书名:心肝肉(穿书) 作者:棠眠   文案:   一朝穿越,阮沁阳成了镇江侯府的掌上明珠,父母偏疼,兄弟友爱。   阮沁阳开开心心长大,直到某一天,脑子里面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把她当宝贝的哥哥不是亲生的?会因为别的女人把镇江侯府折腾的家破人亡,还因为她跟那个女人长得几分相似,折腾得死去又活来。   阮沁阳:啥子东西?????   PS:   1,非正剧,架空,勿考据   2,“哥”就是上下都可   内容标签:打脸 甜文 穿书 市井生活   主角:阮沁阳,阮晋崤 ┃ 配角:阮晋砚,楚媏,临鹤,章静妙,楚瑾,赵曜,黎贵妃…… ┃ 其它:可人儿眠眠 第1章 梦境   橙红似火的石榴花开满枝头,云雀藏在茂密枝叶中,时不时探头张开鸟喙吱吱鸣叫。   晨间的雾霭触到东方升起的金光逐渐消散,养在夹竹桃下的几尾胖锦鲤,懒懒散散地在青缸游动。   “姑娘还没醒?”青葵端着铜盆,跟守门海棠对了眼,轻声问道。   “还没呢。这几日不晓得怎么了,梦多觉少,夜里要惊醒好几遭,要比平日多睡一个时辰,才睡得足。”   海棠忧心地皱眉,“姑娘又不肯看大夫,白日都恍惚了好几次了。”   “若是大爷在就好了,姑娘这般我们连个告状的人都找不到。”   自从侯夫人去了之后,侯爷对姑娘越来越娇惯,能制住她们姑娘的也就只有侯府大少爷,她们姑娘的亲大哥。   “幸好大爷快回来了。”   青葵庆幸地道,等到大爷凯旋而归,她们姑娘能有大爷看着,才叫人放心。   正说着,屋内的琉璃串珠叮叮咚咚,两人话顿了顿,青葵小心地推开了门,就见她们姑娘手里捧着杯子,坐在床榻上发呆。   看来醒来有片刻了。   “姑娘怎么起来也不出个声,可是又赤脚取水喝了?”   青葵扫了眼塌下摆得整整齐齐的鞋子,忍不住继续念叨,“虽然已经五月间了,但姑娘的脚又不是石头做的,不穿鞋乱走,着凉了怎么办,而且这水虽然卯时才换过,但还是有点凉了,大清早空着腹,喝坏了肚子……”   “青葵你怎么跟个老嬷嬷似的。”   阮沁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原本正呆着呢,被青葵那么一通念叨,人倒是清醒了。   水杯搁在床边的梨花小几,阮沁阳拢了拢头发,一摸她的发带又不见滑到了什么地方。   在古代最麻烦的就是她这一头长发,盘着髻她觉得梗脑袋,睡不着觉,但放着不管她睡姿再好,也能弄得一团糟。   想了个拿发带束着的办法,基本每天早上又找不到发带去了哪。   青葵翻开了锦衾,在角落找到了那根雪里金遍地锦的发带。   “姑娘你这是头发养的太好,滑得存不住物,才发带用一根找不到一根。”   青葵边说,手在阮沁阳的头发上抓了下,拿着发带转了个花样编了上去。   “不过这根可不能弄丢了,是大爷送的,要是找不到了,姑娘到时候见了大爷,又要想法子撒娇,不叫大爷生气。”   青葵说着,大概是想起了自家姑娘无赖撒娇的样子,嘴边忍不住噙了笑。   阮沁阳原本懒洋洋地半趴着,听到青葵提起阮晋崤下意识一愣。   这一愣,梦里的细节涌入脑海,阮沁阳头就开始疼了起来。   这到底叫什么事啊!   “姑娘!”   转个头取衣服的功夫,青葵回头就见阮沁阳下了床,而且又没踩鞋,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   “凉一点好,好叫我清醒清醒。”   过了谷雨地上的狸子毛地毯就撤下了,如今地上就铺了层棉纱的短绒毯子,阮沁阳白嫩的脚踩上去,没一会连玉润的脚趾都泛起了淡淡粉。   那颜色瞧着比地毯上的凤仙粉还要讨喜。   看着越好看,就叫人越舍不得冻着。   青葵不急着指挥小丫头找衣服,快步捡了鞋叫阮沁阳换上。   “等到大爷回来,奴婢定要跟大爷告姑娘的状。”   这短短的一会功夫,青葵就提了两次阮晋崤,阮沁阳按了按太阳穴:“就不能别提他。”   她脑子里还残留着梦境里面的恐惧,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带出来了些。   姑娘清越悦耳的嗓音里面的不喜明明白白,青葵呆了下,她们姑娘不是跟大爷的关系最好了,这又是那儿不舒坦了。   “姑娘可是着梦魇住了,之前不是还天天问大爷多久能回。”   说起来,这几日姑娘都不怎么喜欢她们提大爷,而今天这次情绪格外的明显。   阮沁阳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她如果说她因为几个梦,打算跟她从小感情好的大哥拉开距离,别说这些丫鬟,估计她爹都要怀疑地去找道士给她驱魔。   想到这些,阮沁阳的脚指头纠成一团,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叫怎么一回事!   /   噩梦她是从四日前开始做的。   第一次梦见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不是她的大哥,还会在痛失所爱的情况下,报复镇江侯府,让阮家家破人亡……虽然梦境真实,她也只是吓了一会,就抛开没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回 ,梦境更真实具体,她梦到了她回到现代,打开了一本书,从头到尾读完。   而读完的这个故事就是以她大哥阮晋崤为主角的故事,她恍惚了半日。   再到今日,种种迹象表明,要不是老天耍她,那就是老天爷给了她穿越女的金手指。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纯粹的穿到了古代,但从梦境看来,她像是穿进了一本书里。   在梦里面,跟她一起长大,她认为是她嫡亲大哥的阮晋崤是皇上白月光所生,因为皇上怕把人放在宫中护不住,就把人放在了侯府,让镇江侯代为照顾。   她一直觉得她爹跟她大哥相处的感觉奇怪,并不像是父子,以前还以为是因为阮晋崤是嫡长子,镇江侯府未来要交给他,才待他格外不同。   现在看来纯粹是因为君臣有别。   阮沁阳幽幽叹了口气,拖做梦看书的福,她到现在才知道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姐妹就是这本书的女主。   故事是从女主发现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镇江侯的私生女开始。   女主母亲去世,到侯府寻亲,路上遇到了阮晋崤,两人一见钟情。   后面发现两人是同父兄妹,只能收敛了感情,直到阮晋崤的身世真相大白。   故事到这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没事了,但可惜多了她这个恶毒女配,在梦里面她接受不了父亲有私生女,一直用恶毒手段欺负女主。   后面知道女主可能为后,嫉妒爆发,直接把女主给弄死了。   阮晋崤看到女主尸体,见到女主被折磨的浑身是伤,暴怒之下毁了镇江侯府,而她这个恶毒女配,因为跟女主长得有几分相似,就被阮晋崤囚禁了起来。   回想到梦中她被阮晋崤做到流产,小产没多久又被上到怀孕,阮沁阳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也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很多剧情都像是一笔带过,她做梦就像是局外人一样。   但是到了她被阮晋崤囚禁那段,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光回忆起,她就觉得小腹揪心的疼。   要是这段没那么真实,就算把这梦当回事,她对阮晋崤也不会像是现在那么排斥。   但就是这段太过真实,她光听到阮晋崤的名字就头疼。   她在这具躯体三岁时穿到这个时代,到现在她快满十六,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三年。   她叫了阮晋崤十三年的大哥,那个梦就算是真实的,那也应该没她穿书之前的原剧情。   除非是她大哥被人穿了,要不然她不认为他会像是梦中那样对待她。   再者,她完全就不可能因为嫉妒去弄死一个人。   她不担心事情会发展成梦中那么疯狂的地步,只是……阮沁阳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她大概要因为这几天的梦吓得以后不敢有性生活了。   /   “姑娘,今天想穿哪一身?”   这几天才送进了不少新衣裳,青葵瞧哪件都好看,犹豫不决,干脆让小丫头抬着衣裳让阮沁阳选。   阮沁阳虽然头疼梦里头没逻辑的剧情故事,但看到漂亮衣裳忧愁就消散了许多,细细打量了一遍,点了莲纹的对襟:“就这套锦葵红的。”   “奴婢也瞧这件衬姑娘的肤色。”   海棠整理物件,明显之前没提到阮沁阳说不要提起大爷,凑趣道:“奴婢记得,大爷夸过姑娘穿这个色好看,而且大爷也喜欢穿这个色。”   “海棠!”青葵记着主子的话,瞪了海棠一眼。   海棠莫名其妙,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改口道:“是我说错了,姑娘穿什么色大爷都夸来着。”   晓得一时改不了丫鬟们不时时刻刻提阮晋崤的习惯,这回阮沁阳懒得说什么了,捧着脸趴在桌上,比起青葵她们,她更在意的是怎么应付阮晋崤。   在梦境里面,原剧情她跟阮晋崤应该交情淡淡。   但实际上,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三岁的时候落水夭折,灵魂换了她之后,她就很依赖把她从水里救起的阮晋崤。   在她看来因为阮晋崤是家中长子的关系,镇江侯跟侯夫人对他的要求都很高,不像是对她这个女儿那么放松,那么宠着。   她那时候哪知道是因为阮晋崤是天家子的原因,心疼大哥,她爹不高兴,她都缠着阮晋崤一起玩。   还有衣服颜色,阮晋崤喜暗沉简单的颜色,她瞧着太阴沉,觉得暗色穿多了,人的性格都要跟着阴沉,非逼着阮晋崤穿红色。   为了能说动他,她也把自己的衣柜换成了一片红。   她虽然没说把阮晋崤当崽养大,但也差不离多少了,这样的感情,还真难拉开距离。   不过想到如果梦中一切都是真的,阮晋崤回来会带回他的真命天女,阮沁阳想了想觉得也不必太忧心。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大约到时候不用她主动想办法拉开距离,阮晋崤就忘了她这个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   开文了啦啦啦~   这本有存稿,日更哈~ 第2章 归府   “二姐,你今天终于早起了。”   踏入门槛前,阮晋砚整了整身上衣服,让团花纹的锦缎袍子在自己的圆肚子上看起来更加妥帖,才皱着眉朝阮沁阳道。   这番举动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做,叫人找不到错处,但一个四五的小孩板着脸装大人,屋里的丫头们都抿着嘴,怕笑出声。   连做了几日梦,就像是过了几年似的,想到梦中阮晋砚惨死的模样,不等阮晋砚走过来,阮沁阳就上前把弟弟抱进了怀里:“这几日没能跟姐姐一起吃饭,想姐姐了?”   阮晋砚挣扎了下就不动了。   不过嘴上还是正经八百的反抗:“再有几月我就满了五岁,二姐这样随意抱我不合规矩。”   阮沁阳戳了戳他的圆肚子:“砚哥儿还没回答二姐,有没有想二姐?”   小肥手捉住了阮沁阳的手指,阮晋砚扭头去看二姐,触到二姐好看的眼眸,忍不住嘴软,奶声奶气地道:“想了。”   侯府主子就那么几个。   侯夫人去世之后,阮晋崤没多久从军去了辽东边境,家里面就剩了三人,阮晋砚当初又还小,镇江侯又在伤怀,家里面的规矩就越来越松散,平日里都是各吃各的,到了晚膳才会一起用。   阮晋砚一岁时就没了娘,一直阮沁阳照顾,平日里也最亲她。   她可以晚起,他却要早起去族学,晌午也要再族学用饭,两人错过了几次没一起用早点,阮晋砚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每次去上族学之前都要来阮沁阳的院子里看看,看她起了没有。   “二姐以后不偷懒,早起陪砚哥儿用早膳。”   肉团子在怀,阮沁阳总忍不住捏捏摸摸,肉脸被扯,阮晋砚一脸无奈,“二姐你还像是个孩子。”   被孩子说像孩子,阮沁阳不觉得丢人,眨了眨眼:“我本就不大。”   她这身体还差几个月才十六,十五岁的年纪放在现代本来就还是小姑娘一个。   “砚哥儿可要记得,你二姐像个孩子,要多让二姐几分。”   这话说得几个大丫头都觉得自家姑娘脸皮厚,阮晋砚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等阮沁阳拿帕子替他拭手,他就先拿了锦帕给她擦手。   肉呼呼的爪子捏着阮沁阳的纤细的手指,一根根仔细的擦过去。   阮沁阳顿时有种压榨童工的感觉。不过阮晋砚软乎乎的手指就像是肉垫子,触感太不错,阮沁阳摊着手没说话。   阮晋砚擦完,阮沁阳把他的胖爪子也抹了一遍,才传了早膳。   等到吃完送阮晋砚出门,阮沁阳伸了个懒腰:“既然早起就早做事,唤管事婆子过来。”   “奴婢这就去。”青葵应了声去吩咐。   阮沁阳的日子过得算是逍遥,但也不是完全无事。   三年前她娘去世之后,家里没了女主人,她爹又不打算续娶,内院许多需要拿主意的事就到汇到了她这里。   府里谁不晓得阮沁阳是侯府的掌上明珠,吃喝玩乐她精通,掌管中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管事那么做不过是想趁机揽权,逼着阮沁阳头疼拒绝管事。   哪里想到,阮沁阳偏偏全都管下来了,连她娘留下来的嫁妆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怕她爹事多没空管理家里的田地,也一起接手了过来。   她做得这些偏偏都不是逞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天生擅长管事,不学就精通,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依然还有空把时间花在穿衣打扮。   甚至因为手头越发宽裕,在侯府改了几间厢房,专门摆放她喜好的东西,府里有幸看过的,都说那里头比起陈阿娇的金屋也差不离多少。   说得就像是他们见过陈阿娇的金屋似的。   阮沁阳对这些谣言嗤之以鼻,但收集起华丽的物件来却毫不手软。   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漂亮的物件,她穿到古代也就那么点喜好了。   处理完了府里杂事,阮沁阳扫了门口小厮抬到夹道,多得把路堵死的箱笼,阮沁阳挑了挑眉:“是些什么东西?”   “回小姐的话,是将军派了良驹马不停蹄提前运回来的,说是先让小姐赏个花样,其他好玩的玩意,要稍后几日。”   跟在小厮后面的侍卫站出,拱手答道。   被主子交代了不能提大爷,青葵闻言,只能憋着话,凑到主子耳边:“奴婢吩咐人直接把东西搬到厢房,就不拆开看了?”   要是平日姑娘一定要拆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谁也不知道姑娘如今是在赌什么气。   说起来大爷是真的疼自家姑娘,“金屋”一大半物件都是大爷搜集的,如今去了边境那破地方,也时时刻刻想着送好东西讨姑娘。   “搬过去吧。”   其实被剧情影响的,阮沁阳这几箱东西都不想收,但一切都得慢慢来,只能先收下,其他的以后再说。   “大哥在路途还算平稳?”   见侍卫没走,阮沁阳想起了会跟阮晋崤一起回府的女主,开口问道。   隔着纱帘,阮沁阳的语气淡淡,说不上热络,但问完侍卫便噗通跪下了。   阮沁阳怔了怔:“这是怎么了?”   “一个月前那场与蒙古的大战,虽然大胜但损伤了将军不少元气,将军着急回府,不愿在边境逗留修养,在赶路途中将军患了风寒,大夫说将军需要静养再上路,但将军想早些回府,并未听大夫的话。我们都劝不住,属下这几日拼命赶路,也是想小姐能写封信函劝劝将军。”   侍卫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军给我们下了禁口,但属下们实在是担忧将军。”   就像是阮沁阳身边的丫头知道阮晋崤才管的住阮沁阳一样,阮晋崤身边的属下,知道只有阮沁阳才劝得动阮晋崤。   乍听到这些,阮沁阳二话不说就写了封信叫人给阮晋崤送去。   信写了三张纸,每句话的意思都是劝阮晋崤放慢脚步,真情流露间字里行间还显露出几分恐惧。   梦里的剧情她想想就怕,就算知道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她也不想那么早面对阮晋崤。   最好阮晋崤能再晚一个月回府,到那时候她大概所有准备都最好了。   “对了,你去问问需不需要准备女眷的住处。”   信送出去了,阮沁阳还惦记着女主,派了海棠去侍卫那儿打探消息。   阮晋崤比阮沁阳大四岁,弱冠的年纪,去辽东两年有余,房里有伺候的人并不稀奇。   海棠依命前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大爷病重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医女,虽不清楚大爷的意思,但留下了那位医女。”   那就应该是女主了。   这跟书本的剧情并没区别,也不知道两人到了哪一步。   阮沁阳想了想,等到阮晋崤回府,她就跟他爹聊聊,还是尽早让阮晋崤知道他的身世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镇江侯府等到阮晋崤当了皇帝就是功臣,而不是落得家破人亡。   /   大约是她接受了她穿书的事实,连做了四天的梦终于没影了。   只不过没了那扰人的梦,阮沁阳依然睡得不安稳,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阮晋崤看见妹妹的眉心有了皱褶,忍不住伸手抵了抵。   原本阮沁阳只是睡得不安稳,好歹也是在睡梦中,被冰凉的手指一碰触,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   对上妹妹迷蒙的眼睛,阮晋崤也怔了。   半梦半醒的眸子如同纱笼月光,亮不算亮,幽幽像是丛林中流萤溢彩,叫人挪不开眼。   阮晋崤深夜赶回府,就是不想扰阮沁阳清梦,特意叫下人们放轻了动作,但他回院子的途中,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妹妹的院里。   想说既然来了就看一眼,没想到竟然把人给看醒了。   庭院大部分的灯火都熄灭了,只点了几个灯笼,但这也足以让阮沁阳看清床边多了个人。   睡意一扫而空,阮沁阳瞪大了眼……   “是我。”   把妹妹弄醒,阮晋崤多少有些不自在。   阮沁阳本来在思考着怎么应付歹徒,听到这低哑熟悉的嗓音,抱着被子下意识颤了起来。   果真哪有那么容易就不做梦了,这会直接梦境具象化,让她来了个梦中梦。   料想不到他出了声音,阮沁阳更加害怕,阮晋崤伸手想安抚阮沁阳想到什么中途顿住:“我伤风嗓音变了,沁阳就识不得我的声音了?”   话急,阮晋崤侧头手遮着唇轻咳了几声:“我提早了日程回来,回来恰好是半夜,想看你一眼再去休息,没想到把你扰醒了。”   阮晋崤的话不紧不慢,阮沁阳听着就晓得了这不是梦,但身体却本能的还是在发抖,抖得连嘴口的开不了。   庭院的灯火染了寒露,忽明忽暗,两年未见的妹妹缩在床角,用恐惧的目光盯着自己。   阮晋崤大概是没想到两年能让自己妹妹不认识自己,本来就发热的嗓子哑的厉害:“沁阳,你认不得大哥了?”   阮沁阳摇了摇头,要是阮晋崤青天白日见她,就是有那些梦她都没那么怕,但这晚上的,她没把他当做噩梦,吓得尖叫她都觉得自己心理承受力强。   “……我困了。”   阮沁阳边发抖,边结结巴巴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声音软糯地如以往没什么不同,阮晋崤心又软成了一滩水,捂唇轻咳了几声:“是大哥太莽撞了,大哥这就回去,沁阳你好好歇息。”   阮沁阳点头,倒是想说些话,但实在脑袋打铁,张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阮晋崤直接走得大门,自然惊到了院里守夜的丫头。   “大爷!”她们怎么没看到阮晋崤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阮晋崤低声吩咐了几句,院里渐渐就没了声。   阮沁阳盯着门扉,哪里还睡得着,直接把青葵叫了过来。   “阮晋……我大哥回府了?”   虽然刚刚见到了人,阮沁阳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怕自己生了幻觉。   “子时到的,府里的管事们都惊醒了,姑娘你这边还在睡,大爷叫我们不要扰姑娘,奴婢就没有通知姑娘。”   子时就是凌晨一点,阮沁阳捂头,阮晋崤知道不叫下人扰她,他倒是亲自来了。   按着他们两人往事的情分,他到家了看她一眼也不稀奇,只怪她被剧情给吓到了,夜里见到他比做噩梦更恐怖。   “按着路程就是不在途中修养,不是该还有几日才到?”   “大约是大爷加快了路程。”青葵猜测。   那她今天中午那份情深意切,恳求阮晋崤在途中修养的信不是白写了。   阮沁阳揉了揉太阳穴:“屋子收拾妥帖了没有?”   “本来恒明院就一直有下人定时打扫,大爷到府管事们就加紧又叫下人去打整,姑娘且放心。”   阮沁阳听着,点了几人,阮晋崤来应该不会是一人回来,随从、马匹都要管。   反正也没了睡意,阮沁阳干脆让海棠她们把明珠院点得灯火通明,处理起阮晋崤早归的事情。   现在草草找地方睡了,明天早晨醒来还有一堆事。   听到有个医女跟阮晋崤一起回来了,阮沁阳倒是没想到那么早会对上女主,听说人已经安排在普通厢房休息。   “收拾间东苑的厢房,风尘仆仆的过来大约也没准备什么衣服,你带两个小丫头去要是没睡就问有什么需要,要是睡了你就让两个丫头明早伺候。”   阮沁阳想了想:“还有我大哥那儿,他病未好,叫府中的大夫去恒明院候着。”   全部吩咐好了,已经到了丑时,阮晋崤那边晓得她没睡,派了人叫她早些睡觉,阮沁阳怕不熄灯阮晋崤亲自过来,就叫青葵熄了灯。   本来睡不着的,忙了一通倒是有了睡意,反正男主女主剧情什么的,烦也是留到明日烦,不能误了睡觉这等大事。 第3章 看望   一觉睡到天亮,阮沁阳换了衣裳,看着轩窗外头青蒙蒙的天,才想起昨夜的事。   “我大哥回府了?”   这话阮沁阳昨夜问了一次,语气都差不多,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着否定答案。   可惜青葵再想说出让主子满意的答案,也没办法扭转乾坤把阮晋崤变没了,只能照实回答:“大爷回了,晚上姑娘你还吩咐了大夫去恒明院候着,难不成姑娘忘了?”   说着,青葵又忧心起自家姑娘最近的状态。   “姑娘要不也叫大夫诊诊平安脉,就算身体没不舒服,也可以图个平安。”   “我没事。”   阮沁阳知道青葵是担心什么,但她的问题要是看大夫有用,她早去看了。   她这分明是被吓得心神不宁,精神恍惚。   “病源”还提前到了侯府,叫她怎么能恢复正常。   “那姑娘要不要去大爷那儿看看?”   青葵试探地道,“大爷大概是赶路赶得太急,夜里病情就加重了,王大夫开了几副药,现在炉子上都还煎着新药。”   “病得那么厉害?”   阮沁阳怔了下,昨夜光线不强,加上害怕,她也没仔细看阮晋崤的模样。   他几次咳嗽声音压得都很克制,她也没判断出他的病是轻是重。   阮晋崤的体质不错,一晚上叫了几次大夫,怎么看都是重病。   见主子的反应,青葵松了口气,还怕主子连大爷生病都不在乎。   虽然想缓缓再见阮晋崤,但镇江侯不在府里,阮晋砚还小,没个主事的人,她要再玩消失,这也太奇怪,只有老老实实地换了衣服过去。   到了恒明院门口,阮沁阳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胖墩在院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   “砚哥儿?”   阮沁阳稀奇,平日他醒了都是找她,还头一次站别人门口。   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下了场细雨,地上的青石板湿漉漉的,阮沁阳穿了木屐,蓝底银纹月华裙,如花瓣层层叠叠,裁剪合身正好落在她的脚背,叫那双玲珑小脚若隐若现。   阮姀听见音,比砚哥儿还先瞧见站在亭廊里的阮沁阳,看到她的眉眼,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趁着没人注意匆匆进了院里。   阮姀不溜,阮沁阳不一定会注意她,但她走得飞快,阮沁阳自然就多看了她几眼。   虽然只看到背影,阮沁阳也隐隐有猜想,估计等会儿她就能见到女主了。   “二姐,你也来看大哥?”   见到阮沁阳,阮晋砚松了口气,小胖肚子都跟着鼓了下。   阮沁阳忍不住笑出了声:“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热爱装大人的阮晋砚难得扭捏了下:“我怕打扰到大哥。”   他两岁左右阮晋崤就去了辽东,他在家里虽然经常听阮晋崤的事迹,知道有那么个厉害大哥,却已经忘了大哥是什么样。   “听说大哥病了,父亲不在府内,二姐你又是个姑娘有诸多不便,我就前来看望。”   阮晋砚奶声奶气地解释,跟大哥怎么打招呼的话他都想好,有了腹稿,但是就是迟迟踏不进恒明院的院门。   “那二姐就谢砚哥儿体贴了。”阮沁阳牵着阮晋砚的手,带着他进了院门。   恒明院在侯府里离各个院子都远,规模比起正院也不小多少,院里还另开了出府的角门,待遇格外不同。   想到这些,阮沁阳再一次觉得自己迟钝,这哪是嫡长子的待遇,分明是把阮晋崤当做上宾。   院内种了箭竹,郁郁葱葱。   阮晋崤那些随从都安排在了恒明院的厢房,没想到他们起得倒早,进了院门就见他们着装整齐的在院内警戒,原本安排伺候阮晋崤的丫鬟,倒被挤得没地站。   “二小姐,三爷。”   守门的是阮晋崤的长随弓藏,见到阮沁阳眼眸一亮:“将军喝了药没胃口,小姐来得正好,怎么说也得劝将军把早膳给用了。”   听到这话,阮沁阳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夜里阮晋崤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的屋,后头大大方方的从她的房里走出来,包括她身边的大丫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现在阮晋崤的长随,关于阮晋崤的问题,见到她也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跟阮晋崤关系那么好了。   扫了一圈:“就大哥一人在屋里?”   说起这个,弓藏就忧心:“将军不想让人伺候,把人都赶出来了,我们也只能按着大夫估摸的时间送药进去。”   这不大对吧,下人赶出来正常,怎么女主也没在屋里照顾。   阮沁阳踏入房门,闻到屋里的药味,大概知道为什么女主不在了,大概是阮晋崤怕把病染给女主,不让女主过来。   “沁阳?”   阮晋崤没睡,听到外面的声音响起,他就等着人。   比起阮沁阳屋里的奢华,阮晋崤的屋子摆设简单许多,帐幔都没放下,勾在金丝爪勾上,更显得空荡。   阮晋崤叫了声依然在床上躺得周正,没移动的意思。   他不起,阮沁阳只有牵着阮晋砚过去:“大哥伤了风为什么还急着赶回府。”   停在床边三步远,如今光线明亮,阮沁阳看着阮晋崤的脸依然有些不自在。   说起来阮晋崤长得就没一点跟阮家人像得地方,阮家人的五官都是典型南方人的长相,小巧精致。阮晋砚这个小胖墩,虽然脸圆但依然能从五官看出来,长大以后能长成一枚温润美少年。   而阮晋崤的长相更为大气,而且从军几年,轮廓分明的五官还多了些野性的粗犷。   此时躺在床上,嘴唇泛着病态的白色,看着依然叫人不敢冒犯。   怎么看也不是阮家人。   兄妹俩沉默对望,阮晋砚在一旁等不到二姐主动介绍,只有主动行了一礼:“我与二姐一同来看望大哥,听说大哥胃口不好,没有用早膳。”   阮晋砚眉毛像是毛毛虫般纠在了一起,没想到大哥这个年纪了还耍任性,但是他却不能指责大哥,犹犹豫豫地道:“大哥这般不好。”   这会儿阮晋崤才注意到阮晋砚,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多落了一会,阮晋崤轻笑了声:“本想耍赖让你哄我几句,没想到你却带了砚哥儿。”   阮晋砚眨了眨眼,茫然地仰头看向二姐,大哥都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二姐来哄吗?   奇怪的感觉跟深了,以前不想不觉得,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跟阮晋崤关系好成这样的。   “……那就让下人把早点上了吧。”   “嗯。”   阮晋崤缓缓应了声,捂着唇咳了几声:“风寒染人,砚哥儿早产体质不好,别在屋里久留。”   “我体质也一般。”   阮沁阳下意识接了句,说完就见阮晋崤怔了下,黑眸盯着她的时间稍长:“沁阳不想陪大哥?”   阮沁阳说不清现在的感觉,她这个人怕麻烦,不知道自己穿得是本书的时候,阮晋崤在她看来是她的大哥,是侯府嫡长子,是她以后的依仗,对待亲人她自然是能对他多好对他多好。   但是现在知道自己穿书,阮晋崤不是她大哥,以后还会有许多麻烦事,加上记得书里面那些剧情,现在的阮晋崤在她心里就像是变了个形象,她就想溜远点。   “在气昨天晚上大哥鲁莽闯进你屋里?”   阮沁阳送走了砚哥儿,忍着没跟着一起走,回头就听到了阮晋崤这句。   阮晋崤直接就下了床,阮沁阳见他外套都没披,拿了八宝架上的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我没生气。”   展开披风的手在肩上一触既离,阮晋崤还未觉得热就冷了。   “那是跟大哥生疏了?”   阮晋崤低眸看向不言语的妹妹,觉得伤风都没此刻不舒服,前段时间两人的书信还是正常,怎么一回来,人就跟他隔阂了。   “可是有人在沁阳面前说了大哥什么?”比如说他手段残忍,大胜后五马分尸了先锋部族的五百将士,扔在荒野暴晒,不许人收尸殓骨。   沙场许多事都吓了禁令,但难免会传出什么话影。   阮晋崤病得声音沙哑,此时放柔了声音,身上的戾气化去不少,平添了几分脆弱。   阮沁阳摇头:“大哥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最近睡得有些不好。”   就是生疏了……   阮晋崤低眸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睡得不好,看大夫了没有?”   “可能只是要入夏了,换季了睡得不安稳,不是什么大事。”   为了逃避这个问题,阮沁阳先坐在了桌边,捡了桌上的玛瑙柄的汤匙,给阮晋崤盛了碗粥:“大哥多少吃点,不然空腹饮药,风寒好了胃又出了问题。”   顾及着生病,阮晋崤坐得离阮沁阳不近,安静地喝完了手上的粥,擦嘴的时候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   “大哥回床上休息吧。”   “好。”   “爹下午应该就能到家,知道大哥回来了他一定高兴,大哥也快快病好,别叫爹担心。”   帮阮晋崤盖好了被衾,阮沁阳默默松了口气,终于可能溜了。   纤细白净的手指搁在玉白色软缎的被上,瞧着比锦缎还要柔软白净。   阮晋崤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沁阳就不担忧大哥?”   阮晋崤眉目带着发白的病色,手却烫的像是火炉,阮沁阳眉头下意识皱了下,肢体接触唤醒了她一些不好的记忆,让她忍不住挣开了他的手。   “我当然也担心大哥。”   阮晋崤的目光从被挣开的手,一直划过阮沁阳的眉眼。   虽然昨晚已经看了无数遍,阮晋崤依然在心里细细描绘了一遍妹妹的模样,他这两年间不知道画了她多少遍。   “大哥?”被阮晋崤盯着看,阮沁阳眨了眨眼,“若没事,大哥再闭目休息一会。”   阮晋崤缓缓收回视线:“我病染人,你别怕药苦,等会喝碗药免得染上。”   不像是往常般撒娇耍赖,阮沁阳干脆地应了声“好”,安排了大丫鬟来进屋候着伺候,交代了几句才走。   而阮晋崤看着阮沁阳的背影,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中暗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得时候会觉得有点绕,泥萌看着还好吗,觉不觉得那里不清晰,要改下细节Q-Q   故事就是个,从小被千娇百宠的妹子,觉得自己是穿书女配,然后开始避免书本发生的事情。   但其实实际情况跟故事偏差非常大,比如男主满脑子只有,我的妹妹为什么不搭理我了!我要落泪了! 第4章 阮姀   守在外头下人都没想到阮沁阳才来,吩咐了事情就要走。   能制住他们主子的人走了,弓藏都不用装,脸就是苦着的。   “将军赶路赶得太急,才叫病情加重了,大夫说需要好好休养,要不然就会损耗了身体元气,以后难以补回来。”   阮沁阳点头:“一个大夫候着恐怕不够,我再派人请个专治风寒的大夫回来。”   “靠二姑娘多费心了。”弓藏觉着再多请几个大夫,都还没阮沁阳守着主子有用,但这话却不能直说,“二姑娘忙着劝将军饮食,这会儿还没用早点,不然在侧厢用膳?”   “不了,我回煦锦院。”回去之前,阮沁阳把大夫找到跟前,详细问了阮晋崤的病症,虽然她没克服心理阴影,看到阮晋崤就肚子疼,但该做周到的一定得做周到了。   未来会登基为帝,而且还可能一怒之下弄死镇江侯府全家,她可开罪不起。   “我听说大哥带回来一位医女,这些日子该都是她在照顾大哥。”阮沁阳没忘记女主,朝弓藏说,“有些事情她更熟悉,要是她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张嬷嬷,叫下人直接准备别耽搁了事。”   当个女配真不容易,伺候好了男主,还要担忧避而不见的女主在府里有没有住舒坦。   “那位姑娘……”弓藏表情纠结,不晓得该不该与阮沁阳说,迟疑了下,“那位并不是什么医女。”   “不是医女?”阮沁阳眨了眨眼,惊异了下,却没有多问,“大哥总不会带个无关紧要的人回来,就算不是医女,大概也能照顾大哥几分。”   “的确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二姑娘的吩咐,小的记住了。”   弓藏表情纠结,从调查看来,阮姀很有可能就是镇江侯在外头留下的私生女,只是镇江侯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总不能让他一个下人来说。   阮沁阳没有追问叫弓藏松了口气,二姑娘人好,从来不叫人为难。   踏出恒明院,阮沁阳用早膳的胃口都淡了点。   喝着樱桃凝露蜜,阮沁阳还想着女主避而不见,还有阮晋崤与往常不同病恹恹的样子。   现在的状况,应该是阮晋崤发现了初恋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伤心欲绝。   而女主一边又是心疼,一边还要担心十几年没见过的亲父不欢迎她寻亲。   在书里面镇江侯没说不欢迎阮姀的出现,但也没多高兴就是了。   镇江侯跟已逝的侯夫人感情甚笃,到现在侯府没有庶出子女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阮姀对他来说更像是个错误。   在书里面,阮姀到了侯府后,镇江侯就抱着补偿的心态对原身更好,到最后纵容原身弄死了阮姀。   其实梦里的故事在她看来太狗血也太无脑,她爹虽然疼爱她,却不可能随意纵容她弄死一条人命,但是再无脑也是她的金手指,还是提防些好。   现在的话,按理来说她应该把亲爹让给女主,在旁化解他们的矛盾,做好一个善良女配。   但是……爹是她从小叫到大的,就算是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在镇江侯府生活了十多年,对她来说镇江侯府就是她家,镇江侯就是她亲爹,大哥没了就够心疼的了,爹可不能再让给别人!   女主什么的,有男主就够了。   “姑娘,你说那医女不是医女,难不成是大爷的房里人?”海棠伺候阮沁阳用完早点,忍不住好奇。   镇江侯洁身自好,阮晋崤这个嫡长子在男女方面更是干净,这些年侯府里爬床的丫头那么多,没一个成功的,连带着镇江侯送的,阮晋崤也拒了。   她们这些丫鬟都说,大爷这是给未来妻子足够的尊重,没娶妻之前不会纳妾也不会留丫头在房里伺候。   之前说带了医女,她们只是觉得好奇,稍微多猜了一些,现在说医女不是医女,像是另有隐情,要不是规矩好,她们这些丫头早就去蹲墙角打探消息去了。   府里谁都晓得恒明院就像是森严的像是铁桶,但对她们煦锦院格外的松,她们去打探消息,绝对不可能无功而返。   “姑娘,要不然我唤兰溪去打探打探,若是房里人,府里的下人也好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待那位姑娘。”   “到底是为了府里其他的下人,还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青葵觑了海棠一眼,给阮沁阳奉上了漱口的清露,“姑娘没发话,自然是有她的打算,叫你跳脱,东问西问。”   “我这是想为姑娘分忧。”   海棠小声反驳。   青葵看向主子,这是以往不用海棠说,她们找把那“医女”的底给打听清楚了,但她隐隐能感觉主子与以往的不同,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得有些排斥大爷那边的消息。   “若是想为我分忧,就约束院里的小丫头,都老实乖巧些,不该说得话都别说别问。”   阮沁阳瞟了一眼瞬间乖巧老实的海棠,忍不住翘了翘唇:“注意恒明院的动静,有什么不好就通知我。”   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好,在才故事刚开始,男主总不可能就没了。   打发了丫头,阮沁阳有些心乱,也就没理事,叫青葵给她铺了笔墨纸砚,开始练起了字。   /   再写到“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丫头进屋禀报,说镇江侯已经进了城。   搁了笔,阮沁阳扫了眼墙角放着的沙钟,比预料的早回来两个时辰,看来是听到阮晋崤回府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从天京赶了回来。   就说阮晋崤那么急干嘛,半夜赶回来,扰得所有人都麻烦。   青葵端了滴了玫瑰露的温水叫主子净手,拿着软绫的帕子裹了玉石在主子的手指上轻按“姑娘要不要再拿调制的青花膏再润一下。”   今日阮沁阳握笔多用了些力,看着柔嫩白皙的指沿边上红了一层,青葵瞧着都觉得心疼。   青花膏是蜂蜜搭了几种花露药材配置而成,是千金难买的祛疤良药,但到了阮沁阳这儿,就是预防写字长茧子可以厚敷的普通药膏。   “别费事,免得等会儿耽误了时辰。”   阮沁阳估摸着不错,等她换了衣裳,发饰刚戴好,下人就通报说侯爷距府邸就两条街了。   阮沁阳去二门的途中,亭廊没走一半,就见弓藏领着个穿着青色对襟的姑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二姑娘……”弓藏急得不行,见着阮沁阳就叫了声,“将军知晓侯爷回来了,不管大夫交代,要到大门迎接,小的赶过来想请二小姐劝劝。”   弓藏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姑娘,侧了侧身,低着头补充:“将军现在不适见风。”   阮姀半低着头,看不见具体的五官,却能见着她肌肤欺霜赛雪,美人尖俏丽。   阮沁阳在梦里是见过女主长相的,此时看着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人,真实出现在在了面前,接受自己穿书了,还是有点恍惚。   不过,阮晋崤不能见风,女主就不能多拦一拦,来她这儿做什么。   “大哥走得是哪条路?”   “走得是谢兰亭。”   阮沁阳匆匆过去,正好赶了个尾巴。   过了壁影,瞧见换了茶花红直裰常服的阮晋崤快走到了大门。   阮晋崤的步子不急不缓,恍若散步,但瞧见了他侧面,就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病态。   这难不成是求爱不成,心里难受故意折腾自己?   阮沁阳思绪纷纷,无意扫了旁边的阮姀一眼,却发现她在看她,而不是该像是书本那样,瞧着可望不可即的阮晋崤,强忍住心中的心痛。   “沁阳。”   阮晋崤转身见到阮沁阳,唇角勾了勾,看着像是心情不错。   “大哥生病就是不来接爹爹,爹爹也不会在意。”   看着妹妹边说边上阶梯,到了最后一层的时候,阮晋崤伸出了手:“大哥牵着你。”   阮沁阳看向摆在她面前的手,骨节分明,比起两年前茧子要更厚了,充满力量,一点都不像是寻常世家公子的手。   阮沁阳伸手在他手上拍了下:“大哥快回去休息吧,病重了爹爹该自责了。”   手一触即离,阮晋崤却迅速反握,把妹妹软若无骨的手抓进了掌心。   “沁阳刚刚写字了?指头都红了。”   见阮晋崤捧着她的手看,阮沁阳眨了眨眼,就那么点痕迹,她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阮晋崤居然能看出她写字了。   “练了一会。”   阮沁阳回完,见阮晋崤依然没放手的意思,就像是要牵着她的手等镇江侯回来。   大哥不是大哥了,不管什么阮沁阳都觉得怪怪的,忍不住挣了挣手。   阮晋崤没放,而是疑惑地看向了她,抬手遮唇轻咳了两声,阮晋崤的脸色因为咳嗽带了一丝血气,没冠紧的黑发滑落几缕碎发,搭着他身上的红衣,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有了丝与以往不同的俊美。   “沁阳,怎么了?”   略哑的声音,似乎因为这个问题十分困扰。   阮沁阳下意识摇了摇头。   说起来,好像阮姀过来那么久,也没见男女主深深对望之类的。   难不成是刻意逃避?还是她不够警醒,没察觉到什么暗涌流动。   不过不管什么,阮沁阳还是推开了阮晋崤的手:“大哥既然不想回去休息,就陪我一起迎爹爹回来,不过等会大哥记得多服几碗药,病情反复身子疼起来可不好受。” 第5章 认亲   “怕是再多喝几碗,都没法好受。”   阮晋崤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微哑声音不大不小,淡漠的神态叫人摸不透他这话的意思。   恰好府外马蹄哒哒,合着镶金挂玉的叮咚脆响齐响,阮沁阳露出脑袋,就见着打了镇江侯府印记的马车。   因为阮沁阳和阮晋崤都在门口等着,马车没走角门直接进府,镇江侯掀帘下车,阮沁阳他们上前迎接,那些看热闹的人家,才晓得镇江侯马不停蹄,是因为侯府嫡长子阮晋崤回来了。   这个消息叫人群一阵热闹。   “那么一遭,你在家养病怕少不了被叨唠。”   阮晋崤晚上回府低调,所有人都还以为他在路上,他是大明功臣,赢了大战而归,现在叫其他世家知道他已归来,想套关系的这几天就要朝侯府涌来。   “是儿子疏忽。”   阮晋崤神色淡淡,语气礼貌恭敬,但比起对待阮沁阳,对待镇江侯明显要生分许多。   “既然还在病中,先回房歇息,有话我稍后去恒明院,我们再细谈。”   两人对话一人比一人客套,阮晋崤颔首没有久留,先一步走了。   非来不可,现在又简简单单的走了,看来是纯粹出来吹风。   想着,阮沁阳的头就被敲了一记:“是不是晓得爹爹给你带好东西了,特意跑到大门口来接爹爹。”   “爹爹哪次出门不给我买好东西。”   做了几天梦,阮沁阳的气都朝阮晋崤那儿去了,被弹了脑门,毫不在意地搂住了镇江侯的手臂。   “爹爹是不是把宫里秘传的护甲秘方给我弄到了?”   镇江侯朝女儿眨了眨眼。   虽然他一把年纪去弄这些后妃秘方让人侧目了些,但瞧见宝贝女儿喜笑颜开的模样,好像被人侧目也没什么不行。   镇江侯虽然有了几个孩子,但不过四十余岁,未蓄胡须,肤白鼻挺,一身蓝色四趾蟒袍雍容闲雅。   阮姀幻想过不少次镇江侯的样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在她母亲口中,镇江侯高高在上,心硬如铁。但是她现在看来,镇江侯含笑与阮沁阳说话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她母亲说过的特质。   慈父娇女,和乐的就像是绘在纸上的画。   “父亲……”   阮姀失神地叫了口,才发觉自己的突兀,瞪着眼睛捂住了唇。   她的声音不大,但加上捂唇的样子,叫人不注意她都难。   阮沁阳脚步顿了顿,没想到女主那么快就要认亲了。   “这位是大哥带回来的姑娘。”   阮沁阳朝镇江侯介绍。   就是阮晋崤带回来的,这叫“父亲”也叫得太早了点。镇江侯打量了阮姀一眼,敛面轻点了下头,就当没听到她冒失的那句话。   “我叫阮姀,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阮姀既然开了口,自然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我的母亲姓夏,她在半年前去世,我来侯府是来寻亲,找我的父亲……”   话说到这儿,在旁的下人们都听出味了。   纷纷去打量主子的脸色,这孤女来侯府寻亲,刚刚又叫了侯爷父亲,这寻得该是谁?   “将军,那位姑娘当众唤了侯爷为父。”前面的消息,迅速地传回恒明院,弓藏汇报道,“二姑娘也在场,此时跟着侯爷一起去了主院。”   听到阮沁阳也跟着去了,阮晋崤眉头微皱。   弓藏等着主子的吩咐,连怎么劝主子病重不要乱走的话都想的差不多了,但却见主子皱完眉,没了动静,看样子并不打算去安慰二姑娘。   这简直是稀奇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去查查沁阳……为什么不理我了。”   阮晋崤回想阮沁阳刚刚的态度,头又抽抽地疼了起来。   话里的关怀有,但如果是以往,他带病出门,她又怎么可能只说几句就完。   曾说他是最重要的哥哥的妹妹,现在对他就像是对待陌生人。   “二姑娘?”   弓藏愣了愣,不懂主子下的命令,让他瞧着二姑娘没不理主子啊。   “仔细审问,是不是有人在沁阳面前说了什么。”   主子前一刻还在头疼按着太阳穴,下一刻眼眸锐利,像是开了刃的冰刀,弓藏一震,连连点头吩咐去办。   屋子没了闲人,阮晋崤手搁在额上,半阖着眼,遮了黑如深渊的眸子。   加紧行程是为了见妹妹,到了家妹妹却不怎么想见他,之前不觉得身上什么不适,这会儿旧伤的那些疼痒都涌了上来。   可就是这样,他没办法将阮沁阳从脑海里剔除。   阮姀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身世也好,本来他把这女人带回侯府,不过就是想颠覆沁阳脑中镇江侯的形象。   他跟镇江侯,合着应该他跟沁阳更亲才对。   /   突然蹦出个女儿,镇江侯惊得不轻。   与之相比,阮沁阳要镇定多了,一路上没哭没闹,也不声嘶力竭的质问,此时在屏风后头坐着,端着翡翠茶盅目不斜视地听墙角。   阮姀把其母去世前对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还拿出了一块玉佩:“这是母亲留给我的,说是父亲留给她的。”   说完,咬唇看着镇江侯,神态有丝藏不住的恐慌。   冒失的认亲,她其实心中没底,若是镇江侯不愿认下她,她就无处可去。   她母亲没其他亲人,家中虽然还有房产,但她一个刚及笄的姑娘,根本应付不来那些想占她便宜的混子。   玉佩算不上什么好玉,但其下有个小戳,是镇江侯府的印记。   看到这东西,镇江侯就头疼。   他与亡妻几十年的感情里唯一不顺坦的,就是他有个看不惯儿媳的娘。   从妻子进门到生产,他娘都费劲功夫想给他塞女人,他虽然全部都拒了,但却中过一次招。   那时候他不愿意让妻子难受,会把人偷偷送走了,没想到就那一次,竟然让他多了一个女儿。   听着阮姀她娘瞒着他,独自把她养大,镇江侯看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至于懊悔曾经把她娘送走的决定,但思绪总是有些复杂。   事情的经过和真伪自然还要派人细查,但是看着阮姀跟沁阳相似的模样……镇江侯扫了眼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头疼的不轻:“沁阳你先回煦锦院。”   哪有当女儿听父亲墙角的。   把手中微凉的茶盅搁在桌上,阮沁阳就跟来时一样安静,行了礼就退下了。   这叫镇江侯看了忍不住担心了几分:“秘方等会就差人送过去。”   阮沁阳没想到镇江侯这时候还记得秘方,知道他是担心她一时受不得多了个妹妹,笑道:“女儿等着。”   “姑娘……”   不止是镇江侯担心阮沁阳,青葵她们也忧心忡忡,“那姑娘说得不一定是真的,侯爷也叫人去查了,说不定是弄错了也不一定。”   阮沁阳摇了摇头,就是没书本这个先知金手指,看她爹的反应,她就觉得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可这都是那姑娘的一面之词,大爷也真是,什么就随随便便带回来一个姑娘寻亲,还不给姑娘说一声。”   海棠为主子抱不平。   “大爷也是怕伤到姑娘才不说。”   “现在这样难不成就不伤姑娘了?”海棠鼓着脸颊,之前她觉得大爷待她们姑娘顶顶好,是最好的兄长,现在她不那么觉得了。   见海棠的样子,青葵真想踩她一脚,叫她住嘴。   本来大爷回来,姑娘就像是跟大爷有了隔阂,海棠这傻丫头还火上浇油。   “你们觉着那姑娘跟我长得像吗?”   比起她们说的话题,阮沁阳突然想起书里一个桥段,说是女主跟女配有七分相似,女配甚至要比女主的模样精致几分,不过因为心胸狭窄和嫉妒恶毒,叫人看了觉得模样扭曲,平日没有女主对比还好。   如果有女主在场,她就像是内里发黑的珍珠,把女主这颗真珍珠,衬托的干净纯粹。   虽然她不明白,书里面的逻辑,原身是受宠的侯府嫡女又长得美,为什么要去嫉妒女主,每次出场都要面容扭曲。   “是有些相似,但是姑娘更漂亮。”   青葵实话实说,在镇江城她还没见过比主子更好看的姑娘,肤若凝脂,眼睛大而亮,定定瞧人看的时候,眼里就像是有灿烂星河,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从头发到脚指头都精致的像是仙子,那位阮姀姑娘的五官虽然跟主子相似,但其中的差别很轻易就让人分出来。   “我倒觉得一点儿都不像,”海棠虽然跳脱,但不爱说谎,纠结地辨识道,“有时候远远地看到姑娘,我都自瞧得见衣服的颜色,就晓得是姑娘,看不清脸,我就觉得漂亮,但是那位姑娘我看清了脸,也只是觉得她比旁人长得好看一点,完全不会拿来跟姑娘相比。”   海棠这话虽然说得有点偏向,但是青葵想了想,好像也就是这样。   阮姀美则美,但却不让人惊艳,但她家姑娘却经常能让她愣神。   说来奇怪,明明五官相似,怎么能差那么多。   听到两个丫头的讨论,阮沁阳颇为满意,穿越过后,她抱着人生重新再来一次的心态,从小能怎么把自己养美就怎么努力养。   听说仙女都是饮露,她一直没少喝花露。   被肯定了长相,就等于肯定了她的努力成果。   不管书里面怎么描述,反正她绝对不当那个衬托女主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撒个花让我看看有多少人在看噻,肿么感觉每天都只有点击没有人搭理我咧,之前每本更新不定时时不时开溜你们还爱我点,你们是不是比较喜欢坏女人Q-Q 第6章 纠结   家中有了大家长,阮沁阳觉得自己本来懒散的日子更加懒散了。   她爹怕她心情不好,给了她一匣子银子,让她吃喝玩乐,家里有病人不可能叫戏班子回家,让她看戏打发时间,就给她寻了两个有名的糕点厨子,让她吃好喝好。   至于阮晋砚那儿,课业要求都没有平时那么严格。   这种安抚手法,虽然看着有些敷衍,但她知道她爹的个性,她爹这是觉得弄出个私生女来,怕他们这些儿女心中不高兴。   但这种长辈私事,他又不可能跟他们低头说道歉,所以就想着用外物补偿,先把这段尴尬的时间混过去。   而阮晋崤非要见风的后果,就是旧疾犯了。   当夜镇江的大半大夫都进了恒明院,等到天亮阮沁阳听到他爹已经上了折子,想求太医来为阮晋崤诊脉。   阮沁阳没想到那么严重,又去了趟恒明院,听说阮晋崤昏睡着,她爹又再旁边守着,她没帮忙的余地,就没久待。   至于阮姀被她爹安置在了西院,跟煦锦院离得远,两个方向的路,不是刻意,两人也碰不到面。   男女主一个病,一个躲。   阮沁阳本来想着,两人到了侯府会是一阵腥风血雨,她应付起来会觉都没空睡足,但没想到,好像就是她一个人在脑中不停演戏,腥风血雨只存在她的脑子里,现实世界一切风平浪静。   铺了秋香色孔雀纹锦缎流苏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各种玉瓶,特制的碗勺。   阮沁阳捏着玉杵,捣着臼里的种子。   每压开一颗,清香的味道在屋里弥漫,甜里加了带了点涩,阮晋砚忍不住抬头了几次,最后放下了笔,迈着小短腿背着手走到阮沁阳的身边。   “二姐你不写字这是干什么?”   说着余光偷偷的往臼里看。   “不是吃的东西。”阮沁阳净手,拍了拍阮晋砚的圆肚子。   阮晋砚鼓了鼓腮帮子:“君子不贪口腹之欲。”   他只是容易胖,并不是吃得多。   听着阮晋砚一本正经的反驳,阮沁阳翘唇不说话。   阮晋砚平日有三个去处,一是族学,二是阮沁阳的煦锦院,三才是他自己住的院子。   明明是不喜欢一个人待着,非要背着手叫小厮带着笔墨纸砚,说是监督阮沁阳写字,不能荒废了学习。   说是那么说,但基本上两人还是个各干各的,阮晋砚乖乖的读书写字,阮沁阳找自己的乐子。   “爹给我寻了张护甲的方子,闲着无事我想把方子给配了。”   说到这事该说女人夸不得。   前朝皇帝写过了几首夸赞女子蓄甲好看的词句,指甲好看就变成了评判女人美不美的一个标志。   随之,各种精巧的护甲套在世家夫人的后宅风行了起来,阮沁阳还是姑娘,戴不了也收集了不少套鎏金宝石护甲,在库房里放着。   阮沁阳自问是个俗人,旁人觉得好看的,她也觉得好看,大家都喜欢养指甲,那她就把自己的指甲养到最美。   “为什么不叫下人做?”阮晋砚看着阮沁阳捣药,虽然不费力,但多浪费时间。   “制这些东西,得自己来才有趣。”   再说她为了亲手制东西,还特意动笔画了幅药师装,要是没穿得机会,让衣裳在衣柜里沾灰多可惜。   宽大的银纹素面织丝锦衣,袖口到小臂位置被穿花蝴蝶绣缎束起,同花样的绉纱方巾挽着一头青丝。   阮晋砚手掌撑着脸,坐在阮沁阳的边上看她时不时往臼里加香甜的花粉,先生说写字最美,草书浓纤折中,行书自然如流云,簪花娟秀精致……   但他瞧着他二姐捣药,也行云流水,比许多人写字好看多了。   不知道姑娘是不是都是这样。   “二姐,我是不是要多一个庶姐了?”   看着看着,阮晋砚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听到阮晋砚的问题,阮沁阳手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阮晋砚摇头:“家中没人与我说这些,是在族学时,阮景品他们问我,算不上胡言乱语,就只是问我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阮晋砚的眉毛像是蚯蚓一缩一放:“二姐不该瞒我,我虽是家中最年幼的,但我是男丁,不该这样的事二姐知道了,我却不知道。”   “如果确定了,自然会告诉你。现在爹爹派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一切都没成定数。”   “但人是大哥带回来的,大概就是了吧。”   阮晋砚不只是行为喜欢装小大人,脑子也比寻常小孩也要聪慧不少。   阮沁阳揉揉阮晋砚的胖下巴,在书里面因为原主看不惯女主,自然也不准弟弟跟女主交好,还跟阮晋砚灌输了不少女主是恶人的说法。   书里面阮晋砚跟原主一样,憎恨女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阮家人,记得好像还有一次,把女主推到湖里,差点把人给淹死,后面原主折磨女主,他也跟着抽过几鞭子。   越想阮沁阳越觉得这本书写的稀奇,里面的人物从小的到老的,都像是神经病。男主是最大的脑残加神经,而女主就是个受虐狂。   偏偏她还要因为先知这些没逻辑的剧情处处提防。   “砚哥儿排斥家里多了一个人吗?”   阮沁阳叫青葵收拾了桌子,比起制药,她弟弟的心理健康问题更重要。   “父亲还是壮年,别说庶出的姐姐,就是家中添新丁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常但是他就是有点失落觉得不开心而已。   阮晋砚腮帮子鼓起,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感觉,但是又忍不住。   “觉得不开心是正常不过的事了。”有梦境打底,阮沁阳都觉得家里多了个阮姀突兀,更何况是阮晋砚。   “但是已经发生的事,不开心也没用,心情不好几日,就该放下去忙其他有意义重要的事。”   “二姐说得是。”   阮晋砚站了起来,觉得阮沁阳教训的对,他怎么能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心情,然后偷懒不去写字,在这里闻着点心的香味,打扰二姐。   不过阮晋砚还没走回书桌,就被阮沁阳抓住了小手。   “说到有意义的事,砚哥儿你陪我出去看个玉坠子,我总觉得最近腰间差了点东西,该是出去买块好看的佩饰。”   阮晋砚:“……”   /   “将军,二姑娘跟三少爷出府了,说是去珍宝阁看坠子。”   经过了几天,弓藏觉着主子说查二姑娘为什么疏远他,不是没是找事。   二姑娘好像是真的疏远了他们家的主子。   若是往日,他们主子重病,她一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侯爷赶都赶不走,但是这次他们主子病得比以往还要严重,二姑娘却只是每日来看一眼,寻了养病的方子,唤厨房把食物做得精细,能让病中的主子多吃两口。   做到这地步,要是旁人家,弓藏觉得没什么,但放在侯府,放在阮晋崤和阮沁阳身上,就叫人觉着疏远了。   再说侯爷这会儿蹦出个庶女,按着往常,二姑娘更应该跟主子分不开,要叫主子哄她开心。   但现在却像是个没事人,弄得大伙都觉得,二姑娘没气侯爷,倒是气兄长带回来个麻烦。   “小的审问了府中不少老人,连煦锦院那几个大丫头,小的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并没有什么谣言传到小姐的耳里。”   弓藏弯腰细细禀告,“若说特别的,就是姑娘之前做了几天的噩梦,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不同。小的想来想去,会不会是姑娘年岁渐长,所以才……”   弓藏说完,见主子抬头,冷淡的眸子因为病症,眼眶染上了浓红,目光的杀伤力比以往更胜。   身体一抖,弓藏忍着没跪,但腰弯的还不如跪了。   “怎么停了,继续说。”   阮晋崤此时半躺在榻上,虽还有病容,但手指轻敲塌边木把的样子,压抑得有种他随时都会把麒麟雕饰扳断的感觉。   弓藏不敢说,又不敢不说:“是小的查不仔细,找借口推脱。”   “我是问,你说沁阳长大了,所以才什么?”   主子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弓藏听出了他的不耐,急忙道:“这也是小的猜测,二姑娘或许是因为及笄了,所以才不如以往亲近将军。”   女孩子长大了,跟亲父亲都会拉开距离,更何况是亲兄长,再说阮晋崤一去就是两年,就算书信往来再频繁,再见面都是另一种感觉,弓藏觉得着最能解释阮沁阳的疏远。   阮晋崤怔了下,他只想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跟妹妹的感情会越深,却从没想过妹妹长大会出现的问题。   比如说她会不再需要哥哥,她会对陌生的男人有好感,不会一辈子留在阮家,会嫁作他人妇。   甚至还会为别的男人诞下,拥有她血脉的孩子。   虽还是没找到症结,但阮晋崤却有了别的烦恼。   “沁阳跟砚哥儿出去?”阮晋崤沉默半晌,突然道,“他们关系好?”   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弟关系会差吗?弓藏怀疑自己的主子是病糊涂了。   主子气二姑娘长大不如以往跟他关系亲密能理解,但去吃自己亲弟弟的“醋”,就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弓藏想了一大堆,却不敢开口,怕刺激了主子小命不保,只有连声道说立刻去查。 第7章 喝粥   “把阮姀送进族学?她今年有十四了吧?”   听到镇江侯的决定,阮沁阳一方面是知道他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清楚了阮姀是他的亲生女儿,另一面就是不解。   阮家族学不像是别家,还要分女子不能入学,但是姑娘一般十三岁左右就不会再去,都是正正经经的在家等着及笄,相看人家。   “你和砚哥儿都是在族学读书,总不可能她例外。”   镇江侯摸了摸鼻子,原本还想着一大堆安抚女儿儿子的话,没想到两个人一个赛一个懂事,女儿还能大大方方的跟他谈论安排阮姀。   “可是……”那毕竟是女主。   “沁阳,我虽留下了她,但是庶出怎么都越不过嫡出,你和砚哥儿都是我嫡出的孩子,我不会叫你们不自在。”   镇江侯听过阮姀说她曾经的不易,但这些等到她出嫁时,他尽力多补偿她,哪家的庶出都不可能跟嫡出相提并论,更不可能越过嫡出。   这个道理破坏了,对阮沁阳他们不好,同样对阮姀也不好。   “再者族学本来并未规定女子几岁就要休学,是你们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懒。”   见镇江侯想得那么明白,阮沁阳就没在阮姀的事上多说。   皱了皱鼻子,阮沁阳:“我不是懒,只是太聪明,才早早结束学业。”   瞧见女儿调皮的样子,镇江侯捏了捏她的鼻子:“对对对,沁阳可是个小聪明蛋。”   小聪明蛋阮沁阳鼓了鼓脸:“不过,爹你怎么说我跟砚哥儿是你嫡出的,难道大哥不是?”   镇江侯脸上的愉悦微敛:“爹不小心漏说了,你大哥自然也是我嫡出的孩子。”   见父亲的样子,阮沁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皇帝把自己的亲儿子托付给自己臣子,为了儿子的安全,还能让自己亲儿子叫别人父亲,一定是下了封口令。   她想由她爹来告诉阮晋崤不是阮家的孩子,可以自由的跟女主相恋,好像不大行得通。   但她爹不说,又该怎么才能让阮晋崤知道这事。   阮沁阳想着,有点头疼。   要是能让阮晋崤自己发现就好了,要不然她想办法暗示他一下?   儿女接受了家里多了个新人,阮侯爷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个性。立即下令给阮姀收拾了新院子,让她从西院搬出,连称呼也一起改了。   侯府人丁稀少,又只有他们一支,就没男女分排行那一套。   阮姀成了侯府三小姐,而砚哥儿往后移了一位,成了四少爷。   而阮姀的名字,既然是从小叫到大就没改,只道选个合适的日子,记入族谱就成。   /   “三姑娘,侯爷吩咐你今日要去膳厅一起用饭。”   阮姀梳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二姐他们也会在吗?”   青莲见阮姀怯怯的模样,就像是有人会欺负她似的,忍不住有些不耐烦:“二姑娘不在的话,三姑娘是想跟侯爷单独用膳?   “自然不是。”阮姀连连摆手,“那大哥不知道在不在?”   阮姀神情期待,是阮晋崤把她带回侯府,虽然路途上他与她说话并没几句,但与其他人相比,她更依赖他,也想跟他处好关系。   若是她跟他关系好,在府里也多了层依仗。   她能察觉她的侯爷爹虽然接纳了她,但却更在乎阮沁阳他们的感受,对她也只是见过几面,叫下人别亏待了。   这与她想象的慈父差距太大。   “大爷还在病中,前几日都在恒明院单独用膳,今日大约也不会一起。”再者就是一起,大爷也是只把二姑娘当亲妹妹。   青莲原本是煦锦院的二等丫鬟,因为阮姀缺人才分了过来,连名字也从以前的雨莲改成了青莲,仿了阮沁阳身边大丫鬟青葵的名,充当了大丫头。   从二等变成了一等,青莲却高兴不起来,阮沁阳是嫡出小姐,又管着内院,阮姀却是个软骨头,小里小气的连赏银都不晓得给。   “三姑娘别呆着了,该换了衣裳早些过去,别耽误了时辰。”   “是不能晚了。”   阮姀慌乱地站起来,看着衣裳,从左到右,点了最朴素的一件。   青莲瞧着,没多说什么:“那三姑娘要配什么首饰?”   阮姀在匣子里捡了根银簪子:“就这个。”   看着镜中的自己,阮姀这些天在西院她没少听到丫头婆子们闲谈,她们说她长得与阮沁阳相似,还说了阮沁阳一定不会喜欢她。   她不晓得阮沁阳会不会为难她,但她打扮的不出挑,总不会惹她生气。   “姐姐。”   阮姀提早了时辰出院门,没想到还是迟了些,见阮沁阳跟阮晋砚已经到了,按着这几日学的规矩,略笨拙地福了福身。   阮晋砚是肚子饿,但觉着身为君子不能独自先吃点心,以找了二姐一起提早到了膳厅,有二姐在,厨房就会提前送来甜香的糯粥,他也可以混个小饱。   见阮姀来了,阮晋砚擦了擦唇,背着手,板脸严肃:“三姐姐。”   打了招呼,阮沁阳的目光不免落在了阮姀的身上。   一袭淡紫素面锦裙,头上只簪了支简单银簪,这素净的样子,青葵比她都还像是小姐。   巧得是阮姀进屋没一会儿,在院里养病的阮晋崤也来了。   他恰好也穿了紫色,暗紫提花镶边交领锦袍,头上冠了红玉转珠冠。   虽然嘴角还也有些苍白,但看着已经大好了。   “沁阳。”   阮晋崤跨步,自然而然地在阮沁阳身旁坐下。   站起来给阮晋崤见礼的阮晋砚见位置被占:“……”   大哥刚刚是没看到他坐在那里吗?   “大哥,你坐了我的位置。”   虽然砚哥儿很尊敬阮晋崤,但是大哥有了错误还是要指出来,“大哥难道不觉这椅子比较高吗?这是为我特制的。”   砚哥儿一板一眼,指了指椅子的高度。   “抱歉。”阮晋崤低头扫了眼阮晋砚,站起身把他的凳子移动,换了一把正常的椅子继续坐在阮沁阳身边。   阮晋砚:“……”大哥好奇怪的样子。   连着碗筷换好,阮沁阳看了看旁边的阮晋崤,又看了看站着不知道该坐哪的阮姀。   昨天她还听着说阮晋崤病得下不了床,今天竟然来一起用饭了,难不成是为了女主?   阮沁阳看着这对小情侣不由觉得有些怜悯,有情人成了兄妹,这两位心里头不知道是怎样撕心裂肺。   想着,阮沁阳觉得阮晋崤坐在身边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这位大概是不想跟阮姀坐在一起,所以特地跟阮晋砚换了位置。   阮姀愣着看阮家两兄弟争阮玉旁边的位置,眼神不由有些黯淡,刚刚看到阮晋崤进来她还觉得惊喜,没想到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三姐要是不在意,就在我身边坐下。”   阮晋砚见阮姀跟丫鬟们站做一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谢谢砚哥儿。”阮姀低头坐下,小声道谢。   砚哥儿瞧她的样子,也不晓得说什么跟她搭话,看了看自己圆肚子,又看了看跟自己隔了好远的二姐。   “沁阳,今日你没去看我。”   阮晋崤开口拉回了阮沁阳的注意力,阮晋崤侧着脸,仔细打量着妹妹的模样,就像是许久没看到她了一样。   现实两个人的确也没怎么见面,这几天阮晋崤养病,镇江侯说不能打搅,所以阮沁阳每次去也只是稍微看一眼,说不到两句话就走。   “现在不是见着了。”   阮沁阳笑了笑,她看这几日天气好,就带着丫头们清点库房,忙过了时辰就没去阮晋崤那儿,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   “那是我见不着你,特意过来。”   阮晋崤以前在阮沁阳面前还有十分的大哥风范,但这次回来她变了态度,他就忍不住把姿态放的一低再低,若是可以他真想握着她的衣摆,叫她多看他几眼。   “在家中困了几日,沁阳明日陪我去狩猎如何?”   “大哥病好怎么光想着玩,你病这几日其他府邸的帖子都快堆满桌头了,再者大哥也该准备准备上京面圣。”   按理说阮晋崤从边境回来,该先去京城面圣,但他路途大病,皇上就宽限了回京的日期。   这宽限日期是想他别走太急,在路上好生养病,没想到他脚一拐先回了镇江侯府,也幸亏他大病,要不然参他的折子少不了。   记得书里面说,阮晋崤这次会被赐府在京城,至于是让他当了什么官,她没记清。   “不急,我提前回来,欧阳将军跟吴将军都还在路上,陛下让我再在家修养一段时日,再进京面圣不迟。”   阮晋崤说完,扫了眼阮沁阳面前的枣粥,抬手拿起旁边汤匙,往嘴里送了口,汤匙上面还站着一丝阮沁阳留下的口脂,但阮晋崤的眼睛就像是瞎了。   “今天厨房这粥熬得不错。”   大概味道真的特别合阮晋崤的口味,他唇角勾起,眼睛都多了几分笑意。   阮沁阳眨了眨眼,说不出的感觉,开口叫丫头为阮晋崤盛了碗,而她的直接叫青葵端了下去。   “沁阳是嫌弃大哥了?”   “嗯。”阮沁阳皱鼻,“大哥也不小了,哪能还跟妹妹吃同碗东西。”   阮晋崤眼眸略暗,但神情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也不知道是谁以前不管吃了什么,咬了一口也不管上面有没有沾口水,都要喂到我嘴里。”   阮沁阳听着皱眉,她哪有那么恶劣,让别人吃她的口水。   “大哥记岔了。”   “是吗?”阮晋崤看着妹妹鲜活的表情,轻笑了下,“沁阳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明天就恢复正常,啾~ 第8章 夸奖   阮晋崤和阮沁阳的互动叫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阮晋崤离开侯府的时候,阮晋砚还不怎么记得事,在府里他只是听说,大哥和二姐的关系特别好,没想到却能好成这样。   他以为大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大哥对着二姐不止笑得好看,说话还那么温柔,就像是把二姐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哄。   二姐任性,他平日自问自己已经很宠着二姐,没想到大哥更厉害。   阮晋砚陷入了沉思,思考要不要把学习的时间再抽出来一点,陪二姐玩耍。   此刻阮姀也在沉思。   她当初深知凭她一介女流,很难南上寻亲,所以她找上了阮晋崤,还差点被他身边的侍卫给杀了。   这一路她听多了阮晋崤铁血的事迹,在她心中他就是个冷若寒雪,软硬不吃,对谁都冷淡至极的人。   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她能感觉到阮沁阳并不是太热情,想来阮晋崤也能感觉到,但他竟然没有生气,还能笑容满面的跟她搭话。   那张气质出尘,如同烟笼寒江的脸,嘴角勾起时,恍若夜幕裂开,皎月与繁星乍现。   不见时觉得天该是黑的,不觉该有月色星辰,见了却觉该是这般。   只不过这美景只为一人展现,却让人忍不住可惜和不甘。   大哥竟然待阮沁阳那么不同吗?   两个观众一个想的比一个复杂,阮沁阳倒是没想多少,反而慢慢唤起了跟阮晋崤以前相处的记忆。   她会因为梦境那么气阮晋崤,大概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太好了。   就算知道梦里面他那么对待的不是她,她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再者梦里面的真实感,让她有种他就是欺负了她的感觉。   阮晋崤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动面前的粥,觉着差不多凉了,盛了一勺递到阮沁阳的唇边。   “大哥自己用吧。”   □□脆拒绝了好意,阮晋崤神色没什么变化,手肘自然一转,把粥含到了嘴里。   镇江侯到的时候,见到阮晋崤愣了下:“子炤,你怎么不在院里休息?”   子炤是阮晋崤的表字。   “儿子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其实镇江侯跟阮晋崤还是有相似点的,就比如他们两人每次相见,脸上的笑容都会淡一点,不论称呼,态度客气就像是是对待出了五族的远房亲戚。   阮沁阳是习惯了,而阮晋砚还不到想太多的时候,就只有阮姀微微惊讶。   一餐饭吃完,按着往常的习惯,阮沁阳会带着阮晋砚去散步,今日却多了个阮晋崤。   阮姀想与他们一起,不过站在柱边看到处处精致的阮沁阳,越发觉得自己拿不出手,黯淡地回了住的地方。   阮晋砚看着站在二姐身旁的阮晋崤:“大哥也跟我们一起去散步?”   阮晋崤点头:“刚刚多吃了两口,想走两圈。”   阮晋砚“哦”了声,瞧了瞧大哥的神态,走到了两人中间,牵住了阮沁阳的手。   他总觉着,他要不这样做,等会散步,大哥可能会一直跟二姐说话,叫他插不上话。   他本来就个矮,说不定两人走着走着就把他给忘了。   牵了二姐的手,阮晋砚见阮晋崤低眸盯着他看,漆黑的眼珠子瞧不出是什么情绪,砚哥儿犹豫了下,伸出了小胖手:“大哥你要与我牵手吗?”   当然没兴趣。   阮晋崤握住了砚哥儿的手掌:“你们平常都这般散步?”   每天手牵着手散步,当初他与沁阳小时候也未曾这样。   “因为我步子小,若是二姐不牵着我,有时候就忘了我在与她一起。”说着,阮晋砚哀怨地看了阮沁阳一眼。   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也就一次,砚哥儿你倒是一直记着。”   阮沁阳拍了拍阮晋砚的头:“你要是少长些肚子,多长些个子,我怎么至于看不到你。”   “我迟早会长得像大哥一般。”   阮晋砚瞅了眼比二姐还要高一个头多的大哥,他只是长得慢,说不定过两年就能猛长了。   “不一定。”阮沁阳想起自己要提醒阮晋崤他不是阮家人,“你长得与大哥不像。”   阮晋砚的胖脸鼓得像是糯米团子:“二姐才长得跟大哥不像呢!”   “嗯,的确也不怎么像。”   阮沁阳说着,突然抬头端详起阮晋崤的模样,眼眸一寸寸的滑过阮晋崤的五官,并且得出了结论。   被妹妹详细打量的阮晋崤,身体竟然有了微微的战栗感,低沉的笑声溢出唇瓣:“沁阳好看,自然不像我。”   阮沁阳:“……”   阮晋崤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这暗示他竟然一点味都没听出来,还拍了个彩虹屁。   “大哥虽然宠惯二姐,但也不能过犹不及,大哥你俊朗非凡,气宇轩昂,哪儿不好看。”   阮晋砚以前照镜子,是觉得长大后会长成父亲的样子,等到阮晋崤回家,他照镜子幻想的对象就变了。   比起长成父亲的样子,他长成大哥的样子好像跟好看。   “沁阳,怎么看?”   比起阮晋砚的夸奖,阮晋崤更在乎阮沁阳怎么说。   怎么就进入商业互夸的阶段了,阮沁阳皱了皱眉,面对阮晋崤期待的眼神,公平地道:“砚哥儿说得对,大哥俊朗,虽然与我不像,但也不是难看。”   夸归夸,阮沁阳不忘延续了阮晋崤刚刚以她为美的标准。   不像她,但是不难看。   阮晋崤笑得满足,摸了摸耳朵:“被沁阳那么夸奖,我怕是要耳热了。”   阮沁阳:“……”两年没见,她该说阮晋崤人变得太客气了,还是脸皮变厚了。 第9章 旧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数据个方面都差,留言也是我这几年最低的,我基友都劝我快点锁文别浪费时间,我救了几章感觉也救不起来,写得犹犹豫豫,主要是这个梗对我来说也不是非写不可,我也不知道我是对写文腻了还是对写古言腻了,所以坑了,有缘再见。   回了煦锦院,阮沁阳开了库房,点了两盒首饰跟一些布匹,让海棠给阮姀送去。   “除了这些,青葵你叫张管事开公中的库房,看三姑娘那儿缺什么给添上,记得记单子,给我爹送过去。”   在饭桌上她虽然没跟阮姀对几眼,但阮姀那身寒酸的衣裳她是记着了,她爹再细心后宅的事情多少会顾不上,她能帮忙分忧的,自然就帮一帮。   “为什么要对三姑娘那么好?”   海棠抱着首饰盒,不怎么高兴,“就算给三姑娘置办首饰,也该是公中出银子,姑娘你做什么要动自己的私库。这些首饰姑娘你都还没戴过呢!”   原本家里就只有一个姑娘,那就是她们姑娘,现在又多了个三姑娘,听着就觉得烦。   “因为我是她的嫡姐。”   阮沁阳点了点海棠的脑袋,因为镇江侯府人口简单,她就个跟小霸王似的,连带着她身边的丫头性子也养的随意了起来。   “家中没有主母,又是由我管家,她若是穿不好戴不好,走出门去你说别人会怎么说。”   自然是觉得阮姀可怜。   “奴婢明白了。”海棠应了声,但是看着这些首饰,还是有些不甘,“绣房送了不少衣服过去,那些衣裳虽然比不上我们这儿的,但那一件不是做得精细,三姑娘却巴巴穿了件素面的,奴婢觉着三姑娘是故意的。”   她故意打扮寒酸,然后她们煦锦院就把东西送过去,那不是如了她的意。   “不管她如何想,煦锦院都该把规矩做足了。”几盒首饰阮沁阳还没放在心上,再说送出去一些,她不是更有借口买更多的新的。   简直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你听姑娘的话,乖乖送东西就是,哪有那么多问题。”青葵瞪了海棠一眼,打量着姑娘好说话,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   青葵虽然教训海棠,但阮沁阳也能看出她对阮姀那边的不欢喜。   正好聊起,阮沁阳算是提醒了身边的大丫鬟,“我知道你们替我不高兴,但没必要气多了个阮姀,她的年纪在家里面待不了几年,庶出的女儿嫁出去就嫁出去了。”   而且这位庶出的女儿,以后说不定还能当皇后呢。   那么一想,阮沁阳又添了一盒珠宝:“你们姑娘我这几年就要相看人家了,你们是想外头传我爱护弟妹,还是传我欺压庶妹。”   几个丫头那么一听,顿时觉得主子送的这些东西不亏,青葵去选物件也尽足了心,让管事瞧得都忍不住夸阮沁阳大气。   “就希望三姑娘能明白我们姑娘这份心意。”   打发了海棠跟青葵去办事,阮沁阳叫来了兰溪。   “谢姨娘那儿怎么样?”   她爹跟她娘的感情好,身为侯爷身边也就两位姨娘,两个人没孩子,平常都是安分守己的人物。   不过三年孝期过去,她爹正值壮年,侯府迟早会有新的女主人,这两位姨娘也有些坐不住了。   “谢姨娘求了不少生子的药方,每日都令她身边的丫头偷偷寻地方煎药,一日三次简直把药当做饭吃。”   兰溪想到谢姨娘疯狂的劲,“姑娘要不然直接告诉侯爷,侯夫人才去了多久,谢姨娘竟然就开始想这些花头。”   阮沁阳摇头,平心而论她当然不希望她父亲其他的子女,但这是在现代都不大可能,更何况放在古代这个大环境。   大明只有女子死了丈夫,守着贞节牌坊过一辈子,男子为亡妻守一年已经算不错,她爹如他们这般守了三年未娶新妇,在所有人看来已经是痴情无比。   按照梦里的进度,也就是这几个月新妇就会进门。   “这事我们不管了。”   阮沁阳交代了句,就开始回想梦中关于她那位继母事,可惜那书里面着重就提了她折磨阮姀,别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的状态,她怎么想阮家都不会发展成书本中那样的结局。   /   送了几盒珠宝出去,阮沁阳没觉得不舍,只是见着身边丫鬟的肉疼模样,突然动了清点名下资产的心。   这一算就忍不住觉得自己太过富裕,钱多就是不善管理也会生钱,更何况她接过了侯府的产业后,怕愧对她爹的信任,废了八分力。   不知不觉她名下的商铺田地就越来越多,虽然不到镇江第一富,但比起那些那月例过日子的世家小姐,她估计比她们爹妈能动用的银子还多。   弄了一天,阮沁阳看着新摆在面前的账本琢磨:“那么多银子总得用点才好。”   赏了几个大丫头一人一根赤金簪子,看时辰还早,阮沁阳就叫下人备了轿,出门逛一圈,顺便接她家的小胖墩。   镇江说大不大不说小不小,因为明昌帝定国都为南京,镇江到南京也就半天路程,也就越来越繁华。   基本上京城有的新奇玩意,没到半天就会传到镇江城。   到了繁华地界,阮沁阳就下了轿,边走边逛。   虽然有钱,但她买东西从来都没有只能买贵,见到眼前一亮的东西,就会叫丫头付钱。   “我还道这是谁,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搬,原来是阮二小姐。”   阮沁阳扫了眼旁边的珍宝阁,又看了看眼前许久未见的魏雪真:“魏小姐在店里选首饰,离得那么远,也不忘观察我在做什么,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魏雪真今天穿了条鹅黄八幅湘裙,头上带着和田红玉雕的牡丹簪,脖子上还戴了串镶金的宝石璎珞。   打扮一等一的精致富贵,走到那儿都少不得注目,不过到了阮沁阳这儿却输了一筹。   富婆阮沁阳踩了双跟魏雪真衣裳同款布料绣金绣鞋,穿得衣裳不算华丽,其上的花纹却在日光下散着淡淡的光,懂行的就知道进贡的天雪缎。   魏雪真家里不是没有天雪缎,只是她家女眷不少,好东西赏下来,她也就得了一块天雪缎制的手帕,哪里像是阮沁阳这样,能有整匹布来做衣裳。   想着,魏雪真就气不顺,特别是阮沁阳那双鞋,怎么看怎么刺眼。   “阮二小姐怎么就独自出来了,怎么不带着你那新妹妹。”   镇江侯府多了个庶女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魏雪真笑逐颜开,她听说了这事就一直等看阮沁阳的笑话,还听说那庶女还是她那对她最好的哥哥带回来的。   阮沁阳没如她所想气得跳脚,只是愣了下,歪了歪头:“我刚刚突然想着魏小姐你排行第几,一时间竟然没想到。”   说起庶子庶女,魏雪真的姐姐妹妹们牵着手大概都能霸街了。   “阮二小姐的记忆竟然这般不好吗?”   跟在魏雪真后头出珍宝阁的姑娘,原本只是在旁看着两个寒暄,听到魏雪真被阮沁阳堵得说不出话,开口就没客气,“怎么也是经常来往的人家,连排行都记不住,这般失礼没教养的事,阮二小姐似乎不以为耻。”   有人为自己说话,魏雪真脸上的难看一扫而空,挽住了黎韵霏:“还是表姐说话有理,阮二你这般也太不把我们魏家放在眼里。”   这位冒出来的姑娘长得不算出众,而打扮放在富婆阮沁阳眼中也只是平平。   如果非说特别,也只能说这姑娘身上那股目中无人,欠打的态度了。   “是啊,这般失礼没教养的话,我竟然不留意听完了,是该为耻。”阮沁阳轻飘飘地道,说完就不打算再在这两位身上浪费时间。   而黎韵霏听出阮沁阳在骂她,哪会愿意让她走,拦在她的面前:“我早听过阮二姑娘专横跋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阮沁阳看了看拦在她面前的手,目光又扫过这两位没事找事的:“这位陌生姑娘怎么光说反话,我虽不认识你,但你的专横跋扈却叫我想绕着弯远离了你。”   大街上路人不少,三位世家小姐发生冲突,不少人顿步指指点点。   黎韵霏在京城都没吃过这种憋,脸色涨红:“你给我道歉。”   阮沁阳眨了眨眼:“专横跋扈。”   “你!”   “雪真,表妹……阮二姑娘。”   魏柏彦本来在珍宝阁站着不想出声,见三人像是要闹起来了,也就不得不出现。   见着阮沁阳,魏柏彦眼神复杂,与她对上视线,就匆匆撇过。   这副模样落在魏雪真的眼里,就是她哥哥对阮沁阳旧情难忘,咬了咬唇:“二哥你来的正好,阮沁阳出口伤人,今日怎么都得叫她给我跟表姐道歉。” 第10章 哥哥   魏家跟阮家算是镇江的两大巨头,阮家是因为有镇江侯府这块大招牌,而魏家除了魏太老爷有个没实权伯位,厉害的是他家一大堆七拐八拐的亲戚。   两家本来没什么仇怨,几年前阮沁阳还时不时跟魏家兄妹俩玩在一起。   虽然魏雪真一直看不惯阮沁阳的奢华,倒也相安无事。   彻底翻脸的问题,硬要说应该是说出在阮晋崤身上。   两家玩得好,又都是兄妹一起出游,旁人难免会开一些玩笑,把他们两两配对。   魏雪真见识过无数次阮晋崤的对阮沁阳的好的,觉得魏家跟阮家联姻,一定没什么好事,就减少了跟阮家兄妹的来往。   她想得清楚明白,但是她哥魏伯彦却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别人说多了,自己也把阮沁阳当未婚妻对待。   魏雪真不愿意一同出游,他就写了帖子单独约阮沁阳去赏花。   然后就被……阮晋崤揍了一顿。   阮晋崤下手不轻,把魏伯彦当做骚扰妹妹的市井流氓,魏伯彦被揍得双眼过了半个月才能视物。   阮晋崤是嫡子,魏伯彦同样也是嫡子,魏家自然要问阮家讨回公道。   但阮晋崤的身份,镇江候怎么都不可能说揍他,也就罚他抄写诗经,他不愿意上门道歉,镇江侯也只有捏着鼻子自己上门赔礼。   可不管怎么样,这梁子都是结下了。   从那以后魏伯彦对阮沁阳就有几分避而不见的意思,阮沁阳想了想他大概是被揍得太惨,连带对她也开始害怕。   “雪真别任性。”   被魏雪真拉过来当帮手,魏伯彦并未站在她这边,话里还带着淡淡的斥责。   “表哥这是帮着旁人?”黎韵霏听过魏伯彦跟阮沁阳的往事,本来就气不平,如今见他帮阮沁阳说话,更是不高兴。   她家不是什么落魄人家,来魏家暂住,就是两家人想要联姻,抱得让她相看魏伯彦的心。   魏伯彦才貌出众,她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唯一觉得缺陷的就是他这段曾经往事。   阮沁阳是什么东西,父亲不过是个异姓侯,在大明并没多少根基,哪能与他们黎家与魏家相比。   “阮二姑娘未主动招惹你们,是你们挡在了她前头……”魏伯彦扫了眼神色淡然的阮沁阳,似乎每次再见,她的容貌都比上一次更妍丽,美得让人想挡在她身前护她。   而她脾气那么好更显得两人无理取闹,“别闹了,你们不是想看珠宝,看中了什么我买与你们。”   “我缺那些珠宝?我姐姐在宫里备受宠爱,我是她的嫡亲妹妹能缺什么好东西。”黎韵霏气不过,当众驳了魏伯彦的话。   既然魏伯彦不愿意帮她,她就自己出头。   “你可知道我姓什么,知道我姐姐是谁!”   原本不知道的,黎韵霏那么一说,阮沁阳倒是想起来了。   魏家最拿得出手的几个亲戚之一,其中就有一个其女在宫为贵妃的黎家。   听说黎贵妃倾国倾城,没想到胞妹长得那么寡淡。   此时周围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的百姓,阮沁阳眨了眨眼:“我虽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姐姐是谁,但姑娘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姑娘的姐姐不是一般人,姑娘这话是想以势压人?”   周围嘘了声,显然都看不惯黎韵霏这趾高气昂的态度。   “至于姑娘姓什么,世上最尊贵的姓氏便是国姓,难不成姑娘你……”   围观的百姓顿时来了精神,这相貌普通的姑娘竟然那么大来头,有几个心里害怕,直接跪了下来,就等喊公主千岁了。   黎韵霏脸色涨红,被阮沁阳逼得进退两难。   世家女需要学习的规矩之一就是背熟其他家的关系,方便平时社交往来,免得不小心失礼。   她不知道阮沁阳是真不知道她哪家的,还是假不知道,她明明都说她的姐姐是宫里的妃嫔,她竟然能把她扯成皇室。   意思就好像是,她要不是皇室贵女,就不要狐假虎威的充脸胖。   “我记住你了。”   “记住谁了?”   略哑的声音响起,人群自然往两侧分开,一袭红色锦衣的男人,轻而易举的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黎韵霏从未见过阮晋崤,一瞬间被他的气势镇住,见他走过来,还下意识退了一步。   比起世家子弟,阮晋崤格外不一样得就是他身上的气质,世家子都是各个家族费心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气质孤傲出尘的不在少数。   但阮晋崤眉眼的冷是带着血腥的,上过沙场的男人,不需要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神态,下压的眼眸,就叫人忍不住仰视。   见着这样的阮晋崤,魏伯彦面容苦涩,他曾想过阮晋崤战死沙场,也想过他到沙场上吓破了胆,会成了废物抬回镇江。   可阮晋崤偏偏没按着他的想法来,他变得更强了。   强得让人不愿跟他对视。   看到阮晋崤出现,阮沁阳略惊讶,他就算病大好了,也该在家休养,怎么就出来了?   难不成是循着她脚步来的?   想起以前两人总是形影不离,阮沁阳的视线在阮晋崤的脸色一触即离,要是阮晋崤一直那么凑上来,恐怕她就要忘记梦里面那些不好的事,不管麻烦,跟他和好了。   “这是阮将军。”魏雪真小声朝黎韵霏道。她不怕阮沁阳,但却怕阮晋崤,当年他把她哥打得残样,她还记忆犹新。   “沁阳出门忘了带上我。”   阮晋崤面上流出与他气质不和的委屈,话说得就像是自己是被主人遗落的大狗,周围的人愣了片刻,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而魏雪真和魏伯彦早就习惯了,魏雪真隐约还有些羡慕,她虽然害怕阮晋崤,却喜欢他对待阮沁阳这股劲。   看看别人家的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无条件站妹妹,再看看自己哥哥,胳膊肘总往外拐。   魏伯彦面色黯淡,大约是想起了曾经被阮晋崤压制的苦楚,朝阮家兄妹拱了拱手,打算带魏雪真她们离开。   阮晋崤还记着打过他妹妹主意的男人,目光扫过,淡然开口:“不日镇江侯府打算在麓山设宴,进山围猎,记得魏公子骑射出众,不日还望赏脸。”   闻言,阮沁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阮晋崤的脸皮,阮晋崤这张脸大概是去沙场,被风沙给磨厚了。   当年他把人打成那个样子,现在竟然还能语气平淡,说记得魏伯彦骑射出众,邀请他围猎。   不过,家里什么时候打算设宴麓山,她怎么一点都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可能是脑子有包,情绪一会好一会坏,有时候想很多,觉得人生已经穷途末路,每篇文写着差不多的冲突看着差不多的读者担心差不多的事,一切都是死气沉沉,正常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傻逼,我昨天写了一大堆,想着把我那本没完的现言写完,就退出码字圈,跟我基友们也全部说了一遍,把所有码字群也退了,一大篇心路历程写完,到了最后我就想我写这个干嘛咧,谁会在意你退个什么圈,神经病啊   大脑好像又恢复正常了,我现在就后悔我把我贵的东西全部低价卖了,连衣服也挂了闲鱼,你们当我是傻逼好了,我回来继续写这一本了= =   昨天那段话我也不删了,就留下来当我傻逼的证明。   对了这本因为我作,已经错过了榜单推荐, 为了让文充满欣欣向荣的活力,我发红包一直发到我上边腿吧,你们记得给我留言哈~~ 第11章 剧情   这世上就是横的怕更横的。   听到魏雪真说出阮晋崤的身份,黎韵霏就成了哑巴,被他看了几眼就躲在了丫鬟的背后,浑然没了刚刚非要阮沁阳道歉的劲。   阮沁阳瞅了她一眼,就觉得没趣了。   在镇江这地方敢跟她叫板的就魏雪真一个,本来以为来了个横的,现在看来也只是虚张声势。   几个提前在地上跪着的百姓,拍了灰站起来,估计是觉得受了欺骗,悄默默地白了黎韵霏。   黎韵霏的脸色红得发紫,她有姐姐撑腰,又是个姑娘,要是没见到阮晋崤之前,问她怵不怵阮晋崤,她一定回答“不过武夫罢了”。   但现在……她不是家中没有兄长,他们瞧见她跟其他姑娘有矛盾,身为男子大多都会避开,不牵扯到小姑娘的事里,就算是出头,那也是以打圆场为主。   谁会像是阮晋崤这样,眼角带着戾气,就像是阮沁阳露出一丝委屈,就要动手揍人。   幸好阮沁阳从头到尾都神情平淡,就像是看一场闹剧,阮晋崤邀完魏伯彦就示意他们可以告辞滚蛋。   转身没走几步,魏伯彦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松气声,不止是魏雪真和黎韵霏,跟着的下人也吓得不轻。   一声松气引不起什么注意,但大伙一起来,黎韵霏脸上紫得更厉害。   如今问她心中最厌恶谁,非阮家兄妹莫属。   “这也就是在镇江,要是在京城,哪容得他们那么嚣张。”特别是那阮沁阳,如果是在京城,她熟识的那些有封号的贵女们在旁,早就让身边的下人赏她巴掌,哪会容她巧言令色。   魏雪真听黎韵霏这话不怎么高兴,她这意思不就是魏家在镇江没本事,所以叫她受气了。   “听说京城要赐给阮晋崤的一品将军府,已经在修缮建造,表姐以后应该能在京城遇到阮家人。”   “就怕阮沁阳不去京城,要不然……”   黎韵霏正说着,魏伯彦却听得腻烦,加快了步子,提前先走。   “表哥!”   黎韵霏跺了跺脚,对于魏伯彦不与她同仇敌忾的态度十分不满,她虽是故意找茬,但阮晋崤是十足的不给面子,她正委屈,他却看不到。   难不成还惦念着那个阮沁阳?   /   人走了,就剩下了设宴麓山这事。   阮沁阳瞧了眼姿态闲适的阮晋崤,此时他身上浑然不见刚刚吓小姑娘的煞气,玉冠红衣,一股子世家公子的恣意风流。   以前是觉着他太阴沉,想着小孩子要穿得喜庆,才逼着他把衣柜的衣袍都从黑换红,不过衣服穿到什么人的身上就是什么味道,喜庆这个词大概是不会在阮晋崤的身上看到了。   “大哥好端端的怎么要设宴,是与父亲商量的?”   “既然都想见我,在家设宴扰了清静,干脆聚在外头,一同见了。”   这段日子往侯府送礼的,说要探病的,还有拉线牵媒的都没少,通通都叫镇江侯挡了,阮沁阳本以为阮晋崤就要那么避下去,没想到他竟然打算一起见。   不过一起见就一起见,弄个狩猎的名头,那不是限定了许多上年纪的都去不了。   “我出门临时决定,等会回去再与父亲商量。”   阮沁阳想事的神情落在阮晋崤的眼中,就像是她在气她不是最先知道这件事,所以就开口解释了遍。   阮沁阳点头,解释完了这件事,两人之间一下就静了下来。   青葵在旁,感觉到主子们的气氛,忍不住捏了把冷汗,生怕她们姑娘直接开口赶人。   “姑娘出门是打算去接四爷,如果不是大爷你及时出现,那位不讲理的姑娘拦路,说不准会耽搁了时辰。”   这话同时也是提醒自家姑娘,大爷是救星,就是有什么小脾气也收一收,甭叫人难堪。   “接砚哥儿?”阮晋崤重复了遍,看了时辰:“现在还算是早,我陪你逛逛然后再跟你一同去?”   阮晋崤用的是询问的口气,她要是拒绝,就像是刻意不想跟他同路。   “三妹妹也是今天入得族学。”   阮沁阳猜想阮晋崤要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去看阮姀,就是忘了阮姀也在族学,她提起他就会打道回府,不去见让他心伤的人。   果真,听起她提起阮姀,阮晋崤的眉头稍微皱了下。   可旋即眉眼泛着的笑意比之前还愉悦几分,叫人琢磨不透他这笑容的意思。   “沁阳随我来。”   话这样说,阮晋崤却自然地握住了阮沁阳的手腕,带着她进了珍宝阁。   才出了刚刚魏家的热闹,珍宝阁人不多,掌柜见着阮家兄妹进来,两眼放光。   原本还可惜走了魏家那几位大客户,现在还可惜个什么,说起大客户,阮家兄妹才算是真正的大客户。   这位阮将军排场不似那些纨绔子弟般奢华铺张,但对妹妹十足的大方,为他推荐发冠扳指,他不一定正眼瞧,但女眷的东西,只要是稍有新意,他就会毫不犹疑地为他妹妹买下。   “大哥给你赔罪。”阮晋崤选了对点翠的耳珰,递到了阮沁阳的面前。   看到阮晋崤掌心放着的饰品,阮沁阳怔了怔,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有闲心想了想别的。   别看阮晋崤是个男人,眼光倒是不错,这柜上的首饰,也就他手上的这对耳珰工艺最好,最入她的眼。   “大哥这是做什么?”   “自己定的规矩,自己倒是忘了。”阮晋崤拿着帕子把耳珰擦了擦,低头看着阮沁阳的耳洞,小心的捧着阮沁阳的耳沿,为她把耳珰戴上。   两边戴好了,阮沁阳还是处在莫名其妙的状态。要不是阮晋崤给她戴首饰的动作太理所当然,她都想摸摸他的头,问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我定了什么规矩?”   阮晋崤轻笑了声:“你说我要是惹你生气,就该自觉,买了好东西送到你眼前,你赌气不收,就求着你收,等到你收了礼,就代表消了气。”   一连串说完,青葵她们深深怀疑,为什么外头只传她们姑娘喜好奢华,却没人说过她们姑娘霸道蛮横,这订的规矩,也就大爷这个亲兄长觉得理所当然,还贯彻执行。   被阮晋崤提醒,阮沁阳想起了这回事。   当初她说这话,也忘了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闹矛盾,她发现她气得不行,阮晋崤这个当哥哥的却没来哄她,弄得没台阶下。   后面和好了,她怎么想都非常想不通,为什么别人都是哥哥让妹妹,而到他们家,就是每次她低头,所以就说了那么个规矩,她都记不清了,没想到阮晋崤却还记得。   “可是我没与大哥置气。”她只是想疏远了他,从来就没在他面前表现过什么生气的意思。   “哪儿没置气,沁阳不就是吃醋了?”阮晋崤凝视阮沁阳的眸子,“沁阳我的妹妹只有你。”   他放在心上的只有她,那个阮姀对他而言跟路人无异,如果知道顺手一带会招来她的不满,他就该想更周全的办法。   “大哥是想说什么?”   阮沁阳眨了眨眼,不明白在阮晋崤眼中,她是吃什么醋。   不过心里隐隐冒出了不少想法。其中最让阮沁阳沉思的,就是她一直想书里面的剧情狗血,按着阮晋崤的性格不可能做出灭镇江侯府满门的事情,那为什么她没思考,按着阮晋崤的性格,会不会对阮姀一见钟情? 第12章 错了   那么一个念头冒出来,阮沁阳脑子有些混乱。   她被梦境摧残几个晚上,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梦到未来的一些细节。梦境里许多细节都跟现实对得上号,她穿进了一本狗血言情小说是毋庸置疑。   要是形容她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一场有剧本有NPC的游戏里,她是玩家,也是唯一的变数,她会影响周围的一些事物,但是一切的故事发展都还是按着剧本设定来。   就比如阮晋崤不是阮家的孩子,阮晋崤深爱阮姀,阮晋崤以后会当皇上。   这是书本的主杆,总不可能变了。   但是现在,因为阮晋崤的态度,阮沁阳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太依赖梦境得到的信息,忽略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难不成为了加强生存难度,梦境给她的信息有真有假?   “大哥,二姐?”   阮晋砚见到镶金嵌玉八宝轿不觉得稀奇,他二姐时不时就会来接他一会,但见到骑马的大哥,却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二姐嫌骑马腿疼,出行不是马车就是轿子,而他又少与父亲一同出门,少见家中男子骑马,现在一见忍不住心中激荡。   大哥真是太威风了。   阮家族学,自然以阮家的子弟为主,而剩下都是跟阮家沾亲带故。   简单的意思就是里面全都是阮家的亲戚。阮沁阳坐在轿子里听着到此起彼伏的问候声,拍了下头,不得不出现与他们打招呼。   一般她来接阮晋砚都是轿子远远的停着,等着阮晋砚过来找她,旁支子弟就是看到,见她姿态低调,也不会讨人厌的打扰。   但今天多了个阮晋崤,一不注意就堵了大门口。   阮晋崤的坐骑是御赐的汗血宝马,头细颈高,神采俊逸。   骏马就叫这些人不敢直视,更何况是坐在马上的阮晋崤。所以大门是阮晋崤堵得,但人却围到了阮沁阳这边。   幸好阮沁阳平日出门都带了些金子制的小玩意,什么小花生小福鱼,对着年纪稍小的,她直接就发礼物应付过去。   “大表哥,你身体已经无恙了?”   阮沁阳正想阮晋崤惹麻烦,却无人烦他,就听到一声娇弱的女声。   阮晋崤低眸,搭话的姑娘觉着受到了鼓励,站得离马匹又近了些。   “姑奶奶本说带我去侯府照顾大表哥,只是侯爷说大表哥的风寒染人,不愿让我去照顾,但其实我不怕染人……不过现在见到大表哥无恙,我就放心了。”   这一番欲言又止的话说下来,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姑娘跟阮晋崤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阮晋崤弱冠的年纪,在旁人看来若不是有三年孝期,早该娶妻生子了,如今孝期已过,要是没人打他主意才奇怪。   这位跟阮家不知道有什么拐着弯亲戚关系的姑娘,长得弱柳扶风,一袭绣栀子花的白绫绵裙,一双眸子水灵透亮,是叫人讨厌不起的长相。   “那位是吴表姐。”   旁人察觉到阮沁阳的视线,主动为她解释,“是五叔奶奶那边的亲戚,前几个月到镇江做客,然后就住下,五叔奶奶叫她同我们一起读书。”   说话是阮家嫡系的一个姑娘,语气对这位吴表姐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姓吴的亲戚,阮沁阳想了想,倒想到了书中有那么一个人。   想给阮晋崤做妾,费尽了心思,为此还成了阮姀的好友,书里面原主把阮姀折磨死,就是她去找阮晋崤细数原主的恶行。   吴月桐搭话旁人都不看好,只当她是笑话,不过见阮晋崤翻身下马,又都气没主动上前。   但这气也就气了一刻,因为阮晋崤并未搭理心旌摇曳的吴月桐,而是错过了她,走到了阮晋砚面前。   “砚哥儿要是不介意,跟我一同骑马如何?”   被大哥邀请,阮晋砚的小圆眼呆了下,旋即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劳烦大哥了。”   这话的语气明显带着兴奋,阮沁阳心里啧了声,昨日她问这小胖墩,他更喜欢阮晋崤,还是喜欢她,他嘴里说着喜欢她,现在阮晋崤不过要带他骑马而已,他就弃她而去了。   吴月桐被彻底无视,叫不少人捂嘴偷笑,不过她本人倒是厉害,表情有些委屈,但却移动了步子,继续站在阮晋崤的身边。   “这地方是风口,大表哥大病初愈,我站在这儿也能为大表哥遮些风。”   如果吴月桐长得不好也就罢了,但那么一位漂亮娇媚的姑娘对男人献殷勤,心不是铁做得都该有些回应。   阮沁阳自问,要是有个这般长相的那么低声下四的讨好她,就算晓得她是为了钱财权力,也会给她露个笑脸。   而阮晋崤却也回应了,侧过脸:“遮风无碍,不过身上有暗疾,就别在风口熏人。”   吴月桐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阮晋崤话的意思,他是说她身上有臭味?   大庭广众被男子说身有异味,吴月桐无法像是之前般淡定,脸色通红,眸里也带了泪光:“大表哥若是不喜我多话,只说便是,怎么编如此不实的话来伤人。”   阮晋崤轻笑,并未接话,他这姿态周围的人更远离了吴月桐,甚至有人捂住了口鼻,就像是闻到了十分难闻的味道。   吴月桐就是心思深沉,也只是个小姑娘,受不了这委屈,掉着泪跑了。   阮沁阳瞧了眼阮晋崤面色的云淡风轻,这位的头衔应该加个少女杀手,今天才出门多久一会,先是跑了魏雪真和黎韵霏,如今跑了个表妹。   “三妹妹,第一天上课感觉如何?”   阮沁阳还惦记着阮晋崤是怎么一回事,见着了阮姀特意道,“大哥知道你是第一次上族学,特意出门与我一起接你。”   被阮沁阳提起,阮晋崤看向她,嘴角带着淡笑,那模样就像是再纵容她的胡说八道。   这让阮沁阳又想起了在珍宝阁,他说她吃醋了的事,他现在该不会心里想着,她醋劲大,用各种方法引起他的注意。   甭管阮沁阳和阮晋崤是怎么想,阮姀听到阮沁阳的话,十足的开心:“谢谢大哥关怀,谢谢二姐。”   见阮姀的神态,阮沁阳心中长叹,果真是她搞错了。   如果阮姀真对阮晋崤有过情就不会是这样,她的眼里明显只有对兄长的尊敬孺慕,哪有什么欲言又止,痛苦万分把感情深藏在心。   而阮晋崤也是,如果对阮姀有情,也不会有闲情用眼神调侃她吃醋。   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一本书男女主都不爱了,那还算是什么言情小说,特别是这本书的最大卖点还是伪兄妹虐身狗血。   /   “砚哥儿不喜欢骑马?”   轿子的帘子放下,见不着妹妹的脸,阮晋崤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前面小胖墩身上。   阮晋砚之前还异常兴奋,现在却有些闷闷不乐。   “砚儿很喜欢骑马。”阮晋砚摇了摇头,“能与大哥共乘,砚哥儿很开心。”   “那又为何闷闷不乐?”阮晋崤突然对孩子有了耐心,不止带他一同骑马,还关心起了他的心理健康。   如果这话是阮沁阳问砚哥儿,他顾及着男子汉的自尊,一定紧闭嘴巴不开口,但这话是他崇拜的大哥问起,阮晋砚扭捏了下,不想说谎。   “我以为大哥与二姐是来接我,然而听到二姐……”阮晋砚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扭头去看大哥的神色,“身为男子气量却这般小,大哥是否会气砚儿。”   阮晋崤的马就在阮沁阳的旁边走着,所以两人的对话阮沁阳听得一清二楚,之后的话阮晋崤放低了声音,阮沁阳没听清,不过她掀开帘子,瞧见小胖墩眉开眼笑的表情,就知道阮晋崤一定是揭穿了她的胡扯。   瞧见团花流苏的帘子掀开,阮晋崤脸上的笑容不浓,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好心情。   “沁阳是在偷听我们说话,还是想掀帘瞧大哥。”   砚哥儿听着觉得大哥似乎漏掉了什么,比如说掀帘子不止是瞧大哥,也可以是想瞧他啊。   虽然知道阮晋崤和阮姀没什么,但阮沁阳看着阮晋崤还是觉得奇怪,闻言轻哼了声:“吴表妹身上哪儿有味?”   她刚刚就在吴月桐的旁边站着,风吹过,有脂粉香,却没有什么臭味。   “香极就成了臭。”   “可你知道你那般说,吴表妹怕是很多天都不好意思出门了。”要是爱钻牛角尖的姑娘,何止是不好意思出门,恐怕能委屈到自尽。   “当街对陌生男人献殷勤她都觉不害羞,又何况我只是说了实话。”因为是阮沁阳,阮晋崤才有耐心慢慢解释,“我若是搭理了她,以后出门就有许多要为我挡风的女子。”   “不过是个趋炎附势,曲意逢迎的陌生人;她既然不管她说得话、做得事会恶心我,我又何必管她好不好意思出门。”   阮晋崤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沁阳要因为她跟我置气吗?”   说完打量地看着妹妹身上的首饰,思考还能添些什么,再给她送样合适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我换了封面好看咩~   谢谢地雷谢谢营养液,谢谢大家留言,我本来以为一切会很尴尬,但是觉得好像还好哈哈哈哈哈   亲亲你们~~今天继续发红包包~ 第13章 参汤   “大哥,二姐才不会因为那位表姐生气,她可能……是在撒娇。”   阮晋砚眉头纠结,反正二姐做了什么叫人不理解,或者说了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大约都是在撒娇。   “哦。”   阮晋崤睨了小胖墩一眼,翻开个青花素纹茶盅,给他斟了杯茶。   “砚哥儿怎么知道是撒娇?”   平日里从族学回府,阮晋砚都是去煦锦院,陪阮沁阳吃点心。但是今日,估计是因为跟阮晋崤一起骑了马,感情加深,下了马情不自禁地就跟着大哥到了恒明院。   幸好大哥也愿意跟他亲近,没有在意他的不请自来。   砚哥儿坐正,先是谢过大哥的茶水,才道:“大哥不知道,以前阵子有位旁支表哥就如同今天这位表姐一般,给二姐献殷勤,二姐乘轿子走了,他还要跟在后头,说要护送二姐。”   想起这事,砚哥儿鼓了鼓腮帮,像是回想起了对那个癞皮狗的厌恶情绪:“二姐嫌他厌烦,虽不像是大哥那么直接,但也摆明了拒绝的意思,可是那位表哥依然纠缠,让二姐烦不胜烦。二姐既然不喜那位表哥,自然不会可怜这位表姐。”   “哦。”阮晋崤又应了声,只是这次眸中暗光流转,明显与上次不同。   “他缠了沁阳多久?”   阮晋崤随口一问,阮晋砚却哑住了。   也不知道是为何,小胖墩一张圆脸,五官都不算是明显突出,阮晋崤却在他脸上瞧出了羞愧。   “他还在缠沁阳?”   “他是七叔母的娘家亲侄,二姐觉着五堂祖母耍赖撒泼烦人,只是用了些小手段,叫那位表哥不敢经常在她面前出现,但那表哥还是会经常摘抄几首诗句,来骚扰二姐。”   砚哥儿本来觉得丢人,自己是家中男丁,却保护不好二姐,但被大哥沉黑的眸子盯着,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溜,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大靠山告状。   阮晋崤听完,瞧砚哥儿的胖脸又更顺眼了点,拂袖给他又添了杯茶水。   “除了这位表哥,砚哥儿还觉得有什么人讨人厌?”   /   如果在族学门口,阮沁阳对男女主的关系还有不确定,等叫了丫鬟打听,知道阮晋崤在路上压根没跟阮姀说几句话,阮沁阳只能承认是剧情出了问题。   在书本里男女主的相遇,是因为阮姀遇到了被人暗伤,重伤的阮晋崤,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替他包扎疗伤。   而现实根本没这回事,现实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阮姀知道阮晋崤是她的大哥,拿着信物上门求助。   剧情出了那么大的漏洞,阮沁阳有种阮晋崤是不是跟她一样,都是穿书者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没一会就被她抛开了。   她跟阮晋崤从小一起长大,要是他不是土著,她早就该察觉。   想不通剧情不符的事情,阮沁阳就没有多想,本来她就觉得书本的很多情节,跟现实对比起来有很多逻辑不对的地方。   现在这种状况,就当做她开了半残的金手指吧。   重要的是误会解除,那她到底还要不要离阮晋崤远一点?   “五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家中的亲戚比自家的人还多。”海棠听说那位吴表妹当做没事的又回了族学读书,撇了撇嘴巴。   哪个家族大了,就会有不少旁姓的想依附沾光,大家族为了枝繁叶茂,也会挑选可塑之才养在本家。   而阮五老夫人混不吝的在府邸养了一堆,不管是怎么沾亲带故的,什么七弯八拐的亲戚,她瞧着好就会留在府里。   “也幸好是早早就分了家的,要不然光想想府里塞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我都忍不住打颤。”   “打颤是对的,月钱还是领那么多,办得事却多了几倍。”   阮沁阳笑着打趣了句:“我叫你去问麓山设宴都请了谁,你这丫头回来就跟我感叹这些不相干的,是嫌月钱领得太多?”   “姑娘,我错了……”海棠老老实实地认了错才道,“我是听着管事说大爷下帖子,也跟五老夫人那边的几个表公子下了帖,我才跑了神说起了其他。”   阮沁阳听着愣了下,阮晋崤请那些远亲表哥做什么?   “都请了谁?”   海棠把名字说出来,阮沁阳隐隐觉着熟悉,转眸看向了青葵。   青葵听着这些名字,想了想:“好像这几位表公子都追求过姑娘。”   那么一提醒,好像的确是这般。   “其他的名单呢?”   听着海棠把每家公子的名字都念出来,青葵“啊”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些人家好像都跟咱们侯府表示过结亲的意思。”   “这些都是最初下帖子的人家,后面其他家透出信,侯府才补了第二次帖子。”海棠补充完,神色激动,“姑娘,大爷是不是想给姑娘挑合适的夫婿?”   “一定是这般,大爷跟姑娘的关系好,如今姑娘到了该定亲的岁数,大爷这是要为姑娘把关。”   阮沁阳想了想,如果不是巧合,大约应该就是这样。   虽然大哥依然很有可能不是嫡亲的,但对她好是真的好。   “小厨房炖得参汤,送到恒明院去。”   阮沁阳爱美,想要身上不长肉,又能满足口腹之欲,所以在吃上格外的精细。   平日添的小食,食材方子不算是难寻,但全是工序复杂,要两个以上的大厨才能操作,这般又耗钱又耗力,全镇江也就阮沁阳能过得那么舒心。   参汤送到恒明院,恰巧砚哥儿也在。   大哥似乎甚是喜爱他,所以这些日子,他常来恒明院。   他觉得恒明院处处都好,但就是每次只能在肚灌一肚子茶水离开,想着贪吃不好才硬忍了。   没想到二姐那么体恤人。   阮晋砚端正而又矜持地坐在凳上,等着大哥分食。   阮晋崤注视食盒半晌,脸上不住浮现了一丝温柔至极的笑容,抬手开食盒的半途才像是注意到屋里还有个砚哥儿。   “砚哥儿。”   “是的,大哥。”砚哥儿应了声,想着等会一定不能多吃,免得晚饭食不下。   “此刻日头正好,你说你想学武,可从现在开始训练。”   “此刻?”砚哥儿怔了下,像是没能理解所听到的话。   “你不愿学?”阮晋崤挑眉。   “不,砚儿要学。”   闻言,像是欣赏他的言出必行,阮晋崤颔首,点了个人带着他出去扎马步。   出了屋子,阮晋砚忍不住摸了下等待食物的肚子,二姐送东西送的真不是时候,要是再晚一点,等他练好了就可以跟大哥一起享用了。   阮侯府麓山设宴,几乎囊括了镇江世家的青年俊杰,虽没邀女眷,但麓山那么大,几家夫人聚在一起一商量。   安排了一场夏宴,上山赏花踏青。   阮沁阳也接到了帖子,既然是联合设宴,落款也有几家的名字。   其中一家,在梦境中就是她未来继母的娘家。   “去回话,说我去。”   虽然不能被梦境牵着鼻子走,但也不能无视这半残的金手指,否定它的参考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  JJ好抽啊,网页版一直登不上o(╯□╰)o 第14章 夏宴   青山碧水,鸟语绵蛮。   阮沁阳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伸胳膊。   夏宴围起来的场地场地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阮沁阳还没进到人群,便闻到了阵阵熏香。   经常参加这般的宴会,这番阮沁阳见怪不怪,但随后下车的阮姀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知道要上山游玩,她学过医懂得一些草药的运用,怕山中蛇虫太多,备了一些药粉在香囊里,打算有机会送给阮沁阳示好,但万万没想到,上山后的景象与她想象的千差万别。   倒也不是一夜之间,上山的树木被世家们移平了,山上树木依然茂盛,但到处锦缎软毯,平平无奇的青草地上还移植了许多盛放的花草。   姹紫嫣红,彩蝶起舞,华衣锦服的夫人小姐言笑晏晏,要是忽略那些华丽的帐篷,这地方就像是哪家显贵人家的后花园。   “二姐,我们是不是该早些过来。”   收了阮沁阳几次礼物,阮姀对她不想当初那般避之不及,见下马车后,场上的夫人小姐都齐齐向她们看过来,阮姀不自在地小声道。   阮沁阳轻打了个哈欠:“那么早做什么?天刚亮到处都是露水,鞋一不留意就是一脚的泥泞,现在这个时间刚好。”   再者出来玩不就是为了高兴,要是没睡饱上山,吹着寒风与旁人家的夫人小姐社交,她可高兴不起来。   阮沁阳音调慵懒,阮姀看向她,若是旁人说这些话,可能会叫人觉得此女太懒,但是话从阮沁阳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是理所当然,她该当如此矜贵。   想着,头忍不住低了低,也不晓得府里人怎么会说她与阮沁阳相似,她们分明就天差地别。   “沁阳来了,这位是?”   上前搭话的夫人恰好听到了阮沁阳的话,面色僵了下,大家都是家中娇养出来的女儿,就不知道阮沁阳怎么娇贵成这样,偏偏阮侯爷跟她那大哥,都觉得她这样极好。   “是我妹妹。之前身体不好在外头休养,近几日才接回家中,在家里排行老三,唤作姀儿。”   阮沁阳大大方方地介绍了遍,阮姀回想学过的规矩,挑不出错地给几位夫人行礼。   突然冒出来一个妹妹,所有人都想着阮沁阳一定受不住,没想到她不止带人出门,还带在身边介绍身份。   不少小姐扫过阮姀的装扮,这冒出来的侯府庶女,虽然打扮不似阮沁阳招摇惹眼,但头上的鎏金南珠珠花,脖子上玛瑙璎珞,手上和田玉玉镯,还有身上湖色梅花十二幅的湘裙,叫人看了就牙痒。   她们平日里被阮沁阳压一头就算了,她好歹是镇江侯府的嫡女,但是阮姀不过庶女罢了,阮家到底还让不让人顺心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阮姀发现这些夫人小姐虽然对阮沁阳很客气,但眼底的欢喜却没那么浓。   可她回想阮沁阳的语态,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对,她这不解的问题等看到了侯府的帐篷,才稍微懂了一些。   “那闪闪发光的是宝石吗?”   阮姀嘴唇微张,心中的疑问从口中吐出,扫向青葵和海棠不变的脸色,惊觉自己见识太少,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   她不知道类似她的惊叹,今天已经发出许多声,她这一声并不算是丢人。   侯府孝期加上阮晋崤离开镇江,大家都快忘了阮晋崤多疼妹妹,这次阮晋崤成功的让他们回想起来。   帐篷以华锦为主,织线用了金银二线,除此之外,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   若是些不堪用的零碎宝石,也不叫人多瞩目,偏偏帐篷用得都是些完整大颗的珠宝,没有日光都闪闪发着光,不知道等会午日当空,会是一番多闪瞎人的景象。   黎韵霏这次赴宴也是精心打扮,但看到那座帐篷,心中的那口气,还没发出来就溃散得不成样子。   “这怎么可能!”   听到阮沁阳到了,眼睁睁见着她走进那顶华丽至极的帐篷,黎韵霏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   就是京城的贵女,也不能参加个出游的宴会,就弄出那么大的阵仗,而且这宴会还不是提早了几个月通知,那么短短几天,阮家就能准备的那么周全,到底是有多少闲钱。   魏雪真想起了曾经被阮家兄妹奢华支配的恐惧,同情地看着濒临癫狂的黎韵霏:“往好处想,这镇江有哪户人家能供得起阮沁阳这般花销,等到她嫁人了就到她的苦日子了。”   跟魏雪真同样想法的小姐不少,不过夫人们就是另外的想法,阮沁阳手上掌管的那些田地铺面,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按着阮侯爷疼她的程度,只要阮家不犯事,她就过不了苦日子。   “阮晋崤一介武将怎么能那么奢华,阮侯府是不是压榨百姓,鱼肉……”   黎韵霏越说越双眼泛光,仿佛心中已经浮现了阮沁阳成为阶下囚的模样,却魏雪真摆手打断。   “表姐怕是忘了我们大明的律法。”   前朝重文轻武灭了国,到了今朝,掌权者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虽说没打压文官,但是武将的待遇,比起以往提升了无数倍。以前是朝廷给军队粮草,军队打完仗有收获统统归国库,但现在却是少部分归国库。   阮晋崤打得这个胜仗,最让人瞩目的就是他抢了几条矿,虽然矿脉不可能归阮晋崤,但阮晋崤得的好处,足以叫所有人眼红。   “难怪她那么嚣张。”若是有个那么厉害,又疼爱自己的哥哥,谁不霸道。   /   “砚哥儿还没下来?”   进帐篷没瞧见阮晋砚,阮沁阳轻哼了声,看模样不怎么高兴,“也不知道大哥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忘了谁才是含辛茹苦把他带大的姐姐。”   围猎一个五岁的小孩能做什么,她要麓山的时辰是提前知会过的,他竟然也不过来陪她。   见姑娘都用上“含辛茹苦”这样的重词了,青葵小心翼翼地道:“要不然奴婢派人把四爷接回来?”   “不用了,心不在这里,接回来也没用。”   阮沁阳真有些吃醋。之前阮晋崤重病在床,阮晋砚还偷偷摸摸地跟她说,感觉大哥不是很喜欢他。   然而就从她跟阮晋崤一起去族学接他那一次开始,阮晋砚这小子就变了。   时不时往阮晋崤那儿跑,有时候早膳都不与她一起用了,要跟阮晋崤一起吃。最让阮沁阳不解的,阮晋崤带着他练武,有次她都看到他脚肿了,心疼的不行,他还跟她感叹大哥真好,真爱护他,见他脚肿特意给他送了上好的药膏。   阮沁阳听这话的时候,正给他擦药,听完差点没反手把他莲藕的小胖腿给掰断了。   阮晋崤到底是有什么神仙魅力,那么讨孩子的喜欢。   换了衣裳走出帐篷,阮沁阳跟相熟的姑娘说话:“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条小溪,不如我们去抓鱼如何?”   骑射腿疼眼累,阮沁阳从没想过学,但既然上山了怎么也得凑趣打些野味。   “这主意不错,我们多唤些人一起去。”   阮沁阳的主意得到的回响十分热烈,而且不少小姐眼睛一亮,叫阮沁阳第一次觉着吃鱼这事,并不简单。   不过没一会,阮沁阳就明白了她们热情的原因,这些小姐们想看少年打猎英姿,却都羞于开口,想借着捉鱼,好迷路到可以看到年轻公子哥的地方。   而且不少人,以为阮沁阳提出捉鱼就是为了这个。   谁会相信千金小姐有兴趣当渔夫,而且还是阮沁阳这样子的。   但偏偏阮沁阳就只是想捉鱼,这些小姐失望不免吵闹,阮沁阳嫌她们吓走了她的猎物,挑了挑唇道:“集中在一起鱼儿都躲着了,要不然我们分散,我去上游,你们在下游。”   魏雪真她们听到这话,暗想阮沁阳狡诈,把她们留在这,自个去看少年郎。   小姐们围在一起,拐着弯的东拉西扯,最后她们去上游,阮沁阳跟一些无心的姑娘留在下游。   人群的吵闹渐远,算是各自欢喜。   “武小姐,你对捉鱼有兴趣?”   阮沁阳扫向人群,她之前还想着怎么去接近呢,没想到这就来了机会。   这位武小姐按着书本,就是她的未来继母。   武湘芮没想到阮沁阳注意到了她,温婉一笑:“说起来我连垂钓都未曾有过,今日有机会能尝试,当然欣喜。”   “我倒不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溪边有成林的桃花树,这溪里的鱼味道比其他的要更鲜,我这次特别带了厨子过来。”   见着阮沁阳跟武湘芮搭话,周围人少不了惊异。   武湘芮在圈子里算是个特别的人,早早定了夫婿,临到要嫁期,男方品行不端,宿柳眠花的事传了出来,最让武家忍不了的,就是男方早早有了几个庶子庶女,完全没尊重武家的意思。   因为这个武湘芮退了婚,而后本打算事情平息后,再慢慢挑选夫婿,没想到长辈接连辞世,守孝一守就是六年,活脱脱把武湘芮熬成了老姑娘。   年纪相差大,小姐们都与她不算熟,平日也没见阮沁阳跟武家有什么交情。   此时见阮沁阳竟然跟武湘芮聊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老姑娘怎么就得了阮沁阳的青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的作者收藏,还差七十四个就能上五位数了耶   你们是不是会给我贡献一份收藏~(^-^)V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为什么说话~   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却沉默不说   我继续发红包包,记住继续给我留言哟~=w= 第15章 捉鱼   说是抓鱼,怎么都不可能一群待嫁的姑娘们脱了鞋袜入水。   阮沁阳叫人把溪流分段拿渔网隔开,然后再拿着抄网,站在岸上伸长了胳膊舀被围困在网中的鱼。   岸边的桃花树,被抓鱼的动静惊动,花落如雪,淡粉的花瓣纷纷撒撒,给溪水添了色。   不知道是不是惩罚阮沁阳这个带头吵闹的,阮沁阳每次觉着要网住鱼的时候,一捞上来就是满网的嫩粉。   叫旁人看了,打趣她是“花仙”。   忙活了半刻,旁边的武湘芮都网住了一尾鱼,阮沁阳双手空空。   她又是最受不得累的,看到围溪的网子挂了几只鱼,干脆把那几尾鱼弄进篓子里,权当做她成功抓住了。   原本空荡的鱼篓多了几只活蹦乱跳的鱼儿,阮沁阳嘴角扬起,十分满意看到的画面。   武湘芮捂嘴发笑:“阮小姐是个明白人,懂得取舍。这般既动手捉了鱼,又得了鱼,等会还能一尝鱼的鲜美。”   想得明白,所以能一举三得。   要不然因为抓不到鱼,弄坏了心情,再吃鱼肉,估计也吃不出曾经的味美。   武湘芮这话要是黎韵霏她们说,就是讽刺,而别的家世一般的姑娘开口,又成了讨好。   但是武湘芮身上那股娴静的气质,和恰当好处带着打趣的感叹,就叫这话挑不出错来。   回去的路上,海棠忍不住感叹:“武姑娘因为年纪比其他姑娘长一些,说话跟气质都叫人舒服。”   原本海棠没注意过武湘芮这位小姐。在小姐圈里武湘芮家世只是中等,容貌只算中上,但今天短暂接触,她一下就记住了她温婉的气质。   “还是姑娘厉害,一眼就能看出那位姑娘值得交好。”   阮沁阳懒洋洋地应了声,短短两刻钟的相处,她不可能说了解武湘芮,但所得到的感觉跟海棠差不多——武湘芮是个有礼叫人不讨厌的姑娘。   武湘芮比阮晋崤大两岁,如今才二十二,在阮沁阳看来,做她继母还是太勉强。   可阮家不可能没有主母,寡妇改嫁在这时代民间不少,但世家里还是将这事看作耻辱,阮家族里是不可能愿意侯夫人的位置由寡妇来坐。   那么一想,武湘芮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年纪比嫡长子长,又是因为为长辈守孝耽搁了婚嫁,长得不错,家世虽然差了些,但既然是填房那就没那么多讲究。   而武湘芮这个年纪跟公子哥们谈婚事也难,侯府继室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要武湘芮不是什么品行败坏之辈,这事阮沁阳没多少插手的余地。   想着,阮沁阳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们姑娘我也该相人家了。”   这不是阮沁阳第一次愁嫁,但每次青葵她们听着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们的姑娘用所有美好的词汇描绘都不够,琼鼻水眸,皓齿冰肌……她们这些经常伺候的丫头,时不时都能看着阮沁阳愣住,更何况那些公子哥。   “姑娘要不然跟大爷说想要什么样的夫婿,奴婢觉着大爷那么疼姑娘,一定会给姑娘找到最好的。”   青葵难得赞同了海棠:“大爷给姑娘的一定是最好的。”   “狩猎都几个时辰了,说不定大爷已经筛选了几位公子,等着姑娘挑选。”   “说起这个,去上游的小姐们不是迷路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   在岸边站了许久,站着的时候不觉,走动了一会,阮沁阳就察觉了鞋里进了水。   回了帐篷,阮沁阳想着溪边那些繁茂的桃花树,想着既然脱了鞋,不如摘花泡脚。   掐丝珐琅绘花鸟的盆塌下,阮沁阳用脚趾试了试温度,顺脚挑起了一片桃花花瓣:“不知道是不是靠水,这花的颜色比寻常品种要淡不少。”   粉白软嫩。   “二姐!”   头一次打到猎物,阮晋砚的声音兴奋,想快步去给二姐报喜。不过不晓得为什么,掀帐篷的时候,原本走在他旁边的大哥就到了他前头。   晚了一步掀开帐篷,阮晋砚只能跟在大哥身后,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高兴。   “大哥你怎么站着不动?”   阮晋崤比他高上太多,他站着不动就像是一堵墙堵住了路,阮晋砚侧身往前看,见着阮沁阳在未穿鞋袜,立刻收回了目光。   阮晋砚从来以君子之道要求自己,年纪虽小,但礼数讲起来严谨的很。   “我跟大哥急着给二姐报喜,一时忘了叫下人通传,二姐莫气。”   说着,阮晋砚顶着小圆肚子,目不斜视地出了帐篷。   他出来本以为,大哥会跟他一同出来,还想与大哥检讨自己不够举止不够端方,却没想到等了半刻,也没见帘子掀开。   他这是要在外面继续等,还是该当做没说之前的话倒回去?   阮晋砚茫然了……   阮晋崤进帐第一眼瞧得自然是阮沁阳,但至于瞧得是阮沁阳的脸,还是足,他自己也有些辨不清。   仿佛一瞬他的心神就被水里的那双玉足摄住了心魂。   粉花碧水荡出清波,双足粉妆玉砌,沾着花瓣犹如出水芙蓉。   阮晋崤觉着全身都有些热,小时他也看过她的足,脚趾玲珑可爱,像是光滑玉嫩的琉璃珠。   他当初只想着女孩子脚长这般,怪不得阮沁阳走几步就觉着累,却没现在这种想不把目光移开的情绪。 第16章 神勇   妹妹的脚长得真好看。   阮晋崤半天没把目光移开,旁边原本在笑闹的丫头们觉得气氛怪异,下意识屏息,大爷怎么盯着她们姑娘的脚不撒眼。   虽然是哥哥妹妹,但也该稍稍避讳,特别是四爷都直接出去了。   “沁阳你是不是裹足了?”   阮晋崤的眉心缓缓拧起,之前的全神贯注似乎都有了解释,是在辨别妹妹的脚是不是正常大小。   从前朝就废除了女子需裹脚的规矩,但因为总有风流才子夸赞三寸金莲,仿若女人若不是小脚就跟男人无异,所以不少世家小姐依然有缠足的习惯。   阮沁阳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沉在水的脚:“我脚有那么小?”   声音有些惊喜,裹足什么的她受不了疼,但是没疼就有双小脚,那她不就算是占了便宜。   阮晋崤嘴角挂上一抹无奈的淡笑:“沁阳已经够美,千万别去折腾那些不舒服的事情。”   “我又不是傻姑娘。”   阮沁阳眨了眨眼,她虽然爱美,但都是在正常限度,如果会疼会不舒服,她绝对不愿意。   “沁阳自然最聪明,是哥哥多想。”   说完,阮晋崤没在帐内久留,最后扫了眼在花里若隐若现的小足,掀帘退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插曲,阮沁阳换了鞋:“感觉没听到什么动静,怎么就回来了。”   那么多公子哥一起围猎,回来应该带着猎物大张旗鼓,她连个马蹄声都没听见,就瞧见了阮晋崤和阮晋砚。   刚说完,外头的声音就热闹了起来,阮沁阳掀帘出去,先看到的是脸色苍白的魏雪真和黎韵霏。   晓得今天会见着不少世家公子,两人的装扮都下了一番心思。   魏雪真一袭月白彩绣银丝缎裙,上是彩蝶缎纱对襟;黎韵霏腰上束了条玫瑰红洒金缀玉的腰带。两人身上的色彩耀眼,发白的脸色也就格外的显眼不搭。   一眼扫过去,她们身边都是刚刚借口去上游的姑娘,看着面色都不怎么好。   “这是怎么了?”   魏雪真看到是她,气得咬牙,她还好意思问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去问你那哥哥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拂袖离开,她身边的黎韵霏难得没有开口,复杂地瞧了阮沁阳一眼,跟着一起走了。   阮沁阳莫名其妙,其他姑娘也不愿多说,都是面色复杂,看样子去上游没讨到好,反都是后悔。   “魏姑娘那么生气,是因为她哥哥受伤了吧?我刚刚见他,发现他脸上青了一块,不知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围猎回来的动静不大,但还是有眼尖的姑娘注意到了。   “不止魏公子,金公子也受伤了?”   “金公子那般俊俏的人,脸肿成了猪头,早知道我就不跟着魏雪真她们一起上去,现在想想我真怕晚上做恶梦。”   “问题是他们受伤被我们瞧见,恐怕觉得难堪,以后都会避着我们走。”   怎么一说,几位姑娘的脸色更不好。   镇江姓金的公子哥有几位,但是阮沁阳听着就猜到她们说的是金珏栩。   这位金珏栩,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阮沁阳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忍不住多瞧他几眼。   而且他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视线,玉白的脸颊浮上薄红,是个易羞涩的少年郎。   “围猎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金公子怎么受伤?听你们的意思受伤的还不止一位公子。”   有没去上游的姑娘问出了阮沁阳想问的问题,那么俊秀的男人伤了脸,可是一件叫人可惜的事。   听到这问题,几个姑娘纷纷扫了阮沁阳一眼。   阮沁阳再迟钝,大概也猜到了这事跟阮晋崤有关,也不晓得他是做了什么叫她成为了靶子。   魏雪真她们对捉鱼没兴趣,去上游的路上顺利应当的就迷了路,叫下人探听了少年们所在的位置,几位姑娘商量,打算在旁观察公子们的英姿。   她们到时,狩猎已经告一阶段,不知道为何公子们的兴致都不高,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   姑娘听着吓了一跳,都是饱读诗书的少爷,怎么会学市井莽夫打架。   “不算是打架……该说是较量。”说话的姑娘换了个说法,扫过阮沁阳的目光带着恐惧。   阮晋崤那种占绝对优势的打法,在她们看来都算是凌虐了,哪里还能算是较量。   阮沁阳听着她们拐弯抹角的话觉得心累,既然跟阮晋崤有关,她还不如直接问他。   “大爷跟四爷去送药与猎物去了。”   阮沁阳愣了,听那几个姑娘的意思,她猜到了阮晋崤动手了,虽然原因不知,但送药还能明白,但送猎物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阮沁阳的话,弓藏笑得尴尬:“有些公子没猎到猎物,所以将军就亲自送过去。”   阮沁阳:“……”   这话听着不知道的还觉得阮晋崤多大方人好,但仔细想想,来的都是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没猎到猎物就算了,竟然还有人送猎物,提醒他们本事太差。   “没猎到猎物的是那些受伤的公子?”   弓藏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怎么想的,像是非要惹恼了那些公子,抢了人猎物还不算,比试较量过,现在又去送到东西。   “回二姑娘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凑巧了,恰好就是那样。”   “是吗?”   阮沁阳拖长了音,打量弓藏的神情:“我刚刚与其他小姐叙话,她们看我的表情可不怎么对劲。围猎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弓藏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从别的途径知晓,可就要记住你的不老实。”   弓藏听得一头的汗,他这个身份的人,哪里值得阮沁阳开口威胁。这侯府问他最不敢得罪谁,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阮沁阳。   二姑娘与凶残不沾边,但是耐不住他主子把她说得话都当做金科玉律。   “二姑娘既然问了,弓藏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有半句的不老实。”弓藏笑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的就是不说二姑娘等会应该也会知道。”   弓藏极力把大事说小,但阮沁阳还是听明白了意思。   今天阮晋崤神勇非凡,箭无虚发,只不过有几次不小心箭射得太快,没发现猎物再有其他公子在追逐。   有些公子不在意这事,但有些公子却小肚鸡肠,纠结这事不放,非要跟阮晋崤比划较量。   结果自然是那人惨败,阮晋崤人好,怕那人太尴尬,就提议与其他人也来一场较量。   阮沁阳听完总结出来,也就是阮晋崤抢人猎物,把人惹恼了之后,又找了个正当理由把人都打伤了。   现在他又嫌不够的去给别人送猎物送伤药。   阮沁阳扯了扯唇,以前她没发现阮晋崤那么惹人厌啊。   不过她倒是耳闻过,有人说阮晋崤立军功是靠身份抢夺,实际没什么本事,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阮晋崤是不是想借机会证明自己。   阮沁阳这个想法,没一刻就消失了,因为青葵一打听,就发现受伤的差不多都是有意跟侯府结亲的。   去他的帮她挑选夫婿,阮晋崤是跟她有仇吧。   阮晋崤和阮晋砚回来的时候,捕得鱼正好做好上桌。   一进门便是扑鼻的鲜香。   “送药回来了?”阮沁阳扫过两人,表情不怎么好看。   “二姐你瞧见我打的松鼠没有?”第一次打猎便抓住了猎物,小胖墩不好意思朝旁人炫耀,只能一直憋着,想告诉阮沁阳。   “还没瞧见。”阮沁阳听着他都能打到猎物了,颇为惊奇,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砚哥儿怎么这般厉害,竟然猎得到松鼠。”   阮晋崤看到桌上铺了桃花的鱼羹,脑海里突的浮现了妹妹那双沾着粉白花瓣的足,怔了下,回神便看到阮沁阳在揉阮晋砚的脑袋。   “那只松鼠有些呆,砚哥儿那箭歪歪斜斜,连皮毛都没伤到,小东西吓得撞到了树,自个撞晕了。”   阮晋崤说着自然地在阮沁阳身边坐下,瞧了眼砚哥儿。   砚哥儿脸色微红,觉得自己夸张,就如大哥所说,那松鼠算不上他猎到的,他却拿来炫耀。   “那也很厉害,若不是砚哥儿的箭,松鼠又怎么会撞树上。”   察觉到砚哥儿的低落,阮沁阳揉了揉他的脸,抬手略费力的把人抱到了腿上:“别人猎的猎物身上都少不了箭孔,而砚哥儿猎的又没受伤,还能活蹦乱跳的带回家养着,这般多厉害。”   阮沁阳哄人的时候神色专注,声音软甜如糖水,阮晋崤注视她的表情,妹妹很久没有哄过他了。   抬手把小胖子接到了腿上放着:“砚哥儿的确很厉害。”   先是被二姐夸奖,又被大哥抱进怀里,阮晋砚胖脸通红,没了刚刚的失落。   见气氛那么好,阮沁阳本来想“问罪”,也忍了下去,等会她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问问阮晋崤是个什么意思。   他态度这般傲慢无礼,谁还敢上镇江侯府跟她结亲。   这可不是他夸她一两句聪明漂亮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上榜有曝光了哈哈哈~   谢谢地雷哟~ 第17章 怪异   阮晋崤在麓山大出风头,小型的猎物不说,还猎杀了一头野猪。   送猪的下人返回,又是一阵热闹。   阮晋崤吩咐侯府的厨子把猎物开膛破肚,既然是设宴,当然要聚在一同品尝野味。   除了抓到松鼠,阮晋砚最兴奋的就是亲眼看到大哥猎到那头野猪,知道厨房在烹制,还带着阮沁阳去看眼。   “这野猪突然从竹林冲出来,许多公子都吓得失去分寸,只有大哥临危不乱,取了弓箭射击要害。不过野猪皮糙肉厚,最后还是大哥抢了按察使副使公子随身携带的大锤,才制住了野猪。”   阮晋砚说起这些满脸的兴奋,脑海又浮现了大哥神勇的身姿,他怎么都想不到大哥的力气会那么大,一锤下去就让野猪脑袋四分五裂。   按察使副使家的公子阮沁阳有印象,这有印象的原因不是他长得像金珏栩那般俊美,而是他随身喜欢带着两个铁锤。   据传闻是他某日读书,看到了一篇君子为什么佩剑的文章,深受所动,觉得男人就该随身佩戴武器。   但在武器的选择上,却想得与别人不同,既然身携兵器是明志,武器的杀伤力自然是越大越好,于是就让人给他打造了两把铁锤随时携带,以示威武。   只是从没见过那位娄公子使过大锤,没想到叫阮晋崤抢了先。   阮沁阳扫了眼野猪的头颅,这猪头生生没了一块,也不知道阮晋崤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就是有经验的猎户遇到那么大的野猪,也要几人围攻才敢出手,将军神勇不凡……”   阮沁阳正听着就感觉到眼前一暗。被夸奖阮晋崤伸手遮住了她的眼:“那么血腥的东西沁阳你看一眼即可,免得晚上噩梦。”   阮晋崤的手没捂在妹妹的脸上,不过离得极近,说完他就感觉妹妹的睫毛拂过他的掌心,又痒又麻。   本来阮沁阳对看猎物尸体就没什么兴趣,闻言点头:“幸好娄公子所佩武器特别,以后大哥不能那么冒险,这麓山应该清过大猎物,怎么还会有那么大的野猪出现?”   “侍卫只是清理巡查了中外围,这只野猪之前大约藏在深林,所以没被发现。”阮晋崤顿了顿,“我已吩咐增派人手巡逻,不会再出意外。”   “嗯。”   阮沁阳点头,这一大堆女流,要是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   说完,阮沁阳余光觉着阮晋崤还在看她,以为他还有什么话与她说,侧脸过去就见他那双笑得微眯的眸子正专注地盯着她。   那眼神像是什么呢?   阮沁阳仔细辨别,有点像是吾家有女初长成。觉着她长大了,想事比以往周全,感到欣慰之类。   看了野猪,阮晋砚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   毕竟还是年纪小,又累了一上午,阮晋崤看出他的困意,直接把人交给了嬷嬷,阮沁阳本来是想把人抱过来,见阮晋砚进了乳母的怀里就闭了眼,想了想自己的臂力就没折腾。   安顿好了砚哥儿,阮沁阳想着终有空跟阮晋崤聊聊“较量”的事,回转就见着他在吃东西。   吃得还是桌上已经冷得桃花鱼羹。   “就那么饿?等会就开宴了,再者就是想吃鱼,也该叫丫头拿去热一热再入嘴。”   阮晋崤抬头,阮沁阳忍不住一乐,话说那鱼羹她好像还挑了一口吃,也不知道阮晋崤是多饿,不仅吃了,还急得嘴上还粘了花瓣。   “哥哥饿得连花瓣都要一起吞下肚?”   走到阮晋崤旁边坐下,阮沁阳看着他唇上淡粉的桃花,阮晋崤常穿红衣,笑起来本就有一丝说不明的妖异俊美,此时唇上带花,身上气质更矛盾让人好奇了。   阮晋崤被动手,伸舌舔下了那片花瓣,反问:“甜丝丝的,为什么不能下肚?”   “哥哥看来是忘了我拿这甜丝丝的东西泡脚了。”   能才看到她用桃花泡脚,现在又能毫不介意地吃花,也不知道阮晋崤吃得时候有没有想起之前的画面,觉不觉得膈应。   阮沁阳说完,脸就被捏住了。   刚上手触到妹妹滑嫩的肌肤,阮晋崤就察觉她身体一僵,不过他装作不查,捧着她的脸,惩罚似地揉了揉:“沁阳连大哥都敢调侃,我吃着鱼你却让我去想你的洗脚水。”   松手垂下,阮晋崤指腹下意识搓了搓,就像是潜意识不舍那柔嫩的触感。   “我只是一提。”   阮沁阳虽还是笑着,但神态却没刚刚那般自在。梦境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本以为解开了误会,一切就会往正常方向发展。   可是两人才像是回到了一起相处的模式,阮晋崤一上手,阮沁阳那种不敢再拥有性/生活的记忆就涌上来了。   怪异……   阮沁阳看着阮晋崤这张脸视线就想躲,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觉得不舒服。   “大哥我刚刚就想问你,听说你在围猎途中与不少公子较量,还打伤了不少公子?”   听到沁阳的称呼,阮晋崤眸光略黯。沁阳想与他亲近就会直接唤他“哥哥”,想跟他拉开距离就会唤他“大哥”。   “我的确与他们较量,而且拳脚无眼伤了他们。”阮晋崤轻描淡写,可说完却拉开了衣袖。   虽是侯府嫡长子,可看阮晋崤的手却看不出丝毫的养尊处优。   手上除了一块显眼的青肿,还有两条浅淡的伤痕。阮晋崤唯一“娇弱”的应该就是他的皮肤了,一有了疤痕就难以祛除,用再好的药膏也只是让疤痕稍淡。   看到伤痕,阮沁阳就想起他去沙场之前,她说他回来估计身上能挂满伤疤,现在看着虽然没那么夸张,但还是叫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触到那块新鲜的青肿,阮沁阳拧眉,唤了青葵去请随行的大夫。   阮晋崤没阻止,只是道:“沁阳我把伤处展露不是为了叫你心疼,只是想让你知晓,拳脚无眼,我虽然上过沙场,比他们多些经验,但我猎杀了野猪在先,与他们较量在后,其实也是力竭强撑。”   这话透着许多意思,阮沁阳听得浑身不舒服,那些公子难不成傻了不成,竟然欺负阮家人,欺负阮晋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我给你看我的伤口,告诉你他们在我对付完野猪之后,对我群起而攻,还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我真的不是在撒娇哦,也不是让你崇拜我【认真脸】 第18章 赴京   “那阮晋崤脑子有问题,我看他这样也好,闹得让阮沁阳嫁不出去,在侯府做一辈子老姑娘,这样就能当他一辈子的宝贝妹妹!”   魏雪真气得摔了头上的簪子,扫眼看到魏伯彦一声不吭地坐着,更是生气。   有人看到阮晋崤邀请的第一批客人的名单,就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邀请的差不多都是镇江未娶妻家世不错的少年,后面还亲自邀请了魏伯彦。   魏家猜到他是想为妹妹相看人家,几年前那一遭,魏家跟阮家就是表面客气,也不在意阮晋崤能有多出息,所以这一次本说魏雪真和黎韵霏办宴,魏伯彦可以寻托词不赴宴。   但魏伯彦非来不可,然后现在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其实魏伯彦身上没什么伤,唯一显眼的只是脖子上的伤痕,这青肿看形状还有可能是他在山上不足以被树枝划到的。   但他的状态却让魏雪真害怕。   “阮家兄妹嚣张跋扈,哥你学文,阮晋崤是武夫,你就是输给他也没什么可丢人。”   魏伯彦缓缓地摇了头:“自上次他伤了我之后,爷爷便为我请了武师傅。”   魏伯彦声音干涩,学了几年却连阮晋崤的一招都没接过,仿佛他光是站在阮晋崤的面前,心里就有道声音提醒他,他比不上阮晋崤。   比起其他公子哥,魏伯彦伤的最轻,但他心里受得打击却是最大。   魏雪真隐约能明白她哥的心思,以前说镇江的天之骄子,会有阮晋崤,也会有他,甚至因为魏家人脉更广,魏伯彦有隐隐胜阮晋崤的一头的意思。   但是现在阮晋崤已经成了他们父辈都要以礼相待的人,她本以为她哥哥过得去这个槛,没想到他根本没放下。   “哥……”   “我们回去罢。”   魏伯彦遥遥看了眼阮沁阳那顶在太阳底下发光的帐子。他到现在还是心仪阮沁阳,可知道怎么都不可能,在阮晋崤那儿没了两次自尊,他已经无法再面对阮沁阳。   “若是阮晋崤能把她留一辈子也好。”   话说出口,魏伯彦自己都惊讶自己会说出私心那么重的话,他没机会了,就想着别人也得不到。   除了魏家,还有几位寻了借口,早早打了招呼走了。   其中就有金珏栩,叫姑娘们知道了一阵可惜。   而这些阮沁阳都还不知道,她正等着阮晋崤露出伤口后的解释。   “怕你害羞我才未跟你说。”阮晋崤见妹妹脸上浮上担忧,心头一阵舒畅,“我这次回来察觉你与我生疏许多,我才想到曾经与你交好年纪相当的姑娘们都定了亲。”   不是在说他的伤,怎么又跳到她身上了。   懒得再辩解生疏的事,阮晋崤认为她是长大了不愿意跟他亲近,就那么认为也好。   “所以大哥这次设宴麓山,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沁阳。”   阮晋崤回得理所应当,嘴角微翘:“我想见见有意求娶你的少年郎。”   “为什么要动手?”   “那是因为出了些意外。”   在阮晋崤口中,阮沁阳听完事情是始末好像就没了生气的道理。   他有意帮她校考那些少年的品性,没想到听到有人说他战功作假,他本身脾气就不算好,就与他们较量了一番,而且这较量还不是他开的口,而是有位公子主动提出。   至于时候送猎物过去膈应人,阮晋崤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在哥哥眼里,这些人都配不上沁阳,沁阳值得更好。”   被他那么一打,就是配得上的,要是有点血性,就不会在打跟侯府结亲的主意。   阮沁阳觉得这事太过,但阮晋崤一副我妹妹天仙下凡,凡人不可匹配的模样,太中她的下怀,阮沁阳扫了眼他手上的青肿,勉强没在计较这事。   “那几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哥……”阮沁阳一直觉得漏了什么,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按理说那几位喜欢讨好她的表哥,因为时刻围在她帐篷左右才对。   “现在应该已经抬到山下。”阮晋崤轻描淡写,“有位姓岑的,看到野猪吓破了胆,尿了一裤子。”   姓岑的就是纠缠她最厉害的那个,阮沁阳勉强算阮晋崤做了件好事,至少让那几位想攀龙附凤的表哥,再没胆子给她写那些打油诗。   走了几家,宴会依然热闹。   男女席位隔了纱幔,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都等着夏风拂过,风一吹,纱幔掠起,往对方那边看去。   阮沁阳发现那些公子都刻意避开她的反向,至多也是看看她身边的阮姀,不由兴致缺缺,可发现有不少姑娘往阮晋崤的方向看,忍不住觉着不怎么公平。   动手的是阮晋崤,凶残的也是他,怎么到最后坏的是她的桃花。   /   这次麓山设宴虽然出了些意外,但大部分人还是吃饱喝足了下山,所以还算圆满。   下山后,阮晋崤就要准备赴京,最不舍他的自然是阮晋砚。   桌上摆着他最爱吃得翡翠糕他也半点不碰,无精打采的,包子脸都泄气了,看起来没往常那么肉呼呼。   “大哥真会定居京城吗?大哥是嫡长子,父亲虽然还未请封,但大哥是要继承侯府的,怎么能定居到京城去。”   大约是听到阮晋崤有会御赐的府邸,这次赴京可能会一去不回,阮晋砚抿着嘴,半点都不赞同。   阮晋崤挑眉:“砚哥儿说反了,该是你时常回来看望父亲。”   阮晋砚一愣不解其意。   “我领旨后会接你去京城,在青山书院读几年后,便进国子监学习。”   “我怎么不知道。”阮沁阳没听过这事,表现的比阮晋砚更惊讶,她记忆力书本可没这段。   “因为我还在与父亲商量,但结果应该与我说的无异。”阮晋崤看向砚哥儿,“砚哥儿愿意随我去吗?那儿的学生更聪慧,你去了可就不像是在族学那般无人与你争锋。”   如果阮晋崤不说后面那句,砚哥儿没可能还要犹豫,听到后面那句,立刻点头:“砚哥儿从来都不怕对手。”   阮晋崤满意地点头,他刚回来时还看不惯这小胖墩,相处过一段时间,倒是觉得他没那么讨厌。   叫人把砚哥儿带了下去,“不只是砚哥儿,哥哥想沁阳你也跟我去京城。”   “我?”   阮沁阳更是不解,在家住的好好的,好端端她为什么要去京城。   “侯府这半年就会有新主母进门,你留在府里我怕我看顾不了你,再者你已经到了该定亲的年纪,镇江没好的,不代表京城没有。”   若不是早就决定带妹妹去京城,他也不会弄回了阮姀,想让她气恼,跟镇江侯隔开距离,虽然没如他所想奏效,但人他还是要带走。   “京城有最时兴的缎子,有最新鲜的玩意,再者父亲领的职务时常往返京城与镇江两地,我们就是到了京城,跟父亲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少。”   “可是……”   阮晋崤说得认真,阮沁阳感觉有几分道理,特别是她亲事这一项,被阮晋崤那么一闹,同龄的公子都避她如蛇蝎。   阮晋崤看出她的犹豫:“早些年你还与我说,有机会想换个城住一段时日,免得一辈子生老病死都在镇江,现在有机会大哥带你出门,你怎么又不愿了?”   阮晋崤问得声音很淡,似乎是习惯了他回来之后,妹妹各种与他的承诺都不作数,眼里的那丝失落就像是自我疗愈了,翘起唇,也不勉强阮沁阳:“你要是觉得不好,就不常住,反正就一天不到的路程,你可以随时回侯府,只是砚哥儿年岁太小,我可能刚开始照顾不了,你帮哥哥看顾一段时日如何?”   阮沁阳真觉得稀奇了。   平日里她瞧阮晋崤就觉得他心思深沉,瞧不明白他想什么,但是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她是开金手指敏锐了还是什么。   经常能看出阮晋崤委屈或者是失落。   想换地方居住的确是她说过的,古代对女人的限制,她爹一定舍不得她远嫁,所以她就是嫁人了活动范围也远不到哪里去。   那时候她越想越绝望,就跟阮晋崤说了。现在他提起,就像是他一直记得她的愿望,努力的为她实现,她反而像个渣女一样出尔反尔。   “大哥叫我再想想,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好。”阮晋崤的笑容满是包容,叫阮沁阳看着越发越觉得自己渣。   送走了阮晋崤,阮侯爷就回了府,阮沁阳看在眼中,就像是她爹刻意躲着阮晋崤,仔细好像阮晋崤长大之后,她爹就经常避着他,尽量减少相处的机会。   就像是不想听到他叫他父亲似的。   不过这个阮沁阳也想得明白,阮晋崤是皇子的话,以后认了身份,想到叫臣子亲父,总会觉得膈应。   “侯爷往胡姨娘那儿去了。”青葵见侯爷一回府就去了胡姨娘那儿,立刻到禀报到了阮沁阳这,“姑娘你说侯爷是不是知道了?”   说来有意思,后院两个姨娘,谢姨娘一直偷偷喝药求子,反倒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一声不吭的胡姨娘有了动静,而且还藏得挺深,现在估摸着都四五个月了。   “迟早要知道,只是不知道爹打算怎么处理。”是给她添个庶出弟弟或者妹妹,还是尊重未来继室,不让这孩子出世。   想着,阮沁阳叹了口气,到了古代后内院的事知道的多了,感觉人也变得冷血了不少,听到这些事她都冒不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念头,只是觉得她爹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是对的。 第19章 想去   阮侯爷接纳阮姀,对后院来说就像是个良性信号。   一直以来侯府的主子就那么几个,阮侯爷与发妻感情好,两个姨娘就像是摆设,要是侯夫人没有去世,哪个姨娘都不会打生子的主意。   可既然侯夫人走了几年,侯府如今连阮姀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女都能容纳,她们怎么可能继续无欲无求。   后宅的女人哪个不想有个子女傍身,特别是容颜老去,家中又很快有年轻主母进门。   这个道理阮沁阳知道,所以一直叫小丫头盯着两位姨娘,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有个防备,只是没想到她爹想的比她还明白,没等她去找她爹聊,她爹就解决这事。   阮侯爷看似温润,但做事却是十足的雷厉风行。   胡姨娘被灌了药落胎,谢姨娘虽然努力了几个月肚子没动静,但也跟着胡姨娘一起,被送往乡下的庄子。   “这也太……”阮沁阳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守规矩的,但见着几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王府就没了两个姨娘,骇的不轻,海棠想说些什么,被青葵撞了肩膀,无论时候都不能妄议主子。   “去查查两位姨娘走时带了什么?要是太慌乱东西带的不齐,你们就给补上。”   阮沁阳虽然猜到结果会是这样,但内心还是有些复杂。   不过她也更肯定了阮晋崤不是阮家的孩子,如果阮晋崤是的话,等他娶妻,有嫡媳进门,稳住侯府后院,她爹就不必做得那么绝。   但现实就是他们家这脉唯一的男丁就是五岁的阮晋砚,她迟早要嫁人,阮晋崤会回归皇室,到那时候现在不要脸皮颇让她烦恼的阮五老夫人,都不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侯府内院还是需要一个镇得住场的主母。   “侯爷让大夫随行跟着了,伺候的老妈妈跟了几个,吃穿用度也备了两车子。”   青葵说完,屋里的丫鬟们心情都松快许多,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两个姨娘还算是半个主子,见侯爷虽然手段雷霆,但却不算是完全不念情分,总归让她们松了口气。   “姑娘,侯爷派人请你去书房。”   青葵怕海棠性格跳脱,伺候姑娘说什么不该说的,打发她去泡茶,她这端茶进门的功夫,就带了个消息。   “来的是米管事,现在正在外头等着。”海棠急急忙忙说,手上描金海棠花托盘都忘了放下,“这急急忙忙叫姑娘去书房会是什么事?”   青葵怕是侯爷知道了姑娘关注两个姨娘的事,嫌姑娘手太长:“大爷也是迟些走就好了。”   “这才多久,大哥就成了煦锦院护身法宝。”   阮沁阳本来琢磨着她爹叫她什么事,见两个丫头恨不得阮晋崤插着翅膀飞回侯府的劲,忍不住扑哧一笑。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之前她爹对她多不好,叫她的大丫鬟光想着找人来救她的命。   青葵也觉得自己太夸张,表情讪讪:“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大爷在,姑娘就什么亏都吃不了。”   阮沁阳想了想,发现竟然否定不了。   /   书房对古代男人来说就是个谈正事的地方,什么事情地点选在了书房,就带上了严肃正经的气氛,也怪不得青葵她们担心。   不过……阮沁阳踏进门槛,毫无压力地打量了周围一圈。   正中没挂牌子也没贴联子,就是一副简单清月翠竹图,画工不算特别,阮沁阳扫了眼图上的印章,是圣上画作,也难怪贴在这里。   阮侯爷想着要跟女儿说得话,本来神情严肃,但见女儿一进门那双水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浑然没害怕的情绪,想笑又觉得笑出来太荒唐,便叹了口气,朝阮沁阳招了招手。   “爹,你这墨砚怎么带着金丝?”   阮沁阳本来走到桌前了,但看到近处墨砚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古代没电脑手机给她玩,又时常需要亲笔信函之类的,她一直都有练字的习惯。她用的墨水自然是好墨,上好的澄泥砚库房不知道有多少,但还没见过这种墨里带金的。   如果说是金子,那融进墨里难道不会影响写字。   见女儿研究了起来,阮侯爷无奈地道:“这是金砚。有人图好兆头弄出来的,还算特别,沁阳你要是喜欢,爹让人给你送几块。”   阮沁阳点头,特别的东西她没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了自然要一份。   “爹还没说叫沁阳来有什么事吩咐?”   阮沁阳眨了眨眼,像是才想起这事,好奇地看着阮侯爷。   见状,阮侯爷拍了拍她的头,力道不大,说是拍倒像是摸。   “我听说在麓山你特别与武家小姐多言了几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阮侯爷本想他都不确定,女儿大概不会听到风声,但想着阮晋崤的本事,如果他出手查,大约什么都瞒不了他。   而阮晋崤又把沁阳当做亲妹妹,她知道也不稀奇。   想着阮晋崤这个名字阮侯爷就头疼,人都二十岁了,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什么时候把人给领回去。   “猜到了一些。”   看阮侯爷的表情,阮沁阳猜到他是想多了,但也顺着他的话不承认不否认,“我知道这事我能掺和的不多,所以只是见了见她人,并未做什么多余的事。”   阮侯爷巡视女儿神情,见她平静不闹反而心疼:“沁阳你是否觉得武家小姐年岁尚轻,不适合进侯府。”   “武家小姐的确年纪小了点,但却是合适的人选。”   家世虽然比侯府差许多,但摆在镇江还算中等,重要的是娘家是老牌世家,压得住场子。   阮侯爷本来想了许多道理,打算揉碎了说给女儿听,没想到全都不用。   “爹本以为你会不高兴。”   “在爹心中沁阳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如果爹是做错了什么事,我当然会生气不高兴,但这事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爹你为了我们几个孩子,承受的压力不少我是知道的。”   她爹虽然是侯爷,阮家是大家族,族里长辈能坐满整个书房,再说身份越高,也要越为家族着想。   “沁阳可会觉得爹对两位姨娘太残忍?”   这是阮侯爷叫来女儿的第二件事,知道女儿派人问了姨娘的衣食住行,就怕因为这个父女俩产生隔阂。   “联姻不是结仇,爹这不是残忍,这样为大家都好。”年岁差那么多就算了,她娘那时候就没什么庶出子女,莺莺燕燕的姨娘,到了武家要是弄出来,明摆着就是看不上武家,“说到两位姨娘,爹打算怎么处理后续,一直养在庄子里?”   “我给她们准备了不少银子,要是她们决定待在庄子,侯府就供养她们离世,要是她们想另嫁那就给她们一笔嫁妆。”   听到这处理方法,阮沁阳心上那点阴霾也没了,毕竟是古代,有些人家定了高门媳妇,打杀妾侍来讨好未来媳妇的都有。   “沁阳真是长大了。”   阮侯爷感叹一声,揉了揉女儿的头。阮沁阳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会付出所有心血培养砚哥儿,但阮沁阳却是他付出父爱最多的孩子。   明明感觉还是个小不点,一转眼却什么道理都明白了。   之前她接收家中中馈,他只觉得女儿聪慧,但这段日子先是阮姀,又是继室,阮侯爷真有种女儿长大了的感觉。   阮侯爷感叹万千,阮沁阳也有种岁月流逝的感觉,陪着她爹长吁短叹了阵。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装老成,阮侯爷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瞬间没了。   “沁阳,你想去京城吗?”   说到这个,阮侯爷又开始头疼。   因为阮晋崤的身份,只要他开口,他从来都不拒绝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怕他恢复身份,问他的罪,觉得他真把自己当他的亲爹。   这次他提出让阮沁阳跟砚哥儿一起去京城,砚哥儿是入学,他觉得还成,但是女儿这里他不想让她离开侯府。   可阮晋崤又是说怕砚哥儿没人照顾,又说他到京就上任,恐怕要兵荒马乱一阵,那儿没个亲人照顾,怕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想让沁阳帮他照料初期。   这些在阮侯爷听着其实都不是事,但偏偏是阮晋崤提出来,他就要衡量再衡量。   “大哥跟我说了,京城我去也行,不去在家替爹爹照料内院也行。”   阮沁阳一边说一边看着阮侯爷的表情,见他表情挣扎,本来还犹豫着不去,怕惹了多余的麻烦,现在倒是想通了,笑了笑:“但还是去吧,麓山大哥大发神威,如今镇江没谁敢来求亲,我去京城逮个如意夫婿也好。”   阮侯爷见女儿笑得如盛开的芙蓉,心中怪异,别家的姑娘说起婚事都是不嫁不嫁,他闺女都要去京城“逮”人了。   不过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说起来京城的确有许多俊秀公子,才学跟家世堪堪配得上爹的乖女儿。”   阮沁阳对这个颇有兴趣,有种要进大城市的感觉:“京城有没有什么排行,排哪个公子最受待嫁小姐们的喜欢?”   现在没有了女主那条线,她就是阮晋崤疼爱的妹妹,想来他恢复身份也不会变,那么一来她不就可以仗着他,吃好喝好再睡个特别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看了一本超级好看的小说,我这个人一看到喜欢的书就有点疯魔,每天不睡觉看到早上九十点,睡一会然后又摸着手机继续看,而且一看到好看的就会挑剔自己写的,幸运的是我马上看完了【捂脸】 第20章 县主   “那就是击退了十几万蒙古大军的阮晋崤?”   楚媏站在窗台,没怎么费力就看到了骏马上的阮晋崤。   一群军将浩浩荡荡进城,他们虽没张扬的占满街道,但却把街道震得不见有行人行走。   这群人里最惹眼的就是阮晋崤,他穿了银色甲胄,戴了紫冠束发,里头的衣裳是大红洒金交领窄袖衫。   虽端坐高头大马,却不像是杀人如麻的武夫,更像是有品位的世家公子哥。   “皮肤不算白,但头发够黑,衬得脸还算有几分俊美。”   “栖霞县主觉得只有几分俊美,我看着却觉得阮将军丰姿威仪,不可方物。”   厅里女眷不少,听到章静妙不加掩饰的夸奖,纷纷捂嘴轻笑,楚媏也回头多瞧了章静妙几眼,见她脸上不遮掩对阮晋崤的欣赏:“被你那么一说,我也觉得那位阮将军,芝兰琼华,貌似潘安。”   大约是夸得太狠,楚媏再往窗外看,正好瞧见阮晋崤抬头,看得恰好就是她们的方向。   这个距离阮晋崤是怎么都听不到她们说话,但被那么一瞧,楚媏愣了愣神,再回神阮晋崤已经收回了视线。   一直等着人走远了,见不到影子,楚媏坐回了桌边。   “阮将军这次进宫,再出来也不知道会被授予什么官职。”   “圣上连将军府都为他造好了,只差牌匾,如此重视,官职一定不会低。”   说完这话的贵女,把视线投向楚媏:“栖霞县主你怎么看?”   她们凑在这里自然是知道了阮晋崤今日到京,想看个热闹,想知道知道传闻能止小儿啼哭,又前途无量的阮晋崤长什么样子,而这事起头的人就是栖霞县主楚媏。   把话递给楚媏的贵女,也有讨好她的意思,楚媏尚未婚配,听她刚刚说话的意思,似乎对阮晋崤颇有关注。   “他父亲已有侯爵,他是嫡长子,本来袭爵,升将军称号也不会升的太高,二品的虚衔,重要的是实职。”   “而这实职,应该不是兵部就是都督府。”   章静妙接着说道,见所有人看向她,扬唇笑了笑。她本就生的出众,那么一笑,艳若桃李。   楚媏看她这笑却看得十分不顺眼,章家不是想送章静妙进宫,这章静妙没是关注阮晋崤做什么。   一个时辰没到,阮晋崤还未从宫中出来,消息倒是出来了。   如同楚媏猜测般,阮晋崤被封了个二品骠骑将军,而实职也在章静妙说的范围,去了兵部,任侍郎。   要知道一场仗打下来,能被册封成将军的不少,但大多都是得了赏赐,不会在朝堂掀起几片浪花,也该说是阮晋崤的家世好,比起其他人省了十几年的功夫,直接就得了个那么好的职位。   现在兵部跟五军都督府相互制衡,兵部还隐隐有压都督府一头的架势,不过起点高,阮晋崤要面对的麻烦也会不少。   “除此之外,阮将军还为镇江侯府他嫡亲妹妹要了‘县主’的封号。”   “县主?”   说阮晋崤得了什么官职,这群贵女最多略微惊讶,听到他妹妹得了封号,她们却瞪眼对视。   县主这类封号,大多都是给宗室女的,楚媏的父亲是个郡王,她又讨皇太后欢心才得的册封。   阮晋崤妹妹不就是个异姓侯之女,竟然也册了县主,得了食邑。   “听闻阮晋崤疼爱妹妹,把亲妹视作掌中宝,现在看来还真不是谣言。”楚媏怔了下就恢复了正常,封号对女子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阮沁阳又不在京城,有了封号也无用。   “阮侯府的二姑娘年纪已经该定亲的年纪,我听说阮家疼爱女儿,不愿嫁女儿,只想让人入赘,阮将军为妹妹请封,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再疼爱,那也不至于把姑娘留在家里一辈子。”   谁都不喜欢备受宠爱的小姑子一辈子留在家中不嫁,楚媏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去看突然沉默不语的章静妙,却见她表情沉重,似乎像是遇到了难题。   “章姑娘,这是在担忧什么?”   楚媏本来还挺喜欢章静妙的性格,今天却觉得她像是想跟她作对似的,她都对阮晋崤表示了关注,她还这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章静妙本来在想事情,听到楚媏的声音,嫣然一笑:“我就是发个呆,没想到就被栖霞县主逮个正着,我并无什么担忧的事情。”   话虽然那么说,但章静妙思绪却翻滚个不停。   明明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样,阮晋崤被封为了骠骑将军,赐将军府,去了兵部,但是这次阮沁阳怎么多了个县主封号,这明明是上一世没有的。   她重生以后并未做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咱们姑娘成县主了!”   接了旨,海棠还迷迷糊糊的,绕着柱子走了两圈,又蹦回了主子身边,“姑娘以后就是有品阶的贵女,出门旁人见到姑娘都要下跪行礼。”   阮沁阳也没想到自己才想着靠阮晋崤这根金大腿吃好喝好,他就个给她送了个那么大的惊喜。   安平县主。   这个封号的寓意倒是上嘉。   接了圣旨,没多久阮沁阳就收到了不少贺喜的帖子,几家齐全的很,却没有魏家的。   “以后魏小姐见到姑娘就要行礼了。”海棠笑眯眯地道,虽然她们家姑娘在魏雪真那儿没吃过什么亏,但魏雪真每次嚣张的样子很是讨厌。   “那以后她估计再也不想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算遇到也一定会躲着走。”海棠肯定地道,叫魏雪真给她们姑娘行礼,魏雪真估计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还有那个姓黎的姑娘,估计也不会再敢出现在姑娘面前。”   封号是书本上没有的事,跟梦里不同的事接连发生,压在阮沁阳心上的那块石头,也越来越轻松,之前烦恼她的梦境也不像是之前那么清晰,回想起来开始模模糊糊。   这么想来,老天还是把她当亲女儿的,虽然让她穿书,却让剧情改变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   阮沁阳折了院里的石榴花枝去逗坛子里的锦鲤:“去京城我要把这几尾锦鲤带上,红艳艳的大约能给我带来好运。”   小住一阵子还要带着鱼走,青葵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的行事,闻言只问要不要把坛子一起装走。   “不用,库房里还有个赤金嵌紫玉缸,带那个去。”   说到库房的东西,阮沁阳既然改变了想法,比起跟阮晋崤隔开距离,讨好他更有用,就亲自去了库房。   “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既然大哥那儿是新府,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些摆设多带些去。”   阮沁阳的私库本来大部分都是阮晋崤送的东西,阮沁阳挑起来也不心疼,什么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青花折枝如意纹六方瓶……   青葵在旁边记录,越写越觉得自家姑娘不像是去小住,活像是带嫁妆出门。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的。   “床也要带着去?”   青葵有些愣,那边难不成还能缺床睡,不过想想他们家小姐的床都是难得一见的木头,请最好的木工打造,要是京城的床太随便,睡不好的确是个问题。   想着,青葵提议:“要不要把常用的家具也带着去。”   “必要的都带上,但不用带的太满,免得到地方没添置新物件的余地。”   估计是家住久了,虽然阮沁阳还是经常买东西,但却没多少把煦锦院布置的越来越精致的心思,但是想到换了个新环境,她要有个新院子,她的布置欲就旺盛了起来。   为此还去了封信,问跟着阮晋崤去京城的管家,她住的院子是个什么样的建造,花草树木都有什么,每间屋子的大小。   信落到阮晋崤的手里,字里行间都能看出阮沁阳的兴奋,阮晋崤翘了翘唇,不过目光扫到面前的院子,倏然冷了下来。   “大爷,这……”周管事表情犹豫,看着阮晋崤没个主意。   这府邸建得最快的就是‘煦锦院’,阮晋崤寻了将军府一处院子,叫他把这院子改的跟侯府的煦锦院一模一样,一草一木都要叫阮沁阳熟悉。   这明显就是大爷为了讨姑娘,但是现在才改了一半,那些一样的家具还没造好,姑娘就来了这封信。   而且这封信的意思,明显是姑娘想自己布置院子,不像是想再要一个煦锦院。   “要不然小的去信给姑娘,姑娘一定能明白大爷的苦心。”   委屈了谁,也不可能委屈了阮沁阳,周管事的建议让阮晋崤皱了皱眉:“我给你两天时间,把这间院子恢复原样。”   目光扫过那些才种上的花植:“全都拔了,等到沁阳吩咐再种新的。”   吩咐完,阮晋崤亲自给妹妹回了信,表示整个府邸空空如也,他住的院子更是简单,草木枯萎,连朵花都看不见,希望她能快点过来布置安排,好救他于水火。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京城副本,有个那么牛啤的哥哥,当然是要去京城称王称霸的!   /   我看完了!文是乔家小桥的《破戒》,可能是现在读者都不怎么吃长篇修真,加上作者身体不好连载时候断更,要不然我觉得这本文十万收藏都没问题,我好久没看到那么喜欢的修真文惹~ 第21章 见面   阮沁阳上京,阮晋崤就是再忙,也要挤出时间亲自去接人,   但是商量好时间,阮沁阳觉着太长,她这人计划好了什么就急着想做,再者那么近的路,阮晋崤接不接都无所谓,叫他多派些人过来就是。   阮晋崤见妹妹亟不可待的想来找他,心情雀跃,一口气派了几百人过去,各个装备精良,不知道还以为阮沁阳跟他相隔千万里。   阮晋砚本来还觉得姐姐带那么奢华东西进京是胡闹,但见大哥也这般,就觉着是自己错了,还特意去跟阮沁阳道了歉,阮沁阳摸着他的圆脑袋,知错能改,甚好甚好。   东西全都备好了,阮沁阳想起了阮姀。   “姑娘和四爷去京城暂住,姨娘们也走了,三姑娘就成了后院唯一的主子。”   虽然知晓管家权轮不到阮姀,海棠提起这事还是不怎么舒心,“姑娘对她一点不差,又是送东西,又是带着出门,但也没见她给姑娘表忠心。”   海棠说完,脑袋就被青葵拍了下。   “三姑娘虽然是庶女,但也是主子,你当跟你一样都是奴婢,表什么忠心!”   话虽那么说,青葵看向主子:“要不要留几个丫头在三姑娘那儿?”自家姑娘又是送首饰又是送衣服,阮姀虽然晓得道谢,但那姿态分明还是怕姑娘,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怕她们不在府中,她弄出什么事来。   “留眼线然后叫他们每日汇报阮姀每日吃什么喝什么吗?”阮沁阳真觉得自己的丫头们太有宅斗细胞,比她想得多多了。   她之前给阮姀送好东西,一是因为她是女主,不想得罪了她,二是因为她是侯府庶女,她打扮的可怜兮兮,外头的人觉得她苛待她。   现在知道她跟阮晋崤没有情愫,她也没想收回给她的那些,怎么看阮姀跟她都不是在对立面,没必要跟她打压她跟结仇。   “我记得她刚来时,咱们院子过去了个丫头,把那个丫头收回来罢。”   说来也是巧,阮沁阳才那么说,阮姀就找上了门,欲言又止,为的就是那个丫鬟。   阮姀从未到过煦锦院,坐在凳上表情有些拘谨:“二姐送的丫鬟,我本该好好收着,但是她并不喜欢在我身边做事,所以我想可不可以把人换了,让她有更好的去处?”   虽然青莲伺候她不周到,看不起她这个主子,但是阮姀一直没把她换掉的想法,因为青莲是煦锦院出来的,她要是得罪了她,就像是跟阮沁阳较劲。   她是不敢惹怒阮沁阳,可这几天姨娘们被送走,叫她看明白了一件事。   侯府的规矩,嫡庶的差别。   她之前觉着阮沁阳是个骄纵的大小姐,会对她看不顺眼,觉得她在府中多余,但现实阮沁阳既没欺负她,还给她送了首饰,她知道她的意思,这是叫她别丢侯府的脸面。   阮沁阳不亲近她,也不亏待她,因为她知道嫡庶有别,家中多养了个女儿,分不走她的风头,分不走任何她拥有的东西。   阮沁阳没把她当回事,压根不会刻意为难她,是她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见着煦锦院都绕着走。   阮姀想明白了,知道阮沁阳和砚哥儿不日就要启程,就鼓足勇气来了煦锦院,拿青莲说事,不要让那个丫头成为两人心中的芥蒂。   “青莲是因为你刚到府,不知道府里的环境,爹让我派个丫头过去,现在你熟悉了环境,你就是不说,我也记着让她回煦锦院。”   阮姀听着松了口气:“二姐体恤妹妹,二姐的好,妹妹心中都记得。”   后头一句话,阮姀说得格外真诚。   青葵听着瞧了海棠一眼,她那是什么嘴巴,才说过,阮姀竟然真来“表忠心”了。   等到阮姀走了,青葵道:“三姑娘总算是想明白了,知道姑娘对她没恶意,不再做那些委屈姿态不吭气。”   “能这样自然好,问问管家我们的行程能不能再提前。”阮沁阳打了个哈欠,家里唯一的一点事都没了,现在她就剩出去玩这件事,既然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干嘛还干等。   /   “不知是哪家贵女嫁入京城,那么大的排场。”   “看着不像是嫁人,说不准是搬家。”   靠近京城人流就多了起来,往两旁看虽然还是一片片绿林,但隐隐约约能瞧见不少白墙绿瓦。   引起注意的车队,把官道被占了一半,虽是远行,这家人家却不怕别人瞧他们家富贵起歹心。   前头领头华盖翠帷的马车由五匹纯白骏马拉车,车壁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马车后头跟得那些拖车,用的马匹都是同色,拖车也制的一致,上头放满了箱笼,车队连绵至少一里。   有些人家为了显示家底丰厚,出行喜欢把队伍弄得长不见尾,但塞得东西什么都有,被褥都能放个几车,箱笼不够就用竹箩筐,但这家却是实打实的,箱笼都是好木头,从车辙子看,就知道里头都是有实在的东西。   而除了这些,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护送的士兵,个个装备精良,穿着盔甲,配着长剑,把车队保护的滴水不漏,让有歹心的人看了这阵仗,也有贼心没贼胆。   也不知道是哪家那么富贵,又那么张扬。   虽然坐在马车内,砚哥儿也不忘看书,听到路人碎语,瞧了一眼支着脑袋打瞌睡的二姐。   她身上刚换了套衣裳与略淡的妆容,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褶裙,头上不算繁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了支碧玺雕花簪,零星点缀了几朵展翅的玉蝴蝶。   瞧着就像为了赶路的行程,一切从简,没刻意打扮,却处处尽显精致。   这话是他不明白二姐临到京城要换衣服,她亲自与他说的。虽然她解释了一遍,但他还是不怎么明白,他们进京城就会直接去大哥府邸,又不用见什么人,二姐为什么会说要叫人觉得“因为舟车劳顿打扮的漫不经意,都那么漂亮,要是仔细装扮会美成什么样子”。   见二姐明明犯着困,又抽了镜子,去看她唇上的口脂,砚哥儿忍不住道:“要是没人见到二姐的样子,那二姐不是白费心思了。”   “科举考试也就那么几道考题,那你每日读那么多书,解那么多题要是到最后都没考到,你不就是白费心思。”   “那怎么一样,我读书是为了积累……”   “我也是为了积累,”放下了镜子,阮沁阳道,“就像是以后你科举,要是恰好考到你要考的题,那是你幸运,要是没考到你以前做的题也都是积累;而你二姐打扮也是,有人看到那是恰好他们幸运能见识我的漂亮,要是没看到那也不能认为我费的心思都是无用。”   砚哥儿觉得二姐又说了歪理,却不知道怎么与她辩。   阮沁阳见状拍了拍他的脑袋:“反正女人打扮爱俏,总是有道理,你只管看就是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要是阮晋崤就不会那么多问题,只用点头跟夸就对了。   砚哥儿显然也想到了大哥,想着大哥一定会认为二姐说得是对的,那他姑且也赞同二姐好了。   “到了京城,你读书为重,练武也可以,但别光跟着大哥跑,你看你这脸瘦了多少。”   阮沁阳捏砚哥儿的脸没捏出往常的满足感,特别吩咐地道。   “瘦了才好,才能跟大哥越长越相像。”   “阮晋砚,我不说你,你倒是越来越过分了!”阮沁阳眯了眯眼,早就看不惯阮晋砚把阮晋崤当做偶像来崇拜,“你从小是谁看顾你长大的,阮晋崤才回来多久,你平日里黏他,早膳都不来找我一起用,我没说你,你现在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二姐你怎么直呼大哥名字。”阮晋砚表情不赞同,“而且我为什么要掩饰对大哥的崇拜?”   “怎么说你是觉得大哥比我重要了?”   阮晋砚眉毛扭成毛毛虫,心道又来了:“一家人当然谁都重要。”   “那为什么你想着跟大哥长得相似,不想跟二姐长得相似,难不成嫌二姐长得不如大哥,别说什么男女有别,又不是长相决定的性别,外头人人说我的长相五分随爹。”   阮晋砚看了看二姐好看脸蛋,想起她花了一个时辰折腾她的脸,就为在满分上再增加一粒芝麻点大小的好看。   那么一想,他觉着他怎么说,二姐都会生气。   一团肉墩默默往车角缩,宁愿多背几本书,也不想面对那么难解的问题,怎么一想真幸好科考出题的老师不会有女人。   “沁阳。”   “大哥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犹如天籁之音,砚哥儿眼睛一亮,立刻掀开了翠帷,“大哥快来,二姐与我正说你。”   阮沁阳斜睨胖墩一眼,之前满口的之乎者也,俨然要往严肃小老头发展,有了阮晋崤之后,倒是学会耍滑头了。   华丽的锦缎掀开,阮晋崤的视线越过阮晋砚,直接落在了妹妹的脸上。   见她鼓了鼓腮帮,才看向他,扬唇笑了笑:“沁阳,可是砚哥儿欺负你了?我把他抓到马上独行,我来与你作伴可好?”   砚哥儿:“……”大哥怎么这般睁着眼说瞎话,他小小一团,说话说得快还结巴,怎么欺负能欺负到二姐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敲委屈的砚哥儿默默缩成一团QAQ   /   蟹蟹地雷哟~ 第22章 巧遇   旁人听了只觉得阮晋崤是跟弟弟妹妹感情好,刚碰面就说笑,但实际阮晋崤说得就是真心话,十分想把砚哥儿从车厢里捞出去,代替他陪伴沁阳。   阮沁阳扫了眼躲在车脚一脸可怜的砚哥儿,轻哼了声,若是以往她一定心疼他两瓣屁股,但如今她是真气到了。   不是说他不能与阮晋崤交好,现实阮晋崤会发达,她也乐意看到砚哥儿跟他交好。   但他好的太过了就叫人生气了,不管怎么样在他心中的排序,她该高于阮晋崤才对。   现在最好摆明态度,要不然以后指不定会让她更生气。   所以听到阮晋崤的戏言,阮沁阳接腔:“大哥大病初愈,还是坐马车稳妥,砚哥儿早就觉着是坐车无趣,便出去骑马吧。”   阮晋砚瞪圆了眼睛,经此一役,他更明白了漂亮女人惹不得的这个道理。   说是孤身骑马,砚哥儿的个头就是骑最矮小的小母马也踩不到马镫,所以还是得叫人带他。   阮晋砚有几次跟了阮晋崤一起骑马的经验,上马倒是不怕,只是小小一团绷着脸坐在马上,叫人看着有几分可怜。   “这父亲也太狠心了,也不晓得这马车里坐的是不是继母……”   过路人不知道就听了一言半语,平白脑补了一处狗血后宅大戏。   阮晋崤的耳力好,听到了这句,掀帘子的手顿了下,才进了马车。   五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并行,拉得马车自然极大,车内布置了檀木小几铺了锦绣桌帕,放了蜜饯果子,旁边的位置被阮沁阳垫了柔软的毯子,坐卧都不会觉得难受。   此时阮沁阳就抱着飞燕草蓝色的引枕,把帘子掀开一块小角往外望。   瞧她这个样子,完全能驳了刚刚那个闲人的闲语,这样子哪里像是继母。   “要不然还是叫砚哥儿回来?”   这马车里香香甜甜,满是妹妹身上的味道,阮晋崤话虽然那么说,但坐下却不打算动弹。   “他羡慕你能骑马,把你当做崇拜对象,样样以你为参照,就让他如愿好了。”   说着,阮沁阳搁下了帘子,嘴唇翘了翘。   看出沁阳这是吃醋,阮晋崤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他连沁阳对阮侯爷的孺慕之情都觉得多余,更何况外头那个胖团子。   “沁阳那么说,就不怕大哥吃味?”   阮晋崤眉梢略挑,脸上的神色半真半假。   阮沁阳惊讶地瞧了他眼:“大哥吃什么味?砚哥儿才见了你几日,就把你当做人生目标,都这般了,大哥还想怎样?”   自然是想你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   阮晋崤低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勾了勾唇,看着像是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无奈地笑了笑。   “沁阳这一路可有累着?”   见她身后的靠枕略塌,阮晋崤跪坐靠近,帮她理了理枕头。   这马车不小,但塞了阮晋崤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略显狭窄,他的手伸过来,阮沁阳眨了眨眼,有种马车磕到石头,阮晋崤就会整个人把她压在车壁上的感觉。   幸好大路平坦,等到阮晋崤收手,她的脸也没撞上阮晋崤的胸膛,撞的头破血流。   半靠在枕头上:“大哥瞧我的样子像是有累着吗?那么近的距离,我走了快两天才到,活像是蜗牛搬家。”   阮沁阳懒洋洋地捏了枚蜜枣塞进嘴里,她本来就当做是旅游,一路走得极慢,掀开帘子看到路旁盛放的野花都会下车欣赏一番,阮晋砚说她是蜗牛搬家被她敲了脑袋,但是到了阮晋崤这儿,她却愿意自损。   “本来唤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散心游玩,见见不同的风景,只可惜我事忙,没办法与你一起。”   阮晋崤就是知道沁阳路上会慢慢过来,知道均不出那么多假,又怕她因为他委屈自己,缩短行路时辰赶到京城,所以才没去接她。   “哥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   才受过阮晋砚的气,阮沁阳越看阮晋崤越喜欢,在他这里,她不管做什么都有道理,这才是好哥哥。   阮沁阳一笑,脸上的酒窝就显了出来,双眸弯成月牙,比她刚刚添进嘴里的蜜枣看着还叫人嘴里泛甜。   阮晋崤拈了颗枣子入唇,喉结滑动:“不管什么时候沁阳对我来说也是最好。”   /   刚入夏的时节,路旁林荫茂密,微风轻拂,日光不冷不热。   砚哥儿骑马不算累,却频繁回头望向马车,觉着大哥和二姐一定在说好玩的事情,想到他没参与,不由得心头郁郁。   “不若叫停马车,四爷还是回车里去?”   带着砚哥儿骑马的是阮晋崤副将,他比阮晋崤的年纪长些,已经有了儿女,见砚哥儿渴望的小模样,主动开口道。   “不了,二姐还气着。”   “这是哪家的孩子,那么小就骑上了马?”   砚哥儿的话刚落音,旁边便响起了清脆的女声。   砚哥儿看过去,见着一群打扮奢华精致的姑娘,忍不住怔了怔,这算不算是二姐刚刚说的“积累不是无用”。   她挑了半个时辰衣裳搭配,画了一个时辰选簪涂抹脂粉,还真在路上遇到了能幸运见识她漂亮的路人。   楚媏站在中间众星拱月,家有意让她跟阮晋崤结亲,她对阮晋崤也颇感兴趣,自然就知道今天他妹妹弟弟要上京,而他出了城接人。   她本想“巧遇”阮晋崤,以阮沁阳为话题说几句话,哪里想到会看到眼前这幕。   坐在这马上的应该是阮晋崤的嫡亲弟弟,而阮晋崤……楚媏看向后头跟着的马车,有点想象不到阮晋崤那般的人把幼弟放在马上,自己乘车。   想着,她侧眼打量旁边章静妙的神色,见她眉眼带笑,没流露什么情绪,端的一副素梨月下,冷清婉约的姿态,心中冷哼了声。   “家父镇江侯,我是家中嫡次子。”   阮晋砚看出她们身份不凡,下马拱手打了招呼。   阮晋砚个头小,再板着腔调说话,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紧,见他那么正正经经的见礼,楚媏有几分喜欢。   “原来是阮大人的幼弟,你这是来京城与阮大人相伴?”   她家与镇江侯府算有交情,阮晋崤到京城前几日就拜访了延平郡王府,所以这般在街上相遇打招呼不算出格。   楚媏刚说完,阮晋崤掀帘下了车,他今日穿得是件玉红刻丝长袍,袍上用银线绣了宝相花暗纹。   也不知阮晋崤是多喜欢红色,几次见他,他都是穿红。不过这般张扬的颜色,他穿出旁人没有的味道,总是叫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这两眼过去,她并没立刻收回视线,因的是他转身扶下车的姑娘。   这位大约就是阮晋崤疼爱的妹妹,她听闻她长相出挑,但看着阮晋崤的五官,倒是没想到她长这样。   她穿得不算耀眼,身上的饰品也是简单,就像是为了方便出行,做了最随意的打扮,这份随意却有种忘俗的美。   她刚刚觉着章静妙素梨月下,冷清婉约,现在两两相比,阮沁阳既柔又仙,眉宇间带着娇花初绽软媚,生生把章静妙那般特殊气质给压下去了。   章静妙见到阮沁阳也是惊讶,她上一辈子虽然跟她不熟,但却偶尔见过她几面,在她记忆中不过是个小有姿色却无气质的小姐,这次再见却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叫章静妙突然想起,阮晋崤心头的那点朱砂,她没见过阮姀,但听闻她与阮沁阳长得相似,难不成这来的不是阮沁阳是阮姀?   如果这是阮姀,这般长相气质,叫阮晋崤念念不忘,着迷沉醉也是理所当然。   章静妙刚想,两两互相打了招呼,听到阮晋砚唤二姐,她又是一愣。   不是阮姀而是阮沁阳?上辈子她明明不长这样。   街上相遇,总不可能霸着街聊天,楚媏邀了阮沁阳有空一起玩,就退了到了一边。   待阮沁阳转身,见章静妙还在打量,楚媏轻笑:“阮大人的妹妹好颜色,京城美人不少,我倒是少见她那般气质。”   她虽然也妒阮沁阳美貌,但见章静妙失神,却心中爽快。   只见章静妙轻笑了声,那点失神收敛的很快:“安平县主这般貌美,的确出挑。”   姿态大方淡然,倒衬得楚媏小气,叫楚媏咬了咬牙。 第23章 到家   阮沁阳是见过楚媏的。这见过当然是在梦里。   入梦后,她是先开始看得书,因为觉得那本书逻辑不通,狗血至极,不相信自己是穿了书,才开始文字化成了景。   而梦境主要重点是原主欺负女主,原主遭报应那段特别清楚,其他东西都是一笔带过。   所以楚媏能让她在梦中看到,而不是以文字叙述的方式叫她记住,说明她在故事里算是个重要人物了。   按着小说角色重量,楚媏该算是个女三。   她出身延平郡王府,家中父兄都是朝廷重臣,早早就有了县主的封号,还颇得太后的喜欢。   阮晋崤刚到京城便被楚媏给瞧上,延平郡王本只有三分跟侯府结亲,因为女儿热衷,这三分也变成了五分。   而阮晋崤他的皇上爹,也颇好看这段联姻。   书中的表述是阮晋崤心里残留着爱上妹妹的伤痛,此生挚爱与他无缘,娶谁不是娶,就同意了婚事,只是随后就知道了他阮家的孩子,跟阮姀不是兄妹,就解除了婚约。   现在没了书本阮姀和阮晋崤那段,阮沁阳觉得阮晋崤跟楚媏挺有戏。   楚媏性子不差,长得算是貌美,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世好,嫁给阮晋崤对他的帮助不小。   “沁阳在想什么?”   见沁阳上了车就一言不发的沉思,阮晋崤看了她低垂的羽睫良久,才缓缓问道。   “在想哥哥……”阮沁阳故意顿了顿,笑着接道,“的婚事。”   阮晋崤的情绪随着阮沁阳这顿一顿,冲上落下。   阮晋崤的年纪早就该定亲了。只是他亲爹不发话,阮侯爷不可能越俎代庖,现在这位栖霞县主是皇上看好的,那就不一样了。   “哥哥瞧栖霞县主怎样?”   阮晋崤神色淡淡,像是阮沁阳问了个傻问题:“有沁阳在,哥哥什么时候注意过旁的姑娘。”   这话虽然好听,但阮沁阳还是轻瞪了阮晋崤一眼:“我与哥哥说正经的,哥哥的年纪该娶妻了,再者哥哥你不娶妻,我又怎么能嫁。”   阮晋崤此时脸上的笑只剩了淡淡一层,要是阮沁阳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笑只在皮肉,阮晋崤的眸子寒得戾气翻滚。   “若是我为了沁阳不嫁,而不娶,沁阳会气吗?”   阮沁阳怔了下,看着阮晋崤似笑非笑的脸,伸手掐了他的鼻尖:“哥哥都几岁了,怎么比砚哥儿还幼稚。”   “哥哥要是真这样,我当然会气。”   柔嫩如花蕊的手指一触即离,阮晋崤摸了下鼻尖,不觉得疼只觉得酥。   他能察觉他对沁阳的感情,比起兄妹之情要重许多。旁家兄妹兄长再喜欢妹妹,也不会想让妹妹在身边留一辈子,偏偏他想。   而且光是想到沁阳会嫁人,为人生儿育女,他心恍若被刀刮了万千片。   他不管别家兄妹如何,他只知不会有人比他对沁阳更好,沁阳只能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与他相伴。   “哥哥怎么舍得沁阳孤苦,哥哥一定会为沁阳寻到最好。”阮晋崤声音低哑,保证道。   阮沁阳听着颇为满意,只是不知道原本再说阮晋崤的婚事,怎么就说到了她的头上。   “哥哥要是对栖霞县主无意,也可以多接触其他家小姐,比起门当户对,我更想哥哥能找到自己打心眼喜欢的。”阮沁阳说完,觉得说得好像有点理想主义,阮晋崤的婚事估计皇上人都挑的差不多了,补充道, “当然门户也不成差太多。”   “好,都听沁阳的。”   阮晋崤应的干脆利落,阮沁阳跟他熟悉,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说起来,没了原定的女主让他爱的要死要活,也不知道他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   御赐的府邸,别的不说,门头是十足威武大气。   “怎么不走侧门?”   阮沁阳看着镶金的将军府牌匾,朝阮晋崤道。   为了气派取个好兆头,一般府邸的正门都是垫高了楼梯,而侧门方便进出都是平地,他们是马车,走侧门比走正门方便,但阮晋崤专程准备了轿子,非要从正门进府。   “舍不得。”   阮沁阳本来准备了一箩筐“一家人没那么讲究”,“不管正门侧门哪里方便就走哪”之类的话,但阮晋崤的三个字,她就闭了嘴巴乖乖进了轿子。   轿子也有砚哥儿的,不过他没上,非要走路。   阮沁阳见他萝卜腿踏得东倒西歪,知道他这是卖可怜叫她消气,轻哼了声:“有收拾好的干净屋子没,叫砚哥儿先去休息。”   砚哥儿闻言眼睛亮了亮:“砚哥儿陪二姐。”   轮不到他有发言权,阮晋崤把他抱起,塞给了老妈妈,交代了几句,把他带回住处休息。   见阮晋崤一气呵成,趴在老妈妈身上的砚哥儿委屈回望,阮沁阳忍不住发乐。   进了将军府,阮沁阳就一个感觉,这府邸就像是皇上假公济私弄给阮晋崤的。   朱甍碧瓦,雕栏玉砌,没一处不精巧。   进了二门,见山见水,茂林莺啼,回廊曲径,檐前连灯。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知道下人怎么照看的花草,两旁的地被翻的乱糟糟也没添新花,还有檐下的灯盏也破破烂烂,看着像是土匪进村打劫过。   “这院子都是没打整,我叫了管家收拾,他却蠢笨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等沁阳你来劳神。”   阮晋崤语带歉意,阮沁阳还能不明白,管事怎么可能不懂换灯,估计是他看了她的信,知道她想布置府邸,故意做的。   “沁阳你瞧这桥多难看,要不然拆了再造。”阮晋崤连看都没仔细看,余光掠到就嫌弃道。   “哥哥你还是放过这桥吧。”   阮沁阳说完,扫到有个穿着紫色锦服的姑娘蹲在回廊边上,手里拿着锄头似乎在种花。   听到动静,那姑娘站起,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樱唇轻抿,我见犹怜。   阮沁阳看了阮晋崤,见他目不斜视,仿佛看不到那个姑娘,还以为是自己见了鬼,但见海棠好奇的盯着看才放下了心。   轿子过了回廊,阮沁阳没开口,阮晋崤也没开口,那种花的姑娘,大概没想到会没人问她在做什么,怔愣了半晌,握着沾满泥土的锄头,不知道何去何从。   阮沁阳这个人不爱走善解人意的路线,她就是看出了那姑娘满肚子腹稿,才故意不问,等到看不到人了,才道:“那位姑娘穿着不像下人,怎么在干锄草的活。”   从管事口中知晓了那是皇上送得美人,阮沁阳“哦”了声,人倒是漂亮,但这引人注意的套路也太老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就当哥哥是个心态扭曲的自私鬼,他现阶段的心态就是,他不知道他跟沁阳不是亲兄妹,他也不会发展什么禁忌恋,因为太喜欢妹妹把妹妹囚禁之类的,只是不愿意妹妹嫁人,觉得妹妹只该喜欢他,只该跟他好,他的眼中也全都是妹妹。   至于上辈子什么的,你们可以把男主看成个跟女主一样全新的人,或者当做女主看得书是同人小说二次创作跟原著没关人物严重OOC 第24章 收服   “大人不解风情,他那妹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看到我了却视若无睹。”   桑娥照镜见脸上的泥痕还有残留,她那么一个人站在那,要是不瞎都会注意到,那兄妹俩却一声不吭,一个是只看得到妹妹,一个看到她就像是看见到了路边石头子。   她也是被他们的态度弄蒙了,忘记出声请安,不上不下的像个傻子。   说完见屋里的几个女人发笑,桑娥恼怒瞪向她们:“你们笑话我,但至少我见到了阮大人,但是你们呢!特别是诗薇,你别忘了你求见大人,直接就被侍卫拦住,连看都没看到大人一眼。”   皇上给阮晋崤送了四个美人,四人长相各有韵味,刚出宫时她们互相打量,知晓阮晋崤未娶妻,连通房都没有,彼此把对方当做对手。   但哪里想到她们一进将军府,就被管事安排到了离主院足够的远的院落,阮晋崤连见都不打算见她们一面。   “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就算不捧着我们,看着陛下的面子,也不该那么冷落我们,我们可是陛下赏赐的。”   听了桑娥的话,卧在榻上丹昙看着自己的指甲幽幽说道。她日日弹奏,琴弦坏了几根,手指甲也秃了,却引不来阮晋崤。   诗薇:“是陛下赏赐的又如何,大人并未缺我们吃穿,只是不叫我们伺候。”   “你还真沉得住气,你说得对,大人不缺我们吃穿,但我们难不成就这样,一直见不到大人的面?”   丹昙看向诗薇,“我们当中你最有主意,你倒说说怎么办?”   皇帝给臣子送女人,当然是让他们拿来睡的。   她们现在不缺吃穿,那是因为她们刚进府,等到时间一长,要是阮晋崤一直不搭理她们,下人们贯会扒高踩低,见主子不搭理她们,她们又无门告状,怎么可能一直恭敬。   几人向诗薇讨主意,不知道她现在也心慌的很。   她不怕阮晋崤不好色,就怕他这般油盐不进,皇上叫她过来,意在让她帮忙阮晋崤打理后院,处理些阮晋崤顾忌不到的小事。   她本想阮晋崤不会不要无用之人,是想到阮晋崤连见都不见她,她打点的银子也像是沉入海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桑娥你觉得安平县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诗薇想到她探听到关于阮沁阳的事迹,如果阮晋崤那儿实在走不通,那就只能试试阮沁阳了。   “是个美人。”   桑娥回想当时的情景:“她长得极美,不必我们差,而且大人很宠爱她。”   其实要不是知道阮沁阳是阮晋崤的妹妹,经过了被无视,她都不想再使力了,阮晋崤就像是只看得见阮沁阳,而阮沁阳又美的让旁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县主受宠,既然我们讨好不了大人,就先讨好县主。”诗薇一锤定音,桑娥她们觉得身为御赐的美人,不讨好男人讨好女人太没道理,但也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   /   阮晋崤陪着沁阳逛了一遍府邸,他新官上任事情太多,只均了半天不到的假,所以留了弓藏,换了衣裳又去了兵部。   “大哥最近很忙?”   沁阳见阮晋崤走得那么匆忙,早知道就不叫他陪她乱逛,本以为他是没事了。   “大人刚上任,任的又是兵部侍郎这样的要紧官职,总有闲言闲语说大人年轻又未成家,担不起这样重要的职位。”   说起来阮晋崤这个将军还是正二品,兵部侍郎不过三品,但一个是有品无权,一个是实权在手,完全就是不一样的事。   许多宗亲孤守着爵位,却还不如一个实权官职得的好处多。   阮晋崤没认祖归宗,他们阮家在镇江算是厉害,但是放在京城就不够看了,会有人不满阮晋崤找他麻烦也是正常的事。   “大哥辛苦了。”她刚见阮晋崤,觉得他神采飞扬,没想到他会累成这样。   “大人这段日子都是早出晚归,忙起来饭都记不得用,夜深了都还在书房忙着公务,也就是二姑娘你来,他才休息了半天。”   听着十分叫人心疼了。   不等院子收拾好,阮沁阳先交代了跟来的厨娘去熬汤,给阮晋崤补一补。   顺便把菜单也定了。   “到了时辰就唤人叫大哥回来用膳,要是他有事耽搁,就派人送送去,守着他吃了再把碗碟带回来。”   弓藏眉开眼笑:“二姑娘来了一切都好了。”   阮沁阳习惯了被阮晋崤身边的下人当救星,闻言笑了声:“等到大哥娶了妻,你们就不用眼巴巴的等着我来救场。”   弓藏听着心里也摇了摇头,他总觉得就算是主子娶了妻,最听得也还是二姑娘的话。   院子的模样,阮沁阳早收到了图纸,什么地方摆什么,种什么都想的差不多,此时只要摆上就行。   倒是她记得阮晋崤说他的院子破旧,特别去看了趟。   两人的院子挺近,几步路的功夫,阮沁阳就见到了只是零星种了几根竹子的主院。   屋里头有床有桌,但也仅限于有床有桌,其他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周管事陪着阮沁阳一边看一边在旁汇报,连阮晋崤还有几套衣服可穿都说得清清楚楚,阮沁阳看了周管事一眼又一眼。   让他从侯府跟到将军府,就是觉得他办事能力强,跟着阮晋崤走,能处理好这些琐事。   他倒好,只是把一切问题记录下来,等着她过来处理。   周管家被主子看得抹汗,还不是阮晋崤吩咐不准他多事。   阮沁阳想了想带来的摆件,挑了几样摆在了阮晋崤的房里,带的锦鲤也均了一对给他,用翡翠缸装了摆在他的桌台上。   有了这两尾鱼,屋子看起来总算是有人烟了。   “花有香味大哥不一定喜欢,你去寻几株绿植摆在屋里。”   全部吩咐完了,她院子也打整的差不多,院名她懒得再取,就还叫煦锦院。   弄完了,阮沁阳正想着府里的那几个美人,没想到她们就来了。   “说是来拜见姑娘,还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脾气看起来都不错。”海棠从怀里拿出颗金豆子,“这是给奴婢的赏钱。”   金豆子打赏丫头,放在外面十足的出手阔绰,但她们这些大丫头从小跟着阮沁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海棠拿出来格外大方。   “既然是给你的赏钱,你收着就是。”   阮沁阳本来也打算见这几位,没想到她们主动找上门来。   在书里面这四人是皇帝为儿子精挑细选的,不止是漂亮,每个还各有所长。   书里头这些人是等到阮晋崤认祖归宗才派上用场,她既然知道她们有用,提早打交道也不坏。   “叫她们进来。”   诗薇她们特别等到院子收拾差不多了才过来,等在门口,就怕阮沁阳如同阮晋崤一样,见都不见她们就把她们打发走。   听到丫鬟通传叫她们进门,脸上那股高兴的劲,犹如后妃被皇上翻了绿头牌。   海棠看的莫名其妙,这些女人到底是多想见她们家小姐。   莺莺燕燕跪倒一排,阮沁阳坐在榻上,突然觉着自己就跟新进门的主母似的。   “不必行那么大的礼,虽然你们没名分,但却是皇上赐下,光凭这点将军府就不可能薄待了你们。”阮沁阳说完,更觉得像是主母管教小妾。   咳……   阮沁阳每一个都仔细看了遍。   皇上还是很疼阮晋崤这个儿子,这四个一个赛一个漂亮,那个种花的姑娘在里面还不算最美。   “县主待我们越好,我们越不能没规矩,陛下赐我们下来,我们便是将军府的奴婢,若是不能伺候好大人与姑娘,我们能有何用。”   诗薇原本只是五分想从阮沁阳这儿下手,但进了院子见了阮沁阳就变成了八分。阮沁阳才来多久,就让将军府焕然一新,原本感觉生锈的齿轮运转了起来,这些天将军杂乱的花草仿佛都有了解释。   陛下给她下得命令是叫她在将军府后院,为阮晋崤分忧,现在府里有了阮沁阳,阮晋崤更不会需要她,跟在阮沁阳这儿反而能把她任务做好。   想通这点,诗薇看向阮沁阳的目光更灼热:“县主才来京城,对京城许多人家应该不算了解,奴婢在宫中学了几年规矩,管教奴婢的嬷嬷叫奴婢学的就是各家家谱、内院的人际往来,好叫奴婢被被赐下后,能为主家分忧。”   诗薇顿了顿,“奴婢想为县主分忧。”   她话说完,厅内静了静。   不止青葵她们震住了,连桑娥她们也目瞪口呆。   她们之中最聪明最貌美的就是诗薇,本来以为诗薇说从阮沁阳这儿下手,意思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正不管什么说,就是叫阮晋崤睡她们。   但没想到诗薇竟然自称起了奴婢。   她们是御赐的美人,如同刚刚进门阮沁阳所说,虽然没名分,但也比丫鬟一流身份高许多,诗薇自认奴婢,那不是平白把自己身份降低了。   最重要的是她打算留在阮沁阳的身边为奴为婢,那不是更不可能上阮晋崤的床,就没听说过哪家哥哥睡妹妹身边丫头的。   打破安静的是阮沁阳搁茶盅的声音,抿了口茶,阮沁阳品着嘴里的清香:“你想好了吗?如果你有你所说的本事,自然是我说需要的,只不过我京城留不了许久,而你又是陛下赐给将军府,你就是讨好了我,我也给不了你多少好处。”   “诗薇不需要多少好处,只是想物尽其用,为县主分忧。”   诗薇行了大礼,铁了心要为阮沁阳办事。   海棠在一旁看得咂舌,她们家姑娘是什么神仙魅力,明明是赐给大爷的美人儿,不去讨好大爷,非要留在她们煦锦院。   诗薇这般,就叫剩下几人左右为难,她们不同诗薇,根本不知道陛下有下命令,不过桑娥与但丹昙听到阮沁阳所说,似乎明白了诗薇的主意。   阮沁阳始终会离开将军府,但是她们又不会被她带着走,所以她们现在为奴为婢,能在阮晋崤面前冒头,总比在偏僻院落没人搭理的好。   只是说她们本来有人伺候,变成了伺候人。   桑娥和丹昙互看一眼,询问彼此的意见。   “奴婢擅舞擅琴,希望能与县主分忧。”   见丹昙跪下,桑娥一愣,她刚刚明明是在她眼中看到了骄傲和倔强,为什么她就那么跪了。   想着,她也跪下:“奴婢什么都懂些,单样拿出来可能比不上诗薇与丹昙,但是综合起来未必不如她们有用。”   这才表忠心,就开始争起宠来。   阮沁阳还记得她拿着锄头满脸呆愣的模样,对她感官不错,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了特殊对待,桑娥笑得格外如意,桃腮粉脸,恍若四月桃花。   这三个表明了态度,就剩了一个绿萼。   绿萼明显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般,她来将军府是为了当主子,又不是为了当奴婢。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她心中骂了声傻,她们才来将军府多久,大人不过是一时腾不开手来,她们竟然急着来当人奴婢。   “若是县主需要,我也会为县主分忧。”   绿萼浅笑盈盈,这称呼就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为她不犯傻而高兴,不知道阮沁阳也为她的选择高兴。   这四个当中,就绿萼是收了赵家的买通,是赵家想放进将军府的暗线,她要是像桑娥她们一样,也打算当她的丫头,她还要想怎么安排她。   她不来,当然就是皆大欢喜。 第25章 参汤   打发走了绿萼,阮沁阳看着面前三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摸了摸下巴。   既然都穿越了,要是让她穿成男人多好。她以前看书的时候,觉得男频的小说,男主穿越后光想着三妻四妾猥琐,但是让她变成男人,她一定会纳妾纳到后院塞不下。   软嫩嫩的女人,美好的叫人看了就心头高兴。   丹昙被阮沁阳看得有些不自在,羞怯怯道:“县主可想听奴婢奏一曲?”   “先不必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阮沁阳叫丫头给她们抬了圆凳,“就同我最前面所说,你们是御赐的美人,就是来了我这儿,也跟奴婢不同……要算就算是我煦锦院的客人。”   阮沁阳是想说算是特聘顾问,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现代的词汇,说得让她们听得懂,干脆用了“客人”。   “县主太瞧得上奴婢们,奴婢们怎么担得起县主的客人。”   “你们是皇上御赐,自然担得,如若不然你们随我出门,一口一个奴婢,那不是叫旁人觉得将军府不尊陛下。”   听着姑娘还要把这几个美人带出门,海棠在一旁傻乐,总觉得那场景一定十足的惹眼好看,丝毫都没有饭碗要被抢走的紧张感。   说通了三人,阮沁阳不打算先问她们京城的事情,而是叫来的周管事,问她附近还有哪儿有空置的住处。   三个美人面上不掩雀跃,她们做得决定没错,这二姑娘比阮晋崤惜花太多。   “二姑娘的院子是扩过了的,旁是大人的主院与书房,再过去就是前院,而另一侧就是点睛阁,依山建的,大人说拿来给二姑娘赏景,仅有的几间小屋也拆了,做成了空厅。”   而点睛阁再过去就是比较偏的位置了,这般还不如让她们住原来的院子不搬。   桑娥她们紧张地看着阮沁阳,就听她道:“那就在我的院子住下。”   她的这个新院子感觉起来比阮晋崤的还大一些,只是阮晋崤东西少,伺候的人也少,院子又跟书房相连,就显得空大。   而她这个院子,碧纱橱,暖阁,厢房……什么的都齐全,更像是完整的主院,完全容纳的了桑娥她们。   “我觉着你们聪明,才把你们留在我这处,若是你们干了什么不聪明的事,你们得知道我这人心眼不大,素来爱斤斤计较,别人欺我一寸,我就要逮机会压他数尺。”   就像是读心术似的,丹昙心里刚冒出住在阮沁阳这儿,可以趁机讨好阮晋崤的念头,就听到了阮沁阳的话。   阮沁阳的声音软绵如同夏日和风,但却让人质疑不了她话的真实度。   再者按着阮晋崤疼爱她的程度,她们就是侥幸在煦锦院勾搭了阮晋崤,大概阮晋崤也会穿上裤子不认人。   “县主给了诗薇证明自己用处的机会,诗薇无论如何都不会犯傻。”   丹昙跟桑娥紧跟着保证。   阮沁阳轻眯着眼将三人打量了遍,点头道:“对待有用的人我一向大方,你们也不必担心跟着我落差太大,我大哥不一定有我大方。”   阮晋崤倒不是不大方,只是他很多事情没概念,再者他的好东西一般都在她的私库里存着,想赏人也赏不了什么。   桑娥她们闻言,偷瞄了阮沁阳几个大丫头。   青葵打扮的还算素净,但脖子上还是带了块水头不错的和田玉,而海棠头上插着赤金簪子,耳朵带着珍珠耳珰,手上还带了镶嵌宝石的镯子。   这打扮比寻常家的小姐还要富贵。   再看这屋子,阮沁阳才搬来多久,这见客的大厅就铺上了如意纹番石榴羊绒地毯,侧面的八宝柜,摆上了玉观音,绘麒麟斗彩葫芦……   还有那面紫檀木嵌象牙绘石榴花插屏。   至于阮沁阳所穿,只能说样样看着漫不经心,合在一起偏精致无比,叫人移不开眼,想让问问她的首饰是在哪儿买的,衣服料子是什么,又是找什么绣娘做的。   不管旁边两人,桑娥猛点头:“能伺候县主,是桑娥的福分,桑娥定不会起任何不该起的心思,只求常伴县主。”   诗薇与丹昙也是这个意思,情深意切的保证心中只有沁阳一人。   叫沁阳看得又开始后悔自己不是个男人。   “先搬家,叫周管事帮你们把东西搬过来,你们就住西面的暖阁,要是有什么缺的找青葵。”   “谨遵县主吩咐。”   /   收了三个美人,阮沁阳开始忙起了就阮晋砚的拜师礼。   其实古代书院跟现代学校差不多。   想上好学校就要在好片区,想进好班就要有好成绩。   他们现在就在京城,阮晋砚有身份又好学,进好班是肯定了,好老师阮晋崤也为阮晋砚找了,是个桃李满天下,声誉卓著的老夫子。   现在就剩下送老师束脩这项。   礼太重了不好,太轻了又怕那老师多想。   她本来准备了一块上好的澄泥砚,但觉得还是轻了点,打听那夫子喜欢收集画册孤本,打算在京城找一找,高价买一册清雅人喜欢的东西。   她跟阮晋崤一起长大时,阮晋崤比她高两个个头,她说话的声音比砚哥儿还奶声奶气,所以她那时心理年龄虽然大,觉得阮晋崤太阴暗,扯着他晒太阳,但也不能昧着良心真把阮晋崤当儿子。   但到了砚哥儿这里,她真算是他半个娘了。   想到那个小没良心的:“砚哥儿睡醒了没?”   “四爷这一觉睡得沉,要不要叫奶娘唤醒了,免得晚上睡不着难受。”   “让他再睡半个时辰,他东西就放大哥的院子吧,我们这里姑娘太多,免得把他养娘气了。”   听了周管家说了府里的布局,砚哥儿又是被阮晋崤带到他院子里小睡,阮沁阳猜到阮晋崤可能就是想让砚哥儿跟他一起住。   说起来书里面阮晋崤跟砚哥儿没什么感情,年纪差距大,又没相处过多久,但现实他们却十分亲近。   感觉那书大致情节都对,但是关于几个主要角色的性格上写得都很极端,不过能预先知道许多会发生的事已经算是开了金手指,至于不符的地方,她自己注意对照,别事事以书本为真理就行。   /   等到阮晋崤回府时,家中已经焕然一新,檐下挂上了羊角芙蓉彩穗灯,两旁也移了许多花植。   沁阳的行动力向来都快。   阮晋崤肃着的脸渐融,只可惜他被事情绊住了脚,无空回来陪她一起用膳。   一路走到煦锦院,阮晋崤在外头看不到院子内的事物,但还是多看了几眼,才回住处。   “今日沁阳在府都做了些什么?”   弓藏本来以为主子要进煦锦院,想着太晚了不好,正想着怎么规劝,没想到主子脚步一转,打算走了。   弓藏跟上去,弓腰道:“二姑娘先是收拾了院子,又派人去找名画孤本,用作四爷的拜师礼,还有陛下送来的四个美人,二姑娘留了三个……”   “美人?”   阮晋崤记得皇上给他送了几个女人,不过没放在心上,扔在府里就没管了,现在听到沁阳把人留下,才想起了这几人。   “她们去找沁阳?”   “回大人,那几位姑娘找了二姑娘,说要在二姑娘身边为奴为婢,二姑娘见她们有几分本事,就留下了。”   阮晋崤眉头微蹙,打算白日再问问沁阳的想法。   一路走到住处,阮晋崤换了身衣服,又去了书房。   刚坐片刻,厨房的丫头就送了参汤过来。   “二姑娘叫炖的参汤,就等着大人回来用呢。”   阮晋崤打开缠枝莲花炖盅,热气扑鼻。   “这盅人参当归鸡汤是二姑娘找了大夫跟大厨一起改过的食谱,放的食材都有定数,提升了味道,因是为大人专门定的,比寻常的参汤更滋补大人的身体……”   参汤雾气里,阮晋崤的眸子闪着淡淡灿光,他费尽心思,也不过为了这些。   为了妹妹把他放在心上,像他一般,眼中只看得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V   这一章留言发红包~你们看着我的大眼睛,答应我不要拿着我的钱去看别的大大的文,嘤   还有,不要看盗文【认真脸】   /   还有谢谢这几天的地雷哦~啾咪 第26章 邻居   鸟雀莺啼, 天朗气清。   大约睡得是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床, 阮沁阳一点认床的毛病都没有, 一觉睡到天亮, 盯着四季屏风半晌,才反应过了自己不在家里, 换了新住处。   换了衣裳, 阮沁阳见两个丫头面色红润:“睡得不错?”   “感觉京城跟侯府的感觉差不多, 反正在姑娘身边, 在哪奴婢都能睡得香。”   海棠拿了琉璃彩绘圆肚瓷瓶,打开盖子, 阮沁阳伸手点了瓶里的蔷薇露抹脸。   “到了夏日,蔷薇露还是腻了点,得寻新的东西擦脸。”   古代比现代不好的其中一项, 就是没有现代那么多的护肤品。现代只用花钱买护肤品就好了, 而古代寻常的擦脸油,感觉厚的就像是往脸上糊了层猪油,好的方子全都掌握在世家贵女后院里, 偶尔弄到几张方子, 还要担心是不是收到假的,怕哪个女人报复社会。   不过到了京城,渠道总会比在镇江多不少。   “奴婢见到栖霞县主,觉得她的肤质还没有姑娘看着剔透无暇,让奴婢觉得这些外物有用,但天生丽质更重要。”   海棠总听说京城繁华, 什么都要比镇江好上数倍,以为京城的姑娘们都是仙女儿,但进了城见了楚媏那几位贵女,那点乡下人进城的自卑感就没了,京城也就这样,那些贵女不如她们家的姑娘。   “海棠儿果真是睡得好,脑子都比平日明白许多。”阮沁阳笑着点了点海棠脑门,“天生丽质当然重要,但以为我要不是从小折腾,会有现在这番瞧着天生的自然。”   海棠努嘴:“奴婢觉得姑娘一直都是这模样。”   阮沁阳不跟她辩,她现在还记得她穿过来的时候。   这具身体意外落了水,就是被阮晋崤救起来也去半条命,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等她下床,第一次照镜,看到是个肌肤蜡黄到发灰,身体干瘦的“小骷颅头”。   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画面。   回忆起了不好的画面,今个阮沁阳在打扮上特意尽了心,穿了件淡粉色银纹绣百蝶撒花缎上衣,下面配了墨绿百褶散裙,腰间配粉绿明珠流苏带。   恍若含苞待放的花儿初开的那抹嫩。   阮沁阳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的模样,任谁看都是乖巧讨人喜欢的可人小妹。   阮晋崤和阮晋砚起得都比她早,已经跑了几圈,打了一套拳。   等到阮沁阳坐上饭桌,阮晋崤换了官服,估计是冲澡,发丝还带着湿润,黑乎乎的头发压在额角。   “怎么头发还没干就束起?”   阮晋崤摸了下头发:“快干了。”   “哥哥以为我年纪轻轻眼神就不行了?”叫青葵拿了干帕子,阮沁阳看了眼漏钟,“哪个时辰当值?”   “巳时……不急。”   “既然不急,还是擦干了头发再去。”   阮沁阳抽了他手上的紫玉簪,覆了干帕子上去:“头发若是不干,容易犯偏头疼。”   “嗯……”   阮晋崤披头散发的时候很少,而且基本不会叫人看到,更何况现在这般满屋子都是下人的环境。   此时头发散开,沁阳的手隔着帕子在他头上擦拭,对上阮晋砚的圆眼,阮晋崤覆盖了妹妹的手:“别忙了,先吃早膳。”   “还差一点点。”   阮沁阳没注意到阮晋崤覆上来的手,阮晋崤也不主动撒手,感受着沁阳时不时的触碰,等到沁阳嫌碍事挥开,他才自然的垂下了手。   “砚哥儿要是饿了,就先吃。”   砚哥儿摇头:“砚儿等大哥和二姐一起用膳。”   等待的途中,砚哥儿的小肥脸时不时流露同情的神色。   二姐摆弄起人来叫人拒绝不了。他本以为他年纪小,所以逃不过二姐的魔爪,没想到大哥也是这般,都已经是弱冠的年纪,还要被二姐散了头发,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拿着帕子擦头。   见头发干的差不多,阮沁阳拿着腕上的缎带,把头发暂且虚束:“先吃了早膳,晾一会再冠发。”   “好。”   阮晋崤轻应了,头发温顺的落在后背,描金的缎带垂的很长,风略过,漾如温柔的水波。   他们三人的早餐算是丰盛,阮沁阳吃的少,但阮晋崤很阮晋砚的胃口都不小,特别是阮晋砚开始练武之后,食量是往常的两倍,瘦了不少,但还是顶着个小圆肚子。   阮沁阳来京城带了四个厨子,将军府的餐桌的变化,往上了几个档次。   红漆螺钿海棠圆桌摆了冰糖百合马蹄羹,清蒸肉末蛋,奶油松瓤卷酥……早上吃肉不容易克化,阮沁阳只让上了一道枸杞素鸭。   比起阮沁阳吃东西挑三拣四,阮晋崤和砚哥儿都是给什么吃什么,吃饱了肚子,阮晋砚漱了口,叫二姐安排早中晚膳,他估计要许久许久……许久才会瘦了。   时间差不多,阮沁阳看着阮晋崤的头发:“青葵你帮大爷把头发束好。”   阮晋崤本来在抿茶,闻言面无表情地抬头,青葵生生顿住了步子,不敢往前。   不过幸好那吓死人的眼神只是一瞬间,满目的戾气消失的速度,快得让青葵都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   “沁阳散的头发,却不管到底,要叫别人收拾烂摊子。”   阮晋崤似笑非笑,就像是玩笑般说,“沁阳这般,大哥会生气。”   沁阳眨了眨眼,她是因为吃了东西,觉得手沾了味道,没那么干净,才叫青葵帮忙,这有什么好气的。   “大哥不嫌我手油,我就有头有尾。”   话是那么说,阮沁阳还是拿着香胰子洗了遍手,才重新给阮晋崤带上发冠。   手指滑过头皮,阮晋崤身体下意识战栗,阮沁阳手松了下:“扯着头发了?”   “无,沁阳下手很轻。”   只是太轻太柔,叫他心头发痒,想要抓着她的手不放。   /   送走了阮晋崤,阮沁阳看向已经把书本准备好的砚哥儿。   “大哥给你备了书房,你来寻我一起做什么?”   “二姐……”砚哥儿巴巴地眨眼,“我与二姐的眸子同出一辙,被那么漂亮的眸子看着,二姐怎么还能忍心生气。?”   阮沁阳吃软不吃硬,跟着她长大,砚哥儿若是不会撒娇就怪了。只是他入了族学后,听多了他们家人丁稀少,阮晋崤去了战场会尸骨无存,没命回家,所以才开始越发越老成,想担起家中男丁的责任。   而现在有了大哥当顶梁柱,他的孩子气稍微回来了些。   阮沁阳盯着他的滚圆的眼眸半晌,轻哼了声,揉了揉他的头:“你的胖眼睛跟我养的锦鲤相似才对,哪里跟我同出一辙。”   煦锦院的碧纱橱离准备的有阮晋砚的书桌:“困了就睡,想玩就出去玩,马上就要入学了,你也就这几天空闲。”   阮晋砚歪了歪脑袋:“砚儿练武手酸,要不然读一会儿书,只练两刻钟的字就休息?”   手酸还要干那么多事情,别人都是怕自家的孩子偷懒爱玩,她家这个倒好,她还要想着法子叫他偷懒。   “字就别练了,读完书小歇一会,跟我去隔壁送礼。”   将军府的左右自然也都官邸,远亲不如近邻,阮晋崤进京时,阮沁阳就吩咐了周管家记得送礼,这会儿她到了京城就收到了邻居的洒金请帖,邀她跟女眷们喝杯茶吃个点心。   除了邻居家的请帖,阮沁阳还收到了两张帖子。   一张落款是栖霞县主,一张是章太傅家的章静妙。   收到栖霞县主的帖子阮沁阳不惊讶,昨日遇见,她就说邀她一起玩,但是章静妙的示好就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日她听到介绍,特意多看了章静妙一眼。   书里面关于章静妙的描述不多,她记得她,是因为她是四皇子的皇妃。   而四皇子是皇后的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阮家跟太傅府没什么交情,她没什么必要跟她示好。   难不成是她对她一见如故了?   阮沁阳叫来了诗薇:“你清楚各家姑娘的性子吗?如栖霞县主与章静妙?”   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能排上用场,诗薇越发觉得自己选择没错,仔细地道:“若是县主问诗薇京城各家姑娘的性子,诗薇没那么大本事,但经常在外头行走的,管教嬷嬷都搜集成册,叫诗薇熟记。”   而楚媏跟章静妙属于名单顶尖的一批,诗薇自然知道。   “栖霞县主出身延平郡王府,是郡王爷唯一的嫡女,时常进宫伴太后身旁……至于性子,宗亲贵女自然高傲,栖霞郡主在其中算是平易近人,从未听过关于她专断蛮横,任意妄为的传言……”   “章姑娘出身太傅府,排行第五,是嫡次女。前头两个姐姐都嫁了,一个嫁到了镇国将军府,一个嫁到了蔡伯府……章姑娘的两位姐姐都十分有才气,未嫁前有许多才子追捧,而章五姑娘,因为容貌才情更胜姐姐,受到的追捧更多,虽没明说,但不少人都道她是京城第一才女。”   诗薇觉得阮沁阳似乎对章静妙更感兴趣,又继续说了几桩关于她的事情,什么诗会才惊四座,中秋提字得了皇后夸赞赏赐,还有哪个痴书生去爬太傅府的墙头……   性子这种事情,概括起来太主观,诗薇聪明所以记了这些事情,讲述清楚,叫阮沁阳判断。   阮沁阳听着就像是听故事一样,让青葵给诗薇倒了茶,海棠见她们停了,憋了许久终于能开口:“爬墙算是什么,还有人不过在街上见了我家姑娘半张脸,就失魂落魄的跟着轿子跑,怎么赶都赶不走;还有些才子不知道写了多少首酸诗,把我们姑娘夸得绝无仅有,但我看来那些诗夸得话,都还不如我家姑娘的万分之一……”   海棠的小嘴噼里啪啦,阮沁阳看得发笑,有海棠在,她永远都不担心没人追捧她,她的一张嘴能抵过才子们的千百首诗。   “县主自然美貌动人……”   “行了。”见诗薇被海棠说愣,下意识也要夸赞,阮沁阳摆了摆手,“等会你同我一起去邻居家拜访,这几家的女眷你了解吗?”   外头的事都清楚,更何况是邻居,见诗薇点头,阮沁阳见她去看一眼送的礼,就不管了。   阮晋崤他的皇上爹把府邸赐在这里,总不会给自己儿子找一堆恶邻居。   将军府右面挨着的孙家,老爷是在中书省任参知政事孙庆山,斜对门是卫伯府……   都是些家世不算显赫,但清白有规矩,名声不错的人家。   阮沁阳递了回帖,就带着阮晋砚上门拜访。   孙家的姑娘都已经嫁了,接待阮沁阳的是孙家大夫人,孙庆山的大儿媳。   她年纪比沁阳大不少,生了一子,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肚子里那个才四五个多月,肚子又大又圆,看着像是怀的双生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孙大夫人嘴馋,趁着怀孕胃口大开吃了不少东西。   肚子太大,孙大夫人坐一会就觉得腰酸,叫丫头扶着走路。   孙大夫人容貌出众,但因为怀孕,脸浮肿了一圈,看着像是发起来白面馒头,阮沁阳看着有忍不住想到自己。她嫁了人自然也要生孩子,而且应该不会只生一个,漫长的十月孕期,想想她就觉得恐怖。   “还是当姑娘的时候好,就是难受,也最多是因为没买到想要的首饰,这嫁做人妇,光怀孕生子这项,就叫人明白以前那些委屈的事都不算事。”   孙大夫人瞧见阮沁阳时不时看她肚子,轻声细语道。   “怀时累,养也磨人。”反正生孩子就是还债的,这个道理阮沁阳明白。   “听闻安平县主的弟弟就是县主带大的,应该是深有感触了。”孙大夫人跟着个没成亲身份比她高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聊什么,听阮沁阳提到孩子,干脆与她聊孩子经。   孙大夫人的儿子也是个小胖子,年纪跟阮晋砚差不多,比他活泼多了,此刻正撺掇着阮晋砚跟他一起爬树。   阮晋砚为难地看向二姐,二姐朝他笑了笑,明显就是不打算阻止。   孙赟蔚见阮晋砚一直没动静,胖屁股朝他一撞:“你哥哥不是阮大将军吗?你怎么可能连爬树都不会?!”   阮晋砚这段时间扎马步,站的稳,孙赟蔚这一撞,阮晋砚退了几步就站稳了,他反而跌倒了地上。   一屁股坐在地上,孙小胖怔了下,旋即哈哈哈大乐,爬起来搂着阮晋砚蹦蹦跳跳:“你怎么那么好玩,再让我撞一撞。”   两个小胖墩挨在一起,又都是皮薄肉嫩,看着喜气十足。   孙大夫人叫了儿子别胡闹,见阮沁阳笑颜如花不介意的样子,就没多管,任由小子胡闹,拉着阮沁阳讲生儿养儿。   阮晋崤跟阮晋砚都算是她养大,在养孩子方面阮沁阳还算是有经验,只是不知道方法方向对不对,反正也聊得上。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阮沁阳带着砚哥儿拜别孙大夫人,孙小胖拉着砚哥儿的手恋恋不舍。   “我会找你玩的,别舍不得我。”   孙小胖把砚哥儿的话抢去说了,砚哥儿郁郁:“下次我们别爬树摸鱼,一起写字?”   “你这小胖子没想到还挺好学。”孙小胖瞪大了眼,看向砚哥儿的小肉爪。   被一个比自己胖的小胖子说胖,砚哥儿彻底不想说话了,拱了拱手,站在一旁。   阮沁阳看着直乐,决定以后孙小胖没有经常上门找砚哥儿,她也要把砚哥儿轰出家门,叫他到孙家与他的小胖墩朋友一起玩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蟹蟹订阅,蟹蟹地雷~   抱住转圈圈~ 第27章 信徒   拜别孙大夫人, 接着拜访的几家都没什么意思。   基本上送了礼寒暄几句就告辞了。卫伯府家里跟魏家差不多, 几房一起居住, 嫡女庶女一大堆, 还有已经成婚的嫡子庶子的孩子,阮沁阳看着那么多人就心慌。   其实一般人家都是这个模样, 但是阮沁阳习惯了家中人少, 见到正常人家反而觉得不正常, 人多矛盾就多, 比起硬住在一起,分家反而能家和万事兴。   卫伯府与阮沁阳差不多年轻的嫡出小姐有四位, 按着诗薇的介绍,值得打交道只有大房的六姑娘,跟三房的八姑娘。   这两房的男丁都有些本事。   阮沁阳见到两位姑娘, 先注意的是卫六姑娘。   不是她长得出众, 而是她满身首饰,打扮的富丽堂皇,不知道是打算待客还是炫富, 而且目光还时不时打量她身上的穿戴。   阮沁阳大概看得懂她的眼神, 大概是觉得会见到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没想到戴得首饰比她还贵重。所以觉得不舒服,非要从她身上挑毛病。   卫六姑娘来回扫视了阮沁阳几遍,目光终于停在了阮沁阳的鞋子上,指着她鞋上的豆大东珠:“这鞋我见过静妙穿过差不多的,之后就见了京城有不少相似的穿法, 没想到连别地方来的,也做这副打扮。”   听到这话,阮沁阳就在卫六姑娘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来学人精那一套。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学了章静妙的打扮,哪个女人都不会愿意被说跟谁谁谁相似,明明自己费了心打扮,到别人口里就平白矮了谁谁谁一头。   “卫六姑娘这话说得好笑,这世上的东珠又不是都刻了章姑娘的名字,要是旁人把东珠戴在头上,那不就是寻了章姑娘镶鞋的珠子往头上戴,也不知道章姑娘晓不晓得卫六姑娘这般帮她树敌。”   不等阮沁阳说话,她旁的桑娥就驳了过去。   卫六姑娘早就注意到阮沁阳身边的桑娥与诗薇,说是丫鬟又比丫鬟打扮的要出挑,重要的是她们的模样,漂亮的叫人无法忽视。   阮沁阳被她们众星捧月,感觉人都发着光。   “主子说话怎么轮得到你插嘴!”   “卫六姑娘阴阳怪气我家县主,我忠心护主有什么不对。”   桑娥翻了个白眼,又娇又俏。   卫六姑娘见阮沁阳也不阻止这丫头说话,被气的发簪摇动。   “六姐姐少说两句罢,安平县主的鞋子我不知晓,但你这莲花如意簪不就是照着静妙姐姐那支打的?”   卫八姑娘慢吞吞地说道,语气真诚不过。   见自家妹妹都帮着外人,卫六姑娘“你们……”了半晌,再气也记得阮沁阳是个县主,骂不出话,干脆撒丫子跑了。   上门拜访,把人家主人给气走了,阮沁阳不禁觉得自己厉害。   “我六姐就是这样,县主不要介意。”卫八姑娘讲话慢条斯理,阮沁阳本以为她刚刚放缓的语气是因为想气卫六,现在看来就是个天生的慢性子。   “无碍,六姑娘应该是章家姑娘的信徒,所以看谁都想往章家姑娘身上扯。”阮沁阳漫不经心轻笑道。   她虽然觉得卫六无聊,但不至于牵扯到卫八姑娘的身上。   “信徒?”卫八姑娘姑娘品了品这词,觉得这非常适合诠释卫六平时的行为,笑了笑,“县主说得对,我六姐就像是静妙姐的信徒。”   她们都把章静妙当做平辈相交,她六姐却把章静妙当做对所有姑娘的参照标准。   卫六讨嫌,卫八脾气倒是不错,阮沁阳跟她聊了会,才告辞离开。   阮晋砚也从卫家男丁那儿退了出来,神情比之前还要怏怏,接触了卫家的这些同龄男孩,他竟然觉得那个孙胖子,更加有趣,值得打交道。   阮沁阳看出他在想事,敲了他脑门,问他在想什么。   阮晋砚觉得太过傻气,捂唇摇头。   “还有小秘密了。”   阮沁阳啧笑,大发慈悲没逼问他。   /   拜访完了邻居,阮沁阳回府先赏了诗薇跟桑娥,特别是桑娥,就如同她自己说得那般,单独的本事她比不上诗薇跟丹昙,但是综合起来她未必没有两人有用。   她身边的大丫头,青葵太过看重规矩,海棠除了夸她,其他时候嘴拙的不行,她身边就缺个伶牙俐齿懂眼色的。   桑娥判断力不错,晓得她不惧得罪卫六姑娘,直接就接了话头,损了卫六。   省了她开口的功夫。   不过这其中最该感谢的是她这个县主的名头,让她的身份一下子就跟普通的世家贵女隔开了,有了可以目中无人的资本。   为此等到阮晋崤归家,阮沁阳特意谢了他,送上了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但该谢的时候还是要谢,礼物是我早就备下了,就是等着到了京城,亲自拿给哥哥。”   不用丫鬟帮忙,阮沁阳双手捧着檀木镙钿盒。   阮晋崤接到怀里:“是什么?”   “哥哥要不要猜猜?”   见阮晋崤盯着盒子,没立刻打开,阮沁阳随口说道,说完见阮晋崤垂眸沉思,真开始认真思考,止不住一笑,又没有透视眼,那么大的盒子怎么可能猜到她放了什么。   “哥哥还是拆开看。”   “是头冠?”   阮晋崤没开,眸子微挑,猜测地道。   阮沁阳愣了下,难不成阮晋崤真有透视眼。   见状,阮晋崤打开,躺在绒布上的果真是个头冠。   掐丝海兽纹嵌黑曜石的头冠,奢华低调,冠在阮晋崤的发上,很合他的气质。   “我很喜欢。”阮沁阳还愣着,阮晋崤已经拿出了发冠,搁在手上细看。   “这是姑娘亲手画的图样,亲选得宝石,问了师傅该怎么制作,这发冠还有几道工序是由姑娘亲自完成的。”   “沁阳做得发冠,我很喜欢。”   阮晋崤含笑,带着妹妹的名字,重说了一遍。   微哑的声音笃定真诚,阮沁阳对上阮晋崤黝黑的眼睛,都觉得自己真代替了师傅做了这发冠:“大哥别听海棠胡吹,我最多就是在师傅做东西的时候,帮忙递了东西。”   “明日沁阳帮我戴上?”   阮晋崤想到了今早她为他梳头的感觉,十分期待。   “哥哥是觉得我手艺特别好,给你冠发冠的特别英俊?”阮沁阳倒也没拒绝,笑谈了几句,就问去了她好奇的问题。   “大哥怎么猜到是发冠的?一猜就准,让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海棠她们大嘴巴了。”   阮晋崤慢条斯理收好了发冠,才对上了沁阳好奇的眸子。   他为什么会猜到,自然是因为她从以前她就会为他备好一切东西,他二十生辰是在边外渡过,他缺的那个发冠,她当然会为他补上,只是时间早晚。   向来只有她在意他所需所想。   情绪涌上,阮晋崤突然很想握住沁阳的手,甚至搂她入怀……   “大哥?”   见阮晋崤盯着她不说话,阮沁阳手指他眼前晃了晃。   阮晋崤回神,但涌起的冲动却未平复,压抑地轻拍了下她的头:“自然是因为了解沁阳,或者说是因为想从沁阳手里收到头冠。”   听到阮晋崤是想收,阮沁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说阮晋崤是阮家子孙,就算是在外面渡过的生辰,回到侯府,族里也该给他补过弱冠礼,但是这事在阮侯爷的刻意忽略下就没办。   而她爹会刻意忽略,当然还是因为阮晋崤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都是阮晋崤那个皇帝爹的问题,以书里的描述,原因在外戚专权,皇上的孩子一个都没保住,把阮晋崤送到侯府,是念着他对心头挚爱的情谊,想让阮晋崤远离纷争,保住他的命。   随着皇上一步步的掌握大局,后宫里除了皇后的孩子,有命在的几个不是傻就是残,他只能把心思更放在阮晋崤身上。   迟迟不认,按照书里面的意思,那是因为皇上在考察阮晋崤,当他觉得他能独当一面,他又铲除了麻烦,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认回他,如若不然他宁愿阮晋崤做一辈子的臣子。   这父子情说深的确深,但阮沁阳觉着皇上就是先不宣布,让阮晋崤知道也没什么事,要不然在阮晋崤的心里中,他大概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爹嫌娘厌的孩子。   大概也就是因为一直不受父母喜欢,所以才格外在乎她这个妹妹。   “大哥哪天能均出假来?你到了京城就上任,每日要早起上朝,到点还要去兵部当值,晚上也得处理公文,京城恐怕都还没好好逛过?”   阮晋崤颔首:“这些日子除了兵部,就是在将军府,要是有闲也需要去拜访与家中有旧的长辈上级。”   听着完全就是暗无天日的愁苦人生,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平日里有空还要主动去找上级交流。   “那我先打听地方,等哥哥均出假,我们一起去逛逛?”阮沁阳原本只打算在附近逛逛,听到他那么说,起了心思认真找个好地方,让他缓解压力。   “沁阳,你能来京陪我,我真的很欢喜”   ……   阮晋崤这份极致的欢喜,持续到见着沁阳跟皇上送的那几个美人说说笑笑才渐渐回落。   皇帝送给臣子的美人,都是经过专门调教的女人,用来笼络臣子。   他没碰她们的意思,所以让人把她们弄在府邸最远的地方,沁阳却把人接到身边。   阮晋崤扫过那几个女人朝沁阳巧笑的模样,眉心拧起。   桑娥虽然觉得跟在阮沁阳身边极好,但能接触到阮晋崤,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两眼。   谁知道这男人对着阮沁阳就如沐春风,神色柔和的如同像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捧到阮沁阳的眼前,叫人看了眼馋,但这会儿阮沁阳没看他,他那眼神就像是阎王似的。   满是煞气,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丹昙跟桑娥做了一样的事,收获了一样的感触,两个人急忙收回目光,歇了那丁点心思。   “县主的筋骨软,学舞的话很容易。”   出去了一趟,丹昙发现桑娥得了沁阳的青眼,输给诗薇她愿意,但是跟桑娥相比,她自认比她厉害。   凑在阮沁阳跟前说话,说着就说到学舞。   阮沁阳对跳舞有些兴趣,常年在家中宅着,她又不可能像砚哥儿一样跟着阮晋崤跑圈打拳,连骑马她都觉得疼来着。   她以前就想着找几个舞师教她习舞,但比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舞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在世人看来,舞蹈这种利用自身身段舞动的娱乐,用处就是讨好男人。   阮侯爷不准她学,还罚了她的丫头,她不想因为这种事跟她爹置气,就搁下了。现在到了京城,身边又有现成的老师,倒是可以学一学。   “都退下。”   见妹妹说得起劲,真打算学舞,阮晋崤不愿当众扫她面子,挥退了屋里的下人。   “沁阳你学那个做什么?”   要是不赞同的是阮侯爷,阮沁阳会选择退步,但放在阮晋崤这儿,她半点都不惧。   “自然是活动筋骨,每日不是坐就是卧,走路走得远了我又脚酸,骨头都僵了。 ”   “走路都受不了,沁阳觉得跳舞躺着就能练?”阮晋崤见她说着说着隐隐先往后倒,似笑非笑地拿了大枕垫在她身后,让她直接靠上去,“躺着有什么不好。”   他就爱看妹妹仿佛没骨头般懒洋洋的卧着。   “那不一样。舞姬因为常年练舞体态都很轻盈,如同丹昙她的五官不算特别,但身上的气质却十分吸引人,那便是练舞练出来的,哥哥还不明白我,能变美的事,就算累一点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从小被调教出来的美人,就是吸引人的气质也是媚气。   阮晋崤不止不同意沁阳学舞,还动了把那几人移出府邸的念头,皇上那儿他再自想法子交代。   不过他未开口就听到妹妹懒洋洋地道:“反正我就是一时兴趣,学了也不会跳给旁人看,最多叫哥哥跟砚哥儿当个看客,又没甚关系。”   沁阳跳舞给他看?   阮晋崤目光灼灼,理智跟嘴背离,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信徒,大哥大概就是沁阳最忠实的信徒了,不过他不搞传播那一套,而是把神像偷了,藏到被窝里,自个偷偷信奉。 第28章 入学   阮沁阳想做的事情, 从来都不担忧他的不同意, 意料之中得到了应承,阮沁阳让下人收拾了间大屋子, 让丹昙备需要的东西。   至于桑娥她们自然又跟着她出去闲逛。   桑娥跟了阮沁阳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快活日子。大家闺秀的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完全套不到阮沁阳身上。   阮沁阳行动自由, 将军府邸的下人都听她的命令,特别是她手上的银钱又跟花不完似的,有时候看到什么好看的发簪饰品,见着她们合适就直接送予她们。   阮沁阳虽然是女人却愿意见美人更美,还觉着她们漂亮带出门有面子, 亲自为她们选了不少布料制衣。   简直就是梦中幻想的神仙日子。   私下桑娥忍不住跟诗薇感叹,要是阮沁阳是个男人就好了,她也不用想等到阮沁阳离开京城去勾引阮晋崤,直接就跟她走了。诗薇没答话, 但表情透出的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比起阮晋崤,阮沁阳好打交道太多, 特别是她对她的信任和重用,让她觉着受宠若惊。要不是知道皇上下的命令, 阮沁阳怎么都不可能知道,她都以为阮沁阳知道什么。   玩了几日,终于到了砚哥儿该入学的日子。   阮沁阳在孙大夫人的指点下,弄到了幅三代名大师的画迹,价钱不低不高,听说那老夫子就喜欢这个, 便选了这个当拜师礼。   砚哥儿把阮沁阳那番日日学习,会把脑子学坏的理论听了进去,觉着入学前稍微挪出些时间玩乐也无碍,所以每日跟阮沁阳走街串巷,连被推到孙家,去找孙小胖玩耍都无太多意见。   不过这些事情,只限于未入学前。   去书院的第一天,砚哥儿起了个大早,提前练了马步,便焚香沐浴,不假他人手,把书院发下的学子服妥帖穿在身上。   对着镜子正衣冠,收好了文房四宝搁入箱笼,才去了膳厅。   他是最晚到的,没到大厅就听到了二姐的笑声,砚哥儿略微迟疑,犹豫地走到了大门口,就见二姐见了他笑得更厉害。   眼睛笑成了弯月,眼角还有颗笑出来的泪水。   阮晋崤扶住了她肩膀,怕她乐得厉害掉下凳子。   砚哥儿无奈,见这情形就知道是下人把他早上做得事报到了二姐跟前,正步踏进了厅中,目不斜视地坐上了椅子。   见他正经八百,阮沁阳想止住笑,憋了下笑得更花枝乱颤。   焚香沐浴……   都怪下人禀报的太晚,要不然她一定早早从床上爬起去看那情形。   阮晋崤见妹妹往后倒,上前一步让人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沁阳。”   看着沁阳倚在他怀里抹眼泪,阮晋崤捏捏她的脸,“你再笑我就要帮砚哥儿整治你了。”   说要整治,语气却又软又宠,偏偏砚哥儿听不出,还朝自家大哥投去感激的眼神,想着还是大哥好,就是再宠二姐,也会为他做主。   “既然入学就该收心好好读书,砚儿焚香沐浴,拜至圣先师,是为了与这几日的玩乐告别,之后好好做学问。”   砚哥儿奶声奶气地解释自己的行为,道理是对的,但是阮沁阳想到他一个小团子,伸长胳膊都不一定够的上供台的香炉,没人教自个就想着拜孔子,光想那画面她就觉得有趣。   阮沁阳擦干了眼泪,抿了抿嘴:“我就是大早上心情好,笑得开心,倒叫你们两个看不顺眼了。”   平静地用完了早膳,阮沁阳拿了条翡翠珠子缠丝璎珞颈圈给砚哥儿戴上。   “跟你这身学子服算是相配。”   砚哥儿见向项圈花样不算复杂:“谢二姐。”   这回出门是家中三人一起出,阮晋崤送沁阳和砚哥儿到了书院门口,才快马去兵部上值。   阮沁阳在书院门口等了会,砚哥儿不知道她是等什么,远远看到了孙家的马车,人愣了愣。   诗薇在一旁解释:“四爷读书有伴了,有孙家小少爷做同窗。”   孙家是诗书世家,孙小胖在家中开蒙,打算到了一定年纪有了定性再往书院送,而知道了砚哥儿要进书院,也闹着要去书院。   然后砚哥儿就得了那么个惊喜。   “没想到?”   孙小胖下了马车,先工工整整地给阮沁阳行了礼,才朝砚哥儿挤眉弄眼。   “在家读书无趣极了,我早就想进书院,偏偏我祖父不同意,也幸好那日我们遇到我祖父,你又是写字又是背书,我祖父觉着我跟着你能互相进步,就同意了我上书院。”   话说得太急,孙小胖中途咽了两口口水才说完,但阮晋砚是完全听清了,没想到竟然是他做得孽。   “而且我与你一样都要拜梅夫子为老师。”   孙小胖喜气洋洋,见着小伙伴不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高兴傻了,怎么不笑。”   阮沁阳最爱看这两个小胖子互动,想起备下的东西,阮沁阳朝孙小胖招了招手。   取了条跟砚哥儿一模一样的项圈给他戴上:“蔚哥儿以后可要多带我家砚儿玩,他在京城也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听说这书院还收的有女学生。”   收了礼物,孙小胖肉拳拍了拍胸膛,一副一切都交给我的霸气模样。   “阮二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砚儿。”应承完了,凑近砚哥儿的耳朵,小声道,“我也听说了书院不远地方建了个梅香琴院,收得有女学生,我带你去扯她们的辫子去。”   砚哥儿:“……”   两个小团子邀着进了书院,阮沁阳看着他们背影,忍到了他们听不见的地方才笑出了声。   诗薇她们也忍俊不禁,又心疼砚哥儿的无奈,又忍不住觉得这样才有趣。   “县主为四爷用的心,四爷一定会明白。”   读书虽然重要,但既然孩子就该有点孩子的快乐,而不是一味的学习模仿大人。   送完砚哥儿,阮沁阳大约是因为乐了一个早晨,体力用了大半,回转的路上,懒懒地趴在软枕上。   桑娥怕阮沁阳无聊,自告奋勇取了笛子吹曲,为阮沁阳解闷。   算是被桑娥和丹昙争宠影响了,诗薇清了清喉,合着桑娥的曲,唱起了简略版的醉花阴牌子。   唱腔圆润,比戏曲要清婉,别有一种新奇韵味。   乐曲传出马车,路人不由纷纷侧目,见着是女眷用的翠盖珠缨八宝香车,还有几人跟着马车想多听一字半曲,被跟随的侍卫瞪了才呐呐停了脚步。   章静妙早打听了阮沁阳今日送弟弟入学,特意想制一场巧遇,倒是没想到瞧见了这一幕。   听到外头有人赞叹香车美人,轻笑了声:“这安平县主是个会享受的性子。”   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贬损。   “卫六小姐说安平县主身边带着两位陛下御赐的美人,该就是她们在唱。”章静妙身边疏绿道,“赏给阮大人的美人,安平县主却带在身边,还当街让她们唱曲作乐,这性格……”   疏绿表情像是吃了苦莲,不知道怎么形容阮沁阳的行为。   要是放在男子身上这就是贪图享乐,为人不齿的纨袴子弟,但放在女子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章静妙掀了帘子:“叫吴二去打声招呼。”   原本章静妙并未把阮沁阳放在心上,不过是个蠢货罢了,重生回来也没想着打听她的消息。那日听到阮晋崤替她请封县主,才注意到她。   再等到她到京城,那惊鸿一面,这几日她不住想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她跟她一样都是重来一世,也不该变成这样。蠢货不会因为再有一次机会,就变得玲珑剔透,美貌大气。   而从镇江打听来的消息,阮沁阳又与她上一世的认知差不多,骄纵奢华,贪图享乐。   也怪她上一世并未多注意阮家,清楚的也只是阮晋崤被陛下认回,培养成皇位继承人,知道他曾经有段求而不得的感情。   上一世阮姀是被阮沁阳折磨致死,如今阮沁阳都来了,那谁折磨阮姀。   她有一大堆想不通的问题,而关键点就在阮沁阳身上,所以就起了单独见见她的心思,希望能解她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29章 介意   “我家姑娘见到了镇江侯府车徽, 差小的来问问车上是不是安平县主?”   吴二边说边递上了章家标记。   章家姑娘?   马车里的乐曲暂停, 桑娥与诗薇对看了眼。   诗薇看了眼帖子上属于章静妙的私章,掀了帘子下车:“正是县主, 不知道章五姑娘有何事?”   片刻诗薇回车上, 朝阮沁阳道:“章五姑娘去卫伯府, 正巧见到县主的车子,问县主是不是回府,若是同路可否同去。”   “哦,那就一同。”   阮沁阳想到了卫伯府的卫六姑娘,看来章静妙与她“信徒”的关系还不错。   “是否邀请章姑娘上车?”诗薇问完, 对上阮沁阳懵懂不解的眼神,也跟着愣了愣,“县主不想跟章姑娘交好?”   “哦……”   这会阮沁阳应得声音长了些,她自然感觉得到章静妙对她示好, 从之前的帖子,到现在路上遇到特意打招呼, 但她就没考虑过接招这事。   因为章静妙会是四皇妃,四皇子的皇位被阮晋崤给抢了, 皇后与四皇子都没好下场,章家自然也受了牵连。   就算不把章静妙当敌人,但也做不成朋友。   “不必了,两家本来就没交情,这般随意邀人怪尴尬的。”   章静妙都这般递橄榄枝了,不接才是尴尬?诗薇想着, 但见阮沁阳神色淡然,她知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就未多说,直接出去吩咐了车夫   疏绿等了半晌,见阮沁阳的马车动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姑娘,你说那安平县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乡下地方来的都这样?”   疏绿是气急了,被主子扫视,才注意到自己口不择言。   不过也不怪她气,在京城哪家姑娘不是挤着求着与她家姑娘交好,这次她家姑娘主动递了话,说一同走。   她们两家一家是马车,一家是轿子,这怎么看阮沁阳也该邀请她家姑娘同乘,要不然速度不一致,算是什么一同走。   前头的马车似乎也注意到了速度的问题,特意让马车放缓了速度,好让章家的轿子跟在后头。   疏绿一脸菜色:“姑娘,我们不然还是另走?”   就算有县主封号,也不过是个侯爷之女,而且还不是京城的侯爷,哪值得她们家小姐那么委屈。   章静妙的面色没疏绿那么难看,但也没了笑意,上次匆匆一面,她觉得阮沁阳不同上一世,进退落落大方,成了聪明人,现在看来大约是她错觉。   但说了一同去,再另走就成了出尔反尔。   “跟上。”   “姑娘……”疏绿心疼自家姑娘,心中把阮沁阳骂了千万遍。   /   “县主不搭理章五姑娘挺好,桑娥就见不惯她那副所有人都该巴着她的模样。”桑娥将帘子捏开了一个小角,去看后头的轿子。   “噗……”桑娥捂唇轻笑,“以前倒不觉得章家那么寒酸,但跟县主的马车对比起来,章五姑娘那顶轿子素的像是家中都拿不出几个铜板了。”   诗薇听着却想起了其他:“县主,诗薇突然想起了曾经关于章五姑娘的一桩事。”   阮沁阳抬了抬眼,等着诗薇的话。   人要出名有名气,自然是各种事堆砌出来。章静妙除了才学,还是个受“俗女”妒忌的仙女儿。   “是桩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闻,说是有位打扮奢华的小姐嘲讽章五姑娘打扮寒酸,然章五姑娘一话不说,她丫鬟却气不过,为她姑娘打不平,说辽东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她姑娘捐了所有私产,连首饰都变卖了……”   那么一个先抑后扬,可想而知,章静妙的名气又会高到什么程度。   那阵子,连说章静妙是天仙下凡,救苦救难的都有。   “章家为女儿造势就造势,还非得踩其他姑娘,弄得像是讨厌章静妙做派,就像是嫉妒她似的。”桑娥没好气地说道,不过诗薇提了这个醒,桑娥也怕了章静妙的那些追求者,“县主要不然还是请章五姑娘上马车?”   “原来是她开的头……”   诗薇一说,阮沁阳也想起了桩往事。   她从小受宠,又喜好奢华,镇江看不顺眼她的姑娘多了去了,有一次便有人拿她铺张浪费说事,说民不聊生,她却还过得这般奢华。   想来就是章静妙这事给她们的想法。   “那县主是怎么办的?”   诗薇忧心问道,这事一处理的不好,连带着影响整个家族的名声。   “我用了跟章五姑娘一般的方法。”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阮晋崤没从军之前来钱的方法是带着人剿匪,有时打听到了哪家为富不仁,就冒充匪徒去劫富养妹。   阮沁阳没接收家里产业时,手里就有不少的银子,接手家里的产业,之前得的不少脏钱正好就被她洗了。   加上她会做生意,自然钱越赚越多,她无意当首富,只是喜好享受,除了供家中花销,许多钱都散出去了。   阮晋崤从军她阻挡不了,怕他过的差,十几家的店铺的收入每个月都换成了粮草往辽东送,送得次数多了她嫌路费比粮草还贵,打听到越往那边的店铺越便宜,干脆开了一路店子,把南方的东西运到那边卖,再把那边东西运到这边换钱。   生意做得大,自然需要人手,需要打通这一路的关系,阮沁阳本来就没抱着赚钱的想法,所以用起来也格外大方。收留无家可归的难民,建房买地,培养人手;又放粮,捐钱修路办书院,讨好当地官员。   她做得一桩桩事,目的是为了阮晋崤,但修饰说出来,那就是散尽家产只为民,试问有几家闺中小姐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又花了钱修路办不收学费的书院。   所以说出来,就叫人哑然了,谁还敢说她铺张浪费。   阮沁阳寥寥几句说得诗薇与桑娥目瞪口呆,半晌回不了神。   “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传到京中?”诗薇知道阮沁阳聪慧,却没想到她有那么厉害。   “那些找茬的人气都气死了,怎么可能为县主传话,让别人知道县主多厉害。”桑娥一脸兴奋,“县主这些事青葵与海棠应该清楚?桑娥可要好好问一问,组织好语言,等到哪日有机会,也要来一招先抑后扬,章五姑娘那点小事被章家造势成了仙女下凡,那我们家县主这般,不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阮沁阳扬唇:“欲扬先抑是有意思的事。”   谁不喜欢被夸奖,她吃喝玩乐长得美,偏偏又善良仁爱关心民生疾苦。   她可喜欢看那些在她身上找毛病的人,最后惊的目瞪口呆的反应了。   马车的里的曲调又响了起来,这次比上次更加愉悦轻快。   等到了将军府门口,才缓缓停下。   阮沁阳下了车:“章五姑娘与卫六姑娘是好友?”   章静妙听了一路的曲子,心情不怎么好,但见着阮沁阳连反射性地挂上了笑:“我与卫家几位姑娘交情都不错,以后大概会常遇到县主。”   阮沁阳点头。   “县主可介意与我们一起谈天说话?”   “我倒是不介意,恐怕卫六姑娘会介意。”阮沁阳轻笑,上次卫六被她娘压着给她上门道歉,和她的仇算是结下了。   章静妙表情不解,阮沁阳却没给她解惑的意思。   说了下次有机会再见的客套话,阮沁阳就进了府。   章静妙瞧着她的背影,婷婷嫋嫋,宛如青莲立于碧水,本来她是为了解惑,此刻反而更看不透她。   只怪她重生太晚,醒在阮晋崤大胜之后。四皇子的德性是没得救了,皇后与袁家就算知道了阮晋崤是皇帝之子,也兴不起多大波浪。   而他们章家也没本事捧出个明君,为保家族,只能顺应历史,接近阮晋崤讨好皇上,免除未来的灾祸。   她从来的想法不是嫁给谁,而是她要当皇后,不管谁为帝,她都想做那一国之母……   “县主,可是不喜欢我?”   章静妙目光幽幽,突然启唇问道。   “章五姑娘这话叫我该如何回答?”   阮沁阳微怔了下,眉眼间流转丝丝为难苦恼。   桑娥接过话茬:“章五姑娘,算起来我们县主并未与你见几面,话说起来十根手指也数的清,章五姑娘就问起喜欢不喜欢,章姑娘总是这般行事?”   问这种仿佛有人刻薄了她的话,不捧着她就是不喜欢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桑娥说完本以为章静妙会脸色难看,却没想她“扑哧”一笑,笑靥如花,仿佛之前之前那没头脑的话不是她问的。   “我初见县主便有种亲近的感觉,觉得县主神仙相貌,想与县主多说几句话,因为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时忘了形竟然问出来,县主能否别与我计较,觉着我冒着傻气。”   章静妙这番话说得又调皮又可爱,加之她容貌出众,笑起来灿如春华,桑娥都忍不住呐呐。   倒不是被她的美貌迷惑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那么放低身价来讨好她们家县主。   “静妙,你……”   卫六听到章静妙来了,特意到前门来接,听到她说得话,脸色就跟踩到屎了一样,“静妙……既然来了就快进府。”   说着,卫六姑娘挽住了章静妙的手,想把她直接拖走。   一个乡下来的女人,神仙相貌?章静妙怕是疯了。   章静妙挣开不了,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想起了刚刚阮沁阳说得“介意”,想着阮沁阳大概是跟卫六有什么龃龉,才对她淡淡。   阮沁阳朝她们挥了挥手,含笑未说什么。   踏进府门,诗薇还在想章静妙的话。   “县主怎么看章五姑娘?若是跟她交好,在京城县主能少许多麻烦,轻而易举就能进入许多贵女的圈子,但诗薇总觉得章五姑娘想与县主交好的心情太急切。”   “进了她的圈子有何用,她那般性子,认识的世家公子怕都是追捧她的,我来京城是为了找英俊夫婿,又不是为了交比我受欢迎的朋友。”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说到英俊夫君,阮沁阳倒是期待等会能见到的楚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地雷哟~   /   明天早上十点更~ 第30章 画册   楚媏的个性不一定比章静妙好, 但绝对比章静妙值得结交。   第一延平郡王府跟镇南侯府的关系不错;第二延平郡王效忠皇上,在皇上选定阮晋崤为继承人之后, 成了阮晋崤的绝对拥趸。   因此, 阮晋崤表现的对楚媏兴趣不大, 但是她还是很看好楚媏跟他。   至于阮姀,如果他们还有缘分, 她还是不看好, 不是介意梦里面那些事,只是阮姀的性子不行, 当宠妃还可, 若是当皇后估计满身破绽。   而他们阮家养了阮晋崤就够了,若是在给阮晋崤送个庶女当媳妇,叫世人怎么想。   对阮家最明哲保身的方法,就是拥护阮晋崤登上帝位之后, 消失的无影无踪,越低调越好, 要不然皇上为了保住儿子,把儿子送给别人当儿子的事总会一直被提起。   “你们觉得我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阮沁阳平时不爱想麻烦事, 但一动脑子就刹不住,东想西想的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虽然跟阮晋崤一起长大,但却一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上次问他, 他也敷衍的说他只看得到她,难不成他都二十岁了还没开窍?   桑娥在跟海棠一起泡茶,听到阮沁阳的问题, 愣了愣,她若是知道,哪会被阮晋崤冷落那么多天,最后喜洋洋的在这泡茶。   与桑娥同样,几个丫头都摇了摇头。   “以前在府邸,若是有丫头接近大爷定没有好下场,很难清楚大爷喜欢什么样的。”青葵为难道。   “好像除了对姑娘好,就没见过大爷对哪位姑娘有好脸色。”甚至已逝的侯夫人,都与是大爷不亲近。   “要不然县主亲自问大人,桑娥觉得,大人不会瞒着县主。”   就怕他不想瞒,只是都能生子的年纪了还没开窍。   等到楚媏来了,阮沁阳都还在想阮晋崤开窍的问题。按着她听过的知识,男孩子十四五岁就该做春/梦,但是阮晋崤的院子,就没听过他脏了被子之类的。   阮晋崤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那胖弟弟送书院了?”   楚媏习惯带着一群跟班出行,这次来将军府做客,也是前呼后拥,带了一群依附在郡王府下的小家族闺秀。   她瞧见阮沁阳后面的几个丫鬟,诗薇她们三个各有特色,除此之外她原本那两个丫头一个清秀一个娇憨,容貌也算中上。   被她们拥着似乎更加养眼,楚媏动了提高跟班颜值的想法,不过目光转到阮沁阳的脸上,她这个想法就散的一干二净。   她可没阮沁阳那张脸,压不住那么多的漂亮丫头。   “今早才送的,以后隔日接回来一次。”   原本书院都是住宿的多,阮晋崤也给阮晋砚安排好了住的地方,让他寄宿梅夫子的家中,但是阮沁阳舍不得半个月才见一次阮晋砚,就说定了隔日。   孙大夫人那边也是不舍儿子,所以就让孙小胖跟阮晋砚每逢单日一起结伴回家。   楚媏对砚哥儿印象颇好,听到见不到微失望。   “这几日你可去了什么地方,要不要我带你在京城到处逛逛?”   “我家在京城也有几间铺子,我去看了看,还有几处我爹到京会住的房产,我也去打整了下。”   那么说起来,阮沁阳觉得她这几天都没玩什么,最多也就是打听了京城有什么有名的酒楼,吃了几餐外食。   “媏姐姐愿意带我去好玩的地方逛逛自然好,我还跟我大哥道,等他沐休有空,带他散心,总不能把精神全耗在公务上。”   听到阮沁阳提起阮晋崤,楚媏神色一软:“阮大人的确劳累,听我二哥说,他上任便有忙不完的事,这几日才解决了一桩与都督府之间的兵械纷争。”   听到楚媏的话,阮沁阳眨了眨眼,深觉自己这个妹妹,还不如外人,她只知阮晋崤事多,早出晚归,却不知道他解决了什么纷争。   见阮沁阳一双妙目盯着她不说话,楚媏脸色一红,强装镇定道:“不是我特意去问,只是我兄长恰好说了。”   “媏姐姐的兄长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是否?”   阮沁阳早跟诗薇打听了京城未成亲的公子哥,其中就包括了楚媏的哥哥。   “嗯,你问这个作甚?”楚媏莫名其妙。   “你提起我哥哥,言语不自在,我怕你觉得尴尬,所以提起了你哥哥,只是我不知郡王府二公子可有什么烦恼,平日都做了什么事?”   阮沁阳眼眸弯弯,问得落落大方,楚媏反而什么都没多想。   随意说了两句自己二哥的事,楚媏习惯掌握话题,便问阮沁阳:“你有无递了帖子进宫?”   “进京的第一天便递了。”   受了封号,按理说是要进宫谢恩,只是阮沁阳原先在镇江不方便,所以朝着京城方向磕几个头就成,现在既然到了京城,阮晋崤帮她写了折子,至于皇后什么时候有空召见她,就要看运气了。   写折子就是走个过场,折子能石沉大海当然最好,不然进了宫要朝这个行礼又要朝那个行礼,实在太麻烦。   楚媏却不那么觉得,听到阮沁阳递了帖子几天都没动静,拢眉道:“我进宫见太后时提一提,虽受了封,但没谢过恩,总像是没过明处。”   知道楚媏这是真心为自己着想,阮沁阳认真谢过:“本该是我上门拜访媏姐姐,没想到媏姐姐不嫌弃亲自来了,还处处为我着想。”   虽然知道她对她客气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瞧上了阮晋崤,但她还是谢她这番费心。   “我们两家是世交,不讲究这些。”   楚媏摆了摆手,原先她听旁人说,还以为阮沁阳极难打交道,但相处过后觉得还成,倒不完全是为了阮晋崤跟她交好。   两个都不是难打交道的人,聊了几句就算是熟了,楚媏听到阮沁阳朝她打听京城相貌出众的世家公子,略微愣怔。   “我还以为你找位赘婿。”   赘婿当然也在阮沁阳的考虑之中,但是精细养出来的世家公子,跟小户人家养出来英俊少年差别还是有的。   她又想要未来夫婿容貌出众,又想要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有眼界有胸襟,懂得享受,不愤世妒俗,对了,最好家中是早分家的,不要一大群人住在一起,父母也是好相与的。   楚媏听到阮沁阳的要求半晌无语,阮沁阳不解:“我的要求算是高吗?”   高倒不算,毕竟阮沁阳的条件摆在这里。   “我只是没想到你想得那么清楚明白而已。”   楚媏的目光不由移向了盛了明前龙井的掐丝珐琅缠枝桃桂茶盅,扫过桌上造型别致味道特别的点心,还有周围的摆设……   看得出这阁楼为了待客特意布置过,移种了许多茂盛花草,她随意一瞧就见到几株特殊品貌的兰花。   凭郡王府的财力,倒不是她做不到这般,但只是普通上门的客人,她根本不会想做得那么细致……就算是贵客上门,估计她也不会注意到把阁楼围帘换成雨过天晴纱。   “京城的容貌出众的世家公子不少,早分家,没有跟家族同住的也有一部分,只是他们的胸襟如何,是否愤世妒俗,我就不知晓了。”   楚媏说完给阮沁阳列了几个名字,见阮沁阳神色认真,心中冒出中奇怪的感觉,她上门明明是为了了解阮晋崤,为何跟阮沁阳讨论起不相干的男人。   重要的是讨论的津津有味,她都有些动心。   “临鹤公子?”   “他是礼部侍郎的嫡子,生得一副清高无尘性子,上届科考因为游历山水错过,推迟到了这次,他才学出众,得过许多有名望的大师夸奖,这次科考一定榜上有名……长相极为出众。”   最后一句是重点。   楚媏其实挺讨厌临鹤,因为他爱画爱美,她长相只是中等,所以没得过他青眼,两家又因为是熟人经常见面,每次看到他她都一肚子气,但这一切都阻碍不了他长得俊美无俦。   看出楚媏提到临鹤时的特别,阮沁阳眼睛亮了亮。   水汪汪的眸子骤然发亮,如同繁星闪烁倒影秋水之中,璀璨迷人。   楚媏真觉得阮沁阳该早点来京城,那样就没章静妙什么事了。她就没见哪个姑娘犯花痴还能犯的那么好看。   “临鹤常去北边的太佛寺,耗在青山碧水间作画,我差人打听打听,反正我要带你逛京城,第一个地方选在佛寺也不错。”   阮沁阳点头,同意这个安排。   阮沁阳向来恩怨分明,楚媏这般,她打算也在阮晋崤那儿下下功夫,该开窍就开窍,若是两人实在没可能,她也不能占楚媏这份好。   /   楚媏从将军府出来恰好碰到了从卫府出来的章静妙。   两人见到均是一愣。   看了看各自出来的地方,章静妙心思百转,阮沁阳对她不假辞色,倒是把楚媏当做座上客。   楚媏轻笑:“没想到章姑娘跟卫伯府的姑娘关系甚笃,从城南跑到城北做客。”   她虽不知道章静妙打得是什么主意,但她感觉得到她对阮晋崤的兴趣,她那眼神叫人看了就烦。   章静妙扬唇:“并不算远。”   论起来郡王府离将军府还更远,但章静妙没直接说出来,楚媏也不可能争辩。   满肚子气地看着章静妙上轿子走了,楚媏正想上马车,将军府的门房弓着腰靠近楚媏的下人说了几句,听得那下人眉开眼笑。   楚媏瞧见,瞪了瞪眼:“当着我的面,碎言碎语个什么。”   “回县主,说得是关于章五姑娘的事。”   下人把章静妙半路遇到阮沁阳,又跟着阮沁阳马车一路,后头又问阮沁阳喜不喜欢她的事说了遍。   楚媏听得满肚子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扑哧”一笑,这阮沁阳还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   反正她跟阮晋崤成与不成只看缘分,只要不教章静妙钻空子,让阮家人另眼相待,她就气不起来。   /   “县主再这般看桑娥,桑娥就害羞了。”   桑娥怯怯地说道,水灵的眼眸眨了又眨,作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不敢去跟阮沁阳对视。   知道她是故意作这副模样逗趣,阮沁阳轻笑声,又去看诗薇。   诗薇比她聪明,联想到阮沁阳之前问阮晋崤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揣测道:“县主是烦恼阮大人不懂情爱之事吗?”   桑娥差点被口水呛到,目瞪口呆地看着诗薇,这也太直接了。   不过让她就想到的是阮沁阳镇定自若,对谈论自家大哥的私房事一点都不避讳。   “你有什么好想法?”就跟她拿发冠给阮晋崤一样,从小阮晋崤的大事因为她爹娘忽视,都是由她来办。   到了一般世家公子哥该安排通房开荤的时候,她觉得这事没道理,就没给阮晋崤安排,但她爹倒是弄了两个貌美丫头,只是被阮晋崤扔出了门。   她觉得阮晋崤做得对,特别还拐弯抹角地夸了他。   好像那之后他就对姑娘避之不及了,连带屋里伺候的都换成了小厮。   可惜她已经忘记她当初说了什么,是不是健康教育出了问题。   “县主问诗薇,诗薇只能说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到县主这儿。”她虽然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但她被派来除了打理将军内院,就是为让阮晋崤了解情爱,“桑娥勾/引过阮大人几次……”   屋里的视线转向桑娥。   桑娥尴尬讪笑:“可到了县主这儿,阮大人才正眼看过我。”   这不近女色的样子活脱脱的是佛陀转世。   阮沁阳想了想:“你们有没有……画册?”   此画册非普通画册,瞧着阮沁阳水汪汪的眸子透着暧昧,几个丫头瞬间就明了了。   她们来伺候男人,这些东西自然是有的。   得了七八本册子,阮沁阳拿在手上掂量,青葵几个脸皮薄的早早躲了。   阮沁阳想着,总得检查检查这些东西有没有问题,便开了一本……   不得不说,这些画册算是上乘,人物画的很精致清晰,人物的器官也描绘的十分写实,水迹、毛发清清楚楚。   看前面几本,阮沁阳都是抱着觉得有趣的想法在看,等看到丹昙送上来的,有点回不过神。   大约是丹昙是舞姬,她拥有的画册也格外不同。   每幅画女人的身体都是人类极限的姿势,看到有幅女人双手缠着缎带,悬空一字腿……   “……这样也行……”   阮晋崤的房间是全府禁地,如果说除了阮晋崤本人之外谁能进去,当然只有阮沁阳。   拿着画册,阮沁阳有些犹豫,哪有妹妹拿这些东西给哥哥看的。   而且之前困扰她的梦虽然已经越来越淡,她也不会看着阮晋崤就肚子疼,但总还是有些奇怪。   可越是被梦境困扰,就该让阮晋崤早早瞧上心仪的女子成婚,她才能彻底忘记那些事情。   梦里面阮晋崤没跟别人发生过关系,唯一跟她这躯壳发生,还是报复形式,当做酷刑的一种。   说不定是真有什么生理毛病。   想了想阮沁阳还是备了个盒子,把书本放了进去,进了阮晋崤的房间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第31章 看书   送这种东西,阮沁阳就是傻了也不会用自己的名义, 吩咐下人说是阮侯爷送的, 她没打开过盒子, 不知道是什么。   人紧张就容易说多余的话。   伺候阮晋崤的下人都是一丝不苟的性子, 自然把她的话完完整整传到了主子的耳里。   听闻是阮侯爷送来的东西,阮晋崤本来没几分开盒子的心,闻言指尖在盒上轻敲, 既是沁阳看过的东西, 看看也无妨。   阮沁阳觉得太高难度的书籍, 不适于初学者,里面就放了两个本,而且还是有前情故事, 男女水到渠成。   阮晋崤面容淡漠地一页页地翻过去, 眼中的兴味不大, 但两本看完了才把搁下。   “大人, 需要小的把东西收起来?”   自家主子跟阮侯爷的关系冷淡,他送的东西一向是进了库房暗无天日的放着,阮晋崤完整看一遍, 弓藏就觉得稀奇了,见他看完就问道。   阮晋崤并未回话,安静了会, 抬眸觉得屋子中有个多余的人,拢了拢眉:“出去。”   弓藏:“……”原来主子一直不知道他在旁边伺候。   合了门,弓藏不由瞄了眼桌上的书本, 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东西,让他家对万事都不在意的爷看得那么入神。   “我大哥呢?”   到了用膳的时候,阮沁阳没看到阮晋崤,不解问道。   “大人公事繁忙,草草用了膳又回了兵部。”   “忙成这样?”   阮沁阳想起了楚媏说得话,不是才解决了事情,难不成又有新麻烦……吩咐厨房给阮晋崤继续炖补汤。在厨房问起用料的时候,阮沁阳突然想起了那几本书。   难不成不是公事,而是大龄处男受不了刺激……   “既然入夏了,大哥又日日在外奔波,用料就多备些清热败火的。”   隔日,阮沁阳以为阮晋崤还要躲一日,没想到他早早坐在了膳厅,往常微湿的头发今日早就晾干,看样子是早早就起了。   “砚哥儿去了书院,总觉得家中有些静。”   其实阮晋砚话也不多,只是原本三人的饭桌只剩两人,阮沁阳有点想小胖墩,就开了口。   “我今日下值接他回来。”阮晋崤声音微哑,低沉的如同含了一团火在喉咙。   阮晋崤开口,阮沁阳就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受了风寒?”   “嗯。”   阮晋崤看着妹妹,黑眸幽幽,微微颔首。   也不知道这“嗯”的是晚上没睡好,还是受了风寒。   “天热伤风可不得了,奴婢这就叫厨房先备碗姜汤。”   青葵说完,海棠立马接道:“奴婢去请大夫。”   “不必。”这声更哑,阮晋崤轻咳两声,“赶不上上值的时辰,我到了兵部再看。”   阮晋崤越想控制自己眼神不往阮沁阳那儿看,视线里阮沁阳的身影就越挥之不去。   那些画册子说不上新奇,他在辽东的时候,那些混乱地界不用画册,随意走个偏僻巷道,就能见到窑姐儿做生意。   更何况军中还有妓营。   他知晓那回事,只是没兴趣罢了。用他身体的某部分进入陌生女人身体,与她肌肤碰触,他就是身体有自然需求的时候,也没想过找女人。   而那些画册特别的地方,大约就是他的沁阳看过。   阮晋崤从未如此厌恶阮侯爷,那些恶心东西交给沁阳作甚,但他却不自主的脑中浮现沁阳看这些画册的模样。   甚至于想了些不该发生在他和沁阳身上的事,他总是喜欢碰触沁阳,觉得她身上柔软,原来他心底早就与她亲密的念头,不是停留在摸手摸头,而是更亲密无间……   送了阮晋崤出门,阮沁阳不忘交代:“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请假回府休息,我就不信缺一日就会把你革职查办了。”   “好。”   阮晋崤浓黑的眸子暗光沉浮,突然道:“沁阳,你真漂亮。”   “嗯?”阮沁阳莫名其妙地看着阮晋崤,好端端的夸她做什么。   阮晋崤不过是想叫叫她名字,至于说什么,心底最渴望的不能说,也只有夸赞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而这夸赞本也算是他心底渴望的一种,他喜欢沁阳的美,喜欢到想把她缚在掌心,教她只为他一人绽放。   扬唇一笑,阮晋崤眉宇间的淡漠冲散,眼底透出丝丝宠溺:“发现这几日来去匆匆,没仔细看沁阳,今天仔细一看,就想夸夸。”   阮沁阳鼓了鼓唇,那么会说好听话的人,怎么就没对象。   /   楚媏是个行动派,跟阮沁阳约了去佛寺,阮晋崤出门没多久就给她递了帖,让她快些准备,带几套衣服就成,她已经准备出门来接她。   “栖霞县主也太急性子了,哪有这样临时叫人出门。”   海棠边说边开柜子,“幸好姑娘什么衣服都备的有,也不会慌乱无措。”   阮沁阳想着楚媏那么着急,大约是打听到了那临鹤在太佛寺。   “她带着你家姑娘玩,你不感激还挑三拣四。”阮沁阳挑了挑眉,玩笑道,“海棠姐姐好大气性。”   屋里哄笑,海棠跺了跺脚:“姑娘!”   她这是为了谁,姑娘竟然还取笑她。   琴棋书画,唯画阮沁阳还算擅长,但叫她画什么高境界的画作她画不出,但妆容打扮她倒是画了一册子。   有时候看到什么首饰,觉得配什么衣裳好看,她就会画下来;或者是看什么衣裳跟什么发髻妆容搭配,她也会动笔。   之前跟楚媏说起佛寺,她又看了几册人物精美的“画册”,虽然逻辑不对,但是突然技痒,就画了幅搭配,连发饰带妆,都设计的完完整整。   海棠找衣服取首饰,桑娥与丹昙看了图,她们从小学得就是以色侍人,自然精通打扮,对上妆与梳髻有自信,就接了这两样活,青葵见图上袖中微露的指甲带着色,连忙带着小丫头去摘花。   “这车好看吗?”   楚媏准备出发去接阮沁阳,临上车前特意问了问丫头。   “回县主的话,香车美轮美奂叫人挪不开眼。”   闻言,楚媏点了点头。   京中奢华的贵女多的去了,岐王家的雅郡主,出行还吩咐婢女撒花,在这些贵女中楚媏的排场算是不高不低,她也无心在这上面废太多力。   不过在将军府见识了阮沁阳的精致,又想到初见时她乘的马车,楚媏就吩咐下人改了马车,拨了一大笔私房,她哥不明其意,见她又制琉璃珠帘,又铺云纹蜀纱,觉得她脑子有包。   “上山礼佛你弄得那么花枝招展的干嘛?”   楚媏瞪了自家二哥一眼,他哪里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她这车是要接阮沁阳的,要是太过寒酸,她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不与他分辨,楚媏:“太佛寺有些远了,二哥你记着来接我们下山。”   楚瑾还未点头,又听自己妹妹嫌弃地补充道:“穿得好一点,不要像是平时一般不着调,丢我的面子。”   楚瑾:“……”好歹他也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公子哥,爱慕者无数,平时哪儿穿得不着调过。   确定了车没问题,楚媏就上车出发,不过到了将军府,见着阮沁阳,她对车的骄傲自信顿时消散。   阮沁阳这人,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仙女下凡,从她通知到她过来,也就一个时辰多一点,她怎么就能精致成这副模样。   叫人看了后悔与她做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零点之前还会再更一章~ 第32章 丹青   但阮沁阳的这份精致不知道瞧起来就比章静妙顺眼。   没见过阮沁阳之前, 她觉得章静妙还行, 虽然不算太能聊到一块, 但一起出行在外人面前装作关系相近却是没问题。   后头章静妙对阮晋崤头头是道, 她再看她, 就觉得她那份目中无尘,又假又做作。   想一想,大约是因为阮沁阳直接了当, 她就是爱美, 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喜欢过得舒适舒心, 而章静妙整个人却透着野心, 凡事一副淡淡什么都不介意的天仙样,其实争强好胜, 从不透露真实心思。   “这是在想什么?”   去佛寺自然要穿得素净,阮沁阳直接选了套素白银丝绣纹的衣裳,说普通但细看却处处巧思,那银线是不知道如何做得渐变,针法用得是湘绣, 日光下裙摆的银蝶百花,泛着金边, 在裙上若隐若现。   而因为衣裳太素,阮沁阳头上除了玉梳篦,还簪了几朵盛放的鲜花,颜色浓郁自然, 看着就觉得阮沁阳透着花香。   阮沁阳站得近了,楚媏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见她指甲贴了花染了色,更不想说话。   若是有人通知她一个时辰后一起出门,她再努力打扮也精致不到这个份上。   “车里放的有花瓶吗?”   阮沁阳从海棠手上拿过一束修剪好的月季:“剪花的时候剪了一束,可以摆在马车上。”   楚媏看向丫头,最后还是阮沁阳自带了插花的瓶子。   将军府的马车融入延平郡王府的车队里,楚媏看着井然有序的样子:“我本以为还要等你一阵,没想到你顾着打扮也不忘收拾东西。”   “媏姐姐不是叫我带几件衣服就成了?”阮沁阳眨了眨眼,“几件衣裳有什么难收拾的。”   楚媏盯着阮沁阳看了又看:“你这人该是姑娘讨厌的那种,长得美又爱美,还性子娇气,但不知道我是中了什么魔,竟然讨厌不起你来。”   不止讨厌不起来,竟然心里隐隐觉得有那么个漂亮特别的朋友挺不错。   再看看这车厢,她竟然为了接她,还从昨日就一直费力布置。   “因为媏姐姐心胸广阔,容得下我这娇气包。”   “其实也不是多娇气……”楚媏又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但也不知道形容那种感觉。   见她急着解释,阮沁阳笑了笑:“媏姐姐该是让姑娘们讨厌的那种,家世好长得不错,最特别的是普通姑娘都困于内宅,媏姐姐却人脉广阔,跟谁都能说几句,打听什么都有渠道,朋友多见识广,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   阮沁阳没说完,胳膊就被楚媏拍了。   “好了,不用说了,我晓得我遭人妒忌。”笑笑说完,“你家那几个美人不是会唱曲吗?叫她们过来唱一曲。”   /   太佛寺在城外,出了城还行了半个时辰的路才遥遥看到佛寺的飞檐。   “等到上山路就要换轿子了。”   楚媏坐马车坐的太累,干脆下车骑马,时不时扭头靠近窗沿跟阮沁阳说话。   “最近山花灿漫,临鹤连家都不回,就窝在佛寺画画,我们可以去后山逛一逛。”   楚媏陪着她娘常来礼佛,对太佛寺极为熟悉:“后山有处山泉,都说喝那水能治百病,顺着那个水到佛寺里头有口小池,那小池说是抛了铜板许愿能万事如意。”   “这泉水恐怕不是山泉,是神泉?”   一泉多用,估计流到山下就成了洗衣做饭的普通用水。   楚媏:“反正哪儿的寺庙都有类似的传说,有时候不是寺庙自个传,而是那些善男信女,自己编自己信。”   “本来信佛就是求个心安,自然越神奇越好。”   “你说的没错……”   “几日不见,栖霞县主依然英姿飒爽,是订不了亲事,干脆破罐子破摔,改为怜香惜玉?”   临鹤从侧面的林子钻出,见楚媏骑着马凑在马边上说话,眼梢一挑。   听这声音,楚媏就知道是谁,哼了声:“不必你操心。”   若不是阮沁阳,楚媏根本不想待在有临鹤的地方,谁不好长相出众的人,她家与临家正好两家相熟,她以前便想着跟临鹤做朋友,然而就发现他对她没什么好语气。   要是他对所有人这样那就是他性格这般,但偏偏她见着,他对那些长相貌美的人,语气温柔,完全跟对她不是一个样。   说来说去,不就是嫌她长得只算清秀。   “沁阳,外头这位是临家的公子。”   楚媏说完,见阮沁阳掀帘,临鹤的神情果真柔下来了,憋不住冷哼了声。   楚媏一直跟她说临鹤,阮沁阳是好奇临鹤长相的,性子什么的,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总能有办法教人潜移默化的改,就是改不了人长得足够好,多看他的脸几眼,也能心情舒畅。   所以未来夫婿,她抱着的想法是合眼缘最重要,最好是能一眼让她惊艳,能叫她产生一辈子跟他过下去的念头。   临鹤长得的确不错,面若敷粉,头戴银冠,风姿卓绝 但……楚媏似乎夸张了点。   临鹤俊美是俊美,也有让人过目难忘的资本,但不至于到楚媏口中的第一美男。至少镇江的金珏栩能与他不相上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见过了金珏栩,对这类型美男有点免疫。   阮沁阳下了车,朝临鹤微微颔首。   临鹤原本以为楚媏是跟她那一群跟班在一起,对着阮沁阳,临鹤温文尔雅的多,仿佛刚刚毒舌楚媏的不是他,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刚刚出言无状,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阮沁阳闭唇看向楚媏,意思很明显,他无状的不是她,道歉也不该是对她道歉。   楚媏见状,对阮沁阳的感官又好了不少。   “我跟他经常这般说话,我娘与他娘相熟。”   楚媏朝阮沁阳解释,余光瞄见临鹤欣赏地看着阮沁阳的脸,扯了扯唇,“临鹤,我们一同上山?”   临鹤自然点头同意。   上山阮沁阳跟楚媏都是坐轿子,留临鹤一人走路,到了佛寺,楚媏看见小沙弥在扫花瓣,这处并未种花,愣了愣看向临鹤:“雅郡主也在?”   京城除了雅郡主,就没人走到哪里花瓣撒到哪里。   临鹤点头,这才想起他下山是为了躲雅郡主,怎么又跟楚媏她们上来了。   不过……临鹤看向阮沁阳,恰好和风吹过,蝴蝶展翅竟在了她发髻上的花上。   山间到了快晌午,都还有淡淡雾气笼罩。   彩蝶翩然,美人朦胧,   没想到会看到这幕,临鹤怔了怔,他画的百花图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现在倒是找到了。   知道雅郡主在,楚媏兴致淡淡,阮沁阳拉着她拜别临鹤。   “你与雅郡主有旧怨?”   “那倒不是,只是有她的地方,就能让所有人高兴不起来。”   雅郡主是岐王独女,如果京城贵女谁说得上骄纵跋扈,她能排到第一。   “你看临鹤怎么样?”楚媏想到这个。   她本以为阮沁阳对临鹤满意,却瞧她摇了摇头。   楚媏惊讶:“你觉得他长得不够俊美?”   “不负盛名,但是不合眼缘。”阮沁阳耸肩。   “……那之后再去瞧别的。”   楚媏知道不是自己的审美出现了问题就够了,带着阮沁阳去吃斋菜。   谁知阮沁阳没瞧上临鹤,但临鹤却瞧上了阮沁阳,打听到她们暂歇的院子,给阮沁阳递了帖子。   临鹤写得一手好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想为我绘一副丹青?”   阮沁阳没回信的意思,把帖子给了海棠:“找送信的小厮,说多谢好意不必了。”   就算是闺阁贵女,叫名人作画也不算什么,临鹤说要画丹青,京城许多贵女都会愿意做他描绘的对象,只是阮沁阳既然对临鹤没兴趣,又从楚媏的言语中听出雅郡主对临鹤有意,那她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以后不定时间了,我一定时间,越临近时间我就开始紧张,有种被等待被期待的感觉,觉得哪里都不对,改来改去,不知道在瞎紧张个什么…… 第33章 楚瑾   “鹤郎要画那个乡下来的县主?”   楚媏她们一到佛寺, 雅郡主这头就知道了, 晓得临鹤同她们一起过来, 就不想搭理她们。   当然就算不是一同过来, 雅郡主也对她们瞧不上眼。   “送信的小厮是这般说的。”   见郡主表情不好,伺候的婢女连忙寻理由, “说不定是安平县主私下与临公子说了什么,让临公子想画她。”   “这倒有可能, 那些俗女见到鹤郎就迈不动步子。”   婢女连连点头称是,但心中不禁想,她家郡主不是把她自己也骂进去了。   “不管那乡下来的打的什么主意, 我都不许她靠近鹤郎。”   雅郡主猛地站起,整了整衣裳,打算把碍眼的人轰下山。   雅郡主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与临鹤结缘, 是因为临鹤画美人图, 求到到了她跟前, 她觉得有趣同意,之后迷上了临鹤画人专注的神情, 就缠上了他。   不过因为这点缠上临鹤的美人不知凡几, 雅郡主特别的就是她身份高,可以仗势欺人, 把靠近临鹤的姑娘全都轰走。   “既然不合眼缘,不让他画也对,赵思葭无聊的很, 爱寻人麻烦,之前逼得一位与临鹤多说了几句话的小姐跳湖,因为这事临鹤已经许久没画人物了。”   听到阮沁阳拒绝了临鹤的邀请,楚媏先是不赞同,不过想想雅郡主,不禁说道。   “不过因为他已经少画人物,你让他重新动笔,恐怕一天不到,这全京城就能传遍你的名字,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说不定都会易主。”   阮沁阳知道临鹤的画技遐迩闻名,她在镇江不爱关注这些事情,都听过他的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章姑娘被他画过?”   “这京城容貌上乘的姑娘他都画过,也不止姑娘,公子哥他也画,比如我二哥……”   阮沁阳给楚媏续了杯茶,这大佛寺的斋菜味道平平,但茶水的味道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那神泉泡的。   楚媏继续说:“他师承梅松林,他师傅的名声太大,又道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名声赫赫的大师都那么说,谁都想当那个被发现的美。”   先是大公主开了个头,渐渐京城贵女就以被他画丹青为荣。   阮沁阳听着这些事兴趣不大,只是支着脑袋,盯着楚媏看。   楚媏说完见阮沁阳两个水眸子盯着她打量,摸了摸脸:“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觉得媏姐姐心胸广阔,明明对临公子没什么好感,但每次提起他都有话说话,是我的话虽然不会说他酸话,但也不会对别人复述夸奖他的话。”   “比起他,我的确心胸宽广。”   “临公子画过媏姐姐。”楚媏长相英气,容貌算是中等,若是别人问她这个问题,就像是故意找茬,又白莲又做作,可偏偏阮沁阳用的是肯定句,楚媏也品不出她话里有恶意。   对上楚媏疑惑的眼神,阮沁阳眼眸微眯,展颜笑了笑:“我总觉得临公子画过媏姐姐,而且画的还与平日展出的画作不同。”   楚媏的脸色变了变,有些发黑,不晓得阮沁阳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我以前傻,见他画作有名,不去管他什么非美人不画规矩,抱着好玩的心态,叫他给我画画。”楚媏顿了顿,“你可知道他给我画了个什么,随便画了个圆当我的脑袋,拉了四根线当我的四肢……”   脑海里浮现现代火柴人的图案,再想象楚媏满怀期待收到这种东西,阮沁阳扑哧笑出了声。   而且还笑得抑制不住,花枝乱颤。   楚媏斜眼瞧着,这女人到底是觉着跟她又多熟了,竟然敢那么笑她。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猜到他画了不同的画给我。”难不成他们长得好看的人心意也是相同的,没说过几句话也能猜到彼此在想什么。   沁阳笑趴在桌上,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临公子待媏姐姐不同,所以胡乱猜得。再者媏姐姐别说自己不美了,临公子既然定下非美人不画的规矩,他既然画了你,甭管他画了什么,就代表着他觉着你是美人,而且还是特别的那个。”   阮沁阳话点到为止,她记得书里面并未说楚媏跟临鹤在一起,他们的未来还得他们自己探索,她当不了那个红娘。   当然不当红娘也是因为看不惯临鹤的作风。在她看来喜欢就是爱护跟疼爱,要是哪个爱她的人画她不把她画的天仙下凡,而是把她画成火柴人,她质疑完她在他眼中就是这样,就会再也不搭理他。   “县主,安平县主,雅郡主拜访。”   阮沁阳和楚媏对视了眼,楚媏:“大概是听到临鹤想画你,不高兴了。”   同楚媏出门迎接,阮沁阳见着了出行必有鲜花相伴的雅郡主。   如娇花般的模样,如果忽略她高高在上的挑剔目光,算是叫人觉着顺眼。   “你就是安平县主?”   雅郡主上下打量阮沁阳,本以为只是小有姿色,没想到竟然是这副模样,也怪不得鹤郎邀请。   “还算个人模样。”   阮沁阳眨了眨眼,学这着她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郡主彼此。”   雅郡主一愣,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敢那么不客气,当即便想叫婢女掌嘴。   楚媏咳了声:“郡主过来有何事?”   按理说郡主的封号比县主大,但这贵女封号划分,又不是高一级就能为所欲为,阮家风头正盛,现在又加上一个楚媏,雅郡主哼了声。   “你们你太佛寺做什么?是不是知道鹤郎在佛寺作画,特来他眼前。”雅郡主的视线特意扫过楚媏,娇俏地翻了翻眼,像是嘲她的长相,就是在临鹤面前晃多少眼,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楚媏:“太佛寺大门打开,我们来上香怎么就是特意为了临鹤,雅郡主非说这般结仇的话,怎么不干脆把这佛寺包下来。”   太佛寺不是一般小寺庙,赵思葭虽是郡主,也没那么面子包下来。   “不是刻意,怎么会一同上山?”   “恰好碰到还不行?”   “当然不行,碰到也该绕着走。”赵思葭不跟楚媏辩,看向阮沁阳,“你别以为鹤郎邀请你,就自以为自己形貌昳丽,他最近都是画鸟雀虫儿,大约是你与它们相像,才叫鹤郎想画你。”   “并非如此。”   临鹤被拒,打算亲自邀请阮沁阳,刚来便听到了雅郡主的这番话,“一年前我觉得人物已无可画,才沉迷于山水之间,但见了安平县主,才觉之前是我狭义了,不是人物已无可画,而是我未遇到想画的人。”   临鹤目光柔和,眼里满是期待欣赏。   阮沁阳闻言扫了楚媏一眼,见她神色无变化,就猜到临鹤估计常这般说话。   “鹤郎!”   雅郡主没想到临鹤会这般追捧阮沁阳的容貌,气得脸蛋涨红,“她哪有你说的那般美!”   “郡主,在下每次邀画说得话都出自真心。”   临鹤的眉心微拢,俊美的面上浮现一丝怒容,似乎不高兴雅郡主质疑他对美的判断。   雅郡主目光扫过几人,阮沁阳和楚媏,视线着重在阮沁阳停留:“本郡主记着你了!”   说完跺脚就走,衣袍掀起,绯色花瓣散落。   这场景叫阮沁阳多看了几眼,她还说怎么没人撒花,看来雅郡主在外头等待的途中,就叫婢女在她的拖裙上布了花瓣,旁人步步生莲,而她就是衣带香花。   “赵思葭好没道理,你又没说什么。”   楚媏瞟了眼临鹤,这罪魁祸首面色淡然,没半点愧疚。   临鹤注意到阮沁阳抬手时手腕露出缠枝花,碧叶青翠,花蕊鲜嫩,图画与她手上涂得蔻丹相映,一双柔荑就如同盛放的花儿,眸子微亮:“安平县主擅长作画。”   “跟临公子相比算不上擅长,只是爱好。”   “不知安平县主愿不愿看一看在下的画作?”临鹤认真道,“在下与郡主说得话句句诚恳,在太佛寺在下已经画了无数的花,总觉那些花图缺了画魂,今日见到安平县主,堵塞停顿的想法瞬间通透。”   人都那么说了,不看似乎太不近人情,再者她也好奇临鹤的画作是个什么样子,他师傅梅松林的画侯府倒是收了几幅,幅幅价值千金。   不过来佛寺总不能不拜佛。   阮沁阳先和楚媏去了佛堂,拜了佛陀上了香油钱,求了平安符。   “是不是要问姻缘?”见阮沁阳要求签,楚媏玩笑地道。   阮沁阳摇头又点头:“我在家时每次上山礼佛求签,都不忘问姻缘,每次都是上上签,说我一定觅得如意郎君,旺夫兴家,多子多福。我现在要问这让我多子多福的如意郎君,到底多久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也还算是问姻缘。”   说道婚事,女儿家都是含羞带臊,楚媏虽然不是那类羞羞怯怯的姑娘,但也不会像是阮沁阳这般大大方方,连姻缘签都求了许多次。   见她那么漂亮还那么愁嫁,楚媏本来没求签的意思,也跃跃欲试的求了根。   ——双眉不展几多年,今日遇时别有天;桃李春深重烂漫,芙蓉秋景正鲜妍。   巧了,两人的签文一致。   一看就是上吉的签,拿去解签:“红鸾星动,机缘巧至。才子佳人,劝君把握。”   阮沁阳:“恭喜媏姐姐。”   “同喜同喜。”   见阮沁阳笑得心满意足,楚媏也眉眼带笑。   /   求了签,阮沁阳跟楚媏一同去看画。   临鹤久候多时,见着楚媏笑容满面,见到他还露出了唇角的梨涡,轻咳了声:“栖霞郡主笑得如此灿烂是求了好签?”   “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你说是不是好签。”   楚媏见他没嘴毒,就回了他,本以为他会说声恭喜,没想到他“哦”了声,就请着阮沁阳看画,视线彻底没往她的方向动过。   楚媏早就习惯了,摸了摸发上的簪子,也走上前看画。   不得不说,临鹤的画受追捧是有缘由的,他的确有双发现美的眼睛。   画技巧夺天工,却不烂俗卖弄技巧,画中有意,灵气逼人。   说他的画写实也写实,只是同样的山景,他与旁人看得角度不同,他的眼中的景传到他手中的笔,画出来物美的惊心动魄。   阮沁阳本来没什么兴趣,但见了这些画,却是好奇能成为临鹤画中的画魂该是什么样子。   阮沁阳不是游移不定的人,既然觉得有趣,就应下下来。   “只是今天不早,我们改日再约时间。”   “自然。”   达成心愿,临鹤笑如春风拂面,精雕细琢的玉颜容光更盛,叠手行礼,十足的诚意。   /   看过临鹤的画,再去佛寺的后山赏景别有另种韵味,阮沁阳跟楚媏闲逛了会,楚媏看了看天色:“我二哥怎么还不来,叫他过来接我们回去,他不会忘了?”   “煜亦不来,我送你与安平县主回去。”   “你肯下山?”楚媏挑眉,虽然觉得临鹤这不是为她,但还是觉得新奇,他不爱待家,画起画来经常把太佛寺当家住。   “我原本打算打算回家,到了山脚被栖霞县主叫上来,栖霞县主贵人多忘事。”   楚媏冷哼,什么她叫上来,明明是他见色起意,跟着阮沁阳上山。   说曹操曹操到,楚媏才说,片刻僧人就来传话,说楚瑾到了。   虽然人来了,但临鹤还是要下山,就与她们一同过去。   楚瑾在厅内等着,听到动静,起身接人,可这抬眼第一瞧得不是他家妹妹,也不是最高的临鹤,而是站在最侧的阮沁阳。   阮沁阳原本就好奇楚瑾模样,只是不好与楚媏说,睁大了眼睛,两人视线一对,彼此多看了两眼。   楚瑾的长相不同临鹤恍若精雕细琢般精致,虽然也是面白,但剑眉星目,气宇不凡,更为英气,也更为符合阮沁阳的喜好。   “二哥你怎么才来?”   此刻的确有些晚了,外头晚霞漫天,一层粉霞叠着橙霞。   楚瑾目光艰难的从站在霞光中的美人上移开,对楚媏回了声:“抱歉。”   楚媏:“……”是山路太抖,把她二哥的脑子震傻了?抱歉个什么劲。   让楚媏觉得惊异的还在后头,下了山不必下人动手,她二哥竟然给她打起了帘子。   “既然你有心认错,我就不与你计较。”   楚媏颇为大度,钻进了车里,阮沁阳随在其后:“多谢……”   见楚瑾目光灼灼,阮沁阳的视线又与他多对了两眼,想了想求得那签,好事将近,竟然近得那么快?   上了马,虽然隔着帘子,楚瑾还时不时回头,倒是明白了他妹为什么费力布置马车,原来是为了阮姑娘。   临鹤见他回头,也回头看了眼:“栖霞原本的马车呢?这马车布置的花里花哨,你也瞧着难看?”   “我瞧着倒好。”楚瑾斜睨了临鹤一眼,“你那双发现美的眼睛被夕阳糊住了?”   临鹤:“……”   郡王府的马车进了城不久,阮晋崤也恰好接了阮晋砚到府,听闻沁阳去了太佛寺,没换衣裳就打算去接人。   阮晋砚也想去,自然被拒绝了。   “姑娘回来了!”门房急急忙忙通报。   阮晋崤才上马又下马,到了将军府大门,就见他的沁阳下车,而车边站了两个男人,一个打帘,一个正与她说话。   而他的沁阳唇角微扬,眸灿光漾漾。   作者有话要说:  硬是写到了大哥出场! 第34章 抱怨   临鹤与楚瑾玉树兰芝, 单个站着就是吸引视线的发光体,而现在一起站着, 还有阮沁阳在中间。   夜幕皎月, 熠熠生辉, 也不过他们这般。   下人们被惊艳地挪不开眼,却不敢多说, 但站在阮晋砚旁边的孙小胖,圆眼瞅了这个又瞅了那个:“也太好看了!砚弟, 这些都是你哥哥?”   阮晋砚茫然, 但却认识楚媏,想着他们该是楚家人,行了一礼。   孙小胖见状也跟着行了一礼。   楚媏瞧见了在门口站着的砚哥儿和孙小胖,见他们衣服相似, 脖子上挂着一样的圈珠,还顶着差不多大小肚子, 略惊奇:“沁阳,你有两个弟弟?”   “楚御史。”   不等闲人继续闲谈,阮晋崤上前先与楚瑾打了招呼, 看向一旁的临鹤。   阮沁阳跟临鹤已经说好了画画的日子, 直接走到了阮晋崤身边, 阮晋崤身体一侧,将她挡在身后。   “在下临鹤,见过阮大人。”   临鹤拱了拱手并不多话。   阮晋崤淡漠的视线扫过他那张白的发光的面皮,又看向了楚瑾。   楚瑾虽目光收敛, 但余光总是忍不住想瞟阮沁阳,只可惜她被阮晋崤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只能看到她鸦黑的青丝,还有别在发间那朵盛放的芙蓉花。   “多谢栖霞县主送舍妹回家。”   阮晋崤如寒潭般冰冷淡漠的嗓音教楚瑾回了神。   楚媏:“不必多谢,我与沁阳相投,日后会经常游玩,说不定哪日就要麻烦到阮世兄。”   闻言,临鹤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楚媏,他感觉得到阮晋崤的不好相与。常画人物丹青,他擅长琢磨人的神态,阮晋崤这模样看着冷静,但却像是有只野兽困在心中蠢蠢欲动,他不高兴阮沁阳与他们回来,连带着把楚媏也划分为厌恶那一类。   可楚媏却不觉,竟然还能笑眯眯的让人家多多关照。   “时候不早,阮大人、安平县主,我们先告辞了。”   临鹤拱了拱手,说了阮晋崤最想听得话。   楚媏本来还想跟砚哥儿说几句,但临鹤说了走只有先走。   离了将军府,楚媏不由道:“沁阳的大哥好护妹妹,我上次见他,还想着长相冷峻的男子笑起来可以那么如沐春风,今天因为多了你们,就只看到了冷脸。”   “那冷脸也对你。”见楚媏把自己划开了,临鹤没想到她那么不懂看脸色,轻哼地说道。   “早知道就不要你们送了,不对,应该是不要临鹤你碍眼,若是只有我二哥应该无碍。”   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出门回家自然是有兄长护送,十分正常,估计阮晋崤看到临鹤这个外男不高兴。   临鹤再哼一声,挥动马鞭直接打马先走。   见他的背影,楚媏撇撇嘴,她就知道他只想送阮沁阳,这都还没到郡王府,面子都不做下就走了。   临鹤走了,楚媏才察觉她二哥一直沉默。   “在都察院有人找你麻烦,还是遇到了什么头疼的案子,怎么觉得你今日怪怪的?”   楚瑾摇头,阮沁阳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特别是那双与他对视几次的清亮眸子,熠熠生辉,在他脑海里发着光。   “你与阮姑娘怎么想到去太佛寺?”   在路上听到临鹤要为阮沁阳作画,她们上山难不成为得是临鹤?   楚媏扫了眼二哥,这人怎么越发越怪,她早上去的时候不问,现在都要到家了,问她为什么去佛寺。   “自然是上山礼佛。”楚媏没好气地道。   楚瑾咳了声,也觉得自己问得没道理,但却想多知道些关于阮沁阳的事。   “都做了些什么事?”   去佛寺还能做什么事,当然是拜佛吃斋菜,说到这个楚媏想起自己求得签。   因为意头好,她跟阮沁阳都买了抽到的签。   楚媏拿了她的签给楚瑾看,跟他说了签文,“得催着娘给你找媳妇了,要不然有你挡着,长幼有序,我红鸾星动也不能嫁。”   那么想想,她跟阮沁阳真是相似,抽到一样的签文,也有一个挡在前面的哥哥。   而楚瑾听到了阮沁阳也是一样的签文,心中小鹿猛跳了几下,她抽到红鸾星动的签,就与他见了第一面,这多妙的缘分。   /   “累吗?”   多余的人一走,阮晋崤转身神色也柔了下来,“出门怎么不与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路算平坦不怎么累,”阮沁阳心情不错,笑眯眯地道,“今早哥哥你没走多久,媏姐姐突然叫我出门,来不及与你说,不过就是你在我也不会叫你接。”   阮晋崤忙成这般,早晨还不舒服,她自然不会想还叫他策马出城,“你公务繁忙,而且不是还要接砚哥儿。”   说着,阮沁阳咧嘴把旁边的砚哥儿抱了起来。   一抱,阮沁阳就“哎呦”叫了声。   “怎么一天不见,我家读书人就胖了那么多。”   “砚弟不是摇头晃脑的读书,就是站着不动的写字,饭有吃得多,可不是要胖。”孙小胖与砚哥儿相处了几天,学会了他一本正经的态度,此时皱着眉,严肃地跟阮沁阳讨论砚哥儿的健康问题。   砚哥儿是读书人,不爱与人争吵,戳人短处,可此刻他真想掀开孙小胖的衣裳,让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肥肉。   “蔚哥说得是极,只会读书要不得,身体健康更重要。”阮沁阳回道。   “阮姐姐十分有趣,但砚弟却闷得紧……”   阮晋砚听不下去了,借着大哥把他从二姐的怀里抱出来,视线高了一截,朝着孙小胖道:“赟蔚,你该回府了。”   孙府的下人在一旁等着呢,闻言趁机劝小少爷,有话可以明日再说。   送走了孙小胖,阮沁阳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怀抱,也不知道阮晋崤什么时候把砚哥儿抱走的。   靠近阮晋崤,阮沁阳捏了捏砚哥儿的脸:“离开二姐的第一夜,是不是哭着入睡的?”   砚哥儿脸红红:“我原本也没跟二姐住一间院子。”   那么说却没直接否认阮沁阳的话,想来在书院的第一夜的确睡得不踏实。   阮沁阳心疼地亲了亲他,砚哥儿没避着,脸蛋被亲个正着,脸通红的往大哥的怀里躲:“不是说好了,我长大了,二姐不能再亲我。”   “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   阮沁阳笑着去翻砚哥儿的脸。   姐弟俩互动,阮晋崤站得就像是一根柱子,闭唇不言不语,只是目光移动,看着沁阳说话,看着沁阳亲砚哥儿,眸色渐渐沉黑。   靠的近,阮晋崤的鼻梢充满了阮沁阳身上淡淡甜香,身体无意间的碰触,柔软的让他心中的猛兽着了火。   多想……多想把妹妹抱进怀里。   想起昨晚一个连续一个柔软的梦,阮晋崤轻吸了一口气:“别闹了,砚哥儿脸皮薄。”   “嗯……”   阮沁阳可惜地收手。   “沁阳,我早晨伤了风,你忘了问我身体如何。”走了几步,阮晋崤突然停下,淡淡说道。   阮沁阳怔了下,迷茫地看着阮晋崤,她跟楚媏出门前还记得叫下人给阮晋崤请大夫,而且也叫厨房炖了补药送了过去。   回来自然是因为没听到他嗓音有异,就没第一时间问。   但现在扫过阮晋崤掩在眉宇间的那丝受伤,阮沁阳突然心亏,她一回来他为她谢了楚媏他们,还道要接她,但是她就想着跟两个小胖子玩。   “我知晓就算是亲兄妹,长大后也会距离渐远,也懂我初回家时沁阳你对我的生疏,但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对于我来说你不管多大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就跟楚媏说得一样,冷峻的男人笑容温柔叫人惊艳,同样冷峻冷情的男人,剥开心事,也比旁的男人教人心疼理亏。   “看你亲砚哥儿,让我想起了你小时候亲我,对我来说沁阳一如小时,从未长大。”   二姐亲大哥?   砚哥儿严肃地皱起了眉,想象不到那个画面,与此同时,更觉得自己跟大哥同一阵线。   阮沁阳自个也想不起她有亲过阮晋崤了,大约是很小的时候?   他以砚哥儿为例,她大概能明白他的想法。   以前府中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们都小她又觉得他被爹娘忽视的心理有些毛病,所以对他就格外用心。   后头砚哥儿出生,侯夫人伤了身体缠绵病榻,一年多就去了。   不管她是不是穿越,她也习惯了当十年孩子,上一世的事她都抛的差不多。   突然被环境逼着长大,那些亲戚都想着后宅无人她们可以占便宜,她要照顾早产病恹恹的砚哥儿,又要捡起遗忘十年,上一世会的那些事情。   其实有阮侯爷在,她不需要管这些,也不会吃多少亏,但是她害怕总觉得心里不安稳,然后阮晋崤又要从军。   她又担心刀枪无眼,是不是某一天就会送来他尸体。   有许多夜她都是抱着砚哥儿哭着醒的,不明白她原本觉得完美的一世,怎么就突然那么分崩离析。   对阮晋崤来说,就是经历了沙场厮杀,在他眼中她还是小时候那个跟他最好的妹妹,就算父母对他客气冷淡,他的妹妹也能填补所有空缺,但是她的心却慢慢变了。   特别是做了哪些梦,知道自己又穿书了之后,   对于她来说,阮晋崤是已经长大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就算知道那些梦不靠谱,她也不会再把阮晋崤当做曾经那个心智不健全的孩子,她还是在意他,但是不会像是以前那么操心他。   他现在难受于任时间流逝,他还站在原地,她却想独自走远把他抛开。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35章 期待   三人一路无言到了膳厅, 阮沁阳因为回来的路上吃了不少小食,并不觉得饿,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两人用膳。   书院的食物虽也是聘大厨做的, 但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阮家的精致。   砚哥儿嘴上没说, 但心里一直想着回家了要多吃点东西,但是气氛压抑, 他嚼了几口米就就放下了筷子。   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大哥和二姐竟然都没发现他吃得少,砚哥儿觉着更失落了。   三人明明在同一间屋子,却像是在不同的地方。   婢女收拾了餐碟,大哥回院子, 砚哥儿没跟着走,跟着阮沁阳的身边盯着她瞧。   “一天没见, 觉得二姐更美了?”   阮沁阳觑了砚哥儿眼, “是不是不想住书院, 打算每日回来。”   砚哥儿摇头, 书院虽比不上家中舒服,但他去书院是为了做学问,又不是为了贪图享乐。如果仅为了不适应就想着投降回家, 今后他还有什么出息。   “二姐, 你为什么不说说软话哄哄大哥?”   小胖脸上圆滚滚的眼珠子透着疑惑,连他都瞧得出大哥的失落是因为二姐的忽视,二姐怎么会看不出来。   阮沁阳知道砚哥儿跟着她是为了阮晋崤,但他这个问题却难倒她了。   为什么不哄阮晋崤?自然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哄, 难不成也亲亲他,说大哥我好想你,我才没有疏远你,你在我心中跟砚哥儿一样……   想想就觉着一言难尽。   而且透过阮晋崤的话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阮晋崤太依赖对她的感情,好像是他感情世界就她一个人,这样很要不得。   她又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所以说还是皇帝做得孽。   阮晋崤应该早早成婚,有了老婆和孩子,把感情转化掉,哪能把妹妹一直当做感情寄托。   “你当大哥跟你一样小。”   “这与年纪有什么关系,二姐你做错事,不是还撒娇哄父亲吗?”砚哥儿歪头,怕阮沁阳又觉得他跟大哥亲不与她亲,拉着她的衣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和睦才好,记得大哥没回来的时候,二姐经常跟我讲大哥,还叫我等到大哥回来一定要跟他亲近,免得他出门两年回家物是人非,觉得家不是家……”   这些话的确是她说过的……   阮沁阳原本就觉得有点愧疚,听到砚哥儿奶声奶气的念叨,动了动唇:“那你去亲亲大哥。”   砚哥儿:“……”   想着,阮沁阳觉得是个好主意。   “正好你们住一个院子,你今晚便去找大哥一起睡,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我做已经不方便了,你在中间也可以软化我们的关系。”   阮沁阳能感觉到阮晋崤那种被抛开的寂寥,但她再愧疚也无法像是以前那般跟他亲密无间,砚哥儿能填补一点是一点。   阮沁阳:“你晚上别蹬被子,闹得大哥睡不好。”   怎么就讲定了,砚哥儿表情扭捏:“我与大哥年岁都不小了,怎么能睡到一块……”   阮沁阳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他那么粘阮晋崤,指不定心里雀跃,高兴能去阮晋崤床上滚被子。   “一家人讲究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放心大哥今天一人待着?”   说了那么失落的话,却无人相陪,想想就觉得可怜。   闻言,砚哥儿脸上的扭捏一扫而空:“砚儿一定想法子开解大哥。”   阮晋崤的“孤独症”暂时有解,阮沁阳这头想着阮晋崤晚上玩小胖子喜笑颜开,却不知道阮晋崤那边已经快疯了。   临鹤要为阮沁阳画丹青那么大的事情,跟着去太佛寺的下人们自然一到府就传遍了府邸。   这在下人们看来是天大的喜事,他们的二小姐就是天仙下凡,要不然怎么会让封笔许久的临鹤再次动笔画人。   太佛寺发生的事被下人们说得绘声绘色,传到阮晋崤耳朵里的时候,成了临鹤见到沁阳走不动道,移不开眼,缠着沁阳为她画丹青。   阮晋崤身上散发的戾气恍若实质,黑雾冲天,弓藏瑟瑟发抖,心里骂了那临鹤千万遍。   好端端的跑到寺庙干什么,还瞧见了他们的二小姐。   “人多嘴杂总爱以讹传讹,临公子可能不像是他们说的——”   弓藏的话猛然一顿,青石制的镇纸擦脸而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若是主子的手偏一点,那石头就砸在是他的脸上。   知道主子这是不想听到临鹤的名字,弓藏腰弯的更低,不再多话了。   毁灭一切的**不断上涌,阮晋崤眸中暗色翻滚,嗓音压抑到了极致,恍若石头摩擦沙地:“滚。”   弓藏犹豫了下才退了出去,出了房门他想往煦锦院那儿去,但又迈不动步子。   他一直跟着主子,许多事自然也比别人看得清楚。   主子这般就像是“病”了。   他偶然无意见过主子叫着二姑娘的名字醒来,那时他还想两人是兄妹情深,但现在现在却无法把一切推到亲情上面去。   主子对二姑娘的占有欲太过了……以前二姑娘同主子好的时候这份占有欲还不明显,自从回到镇江,二姑娘稍微疏远之后,主子的占有欲有时让他见了都胆颤心惊。   主子这个病恐怕得拥有了二姑娘才会好……真是要命不过的病。   察觉到这个,弓藏抖得比之前在屋里还厉害,只求主子千万别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免得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   /   阮晋崤压抑着情绪,在屋中坐了半晌,脑子一直浮现沁阳站在楚瑾与临鹤中间的模样。   作画……   阮晋崤捡起了摔在地上的石块,紧紧捏在手里,尖锐的石头划破皮肤,嵌进肉里,阮晋崤恍若不觉,血流了一地,才若无其事地把血肉模糊的手掌包扎上药。   疼痛的感觉让他暴躁的情绪稍微的平复,阮晋崤抿唇出门,就见着了等着他的砚哥儿。   砚哥儿绷着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此时的大哥有些让人害怕。   面容仿佛被黑气笼罩,一双沉黑的眸子站在羊角灯下也没染上丝毫光泽。   “大哥……砚儿今夜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觉着大哥跟平时不一样,砚哥儿更坚定要陪大哥的想法。   瞧见大哥低眸,用发寒的目光扫向他,砚哥儿又怕又觉得要坚强,咧着傻笑。   “沁阳叫你来的?”   阮晋崤声音不大不小,平淡不过的语气。   砚哥儿本来想说是自己的想法,下意识地点了头:“二姐担心大哥。”   “嗯。”   阮晋崤轻应了声,并未再费时间处理公务,比平日早上了床榻。   就是阮晋崤提早了时辰上榻,也超过了砚哥儿该睡时间的一大截,他强撑着等大哥,见着人来了,小胖身子往内侧拼命挪,怕挤着了大哥。   “你与沁阳睡过?”   阮晋崤掀被时想到了这事,扫了眼砚哥儿滚圆的身体,“可有压着你二姐?”   虽然很崇拜大哥,但听到这话砚哥儿忍不住鼓了鼓脸,大哥和二姐是怎么肥四!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睡姿不好。   “我小时好做噩梦的时候跟二姐一同睡过,就是一两次而已。”砚哥儿特意申明,他男子汉怎么能因为害怕,光往自家二姐的怀里躲。   “二姐虽然很爱撒娇,但是真的很温柔。”   砚哥儿见大哥躺平,也躺正了在自己的小枕头上,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他记事早,自然记得住二姐抱着他做事的模样。   “大哥没回来的时候二姐经常与砚儿说起大哥,说大哥跟砚儿完全不一样,还说大哥不爱吃东西,有时候会追着大哥,叫大哥多吃一口食物……二姐说得是真的吗?”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大哥还有那么个时候。   “她会喂我。”阮晋崤淡淡地道,不是不爱吃,只是有时候觉得没必要吃,然后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哄他,拿着勺子喂他。   那时候几岁?她不过三四岁,身高不过他的胸口,勺子都拿不稳,却想着喂他。   “二姐也会喂我,可是觉得不自在。”砚哥儿皱了皱鼻,觉得大哥跟他一样,一定都是被逼无奈,满足二姐投食的欲/望。   阮晋崤斜睨了他一眼:“还有呢?沁阳还说过我什么?”   “很多……”砚哥儿回想,“为了叫我听话,说得最多的就是大哥你小时候,说大哥你小时候任性但是听她的话,有些我知道是二姐哄我的,大哥你明明比二姐大四岁,怎么可能事事都听二姐的。”   砚哥儿打了个小哈欠:“二姐是在意大哥的,大哥别想太多了……”   年纪话说着说着就能睡着,砚哥儿声音断了下,过了片刻又惊醒眯瞪瞪地睁眼,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看着大哥的侧脸,好像是忘记亲大哥了。   但是没力气动,又默默闭眼睡觉。   砚哥儿睡着许久,阮晋崤还是睁着眼睛,手心隐隐作痛,可妹妹的脸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晓得若是睡了,梦里恐怕还是有她,那些龌龊的亵渎心思却没让他恐惧,而是让他全身发热,期待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恶心心QAQ~ 第36章 幸事   砚哥儿“陪/睡”的效果立竿见影,隔日阮沁阳见到阮晋崤的时候, 觉得他的情绪已经过去了。   想起丹青的事, 阮沁阳提了嘴,阮晋崤轻笑:“我听过临公子的画技出神入化, 他愿意动笔为沁阳绘一幅丹青是件好事。”   旁边听到这话的弓藏抖了抖,觉得自家主子病似乎加重了。   “我愿意叫他画, 也是一件好事。”阮沁阳玩笑道,“若是画的好, 挂在家里大堂怎么样?”   临鹤不留画, 图画出来就归她了。   “二姐胡闹。”   砚哥儿一脸不赞成, “二姐是千金贵女,丹青挂在屋中欣赏就是,怎么能挂在大堂什么人都能看。”   不得不说砚哥儿后一句转的不错, 沁阳挑了挑眉:“那挂在你屋里,叫你看?”   砚哥儿略为难, 他的房间挂的是圣人画像, 中间添一幅二姐的画像,似乎有些奇怪。   “不若挂我的书房。”阮晋崤嘴角轻扬,像是为了弟弟妹妹不要吵起来说得玩笑, “说起来我许久没动过画笔了,曾经沁阳还夸我工巧,可做画师。”   阮沁阳记得这事,而且还记得她说了没多久,她爹就安排阮晋崤开始学武, 学政治谋略,生怕他玩物丧志,沉迷作画。   “大哥擅画?”砚哥儿有些惊异,他本以为大哥擅武,不太会碰这一类东西,他还想着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正好互补。   “不止擅长,而且还画的很好……不比临公子的差。”   自家人当然要狠狠夸,阮沁阳一脸真诚,砚哥儿惊叹连连。   阮晋崤也不谦虚,一副妹妹说得都是对的模样。   “我再过几日就能均出一日休息,到时不知道沁阳愿不愿意受累,陪我作画?”   没想到阮晋崤动了想画画心思,阮沁阳没迟疑地点了头,她都能给临鹤画,自然更能给阮晋崤当模特。   “到时候叫砚哥儿一起。”   阮晋砚眸光一亮,期待万分。   阮晋崤神色微动,扫过砚哥儿:“砚哥儿还要去书院,怎会有空。”   书院每个月倒是能休息几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阮晋崤的休沐重合。   砚哥儿的小胖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阮沁阳看着可怜:“要不然去书院请一天假?”   “为了玩。”   阮晋崤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绪,就是陈述一个事实,但砚哥儿还是深深觉得羞愧了。   他来京城是为了读书,怎么能光想着玩。   但下定决心奋斗拼搏的砚哥儿却忘了,他大哥专程请了一天假,就是为了陪他二姐玩。   /   “去了太佛寺,而且遇到了临鹤与雅郡主?”   自上次后,章静妙就格外关注阮沁阳的动静。   她想着可能是她上一世甚少关注阮家,所以记错了一些事情,但是一桩桩不同合在一起,她产生了阮沁阳是跟她一样重生归来的想法。   但想想却觉得不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阮沁阳不像是重生,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加上太佛寺这事,章静妙更确定阮沁阳跟她是不一样的。   如果阮沁阳是重生,只会选择两件事,一是趁着阮晋崤羽翼未丰时,给皇后递信,联合田家把阮晋崤扼杀;二就是代替阮姀,让阮晋崤先爱上她。   而她却选择了在临鹤的面前露脸。   “静妙你怎么看?”   章太傅看向女儿,原本他以为她是糊涂得了癔症,说自己一梦梦到了以后种种,但查阮晋崤查出的蛛丝马迹,却叫人心惊。   “在女儿的梦里,阮晋崤爱上了侯府庶女,因为阮沁阳虐杀庶女,怪罪于侯府……阮沁阳因为与庶女有几分相似,被囚禁后宫,而侯府家破人亡。”   侯府家破人亡,在章静妙看来跟阮姀的关系不大,阮晋崤曾叫别人爹,这对明帝与阮晋崤都是侮辱不过的事情。   镇江侯府是明帝最忠诚的臣子,但阮晋崤认祖归宗后,阮家就是明帝软弱无能的佐证。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阮家的覆灭到底是明帝的手笔,还是阮晋崤的安排,只有当事人才清清楚楚的知晓,也有人说阮晋崤在阮家备受冷待,性情乖戾暴虐,不喜欢阮家人不过是找个借口折磨他们。   “叫我说,静妙你既然要嫁给四皇子,又有以后的记忆,为何我们不助四皇子登基。”   章静妙的三哥章奎不耐烦道,“你也说那阮晋崤只爱侯府庶女,你又怎么讨得了他的喜欢。”   章太傅蹙眉:“住嘴,你一个男人竟然没你妹妹看得懂形势。”   因为后宫没有成器的皇子,皇上若不是想江山毁掉,铁定会把基业交予四皇子,皇后和田家早就放松了警惕,不同以往。   “女儿不知陛下现在与阮晋崤接触了没有,但却知道至多还有半年,田家就会覆灭,皇后娘娘会被打入冷宫,陛下认回阮晋崤。”   而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她跟四皇子大婚没多久,她想尽一切办法,想逃过跟四皇子一样的命运,却没想到死于暗杀,竟然还比四皇子早走一步。   她跟四皇子生活过一段时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烂泥,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选择阮晋崤。   “迟迟不认,一是想有万全把握,二是想培养阮晋崤。”   现在的皇上大权在握,早就不是以前的皇帝,章太傅联想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你妹妹不会成为四皇妃,你以后也休要再提。”   章奎还是觉得他们在舍近求远:“全京城都认定的事,怎么更改?而且阮沁阳那个变数,又打算怎么处理,直接杀了?”   “听说临鹤要动笔画安平县主,还称安平县主是神仙人物,他本打算封闭再不画人物,却被她的风采所摄,为她得罪雅郡主也不惜。”   章静妙轻声道,她原本是想着保住阮姀,然后与她交好,她做阮晋崤的宠妃,她做阮晋崤的皇后,但谁想到多了阮沁阳这个变数。   比起其他,她觉得阮沁阳更危险。   “四皇子最好美人,女儿相信他一定会为安平县主的风采倾倒。”   四皇子什么都想要最好,想娶她也是因为京城人人说她最好,如今多了个临鹤夸赞的阮沁阳,再想想阮沁阳的容貌,何愁四皇子不动心。   “我们家不偏不移,自始至终的效忠陛下,我比楚媏更合适那个位置。”在官场最怕站错队,上一世他们章家以为四皇子一定荣登大宝,以为忠于他就是忠于皇上,没想到却被皇上划为了对立面,这一世重来选择,家族怎会不兴旺。   章静妙想得周到,命人不露痕迹地吹捧阮沁阳,却没想到几天后临鹤失足坠马,摔断了手。   对一个画师来说伤了手是要命不过的事情。   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阮沁阳正与楚媏说着话,楚媏惊地站起:“好端端怎么会坠马?”   临鹤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要么就是去佛寺,要么就在城里转悠,这些地方的路都是平坦不过,怎么会坠马。   “具体原因小的也不知,说是马突然发狂,把临公子甩下马。”   “除了手其他地方可有损伤?”   阮沁阳听过不少人坠马被马踩死的事,在古代一个内出血就能要人命。   “万幸是在街上摔伤,马匹很快就被制住,临公子除了手伤其他地方无碍。”   虽然听到是这样,但楚媏还是收拾了东西,打算去临家一趟。   “虽然我跟他不和,可毕竟是一起长大,他那双手他看得比他的命还重……”楚媏眉头紧锁,“希望只是小伤。”   阮家和临家没什么交情,阮沁阳不方便去,叫青葵取了人参一类的补药叫楚媏带过去。   “可惜临公子的手,没几日他就该给县主作画了。”   见楚媏走了,桑娥虽然也可怜临鹤的手,但更可惜没出来的画作。   要画跟画出来是两回事,若是画像出来,阮沁阳的名气一定大涨。   “这话今后别说。”阮沁阳扫了她眼。   桑娥连忙应是:“桑娥只是觉得可惜,以后一定闭紧嘴巴不乱说话。”   楚媏走了,阮沁阳闲着没事,便换了衣裳跟丹昙拉筋练舞。   如今大明流行的舞种,并不仙气,而且大多都是群舞,比起展现舞蹈身段,更像是要用气势压倒什么人似的。   阮沁阳想起那画册里面的缎带,跟丹昙研究起前几朝的惊鸿舞,每天甩手到手酸,也觉得有意思。   练得差不多,楚媏那边派人传话,道临鹤问题不大,手臂已经接起,太医说好好休养并不影响作画。   不过这好好休养可能要一年半载,画不成夏日百花图了。   画师画画本来就是瞬间的灵感迸发,等下个夏季,估计对百花的理解又变了个样子。   阮沁阳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她身边有意思的事情太多,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画也好,过几日大哥也要画我,要是两幅画摆在一起,我怕我说得谎话太假,我大哥不信。”   海棠闻言:“如此说来,临公子虽然倒了霉,但对大爷来说却是幸事。”   青葵想说海棠话太夸张,就见自家姑娘点头,长吟了声:“嗯……没有对比,不战而胜,不好也是唯一,算是幸运。”   说完,阮沁阳不忘吩咐几个丫头:“到时候见到画努力夸,为我分担些。”   不是阮沁阳夸张,是因为阮晋崤画画已经是非常久非常久的事情了。   久到她觉得他可能会弄一团墨当她的五官,当初她是为了鼓励他发展爱好,才把他夸得无比优秀,但现实……幸好她爹开始安排他学武。   唉,当人妹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37章 赵曜   繁花似锦,绿草如茵。   昨日夜里才下过一场绵绵细雨, 经过清晨的日光蒸腾, 入鼻全是鲜花与芳草清香。   阮沁阳有些没想到阮晋崤会把地方选在太佛寺。   “难得休沐,不去繁华的地方逛逛?”她的名单里有几家味道不错的酒楼, 本来她想来安排,阮晋崤却说他已经想好了去哪。   一问才知道是太佛寺。   “就是难得休息, 所以想寻个清静地方。”与你一起安静的待着。   阮晋崤心中补足了后一句,抬手挥开了往沁阳身上停留的彩蝶, “要是沁阳不喜欢, 我们早早结束, 再去城中逛逛?”   阮沁阳摇头,她本来就是为了陪阮晋崤,自然他觉得哪儿舒服选哪儿, 她没什么意见。   兄妹俩说话,桑娥去取东西, 忍不住朝诗薇道:“你刚刚瞧见了没, 阮大人挥开了县主身上的蝴蝶!”   桑娥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就像是发生了件无比难理解的大事,海棠听着一头雾水:“挥开蝴蝶有什么?”   桑娥瞧了眼傻姑娘海棠, 与她解释:“上次太佛寺遇到临鹤公子我看得分明,临公子看到有蝴蝶停到县主发髻上的花上被惊艳的移不开眼。”   “那又怎样?”   “你觉着蝴蝶停在县主身上的画面美吗?”桑娥这段时间跟海棠关系处的不错,干脆揉碎了与她说,“那么美的画面,阮大人却把彩蝶当做蚊虫, 随意挥开……从此处看来阮大人与寻常男子不同,在他眼里没有好看与不好看,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这是在提醒诗薇别动什么不该动的脑筋。”   还记得海棠是阮沁阳的忠仆,桑娥不说自己,而是斜眼看诗薇,把她绕了进去。   诗薇不与她计较,不过泡茶的时候,却道:“说不定是不懂欣赏美,说不定是觉得县主足够漂亮,不需要那些东西添乱。”   桑娥怔了下,觉得诗薇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阮大人眼里就看得到县主一人……”   桑娥没说完,就被诗薇拍了背,示意她别说。   “阮大人疼爱妹妹,被你那么一说,像是个什么。”   “像是什么?”桑娥不解,她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啊,阮大人本来就像是只看得到县主,有时候她瞧着阮大人抱着阮晋砚与县主说说笑笑,就觉得他们是年轻夫妻,阮晋砚就像他们的孩子似的。   不过明显诗薇比她想得多。   桑娥斜眼:“你才是想得太多,兄妹亲近你眼里是看出了什么东西。”   听到桑娥那么说,诗薇没反驳,但心里却是别的想法。   若是桑娥那么说,自然是证明她也想过,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原本她也未多想,只是觉得阮家兄妹比寻常兄妹亲近,只是有日天将明未明的时候,阮晋崤进了煦锦院,虽然没进屋却站了许久。   她发现他没多久,就被他瞧见了,只是一瞬间,她看到了阮晋崤满是阴霾脸上的压抑……   那次过后,她就不由细想,有时候县主会为他盘发,偶尔会留在一两条缎带在他那,还有她还曾见过几次他问县主借帕子。   要帕子的缘由大多是给阮晋砚用,语气和态度都让人抓不出错,但她就是觉得奇怪,特别是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不能遗落弄丢,她差人去阮晋崤那儿要东西,却没要回来过。   再加上那几本画册子可能起作用了,阮晋崤床上被褥常脏……   全部联系到一起,她也不知道是自己龌龊想太多,还是怎样。   她现在犹豫的是要不要把这事往上报。陛下派她到将军府,虽然她不懂缘由,但定是看好阮晋崤要培养他,要是阮晋崤闹出淫妹的丑闻……   犹豫半晌,诗薇还是决定将这事报上去,如果刚开始跟随阮沁阳是权宜之计,但到了如今她却是真折服了她。   阮晋崤她不明白他的界限在哪,但总有种感觉,可能阮沁阳无意间回应他一下,他就不顾常伦,做不该血缘兄妹做得亲密事。   而她知道阮沁阳根本没有这种心思,之前她为了临鹤来太佛寺,这几天她还念叨着要不要跟楚瑾再见几面。   一把阮晋崤想成眼中没有常伦的阴鸷男人,诗薇止不住想更多,比如临鹤说完为县主描画丹青,他也要动笔作画,临鹤坠马摔伤了手,他把与阮沁阳游玩的地点选在太佛寺……   心底涌出的凉意,叫诗薇止不住的寒颤。   /   “美人愁眉心慌别有一种韵味。”   赵曜纸扇一合,桃花眼半眯,看着不远处的诗薇品道。   四皇子赵曜一身银衣金丝的袍子,头戴紫玉缠粗爪金蟒,冠吊玛瑙坠。   “奴才这就去叫那丫头过来……”   讨厌的话没说完,赵曜一脚踢到了身旁的太监身上,眼一横:“在你眼中本殿下那么饥不择食,见到个漂亮丫头就弄上床?”   “奴才不敢不敢……”   “不敢,本殿看你敢得很。”   收回了目光,赵曜往另一头走去:“听闻阮家姑娘生得国色天香,父皇送的几个美人,被她带在身边就如同荧惑捧着皓月,临鹤摔断手唯一可惜的是没画着她……”   说着,赵曜玩味地搓了搓下颌,“甚至本殿的未来皇妃都‘一见倾心’,想与她交好。”   刘安不敢多话提醒赵曜,章家态度孤高,不愿女儿高嫁,章静妙已经很可能不会成为四皇妃。   “最好最够漂亮,别是吹出来的,浪费本殿的工夫。”   既然有大餐期待,他自然对诗薇的兴致不大。   /   本来以为几日过去,阮晋崤已经忘了作画的事。   没想到命人搭了凉棚遮阳,他就开始取纸取笔,阮沁阳见状朝青葵她们使了个眼色,叫她们记住等会使劲夸。   “晒了?”   铺好了画纸,阮晋崤见风吹开了帐幔,金黄的光斑落在阮沁阳的衣裙上,拢了拢眉。   凉棚不能布的太满,要不然就没了景,没了光线,还不如在室内画。   阮晋崤问完就吩咐下人去添遮阳的东西,阮沁阳连忙制止地道:“不必那么麻烦,我不热。”   见阮晋崤眼神怀疑,阮沁阳笑道:“哥哥还不知道我有多娇气,若是不舒服我怎么可能忍着。”   说完往嘴里填了颗荔枝,觉得手指粘了甜,顺便舔了下。   若是阮沁阳此时是看着阮晋崤,轻而易举就能看到他滑动的喉结,还有暗色翻动的深眸。   可惜,阮沁阳擦了手才看向阮晋崤,只来得及瞧见他翘起的嘴角。   “哥哥要吃颗荔枝再画吗?”   这荔枝自不会是她为他剥,也不会用她的手送进他嘴里。   阮晋崤摇头:“我画时你觉得累了,随时都可以停下,本就是消遣不是折磨人的玩意。”   看他简直把她当做亲女儿操心,阮沁阳连连点头,笑道:“哥哥你放心画,就是为了你,我都不会委屈自己。”   为他不委屈自己。   阮晋崤喜欢这个说法,嘴角翘得更深,眼底都染上了如光斑般明亮的笑意。   之前阮晋崤的抱怨,阮沁阳是听进去了的,今天下定决定叫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就做好了身体定到僵硬,回府再按推拿的打算。   人太多怕阮晋崤看着碍眼,阮沁阳干脆叫下人们都退远了,只留下了她与阮晋崤,和几个冰盆。   姹紫嫣红的花海,阮沁阳的容貌却盛放的画还妍丽几分。   见是不是有彩蝶从阮沁阳身边略过,海棠不由悄声道:“丹昙的秘方也太厉害了。”   就是真花蝴蝶也不一定朵朵停留,何况阮沁阳再美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花,彩蝶时不时靠近她自然是有缘由的。   上次无意惊艳了临鹤,桑娥一直念叨,觉得那场景太美,念着念着丹昙就道自己有一张香方可以引蝶。   这香本来是前几朝的舞姬为了调出蝶舞,找药师研究许久配的,虽然效果没想象的神奇,无法招来一群蝴蝶起舞,但零星一两只也算是惊艳神奇了。   而且这香有个特别好的优点,那就是香味不浓,让人觉得此女是体香引蝶,而不是泡了无数遍的花瓣澡,刻意营造来的花香。   再者这般也不会引蜂。   这方子自然被进给了阮沁阳,想着今天会来野外,海棠特意给姑娘配上。   “秘方一般,只是这里蝶儿多,再加上县主本来就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叫蝶儿见了就想起了花,自然招蝶。”   桑娥听不得夸丹昙,撇了撇嘴道。   不过看着蝴蝶,桑娥却觉得可惜,那么美的画面没潇洒贵公子瞧见,在阮晋崤的眼中,估计那些蝶儿都是蚊虫,他一边作画还要担心那些蝶会不会影响妹妹。   桑娥想得复杂,却不知阮晋崤这时候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想。   他的眼中只有阮沁阳。   他的眼睛可以光明正大的扫过她的每一寸,他视线可以放肆的在她身上停留。   如果此时有人想杀他,大约是最好的机会。   一刀毙命,他眼珠子还是倒映着他的沁阳。   阮沁阳遵循之前下得决心,身体僵了也不动,只是目光移动时不时睇一眼乱飞的蝴蝶,就当做互动精神。   美人斜睨,满是风情韵味,赵曜有种错觉就像是美人的余光已经瞧见了他,正朝着他传递情意。   “临鹤别的一般般,但瞧美人的本事叫本殿大悦。”   赵曜笑容满面,见着阮沁阳,也不往他特意来这一趟。   百万多盛放的花,她坐在花中就是一首绮丽不过的诗,取自景胜于景,叫人想要细细品味,深深探索。   扫了眼阮晋崤的侧颜,他与阮晋崤见过几面,只觉得他阴戾冷峻,以为他是在寒潭里面生出来的,生来就带着阴冷叫人觉得刺骨。   没想到他还有那么一面,沉浸的模样没一点将军样,倒正像是个陷溺于美中的画师。   “不愧是荧惑拱卫皓月,美得如此霸道。”叫人看不进去其他人,赵曜现在就已经忘了之前引起他注意的诗薇模样。   先发现赵曜的是桑娥她们。   太佛寺寺内都是接待贵客,因为怕有不必要的麻烦,自布置的有武僧巡逻,不许客人带过多的侍卫与武器。   所以他们这一行并未带太多人,周围连侍卫也没布置,桑娥瞧见赵曜他们捂了捂嘴。   赵曜身边跟着明显就是宦官,而且不顾规矩,身边还有两个带刀侍卫……   瞧了瞧画画阮晋崤,又瞧了瞧赵曜,桑娥顺便捂住了海棠的嘴,朝她摇了摇头。   桑娥本意是想把叫贵人多瞧几眼她们县主,说不定能结一段姻缘,只是没想到海棠这傻妞不懂,只晓得护主,挣扎着发声。   也幸好阮晋崤搁了笔。   “画久了,沁阳可有累着?”   妹妹的模样他早就画过了无数遍,不过是想多看看她,才迟迟没停,不过久了又怕她累,挣扎着停了。   见结束了,阮沁阳松了口气,最近练了舞,身体灵活不少,疼倒是不疼……阮沁阳没察觉自己脚麻的没知觉了,刚站脚就是一踉跄。   幸好阮晋崤走到了她前面,她这一倒也是倒在了他的怀里。   “脚没力了?”阮晋崤的手在阮沁阳的肩头一触既松,让她彻底倒进了他的怀里。   不留缝隙,亲密贴紧。   “太佛寺驻得有大夫,可要叫过来为阮姑娘看看。”赵曜抬声,见阮沁阳越过阮晋崤肩头看过来,桃花眼弯了弯,风流恣意。   作者有话要说:  妹儿们,给我留言呐 第38章 签文   “你是谁!?”   赵曜出声, 桑娥自然没再捂海棠的唇, 海棠堤防地盯着赵曜, 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若是手上有武器恐怕就要架在他脖上了。   识趣的丫头旁边跟着个蠢丫头, 阮沁阳这人用人还真是有趣,赵曜觉得有意思, 多看了护主的圆脸丫头两眼。   “见过四皇子。”   阮晋崤神色淡淡, 扶着阮沁阳请安。   随意抬了抬手,赵曜没搭理阮晋崤的意思, 而是直接看向阮沁阳:“阮姑娘不必多礼, 腿可还好?”   阮晋崤遮住了沁阳,淡声道:“劳四皇子关心, 下官这就送家妹回屋休息。”   说完,阮晋崤安静地看着赵曜, 等待他识趣滚蛋。   赵曜心中啧啧, 越看阮晋崤越不顺眼。知晓父皇重用他, 他朝他递过几次橄榄枝, 不过他油盐不进, 就像是不晓得未来的帝位是谁会坐上去。   不过他父皇大概就喜欢这种调调,越来越重用他, 他才当上兵部侍郎没多久,解决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在朝堂上大肆夸赞,赏赐流水的赐下去。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阮晋崤才是他的亲儿子。   恐怕阮晋崤自己也觉得自己姓赵了, 竟敢用这种防贼的态度对他,人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无论他父皇再怎么重用他,他始终是臣,而他才是君……   赵曜眼角挑起,故意无礼的越过阮晋崤去看低着头阮沁阳:“本殿恰好路过,无意间瞧到阮大人跟阮姑娘作画,不知道有没有荣幸看看阮大人的画作。”   说完,不等阮晋崤点头,侧身看向桌上未干的丹青。   视线触到画纸,赵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闻阮晋崤带兵打仗可以,没想到拿起画笔也像模像样。   而且这画中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刚刚远处看着,赵曜被阮沁阳惊艳,而看到画,他却是心神都被重重撞了下的感觉。   看了画在看阮沁阳被青丝遮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侧脸,赵曜心痒比刚刚更甚。   只可惜有阮晋崤这个碍眼的家伙。   眼眸微眯:“美极,极美。”   该是赵曜长得不错,夸得又大大方方,这话才没那么冒犯猥琐。   人说完就走,阮沁阳瞧着他的背影还没瞧几眼,阮晋崤猛地回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阮晋崤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珠子沉黑,阮沁阳怔了下,眨了眨眼,还是看不出他的情绪:“哥哥?”   “我抱你回去。”   说着手阮晋崤抬手搂上阮沁阳的腰肢,阮沁阳怎么可能叫他抱,再说她本来就没什么事,连忙避过,笑道:“我就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缓一下就好了,现在就没事了。”   阮沁阳原地跳了下教阮晋崤放心,凑到画前去看阮晋崤的成果。   听到赵曜语气怪异的夸奖她就好奇的很,看到了图,沁阳就愣了。   “怎么画的那么好……”阮沁阳喃喃自语。阮晋崤的成果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本以为他早早不画了,水平一定很差,还想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夸奖,以求让他不要盲目自信,也不要失望。   但摆在她面前的画,在她看来真不比临鹤画得差。   当然在技巧与构思上临鹤更有意境,为叫人惊艳,但是在画人物上面,阮晋崤也有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   就算是不去看画中人的脸,光是瞧见首饰,或是一缕青丝,她也看得出是画得她。   “什么?”   阮晋崤没听清沁阳的话,随着她一起弯腰低头,嗅着她身上的淡香,侧脸靠近她。   “大哥你是被耽误的大画师。”   阮沁阳眼睛闪闪发亮,触见她脸上的笑,阮晋崤那点被赵曜打断升起阴戾逐渐平息。   “沁阳满意?”   “当然。”   阮晋崤这捕捉人物□□的能力,若是这些年认真培养,画作名气不会比临鹤差。   听说在艺术方面有天赋的人都有颗自由不羁的灵魂,阮沁阳想了想阮晋崤,这会不会就是他性格偏执的原因,因为他是个艺术家。   嗯……   不需要婢女捧场,阮沁阳夸奖的话一流水的说了出来,阮晋崤并不打断,只是收拾东西的时候道:“或许我只是擅画沁阳。”   “下次画砚哥儿试试?”   阮沁阳没听出阮晋崤话里的意思,接话建议,“按着他崇拜你的程度,你就是叫他站半天不动,他咬牙也不敢晕过去。”   “沁阳总爱欺负砚哥儿,小心他长大记仇。”   “唔……等他长大,我早就嫁出去了,就是记仇也报复不回来。”   阮沁阳笑得春风满面,阮晋崤的表情却淡了下来,轻应了声。   两人说着到了休息的院子,各自回房修整,谁都没提四皇子,仿佛就没见过那么一个人。   桑娥一直被海棠瞪着,原本觉得自己没几分错,也被瞪得心虚,进了屋就跪在了阮沁阳的脚边。   “桑娥知错,求县主不与桑娥计较。”   阮沁阳扫了她一眼:“错在哪?”   “桑娥瞧见四皇子,看他衣着装扮觉得他是贵人,又见县主与大人在作画,怕打扰县主与大人,又怕得罪了贵人,自作主张没有通传……”   “你不通传还捂我的嘴巴,你到底是将军府的人,还是别人府里头的!”   海棠气愤地道。   青葵叫她不要与桑娥她们几个太熟,她们归根结底不算是姑娘的婢女,但是她天天听着桑娥她们夸姑娘,就把她们当做了自己人,没想到桑娥竟然这样。   在她看来四皇子不管身份多高贵,她唯一的主子只有姑娘。   “我只是……”   “只是觉得四殿下长得英俊,看他衣着又不一般,觉得是为我好。”   阮沁阳接道,她大约能明白桑娥的心思,她没什么坏心,但是有海棠的护主相比,她做得事情就太不经脑子。   桑娥脸色涨红:“桑娥知错了,桑娥自作主张,竟然把主意做到县主的头上,请县主狠狠罚桑娥……”   若是阮沁阳不说这番话,桑娥对自己的错认识的没那么明白。   她想着阮沁阳想嫁人,觉得赵曜身份一定不一般,就想让他多瞧瞧的阮沁阳。   这行为难听一点,就像是老鸨让客人相姑娘,阮沁阳是什么身份,她就算要跟贵公子接触,那也是平等相交,不用像是只有美貌的平民女子一样展现自己叫贵人看到。   就算四皇子身份尊贵,但她捂海棠的嘴的行为落在四皇子的眼里,说得直接她的行为就是在轻贱阮沁阳。   桑娥冷汗直流,这些日子太好过让她忘了形,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事要是严重追究起来,打杀了她都不未过。   桑娥磕头,每次额头都结结实实地敲到榻下的木阶。   阮沁阳晓得她是明白了,顿了一会才道:“回府以后去张嬷嬷那儿领板子,学个一个月规矩再回煦锦院。”   待桑娥退下,海棠自觉跪下。   “桑娥拦奴婢,奴婢就这般轻易的叫她拦了,奴婢领姑娘罚。”   这就是自小陪着长大的丫头与后来的丫头的差别,阮沁阳:“领了板子,记得多吃点,桑娥瘦成那般都推不动。”   “奴婢一定多吃!”海棠大声保证。   除了海棠,还有当时在场没出声的下人,以示公平都是十板子。   这次之后,将军府新来的那些下人也晓得了阮沁阳不是一味的好说话,谁做错了该罚就罚,就是身边的大丫头也不留情。   青葵:“姑娘为何还叫桑娥回煦锦院?”   犯了那么大的事,该赶走了才对。   “她也不是完全没做对。”   青葵呆愣,以为自家姑娘是瞧上了四皇子,然后就听姑娘接着道,“我哥哥那般的人,有时候我走在他背后远的我都瞧不清他的五官,他却能察觉到回头看我。”   六感那么机警灵敏的人,却没察觉到赵曜他们,想来是沉浸画画根本没抽空分神。   因为桑娥的阻止,让画是完完整整的画完,这算是好事一件。   至于四皇子,在她眼中那就是个被亲爹嫌弃,被外家坑了,未来无望的倒霉鬼,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画呢?拿出来再叫我瞧瞧。”   青葵:“收到大爷那边了,不在咱们这里。”   说起来青葵也觉得奇怪,本来她都叫人收了,然后弓藏就拿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爷要添加什么东西。   “那就取过来,装裱过后挂在我的屋里。”   青葵领命去了,不过等会又两手空空的回来,道:“大爷说他亲自装池了再送到煦锦院。”   阮沁阳鼓了鼓唇,有点怕阮晋崤选的底纹她不喜欢,但是想了想那是阮晋崤的作品,他们艺术家大概有自己的坚持,就想着算了。   因为有四皇子打岔,阮晋崤不想在佛寺多留,但阮沁阳想着来都来了,就叫阮晋崤去求只签。   “我上次与媏姐姐求到了一样的签,不知道大哥会求到什么。”   “求到的是什么?”比起他会求到什么签,他更好奇阮沁阳求了什么。   阮沁阳摇头:“女儿家的秘密怎么可能随意告诉哥哥。”   话是这般说,但等到阮晋崤闭目摇签,竹签落地,阮沁阳一看就是一愣。   “这签筒里面是不是就只有这只签,怎么谁摇都是这支?”   地藏王菩萨灵签,第十二签。   ——双眉不展几多年,今日遇时别有天;桃李春深重烂漫,芙蓉秋景正鲜妍。   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怎么可能这般巧,来了两次,三个人是同样的签文。   “沁阳抽的也是这支?”   阮晋崤拿过竹签,上头的诗句浅显,不用去解,就能猜到意思。   眉头不止没展,反而微微拢起:“应是刻意做得噱头,想讨人高兴,做不得准。”   阮沁阳虽没点头,但心里也觉得那竹筒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只要年轻男女,抽到的签文都差不多。   他们兄妹俩两三句叫旁边听到的小僧气的不轻,知道他们是贵人,他不敢多言,瞧见殿外殿主路过,就想是看到救星般连忙跑了过去。   沙弥说了是怎么一回事,便把殿主请进殿中。   阮沁阳见来的师傅披着袈裟,不是方丈也是寺中重要人物,和阮晋崤行了一礼。   “贫僧慧元……”慧元念了声佛,“听弥生的说,两位施主觉得签筒有异?”   阮沁阳看这和尚慈眉善目,该不是难说话的人,就把上次她跟楚媏抽到一样的签,跟这次阮晋崤抽到的也是十二签说了。   “也不是说签筒作假,只是觉得太巧有些惊异。”   沙弥偷瞄了不吭声的阮晋崤,刚刚明明不是这样说的,现在却躲在女施主后头不开腔。   “这世上本就有无尽巧合,有因自有果……”慧元看了阮沁阳与阮晋崤的面相,笑的慈眉善目,“那位姑娘贫僧不知道,但两位施主抽到一样签文却不奇怪,两位龙章凤姿,隐有夫妻之相……”   阮沁阳一怔,诗薇先反应过来,怒声打断慧元:“这位大师莫乱言,我家姑娘与爷是兄妹,可没什么大师你说得那相。”   “慧元师傅是我们太佛寺的神算神相,今日有缘才开口为你们看相,你们才不得无礼!”沙弥不客气地瞪着几人,“表兄妹怎么就不能……”   “我与沁阳是同父同母,流着一般血液的亲兄妹。”   原本面无表情的阮晋崤冷眼睨向沙弥,他与沁阳血脉相连,是这世上最亲密不过的人,岂容他人胡说八道。   听到是亲兄妹,沙弥也哑言了,求助地看向慧元大师。   慧元原本笑得慈眉善目眯着的眼眯的更紧,手指掐算,仔细打量两人的五官,怎么看都是夫妻相。   “这怎么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兄妹,若是兄妹又怎么可能诞下子女……”   能看出他们姻缘线紧紧相连,命格好的发紫,两人相辅相成,若是结为夫妻,福泽延绵,多子多孙。   见慧元大师额角都溢出了汗,而她旁边的阮晋崤散发着戾气,就像是慧元再说一次他跟她不是亲兄妹他就能爆炸。   阮沁阳心里默念了声阿弥陀佛,拉着阮晋崤溜了。   她倒没有多可怜慧元,不是兄妹不知道他看相看出来还是蒙的,但是她和阮晋崤怎么可能有夫妻相。   阮晋崤对她来说就是一起长大的亲人,小时候有一度对她来说阮晋崤就是跟砚哥儿一般的,是需要她照顾的孩子。   她要是跟他成亲,那跟奶妈嫁给带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简直恶心。   想来阮晋崤也是那么认为,感觉到阮晋崤依然气愤发硬的手,阮沁阳在他手上拍了拍:“哥哥刚刚都说全都是噱头,做不得准,怎么又那么生气。”   阮晋崤反握住了妹妹的手:“我听不得那些,我与沁阳流着一样的血,是亲近不过的兄妹。”   这话阮晋崤刚刚在殿内讲过,此时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黑眸深沉,幽幽地看着沁阳。   “自然自然。”   若是平时阮沁阳大约就避嫌把阮晋崤的手推开了,但是这会儿被阮晋崤感动,越发后悔自己因为梦境疏远了他。   相信阮晋崤就是认祖归宗,也会把她当做最亲的妹妹。   与她只有亲情。   慧元就算真看准了,估计看的也是书中原主相貌跟阮晋崤的夫妻相,和她无关。   诗薇瞧到这一幕,脸色微红,嘲笑自己想太多,竟然觉得阮晋崤对阮沁阳是那种心思,若真是那种心思又怎么可能那么不愿意两人不是亲兄妹。   只可惜她往宫里递的信已经递出去了,也不知等会还有没有法子找到机会,再去补一条。   诗薇觉得是误会,弓藏身体却忍不住抖了抖。   他太了解伺候的主子,越发越觉得主子病入膏肓,他曾为了主子暗暗许愿,虽然难以实现,但两人要是不是亲兄妹就好,自己主子就能得偿所愿。   但他的主子却一边抱着那样的念头,一边欣喜笃定他与二姑娘流着一样的血,连两人不是兄妹的话都听不得……   “幸好沁阳拉我,不然我指不定会砸了那处,让那僧人闭了胡说八道的嘴。”   握着妹妹柔软不过的手,阮晋崤身体血液渐热,突然想起那和尚说得另外的话。   他与沁阳有夫妻相。   注视着妹妹娇嫩的面容,阮晋崤舌尖扫过口腔上颚,他与沁阳命中有子有女? 第39章 进宫   从太佛寺出去, 阮沁阳不忘吩咐下人教慧元大师闭紧了嘴巴, 莫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叫旁人误会。   然就听到他们走后,慧元大师不信自己犯那么大个错,能把亲兄妹看成夫妻,还道他们多子多福,心头郁结, 吐了血病倒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叫人不知道说什么。   阮沁阳半响呐呐, 他们不过是来求个签, 竟然还把人家高僧给气病了, 也不知道以后太佛寺的寺门还会不会为他们将军府打开。   “慧元大师是太佛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之一, 算无遗策, 应该是从未错过, 才受不了这次失误。”   “这般要摧毁一哥有名望的高僧也太容易了, 多让他们算错几次,就能叫他们吐血而亡。”   阮沁阳笑了笑,叫人送了盒人参慰问大师, 就把这件事丢开, 连着之前那根上吉的姻缘签也没摆在房里, 对太佛寺的灵签没了信任。   /   “慧元大师这般说?”   诗薇运气不错,太佛寺那日的两段口信都递到了宫里。   不好的一点就是两段都完完整整的报到了明帝的面前,第一段先是列证阮晋崤对阮沁阳有不可以言说的心思,说得句句在理,勾勒了一个恐怖猥琐的兄长形象。   第二段又成了她想太多, 阮家兄妹求到同签后,慧元不知两人关系,断定两人非兄妹有夫妻相,阮晋崤大怒,不似作伪。   乌究在旁听得情绪大起大落,却看不懂明帝的神色。   故事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明帝的面容却从头到尾淡然,两版故事都没叫他面上起什么波澜。   “奴才特意派人求证,这话是慧元大师亲口说的,一字不差,而且大师受不了自己算错,如今已经病倒了。”   “这慧元本事还行,但气韵比他的师兄差太多,一次失误竟然能郁结病倒。”明帝说完,神色稍松,“这气度还不如那对小儿女。”   “不过慧元大师也算是帮了个忙,叫陛下晓得殿下对阮县主无意。”   乌究说完,却见明帝摇了摇头。   “慧元既然能看出两人非亲兄妹,之后看得自然也是对的。”明帝的话出乎意料,竟然认同了慧元的话,看好阮沁阳与阮晋崤,“朕打算近期认回崤儿,两人齐齐红鸾星动,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乌究诧异,他虽然不觉明帝对阮家会兔死狗烹,但也没想过明帝会让阮家出一个皇后。   “可殿下似乎只把阮县主当做妹妹。”   “当做妹妹自然要放在身边好好照料。”   明帝淡声道,两人从小的相处就像是日记般往他案上报,阮沁阳是什么心思他不晓得,但是他儿子他还能不明白,若是知道与阮沁阳没有血缘关系,自是要她的。   而且他儿子的反应,叫他那点担忧犹豫也没了。   亲情与爱情自然不同。他看着阮沁阳长大,若说让他挑选儿媳,他心中名单的第一个就是阮沁阳,之所以犹豫,只是怕自己儿子太过看重她,太过痴情为未来埋下隐患。   现在知道儿子对阮沁阳的心亲情更重,那就没什么关系。对妹妹的疼惜,跟对女人的疼惜完全不同,等到阮晋崤娶了阮沁阳,过个几年就能明白这个道理。   “朕本不止该如何奖赏阮家,慧元倒是给朕提供了个思路,朕与阮卿结为儿女亲家,自是好事。”   乌究:“殿下与阮县主一同长大,若是能结成连理,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阮家……”   “阮家不会成为下一个田家。”   看出了乌究的想法,明帝幽幽道:“在爱卿眼中朕是那种兔死狗烹昏君?用完阮家,怕他家恃功傲宠不知进退,所以要把阮家连根拔除?”   “微臣不敢。”   关于阮家,明帝琢磨过很久一阵子,他自己被外戚压制了半辈子,自然不愿儿子受一样的罪,不过阮家与田家不同。   阮侯爷知进退,到了中年才生下嫡子,把家族拆的四分五裂,除了一个族学,阮各枝都是各过各的日子。   估计阮侯爷自己也没料到,自己女儿会跟阮晋崤关系亲近。   “沁阳那丫头算是朕看着长大,她来照顾崤儿,朕很放心。”   不是儿子去照顾人家姑娘,而是人家姑娘来照顾伺候他儿子,明帝拍桌这事算是定下了。   /   “太后宣我进宫?”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那么给力,本以为她说得叫她进宫觐见太后只是随意说说,没想到这才几日她就接到了口谕。   把消息传到楚媏那儿,楚媏问了日子便说要跟她一同去。   这就是京城的贵女与乡下贵女的不同,同是县主,她想进宫谢恩还要靠旁人递信排队,但是楚媏却是想去就去。   不过她也不羡慕就是了。   宫中有两位太后,一位是东太后,是如今皇后的姑妈,皇帝的嫡母,另外一位是西太后,是皇帝的亲母。   东太后这几年病重,不爱出现于人前,阮沁阳接到的是西太后的口谕。   “你不必害怕,西太后和善不过,再说你又不是惹人厌的人,只要守规矩不说错话,一定是领着赏赐回将军府。”   因为临鹤受伤的事,楚媏觉得对不起阮沁阳,进宫前还特意上门安抚。   阮沁阳点头,她不是多怕,就是不想跪来跪去行大礼。   “临公子最近如何?手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只是闲不住,想要拿画笔,临夫人天天与我娘抱怨,恨不得拿绳子把临鹤给绑了,叫他老实不要乱动。”   楚媏表情无奈,不知道临鹤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幼稚,顾前不顾后。   “临公子这般应该是心里害怕,所以想拿起画笔,证明自己的手没大碍。”   “嗯……”楚媏应了声,她看着临鹤一步步出名,知道他多在乎绘画,“所以就是抱怨也是背着他抱怨,面对他的时候我们都是说些好听话,安慰他不叫他着急。”   两人说说笑笑,楚媏无意扫到了阮沁阳挂在墙上的丹青,惊讶地站起身近看,瞅到了画像的背景:“这是在太佛寺画的?最近画的?”   阮沁阳点头:“你要不要猜是谁给我画的?”   扫见阮沁阳脸上的笑意,楚媏愣神,本来以为阮沁阳是找了有名的画师,但看她的态度,竟是身边熟悉的人?   楚媏细端画卷,这画的意境韵味,不像出自无名之辈。   可是她们认识,又不是无名之辈的人?   临鹤受伤不可能给她画,而且她也认得临鹤的画感,与这个不同……“难不成是我二哥给你画的?”   阮沁阳:“……”   “栖霞县主说笑了,楚二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给我们家县主画丹青。”诗薇插话道。   “我二哥也是师承梅大师,我想着是不是临鹤画不了,心里气闷所以托了我二哥。”   楚媏也是实在想不到人了,才说了她二哥,说完又仔细地看了画卷:“的确不像是我二哥画的,他虽然有个好师傅,却不是个好学生,画不出这样的韵味。”   “是我大哥画的,就在前几日。”   楚媏怔了怔,口气十足的惊讶:“阮大人?”   “怎么?觉得我大哥不会画画?”   楚媏表情怪异:“我的确没想到,阮大人看着不像……”   在她心中阮晋崤拿刀拿枪可以,但拿起画笔,总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画得是阮沁阳好像又不奇怪,感觉阮晋崤为了阮沁阳就没有不会的事情。   “阮大人可真厉害。”   楚媏真诚夸赞,比起临鹤与她二哥,阮晋崤在她看来就没一点不好的地方。   只可惜她每次来阮家的时间都不巧,总遇不上阮晋崤,找不到机会与他多说说话。   大概真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楚媏那么一想,机会就来了。   进宫那日,楚瑾不等楚媏说,就说要送她跟阮沁阳进宫,她为此还说了他一顿,说他太闲不去都察院做事,每日白领俸禄,比起阮晋崤差远了。   然而到了阮家门口,楚媏就发现阮晋崤也在,骑着纯种白马,高高在上,目光睥睨,气势十足。   “这就是你跟我说得废寝忘食,日夜颠倒的楷模阮晋崤?”   楚瑾靠近楚媏耳边,轻声调侃,“胳膊肘净往外拐,现在觉得丢丑打脸了。”   楚媏看着阮晋崤,压根就没听见楚瑾说什么。   之前听着阮晋崤在辽东的那些事迹,她就跟听传说似的,后面阮晋崤到京城在兵部大刀阔斧,向不少人证明了他不是只懂舞刀弄枪的莽夫,而她现在又知道了他画一手好画。   与阮晋崤打了招呼,楚媏才缓缓转头看向楚瑾:“别说了,我都嗅到你嘴里的酸味,同是世家公子,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   楚瑾嘁了声,不过看到阮晋崤扶着阮沁阳上马车,两人站得亲近,阮晋崤另一手虚扶在阮沁阳的身后,嘴里倒是真觉得有点酸。   阮晋崤那么努力,大白天的不去当值,来这里送什么妹妹。   不过这酸见阮沁阳侧脸与他点头示意又变成了甜,随后阮晋崤看向他,他笑的春花灿烂:“阮世兄。”   语气听着亲热的像是叫大舅子。   阮晋崤眉梢微挑,觉得他比曾经的魏伯彦看着还叫人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  卡到疯= = 第40章 太后   “都道要先生儿子再生女儿, 我瞧着这话说得对极。”   楚媏掀帘瞅着前面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兄长,觉得面上有光, 满意地朝阮沁阳说道。   楚瑾与阮晋崤的长相都是上乘,两人在前头开道,吸引了不少目光,路边那些姑娘们的嬉笑,听着就教人觉得顺耳。   阮沁阳没掀帘子,光听着声音就能猜到外面的景象。   往嘴里填了颗枣子:“这些姑娘的大概都是冲着你二哥, 我大哥相貌出众, 可是冷峻的很, 平日里姑娘见着他都不敢抬头,更枉论吸引他注意。”   “阮大哥这般才好, 洁身自好,不招花也不惹草。”   阮沁阳奇异地看了楚媏一眼,不是很明白她的心思。她觉着她对临鹤有心,临鹤对她说话无理, 她也不介意反而担心他的安危。   但对阮晋崤的崇拜,楚媏的态度也是实打实的。   所以楚媏这到底是喜欢临鹤,还是喜欢阮晋崤,还是两个都可?   阮沁阳摸了摸下巴,小孩子才二择一, 成年人两个都要……她似乎该学学楚媏这种精神。   楚媏被阮沁阳看得不自在,轻哼了声:“不过兄长也要像是我们兄长这般才会给妹妹增光,若是章家那位, 估计连前头的骏马都骑不上去。”   说完见阮沁阳好奇地看着她,楚媏惊讶:“你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阮沁阳摇头:“我这几天在忙家中事。”   楚媏露出了个明白的神色,阮沁阳见状,“媏姐姐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我还说找个机会与你说我家的事,你竟然已经知晓了。”   她忙的事情自然是侯府娶新妇。她来京城没多久,阮家已经跟武家接触,现在到了选日子下定的阶段,嫁娶要等到几个月后,到时候她跟砚哥儿他们还要再回一趟镇江敬茶。   “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你不爱关心俗事……你们阮家现在在京城炙手可热,新侯夫人的事是大事,怎么会有人不晓得。”   楚媏身边一群跟班,除了给她壮声势,另外的作用就是为她收集有趣的八卦。   提起了章家,见阮沁阳不知道,楚媏升起了浓浓的八卦欲。   “这几日你可有见到章静妙?”   阮沁阳摇头,说起来自从上次偶遇,就许久没碰到过她了。   “最近她家事还不少,其中一件最大的事就是惹怒了皇后娘娘。”   说起这个楚媏就觉得不解,虽然未公开说过,但章静妙嫁给四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任谁看来这都是一桩良缘好事,章家之前的态度都是暧昧不清,现在却公开表示了不般配。   “只有皇后娘娘挑人,哪有别人挑剔四皇子的,所以皇后娘娘大怒,听说私下还道章静妙装模作样,算不上京城第一才女。”   楚媏嗤笑,虽然她不怎么喜欢皇后娘娘,但对于皇后对章静妙的定论十分赞同。   阮沁阳怔了下:“所以说这事没转圜的余地,章姑娘当不成四皇妃了?”   比起皇后娘娘的话,阮沁阳更在意章静妙的婚事,拢了拢眉,按着她的记忆,在书本里面没多久章静妙就是四皇妃了。   这是哪里出了错,之前章静妙来讨好她,她就觉得稀奇奇怪,现在又来了这一出。   “自然当不成了,也不知道章家是如何想的。章静妙原本是配给四皇子,现在没嫁入皇家,还惹怒了皇后娘娘,还有哪家敢娶她。”   章家自然不是傻子,他们冒着惹怒皇后跟田家的风险,一定是前面有更大的甜头等着他们。   阮沁阳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抛下不想,反正无论如何总不可能牵扯到她。   “媏姐姐刚刚特意提到了章家公子,可是他闹了什么笑话?”   说起来,楚媏就想笑,章静妙几个姐姐都是聪明不过的,偏生这个哥哥傻的很。   “他去寻四皇子喝酒,被人灌醉出了个大丑……他家那么给四皇子没脸,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胆量还去招惹四皇子。”   楚媏顿了顿:“估计四皇子也是气难平,叫了人去捉章公子养的外室,参了章家一本……”   阮沁阳回想上次遇的赵曜,的确是个乖张性子,干得出捉人外室给人没脸的事。   记得在书里章家是四皇子的忠实支持者,现在四皇子少了章家,不是对阮晋崤更好了?   阮沁阳灵光一闪:“章家这般,陛下是什么反应,高兴还是生气?”   “这我就不知,不过我知道章家被参,陛下轻拿轻放,并未罚章太傅。”   阮沁阳好像摸到了一丝脉络,此时马车停下,帘子掀开已经到了宫门口。   阮沁阳下车跟哥哥告别:“我一会儿就回了,哥哥不必特意来接我。”   主要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等也难得等。   阮晋崤摇头,抬手扶正了她发上的簪子:“要的。”   看看别家兄妹,楚媏嫌弃地看着自家哥哥:“既然阮家哥哥来接,你就不必过来了。”   “嗯,我会与哥哥送媏姐姐回去。”   阮沁阳闻言,转身朝楚瑾道。   对上阮沁阳清亮的眼睛,楚瑾怔了下,今天没落日也没夕阳,美人却依然动人。   “不好麻烦世兄,再者世兄一人难等,我陪他一起作伴也好。”   虽是说阮晋崤,但楚瑾却是看着阮沁阳说话。   阮沁阳眼眸弯了弯,觉得楚瑾有趣:“那就劳楚家二哥跟我家哥哥作伴了。”   阮沁阳与楚媏由宫人迎进宫门,阮晋崤目送妹妹离开,转眼看向了楚瑾:“时候还早,听闻楚御史擅武,不知有没有机会讨教。”   比起阮家,楚家才是正正经经靠武将出头。   楚瑾听这话,哪里晓得在镇江对阮沁阳有意的那些少年下场,只觉得是“大舅子”有意亲近,点头道:“有荣幸与世兄切磋,是我的福气。”   不过两人没走到半道,都察院有事,楚瑾被唤回,楚瑾觉得可惜,却不知道自己是无意中逃过一劫。   /   进了宫门,代步工具成了轿子,一直行到了西太后的宁安宫外头才停下。   宫殿外头绿树成荫,种了不少的高大松树。   阮沁阳和楚媏在绿荫下站了会,宫女传唤踏进了殿门。   刚走到第一面屏风时,偏听到了屋里姑娘嬉笑的声音,大概是太后叫了别家贵女在身边逗趣。   楚媏担心阮沁阳不自在,特意看她,就见她行走落落大方,面上轻松,没有一点紧张的模样,见她看过来还朝她笑了笑。   笑容甜蜜,十足的讨喜。   “太后娘娘,栖霞县主与安平县主到了。”   “媏儿到了。”   西太后抬眸,目光扫过楚媏,落在了阮沁阳身上。   不是她迫不及待看阮沁阳是个什么模样,只是阮沁阳太招眼,叫人忍不住先多看她两眼。   她早听阮沁阳喜好奢华,什么都要最好,本以为今日会见到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却没想到这般干净讨喜。   同样都是穿着大红的县主命服,阮沁阳头上只是干干净净地插了几支玉簪,脸上唯一的鲜艳就是眼角点睛的红色脂粉。   虽然用了鲜艳的红色来衬托眼睛,不过因为那双眸子太过水汪,不觉得妖媚只叫人觉得水灵。   站在面前就跟清池盛放的雪莲似的。   “媏儿见过太后,请太后万安。”   楚媏带着阮沁阳行了礼,介绍阮沁阳道,“这位是镇江侯的嫡长女,哥哥是为咱们大明立了大功的阮大将军,她的县主头衔就是她兄长为她求来的。”   “安平与兄长感情亲密?”   西太后颔首,恍若无意地道。   “回太后,安平与兄长一同长大,感情亲密。”   阮沁阳福身道,不是太明白西太后的问题,哪家妹子会跟亲哥哥的感情差,就是感情差也不可能说出来。   “感情好是好事。”   西太后给两人赐坐,阮沁阳坐下了才用余光开始打量周围。   富贵莫过帝王家,西太后的屋里虽然没什么大金大银的耀眼摆件,但地上铺的毯子,墙上挂的字画,还有立着的屏风,都不是外头容易见到的东西。   宫人上茶,阮沁阳看了眼三彩茶盅,手感如玉带绵,她房里最好的一套不如这个。   这大概算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她以为她已经事事达到最好,但没想到还有更好。   西太后注意着阮沁阳的神色,察觉她多看了两眼茶具,心中点了头,早晓得这姑娘精致的很,媏儿为了与她相交,又是装饰马车,又是新制衣裳打首饰,为了今日见面她特意叫宫人注意了宫里的摆件,看来是注意对了。   “听闻你把陛下赐给阮将军的美人带在了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抿了口茶水,打量阮沁阳的神情,哪个长辈都不会喜欢善妒的媳妇,不管是儿媳,还是孙媳。 第41章 化险   西太后的问话, 阮沁阳听到的下一刻就转过了弯。   这是来质问她来了。   西太后是皇帝的亲母,阮晋崤的亲祖母,知道阮晋崤是皇家子孙不奇怪。   诗薇她们几个是他们这些长辈精挑细选给阮晋崤开荤的,她一转眼就把人就捞到了自己身边,幸好她还是个女的, 要是个男的就跟占人女人,给人戴绿帽差不多。   但就算她是个妹子,也怎么看怎么讨嫌, 耽误了皇子皇孙延续血脉,憋坏了阮晋崤可怎生是好。   阮沁阳真想叫声冤枉, 她是知道书里面阮晋崤一直没碰几人,而且现实阮晋崤也把人扔到了将军府的最角落, 不打算搭理,她觉得人放着太浪费,才带到了身边。   再者丹昙她们又不是没朝阮晋崤抛过媚眼,阮晋崤视若无睹, 明显就不吃她们这几款美人。   阮沁阳眨了眨眼:“安平觉得她们几人好看, 所以……”   “安平县主说什么笑话, 哪有那么霸道的姑娘,觉得人好看就往身边放,那几个美人可是赐给阮大人的。”   阮沁阳还没说完,坐在西太后身边的贵女瞥了她一眼,娇声娇气地道。   西太后身边坐了五位姑娘,个个眉眼精致, 打扮妥帖,看着阮沁阳神色各异,有亲近的,有置身事外的,开口的这个从阮沁阳一进门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她。   阮沁阳隐隐觉得她眉目有些熟悉,但却认不出她是哪位,也不知道何时与她结的仇。   “安平知错了。”   阮沁阳微低下头,出乎意料的没辩解,直接开口认错。   白嫩的小脸露出一半,像是俏生生的花儿被霜打了似的,不必做可怜的神情,就叫人看着心疼。   闻言,屋里的几人都有些诧异。就是不知道阮沁阳在镇江的那些事,但也晓得她给雅郡主没脸的事,这姑娘可不像是没脾气,软糯糯的那一类,此时竟然那么简单的就认错了。   楚媏瞧见阮沁阳白着脸的模样,忍不住心疼,人是她叫进宫的,怎么能叫别人给欺负了。   “阮大人疼爱妹妹,御赐的美人怎么就不能伺候安平。”   “瞧瞧栖霞县主的话,就像是我言语不当欺负人了一样,既然安平县主都认错了,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你再说这些不就是打她脸吗?”   “她胆子小,这是被你吓着了。”   “安平县主瞧着胆子不像是那么小的。”   找茬这人说起来跟阮沁阳还算有渊源,她的表家正是镇江的魏家,她的堂姐就是在阮沁阳手下吃过亏的黎韵霏。   她早从黎韵霏听过阮沁阳的做派,晓得她那么给魏家和黎家没脸,有机会教训她自然不放过。   黎韵箐斜睨了阮沁阳一眼,触到她眼中的无辜,心中轻哼,觉着她装模作样。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开口为她辩解,她这个人做事准则很简单,惹得起就惹,惹不起的就如同太后皇上这一类,她能躲就躲,不能躲他们说她错了她就错了呗,又不会损失什么。   太后就算看不惯她把诗薇她们带在身边,总不可能会打她,最多说她几句。   但是楚媏为她开口,她总不能装鹌鹑,教楚媏为她冲锋陷阵,抬头刚准备开口,就见西太后张唇:“好了!当哀家这儿是什么地方,闹哄哄的就欺负起人来了!”   西太后发火,黎韵箐先跪,片刻就跪了一地,阮沁阳跟着跪下,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黎韵箐表情委屈难堪:“太后娘娘,箐儿只是觉得安平县主做得不对,没为难她。”   “媏儿知错了,一心想维护安平,不顾地方场合,就与黎姑娘吵起来。”   两人都辩解了,阮沁阳想了想,接着道:“一切都是安平的错,安平的胆子的确有些小……”   西太后低眸看了表情难看的黎韵箐,又看了看跪的规规整整的阮沁阳。   按着她的打听,她对阮沁阳其实没多少好感。在她心中,阮沁阳虽然待她家崤儿好,但性格霸道刁蛮,太过自主,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认错中和。   但没想到实际见到却是个招人疼的长相,与她心中勾勒的形象完全不同,人看起来温温顺顺,眉眼柔和干净,叫人讨厌不起来。   再者阮沁阳就是讨厌,那也是自家人,哪轮得到旁人说她不是。   西太后这人最为护短,开口就道:“哀家问安平,她一句话没回完,你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若是不知道以为哀家有多喜你多厌她。”   西太后年纪不轻,前些年保养的一般,头发近乎花白,她也不爱学那些贵妇人戴假发套,装作自个还是一头乌黑亮发。   银发云髻,带着翡翠抹额,白面凤眼,若是她眯着眼带笑,就是慈眉善目不过的普通老人家,要是睁大了眼,威严尽显就叫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箐儿知错了,求太后娘娘责罚……”   黎韵箐在太后面前从未这般没脸过,泪珠涟涟,哪里还有刚刚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头。   这反转莫名其妙,阮沁阳不明白太后明明是要质问她,怎么就帮起她了,察觉楚媏看她,朝她眨了眨眼。   触到阮沁阳无辜的圆眼,楚媏哂笑,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太后大约与她一样,见不得傻姑娘被欺负。   “皇上驾到!”   宫人通传顿了顿,轻了个音,接着道,“贵妃娘娘到——”   听到姐姐来了,黎韵箐眼睛亮了亮,有了姐姐为她说话,她惹恼太后的事也稍有转圜。   本来就是跪在地上,所以省了再跪的礼,阮沁阳依然老老实实的跪在角落,一声不吭,看着跪在前面的姑娘行大礼,就跟着一起行就对了。   明帝进门见跪了一片,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   西太后瞟了儿子一眼,明明说她看一眼就成,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箐儿可是哪儿惹怒太后了,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光做错事情,若是犯了大错,太后可别轻饶。”黎贵妃声音温软动听,瞥了眼跪着落泪的妹妹,眸里闪过一丝不解。   她妹妹在太后面前还算得脸,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明帝说话没激起阮沁阳抬头的欲/望,但是听到黎贵妃的声音,阮沁阳掀了掀眼角,偷偷往她的位置看了眼。   金丝制的曳地长裙,身上璎珞环佩叮咚。   肤若凝脂,手若柔夷,一张玉脸倾国倾城。   说起来黎家好看的基因是不是都集中到了黎贵妃这儿,这模样比黎韵霏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西太后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叫这些姑娘们长个记性。”   叫姑娘起来坐下,明帝与贵妃从宫人那儿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都扫了阮沁阳一眼。   阮沁阳眼神茫然无辜。   她是真茫然也真觉得无辜,她设想的就是进宫说两句讨巧的话,然后就随便领了赏赐出宫。   但没想到西太后朝她发难,黎韵箐见状想踩她一脚,西太后反而又看不过眼,把黎韵箐给教训哭了。   “赐给将军府的人,就是将军府的下人,叫她们做什么是主人家的事,安平愿意把她们带在身边,是她们的福气。”   皇上金口玉言,阮沁阳谢恩,细声细气地道:“安平会好好待那几位美人,不辜负陛下的恩赐。”   贵妃捂唇轻笑:“安平县主人漂漂亮亮,这性子怎么有些傻气。”   这回话回的像是要把那几个美人儿怎么地了似的。   明帝也忍俊不禁,儿子放在阮家,他自然少不得打听消息,阮沁阳与阮晋崤亲近,也算是他看着长大。   在他看来阮沁阳聪明才智有,美貌才学具,唯一差的就是心性,性子太过招摇乖张。   但现在看来却是个知进退的,对着他们就晓得装乖示弱。   对待从小看大的孩子,从旁人的口中知道她的消息,明帝会挑剔她这般不好那般不好,但实际见到,会觉得不喜就怪了。   闲谈了几句,西太后见着明帝对阮沁阳的满意,轻咳了声,赏赐了阮沁阳一盒珠宝,教她带回家玩,便打发她们走了。   黎韵箐含着泪给阮沁阳倒了歉,还应了黎贵妃的话,出了宫上门给她致歉。   阮沁阳懵懵懂懂的应好,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让黎韵箐看得有气发不出。   出了殿门,楚媏就止不住笑意:“贵妃人好,但她这个同胞妹妹却脾气刁蛮,我还未见过她吃那么大的亏。”   楚媏与阮沁阳说了黎家。   黎家最厉害的就是出了黎贵妃,进宫没多久就艳冠六宫,如今七年过去,依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黎贵妃育有两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极得皇帝喜爱,也有谣言说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想等这两个小皇子长大。   “贵妃长得真美。”   楚媏说了一堆,阮沁阳呐呐说了这句,仿佛刚刚在殿内她就注意到了这个。   “你就注意到了这个?你不气黎韵箐下你面子?”   “有什么可气,我从头到尾就说了几句话,就是下跪也是与你们一起跪,没被单独拎出来行礼,还得了赏赐出宫,而她却哭鼻子了……”   阮沁阳摊手,没觉得自己吃什么亏。而且黎贵妃有一是一,没为难她,自家把错处全都集中到了她胞妹上,估计她还能收到一大堆的安抚礼物。   楚媏想想也是:“你就是运气好。”   说起来她似乎就没见阮沁阳倒霉过,就是碰到雅郡主那般不讲理的人,也被半年不发一次火的临鹤赶走了。   就像是每次遇到麻烦,就会有人挡在她前头为她排忧解难。   “你是不是给佛寺的香油钱格外的多?”   “我的确常做善事。”阮沁阳笑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阮沁阳才想这次进宫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结束了,轿子顿了顿,太后宫里的人追上来,说楚媏过去说话。   来得宫人不是西太后宫里的,而是东太后。   阮沁阳觉着不对劲,但来得确确实实又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拢了拢眉,只有看着楚媏先走。 第42章 小灾   楚媏大约就没想到有人敢在宫里生事,走之前还朝阮沁阳道:“正好通知阮大哥来接我们还要一段时间, 等我过来了正好。”   “媏姐姐还是早些过来, 我一人苦等没人做伴多无趣。”   “刚刚还傻傻的, 现在倒会撒娇了。”楚媏点了点她的鼻子。   目送楚媏远去, 阮沁阳扫了眼周围低眉顺眼的宫人, 她信直觉,觉得不对那这事就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东太后叫人明知道她也在,为何不一起叫上她。楚媏觉得没人会傻得在宫里搞鬼, 特意把她们两个人分开,她却觉得就是有人肆无忌惮, 制造机会找她麻烦。   进宫阮沁阳就带了青葵与海棠,青葵见楚媏被叫走,围到了主子身边, 低声叫了“姑娘”。   海棠性子大大咧咧, 一心想着在宫里别出错给自家姑娘惹麻烦,听到了青葵的声音才警惕了起来,扫了眼周围。   “这出去的路怎么跟进来的路走得不一样?”   “这位姐姐,这路哪儿不对了?”   估计是想着都是红墙绿瓦,海棠不可能记得清楚, 宫人赔笑地道。   可是海棠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记忆力, 闻言摇头:“这路不对,刚刚走的就不是这条路,刚刚也路过了池子,但没有夹竹桃, 宫墙也不是这般。”   宫人自己都不记得有没有什么夹竹桃,见海棠那么笃定,只有道:“的确是换了一条路,这条路更近。”   “刚刚还说是同一条路,现在又说换路了。”   海棠看向主子,等着主子下令就大声呼救。   阮沁阳还真不喜欢这种受制的感觉,在镇江她就跟个土霸王似的,唯一能跟她叫的起板的魏雪真现在也怂了。   刚刚跪来跪去的她就觉得不舒坦,此刻干脆下了轿子,站在路边。   “等你想到了哪儿才是正确的路我再走。”   “安平县主你这是何意?”   宫人没想到阮沁阳的脾气那么硬:“我们都是宫里的人,难不成还能害了安平县主。”   宫人故意扯着嗓子挂大旗,想用气势压住阮沁阳,但阮沁阳偏不吃她这一套。   阮沁阳想了想,如果是东太后看不惯她,整治她的法子多了去了,其他宫里的贵人同理。黎贵妃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出气,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想这个办法。   那么一想范围就缩小了不少。在京城她得罪过的人,摆在明面的,而且有身份地位的就是雅郡主。   上次在太佛寺雅郡主被临鹤气走,特意瞪她叫她别得意她还记着呢。   雅郡主是东太后那一脉,受东太后与皇后喜欢,今天要是有人找她麻烦,还弄了个那么肆无忌惮的局,大可能就是雅郡主。   “雅郡主人呢?既然都把媏姐姐支开了,还要帮我带到哪儿才出现?”   阮沁阳这话是试探,只是她漂亮的水眸挑起,下颌微扬带着丝丝贵女的傲气,任谁也看不出她试探的心虚。   宫人互看了眼:“安平县主多想了。”   阮沁阳视线扫过几人,眼眸半眯:“是吗?既然是本县主想多,你们又何必作这副心虚的姿态。”   视线最后并未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略过周围的景色,像是在寻找躲在暗处不敢出头的雅郡主。   偏生赵思葭没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就是在旁边躲着,见状觉得自己被阮沁阳鄙视了,气呼呼地站了出来。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胆小如鼠,本郡主要见你又如何,你既然那么怕得罪我,又哪来的胆子与我抢鹤郎。”   在宫里,雅郡主收敛不少,至少身边没撒花的婢女,只是一身拖尾的大红长裙,看着比宫里的妃子还要气派。   赵思葭打量地看了阮沁阳一眼,今日阮沁阳穿了县主命服,衣服花样中规中矩,她也没多添什么东西,但就是那张脸,白净的叫人瞧了心烦。   阮沁阳轻笑了声,不知道雅郡主哪来的奇怪逻辑。   到底是谁胆小如鼠,谁又跟她抢人了。   “雅郡主想见我,直接相邀就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你配不上我的相邀。”   赵思葭走到阮沁阳面前,见青葵与海棠拦在她面前,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本郡主要是想对付你,难不成你以为你逃得过。”   “既然逃不过,那就多防备。”   阮沁阳面上的笑容淡了淡,直视赵思葭:“郡主是何意?我从未听过临公子娶妻,也没听过临家有意跟岐王府结亲,郡主这般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   “你果真对鹤郎有意!”   若是别的姑娘,现在恐怕急忙跟临鹤撇清关系,但是阮沁阳偏偏看不过眼赵思葭这天王老子样。   “我是御封的县主,我爹爹是镇江侯,我大哥是才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雅郡主威风,我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我才拜见过太后与陛下,得了赏赐归家……你这般吩咐宫人戏耍我带我绕路,是什么意思?”   比起刚刚面对皇帝与太后,阮沁阳没了那股子娇憨,盯着赵思葭寸步不让,等着她给她一个说法。   赵思葭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移了眼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赵思葭脸色难看,她竟然被阮沁阳的气势压制住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用家境来压本郡主,你可知道本郡主姓什么!”   “郡主姓什么我自然知道,若是不知我又何必站在这里。”阮沁阳悠悠道,眼中怒而不发的矜贵像是对赵思葭的嘲讽,“至于我为何说我家世,只是怕郡主不知,觉得我是可以任郡主发脾气吵骂婢女。”   赵思葭不是没干过把贵女往水里面扔的事情,管别人的身份如何,反正她背后有太后撑腰,谁敢找她问罪,就是被罚禁足也只是过过场面。   今个她骗阮沁阳过来,就是气不过那次在大佛寺丢丑,再加上临鹤受伤,她觉得是阮沁阳扫把星,带霉了临鹤。   更是想找她麻烦。   本以为没了楚媏,她会被吓得胆颤心惊,没想到她却跟她叫起板来了。   阮沁阳说得没错,她不是任她欺负的小家碧玉,她可以把她吓进水里,却不能把她扔进水里。   赵思葭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觉得要是那么放过阮沁阳太如她意,但整她也不知道如何整。   等着英雄救美的赵曜看出了赵思葭的两难,轻啧了声,他这堂妹平日里看着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但真遇到事了就是怂包一个。   叫他来直接把阮沁阳推到池里就是,裙子沾了水,让他英雄救美时恰好能一饱眼福。   刘安:“殿下,我们是否该出去了?”   “再等片刻。”   赵曜盯着阮沁阳,就算赵思葭是怂包,他也想看看阮沁阳还有什么反应。   本以为是个娇弱弱,惹人怜惜的美人儿,没想到处在弱势位置,却能靠一张小嘴逆转局势。   “阮沁阳,你就算是侯爷之女,惹了我也没好果子吃。”   赵思葭终还是不愿意算了,非要叫阮沁阳丢丑,才消得了心中那口气。   “你也看到了,本郡主不过使了些小办法就能把楚媏支走,东皇太后是我的亲皇祖母 ,若是真闹出事来,你道她是帮你还是帮我。”   越说,赵思葭的底气就越足:“本郡主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要不这般,你跳进那池子里,跟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鹤郎,之前的事本郡主就与你一笔勾销。”   “雅郡主你莫太过分了,好端端的我家姑娘为什么要跳池子。”海棠听不过去,若不是怕惹来更大的麻烦,真想扑到赵思葭的身上撕烂她的嘴。   “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丫头插嘴,给本郡主掌嘴!”   赵思葭就是怕这些丫头太懂规矩不说话,她找不到发泄的口,见海棠插嘴,哼了声就叫嬷嬷上前打人。   “郡主说一笔勾销,就是那么一笔勾销?”   阮沁阳拦住了嬷嬷,她自己的丫头她都舍不得打,怎么轮得到别人。   “你的意思是愿意跳?”赵思葭惊喜。   “不愿。”   阮沁阳眨眼:“如同我丫头所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跳池子,郡主你莫太过分了,我爹可只有我一个嫡女。”   “你!”   赵思葭觉得自己被耍了,收拾不了阮沁阳,难不成她还收拾不了她的丫头,当即就扬手上前要亲自打海棠。   她就要当着阮沁阳的面打她的大丫头,就像是打她的脸!   “思葭你这是做什么?!”   怕赵思葭胡来起来误伤了阮沁阳,赵曜心疼阮沁阳的无助,也不躲了,背着手走了出来,“胡闹个什么!宫里是让你胡来的地方!”   “四哥……”   赵思葭没想到会遇到赵曜,愣了愣,就见赵曜走到阮沁阳面前,神情温柔:“阮姑娘,是否有哪儿不适?”   说着桃花眼的眼波漾开,笑道:“两次遇到阮姑娘,都想着要给阮姑娘找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奇妙缘分。”   赵思葭咬牙,赵曜怒斥她的语气,跟他对阮沁阳的语气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要是听不出赵曜对阮沁阳的心思就有鬼了。   “四哥!你就是被章静妙拒婚,也不至于看上那么一个玩意!”   “赵思葭!”   赵曜连名带姓,瞪向赵思葭,要不是这是他堂妹,又受东太后喜欢,他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你真该好好的洗洗嘴巴,刁钻任性,小气好妒,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我!”   赵思葭瞪大了眼,自来只有她骂人,哪有人骂过她。   赵曜可不怕她,见她委屈觉得好笑:“堵在这里欺负阮姑娘,若是我今日没有恰好遇到,你想做什么,无法无天你看看你自己哪儿像是大家闺秀,整天鹤郎鹤郎,旁人搭理过你一次没有,丢人至极!”   赵曜越说越觉得顺口,隐隐还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阮沁阳在旁觉着无语,虽然谢谢赵曜出手帮忙,但是他既然都说了“鹤郎”,大概是在这里有一会了,现在才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俩兄妹她都想离得远远。   “你怎么能这般说我!我要告皇祖母!”   赵思葭眼泪汪汪,余光看到阮沁阳表情平淡的站在一旁,觉着她在嘲笑她,心里那股气烧的更旺,难受至极。   “你别得意!”   赵思葭猛地往阮沁阳身上一推,阮沁阳虽然有所防备,早就离他们兄妹远远的,但没料想到赵思葭那么无聊,迁怒无辜人士。   一时不察,就那么被她推到在地。   阮沁阳双手撑着地面,圆眼微睁,眼里还有些茫然。   赵曜愣了下,连忙去扶:“有没有伤到哪儿?”   不等赵曜碰到阮沁阳,海棠与青葵就把她扶了起来。   阮沁阳摇头:“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地雷哟~ 第43章 哥宠   幸好离池子远, 阮沁阳只是倒在地上, 不过她感觉的到手掌压到了石头子, 估计是戳破了掌心,手掌带了点湿意。   不过这就不必叫赵曜知道了。   “思葭太任性了!”赵曜就没想到她临走之前还来这招,瞅着阮沁阳微皱的眉心,心疼地道,“叫本殿瞧瞧掌心, 若是划破了皮,留了伤口得叫太医看过才成。”   阮沁阳摇头, 看什么太医, 她现在就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家中兄长还在宫外等候,若是四殿下无事, 我可否先走?”   就是赵思葭临走这一下,叫美人连他也气上了,态度那么冷淡……   赵曜看着阮沁阳白净的小脸, 哪舍得那么快与她分别,他暗中帮着赵思葭拦住阮沁阳,不就是为了与她多相处那么一会。   “本殿送你出去。”   “殿下不必客气……”   阮沁阳没说完,赵曜就摆了摆手:“是思葭好妒,没事找事叫你受了无妄之灾,我该送你出去。”   既然赵曜都这般说, 阮沁阳就没再多说什么,因为赵曜没乘轿子,也只能陪他步行。   皇家人长得都不错。   赵思葭个性差了些, 但也不得不承认有张好脸,而赵曜一双桃花眼,含情目,被他盯着看了会,阮沁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赵曜不是这身份,长得还有几分合她的口味,可他注定会成为阮晋崤的敌人,那自然就是她的敌人。   说到阮晋崤,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宫外等她。   之前嫌他作为兄长太过粘人,像是世界上就她一个亲人一样,但她现在吃了亏,受了委屈,却想见他朝他诉苦。   手心好疼……   而且手那么疼,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阮沁阳眉宇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委屈。   赵曜一直盯着她看,自然捕捉到了她这楚楚可怜,叫人怜惜的神态,只是不知道这神态是因为他送她,逼着她走路她才露出来的。   “阮姑娘,本殿答应你一定好好处罚思葭,她此次太过分,该严惩教她长个记性。”   “我听闻雅郡主还曾将人扔进池塘,我今日只是被推到在地已经算好。”   阮沁阳轻笑出声,“殿下不必为我操心,此事我会告诉我父亲与兄长,这公道我既没做错事,自然要是讨回来。”   赵曜怔怔,他想叫阮沁阳委屈朝他诉苦,让他为她做主,但是见她娇生生不罢休的模样,却觉得更动心。   见着她肃着脸的模样,就像是有根羽毛瘙他的心口,又痒又得劲。   原来他觉得章静妙最好,但现在他却觉得幸好遇到了阮沁阳,阮沁阳这般性格更适合做他的皇妃,更适合做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想法并不是不可行,章静妙不成,他母后想叫他娶田家女,但他却觉得不成。   东太后是田家女,他母后是田家女,若是他的皇妃也是田家女,不管他父皇怎么想,他却是不愿。   他与外祖家关系好,却不代表要分赵家的一半江山与他们。   而他父皇重视阮家,他娶了阮沁阳,侧面也讨了他父皇的喜欢。   现在已经不是田家占半壁江山的时代,他母后总觉得父皇只能选他为太子,他却总觉得他父皇另有成算。   只是确定他父皇体哀,熬不到那几个小的长大,就是有成算也无法实施,才安了心。   “阮姑娘,你父兄为你讨回公道是自然,但本殿也不会教你吃这个亏。”   赵曜眼眸明媚,保证地说道,“本殿与阮姑娘一见如故,那日在太佛寺一见,本殿就与母后说了不与章家结亲。”   “嗯?”   阮沁阳怔了下,看向赵曜亮闪闪的眼睛,不明白他这是哪出。   “本殿的心思,望阮姑娘明白。”   赵曜桃花眼风流肆意,不过这视线没落在阮沁阳身上多久,就被她两个丫头给挡了。   圆脸丫头警惕地盯着他,就像是防着什么豺狼虎豹。   赵曜记得这张圆脸,也记得这个眼神,扑哧一笑:“阮姑娘你这圆脸丫头挺有意思。”   那么胆大的丫头少见的很。   海棠听赵曜称她为圆脸丫头,心中对他的厌恶更甚,什么皇子,不过是个不体面的俗气男人。   “奴婢谢四殿下夸奖。”   被海棠那么一打岔,气氛算是没那么暧昧,阮沁阳看到了宫门松了口气,唯一的希望就是阮晋崤在门口。   老天大概是听到了她的祈求,宫人打开红门,阮晋崤就在屋中站着,阮沁阳神色一软,不过余光扫到他身边的人,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组合?   赵曜与阮沁阳一同踏入连接宫外的屋内,看到屋中的两人,桃花眼微眯。   屋中除了阮晋崤还有几日没见的章静妙。   章静妙也没想到赵曜会跟阮沁阳一起,眸光流转:“参加四殿下。”   “嗯……”   赵曜神色微收,目光从章静妙身上滑到阮晋崤,有从阮晋崤滑到章静妙。   这女人说配不上他,是因为阮晋崤?   赵曜眉梢挑起,章静妙最好不是打这算盘,他赵曜从来不是任人挑三拣四,特别章静妙还是挑了阮晋崤扔了他。   他对阮沁阳有意,不代表他看得顺眼阮晋崤。   “本殿路遇安平,特意送她出宫。”   见阮沁阳与她的两个丫头看到阮晋崤就像是看到大雁的雏鸟,赵曜心中冷哼,阮晋崤有什么本事,想要惩罚赵思葭还不是得看他。   一个冷面阮晋崤,一个碍眼章静妙,赵曜没多留:“安平,记得本殿刚刚与你说得话,本殿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阮晋崤眼眸微利,从头到尾他就注视着妹妹,赵曜刚走,阮晋崤就抬起了她放的不自然的手。   “怎么了?”   阮晋崤克制着情绪,声音微哑。   阮沁阳的手擦破了皮,掌心直接有一块皮脏兮兮的挂在手上,虽然没流多少血,但看着就疼。   伤口因为没清洗看着乌黑。   为了不让赵曜看见,沁阳自己也没看伤口,此时看到就觉得疼得慌。   “这是怎么了?”   章静妙惊呼,“沁阳摔了?”   阮沁阳点头,比起疼更在意奇怪的章静妙,她不过与她见了几面,她就叫上她沁阳了。   见章静妙打量伤口,阮沁阳想收回手,但扯了扯,阮晋崤却抓着没放。   阮沁阳不解地看了阮晋崤一眼,他倒像是回了神,拉着她去清洗伤口。   宫人盛了干净的水,阮沁阳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水:“要不然直接擦药别洗了。”   阮晋崤没理,用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阳的伤口,章静妙在一旁安安静静,只是看到阮晋崤从怀里拿出的帕子明显是女人使用,怔了下。   破皮的伤口粘了灰不洗不成,不过被水碰一下,阮沁阳就抖一下。   手无力的搭在阮晋崤的手上,跟赵曜走在一起,就是疼她也忍得住,但是到阮晋崤这里,没那么疼她也想表现的更疼。   不过她低眸瞧见了阮晋崤额下的汗珠,还是把疼忍了回去。   明明是她受伤,阮晋崤却神色隐忍,仿佛她身上的痛苦都教他受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阮大人,知晓他是来接沁阳你,想着与沁阳约着下次再见,我就跟着过来……”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冒失,章静妙不好意思的轻笑,“还是下次再见?”   阮沁阳的手已经包扎好了,闻言点头,朝章静妙道了再见。   今日时候不对,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试探章静妙。   阮沁阳想着,手腕一紧,阮沁阳还以为阮晋崤是拉着她去追章静妙,没几步她就被阮晋崤塞进了马车。   青葵与海棠见着阮晋崤进了马车,犹豫了下就没跟上,姑娘受了那么大委屈,一定要得跟大爷撒撒娇。   章静妙上轿子掀帘子看了眼,眉头拢了拢,阮晋崤与阮沁阳的关系也太好了,难不成是两人已经知道了没有血缘关系?   可要是这般,阮沁阳又去招惹临鹤做什么?   被拉上马车,阮沁阳知道阮晋崤是想问什么,刚要开口,怀里一重:“大哥……”   原本坐在她面前的阮晋崤低头抱住了她,手臂搂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肩上。   “沁阳,是不是很疼……”   阮晋崤哑着声,阮沁阳想到他为她擦拭伤口,头上溢的汗珠,张着手没推开他。   “包扎了就不疼了。”   感觉到阮晋崤抱着她腰的手臂越来越紧,阮沁阳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咳了咳:“哥哥,你再抱紧点,我大约真的要很疼了。”   阮晋崤猛地松手,漆黑的眸子盯着阮沁阳,看了半晌,又抱了上来。   “沁阳……”   沙哑的声线要是男人味少一点,阮沁阳大概就会继续让他抱下去。   可惜他们两个现在谁都不是孩子,抱来抱去太过奇怪。   阮沁阳用没受伤的手嫌弃地推开了他,玩笑道:“疼得是我,受伤得是我,怎么成了大哥难受求安慰。”   离开了妹妹香软的怀抱,阮晋崤心头被填满的那块又空了出来。   “谁伤了你?”   阮晋崤语气淡淡,不急不缓,但阮沁阳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   阮沁阳怕他提枪闯皇宫,摇头:“回去再说。”   阮晋崤掀帘叫走,阮沁阳拦住了:“得等媏姐姐。”   感觉到阮晋崤身上的气场又阴沉了一个度,阮沁阳原本心里都是怒气,此刻好了不少,不得不说在受了委屈之后,有家人那么重视关怀的感觉实在太好。   “媏姐姐今日帮了我,哥哥记得代我跟她道谢。”   “嗯……”替妹妹给人道谢是理所当然,阮晋崤应了声,顿了顿,“沁阳,我不喜她。”   对着妹妹清亮的水眸,阮晋崤认真道:“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也明白你与栖霞县主关系不错,但我对她无意。”   “哦。”   阮晋崤既然都那么明确表示了,那就没法子了。   “除去她,其他姑娘我也无意,婚事上沁阳你不必为我费心,我照顾好你就足够。”   后头一句阮晋崤低了声,看着沁阳的眸子格外沉黑深邃,可惜沁阳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就留意了阮晋崤说他对姑娘都无意。   阮沁阳眨眼:“哥哥对姑娘无意,可是要为我找个男嫂子?”   难不成她穿得不是言情,而是被掰弯的**。   阮晋崤:“……”   静默时刻,阮晋崤俯身又抱了抱她,浓到不开的墨眸,眷恋地看着妹妹白皙的颈子。   “怎会是男人,沁阳忘了大佛寺的师傅说我有子有女。”   说完,阮晋崤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捧着阮沁阳受伤的手吹了吹:“疼的话大哥给你把疼吹走。”   见阮晋崤捧着她的手认真吹气,阮沁阳不知道该说他童心未泯,还是自己表现太幼稚,被他当做了小孩哄。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给我上一章留下言,半夜发的,感觉可能一章二十条留言都到不,嘤 第44章 解决   隔日早朝, 阮晋崤不说其他, 第一件事就是参了仗势欺人的赵思葭。   阮晋崤年纪轻轻坐上高位, 连着一段日子办成大案,被明帝夸了又夸。人人都道兵部尚书迟早要为他腾位置。   不过这话是真是假,但毫无疑问,阮晋崤风头正旺,京城的人都盯着他。   纯看热闹, 好奇看他走到哪个位置的有,等着他出篓子的也一大把。   阮晋崤上朝不说公事, 为了自家女眷找岐王麻烦, 虽然说得是雅郡主目无王法,恶意伤人, 但终归是女人之间事情,原本还在瞌睡中的官史打了个激灵,拱手上前。   “左县洪涝之灾未平, 阮侍郎开口就是内宅琐事,这是何意?”   明帝也拢了拢眉,赵思葭是该罚,但阮晋崤未免太重视阮沁阳,不分轻重缓和。   “内宅琐事?”阮晋崤眉梢挑起,头一次在朝堂之上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 “微臣妹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昨日进宫谢恩,出宫时却被雅郡主拦下威胁跳池平息雅郡主怒火, 这怎会是内宅琐事!”   发生的地点是宫中,侯府嫡长女被逼着跳池,这是把整个阮家的颜面都踩在地上的大事,怎么可能是内宅小事。   质问的官史碰了一鼻子灰,还见识了阮晋崤傲慢的轻蔑眼神,默默退了。   他开口是见阮晋崤告状,告得不是岐王教女不严,以为他是不想把事弄大,哪里想到他丝毫没给岐王留面子,直接把阮家跟岐王府推到了对立面。   这般看来,不拿岐王做由头,那是因为他就是找赵思葭麻烦,冲着她去,非要她给个说法,不屑也不愿叫岐王挡在前头。   “雅郡主虽然是郡主,但毕竟是女眷……”   “周学士这话欠妥,这国家王法,皇宫安全,怎么能分男女。”不等镇王府一派的人支持,章家人先跳出来为阮晋崤说话。   章家人做得也不过,说了这句之后就没再开口,尺度拿捏的刚好,像是看不过眼为阮晋崤说话,卖个小人情,又不是一味的贴上去。   帮雅郡主说话的,除去看不顺眼阮晋崤,就是田家那一派。   但这几日明帝对阮晋崤颇有赞赏,也没人感硬惹他,争论了几句,岐王又不在朝堂,自然是阮晋崤大获全胜。   但岐王是皇亲,这事如何处置还得明帝定夺。   明帝吩咐太监去请岐王与雅郡主,这件事至少下朝之前给阮家一个说法。   这事成了一半,阮晋崤暂时熄火,脸上的嘲讽傲慢收起,又成了平日里冷冷淡淡的阮侍郎。   赵曜站在左前,全程欣赏了阮晋崤为阮沁阳讨回公道。   昨日听阮沁阳说她只有父兄为她鸣不平,他想着阮晋崤再厉害也不过三品小官,难不成敢直接叫板岐王,但现实他就是敢,而且还抢在他前面,把他的光芒遮个干净。   他承诺不要阮沁阳白吃亏,今个早朝他就打算提赵思葭蛮横无理的事,不过他想着公事告一段路,到了最后再提,没想到阮晋崤厉害,所有人才站正他就站了出来。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帮着阮晋崤添一把火,也算讨好了阮家,但他偏偏看不顺眼阮晋崤,不想开那个口。   开头有了阮晋崤气势汹汹,后面早朝的气氛都淡淡,潦草把事过了一遍,内侍传岐王跟雅郡主在殿外等候,所有人精神一震,想看看人来了,阮晋崤又打算如何发难。   岐王跟雅郡主打扮还算整齐,不过眉眼中的困意怎么都看得出来,想来是在睡梦中,被宫人给叫醒进宫。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了礼,赵思葭侧眸去看阮晋崤,而穿着大红朝服的阮晋崤也正看着她,细长的眼眸充满戾气,她那点气势根本与他相比根本不成气候,溃败如山倒。   赵思葭缩了下,跪在自个父王的身边,看着有几分可怜。   明帝让两人起来,叫阮晋崤上前,再说一遍事情经过。   阮晋崤面色平静,说到赵思葭逼迫阮沁阳跳池,岐王父女脸色红的发紫。   “我没有,我不过半路遇到安平县主,与她说了几句话。”   赵思葭说完扫了眼赵曜,见他明显置身事外,不打算踩她一脚,赵思葭腰板立直,看着理直气壮,就像是真那么一回事。   对于比自己各矮的人,个高的极力放平视线,直视眼睛以示尊重,但阮晋崤偏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压低了眼皮看着赵思葭。   “雅郡主当着陛下的面前撒谎?”   阮晋崤年轻英俊,被那么个异性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赵思葭的怒火直往脑门冲:“为什么是本郡主撒谎,为什么不是安平县主撒谎。”   “臣妹乖巧,与雅郡主不同……”   这未尽之语,叫人听了都为阮晋崤捏了把冷汗,这样太刚了,阮晋崤为了他那妹妹,竟然完全没把岐王当回事。   之前不少人找阮晋崤的缺点,今个就算明白了,他那县主妹妹就是他的逆鳞。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与我什么不同,你看不起我?!”   在阮晋崤挑衅下,赵思葭哪里还记得跟父王在马车上说好的话,瞪着眼恨不得叫人把阮晋崤吊起来打,“我说我是恰好遇到就是恰好遇到,我与她无仇,好端端的干嘛叫她跳池,再者她跳了吗?你就来告状!”   赵思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刁蛮样,可跟她说得话完全不相配,她这个样子,别说叫人跳池了,推人跳池都有可能。   “陛下,阮侍郎这般跟抹黑皇室有什么区别,本王好好女儿,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言语侮辱,到底把皇家颜面摆了哪里……”   岐王开口就把一切上升到了皇家颜面,明帝按了按眉心,看向阮晋崤,要说他是个没脑子的他万万不信,所以他这样子只有一个解释,他心疼阮沁阳,不管什么简单的解决方式,只想护住他的沁阳,让人晓得他的沁阳不能叫人欺辱。   果真,他才想完,就见阮晋崤掀袍跪下:“臣未抹黑皇室,臣只是想雅郡主与岐王给阮家一个交代,想到臣妹一个柔弱姑娘,因臣为她请封,进宫谢恩被雅郡主押着跳池,还推到在地受伤回家,臣……”   阮晋崤毫不隐藏眼中的煞气,他恨不得杀了赵思葭,今日不行,他日他只会寻找机会,只要他活一日,岐王府就别想安宁。   “阮侍郎为人兄长,这般护家中妹妹,叫人动容,既然雅郡主觉得是事有误会,不如将这事移交大理寺。”   明帝看着跪的儿子,他要是臣子,今日显露那么大的一个缺点,倒让上位人放心用他,知道他的命门是什么,怎么能抓住他的脉络。   但他却是他想培养成的君王,今天他这样不顾前后也不知道是好是错。   明帝皱着眉头:“思葭你老实说有没有说谎,在宫中发生的事,朕不信谁还能在朕眼皮子底下只手遮天,若是朕查出你有欺瞒,别怪朕不念情分,算你们岐王府欺君,愚弄朕之罪。”   不是雅郡主欺君,而是岐王府欺君。   雅郡主没见过明帝这般发脾气的样子,到底是怕了这大场面,跪下低了头不说话。   瞧她这个样子,跟认了已没两样。   内侍靠近明帝低语,听闻东太后那儿的女官等在殿外,明帝眉头皱得更深,还能不明白东太后这是来救场来了。   可惜她越是这般,他越不打算放过岐王府。   赵曜一直注意着明帝神色,见状还是站出了头。   想帮阮沁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赵思葭的计划能进行的顺利,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这事深究起来对他没什么好处。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何事?”   赵曜把偶然遇到赵思葭为难阮沁阳的事说了一遍,“儿臣虽然没听到思葭逼阮姑娘跳池,但却亲眼见思葭咄咄逼人,把阮姑娘推到在地。”   赵思葭狠狠地瞪着赵曜,他果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竟然分不清亲疏远近。   赵思葭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阮沁阳被她为难时她瞧她的眼神,她那时候是不是想到她会有那么一幕。   “姑娘之间闹别扭……”   赵思葭还在做最后的狡辩。   “我妹妹与雅郡主并无交际,她脾气温和性子温顺,担不起雅郡主的闹别扭。”   雅郡主眼泪汪汪,阮晋崤却没丝毫心软,冷眼道。   “身为宗室贵女,如此歹毒心肠,夺郡主封号,上门请求安平谅解,之后再移大理寺严处。”   阮晋崤抱手行礼:“无论是侯府还是将军府都担不起赵姑娘的歉意,请陛直接将赵姑娘移大理寺严惩。”   虽然是低眸平和的姿态,阮晋崤嘴里说得话却半点不让步。   赵思葭被夺了郡主封号,泪珠涟涟,还听阮晋崤落井下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阮侍郎,你莫要太过分,你父亲见到本王也礼让三分,你不过是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竟然这般咄咄逼人,把岐王府放在哪里,把宗室放在哪里!”   岐王这话,没到隔日就被打脸了,阮侯爷递了折子,递上爵位,一定要为亲女讨回公道。   儿子那么刚,老子也那么刚,岐王是彻底踢到了铁板。   东太后本想求亲,但见阮家这般,而皇上又越发越有自己的主意,就闭了嘴。   “那是你妹妹,你就算不帮她,怎么能和着外人欺负她。”   东太后虽缠绵病榻,但看着却比西太后年轻许多,满头黑发,靠在猩红凤纹锦缎大迎枕,带着甲套的手搭在薄毯上,眉头微蹙瞧着塌下的赵曜。   赵曜穿着银紫色的团花袍子,头上戴刻四爪蟒冠,闻言靠在塌边道:“皇祖母,不是曜儿不帮思葭,只是那日我恰好遇到她欺负阮姑娘,后又送阮姑娘出宫,父皇彻查一定会查着这事。”   比起叫皇上查到,他自己开口说更好。   东太后眼眸微眯,叫身边的宫人撤下了熏香:“头疼闻着不舒服。”   不用宫人动手,赵曜拿了螭吻纹的熏炉就往外头扔:“这是哪个蠢蛋制的香,把本殿的皇祖母熏得头疼。”   东太后见他眉梢眼角染上怒色,朝他招了招手:“行了行了,哀家不舒服,是哀家老了,你吓殿里的宫人做什么。”   “皇祖母才不老,年轻的很!那些十七八岁的姑娘也比不上皇祖母娇嫩。”   “那比起那个阮姑娘呢?”   听东太后提起阮沁阳,赵曜微冷,旋即甜笑着坐在了榻脚,去抱东太后的腰身,在她怀里撒娇:“她虽然才十六,但也比不过皇祖母。”   东太后轻“呵”了声:“思葭能留住阮姑娘明明是你在其中作怪,出了事你倒是把一切都推到了思葭身上。”   “皇祖母……”   赵曜拖长了声音,他以东太后做幌子,自然是做好了被她知晓的准备,只是东太后再疼赵思葭,也不可能超过疼他这个孙儿,他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好了,你就是瞧准了哀家会为你摆平。”   东太后拍掉了赵曜的手,“哀家虽然舍不得你受难,但也舍不得思葭,你这坏东西,若是还有下次哀家这宫你也别来了。”   “孙儿保证不会有下次。”   再者赵思葭经过了这次,哪里还有胆子招惹阮沁阳,他就是想利用她也利用不了。   “你到底是打什么注意,阮家可不是会拿嫡女做你的侧妃,你打算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表妹虽好,但孙儿要是娶了她做皇妃,外祖家一连出了三位皇后……”   赵曜没说完,东太后瞪了他,这宫里虽然都是心腹,但他怎么能那么嘴上没把门。   他连太子都还不是,竟然就敢说他的未来皇妃会是皇后。   赵曜讪笑:“父皇不是与皇祖母说,等到孙儿娶了皇妃,就传孙儿太子之位。”   “你父皇说得是让你先定下心,却没直接说过传你太子之位,就说他真这般说过,你也不能嘴上没个把门的。”   东太后翘着点翠护甲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想亲近阮家,讨你父皇开心?”   见赵曜点头,东太后低眸沉思,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他想的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怎么知道阮家愿意?阮侯不一定愿意卷入风波。”   “可是阮侯爷忠于父皇,若是父皇为孙儿开口,阮侯爷总不可能愿意拒绝父皇……再者孙儿英俊潇洒,未来可期,阮侯爷凭什么不愿意做我丈人。”   东太后看着自家孙儿,点了头:“哀家与你母亲商量商量,若是她也赞同,哀家帮你就是。”   虽然因为赵思葭的事,东太后不喜欢阮家,但事有轻重缓急,再者人进门了,总是有机会让岐王府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至于阮沁阳本人的想法,都不在两人的考虑范围。   /   因为东太后的沉默,见皇上的态度,大理寺在处理赵思葭的事上不敢轻拿轻放。   一般这类女眷上的矛盾,求了对方原谅,基本就无事了,但阮晋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了赵思葭向阮沁阳道歉,还把事情上升到侮辱阮侯府。   偏偏这时候阮侯爷又要让皇上收回爵位。   加在一起,大理寺试探地递了折子给明帝。   明帝看着让赵思葭去皇室道观修身养性三个月的惩罚,添上了岐王教女不严闭门思过一个月,把折子发了下去。   赵思葭在京城横行霸道,还是第一次提到那么大的铁板,之前京城不知道阮沁阳存在的,也清楚了,而且还在她名字前面挂上了不能招惹的名头。   阮沁阳叫父兄为她讨公道,却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一步,不管是阮晋崤和阮侯爷都教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阮侯爷为了她亲自到了京城,也有把她接回家的意思。在镇江她怎么样,他都能把她护的好好的,但是京城却不一定。   再者他也不想女儿跟阮晋崤太亲近,皇帝的意思是让他的乖女嫁给阮晋崤,他没拒绝的理由,但打心里却觉得这不是一桩好亲事。   阮沁阳没被赵思葭吓到,但却是有些想家,不过想走的心思,看到可怜巴巴的砚哥儿,还有盯着她看不说话,却满眼不舍的阮晋崤,她纠结一番还是拒绝了她爹。   毕竟章静妙是怎么一回事还不知道,阮晋崤都为她闹得岐王府天翻地覆,她总不能抛下他溜了。   沁阳留下,阮晋崤掩不住欣喜抱了抱她,宽厚的怀抱一触即离:“以后大哥一定护好沁阳。”   沁阳点头,看向砚哥儿。   被二姐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砚哥儿认真道:“砚儿以后也好好护好二姐。”   阮沁阳摇头:“你还是多吃些肉,把脸胖回来让我揉脸,才在书院读了多久的书又瘦了。”   二姐满脸嫌弃,砚哥儿:“……”   说完了砚哥儿,阮沁阳不忘看向阮晋崤,如果是现代,兄妹俩别说拥抱就是吻吻额头都没事,但这是古代,而且她跟阮晋崤还不是亲兄妹。   自上次她在赵思葭那儿吃亏后,阮晋崤在马车上抱了她那次,之后跟她的肢体接触就多了起来。   她能理解他是怕受伤,想用接触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感,但这种行为却不能放纵。   “大哥,我及笄都快一年了,以后你别老抱我,叫下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小孩。”   “嗯。”   阮晋崤利落的点头应承,目光却盯着妹妹微翘的唇瓣,想起她刚刚与砚哥儿说得话,脸突然凑近了她,“要不要揉大哥的脸?”   阮沁阳:“……”估计是跟砚哥儿睡多了,她觉着阮晋崤似乎越来越幼稚。   像是压下赵思葭给宗室丢得丑,长公主牵头在兰亭的皇家私院开了席宴,邀请青年才俊与世家贵女一同赏花游玩,阮沁阳也收到了帖子。   她若是不给面子,可直接推脱身体不适,不过听说兰亭私院景色瑰丽,犹如仙境,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而经过了赵思葭的事,阮晋崤不放心阮沁阳离开他的视线,再者经过一阵子的打理,他也不用再把精神耗在公务,休了休沐要陪她一同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的小手手冰凉凉……   我还有一个梗要写,写完就叫男主知道哈~ 第45章 兰亭   进宫要低调, 不能打扮的太招摇, 但参加宴会就另说了。   阮沁阳问楚媏打听了京城有名的布庄,聘了几个绣娘来她做衣裳。   见阮沁阳把重点放在了打扮上,楚媏因为上次的事心里有愧, 不敢调侃她,就在旁边跟她一起研究花色。   阮沁阳见她一肚子话想说, 却强忍锁着嘴的模样, 怕她憋死:“赵思葭使计,我们俩都是受害者, 如今她受到了惩罚, 我们该开心才是,端姐姐闭嘴不言, 怎么像是在折腾自己。”   “我怕你怨我……”   阮沁阳惊讶挑眉:“我看着这般小气?”   “不是你小气,是我……”   楚媏这几天一直想跟阮沁阳道歉, 不知道怎么开口,见她提起就顺着话下去。   那日在宫里绕了圈, 宫人说弄错了把她送到宫外,她虽觉得不对劲,但见阮沁阳和阮晋崤都在外面等着,就没想太多。直到阮晋崤告状, 她才晓得赵思葭支开, 阮沁阳遭遇了什么。   “我二哥也说我了,说我做事不经脑子,幸好你要是没出事, 要是出事了我难辞其咎。”   “楚二哥是不是没机会讲你,逮到个机会就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阮沁阳顿了顿,说实话她没什么好怨楚媏的,她帮她递帖子是为了她好,两人就是相处一段时间,有点交情。   而且这点交情还是建立在阮家和郡王府关系不错,楚媏对阮晋崤有兴趣上,当时宫人支人,楚媏要是自己察觉留下,那无碍,但要是她非要把她留下来,楚媏并不欠她,没必要一起担风险。   不过她现在看楚媏一脸愧疚的模样,忍不住觉得自己太自私。   “谁都没想到赵思葭那么大的胆子,敢借着东太后的名义生事,再者她现在倒了霉,全是京城的人都晓得我不好惹,这也算是好事。”   阮沁阳拿起翠纹织锦帕子,侧脸朝楚媏抛了个媚眼:“要是没这桩事,我在京城少不得要低调做人,免得惹麻烦,但现在我却可以尽情打扮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那些贵女就是看不顺眼,也只敢私下讨论,不敢当着我面惹我生气。”   阮沁阳哄了一会,楚媏眉间的褶皱才松了。   惠山长公主不是明帝的女儿,而是明帝的异母妹妹,一共嫁了三次,第一任的夫君是遇害身亡,第二任是重病去世,第三任还活着,比她小了七八岁,两人期初过着还算有趣,久了惠山公主觉得腻味,就与第三任和离,也不嫁了独自生活在公主府。   这三任她都生的有孩子,第一任留了个女儿,第二任一子一女,第三任是一对双生子。   第一任的女儿已经嫁为人妇,现在留在她身边养着的只有那对双生子。   关于惠山公主的事,阮沁阳在镇江就听到了不少,在古代能活得那么自由的女人,实在难得。   之前她想着跟阮晋崤拉开距离,保全阮家,现在她情绪调整过来,就不禁想要是阮晋崤登基,她是不是也能过这样的日子。   “虽然暗地里不少人说长公主克夫,但她组织宴会,人人都已被她邀请为荣,想嫁就嫁想自己过就自己过,活得这般潇洒自在,叫人羡慕。”   阮沁阳跟阮晋崤在去宴会的马车上,阮晋崤不爱理会八卦,不知道长公主的事,阮沁阳就与他说了遍。   阮晋崤只觉妹妹的声音软绵好听,等她说完,眉头才轻轻拢起。   “只有血脉至亲才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为彼此,就如我与沁阳,惠山公主嫁了三次,做了别家媳妇三次,才明白这个简单道理,她有什么值得沁阳羡慕。”   咦……   阮沁阳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但一时却不知是那里不对。   “女人生育痛苦犹闯鬼门关,母亲就是因为诞下砚哥儿缠绵病榻,惠山公主明明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却偏偏嫁为人妇,做他家主母,头疼中馈往来,为了三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生了那么多孩子……”阮晋崤伸手把妹妹腮边垂下的发丝挽在耳后,指腹轻轻滑过她柔嫩的脸颊,“沁阳难不成觉得为不相干的男人,毁了自己的身体,生那么多孩子是好事?”   阮沁阳连忙摇头,阮晋崤不说她只觉得惠山公主活得自由,他那么一说,的确好像没那么潇洒有点苦来着。   不过在古人看来女人到了年纪,嫁人生子,操持内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虽然不打算叫自己那么累,但也一直想着挑选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过日子。   阮晋崤的思想却比她这个现代的人还超前,宁愿她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是不想她嫁人吃苦。   “可是长公主的三任夫婿都是人中龙凤,俊秀出众。”无论怎样长公主至少睡到了三个不错的男人。   “沁阳觉得大哥不够好?”阮晋崤说完,迎着妹妹有些疑惑的眼神,平静地接着到道,“再者砚哥儿现在虽然胖,长大了也会俊秀出众。”   阮沁阳轻笑,不跟阮晋崤继续辩这个话题,哥哥弟弟跟相公还是不同的,就像是现代会有不婚主义,也会有从小愿望就是当温柔新娘的姑娘。   她虽然不是结婚狂,满脑子想着嫁人,但对于有相爱的相公跟可爱的孩子还是挺憧憬。   兄妹俩到了别院,已经讨论到以后生几个小孩。   阮沁阳觉得一对刚好,最好是一男一女,阮晋崤觉得太伤身体,一个就够。   下了车,阮沁阳不禁觉得自己跟阮晋崤聊得太无厘头,这种未来无聊的话题,也能聊一路。   “沁阳,我们在这儿。”   楚媏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褙子,下着十六幅湘裙,头戴和田玉如意纹头面。   看着比以往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   她身边是穿了身石青色销金团花袍子的楚瑾,剑眉星目,比起他旁边面如冠玉的临鹤丝毫不差,另有一种青年的英气。   至于许久不见的临鹤,头冠银色鹤纹冠,手垂在两侧,看着像是伤已经好了差不多。   “临鹤身体好了不少,想出来透透风就跟我们兄妹俩来了。”   楚媏还记得阮晋崤对临鹤没好脸色的事,特意说道。   “见过阮大人,安平县主。”   “临公子不必多礼。”   她对临鹤没什么兴趣,打了招呼,就没与他搭话。   阮沁阳与阮晋崤本就惹人瞩目,他们兄妹俩再跟临鹤他们汇聚到了一起,一群人简直就像是闪闪发光的星辰。   诗薇她们在西太后那里过了明处,这次出行阮沁阳就毫不避讳地把她们带在了身边,美人夺目,却抢不走阮沁阳的光华。   她与阮晋崤都是一身大红袍,她穿得是红缎金丝芙蓉满开羽纱裙,阮晋崤是白底红锦刻丝长袍。   旁人身上颜色浓厚,就会在首饰上减轻分量,以免太过招摇。   但阮沁阳偏偏不,眼下点了红樱,头梳彩云反绾髻,戴赤金底点翠花枝嵌红宝石步摇。   与之相比,阮晋崤不过是鸦发红衣,简单不过,只是身上的冷峻气势,叫人无法忽略。   说来奇怪,临鹤是京城第一个公子,往常他要是出现,众人定先看他,这次却是先看阮家兄妹,再看他和楚瑾。   院中的贵女世家子看着那么群耀眼夺目的人议论纷纷,倒是有人想上前融入他们,可惜阮晋崤和临鹤都是冷淡不过的人,而楚瑾又偷偷在瞄阮沁阳失神,没空交际。   惠山公主的身份不用亲自迎客,坐在凉亭吃瓜品茶,听到女婢形容园中情形,笑拍了拍手:“妙呀,俊男美女齐聚,赏心悦目。”   赵曜心痒难耐,想看看阮沁阳今日怎么美丽,坐不住地朝惠山公主道:“姑姑,你不急待客,我先过去热场如何?”   惠山瞅了侄子眼,哼笑声:“想去就去,章大才女也来了,你倒是可以去找她说说话。”   听到章静妙也来,赵曜表情难看:“她哪来的胆子。”   得罪了他,竟然还敢来皇家办的聚会。   “怎么就没胆子,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妄语阁那些书生,知道章家拒亲,大为章家叫好,听说摆了席,醉了三天三夜。”   长公主不怕事大,故意激怒赵曜。   赵曜果真气得不轻,不过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不过是章家捧出来的,论第一美人怎么都该是阮沁阳。”   “是吗?”长公主挑眉,这段时间的风波她不是没听到,先是临鹤要为阮沁阳再动画笔,赵思葭气不过找茬,早朝阮沁阳她的亲哥发火就算了,赵曜也站出来为她说话。   才来京城多久,就搅出那么多风波,这般的确当得上红颜祸水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念头,四皇子你可记着别在我的宴会上乱来。”   “皇姑也太小瞧曜儿,曜儿喜欢姑娘就光明正大的追求,何时耍过手段。”   长公主“呵”了声,同是皇家人她还能不知道他的德性。   “皇姑可别不信曜儿。”   赵曜桃花眼眯起,今日宴会主要品兰亭佳酿,也不知道美人醉酒是个什么样子。 第46章   赵曜步子太慢, 过来正好瞧见章静妙跟阮家兄妹说话,觉得晦气,怕自己忍不住找茬叫明帝知道了,气他度量小, 干脆避了过去。   “沁阳,阮大人……”   “章姑娘。”   阮沁阳不同往常, 这次正视了章静妙,自然就感觉到她对阮晋崤多的几分注视。   所以说她待他们兄妹不同, 是看上了阮晋崤, 难不成书本剧情歪了, 没给阮晋崤女主角, 就补给了阮晋崤一个京城第一才女。   阮沁阳扫了眼阮晋崤,见他表情淡淡,就跟上次在皇宫小屋差不多, 微微颔首后, 就对章静妙视若无睹。   章静妙并不在意, 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阮沁阳身边, 让跟在她身边的卫六姑娘气的跺脚。   自从上次卫六姑娘在卫伯府给阮沁阳难堪,阮沁阳跟邻居的往来就重点放在了孙府上, 只是偶尔会跟卫八姑娘小聊。   卫六姑娘经常给人没脸,但她这类人也是有种眼光,能分辨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阮沁阳在她看来就是脾气好会做人,就算是惹了, 也会装作无意的维持表面和平。   没想到她看走了眼,阮沁阳表面笑盈盈的,其实气性比谁都小,她当初不过说了她的装扮,她就能因为这事气卫家大房,谁的好脸都不给。   而阮晋崤更过分,也不在中间打圆场,竟然一切顺着阮沁阳来。   她又是被父母骂,又是被压着去将军府跟她道歉,她现在瞧她的眼神都还似笑非笑。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崇拜的章静妙,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就想着跟阮沁阳做朋友。   场上不解章静妙跟阮沁阳交好的人不在少数,姑娘心中揣测阮沁阳有何本事,而公子们则是觉得赏心悦目。   “以前只知章家静妙,没想到阮侯府的嫡长女这般国色。”   “如同月下芍药,一颦一笑,都叫人挪不开视线。”   “与之相比,章姑娘似乎太过清丽,被安平县主的妍丽压去了光芒……”   说了几句,风向隐隐都在往阮沁阳那边偏,有人听得不舒服,直言道:“章姑娘并不是只靠模样,她的才情比肩大师,那位安平县主虽美,但吟诗作对恐怕平平,要不然早就传出名声。”   这人虽是为了章静妙说话,却没察觉他这话是认同了章静妙容貌输了阮沁阳一截。   “而且前几日的风波,难不成你们不晓得,安平县主得理不饶人,这性子气度就不如章姑娘……”   “这是什么话?家中女眷本就该千娇百宠,难不成你们娶了夫人,夫人被欺负被骂了,你们不止不帮夫人做主,还要叫她检讨自身,不要讨回公道,哪来的怂货。”   说话的几人回头,见出言讽刺的是四皇子,满肚子的话只有憋了回去。   赵曜却没说够瘾:“那么美丽的花儿本就该被护的密不透风,不该遭受风雨,什么才情,若是你们那么在乎出口成章,何必娶女人,不干脆找个秀才结为连理。”   之前说话的人一脸难色,心想陛下迟迟不定太子太对,这赵曜若是为君一定是个昏君。   走到阮沁阳身边,章静妙看了阮沁阳眼角的金箔,越发越确定这一世的阮沁阳不是上一世的阮沁阳。   这般的巧思打扮,若是上一世的阮沁阳那么聪明,也不可能一直无名。   “四皇子也来了。”   章静妙朝阮沁阳眨了眨眼,就像是闺中密友打趣般道。   这话让阮晋崤注意到了章静妙,眼神厉然,章静妙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阮大人?”章静妙无辜地抬头与阮晋崤对视,就像是问他那么看她作甚。   楚媏在一旁看着牙痒,虽不知道章静妙抱着是什么念头,但看着她就觉得烦。   “沁阳可能喝酒?”就像是察觉不到楚媏对自己的不欢迎,章静妙自顾自地与阮沁阳亲近,“长公主收集了不少花酒果酒的方子,制了不少佳酿,打算今日拿出来教我们品尝。”   这个阮沁阳倒是不知道,与楚媏对视了眼。   楚媏显然之前也不知道消息:“长公主设宴总爱给惊喜,我之前就想着之前才办过赏花宴,这次应该不会再办,没想到竟是品酿。”   听说长公主奢靡享乐,阮沁阳听着有几分跃跃欲试,有些好奇她费心酿出来的酒是什么味道。   假山流水被稍稍改造,假山被砌出一个个平台,摆了装酒的竹筒,轻盈的流水自上而下,汇入荷花池,而池子里也置了台子,摆着红塞瓷瓶,里面封的大约也是酒。   纱帐漂浮。阮沁阳瞅了几眼,大城市还是有大城市的气派,在镇江弄曲水流觞,但最多是用竹子架出一条小溪,哪会像是长公主这般,直接挖了荷花池,弄成水道,在两旁摆了蒲团,又是酒香又是荷花香。   这朝代对男女大防讲求的没那么厉害,但也不可能大群的陌生男女一同用膳饮酒,分作男女席。   阮晋崤来之前没想着会跟妹妹分开,见着妹妹要走,特别道:“一会若是有事,就叫丫头来唤我。”   好像阮沁阳要去什么龙潭虎穴。   阮沁阳乖巧点头。   楚瑾在一旁看着,想叫阮沁阳若是有需要也能叫他,终归是不合适,就把楚媏拉到了一旁,叫她好生照顾阮沁阳。   楚媏:“……”她还以为她二哥是受阮晋崤感染,把她拉过来也叫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差丫头去找他。   没想到却不是为她。   察觉楚媏的眼神奇怪,楚瑾呐呐:“你比她大些,费些力照顾她……”   不等他说完,楚媏摆了摆手:“经过了上次的事,我自然不会在马马虎虎,只是二哥你怎么那么操心沁阳,你不会是对她有意?”   楚瑾心想你现在才瞧出来啊,临鹤都问了他几次。   不过转念一下,自家妹妹那么迟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楚瑾入了席都还愁着眉,临鹤见着:“怎么?栖霞又犯傻了?”   “她什么时候聪明过。”楚瑾叹气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临鹤听完:“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说完,临鹤觉得这般当着别人哥哥的面,太刻薄别人妹妹不好,话题一转道:“你家不是打算把栖霞许给阮晋崤,怎么还担心她的婚事。”   “阮晋崤?”   楚瑾扫了眼坐在角落也叫人无法忽视的阮晋崤。   他不是没见过上过战场,统帅过将领的大将军,但却没人气势像是阮晋崤这般,鹤立鸡群,生而出众。   “之前我爹动过这心思,不过我娘不同意,觉得阮晋崤太过锐利,不好相与,而我爹见过阮晋崤几面,依然欣赏阮晋崤,但赞同了我娘的看法。”   他那傻妹妹哪里制得住阮晋崤。   “阮家呢?”临鹤皱眉。   “本来就没明确说过,我看阮晋崤是无意。”   所以说楚家阮家早无意,而是楚媏剃头挑子一头热。   临鹤眉心成了川:“既然这般,你为什么放任栖霞接近阮晋崤。”   “媏儿接近阮晋崤?”楚瑾茫然,“你瞧错了,媏儿不过是跟阮世妹的关系好。”   临鹤轻“呵”一声,楚瑾还说楚媏迟钝,他们兄妹俩分明一个样子。   “那傻丫头。”临鹤低声喃喃自语,他本就觉得阮晋崤与她不合适,知道楚家与阮家有意联姻才没泼她冷水,没想到她纯粹是送上门叫别人羞辱。   “你不必担忧她,我好歹与她一起长大,见不得她吃亏,虽有些麻烦,我去帮她寻个如意夫君。”   听到临鹤的话,楚瑾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笑着点头:“那就托你了。”   楚瑾态度玩笑,临鹤却郑重点头。 第47章   这次宴会不止来了四皇子, 还来了两位公主。   不过众所周知前些年后宫一直由皇后一家独大,两位公主不是皇后所出,想来在宫中过得一般,阮沁阳瞧着她们的气势还没有赵思葭足,就像是背景板。   而长公主如她所料,是个美丽大气懂得享受的女人。   裙拖华服加身,额上金箔边花钿,头上步摇云鬓。   按理说长公主已经不年轻了, 但眼角不见岁月留下的纹路, 而且她的美也会叫人忽略她年纪这个问题。   赵家真是出俊男美女, 这基因好的不得了。   阮沁阳扫向跟在长公主身边那对粉雕玉琢的双生子,跟砚哥儿的肉呼呼不同,这对小公子, 虽然年纪还小但身材匀称, 大眼浓眉已经看得出几分长大后的俊俏。   嫉妒啊……   砚哥儿刚出生那阵子, 又红又皱, 小的就像是那些没毛的幼崽, 虽然奶娘说过几天就看着好看了, 但过几天她看着还是觉得丑, 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砚哥儿到了几岁都是丑丑的,她又觉得嫌弃又觉得是亲弟弟,要抱着亲。   自己的弟弟她爱当然是爱,但幸好砚哥儿养胖了就可爱好看了, 要是他一直又红又瘦,像只没毛的猴子,她觉得她对他的那份爱可能都没那么真诚。   由此可见容貌是件多重要的事,为此她才想给自己孩子找个英俊爹。   曲水流觞自然少不得乐器在旁,凤首箜篌抬出来,阮沁阳不得不惊讶长公主的大手笔,箜篌这样乐器是外来乐器,因为造型美雅从前几朝就成了皇家专有的乐器,因为前朝帝王不喜欢,到了今朝会演奏箜篌的乐人已经少了。   不过不得不说箜篌这乐器华丽,凤首雕的活灵活现,还添了孔雀华羽,就是不闻其音,光是看着乐人垂眸手指搭在弦上就觉得漂亮。   “你们三人有会这个的吗?”   阮沁阳侧脸朝诗薇问道。   诗薇摇头:“诗薇会努力为县主找寻精通的乐人。”   虽然不会,但是会努力找会的,这份精神很叫人喜欢,阮沁阳满意地点头。   “我见你就像是看到什么好的、有趣的东西都要插一脚。”楚媏在旁轻声打趣。   “要不然呢?”阮沁阳眨眼,“若是见着好的、有趣的东西也不能插一脚,我从哪儿获取快乐。”   楚媏想想也是,但旁的卫六姑娘却轻啧了声:“贪图享乐。”   “卫六姑娘若是才超凡脱俗,为何在身上熏上百两银子都不一定换来一两熏香,头上还带这般多的点翠发饰。”阮沁阳瞥了卫六一眼。   听阮沁阳闻出她身上的熏香,卫六心中暗喜,不枉她求她母亲均给她一点熏衣裳,不过转念一想,阮沁阳既然能那么轻易的分辨出来熏香,自然是之前用过。   而且她根本无法辨别阮沁阳身上熏香是什么,那么一想又觉得气闷,不说话往旁边移。   楚媏真看不惯卫六那股子小家子气的模样,偏偏她与章静妙关系不错,有些公子觉得她能与第一才女关系不错,一定也特别的姑娘,连着她也一起追捧。   把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乐声响起,玉瓷的酒杯垫了草垫子,在流水上缓缓漂浮。   长公主:“静妙吟首词句开场?”   章静妙站了起来,平日里参加聚会,主人家没少叫她吟诵,或者直接曲古筝奏一曲,她都落落大方的接了,不过今日……   章静妙看向阮沁阳:“不若让沁阳来?”   席上姑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阮沁阳身上,有好奇的,有嫉妒的……眼色纷纷,阮沁阳坦然自若,不看章静妙而是看向了长公主,要瞧她的意思。   楚媏想着是阮沁阳只是爱美爱俏,遇到这事一定避之不及,没想到她完全没推辞。   她晓得阮沁阳不是乱出头的,一定是有把握,不由得期待她惊艳四座。   “静妙姐姐怎么让安平县主来,吟诵可不是谁都可以的,得要气息绵长,我听过许多吟诵,只有静妙姐姐能叫我感觉得到诗中情绪。”   “我哪有这般好。”章静妙抱歉地朝阮沁阳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尴尬,就像是想给她出彩的机会,但却弄巧成拙。   “装模作样。”楚媏小声,怕阮沁阳被章静妙的套路给骗了。   长公主懒洋洋地把阮沁阳瞧了又瞧,从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她就能察觉章静妙把主意打在她头上是打错了。   这位“红颜祸水”的安平县主,可不像是个没脑子好相与的人。   “这位姑娘见识也太少了。”   长公主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双生子,其中一个不解地看着说章静妙吟诵独一无二的姑娘。   另外一个接着,“的确,就如我们先生所说,吟诵叫人感觉到诗中最基本的情绪不是理所应当?”   两位小公子的声音稚嫩,一番话让那位说话的姑娘面红耳赤。   阮沁阳朝他们笑了笑,感觉自己又给砚哥儿找到了小伙伴。   长公主扫了眼两个小儿子,小小年纪竟然都懂得当护花使者了。   “既然静妙推辞,安平觉得如何?”   阮沁阳点头站起:“且作个开场。”   “建文二十四年,岁在庚辰,初夏盛景……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   阮沁阳咏的是《兰亭序》,除了前面改了些,后面直接照背。   在场的本以为阮沁阳要自作诗自读,毕竟章静妙人生中的一次风头,便是在席上吟诵了自己的诗句,被众人惊叹夸耀。   不过她本就没说要跟章静妙比,只是点到了她,她才出来,似乎这般咏名句,也没什么问题。   再者见她慵懒跪坐在箜篌旁的样子,神态自成风流,让人觉得就算有人说她不如章静妙,她也浑然不在意,反正她随意立在哪里就能闪闪发光。   小时候为了培养气质与训练气息,阮沁阳是把吟诵当做正经课每天再上,在她心中只要会就算破音站出来也不算是出丑。   现实她没破音,那自然就更好了。   阮沁阳一开腔,绫罗纱帐后头的公子哥们就听出了不是章静妙的声音。   “这哪位姑娘?”   “嘘。”   这人刚问,赵曜就皱着眉手比在了唇上,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楚瑾打起了精神,全神贯注。   出乎意料,赵曜制止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他们本来离姑娘那边就远,加上还有流水的声音,若是有人啰嗦,哪里还听得到吟诵的声音。   箜篌如同雨珠落池,清脆幽扬,阮沁阳的声音空灵,带了几分南方姑娘特有糍糯,最让人觉得吸引的是声音中若有似无的慵意,叫人禁不住幻想,美人慵妆媚态,饮着酒吟诵。   一首下去,公子哥这边不知道口干舌燥,灌下了多少酒。   阮晋崤听着妹妹的声音,低着的眼眶染上猩红,也不晓得是喝醉了酒,还是其他情绪。   “好!低吟浅唱,如食哀梨,谢安平教我又重领略了次《兰亭序》,这次叫我又有新感悟……”   赵曜抬高音调,不吝啬夸奖之词,顿下来却是因为阮晋崤面前的酒杯倾倒。   赵曜看向他,不晓得他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打断。   章静妙听着赵曜的夸奖,心中有些复杂,她对赵曜虽没多少情,但毕竟曾为夫妻,而曾经赵曜都没那么夸过她。   她是故意推阮沁阳出来,她本就猜她不会差到那里,正好可以让赵曜注意她,但他真注意了,她心里越又控制不住升起一丝妒忌。   这阮沁阳到底是哪里来的。   是借尸还魂的女鬼,还是什么女妖精。   她知阮沁阳要是不嫁四皇子,定会坏她的事。   男宾那边窸窸窣窣,想来还在讨论阮沁阳的吟诵。   楚媏伸长耳朵,什么都没听到,而且察觉那边只剩了水声,不由得觉得可惜。   婢女懂主子眼色,特别去男宾那儿看了眼,回来小声道:“似乎是阮大人撒了酒,随后二爷也撒了。”   “你哥哥护着你,不想叫那些世家公子拿你当话题。”楚媏一下就想明白缘由,凑在阮沁阳旁道。   阮沁阳点头:“也谢谢楚二哥。”   楚媏明白了自家二哥的想法,心中不由得想,谢他干什么,他指不定在图谋不轨什么。   /   吟诵完了,乐人继续弹奏,姑娘们自然开始了品尝佳酿。   长公主可不想一群醉鬼在她办的宴会上发酒疯,所以这些酒大多都是花酒果酒,称为糖水也不为过,若是有酒量的可再问侍女要蒸馏过,有度数的酒。   阮沁阳在现代的时候是能喝酒的,在侯府的时候她尝过古代的酒,那时候她得到一个结论,古代的酒是叫人受苦的东西,那次她喝的酒,有种往嘴里灌沙子的感觉。   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玩意。   但尝了长公主备的酒,阮沁阳就发现是她以前平常的方式不对,还是有好喝的酒。   她拿的这杯叫做秋露白,甜味连绵,隐带了丝酸,用泉水冰镇过,又带了丝凉悠悠的回甘,喝着很是爽口。   只不过酒味基本淡的就跟没有一样。   这边姑娘吟诵开局,那边男宾开始作对添趣,咏山水咏佳酿,楚媏兴致勃勃地听诗,阮沁阳饶有兴趣的品酒。   她直接把伺候的侍女留在身旁,每喝一种都问名字与典故,把面上的酒都尝了遍,阮沁阳忍不住叫侍女,去帮她拿酒。   长公主一直分了些视线在阮沁阳身上,听侍女说她不止于浅尝浊酒,要尝真正的酒水,挑唇笑了笑,赵曜想着怎么才能有可乘之机,被她警告了过去,没想到阮沁阳自个来制造机会。   不过想了想阮沁阳的性子,猜着她不会做蠢事,长公主只管打算看戏。   等到真正蒸馏过的秋露白端上来,阮沁阳端杯轻抿口,眼神发亮。   这跟她刚刚喝的秋露白天差地别,刚刚是重甜,这个是重那股绵绵的回甘,又凉且暖,恍若秋日阳光照耀。   而酒的那股烈感恰当好处,阮沁阳喝着觉得无比得劲,到了古代除了喝茶就是喝白水,虽然这里有纯天然干净的露水当早茶,但是太淡了!   在炖汤里面放辣又奇怪,现在能喝到味重的“水”,对她的感觉恍如隔世。   顾忌是在外面,阮沁阳没多喝,只是小口品尝。   而男宾那边大概是几杯清酒下肚,胆子越放越大,有位公子作完诗,请求章静妙指教,并且送了纸笔过来。   楚媏听着十分好奇赵曜是个什么神色,回头想与阮沁阳说悄悄话,楚媏:“……”   “沁阳?”   楚媏愣了,她身边的阮沁阳脸色绯红,星眼朦胧,她不过一时没注意她,她怎么就成这样了。   扫过桌前的酒杯:“你这是喝了多少?”   阮沁阳也没觉得头晕,也没觉得意识昏沉,不过看到楚媏惊讶的神色,阮沁阳捧了捧脸:“没喝多少,我喝酒上脸,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媏呆呆点头,阮沁阳这番话像是没醉,但只是阮沁阳自己这般感觉,她浑然察觉不到自己动作迟缓,说话的语气也慢了半拍。   长公主问侍女阮沁阳喝得是什么,得知是秋露白,朝楚媏道:“秋露白喝下去无事,但后劲大,也不晓得安平缓不缓的过去,别院备的有暂歇的地方,要不然暂送她过去醒醒酒?”   阮沁阳撑着脑袋看着池子里飘荡小荷叶,察觉楚媏在看她,咧唇朝她笑了笑。   随着微笑,她的头也歪了歪,青丝落在红木桌上,步摇叮咚作响。   楚媏:“……”   诗薇还记得阮晋崤的交代,叫侍女暂且别扶阮沁阳去休息,而是差人去通知阮晋崤。   “沁阳醉了?我扶她去休息?”   章静妙说完,阮沁阳立即就摇了摇头,顿了一会嘴巴才跟上动作,道:“不必麻烦章姑娘。”   “不算麻烦。”   阮沁阳继续摇头,这回不等她说话,诗薇返回说阮晋崤已经在外头等了。   楚媏本想跟着去,但见章静妙想要硬跟,直言道:“有侍女又有阮大人,我们就别去添乱了,喝醉了少不得失态,那模样叫至亲见到就够了。”   阮沁阳两次摇头,章静妙本来就不打算去,此时听到楚媏暗示,只是浅笑,像是嘲讽她小题大做。   /   “大哥。”   阮沁阳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醉了,她分明觉得自己意识超清醒,不过想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也好,才跟着出来。   “沁阳……”   触到她湿漉漉的眼睛,阮晋崤笑容无奈:“在家中喝醉无碍,怎么在外面也那么肆无忌惮。”   若不是不合适,他现在就想驾马车打道回府。   “我没醉,倒是大哥喝了不少。”   兄妹俩并步走,阮沁阳突然扭头嗅了嗅阮晋崤,“刚刚也没听到哥哥作诗?难不成在喝闷酒?”   阮晋崤挥退了诗薇,亲自扶着阮沁阳。   “我什么时候能吟诗作对了?”   阮沁阳步伐慢悠悠,阮晋崤就慢悠悠的陪着她小碎步。   “小时候就能。”阮沁阳努力调动记忆回忆曾经,这会儿是真的觉着头有点晕了,“你以前写过诗句,还是咏花草的。”   这阮晋崤倒是记不住了,但却高兴沁阳记得。   “沁阳还记得那诗的内容吗?”   “自然不记得,你既不是诗圣诗仙,名声斐然,也不写得璧坐玑驰教人记忆深刻,我没事去背你作得诗做什么。”   阮沁阳说话翘起的嘴唇忘了收回,嘟着嘴看阮晋崤,就像是他在无理取闹。   旁边的丫头们几经克制才没有笑出声,不过憋得也很艰难。   阮晋崤摸了摸鼻子,眉眼都带了淡淡的笑意,注视阮沁阳:“是大哥自视甚高,叫沁阳笑话了。”   “嗯哼……”   阮沁阳突然停下跺了跺脚:“怎么那么远,还要多久才到休息地方?”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要衡量倒回去快,还是去休息的屋子快。   “还有几十步就到了,要不然为县主叫顶轿子过来。”   阮沁阳眼睛睁着,但是脚却受不住身体的控制,一软跌到了阮晋崤的怀里。   “不必了,为我指路,我抱我妹妹过去。”   阮晋崤把阮沁阳抱在胸前:“沁阳,头晕就闭眼。”   阮沁阳乖巧的把眼睛闭上,睫毛柔顺的搭在眼下。   阮晋崤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才迈动步子。   的确休息的地方挺近,阮晋崤感觉没走几步就到了,吩咐丫头去厨房要醒酒汤,阮晋崤守在床边没走。   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席上,诗薇觉得这般也好,要不然阮沁阳醉醺醺的躺着,就她们几个丫头守着,就怕出什么事情。   赵曜对县主太热情了点。   侍女送来热水,阮晋崤见诗薇她们拿了帕子要给阮沁阳擦拭,拢了拢眉:“不必了,你们去外面守着,沁阳这里我来照顾。”   “这……”   阮晋崤表情理所当然,诗薇她们都要怀疑是不是她们自己思想龌龊。   不过见海棠率先转身出去,阮沁阳的贴身丫头都那么放心,大约是没事的,诗薇才跟着转身。   屋里只剩了阮沁阳与阮晋崤。   阮晋崤没用这儿备的帕子,而是从怀里拿了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阳的脸。   虽然是温水,擦在脸上也不怎么舒服,阮沁阳睁开眼:“被子呢?”   声音懒洋洋,裹着云雾,比刚刚吟诵的语调还动人。   阮晋崤给了阮沁阳被子,阮沁阳抱住把脸埋在了里面。   阮晋崤怔了下,轻轻笑出了声:“沁阳。”   沁阳没搭理他。   “傻姑娘。”   还是没理。   阮晋崤放了帕子坐在床边,看着阮沁阳的半张侧脸,看到她捂着脸呼吸不畅脸从被子里翻出来,才动了已经酸了的眼珠。   “沁阳……”   阮晋崤低下了头,轻声道:“若是这世上只剩下你我为伴该多好,我只看得到你,你也只能看到我。”   嘴唇逐渐压低,“相濡以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唇瓣相碰,软嫩的触感让阮晋崤身心都在战栗。   沁阳的唇带着她的味道,淡淡的甜,柔软的香。   阮晋崤小心的吸了口,舌尖忍不住闯了进去,想要摄取更多。   两人身上的酒味混合传递,阮晋崤吃到了阮沁阳嘴里的秋露白,阮沁阳嘴里留下了阮晋崤饮的猴儿酿。   这摄魂的滋味,叫人入迷着魔。   作者有话要说:  时光不可被辜负扔了1个地雷   看到喵咪妹子给我预收文也砸了,嘿嘿抱住亲亲又亲亲,像是大哥吻沁阳一样吻你=33= 第48章   睡觉的时候被堵住嘴巴,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再者阮沁阳本来就是浅睡, 睁着眼醒来看着床边的诗薇。   阮沁阳眨了眨眼:“我刚刚脸埋进被子里,你帮我翻身了?”   “县主睡相很好。”   诗薇进来就见到, 阮沁阳躺在被子里睡得安稳,脸蛋与嘴红润光泽,就像是微微含苞的睡美人。   阮沁阳锤了锤发晕的脑袋:“那大约是我做了噩梦, 醒来忘了梦了什么。”   她觉得她是被喘不过气憋醒的, 整个人像是被扔到岸上的鱼, 难不成她还有睡眠呼吸中断的毛病。   听到阮沁阳描述, 海棠惊的要立刻找大夫,诗薇却若有所思,阮晋崤在屋里待了一会, 又走得匆匆, 她隐约觉得阮晋崤的脸色有些不对。   好像是,脸颊泛红?……之前从宴会出来, 他喝了酒一路上都没上脸, 只是在屋里待了那么一会, 应该……   诗薇想着甩了甩头,不再去想,上次误会一次就够了,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大哥呢?”   秋白露感觉像是助眠酒,她回想一切都都清晰的很,连身边丫头说得话她都还有印象, 但就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大爷在外面站着呢,像是在赏景。”海棠答道,“也给大爷安排了休息的屋子,但是大爷估计不放心姑娘,所以就在周围。”   阮沁阳换了套衣裳,稍微整理了下妆容,出门就见着阮晋崤在亭里坐着。   “去看看现在席上在做什么。”   吩咐了婢女,阮沁阳在阮晋崤的对面坐下,捂唇打了个哈欠。   阮晋崤目光无法从她的唇上拔除,阮沁阳回神不解地看他,他才艰难飘了视线:“怎么不多休息一阵子?”   “又不是自个家,小歇片刻就够了,再者我这脸上的妆,头上的髻哪经得住长睡。”   之前是阮沁阳反应慢自己未觉,现在就换成了阮晋崤,阮沁阳的话像是过了片刻才传递到他的耳里,他缓缓点头,启唇道:“我们回家?”   “先看看。”   察觉到阮晋崤心不在焉,阮沁阳以为他是不喜欢这种环境,等到诗薇回来说长公主乏了暂歇,姑娘们在玩投壶,就打算打道回府。   “劳烦嬷嬷通报一声,我家县主想亲自去跟长公主殿下辞行。”   阮沁阳本想着长公主既然休息了,不一定想见她。她害赵思葭去清修,来她的宴会也喝醉了早退,想想要是气性小的,估计觉得她这是故意不给面子。   长公主只请她没请阮晋崤,阮沁阳叫阮晋崤去席上跟楚家兄妹说声,不用陪她过去。   有警惕心是好,但阮晋崤这般寸步不离,就显得皇家人都像是豺狼虎豹。   去了长公主那儿,双生子只有一个在,长公主察觉阮沁阳看向孩子,就道:“轩儿困了,就是为了哄他入睡,我才提早离席休息,不过都是年轻人,我在他们也放不开,还不如趁早离了,叫你们自在。”   本以为说完,阮沁阳会说几句讨喜卖乖的话,但见她只是浅笑低眸,完全就是恭敬对待长辈的模样,长公主说不上喜欢她的态度,但越发觉得她有意思。   “思葭性子乖张,早就该碰碰壁,岐王府不代表皇家,他们与阮家的事,跟宗亲其他人无关。”长公主淡淡道,“我不会因此为难你,你可常来公主府做客。”   阮沁阳点头称是,下次设宴她一定不喝醉,不做半路离席这般无礼的事。   长公主摆手,身边的宫人拿了盒子给了阮沁阳:“席上看你喜欢秋白露,想来你回家也要费工夫搜集方子,干脆送了你,省了你的功夫。”   盒子里头是秋白露的酒方,另配了一张甜花酒酿的方子,阮沁阳见着,眼眸弯弯,谢了又谢。   长公主摆了摆手,打发她走了。   阮沁阳本还想长公主大方,但出门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赵曜。   这就明白酒方子是长公主提前给她的补偿。   “四皇子安。”阮沁阳福身。   阮沁阳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裳,人看着虽然素净了点,但容貌依然妍丽。   赵曜心痒。   阮沁阳虽然并未在宴会留多久,不过就是没留多久,才叫人遐想无限,他敢确定,吟诵过后席上大半的男宾心里都在想着她,可是能与她“巧遇”的只有他。   “阮姑娘不必多礼,本殿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就碰着了你,上几次好像也是这般。”   意思就是他跟她有缘分。   但阮沁阳看了九曲回廊,思考了下这个地理位置,巧遇的可能性太小,赵曜明显就是知道她来找长公主刻意等着。   就是不知晓他对她的心思,她对他都会避着,更何况如今是知道了。   “四殿下是来找长公主?”   赵曜摆手,他刚刚便道他是随便走走,阮沁阳这般就像是对他避之不及,急于脱身。   “安平与章五姑娘是好友?”赵曜眯了眯眼,觉着章静妙与阮沁阳说了什么,才叫她对他不亲近。   若是叫章静妙知道赵曜的想法,定要大喊一声冤枉,她撮合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从中捣鬼。   阮沁阳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四殿下,我哥哥还在等我。”   “安平是把思葭的错处怪在了本殿身上?连几句话都不愿跟本殿说?”   赵曜一脸受伤,难以接受阮沁阳的排斥。   就是迟钝如海棠也觉得赵曜太过了,他这话这神情,跟当众示爱没有两样。   “四殿下安心,安平明辨是非,再者我哥哥的确是在等我过去。”阮沁阳连客气疏离的笑都没了,退后半步站的离赵曜更远了点。   她不知道章静妙怎么就不是四皇妃了,但对这个四皇妃的位置,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阮沁阳的表现教赵曜生了几分气恼,他是人中龙凤,以后大明的主人,这些女人却一个二个对他避之不及,他难不成身上长疮,散发恶臭不成。   “恰好相遇,本殿只不过是想与你说几句话,你要是这般排斥,走就是了。”   阮沁阳欠身:“安平先行告退。”   见人真那么走了,赵曜张唇愣了片刻,看着阮沁阳的背影,真想把她逮回来教训一顿。   刘安看主子怒不可遏,安抚地道:“安平县主说不定是以退为进。”   “本殿是傻子不成,以退为进还是避之不及都看不出来?!”   锤墙太疼,正好刘安送上门来,赵曜扇了他一掌,见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那副窝囊的样子没叫他消气,反而让他气的连踹了他几脚。   旁人也不敢拦,只等赵曜停住,又是为他擦手又是拍鞋灰。   “阮沁阳,章静妙……好得很,本殿愿意娇养她们,教她们无忧无虑在本殿的庇佑下渡日,大好的日子她们不要,躲着本殿,躲着本殿!”   赵曜怒极反笑,“本殿堂堂皇子怎有可能有得不到的东西,她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躲。”   这边赵曜求之不得,气恼不休,而他兄弟那边则是陷入了难以说清的情绪。   阮晋崤不后悔亲吻沁阳,他只是在想开了这个头,就如同洪水泄闸,他的情绪更压抑不住,他不在意世俗人的眼光,但是沁阳却不一样。   心里想的付出了行动,他就想要更多,可他却不愿逼沁阳。   回去的路上,阮晋崤没再坐马车,而是换成了骑马。   不过没骑多久,就被阮沁阳硬叫了下来。   “临公子坠马的事情哥哥难不成忘了,你喝了酒,一个晃神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   喝酒骑马在阮沁阳看来就跟酒驾差不多,人不注意摔了,控制不了马匹,又伤自己又伤旁人。   阮沁阳的话对阮晋崤来说比圣旨还管用,当即就下了马进了马车,已经马车阮晋崤就觉得整个人被沁阳的气味包裹。   僵硬……   阮晋崤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跟妹妹共处一室而身体僵硬。   沁阳的唇好甜……   阮晋崤寻了本书放在腿上,但却不想看,只想看他的沁阳。   心中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欣喜,觉得自己似乎拥有的更多,但这欣喜与满足里又带了丝无法忽略的恐慌。   若是沁阳不要他,他该如何。   他可以对所有人下狠心,却不想瞧见沁阳不高兴。   大约是感觉到了儿子活得水深火热,明帝拖拉的性子,不想什么近乡情怯,也不想什么再考察阮晋崤,在听到诗薇的汇报,终于把阮晋崤传进了宫。 第49章   明帝对阮晋崤的感情很复杂。   除去他是被他隐瞒身份养在了阮家, 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生母。   就是那么多年后想起, 清雅在他心中依然鲜活, 恍若昨日两人还在花山赏蝶互诉情意,这些年他见过无数国色天香的女人,可任谁也比不上清雅那份动人。   明帝没遇到清雅之前, 身边也有讨得他欢心的人,在他看来男女之情也就那么一回事,不知怎么会有为情失国的昏君, 但是遇到清雅之后,他才发现他把男女情感想的太过浅薄。   原来遇到了那么一个人, 会忘了自己是君王, 忘了理智, 眼里心里只有她。   他与清雅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不住她。   对他来说把阮晋崤送走不是他的软弱的证明, 清雅的死才是, 是他亲手杀了她。   那时他打算把怀孕的清雅送走, 但田家却不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不愿让她生下孩子, 阴谋折磨一个接着一个, 防不胜防。   清雅是他见过最要强的女人,命已经去了半条,他都放弃打算不要孩子只要保住她的命,她却硬拼着把孩子生下。   虽拼命生下阮晋崤, 但清雅却未看过一眼,而是跟他开始算账。   田家设计她被玷污,当初他把她救回,他只恨田家,她一句话未说,他以为他们有了默契一起遗忘那段,但没想到生下孩子后她却递了他匕首。   她说她从未对不起他,错的是他是田家,她恨田家也恨他,她要他亲手杀了她,死后她要化成厉鬼,游荡世间看着他们一个个下地狱。   他不动手,她也已经濒临灯枯,没有多久好活。   而那时他大约也被逼得有些癫狂,想要留下些什么,就像是他怕有朝一日自己变了,怕清雅对于他的生命而言,烙下的痕迹越来越淡,在清雅的言语下,他动了手……   婴儿哭声惨烈,他的清雅笑靥如花,恍若他们初见之时。   思及往事,明帝眼眶通红,精神萎靡,坐在龙椅迟迟回不了神,阮晋崤进殿见到这般的明帝,拢了拢眉。   殿内并无太监侍女,阮晋崤扫了几眼最容易藏人的位置,恐怕暗卫也没有。   阮晋崤不喜欢皇上对他的放心,反倒觉得麻烦,要是这会儿恰巧了出了什么问题,除了麻烦不会有别的事。   至于明帝叫他入宫是为什么,他心里大概有数,班师回朝,本该把兵权全交,但明帝只收走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迟迟未收,不管他如何打算,今天都该是说个清楚。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阮晋崤站了半晌,见明帝要天长地久的呆愣下去,启唇问道。   话声响起,在空荡的宫殿回出了淡淡音波,宛如一颗石粒砸在了水面,明帝抬眸仔仔细细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   早朝日日相见,他却没如今天这般看得仔细,分辨他那里像他,哪里像清雅。   鼻子像他,唇像清雅,眼睛就像是他跟清雅的混合。   “朕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是朕的儿子。”   明帝掷地有声,乍听这般惊言,阮晋崤反应不大,眉心微皱,直视明帝。   ……   “姑娘,你说是不是男人就只会这招!”   海棠气呼呼跺脚,不过在兰亭宴短暂露了一面,她家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才多久一会儿,大街小巷就在说四皇子几次相护她家小姐,在宴会上有人为难她家小姐,更是挺身而出。   活活就把她们家姑娘跟四皇子编成了话本,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以前在镇江那些表公子也想这般逼姑娘与他们结亲,那些人想办法就能打发,但是四皇子!”   海棠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没想到皇子也会那么下作。”   青葵踩了海棠一脚:“胡咧咧个什么,你怎么就认定是四皇子。”   就是认定了这话怎么能就那么讲出来。   “不是他还是谁。”接话的是沁阳,抿了口茶,“别理就是了,我不愿意难不成还有人会强压我头不成。”   “但……”诗薇欲言又止,阮沁阳想也知道她担心什么,四皇子这事做得恶心,相当于狗子撒尿划地盘,她惹了一身臊,旁人闻了味道,自然就绕开了。   “那就晚些日子挑选夫婿。”   阮沁阳回想了下书中四皇子何时垮台来着,那书虽然感情线跟现实都搭不上,但是剧情线倒都合得上,拿来作参考出不了错。   “大哥被陛下传进宫了?”阮沁阳突然这事,朝诗薇问道。   “回县主,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   阮沁阳点头,明帝无缘无故叫人入宫,要是没什么意外,阮晋崤大概应该就是这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想到这个,阮沁阳回想了最近的表现,她应该没流露出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感觉?   “去帮我查查章家,不只是章静妙的行为举动,整个章家嫡系在朝堂的动向,接触了什么人我也要晓得,我觉得她的亲近莫名其妙,我就算再美也不可能教京城第一才女一见倾心。”   阮沁阳顿了顿,看向青葵:“直接找弓藏借人,凭借你们几个小姑娘,做不成事。”   青葵应是去办。   “章姑娘会不会是想讨好侯府?”海棠猜测道。   “章姑娘不需要讨好侯府。”阮沁阳回想宴会上,朝颜公主对章静妙软声软语,公主她都没放在眼里,何况侯府。   章静妙想做什么,她之前是觉得怎么都不可能跟她扯上关系,所以懒得去管,现在只用等把细枝末节汇聚到了一起,再来大胆推断就行。   ……   “陛下的意思是说,臣是陛下送到镇江侯府寄养的皇子。”   阮晋崤声音平淡,明帝知道自家这个儿子处变不惊,但他设想他们俩父子相认的情形,怎么想也没想到阮晋崤在这事上会那么冷静。   不惊讶,不惊慌,没表现出难以置信,也没惊喜自己成了皇子。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   对现状不满厌恶才会产生剥落现有身份逃离的想法,他从未想过他与沁阳会无血缘,又怎么会去猜自己不是阮家的孩子。   阮晋崤扯了扯唇:“回陛下,无。”   “崤儿你与朕说话,不必这般疏离。”   明帝本以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劝动阮晋崤,却没想到刚说完,便听到了一声“父皇。”   阮晋崤眸色沉黑,难以辨别他心中的情绪,不过明帝得偿所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听过阮晋崤叫阮侯爷“父亲”,他的音调低冷生疏,比起在唤亲近的人,更像是叫一个称谓,这个叫“父亲”的语气,把称呼换成“侯爷”,“尚书”也完全没差。   他那时候还觉得毕竟不是亲生的,阮侯爷就算养了他的儿子,但他儿子也不会跟假爹亲近。   然后没想到这事这会儿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阮晋崤用叫阮侯爷“父亲”的语气,原封不动的叫他“父皇”。   明帝心中几分苦涩,忍不住想若是儿子养身边,定不会这般疏离,但细想又觉得自己想的容易,无论他有没有本事护住儿子,儿子生活在你争我斗的皇宫内院,也不能养成温文儒雅的性子。   而又或许,他儿子这般生性薄凉,是因为清雅怀着他时太苦,有些怨都融入了他的骨血。   终归是他对不起他们。   “是朕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子。”明帝将往事细数,去掉了最不堪他也无法说出口的那一段,把曾经告知阮晋崤。   阮晋崤神色从头到尾淡淡,直立着听着明帝说完,看着他眼眶微红。   “把你送到阮家,是想朕若是敌不过他们,至少保住了你,对得起你母亲。”   “父皇现在想认回儿臣?”   阮晋崤神色微动,想到了明帝这般叙述从前,又直言对不起他生母,“若是父皇忌惮田家,现在并不是认回儿臣的好时机。”   阮晋崤语气沉稳,完全看不出他开口,抱着的心思是不愿妹妹受惊,觉得猛然失去了哥哥。   “朕已经失去你那么多年,纵使不合适的时机,朕也要叫崤儿你认祖归宗……”   “既然之前二十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阮晋崤淡然的嗓音十分有说服力,明帝理智回笼,缓缓点头:“那就且在委屈崤儿你一段时日,等到以后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皇上的一切是什么,能传给儿子的一切是什么,明帝说得再明白不过。   就算赵曜占了嫡,这皇位也与他无关,该留给他的崤儿。   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在这个寂静的宫殿里,没有欢呼没有欣喜。   阮晋崤直直看了明帝一会,启唇道:“若是父皇真有此意,儿臣会接下。”   明帝满意点头,这才是他的儿子,果断干脆,接下了他未来将会传承给他的重任。   “你的名字是朕与你母亲一起所想,你姓赵,单字一个崤。”   从阮晋崤成了阮晋崤。   “儿臣记着了。”   “嗯……”明帝想与阮晋崤说些亲近的话,但却呐呐不得言,顿了会才想到,“父皇有意教你娶沁阳那丫头为皇妃,此事父皇打算先知会了你,你若是愿意,再与阮侯商量。”   娶沁阳?   阮晋崤出现了进宫殿以来的第一个怔愣。   “父皇觉着你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阮家对你照顾,父皇不知如何对他们论功行赏,你们成了一对最好,但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见儿子低眸,视线落在地毯,明帝想他大约会一时转不过弯来,继续道,“而这一切都要看你的意思,若是你不愿,父皇绝对不会逼你,父皇只是想你把她当做亲妹妹照料,若是交予别人你也不一定放得下心。”   自然放不下心。   “一时听到可能会转不过弯来,你回去考虑,等到想好再给父皇答复。”   阮晋崤并未多说,颔首应承。   一路回到了将军府,阮晋崤不换衣裳,哪儿不去,直直走到了沁阳的煦锦院。   诗薇与桑娥见阮晋崤面色冰冷仿佛裹着寒霜般直直走进院子,对视了一眼,连忙去拦。   “大人这是怎么了,县主一直在府中并没有去哪里。”   看阮晋崤的脸色,她们自然都觉得他是心情不好,打算找阮沁阳的麻烦。   虽然觉得这个画面不可思议,但她们必须护住主子。   阮晋崤视线自高而下,冷冷睨向二人。   “让开。”   桑娥离得近,被阮晋崤的气势吓得畏缩:“大人与县主关系好的不分彼此,若是这时找她出气,以后定会后悔。”   “大爷回来了?姑娘在后面的凉棚歇凉呢。”   海棠解了僵硬局面,诗薇她们不好再拦,等到阮晋崤走了,桑娥不禁气闷:“你难不成没看到大人的脸色,你这般让他找县主?”   “大爷怎么了?”海棠不解,不过想到桑娥说脸色,就明白了,“哦,大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都没好脸色,但姑娘又不是一样的。”姑娘对大爷来说又不是随便的什么人,哪会有什么生气找姑娘发火。   见海棠没当回事,诗薇跟桑娥急急忙忙赶过去,正好瞧见了让她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满身刺骨寒冰,冷的如同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气势,还未到阮沁阳的面前就化的差不多了,等见到了面,阮晋崤嘴角缓缓微挑,脸上浮现了一丝暖意,犹如沾上了金灿暖阳。   严谨如诗薇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地雷唷~ 第50章   见状, 海棠挑眉看向两人,表情就像是再说“我不是早就说过”。   诗薇呐呐, 见识那么多次大人对阮沁阳的不一样,她们今天的表现的确太一惊一乍了, 反正以后就懂了,就算大人露出了屠人满门的神情,那也是对着别人, 在县主那儿, 他永远都是温暖的太阳。   面前的光线被遮, 阮沁阳眯了眯眼:“大哥你回了, 陛下唤你可有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阮晋崤摇头, 注意到她手上抱了本书, “怎么不去屋里看?”   小暑过后,日光格外金灿, 虽然被凉棚都遮去了,但热度还是蒸腾在地上,再怎么都不会比屋里头舒适。   “屋里面太舒服,看一两行字就想睡觉。”说着,阮沁阳就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阮晋崤急急过来,是因为胸膛被各种情绪胀的不成样子,但见到了沁阳,胸膛依然满胀,却没了那股子不安焦躁。   在旁边雕花玫瑰椅坐下,阮晋崤伸手捡了阮沁阳肩头的一根落发, “既然看了困,那就顺应着小憩一会。”   “不,我想看书。”阮沁阳抱着义正言辞的样子,就像是砚哥儿附身。   其实她更多是想等阮晋崤回来,好奇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什么反应,不过看他那么个淡定的样子,估计是明帝还没说。   说实话,明帝是个重度拖延症患者,记得书里面他就是拖了再拖,说什么是想培养儿子,让他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在朝堂站稳脚跟,发挥他的潜力。   说得好像那么一回事,但她看来就是拖延症。阮晋崤提前知道了身份跟他相认,知道了自己的亲爹,被田家压制的那么厉害,身为一国之君连亲儿子都不敢养在身边,阮晋崤知道了只会更努力的发奋,也不知道为什么瞒着不说。   她看来当初一定是有什么内情,所以明帝才那么拖,只是书本没说,她只能瞎猜。   “那哥哥读给沁阳听?”阮晋崤拿过了书本,他见过砚哥儿给沁阳读书,砚哥儿声音稚嫩,一页纸的内容读完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叫他看来实在不好听,但沁阳却能夸了又夸。   那时他就想着,要是他来做,一定能做的比砚哥儿好。   此时在听夫子讲课的砚哥儿打了个喷嚏,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被二姐压榨,也能被人羡慕嫉妒恨。   “今日就能回家了,是不是你家人在念叨你。”孙小胖注意力就不在夫子身上,听到砚哥儿打喷嚏,立刻小声凑过去。   砚哥儿瞥了他眼,不搭理。   “砚弟你可是生病了,怎么打了个喷嚏就说不出话了?”孙小胖神色紧张,他都答应阮沁阳要好好照顾砚哥儿,他要是出了什么毛病,他就对不起在阮家吃得点心了。   “……”,知道孙小胖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砚哥儿动了动唇,小声,“我无碍。”   “今天阮姐姐来接你吗?”   孙小胖大开话匣子,明显是收不住,砚哥儿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推到了他面前。   “夫子授课,恭默守静。”   孙小胖把这行字看了又看,突然抬起了手:“王夫子,你讲得这《礼器》,学生课前预习后有浅薄见识,可否教学生说一说。”   王夫子说得口干舌燥,见屋中有弟子有这般胆魄主动抬手,满意地点头应允。   孙小胖虽然爱玩,但他的祖父是孙庆山,出身书香世家,他的见识与课业都比屋中许多弟子领先不少。   孙小胖说得让夫子连连点头,不禁得意地扫了一眼砚哥儿。   砚哥儿还能不懂孙小胖的意思,也抬了手,“周公制作礼乐……”   王夫子开始还是抚须点头,后面手就顿住了,这两个小子是来给他拆台,他们触类旁通,不止说一个小节的见解,而是展开到整部礼记。   扫过两个小子面上的得意的劲,王夫子沉吟一声,把两人赶出了课堂,叫他们去寻他们拜的梅师,不要在他这儿加快他上课进度。   孙小胖挺着肚子,带着身形比他小一号砚哥儿,荣耀的踏出屋门。   一个喷嚏引发了那么一系列的事,但是阮晋崤这边却浑然不觉,依然岁月静好。   一个慵懒靠在榻上,一个低眸念书,静谧温柔的就像是一幅画。   灿烂的阳光把池塘照耀的波光粼粼,像是细碎的金子,阮沁阳看着池水,听着阮晋崤的声音,昏昏欲睡。   阮晋崤的声音磁性微哑,说话的腔调带着南方男人的温,听着十分悦耳,所以她就会忍不住更注意他的声音,没注意他念的内容。   “……沁阳,若我们不是兄妹,你还会不会用心对我?”   阮晋崤见沁阳表情柔软的窝在贵妃榻上,嘴顿了顿,没继续念书,而是问了这个他从明帝口中知道身世,就想问妹妹的问题。   他还记得她小时候数次接近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是最亲近的一家人,所以她要对他好,他也该对她好。   但要是没了这层血脉,那他跟沁阳还有什么相连的,他姓赵,她姓阮,界限就那么划了出来,他不再跟她是亲近的兄妹。   她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那要是他不是了……   阮晋崤眉头拢起,心头涌出丝丝恐慌。   听到阮晋崤的问题,阮沁阳眨了眨眼,他不会问这个,所以这次进宫他是知道了身份,想到这个阮沁阳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   知道自己叫了二十年爹的人不是亲爹,家人都是假的,他竟然还能给她念书那么一长段,才开始泄露一丝情绪。   不过,这也更证明,他是真把她当做亲妹妹。   沁阳展颜一笑:“这是什么问题,我们当然是兄妹,哪有可能不是兄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记事开始哥哥就在我身边,你上一刻都还在给我念书,除非你身体里面换了个人,不再是你,那我们才不是兄妹。”   “当真?”   阮晋崤盯着沁阳,黑眸浓黑的像是浓稠的墨:“若是没血缘,沁阳还会与我亲近?”   阮沁阳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阮晋崤,心中更确定他是知道身世,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血缘怎么会说没就没,”阮沁阳认真思考阮晋崤的假设,“假如我是外头捡来的孩子,不是爹爹亲生的,只是大家都瞒着我,哥哥你知道了就会不理我了?”   “自然不会。”阮晋崤眼睛乍亮,恍若夜幕挂上星辰。   “嗯,我与哥哥一样……与哥哥亲近,是十几年累积的感情,就算有个人冒出来说他才是我的亲哥哥,怎么想我也不可能对他掏心掏肺。”   “可你与砚哥儿才相识四年。”   “啊?”阮沁阳怔了怔,不大明白阮晋崤的意思。   阮晋崤低眸轻笑了声,明明得到的答案就够让他心满意足,但他还是禁不住,想要嫉妒旁人在沁阳心中的位置。   “沁阳……”   看阮晋崤脸上的笑,阮沁阳有所预感的把展开手挡在他的眼前:“虽然亲近大哥,但是我们年纪真的不小了,抱砚哥儿是因为他还是孩子,大哥别动不动抱我,教人看到了太奇怪。”   阮晋崤动作一顿,旋即低头,额头碰了碰沁阳细嫩的手掌:“好。”   阮沁阳:“……” 第51章   “大爷对姑娘真好, 若是四爷,哪许姑娘摸头,估计看到姑娘的手还没放在头上就要跑。”   见了大爷低头碰到姑娘掌心, 再想砚哥儿的稳重老成,海棠觉得有种哥哥弟弟身份互换的感觉。   掌心碰触有些扎手的发丝, 阮沁阳回了屋子还是忍不住抬手看了眼。   连红痕都没留下, 她却记住了触感。   闻言,阮沁阳:“海棠, 你觉着兄妹之间该怎么相处?”   她之前知道阮晋崤跟她不是亲兄妹,而阮晋崤不知道,他怎么笑什么动作,就算有些过界,她都不会想什么其他乱七八糟。   反正界限在那里。   但是这会儿他知道了,她就忍不住开始多想。   他用额蹭她手,抬脸笑时那股温柔宠溺……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 日光下她觉得他墨眸泛着细碎的亮色漩涡,就像是火上喷发出的岩浆,缓慢流淌像水, 却藏着让人胆颤的热度。   阮沁阳摇了摇头, 吐了口气, 她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才想着阮晋崤把她当亲妹子,等到阮晋崤当上皇帝,她“仗势欺人”的好日子就来了。   现在又猜度他是不是对她有特殊想法。   怎么可能有什么特殊想法, 要是真是有在寺庙那儿,他又怎么会那么生气僧人说他们不是兄妹。   “兄妹之间当然是该像姑娘与大爷这般相处。”阮沁阳正想着,海棠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奴婢没见过几家兄妹,但姑娘和大爷的感情是最好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   阮沁阳说到一半,瞅见海棠单纯的表情,在她眼里她跟阮晋崤的关系就是模范兄妹范本,值得所有人学习,没半点不对的地方。   “算了,你去叫厨房备消暑的果水,等会接砚哥儿的时候带过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她阔别已久的“书本梦”又回来了。   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主题,她睁眼就是软榻之上,浑身如同被车碾过,脸上湿哒哒的还有未干的泪痕。   身体一如既往不受她控制,但是思维清晰,略微受身体主人情绪影响。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听到门口的响声,身体如同惊弓之鸟,不断的重复道歉,感知到身体主人宛如见到鬼的恐惧,阮沁阳在她体内默默缩起。   又来了。   对她只会笑如春风的阮晋崤,此时目光充满戾气,看着她如同再看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   嫌她吵闹,直接暴力堵住了她的嘴。   阮沁阳其实无法把眼前这个人跟现实中的她的大哥混在一起,他们就像是两个人,但是疼她又是真的疼在她的身上。   她本来以为这次又是什么床榻上的事,没想到阮晋崤给了她一个干脆,直接把她杀了。   尖锐的匕首划过脖颈,浓稠的鲜血不断流出,阮晋崤看着伤口不再溢血,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才冷眼转身离开。   阮沁阳从梦里惊醒大喘了无数口气,摸着自己的脖子从左边摸到右边,又从右边摸到左边。   倒是把冷汗全部擦干净了,手上一手的湿意,又冰又粘,像是冷透的血。   阮沁阳打了个寒颤,觉得她这金手指对阮晋崤的恶意真大,她都快忘记之前梦到的那些事情,现在又来了一场让她回忆起来。   就好像不想要叫她跟阮晋崤兄妹情深,要她恨他似的。   “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今天是青葵值夜,听到动静连忙从耳房跑出来,倒了杯热水递到了阮沁阳的手上。   抱着热水,阮沁阳呼了一口气,声音略哑:“没事,你回去睡。”   青葵听着阮沁阳的声音不对,哪放心回去睡觉,非要守着她,阮沁阳没法,只有躺回去继续睡觉,本以为睡不着,没想到躺下闭眼没一会就困了。   这一觉无梦到天亮。   二日醒来,阮沁阳坐在膳厅,瞧见阮晋崤:“都怪大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叫我做了个噩梦。”   她这回被梦影响的不厉害,虽然还会忍不住摸摸脖子,但不像是之前光是提到阮晋崤,她就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阮晋崤原本在给妹妹盛桂花香米粥,闻言眉头轻拢:“什么梦?头疼吗?哪儿觉得不舒服?”   砚哥儿本来听着二姐的话,也想着问候,但是嘴巴张开,大哥就把他想说的话全说光了。   愣了下,只有补了句:“二姐梦到大哥什么了?”   被一大一小盯着,阮沁阳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先回答了阮晋崤:“噩梦,头不疼,就觉得脖子不舒服。”   纤细的脖颈,白腻的连汗毛都成了透明的颜色,不过阮晋崤细看,就看到隐隐快消散的红痕,忍不住抬手覆了上去。   触感柔滑,阮晋崤虽然不知道妹妹梦到了什么,却轻声抱歉:“哥哥的错,弄疼沁阳了……”   桑娥本是低着头伺候,听到阮晋崤略哑低缓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瞟了眼。   今天两个大主子穿得都是翠青色的衣裳,布料出自同一批布,手工出自同几位绣娘。   衣服相合如双生,两人看着却不像是双生兄妹,而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弄疼……   桑娥忍不住浮想翩翩。   阮沁阳也没想到阮晋崤会那么直接的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不过感受到他手上的热度,梦里的那个“他”对她的影响,仿佛就慢慢消散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   阮沁阳拉开阮晋崤的手,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   至于阮晋崤的用词,阮沁阳选择性忽略,她梦里面的确是挺疼。   “因为大哥说我们不是亲兄妹,所以我就做了一个相关的梦,梦到我因为嫉妒大哥喜欢的人,带着砚哥儿把那人杀了,然后大哥气恼亲手把我们给杀了。”   砚哥儿开始还在听,后面就用“我二姐怎么那么任性”的眼神看着阮沁阳:“二姐这个噩梦无根无据,没有一点是有可能的事情,别说醒来就该忘了不害怕。”   说完,砚哥儿想着女孩子本就娇气,认真补充:“但还是该让厨房熬一碗安神茶,好生喝了。”   阮沁阳见砚哥儿老成的样子,故意逗他:“砚哥儿的意思是,若是二姐想杀人,你只会在旁边看着,不会帮我埋尸?”   砚哥儿摇头:“我会劝诫二姐不要杀人。”   “那我非要杀呢?”   阮沁阳收起了脸上笑意,精致妍丽的脸庞爬上了一丝冷意。   海棠在旁忍不住多看了主子两眼,觉得此时的主子有些叫人害怕。   “自是帮你。”   听完阮沁阳梦境,微怔的阮晋崤,开口轻笑道。   与此同时,砚哥儿摇头:“我不信二姐会因嫉妒害人性命,若是要杀人,也是有其他正当缘由,那人非死不可才动手。”   砚哥儿没有因为二姐的表情跟大哥的话动摇,认真板着小脸:“若是那人非死不可我会帮二姐,但若是那人只是犯了小错,我觉得不至死,一定会拦着二姐,不叫二姐做往后会后悔的事。”   阮沁阳满意一笑,面上如百花盛开,虽然她觉得砚哥儿跟梦中砚哥儿相距甚远,但没听他认真说过这些,她还是会觉得心中不安,现在知道他价值观正常,阮沁阳就放心了。   夹了个小菇包放进砚哥儿的碗里:“说得不错,奖励你。”   解决了小的,阮沁阳看向阮晋崤。   阮晋崤扫过砚哥儿碗里包子,他是猜到沁阳要考他,才故意插了句,没想到并未起作用。   “沁阳动手自然是那人有非死不可的缘由,我只管杀人埋尸,不叫沁阳累了手。”阮晋崤神色淡淡,说得十分随意,就跟再说什么约定俗成的道理一样,“至于梦……哥哥做过跟沁阳相同的。”   阮沁阳一怔,还以为阮晋崤做了预知梦,就听到他道:“梦见沁阳不与我好,只一心关注旁人,我嫉妒的不成样子,最后沁阳不高兴,不要我了。”   阮晋崤是笑着说完,但阮晋砚在旁边听着,却觉得心里面酸酸的,忍不住道:“梦与现实都相反,大哥与二姐做了类同相反的梦,正是因为大哥与二姐看重彼此,二姐不会不要大哥的。”   瞧大哥看过来,眼里还有未褪的涩意,砚哥儿想起孙小胖与他说得话,急切地套用了下:“大哥和二姐天下第一好。”   阮晋崤揉了揉他的脑袋,也如沁阳般在他碗里放了个包子。   阮沁阳:“……”这两个人能不能关注一下她这个当事人。   /   虽然阮晋崤没直接说她的梦完全不可能,但他说出他类同的梦境,不得不说叫她心安了不少。   不过见阮晋崤煞有其事地拿了药膏要给她揉脖子,阮沁阳茫然地看着他:“大哥难不成把梦当真了,要是当真也该拿金疮药给我擦。”   她的脖子可是被划了个碗大的疤。   “我当初做那梦时,就想着睁眼后第一眼能见你,知晓你不会如梦中般对我不理不睬,这会你做了梦,我想我该给你涂了药,叫你心里记着我舍不得对你脖子做什么坏事。”   阮沁阳眨了眨眼,觉得阮晋崤说得有几分道理,听着他一直提梦,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梦到的?”   “刚回侯府那会,恰是病中梦多觉少,昏昏沉沉难以分辨现实与梦。”阮晋崤的嗓音藏着丝寂寥,阮沁阳听着心中一揪。   怪不得他分辨不了现实与梦境,因为那时候她情绪不对,对他的态度不一定比梦中好多少。   心中愧疚,阮晋崤手指粘了药膏覆上脖颈,沁阳也忘了推开。   指腹覆在温热跳动的动脉,阮晋崤轻柔的把药膏推开:“沁阳别怕,大哥不会伤害你。”   低哑沉稳的声音柔如一摊春水,桑娥在外听到,忍不住一抖。   出了屋子忍不住跟诗薇感叹:“我想有个哥哥。”   诗薇没理她,轻手轻脚的去屋里换香,转身时望了眼玛瑙珠帘里头,阮晋崤低着头,凑的离阮沁阳的脖颈极近。   阮沁阳低眸,纤长的睫毛被光拉出浓密的影子,眼下泛着淡淡的薄红,她瞧着阮晋崤的眉眼的模样,像是信赖欢喜。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阮晋崤就像是在亲吻阮沁阳脖颈……   “沁阳梦中‘妒忌’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阮晋崤看着近在迟尺的脖颈,动作克制,开口问道。   “嗯……”阮沁阳没想到阮晋崤会好奇这个,自然不可能说是阮姀,敷衍道,“是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说明沁阳想嫉妒都寻不到嫉妒的人。”而他梦中可是有不少人出现。   不过就是这般,沁阳的梦也让他愉悦高兴。   收起了药膏,阮晋崤没用水擦手,只是用帕子随手把手上沾着的药膏抹去,见沁阳瞧着看,神情不赞同,阮晋崤抬起手:“要不然沁阳帮哥哥洗手?”   阮晋崤勾起唇,看着像是开玩笑,沁阳在他手上一弹:“脏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不洗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晋崤猛地抓住了沁阳没收回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让她手上也沾上了药膏油腻:“这会有关了。”   阮沁阳瞪了眼,阮晋崤怕她真生气,端着珐琅瓷盆在桌前,阮沁阳洗了手,阮晋崤就着她用过的水把手给洗了。   “要是沁阳知道哥哥有件事瞒了你,日后知道会不会生气?”虽然昨日沁阳说了有无血缘他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但他却不想冒险,若是要说这事也不该简单说出来,得让沁阳更偏向他,才是合适的时机,他怕了刚回侯府时她对他的生疏。   阮沁阳正想叫青葵换盆水,听到阮晋崤的话,猜想他指的是身世的事情,他不说自然是跟明帝有所安排。   虽然觉得像是被排外,但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对我不好的事,我当然计较,但要是无关,我相信哥哥自有安排。”   阮晋崤颔首,神态与刚刚玩笑时不同,阮沁阳见了更确定他是有所成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写了三章还是不习惯大哥的新名字,所以我趁夜默默的又把名字换回来了 第52章   阮晋崤进宫后将军府风平浪静, 但时刻盯着的章家却激动了起来。   章静妙推算了时间:“虽然早了些,但只是女儿只是记得阮晋崤正式别认回是皇子, 具体也不知晓是皇上是什么时候与他相认。”   她只知道,按着她上一世的记忆, 再过一阵大理寺就会出一件举国震惊的案子, 是明帝曾经的妃嫔奶嬷嬷状告田家残害皇家子嗣。   那时她知道这事, 还与父亲讨论,陛下终是不甘心让田家站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立太子之前会把田家扳倒。   那时她已经与四皇子定亲,不日嫁进已经建成皇子府。   田家扳倒对她来说算是好事, 太后与皇后已经够难缠, 没了田家那些女眷,她能少不少麻烦。所有人都与她想的一样,明帝是打算弄死田家, 废皇后,再立太子。   而放眼几位皇子, 明帝已经放了不少权给四皇子, 就算他讨厌田家, 四皇子是他亲生, 政绩拿的出手, 又有他们章家与四皇子联姻。   但谁也没想到,竟然冒出了个阮晋崤, 打破了适龄皇子只有四皇子一位的局面。   “陛下一步一步, 是想报当年被压制的仇。”章太傅拂过胡须, 明帝这几年就有足够的实力,弄垮田家,他却隐忍不发,连他们这些老臣都觉得他是不在意那些往事,但现在看来明显就是想在田家最兴奋的顶点给他们一击,让他们无法翻身。   章太傅朝女儿吩咐,“静妙你不必再接近将军府,免得露出细枝末节,教陛下猜疑。”   章静妙听着并不点头,反而心中涌上了不甘心的情绪,上一世她以为自己能母仪天下,许多想法都在脑中设想了数遍,且觉得自己一定能青史留名。   但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局,她的梦做一半就垮了,如今上天垂怜,让她再来一次,她不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阮沁阳与女儿梦中的性子不对,与阮晋崤的关系也不对,若是阮晋崤已经知道了身世,两人近水楼台,那女儿怎么办?!”   “阮沁阳你已经说过数遍,你不是还说阮家会被陛下灭掉。”   “可那是因为阮沁阳残害了阮晋崤的挚爱,而且阮家人纵容……”   章静妙派人去镇江调查,侯府庶女进府并未受到阮沁阳的苛责,而且阮家人已经给她在相看人家,完全与她上一世知道的不同。   章太傅摆手,他信任女儿说得话,也因为女儿说得这些预知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但却不可能完全随着她的思维走。   “得从长计议……”   “若是四皇子不能在半个月内得到阮沁阳,爹我们想办法除了阮沁阳。”章静妙温柔如水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影,她现在就想铲除阮沁阳,不过怕留下把柄,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趁乱让她消失。   每次见阮沁阳她心慌的毛病就越发严重,她重回这世的从容不迫在慢慢消耗,总觉得阮沁阳会夺走属于她的东西,抢走她想拥有的一切。   “静妙……”章太傅看到女儿眉宇间的扭曲神色,皱了皱眉,衡量再三点了头。“若是你真觉得她非除不可,爹信你。”   得到了章太傅的应承,章静妙终于展颜,等到阮沁阳这个跟她记忆不同的异端除掉,该是她的东西就全是她的。   至于四皇子,既然无法帮她毁了阮沁阳,在她看来连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自然就抛之脑后。   /   阮沁阳在院中浇花突然想起了件事,怎么今日阮晋崤跟阮晋砚都在家里?   抹了药膏,阮晋崤没去书房,而是带着公文一起到了煦锦院碧纱橱,砚哥儿看书,他看公文,气氛和谐的不行。   因为太自然,她吩咐了婢女们给他们准备小食,就拿起小水壶浇起了桌上绿植。   “今个休沐。”   面对妹妹的问题,阮晋崤回复的干脆,说完挽袖提笔,在公文下留下阅文。   阮沁阳凑近,阮晋崤写得一手好字,铁画银钩,遒劲自然。   感觉到妹妹靠近,阮晋崤特意多写了几个字,平日里下达指令不多一个字,这次还解释了一番。   相比阮晋崤的自然,砚哥儿眼神漂移,本以为二姐会高兴他在家头陪她,不问他为什么去书院,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这劫。   阮晋砚不擅长说谎,身体扭捏了下,把跟孙小胖当堂辩论的事说了。   “梅夫子罚我们在家中自省几日。”   阮沁阳看向阮晋崤,他去书院接的人,自然知道这事,但是他却没跟她说。   被妹妹的视线扫到,阮晋崤坦白从宽:“没说是怕你生气,再者砚哥儿本就聪明,休息几日不是不可以。”   “怎么觉得你们是一伙的了。”阮沁阳翘了翘唇,“既然都有空,干嘛待在家中,收拾收拾一起出府游玩多好。”   阮晋崤没意见,砚哥儿不敢有意见,只是出门拿着帕子遮住了脸。   小肉脸被遮住一半,只露出了一双圆眼,阮沁阳止不住笑:“砚哥儿什么变成大姑娘了,出个门还要羞答答的遮住脸。”   “父子既然说在家自省,我怕街上无意遇到。”   砚哥儿一松气,小肚子就往下一垮,梅夫子倒没说他什么,为了给王夫子一个交代,所以让他在家休息几日。   而孙小胖却被留在书院几天,两人做同样的事,处罚却不一样,他隐约明白梅夫子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按照孙小胖的性子不准他回家,他会不会上房揭瓦,把夫子气病。   “要不然我给你扎两个辫子?”   阮沁阳弹了他脑门,看沁阳弯腰太累,阮晋崤直接抬手把砚哥儿抱起:“这个高度方便沁阳梳头。”   砚哥儿发现自己就发了下愣,头上就要多两个辫子,吓得往阮晋崤怀里躲:“君子怎能做姑娘打扮。”   “谁说辫子只有姑娘能梳,圣人就是这般教你分辨男女?”   砚哥儿知道说不过二姐,埋在大哥的怀里不起来。   一团肉球把阮晋崤的胸膛占满,就剩小屁股撅在阮晋崤的胳膊上,阮沁阳戳了戳砚哥儿屁股。   “沁阳若是缩小点,我不抱砚哥儿,只抱沁阳。”   阮晋崤开口,柔柔地看着阮沁阳,就是不变小他也愿意抱沁阳,省的她脚累,只是怕她不愿。   “要是能缩小,那我就坐在大哥的肩上。”   阮沁阳想了下那个画面,觉得还挺舒服,阮晋崤本来就高,她坐在他肩上,看到的世界高度都不一样了。   “让你骑。”   砚哥儿默默转回了身子,总觉得虽然他窝在大哥的怀里,但是却像是多余的一个,大哥只想着抱二姐。   “小心。”   阮晋崤拉住阮沁阳的胳膊往怀里一扯,“别踩着石头子。”   闺中贵女的绣鞋都是软底,本身鞋子制的就不是为了走路,只是为了好看,鞋面绸缎也不厚,裙摆隐隐能看到脚型。   “还是上轿吧,别伤了腿。”阮晋崤眉头轻拢,眼睛看向神情惊喜的赵曜。   阴魂不散。   “我就知道慧元师傅算的没错,你们孩子都有了,怎么可能不是夫妻,你们定是夫妻假扮成兄妹,想气死慧元师傅!”   不等赵曜上门,进层抓药是小沙弥指着阮沁阳与阮晋崤道。   赵曜步子一顿,眼眸挑起,在一旁看戏。   砚哥儿一脸茫然,眼珠子转动,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大哥,他什么时候变成大哥与二姐的孩子了。   阮沁阳认出了这是那日在太佛寺的小僧,无奈地道:“难不成我今日梳的就是妇人髻了?小师傅看清楚,我还是未嫁人的姑娘。”   “我不信,慧元师傅算无遗策,那日被你们气的吐血,如今都还起不来身,要日日喝药。”   阮沁阳听得一愣,吐血就算了,还能病那么多日,这抗打击能力也太弱了吧。   “你们铁定不是兄妹,是夫妻!”小沙弥指着砚哥儿露出的眼睛,“他这双眼睛也跟你们生的一模一样。”   砚哥儿眨了眨眼,稚声道:“小师傅着相了。”   太佛寺名声在外,小沙弥声音又不小,过路的路人看出阮沁阳他们身份不凡,不敢直接停下来围观,但都放慢了步伐,多看两眼。   阮晋崤抬手跟随的侍卫把小僧轰走,阮沁阳见着他挣扎,忍不住道:“在你看来我是几岁?如何能生那么大的孩子。”   这小沙弥的话里,她最介意的就是他说砚哥儿是她的孩子。   她十六岁都还没满,今天出门既没红唇,也无在眼下涂脂粉,妆容清淡,衣饰简单,她自己照镜子瞧着,觉得她青春靓丽,却不知在这小沙弥眼中,她能有砚哥儿那么大的孩子。   阮晋崤帮腔:“就算我与沁阳是夫妻,也不可能有砚哥儿那么大的孩子。”   赵曜听到话,眼珠子一动,男人自然比女人更懂男人,阮沁阳与她那些婢女听不出阮晋崤这话,但是他却隐约察觉到了阮晋崤对阮沁阳的欲/望。   回想这几次相见,阮晋崤把阮沁阳的占有欲,赵曜挑眉,亲兄妹,阮晋崤竟然能产生这种念头,还真是个畜生。   不过他要是有阮沁阳这般美貌的妹妹,也不知道会不会如阮晋崤这般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就是,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娇的跟朵花似的,若是夫妻应该也是刚成亲不就小夫妻。”   阮晋崤说完,路边看热闹的一位老妇接着说道。   不过话落音没多久,她的腰就被她儿媳捅了捅,“娘,你看仔细了,那位是姑娘,这小沙弥胡说八道,人家说不准是兄妹呢。”   老妇人瞅着两人。   阮晋崤一只手抱着砚哥儿,另一只手刚刚抓着阮沁阳没放,现在半搂着阮沁阳,看着就像是怕她被外人冲撞,以兄长的角度看来不算逾越。   “我家小姐跟我家大爷自然是兄妹!这僧人的师傅算不准,胡说八道就算了,这小僧还专程下山来乱说,简直其心可诛!”   海棠来京城还是有长进了,晓得用成语,阮沁阳本来心情一般,听着她插着腰说话忍俊不禁,避免更多人围观,取了帕子遮住了脸,扯了扯阮晋崤衣袖,示意他们先走。   赵曜自然跟了上去。 第53章   赵曜跟阮晋崤的年纪相近, 因为近段时间皇上对阮晋崤赞赏有加,就像是把他当做亲儿子, 还有些胆子肥的竟然敢说阮晋崤的眉眼跟皇上有几分相似。   如此这般,赵曜不可避免的拿来跟阮晋崤比较。   长相上两人各有千秋, 他自认自己长得风流俊美, 胜过阮晋崤许多, 但是旁人却说阮晋崤英俊矜贵,身上有镇得住场子的气质, 既然这般就且当做他们长得平分秋色。   他自个心里也想着,他胜阮晋崤就是爹这项。   不过光这项也够了, 这世上多少人, 烧香拜佛做好事多少辈子,也只有他一生出来离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说是阮晋崤输了一项,就一辈子拍马都比不上他, 但赵曜就是看他不顺眼,仿佛他们八字不对, 天生犯冲。   所以现在猜到了阮晋崤对亲妹妹的念头, 赵曜面对阮晋崤更多了份自傲, 觊觎亲妹妹的烂东西, 会打仗又怎样, 能震慑兵部又如何,道德如此败坏, 跟他比他都觉得脏了自己。   就该让那些夸耀阮晋崤的人知道, 阮晋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么一想,赵曜心里升起了个念头。   因为这个念头,他被阮家兄妹齐齐嫌恶,也笑的面如春风。   “安平,本殿知道现在外头有些关于咱们的流言蜚语,本殿当日说护你,却不止是只指思葭,外头是的这些事,你都交给本殿,不必担忧。”   赵曜脉脉深情,阮晋崤却不是能忍的人,特别是面前这人眼睛盯着的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四皇子此时在这儿,是才与田国舅在东门品茗欣赏歌舞?”阮晋崤眉目含冰,不与赵曜兜圈子,不管他怔愣,捏住了他的手腕,生生把他拉远了一步。   扯离了沁阳。   “田国舅的外室再为他添上一丁,也不知道国舅知不知道,为他诞下麟儿这女,之前伺候在四皇子身旁。”   阮晋崤声音不大不小,阮沁阳特意牵着砚哥儿退后了一步,看着别的方向,就是听到也装没听到。   赵曜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淡下,他舅舅如今钟爱的女人的确跟他有关,本就是他想法子送到他身边的,只是这事办的隐秘,只有他几个心腹知道,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青天白日的路边,被阮晋崤淡然平静的说出来。   仿佛他洋洋得意的暗棋,在阮晋崤眼中看来不值一哂。   而且他现在回想甚至不知道是他哪个心腹被收买,阮晋崤从哪里知道,他与那女人的关系,既然他知道了又意味着多少人也晓得,然后把自以为是的他当做傻子。   哪怕是刚刚捉住了阮晋崤的小辫子,他现在想杀他的心如同洪水滔天,弥漫了他整个脑子。   “没想到阮侍郎那么关心本殿的私事。”   “四殿下客气。”   虽这般说,阮晋崤的神态全没半分恭敬,戾的发阴的眸子直直盯着赵曜,连轻蔑都不屑掩饰。   好好好!   好得很!   赵曜七窍生烟,没遇到阮晋崤之前,他就不知道“怒”这个字怎么写,该谢谢阮晋崤,叫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火冒三丈,怒火中烧。   “阮侍郎这般就不怕本殿记恨,到底是你有恃无恐,自有退路,还是因是个好色之徒,为了女人没有脑子,只看眼前不看未来。”   赵曜不信阮晋崤那么没脑子,这话有试探他的意思,想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就见阮晋崤回首瞧了一眼阮沁阳,目光宠溺柔和,就像在看求之不得的稀世珍宝。   阮晋崤这情绪外露的目光只出现一瞬,但却直接坦荡,叫人无法忽视也忽视不了他对阮沁阳的浓情蜜意。   “古时有位姬姓男子有块绝世好玉,他珍爱自惜,却有人生了觊觎之心,想要占有姬人的宝物,而来着无论身份高低,统统被他剜了眼眸,旁人称他为疯子,而在四殿下眼中这人应该就是只看眼前不看以后。”   除去沁阳,阮晋崤对跟其他人讲故事都没什么兴趣,眉眼间带着不耐,恍若赵曜再不识相滚蛋,他不介意把他的眼珠子剜出来。   赵曜气极,紧握怀中匕首:“最好那姬人手中有所底牌,要不然碰到真正的王权贵胄,不止保住那玉几日,自个也会落个车裂剁碎喂狗的下场。”   阮晋崤狭长的眸子低垂,半点波动也无,就像是在听耗子在跟野兽炫耀自己的爪牙。   赵曜怕再在这里受气,他会不管不顾跟阮晋崤打起来,不过想着说不定他没了理智他反而落入了他的圈套,怒急还憋出了一抹笑,才转身离去。   “四皇子气性小,你大哥何必这般得罪他。”   两人说话她离得远听得不轻,也没刻意去听,不过看赵曜的神色,她就能猜出来阮晋崤没说什么好话,而且还是些能把他气得咬牙切齿的狠话。   “若真想得罪他,我今天就会剜下他的眼睛。”   阮晋崤第一次对妹妹展露他不愿别人觊觎她想法,“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其实她也挺讨厌的,不尊重而且高高在上,把她视作掌中物。   “大哥心里有数就行。”跟着阮晋崤她就不爱多动脑子,反正他什么都能想的周到,比她更清楚做什么简单更好。   “嗯。”   被连着打断两次,但却没影响阮沁阳玩乐的心。   京城有一家专门做糖水的店铺,一共三层内还设的有假山景致。一般大店铺很难不卖主食,光靠甜品维持经营。   这却每日高朋满座,可想东西是多特别好吃了。   阮沁阳是从楚媏那儿打听到的这家店,原本也可以叫婢女给她买到府中尝一尝,只是觉得这种特别的店子,外送可能影响口味,还是亲自来尝更好。   在软座坐下,阮沁阳把店里的食物都都点了遍,一张桌子还不够放,又拼了一张桌子。   砚哥儿没想到自家二姐吃个糖水也能吃出这个架势,目瞪口呆。   点心一叠叠的送上来,砚哥儿见二姐拿起拇指大小的蜜酥咬了口,就搁下放在碟边,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姐就是个馋猫,什么都想吃,但是肚子又小,不能把所有食物吃完。   也就是这样,他常常要为她分担,所以才会挺着个小肚子。   砚哥儿本想去拿那只咬了一口的酥糖,小肥手还没伸到青花碟前,就见大哥自然拿起放进了嘴巴。   看着,砚哥儿忍不住觉着二姐好运气,有他和大哥这样不嫌弃她的兄弟。   只是他好像看到大哥吃的时候,伸出舌尖舔了糖口,这般吃东西好像有点奇怪。   能在京城不靠主食开店,这家糖水店还是有两把刷子,阮沁阳在喝到一碗酒酿的时候眼睛闪了闪:“京城的酒比镇江的好喝。”   在长公主那儿喝到不错的佳酿,阮沁阳还以为长公主是皇家,收集诸多厉害少有的方子才能制成可口的酒,但没想到外面也喝得到。   这酒酿就放了一点的酒水,但很提味,香甜的味道有点像是花酒,但具体什么花她一时分辨出来。   “沁阳喜欢酒?”   阮晋崤不禁想起上次沁阳微醺,他在她唇内尝酒的滋味,问题得到了沁阳的点头,出去一会再回来手里就拿了个小巧的酒坛子。   “这是店家自酿的酒,用来加在糖水里,没放在单上,但也可以出钱另买。”   阮沁阳惊讶阮晋崤的行动力,还以为他出去是为了什么,竟然搞了坛酒回来。   掀开酒塞闻了下:“是牡丹。”   “酒名叫醉牡丹。”阮晋崤答道。   阮晋崤特意给她拿酒,阮沁阳想着就试了口,眼睛微眯:“好喝。”   阮晋崤见阮沁阳口脂略花,伸手把她唇上剩下的颜色抹去:“别吃进了嘴里,闹肚子疼。”   砚哥儿在旁边看着,无意间就看到了大哥舔了手指,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大哥就不会闹肚子疼?   /   赵曜觉得他与阮晋崤八字犯冲,彼此看不顺眼彼此,但在阮晋崤的眼中,若不是他觊觎沁阳,他对他并无其他感官。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想要抢他的心头宝,就算是明帝没认回他,没皇子那一层身份,他也会找机会把赵曜废了。   只是既然多了层身份,废掉之前教他物尽其用也好。   听属下禀报,赵曜收买将军府下人,阮晋崤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若是他无用,收买不了,暗里帮他一把。”   那日赵曜拂袖而走,不忘叫侍卫把那个说阮沁阳和阮晋崤是夫妻的小僧扣住,细问事情的始末,得知明僧看相,断定阮沁阳与阮晋崤是夫妻,把这段话改了细节,道阮晋崤得知后欣喜若狂,似是而非的先传到大街小巷。   不过三日,京城就传遍了如今陛下宠臣年轻有为的兵部侍郎阮晋崤,品德败坏,不许亲妹婚嫁将亲妹扣于府中,与亲妹轮/乱苟合。   太佛寺的名声斐然,那日小沙弥说话也有不少路人见到,而赵曜既然有心折腾阮晋崤,自然不会只放一段消息,不过没一会就冒出侯府原来的下人,言之凿凿,仿佛亲眼看到阮晋崤禁锢亲妹,行不轨之事,而阮晋崤也却有揍过对阮沁阳有意的公子哥们,一通乱传竟然有不少人相信阮晋崤对妹有不轨之心。   连楚瑾听到这事,忍不住焦躁不安,寻上了父母,请求他们为他向侯府提亲。 第54章   “二哥想娶沁阳?”   楚媏从身边嬷嬷口中听到这消息, 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上次她隐约察觉她二哥似乎对沁阳的关注多了些,但她还想着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如果她想嫁给阮晋崤,沁阳是绝对不能嫁进郡王府的, 要不然就成了换亲。   而且也乱了伦理排辈, 这在豪门世家是最不耻的事情。   但没想到她二哥居然提了:“难不成他信了外头的传言, 觉得阮大哥对沁阳真有那种心思?所以想用求亲的方法,救出沁阳?”   要是这样也太傻了。   外面传的风风火火她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阮晋崤对阮沁阳这对兄妹的感情的确比寻常兄妹的要好,但缘由在她看来特别明了,一是因为侯夫人早亡, 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二是阮沁阳的性格,就叫人不宠不行。   而且她跟阮沁阳走得近,经常去将军府,根本就没觉得什么禁锢, 阮沁阳在将军府就是霸王, 哪像是传言中的小可怜。   “若是为了救人, 办法千百种, 二公子很可能是心悦安平县主。”   楚媏想想也是。   不过那她跟阮晋崤就这样完了?他可是她这些年来觉得最优秀的郎君。   楚媏伤怀了片刻, 恐怕临鹤知道了又要笑话她。   “爹和娘是什么态度, 他们同意吗?”她不介意当沁阳的嫂子, 但是沁阳当她的嫂子就有些奇怪, 而且她觉着她二哥不一定伺候的好沁阳。   “二公子很认真的对待此事。”   楚瑾何止是认真, 摆出的架势,简直人生的唯一所求就是阮沁阳。   郡王妃从没见过儿子对哪位姑娘展露那么热烈的好感,一时间被吓到了。郡王爷倒是平静,抬手抚须:“我记得你跟阮家姑娘也没见过几面,你是何时动的心,她可知晓?”   “钟情于见面无关,儿子从第一眼见到阮姑娘,心里隐隐觉得就是她了。”   郡王妃:“因为觉得她美?”   “是世上的美人不知凡几,阮姑娘美若天仙,但儿子绝对不是只因为皮相。”   “那是为了什么?”郡王妃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既然没见过几面,不是为脸还是为了什么。   郡王爷也看着二儿子,大约是因为大儿子太省心,直接娶了小时候定亲的姑娘,他们家族里没有过子弟对某位姑娘倾心到非卿不可,所以楚瑾这一处很特别。   面对爹娘的目光,楚瑾脸色涨红。   他也不知具体是为了什么,从寺庙见那一面之后,他时不时都会想起阮沁阳,渐渐人就在他脑子里拔不掉了。   楚媏可能觉得外面的传言完全是无中生有,但是他却涌起了一阵心慌,就算传言是假,但心里也格外不舒服阮晋崤看阮沁阳的眼神。   “你连喜欢阮姑娘什么都说不出来?”郡王爷皱眉,明显是觉得儿子太拖拖拉拉,等的不耐烦。   “儿子觉得阮妹妹没有不好的地方。”   楚瑾语气认真肯定,“若是儿子以后娶了阮妹妹,一定用心待她,琴瑟和鸣,求爹娘成全。”   郡王妃与郡王夫妻对视一眼,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他们自然没放在心上,镇江侯府与他们家算是门当户对,仔细考虑还算是桩不错的婚事。   “我与你娘再商量一二,结亲不是小事,而是两家大事。就算是我与你娘同意了,阮侯爷也不一定赞同……”   “儿子愿用自己的诚心打动阮世伯。”   既然话都这般说了,郡王点头,算是同意了这门婚事,至于阮侯爷那里,他儿子又没哪里不好的地方,他不是想跟他做亲家,阮晋崤那段不成,现在正好了。   /   听到外头的谣言,阮沁阳第一反应就是赵曜心眼比针还小。   这事九成九就是他做的,那日在街上阮晋崤给他没脸,他就回敬他奸辱亲妹。   之前她对赵曜的印象还没差到极致,现在就觉得他死也不亏,一个皇子,有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来对付对手,要是帝位交到他手里,迟早会亡国。   “侯爷大概晌午过后就会到府。”青葵忧心说道,“姑娘,我听福贵传话的意思,侯爷似乎是想带我们回镇江。”   “这也太让人不甘心了,明明是太佛寺的和尚学艺不精乱算命,外头乱传话,跟姑娘和大爷都没关系,但是咱们却要被逼得回镇江。”   平日里海棠说得话,青葵都觉得没过脑子,但今天却有些赞同。   明明是外头乱传,为什么她们就要避其锋芒。   不只是她们生气,阮沁阳面上不显,但心情也算不上好。   “大哥呢?”   “弓藏说大爷回府了一直在书房,最近这几天常一个人待着,膳食也用得少。”   自从传出谣言,早上阮晋崤几日都是早出晚归,不同她一起用早膳晚膳,虽然住在一座府邸,但想起来她都觉得好多天没见到阮晋崤了。   “外面的人实在是太坏了,逼得大爷在家也要跟姑娘隔开距离,以免传出闲话。”   原本外面的流言对将军府的影响并没有多大,而是阮晋崤态度,让所有人不得不重视起流言蜚语。   “不知道传这些话的人到底是多龌龊,正正经经的兄妹,在他们眼里就成了乱七八糟的关系。”   海棠越想越气,阮沁阳看着她的样子,把人推到到了冰盆边上,让她冷静冷静。   海棠哀怨地看着主子,阮沁阳就当做没看到。   阮沁阳其实不大明白阮晋崤避她的原因,但是这段时间她对阮晋崤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知道他是个敏感不过的性子。   看着强大冷清,但有时就不知道会因为什么细枝末节委屈上了。   想了想他在书房缩成一团的委屈样,她决定去拯救自闭的阮晋崤。   不知道是不是受主人的情绪影响,书房的花草在阮沁阳看来都暗暗沉沉,没一点鲜活劲。   特别是弓藏这个贴身伺候的长随,脸上愁云惨淡,这股愁云见到了阮沁阳都没消散。   习惯了当弓藏的救星,被他用看“救苦救难菩萨”的目光看着,突然没了那个待遇,阮沁阳沉吟一声:“我大哥的情绪有那么糟糕?”   弓藏不知道主子的情绪糟不糟糕,他只知道主子一定在酝酿什么,而且还是为了她在酝酿。   主子已经疯了,铁了心要跟二姑娘在一起。   “要不然姑娘还是让大人在屋中静一静,大人心情欠佳,姑娘劝也于事无补。”   弓藏尽力地做最后的努力,说完背上一层冷汗,若是叫主子知道他劝姑娘不去见他,说不定会把他剁成肉泥。   可他不晓得他越是这样,阮沁阳就越担心阮晋崤的情绪,现在在她心中,阮晋崤完全就是蜷缩成一团,在书房里嘤嘤嘤了。   抬手敲了书房的门,阮沁阳:“大哥,我能不能与你说说话?”   等了片刻,屋中传来一声沙哑如同石子划地的声音:“沁阳。”   阮沁阳皱眉,听着怎么像是病了。 第55章   “哥哥病了?”   听到阮晋崤的声音, 阮沁阳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与阮晋崤的声音相比, 屋中的状况算好,只是帐幔都放了下来, 阮晋崤坐在书桌前头, 头略微低着, 八宝架的阴影笼罩, 整个人像是缩在了阴影里。   阮沁阳怔了下,就是之前他重病回侯府,她也没见过他那么萎靡的状态。   而且也不知他这个样子是怎么每天早出晚归去当值。   阮沁阳挥退了下人,关上了门扉。   屋中只剩他们两人,阮晋崤有所察觉, 抬头看向沁阳:“我本以为沁阳以后都不会想见我了。”   阮晋崤穿了件白色银边的常服, 寡淡的颜色衬着他的唇瓣苍白干裂。   见状,阮沁阳就知道他声音怎么会那么难听,估计是一直都没喝水。   摸了摸桌上搁着的茶壶,感觉到还是温热,阮沁阳取了杯子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他前,一杯自己手捧着。   “哥哥先喝水。”   阮晋崤手指搭在杯上, 杯子碰了碰唇又放回了原位。   阮沁阳凑近看了眼,里面的水根本没减少多少, 见过有人心情不好绝食的, 还没见过有人打算活生生的渴死自己。   阮沁阳呲了呲牙, 搬了张没靠背小凳在阮晋崤边上坐下。   此时阮晋崤看着阴恻恻,身上却没是什么异味,还透着股龙涎香的清冽,闻着不叫人讨厌。   “哥哥觉得我会听几句外面的传闻,就把哥哥当做仇人?”   阮沁阳想不明白阮晋崤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难不成在他心里她就是个是非不分的小孩子,听别人一两句扇动就信了。   但她却没想过一个问题,若是这谣言出来,阮晋崤没有避而不见,而是围在她身旁解释,估计她是不会信外面的传言,但却一定会跟阮晋崤拉开距离。   不得不说,阮晋崤比沁阳本身还要了解她。   他宁愿让她怜悯他,留在他身边,也不愿意她在时间的推移下跟他形同陌路。   “我只是害怕。”   阮晋崤不去看妹妹,垂着眸。   阮沁阳一直等着他的下一句,可惜一直没等到,他甚至都不跟她解释他害怕什么。   阮沁阳很想叹气,她一个小姑娘,照顾好阮晋砚就不错了,还要关心二十岁阮晋崤的心理健康。   可是又没法不管。   手搭在桌上,阮沁阳把脑袋抵了上去,懒洋洋地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需要成亲了,你只是太孤独,没人陪着所以想东想西。”   所以把感情都寄托在她身上。   “沁阳不想要我了?”   “……”   阮沁阳略微歪头,就瞅见了阮晋崤发红的眸子,没了对外人冰冷戾气,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惧怕。   就像是被人类驯养的大型宠物,放弃了野性,成为了宠物了之后,又面临着被主人抛弃。   “什么叫不想要你……哥哥啊,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若是血缘斩断了,若是外面一直有流言蜚语,我们还是兄妹?沁阳你还会留在我身边?”   就像是压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绪,阮晋崤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痛苦,“若我不是你哥哥,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也就什么都没了。”   屋中安静片刻,阮沁阳想过阮晋崤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从来没想过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担心的会是这个。   上次他从宫中回来,她与他说得那番话似乎一定用处也无,他心里一直都是惴惴不安,而这股不安在谣言纷飞后,就从他心中激发了出来。   知道身世,他没有舍不得阮侯爷,没有惧怕成为皇子需要面对的事情,他唯一害怕的是失去她这个妹妹。   阮沁阳不太明白这种强烈的情绪,在阮家她得到的太多,对她来说侯府就是她的家,她不止记得跟阮晋崤小时候一起钓鱼,还记得唆使海棠爬树给她逮知了。   对她来说有太多回想的美好回忆,但阮晋崤就像是,他二十年人生在阮家美好的回忆,只有她。   他似乎没什么朋友,而且也没有组建家庭的想法。   越认清这件事,她的情绪就越复杂,这也就是她在阮晋崤刚回侯府的时候,她能轻易的跟他拉开距离,但之后却不行。   她觉得她跟阮晋崤的关系不正常,也觉得他对她的依赖太过,但却没办法跟他割舍关系。   如果真的划开了界限,那就真像是把教一只野兽磨平爪牙,驯服了之后,然后把人甩掉。   阮沁阳突然觉得头疼,疼得她想回煦锦院大睡三天三夜。   两人不说话,在屋里静默的坐着,海棠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心里面着急:“你们说姑娘劝得住大爷吗?大爷的声音听着状况不怎么好。”   “姑娘能不能宽慰大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晓要是姑娘都无法让大爷宽心,那这世上就没人了。”   青葵说完,嘱咐了海棠继续在这边伺候,而她去安排府里的事物,等会侯爷就来了,总不能叫侯爷见到乱糟糟的将军府。   屋中,阮沁阳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宽慰阮晋崤,骗是不可能的,她说得所有场面话和客套话,阮晋崤都会当承诺听。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先撤,想到有什么好方法再与阮晋崤来谈,阮晋崤突然一动,把她抱在了怀里。   不是男女之间占有欲的抱,阮晋崤搂住沁阳,头倚在了她的怀里,紧紧的拥着她:“沁阳……”   阮沁阳听着他声音里的颤抖,这回的头疼完全不是睡三天三夜能抵消的。   手搭在了阮晋崤头上,阮沁阳轻轻的抚了抚,感受着阮晋崤微硬的发丝从手指穿过。   他的头发就跟他的气质一样,冷硬叫人退避三尺,赵曜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用下三滥的计谋,能把阮晋崤逼成这样。   阮晋崤现在的状态太过脆弱,阮沁阳不敢说什么刺激他。   不过……阮沁阳突然抬手推开了阮晋崤,然后又抱了上去。   这回换做阮沁阳委委屈屈的窝在他的怀里,阮晋崤僵了下,手都忘了重新将沁阳搂紧。   “为什么哥哥总觉得,我对你重要的不可舍弃,而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她真的太不喜欢,阮晋崤对她那种惶恐的感情,她明明是个软绵绵嫩趴趴的妹妹,弄得就像是她是操控他的主人。   要是他不给她操控,她就要跟他恩断义绝一样。   “对沁阳来说,哥哥也是无可取代的哥哥。”   淡如初夏的气息与龙涎香混合,阮晋崤深吸了一口,紧紧搂着沁阳,手掌在她背上轻拂:“沁阳,别抛下我。”   声音轻的仿佛呓语,卑微至极。   阮沁阳脑袋在阮晋崤怀里蹭了蹭:“哥哥你要不然休息一会?”   把人劝到榻上休息,“兵部那儿我叫弓藏送个信,哥哥休息半日无碍。”   阮晋崤微微颔首,疲惫地闭上了眼,阮沁阳给他盖好了被子,坐着守了他一会,觉着他似乎睡着了,才开门出去。   而没想到,她刚转身,阮晋崤就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彻底听不到动静,才重新闭上了眼。   /   “可要给大爷请大夫?”   阮沁阳摇头:“请大夫没用,喝那些苦药汁,说不定还会没病喝出病。”   “大爷这是心病?”海棠苦恼,“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要不然咱们把那些传流言的小人都送去官府。”   “不是那么简单能治。”   阮晋崤这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产生的不安全感,或者说他一直都没安全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要让他痊愈,估计得让他拥有什么,或者是让他除了她,对其他任何随便什么人或事物产生强烈的兴趣,他的病才能彻底好了。   越想,阮沁阳就觉得越乱,早知道在现代她学一下心理治疗,现在就能排上用场。   “我爹要到了吗?”   “侯爷已经进了城,估计快到了。”   闻言,阮沁阳换了身衣裳,直接去了二门,看到亲爹,阮沁阳忍不住抱了上去。   “爹,你都不知道女儿多委屈。”   阮侯爷拍了拍女儿的头:“爹不该叫你来京城。”   阮沁阳松手:“倒也不是委屈这个,就是觉得长大了烦恼好多,要是能一直是小孩,在爹身边撒娇就好了。”   回想一下小时候的烦恼,对不起,她小时候没有烦恼。   “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还那么孩子气。”   阮侯爷虽然说着笑,但是眉心拢着的皱褶却没散过。   到了厅中坐下,还未上茶,阮侯爷便道:“沁儿你觉着延平郡王府的二公子怎样?”   阮沁阳怔了下:“楚瑾?”   阮侯爷点头:“郡王有意为二子求娶你,你如何想?”   说完,阮侯爷仔细看着女儿的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他这会儿心里远比他外表表现的急躁,皇上的意思已经传达给他,皇上有意让女儿嫁给阮晋崤。   倒不是他觉得阮晋崤不好,只是觉得不合适。   他知道他女儿聪明,就是进宫也能护自己周全,但他也知道他女儿讨厌动脑,只想简单舒适的享受人生。   若是嫁给阮晋崤一定少不了麻烦。   正好此时楚家又表现出了与他们阮家结秦晋之好。   若是女儿有意,他一定奋力为她一搏,但若是错过这次,之后就难了。   外头的流言蜚语等到阮晋崤认祖归宗之后就会愈演愈烈,太佛寺本就有名,他既然看出了两人非亲兄妹,那之后的那些话,自然也更是让人不得不信,到时候不止是圣意难违,外头的风向也逼着他女儿只能定给皇家。   “沁儿,你如何想?”   见女儿迟迟不开口,盈盈双眸似乎在放空发呆,阮侯爷不禁催促。   “哦……楚二公子很好。”   阮沁阳眨了眨眼,她爹说楚家求亲,不知道怎么她就想到了阮晋崤。在想若是在这个时候她要是答应了楚家的婚事,估计在阮晋崤眼中,她就是“不要他”。   “那沁儿的意思?”阮侯爷瞧着女儿,有些琢磨不透她茫然的神情,“延平郡王与郡王妃性格都是再和善不过,且他们家中简单,楚二公子是嫡次子,家中的重担落不到他身上,他是真心求娶你,在爹看来这是好事一桩。”   “我也觉得是好事……”   她与楚瑾接触过几次,他的性情与相貌她都还算合意,虽没到一见钟情,但就是那种,如果在一定时期内遇不到第一面就挪不开眼的,是他也可以。   若是见阮晋崤之前,先见她爹,估计她已经点头同意嫁入楚家。   “沁儿还有什么担忧?”   “爹恐怕也听到外面风雨,寺庙那事纯属胡扯,但是大哥最近情绪很不对……我若是这时与别人定亲,那不就像是听信了外面的话,远离了他。”   阮侯爷眉头皱起:“就是没有外面的谣言,沁儿你的年纪也该嫁人,难不成就因为外面的谣言,你为了叫你大哥安心,就一辈子不嫁?”   “倒也不是这样……”   阮沁阳觉得自己有点进了死胡同,思维都被阮晋崤展现的卑微给束缚住了。   “爹,你让我再好好想想,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阮侯爷点头,迟疑片刻:“沁儿有没有想过,你大哥不是你大哥?”   阮侯爷想提醒女儿,但又怕在这个节骨眼出事,让阮家成为罪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提点,希望女儿听得懂。   “大哥最近也常跟沁阳说,若是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会不会把他当做哥哥。”阮沁阳笑笑,“血缘可变,感情不可变,女儿心里有数,对我来说大哥永远是大哥。”   跟阮侯爷说得确定,但是剩下阮沁阳一个人,她一想楚瑾,就忍不住想阮晋崤。   这种情况下,她到底要怎么撇除情感,理智的想她的人生大事。 第56章   “这镇江侯府真有意思, 我看那阮家的县主十有八九会答应延平郡王府的婚事。”   “若是那位县主急匆匆的嫁了,那不就是坐实了她哥哥对她……嘿嘿……”   “延平郡王府难不成是捡破烂的, 那些瞎传的事是真的,他们家又怎么会求娶阮家的姑娘, 难不成跟自己亲儿子有仇?”   “听说那位县主长得勾人, 不止容貌妍丽, 连学识也不比第一才女章静妙的差。”   “能勾亲哥哥, 还能勾郡王爷家的公子哥,想想就知道一定生的国色天香……”   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话题都成了阮家,与他们家相关的人也被拿出来大谈特谈,章静妙在外恰好听到了这句。   章静妙脚步顿了顿,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疏绿:“姑娘, 要不要奴婢去叫他们闭嘴。”   “为什么叫他们闭嘴, 就是有这些多嘴多舌的闲人,才能叫谣言愈演愈烈。”章静妙翘唇笑了笑,想象阮沁阳那张慵懒淡然的脸因为这些谣言变得惊慌失措,整日愁眉不展,眼中都有了笑意。   只是她这高兴也没高兴太久。   赵曜是想毁阮晋崤,但他对阮沁阳的心可没死,哪里甘心为楚家做嫁衣。   阮家的风波没一阵子就被其他的风波覆盖, 而这次风波的主角就是章静妙。京城一位有名的春画师,最新的作品其中女人形象与章静妙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   有心人加持下, 章静妙这回就成了京城男人们真正的“梦中情人”。   赵曜看了几天章静妙的笑话, 心中恶气顿出, 若是章静妙实在落得嫁不出去的下场,他也不嫌弃当做做好事,愿意娶她为侧妃。   这些日子赵曜本来等着阮晋崤的反击,就比如他在他舅舅那儿安插人的事,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处理,就等着阮晋崤的动静,只是没想到阮晋崤毫无动静。   大约是阮晋崤除了那事,手上已经没了他的把柄。   赵曜得意地整了整衣裳去金銮殿,也到了他计划的最后一步,求他父皇下旨,把阮沁阳赐婚与他。   “四殿下稍等,阮大人在殿中与陛下叙话,还未出来。”   “阮大人?阮晋崤?”   见宦官应是,赵曜眯了眯眼:“他为何进宫?”   “回四殿下的话,奴才不知。”   赵曜哪儿没去,就站在殿门口等着,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殿门大开,一身赤红官服的阮晋崤冷眸而出。   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赵曜见阮晋崤神情如往常,不如他所想被流言逼迫的夜不能寐,胸膛那股子气又涌了上来。   “阮大人生龙活虎,却苦了慧元大师吐血卧病在床,明明算得没错,却成了罪人。”   赵曜笑容满面,口中的罪人自然指的是阮晋崤。   阮晋崤挑眼斜睨赵曜,他快要得偿所愿,心情大好,自然愿意很两分心神跟蠢货说话。   “慧元大师于臣来说是恩人,但四殿下如此崇尚慧元大师倒叫臣吃惊,四殿下是想慧元大师说得臣与妹妹无血缘是真,还是臣妹妹与臣绵延子嗣是真。”   阮晋崤扯了扯唇,“对臣来说,只希望达成一样,但对殿下来说,哪一样都是灾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曜又惊又怒,阮晋崤说得话他听得一知半解,惊得是他不掩饰对阮沁阳的欲/望,怒得是他对他的轻蔑。   阮晋崤这人冷是真冷,若是旁人拿他当话柄,他懒都懒得理,但要是触到了他的沁阳,他的心连针眼大都没有。   “殿下若是有疑问大可请教陛下,但陛下愿不愿意为殿下解惑臣就不知了。”阮晋崤顿了顿,再踩一脚,“殿下是陛下亲子,大约陛下是愿意说的。”   阮晋崤说完转身而去,赵曜满腹疑问,但是心却忍不住慌了起来。   他见了阮晋崤就没好事,八字相冲,若有机会他一定要把阮晋崤铲除。   阮晋崤既走,赵曜自然叫宦官通报,却没想到宦官急匆匆从殿内出来,却不是唤他进去。   “陛下乏了,道殿下若非要事,可改日再议。”   见阮晋崤就有精神,见他就乏了,赵曜睁大了眼:“到底是父皇所说,还是你这奴才假传圣旨。”   “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假传圣旨。”守门的宦官软趴趴地跪在地上,知道赵曜这是见不到皇上朝他撒气,干脆就摆出任他打骂的姿态。   在殿外,赵曜就是再气也不可能对宦官发脾气,忍了又忍,他也不走,就等着殿门外,今日不见到他父皇不罢休。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等到太监传他进殿,赵曜脸色阴沉的可以挤出水来,努力调整,脸上的笑也浮于表面,像是带了一张再假不过的面罩。   “父皇,阮侍郎刚刚离去,与儿臣说了一番奇怪至极的话。”   “你在朕宫外等一个时辰,就是为了与朕说这个?”明帝眉心皱起,失望地看着赵曜。   “父皇,儿臣不是为了这事而来,只是阮侍郎话太奇怪,儿臣才……”   不等赵曜说完,明帝摆了摆手:“不必再说,直接说你是为什么而来?”   赵曜捏紧了手,就像是一口气郁在了心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儿臣是为了亲事而来。”赵曜利落跪下,说明来意,“儿臣年岁不小,也该成家立业,阮姑娘秀外慧中,蕙质兰心……”   赵曜没察觉他越说,他父皇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你心仪阮家姑娘的事,可让你母妃知晓。”   赵曜点头:“母妃知晓。”   听到这话,明帝脸色更难看,田家人是想如何。   当初抢走了他的清雅,他儿子的女人,如今也想抢走?!   “你们别想了!”明帝拍桌站起,情绪太过激动,捂唇猛咳,充满怒气的眼睛却未曾从赵曜身上离开,“她已定了人家,秀外慧中,蕙质兰心都与你无关。”   “父皇?”   赵曜怔愣,不明白如今的状况,也不懂他父皇的脾气从何而来。   “走吧,朕乏了。”   被赶出金銮殿,赵曜还是一头雾水,但他毫不迟疑的往皇后宫殿而去,虽不知父皇是因为什么大发雷霆,但他却感觉得到他将要遇到大麻烦。   /   “大哥?”   阮沁阳困顿地眨了眨眼,看着榻边朦胧的身影,还未伸手揉眼,鲛绡纱就覆盖了上来,阮沁阳只能闭眼,感受阮晋崤的手指隔着帕子在她眼周按了一圈。   帕子刚撤,珐琅茶盏就递了上来,阮沁阳就着阮晋崤的手漱了口,看着阮晋崤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那日去书房找他之后,不知道触动了他那条神经,他睡醒过后就来了煦锦院,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要是觉得不合适,他就流露出“沁阳要抛弃我”的眼神,她就狠不下那个心。   但他做得也不算太过,只不过在府的时候就守着她,在她院子里收拾了个房间处理公务,幸好她爹来将军府见了她,另有事忙没住在府邸,要不然看到这个状况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不是她爹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现在她哪里还想着嫁给楚瑾,只是觉得怎么才能让阮晋崤能“正常一点”。   阮沁阳只是午歇,但外裳是褪了的,靠在枕上,阮沁阳抱着薄衾,看着坐在她榻边不打算挪窝的阮晋崤,觉得他这就是在欺负她心软。   知道她对他狠不下心,所以才这样瞎缠着她。   她已经不想在跟他讨论男女大防,反正说了他也当做听不懂,他只知道只要她愿意,她不嫌弃他,就没人能阻止他们亲近。   她真的好想对她大哥说,你能不能出门去交点朋友。   两人目光相对,她在考虑楚瑾求亲的事他不可能不晓得,他也不说这事,就是一副惶恐守着她,怕一睁眼她就溜了的态度。   她不知道阮晋崤对她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但是她知道她要是叫他离她远点,他大概就会疯。   “大哥进宫,陛下有什么事交代大哥去做?”   “陛下想对田家出手,打算以田国舅开刀,再以田家子弟为官不仁,私吞税款,动摇田家根基。”   隐秘不过的事,阮沁阳问起,阮晋崤就详细地说了出来。   “除去田家,皇上不打算放过皇后,此次进宫,陛下要我查皇后这些年谋害后宫妃嫔与皇嗣的证据。”   阮沁阳点头,这些都跟她看书的剧情没什么差别。   阮晋崤神情淡淡,对于外头的杂事提不起什么兴致。   “陛下把那么大的事交给大哥做,足以看出看重大哥。”阮沁阳拍了拍阮晋崤的肩,“大哥别辜负了陛下对大哥的期望。”   “自然。”若是站不稳脚跟又怎么护的住妹妹。   一直在床上坐着也不是一回事,阮沁阳:“我要换衣服了。”   阮晋崤点头去门外等着。   青葵她们鱼贯而入,阮沁阳忍不住小声问道:“我哥在外面?”   海棠忍不住也小小声:“大爷就站在外面。”   想想又补充道,“寸步不移,姑娘你快换好衣服,别叫大爷久等了。”   “……” 第57章   “不能再那么下去了。”   头发梳到一半, 青葵转身拿簪子的功夫,阮沁阳猛地站起, 镶青金石的梳篦砸在地上,清脆一声, 青葵吓了一跳。   “姑娘是怎么了?”   梳篦没碎, 但是上面青金石多了几条裂缝, 青葵心疼的吸气。   阮沁阳扫了眼:“没事,送到店里看能换多少银钱, 得的钱你们分了就是。”   她好东西多,又不小气, 许多东西旧了她不是放到店里卖了把钱捐出去,就是分给身边伺候的人。   “这可是大爷送的。”海棠也觉得心疼,匣子里不是没有更好的首饰, 但毕竟意义不同。   “我的东西, 哪样不是他送的。”要细究起来,她的床都是他专门寻木匠,木头也是他亲自选的。   海棠想想也是,但还是寻了帕子仔细把梳篦包了起来。   阮沁阳看着她的动作,又坐回了凳上:“今日头上少戴些首饰, 把我之前买的那对羊脂玉缠花耳珰寻出来,我今天戴那个。”   青葵应声去找, 海棠像是想起什么, 茫然地看着主子:“姑娘刚刚说得不能这样下去是什么意思, 什么不能这样下去?”   阮沁阳趴在桌边, 无力的摆了摆手:“没什么。”   不能那么下去,当然是指不能再放纵阮晋崤,但是被海棠那么一打岔,想到她满屋子的东西都是阮晋崤给的,理亏的心又涌上来了。   若是论有银子,她那么多店铺田产,阮晋崤未必比她银子多。   但阮晋崤的银子基本都花在了她的身上,从他能弄银子开始,要么就是直接拿银子给她,要么就是把银子换成了首饰。   一个人那么用心对她,她去在人脆弱的时候,叫人走开点似乎不大好。   阮沁阳趁着没上脂粉时揉了揉脸,揉的双颊绯红,青葵怎么瞧也觉得不用上胭脂,就用羊毛制的毛团子涨了粉,在姑娘脸上扫了扫。   穿戴好了,阮沁阳就是心烦也不会折腾自己,而且照着镜子,对自己也心烦不起来。   选了口脂,在唇上涂上淡淡的玫瑰红。   “是不是快到想秋裳款式的时候?”   她名下有几个布庄铺子,是她产业赚钱里排的上前三,所以每年她除去要想自己平日里穿什么,还得多想几个款式,叫绣娘们卖成衣。   青葵看了日子,虽然觉得早了点,不过她家姑娘什么都要精细,一年流行的花样款式要汇总了再挑选,而且有时候想法独特,绣娘那儿也要费心。   “这几日奴婢就去安排。”   “带着碧玉和银花一同去做,身边得用丫头太少,也该多培养几个。”   阮沁阳分得清楚,诗薇她们她虽然也用,但让她们操持的都是将军府里面的事情,至于她名下的产业她还是培养自己的丫头。   事务吩咐的差不多,阮沁阳默默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女人选衣裳选首饰打扮,女人自己觉察不到用了多少时间,但一般都是半个时辰打底。   而半个时辰,阮晋崤就在她的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   煦锦院早与阮沁阳初到时大不相同。   院外是茂密旺盛的梧桐树,一墙之隔是开的如火的花石榴,除此之外,还种的有牡丹、芍药、兰华各类娇花。   阮晋崤拿了阮沁阳常用的水壶,扶着袖子低头浇花,似乎听到门扉打开的声音,看到阮沁阳扬了扬唇。   阮沁阳瞧着他,暂时把道理先抛到脑后,总得让他渡过了敏感这一段时间。   他总不可能真缠她一辈子。   “我从长公主那儿得了几张酒方,加上最近收集的,今日打算做酒,大哥若是无事忙,就个跟我一起?”   阮晋崤自然点头。   阮沁阳能感觉到他最近事情不少,但却努力的在挤时间来陪着她。   两人到院里的空地,除去材料和酒方,阮沁阳还请了两个懂行的师傅,看看如何制酒。   大明严禁百姓私酿私卖,但是这条律法只针对平民,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就是想要卖酒都是可以,只要给朝廷上税即可。   阮沁阳对秋露白最有兴趣,但是这酒的主料就是要用秋天的露水,大夏天怎么找秋天的露水,阮沁阳只有另找合季的酒方。   与阮晋崤一起挽了袖子,两人按着方子取了药草花束,阮晋崤捣药,阮沁阳捣花。   嘣嘣咚咚的声响,阮沁阳偶尔扫阮晋崤一眼,他握着药杵,神情认真,似乎只要是她叫他做得事都是大事,需要郑重以待。   阮晋崤的动作比阮沁阳要快许多,捣好了药草,药香味蒸发,就拿了阮沁阳面前的玉兔样像是摆设玩意的罐子,把里面的花瓣捣成泥。   看着里面嫣红的汁水,阮晋崤食指在壁上摸了摸,指腹沾了红色然后涂在了沁阳的唇瓣上。   玫瑰红添了类似草茉莉的颜色,阮晋崤抹匀了:“这个颜色比你唇上的颜色更合今天的衣裳。”   阮沁阳眨了眨眼,下意识抿了抿唇,唇角颜色溢出,阮晋崤想抹去,却弄花了沁阳的脸。   不用照镜子,阮沁阳就知道自己花了脸,斜着眼愤恨地看着阮晋崤。   阮晋崤自若的神情崩溃,添上了一抹无措。   “我生气了。”   “我错了。”阮晋崤抬手画脏了自己的唇。   阮沁阳眯眼审视阮晋崤,绷不住笑出了声:“这颜色上唇的确不错。”   “县主、大人,栖霞县主到了。”   两个主子和睦笑谈,诗薇硬着头皮打断。   楚媏看着阮晋崤脸上的红痕,对阮晋崤宠妹妹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阮大哥,沁阳。”   阮晋崤略微颔首,刚刚那般温柔笑闹的表情一扫而空,又成了平日里不苟言笑,教人退避三尺的阮大人。   楚媏想了想,要是刚刚她见着的就是这样的阮晋崤,估计那声“阮大哥”是叫不出口的。   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剩下阮沁阳没插手,直接交给了师傅来做。   至于花汁她均了一小碟,既然阮晋崤说颜色好看,倒是可以研究研究这个色的口脂。   做得差不多,阮晋崤就是缠着妹妹,也不至于到妹妹有客人还寸步不离:“吃什么点心?”   “……花生酥。”   阮晋崤点头,吩咐下人去做。   楚媏看着咂舌:“阮大哥简直把你当做了掌中珠,可是舍不得你嫁才这般?”   楚媏想着家中惴惴不安的二哥,打趣地道,“你那么聪慧,大约猜得到我今日过来的大部分原因,你是怎么想的?我二哥对你是真心不过,直接都与我爹爹说非卿不娶了。”   说起来,楚媏就觉得唏嘘。   这几天她二哥茶不思饭不想,活像是着了魔一样,明明他与阮沁阳见得几面她都在场,但她怎么就看不懂她二哥是何时情根深种的。   阮沁阳怔了下,低头用脑袋碰了红木桌面。   她用头撞桌面的声响不大,但却吓到了楚媏。   “你这是什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自残’起来!”楚媏扶着她的肩膀,看到她额头没红肿才安心,“你要是额头红了一点,估计阮大哥能再也不许我进你家大门。”   阮沁阳无力地摆了摆手,她这是头疼。   看出了阮沁阳的为难,楚媏点了点她的脑袋:“与阮大哥做酒就笑的那么甜,与我说话就那么苦恼。”   “我不是因为媏姐姐而苦恼,我是因为……我也不知我是因为什么苦恼,反正就觉得头疼的很,就希望在床上大睡几天,一觉醒来所有问题都解决。”   她要是嫁人,阮晋崤就得疯,她要是不嫁人,阮晋崤认祖归宗她就没了选择。   别说她觉得跟阮晋崤以男女的关系在一起奇怪,再者她根本不明白阮晋崤对她的情绪算是个什么。   男女之间的爱?   不像是。   母子之间依赖?   太恶心,更不能像是。   把她当做救命稻草?   就是这个了。   要是阮晋崤表现出来的是爱慕,是想娶她跟她生孩子,她大不了拒绝他说不合适就行了。他把她当做救命稻草,她不想他死,哪能拒绝他。   “媏姐姐,我脑壳好疼。”   刚刚酿酒的快乐一扫而空,阮沁阳扯了羊毛垫子,连着撞了几次。   楚媏冷眼看着,后头忍不住把手垫在了她的头下,捧住了她的脸。   “好了,既然为难拒绝了就是。我二哥娶你被拒绝,又不是我娶你被拒绝,你不必担忧会影响了我们的交情。”   “媏姐姐,你真好。”阮沁阳水眸盈盈。   她心中早就做出了抉择,她对楚瑾的好感,不至于到她为了逃避之后的“无选择”,非要嫁给他。   而她想着一直纠结头疼的也只有阮晋崤。   “你家小胖墩呢?不是在家反省,不在家中了?”   “孙家小子在书院被罚,偷跑回了家中,不愿意再去书院,被他爷爷打得下不了床也不去,砚儿劝动了他一起回书院,跟梅夫子道歉,这几天跟着孙家小子一起在书院领罚。”   海棠送了花生酥进来,楚媏瞧见了:“我还以为阮大哥专程问你,会专程送过来。”   “虽然不是大爷送过来的,但却是大爷亲手做的。”   海棠说完,楚媏差点没被嘴里的花生粒卡到。   “阮大哥亲手做的?”   “今天早上做得,不是现做。”   她也就是怕阮晋崤费神现做什么东西,所以他问她时才说了花生酥。   阮沁阳说完没听到楚媏的声音,抬眸就见她幽幽地看着她:“我好嫉妒你,你竟然还嫌弃不是现做。”   阮沁阳:“……”她哪有。   不过,楚媏花生酥也就用了一口,在吃就是别的点心,没再动花生酥。   “不和胃口?”阮沁阳觉得阮晋崤的手艺还算不错。   楚媏摇头:“味道好,但是阮大哥铁定是为你做得,我吃着总觉得不好意思。”   完全就难以吞咽,好像是吃一口脑海里就会浮现阮晋崤冷眼瞪她的画面。   楚媏与阮沁阳说了一会闲话,见她情绪没因为外头的闲话影响,就没刻意去提。   “章静妙最近惹上的麻烦你知不知道?”   阮沁阳点头,比起他们阮家的谣言,章静妙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名头更大,她成了春宫画人像事穿得比阮家的事更火。   “章家想把事压下去,那个画师已经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但那些画依然在市面上流传。”   也怪章静妙常去诗社,大多书生学子都知道她的模样,听闻那些画册不止一个画师在画,隐隐有流向京城意外地方的趋势。   “田家本来就不是大度的人家。”   阮沁阳淡淡地道,这事当然有人在推波助澜,而章静妙这段时间惹了什么人,答案呼之欲出。   “不过我见她最近照样参加宴会,笑脸迎人,还在号召世家公子小姐们捐钱,用于前些日子水灾救灾,她这人虽然讨厌但叫人不得不佩服。”   “媏姐姐遇到这事难不成会忍气吞声?教我看来没什么可佩服的,大家应对麻烦的方法不同而已,章静妙的应对是她的应对,但我觉得如我跟媏姐姐,一起打上田家门庭更爽快。”   楚媏想了想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临到了要走,楚媏想了想她家中等着她消息的可怜哥哥,忍不住道:“虽然你不嫁给我二哥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情,但是我还是得为他说说好话,他相貌出众,无不良嗜好,对你真心不过,虽然我不晓得他会不会像是阮大哥对你这般周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努力做到那么周到。”   楚媏性子直爽,不爱说假话,阮沁阳自然是信她。   楚瑾真的算是个好对象了,但只能说差了那么一点感觉,让她无法成为楚阮氏。   “楚二哥是个好人,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楚媏叹了口气,就算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对现在的楚瑾来说,阮沁阳就是最好最好,他最想要的姑娘。   比起她二哥对阮沁阳的喜欢,她发现她对阮晋崤的欣赏,单纯只是想嫁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人,只是想叫人知道她嫁的对象时,发出“哇”的惊叹。   “那我回了,你最近注意一些,虽然关于阮大哥的谣言没了,但我总觉得还有更大的风浪。”   连她爹爹都说,这京城就像是风雨欲来,处处都存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阮沁阳点头,送楚媏送到大门口才回转。   到了煦锦院,阮沁阳突然想起什么,朝青葵吩咐道:“去打听刚刚一阵我大哥都在哪里?若是在屋里有没有损坏什么器物。”   青葵觉得莫名,但探听到阮晋崤在书房毁坏了砚台与砸了八宝瓶,动静都极小,若不是下人发现屋里少了这些器具,连碎片都没看到,青葵看着自家姑娘的眼神充满了仰慕。   她们家姑娘什么时候也能掐会算了。   闻言,阮沁阳也没解释,只是吹了吹发丝,她还想着嫁什么嫁啊。 第58章   “沁儿你可想好了?”   听到女儿拒绝楚家婚事, 阮侯爷早有预感,但真听到还是忍不住想再劝女儿。   他本来以为前半生为天家鞠躬尽瘁, 认了个不好认的儿子就算了,没想到后半生还要听阮晋崤叫他老丈人。   “我只是觉着不想匆忙嫁了而已, 至于有没有想好……”阮沁阳默默摊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想好了没。   反正就先这样, 一步一步的来,应该会有时间容她跟阮晋崤都想清楚。   她跟阮侯爷都默认了她知晓阮晋崤的真正身世, 所以她说完,父女俩相顾无言。   阮侯爷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算起来阮晋崤也算是良配,而且这还是皇上默认的婚事。   “不说我,爹爹打算何时迎娶武氏?我跟砚儿都不在镇江, 恐怕叫别人看来, 就是嫡出子女不给继母颜面。”   “你本就到了要嫁的年纪,而砚儿回了镇江,也是养在我的跟前。”   这么想来武氏能管的事情极少了,不过想了想家中那群亲戚,她也不会闲就对了。   “三妹呢?父亲没打算给她相看婚事?”   “她还未到年纪, 到时候叫武氏安排。”若是在新妇没进门之前就把孩子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态度就跟怕武氏乱来似的。   阮沁阳明白这道理没多说, 女主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符号了, 阮姀过得如何, 她不会太在意。   “五祖母这些日子可在侯府中常住?”   阮家的其他房自然是想大家族住一块, 跟着侯府沾光,但她爹可不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而且那些人请神容易送神难,一大群乌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属于砚哥儿的爵位他们估计都想要打主意。   “偶尔来罢了。”说起这个阮侯爷就头疼,那几个长辈给阮晋崤安排“表妹”,给沁阳安排“表哥”就算了,现在他快娶继室了,竟然也来给他安排“表妹”。   安排的还不是别人,是曾经与他青梅竹马,之后嫁人丧了夫的远方表妹。   阮沁阳见父亲表情愁苦,猜想他被那些长辈折磨的不轻:“等到武氏进门就好了。”   “希望罢。”若不是立得住的性子,他也只有慢慢教了,毕竟是老夫少妻,他占了便宜。   阮沁阳观察父亲的表情,猜测这段时间他大约与武姑娘有所接触,而且对武姑娘有些好感。   她对父亲再娶没什么意见,这跟她真心喜欢养育了她的侯夫人不冲突,只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唏嘘,再深的感情似乎都是会被时间磨平,人在心中的那个位置或许永远无法替代,但其他位置却会放入其他人。   这世上哪有人是纯粹因为感情而活着。   阮沁阳想着,突然想起了阮晋崤,硬要算他大概就是世上唯一为了感情而活着,心中没任何牵绊的人。   /   这几日赵曜坐立难安,还有一夜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床下。   床下铺的有厚重绵实的地毯,但却放得有木头墩子,他额头正好砸在了木头的尖角,瞬间鲜血四溢,满脸是血,叫内侍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行刺。   伤了额角,头上包了一圈透气的棉布,赵曜看起来精神更差,所以有人说运道这回事从人的面向就能看出来,赵曜这个样子怎么瞧都像是要倒大霉。   “母后,你的意思是阮晋崤有可能是我的兄弟,是父皇的孩子?”   赵曜焦躁地在屋里转圈,“这怎么可能?!”   皇后的精神没比儿子好到哪里去,清雅对她来说就像是噩梦般的存在。清雅是后宫中她遇到最难处理的女人,不止因为皇帝对她的钟情,还有因为她那股拼死都要活着的劲头。   就像是杂草,有时候看着她快不行了,一夜过去春风吹又生。   那时候说清雅死了,她还叫她哥哥想法子亲眼看到尸体,要不然她总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人虽然真的死了,但却留了个儿子下来。   “别绕来绕去!给哀家坐下!”   相比皇后与赵曜,东太后镇定许多,坐在上座,怒视二人。   “不过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自乱阵脚,别说还没调查出结果,就算阮晋崤是清雅所生又如何,怎么就能证明他是皇子!”东太后身体不算好,但这番话她说得慷锵有力,每一字都要说到母子俩的心头。   东太后开口,叫赵曜他们仿佛有了主心骨。   “皇祖母,曜儿只是害怕。”   赵曜跪坐在榻边,握着东太后的手,若是皇上一直偷偷让阮家人养育皇子,他的谋划如此深远,所为什么他根本不敢想。   他不怕皇上对田家下手,那是因为他知道他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就是没了田家,朝堂上也有李家,陆家……支持他,但是现在冒出来一个年纪比他更大的皇子,他自然就慌了。   “你是大明的嫡皇子,是哀家的嫡孙,你怕什么!”   东太后太过激动,猛咳了起来,赵曜连忙为她抚背,宫女拿来痰盂,东太后吐了几口才缓过劲。   赵曜也顾不得恶心,开口道:“皇祖母说得对,我是嫡皇子,皇位传嫡不传长是规矩,我怎能自乱阵脚。”   这话算是有点脑子了。   东太后无力点头:“我瞧那阮晋崤的眉眼,很可能就是清雅所出,你们也不必等了,该如何就如何,总别指望好东西自动自发的送到你们面前,若是想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就该想法子把阻碍在萌芽阶段掐断!”   赵曜听得浑身血气沸腾,但是皇后却一脸黯然:“他谋划了二十年,哪还有什么萌芽,他这是一步步的谋划着要灭了我们田家人啊。”   “母后……”   皇后浑身都透着萎靡,明显就是被这一切打击不轻,不是皇太后说几句就能重拾信心。   “我竟然觉着这一切随着时间就会算了,没想他一直惦记着,大约心里一直记恨着,觉得我们逼着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皇后哀极反笑,只是唇角的幅度透着凄凉可怜。   东太后见不惯她这哀哀戚戚的模样,摘了手上的点翠甲套狠狠地朝她砸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甚用!想想我们的家族,想想你的儿子!”   指甲滑过脸颊,皇后被戳得生疼,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姑母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兄,这事就算摆到明面,也不能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成为大皇子,占了长。”   东太后精神不济,点了点头,就倚在了身旁嬷嬷的身上,有气无力地交代:“我们田家传承如此多代,怎么可能栽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你们打起精神,皇上若是狠心决意的人,也不会拖那么久。”   东太后看向赵曜:“你父皇是用了心培养你,你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你父皇产生隔阂,这样反而如了那些人的意。”   皇后闻言,心中苦涩,知道太后是宽慰赵曜,免得他心乱叫人有了可乘之机,也就忍着没说丧气话。   “你们记着,这是场硬仗,田家赢了,曜儿就是大明下一任帝王,若是田家输了,那我们一个人都跑不掉。”   东太后没力,说完眼睛都快要累的闭上,东太后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事,赵曜连忙叫宫人送她回宫休息,请了太医随侍身边。   田家人早就瞧不顺眼阮晋崤,得知他可能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一切对他的不顺眼都有了理由,原来他们是早就注定好的敌人。   “叫我说杀了干脆。”   田义做了个下手起落的手势,“杀了一劳永逸,他留着就是祸害。”   赵曜也是这般觉得,恨不得他现在就能带把刀冲进将军府把阮晋崤解决了,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就没法子治他大罪,从他德行找毛病,要不然父皇知道我们派人暗杀他,该会如何想。”   皇帝老儿会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他晓得,要是阮晋崤不死,皇帝老儿一定想让他们田家人死绝。   早知道有今日,当年他们就该拼一把,弄死了皇帝夺了江山,当年若是他们田家人登上皇位,如今还用担心这些狗屁作甚。   “四殿下,你若是想让陛下满意,你最好是现在就砍了我这脑袋,还有你舅妈,你的表弟表妹……把我们的带到陛下面前,一定能叫他满意。”   赵曜神情难受,眉心皱起牵扯到了额角的伤口,面上又疼又愁,完全没了平日的风流倜傥。   “舅舅说这番话不就是诛侄儿的心!我就是保不住皇子之位,也不能放弃田家,放弃我的亲人。”   舅甥二人真情流露抱在一起,看着叫人动容,实则两人各有心思。   田义对他这皇子外甥可不如以往那般信任,赵曜偷偷处理了他那宠妾,编了一堆谎话,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有人告诉了他始末,死了一个小妾他无所谓,但赵曜动了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心,这念头就足以让他们反目。   只是可惜现在不是他们反目的时机。   舅甥两人说了半晌,赵曜虽然觉得田义提议刺杀阮晋崤不是个好主意,但也拗不过他。   而田义不止准备着人杀阮晋崤,对他来说阮晋崤不算什么,他们田家的敌人是明帝。他不死,他们田家就会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阮晋崤要杀,但明帝却是非死不可。 第5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东太后突发重病, 称梦中梦到仙鹤,以解梦来说, 这算是坏相。   没人敢说,东太后这是要“驾鹤西归”, 只敢道她这是吉兆, 仙鹤长寿, 她一定会病好痊愈,否极泰来, 福寿连绵。   虽那么说,东太后的身体却肉眼可见的变差,明帝侍奉嫡母身旁,看着东太后苍老的脸颊, 有几分佩服这女人。   她为田家算是竭心尽力,早些年斗智斗勇, 如今老年还想拼着这条命护田家周全。   可惜她毕竟是老了, 想的太过简单, 他忍了田家那么多年,不过她是什么主意,他都不可能放过田家。   “父皇,儿臣求神拜佛,昨夜做了一梦, 梦中暗示儿臣冲喜能给皇家带来福气, 叫皇祖母转危为安。”   明帝伺候东太后, 赵曜自然随侍在旁, 只是每每与明帝对视,心中都忍不住冒出酸泡泡,他到底是比阮晋崤差到了那里。   就因为他的外家是田家,他就算不得他的儿子?   所有的东西他都打算留给阮晋崤,不给他留下很好,甚至他的姓名都堪忧。   “冲喜?”   明帝看向赵曜:“你打算在这时娶皇妃?”   当日阮晋崤在宫门前对赵曜说得话,早就尽数传到明帝耳中。跟阮晋崤不同,赵曜自幼在宫中长大,就算是他厌恶皇后,也不至于对赵曜视若无睹。   他知道赵曜为了讨他欢心,这几年一直在远离田家。   对这个儿子,他不厌恶,但也喜欢不起来,更别谈心中有着对阮晋崤那般的愧疚。   “儿臣想娶妃,为皇祖母冲喜。”   赵曜直直跪下:“父皇,镇江侯府的嫡长女阮氏蕙质兰心,钟灵毓秀,儿臣想求娶她。”   这是赵曜第二次向明帝提及想求娶阮沁阳,这会明帝没有上次那般生气,但面色严肃看不出喜怒。   “朕那日就跟你说过,她已经定了人家。”   什么定了人家,是他为阮晋崤定下的吧。赵曜心中难过,他叫了他那么多年的父皇,为了讨好他做了那么多事,但他心里只有外面养的种。   “父皇说后,儿臣派人去查,阮氏并未定亲……父皇就不能圆了儿臣的心愿?若不是看重阮氏,儿臣又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   赵曜眼角渗泪,心中有种感觉,若是今日他要不到阮沁阳,那以后明帝什么都不会给他,他设想未来的所以东西都会被阮晋崤夺去,而他拥有的也会渐渐消失。   “父皇!”   赵曜声音悲戚,喊得撕心裂肺,明帝身边的大太监也忍不住动容,还未曾见过赵曜这般无助可怜的样子。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四皇子,今日为了个女人跪殿外哭求。   明帝淡淡扫过跪在地上哭喊的儿子:“你才说是为你皇祖母冲喜,现在又是为了自己私欲。”   大约是觉得他模样可怜,明帝这话的语气并不算重,“扶四皇子回宫休息,他累了。”   等到赵曜离开,明帝轻叹了声,他何曾见过赵曜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毕竟从小养大的儿子,他对田家完全狠得下心,而对他还是有几分不舍。   不过这不舍在看到阮晋崤递上田家的动向,就抛之脑后。   “他们竟然想造反!”   明帝气的手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赵曜有没有参与其中?”   按着他查出来的迹象是没有,但是谁知道私下又有什么,阮晋崤自然答道:“不知。”   明帝重重喘了口气,想到刚刚赵曜在他面前痛哭,不知他这番表现是不是想放松他的警惕。   “老四哭求朕,想要朕赐婚他与你妹妹,你如何看?”   “沁阳是儿臣的。”不管明帝具体想问的是什么,阮晋崤极顺地回了第一句,才继续道,“他该是知道了儿臣的身份,也知道沁阳对儿臣的重要,试探父皇。”   明帝想了也是。   而且就算赵曜真有意,他都先应了崤儿,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崤儿,该恢复你的身份了。”   阮晋崤应声,想起了这些日子沁阳对他纵容,唇边扬起一抹淡笑,没再推拒:“由父皇做主。”   阮晋崤的身份,仅有明帝身边几个心腹的大臣知道,如今是恢复身份,明帝直接召了朝中一半他信得过的臣子入宫,在御书房内为他们重新介绍阮晋崤。   延平郡王也在其中,原本瞧见阮晋崤在宫中,忍不住瞪了他几眼。   他家儿子有什么不好,阮家竟然敢拒,现在他儿子在家中借酒消愁,也不知何时能走出来。   “郡王爷。”   看到延平郡王瞧他,阮晋崤打了声招呼。   延平郡王吹鼻子瞪眼:“好了,婚事不成,现在距离也要划开了,连伯父也不叫,你这臭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着法子跟我家瑾儿比划,我儿怎么就配不上你妹妹了,你非想揍他一顿。”   被说说中了曾经的计划,阮晋崤也不脸红,他本身就没怎么掩饰。比起临鹤,楚瑾让他看着更碍眼,只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才没让楚瑾脸上挂彩。   “侄子只是想跟楚御史比划两招,并无耍狠斗勇的意思,既然伯父提起,要不然就定在明日,我去郡王府。”   拒绝了他儿子,他现在不过提了一句,他竟然还想上门揍人。   阮晋崤在沙场历练,他也曾见过他在兵部以一敌十的与士兵拆招,他儿子的斤两他清楚,哪儿敌的过他。   延平郡王鼻孔扩大,挽了袖子想替镇江侯来教训教训他儿子。   旁边官吏看到,拦着道:“这是在御书房,陛下在你们斗什么狠。”   “不过外头的传言不假,阮侍郎对嫡妹还真护得紧。”说护得紧没事,但说外面的传言不假就有些过了,外面的传言可是传阮晋崤对嫡妹有非分之想。   延平郡王扫了开口的官员一眼:“这是说什么狗屁。”   那人本来是想趁着延平郡王发难,顺道踩阮晋崤一脚,没想到延平郡王又倒回来护着阮晋崤,臊的面红耳赤。   “外面的传言不算全真,不过我的确不允我妹妹嫁人。”阮晋崤顿了顿,想到若是他被皇家认回,不是阮家人,沁阳还是要嫁的,补充道,“不许她嫁给他人。”   不许她嫁给他人,那是要嫁给谁?   阮晋崤的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玩笑的意思,再者谁又会拿这事开玩笑。   周围一圈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延平郡王喉咙卡气,不上不下,若不是在御书房,他一定要抓着衣领,把他的头沉进水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过现在就算是在御书房,他也快控制不住,要替镇江侯教训他这畜生儿子。   “阮……”   旁边大臣正想说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开口,才忍着肃静。   延平郡王正磨牙,宦官说了什么他也没注意,等到明帝突然叫了声“崤儿”,他才回了神。   明帝把阮晋崤叫到龙椅旁,他也站起了身,拍了拍儿子的肩,亲自开口说了阮晋崤的真实身世。   延平郡王听到明帝叫阮晋崤“崤儿”就觉着奇怪,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一头栽在了云雾里。   他本就喉咙卡气,实在忍不了就咳了出来。   而他这咳嗽就像是一个信号,周围一圈在心底骂阮晋崤畜生的人,齐齐喉咙痒,咳嗽声此起彼伏,明帝看向他们满脸不解。   “可是有什么难闻气味?”   大臣们连连摇头,努力憋着咳嗽,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像是下一刻就要断气。   明帝事后打听是怎么一回事,闻言笑道:“朕这儿子,护食的样子就跟小豹子一样。”   延平郡王脸黑,想到他叫阮晋崤臭小子,还逼着他叫他伯父,头疼欲裂。   明帝见状:“朕听说你为你儿子向阮家提亲了?”   延平郡王拱手:“大皇子与阮家姑娘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是我家小子犯傻了。”   要是对手是赵曜,他也不怕,敢与他为儿子争一争,但要是阮晋崤就算了。   现在想一想阮晋崤的行为,就像是野兽不断往自己的地盘撒尿警示,阮沁阳全身上下都贴满了“阮晋崤”这几个字,已经扒拉不出来了。   /   阮晋崤从宫中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有些大臣难以消化得到的信息,神情恍惚,但有些大臣脑子灵活,硬是把阮晋崤送到了将军府。   其中一位走之前,想起阮晋崤那句“不许她嫁给他人”,拱手道:“祝大皇子早日得偿所愿,与安平县主共结连理。”   阮晋崤盯着那人,眸光沉沉,那人被看得不自在,心中没底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刚要悔口就见阮晋崤缓缓颔首。   那人心中默默擦汗,这大皇子的情绪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阮晋崤换了身衣裳才去煦锦院。   对于他来说妹妹的住处再神圣不过,就像圣人于砚哥儿,要是叫他焚香沐浴后在见阮沁阳,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阮沁阳的桌上堆了满了东西,见阮晋崤过来,阮沁阳摆了摆手上的帖子:“田家夫人请我到府品茶。”   眨了眨眼,“田家人当我是傻子呢?”   这些日子府中多了不少侍卫,他还给她带了两个懂武的丫头,若是出门就让她们随身伺候。   见状,她干脆不出门了。但是她不出门,却还是有不少人想请她出去。   这些天邀请她做客的人家,只要一查都是跟田家有所关联,阮沁阳自然全部回绝,没想到今日田家人今日亲自上阵了,要把她请进田家做客。   她只要脑袋没毛病,就不可能答应。   阮晋崤拿过了帖子扔到了门外:“这等脏东西,沁阳你碰它作甚。”   说完,要拿水给沁阳洗手,阮沁阳觉得太夸张:“那帖子制的挺好,纸张用的澄心堂,外壳还撒了金粉。”   “可送信的人居心不良。”阮晋崤拢眉,任何人冲着他无事,但手往阮沁阳的方向伸,他就恨不得把他们全废了。   “居心不良到那么明目张胆的地步,田家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挺厉害了。”   某个方面当然指的就是不要脸皮。   “沁阳在看什么?”   “章家人的这些天做得事,我总感觉章家人有些奇怪。”   阮晋崤问起,阮沁阳也没避讳地与他说,反正她查这些都是借的他的人,瞒也瞒不住。   旁人想到为难事,总是皱眉撇嘴,而他的沁阳不是睁大了眼眸,就是狡黠眯眼,十足的娇态。   阮晋崤“嗯”了声:“哪儿奇怪?”   她原本只是怀疑章家提前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但是章静妙有时候的表情流露,却让她忍不住多想。   而这些调查出来的资料,若是旁人看来应该只是觉得章家人好运连连,下面的铺子就像能预料到那里有灾难,提前准备囤了物资发了灾难财。   还有水患,章静妙以自己的名义捐物资,车队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她知道那里有祸,等着她去救苦救难。   这些事在别人看来估计都是巧合或者是运气好,但阮沁阳看来就是未卜先知,而这些变化汇总起来,章家产生变化的时候跟她开始做梦知道穿书那个时候差不多,难不成是章静妙也做了梦?   “章家派人去打听了阮姀,还打听了你与她如何相遇,好端端的谁没事打听这个。”   除非是认定阮晋崤跟阮姀有什么,想来章静妙大概是跟她一样。   沁阳话只说一半,就压着手,靠在桌上愣神,一直没听到声音,侧脸就撞进了阮晋崤赤黑的眸里。   阮晋崤的五官里,这双眼睛生的最好,大多人的瞳色都是浅褐色或是深棕,但阮晋崤却是黑曜石般的黑色。   灯光下流光溢彩,又深邃的像是无尽夜空。   “沁阳我有话要与你说。”   “嗯?”   “我……”阮晋崤无法告诉妹妹自己跟她没有血缘,他猜到以沁阳的聪明,加上阮侯爷的提醒,她一定猜到了一些,可若是他说了,就像是亲手砍断了什么。   阮沁阳等了等,见状就知道阮晋崤这是又不打算告诉她两人没血缘关系。   鼓了鼓腮帮,她要不然把阮姀从镇江接过来,若是阮晋崤同书本那样对她情根深种,那他对她的依赖应该就没那么重了。   阮沁阳想着,腮帮子就被阮晋崤戳了下,嘴中的气被戳的“噗”了出来,唇瓣撅着无辜地看着阮晋崤。   阮晋崤翘唇笑了笑:“沁阳是哥哥的心头宝,谁都夺不走,分不开我们。”   这话又霸道又孩子气,阮沁阳在阮晋崤期待的眼神中,默默低头收拾桌上的纸张,等到她弄完抬起头,发现阮晋崤一直看着她。   用委屈的目光。   是那种比不让砚哥儿看书还要更委屈的目光。   阮沁阳:“……”   可是哦,一般砚哥儿委屈,她就可开心可开心吧,会揉他肚子,揉他脸蛋。   到了阮晋崤这儿,阮沁阳伸手点了下阮晋崤的眉心,把人从房里赶了出去。   踏出房门,阮晋崤摸着眉心,低眸浅浅地笑了笑。 第60章   大概是因为看过书, 知道阮晋崤是男主,又知道剧情一帆风顺, 阮沁阳就放松了警惕,可却没想到田家没法子找她下手, 竟然就找上了砚哥儿。   他们抓不了在将军府的她, 不敢碰阮晋崤, 却下作的直接派人闯进书院抓人。   一边派人抓人,一边给她递信, 叫她想法子引阮晋崤单独出门,不然就杀了她弟弟。   回想到刚看到那封信的心绪,阮沁阳忍不住把砚哥儿抱得更紧。   砚哥儿在姐姐的怀里瑟瑟发抖:“二姐,侍卫死了……”   说着, 砚哥儿眼泪水往外头冒,大哥派到他身边保护他的侍卫, 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们却为了保护他被歹人刺死。   “大哥会厚葬他们, 会逮出凶手,让他们偿命。”   阮沁阳亲了亲砚哥儿的额头,大热天他出了一身冷汗,可想而知吓得有多厉害。   而吓出一身冷汗的不止是砚哥儿,阮晋崤赶到书院, 身上的冷汗不比砚哥儿的少。   “你怎么能独自出府……”阮晋崤沉厚的嗓音微抖, 看着妹妹, 恨不得翻了她的衣裳, 一寸寸的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他第一次对沁阳的行为那么生气。   阮沁阳接到了信之后就派人给阮晋崤送了信,而后她也没耽搁,直接就点了人出府找阮晋砚。   明知那些人设着陷阱等她。   幸好无事,若是有事……   阮晋崤不敢去想。   若是她出事,就是把那些人千刀万剐也没了用处。   阮晋崤张开手把妹妹拥入怀里,比她抱砚哥儿抱得更紧。   “既然知道是陷阱,我自然不可能独自出来,我带了不少人,大哥你给我派的那几个丫头我也带了,我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过来。”   也幸好她过来了,书院因为涌出的刺客乱成一团,要是等官府的人来不知道要等多久,她带了不少人,至少抓住了一人。   而砚哥儿被府中护卫藏着,幸好没出什么事。   阮晋崤恍若未闻,脸颊贴着沁阳的脸颊,一下一下的碰触,阮沁阳侧脸差点唇瓣碰到他。   阮沁阳怔了下,感觉到阮晋崤没在碰她脸,还以为他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然后就感觉他下颌碰触她的额头,似乎在她发丝上留下了一吻。   阮沁阳本来不大确定,但是扫到诗薇惊恐的表情,大概就是确定他亲了。   “大哥先去审问抓住的刺客,我怕久则生变。”   阮晋崤点头,却不想离开妹妹,靠着她耳畔柔声道:“沁阳,你等哥哥回来。”   “嗯。”   “嗯。”窝在阮沁阳怀里的砚哥儿也轻轻应了声。   阮晋崤俯身摸了摸他的脸,想要把他抱走,免得影响妹妹的情绪,但又觉着砚哥儿现在陪着她也好才没抱人。   阮晋崤去的正好,巡城官来要人,说这事归他们管。   将军府的人没主子命令自然不会交人,双方对峙,两方互不相让。   “阮大人来的正好,这青山书院属于我们西巡的管辖,这抓到的贼人也该是由我们带去审问,阮大人还是赶快把人交给我们,不然这事告到都察院,阮大人讨不到好。”   青山书院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巡城官带的人不少,两三百的佩刀士兵,而阮晋崤把属下都留下照顾阮沁阳,身边未带几人,怎么看巡城官这头的气势都更猛。   “滚。”   巡城官正洋洋得意自己气势惊人,就听到了阮晋崤毫不客气的赶人,不由得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   “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阮晋崤不想在这些闲人身上多浪费时间,他心中因为沁阳涉险烧起的那把火,迟迟没有熄灭,只有搂着沁阳时那火才会避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稍得喘息。   他此刻只想见,只想抱着他的沁阳。   其他的闲人闲事都格外的绊脚碍眼。   “刺客冲着阮家而来,与你们无关。”阮晋崤扫过领头的人,“强抢你没本事,只有滚。”   阮晋崤这边人虽然不多,但全都是好手,完全能以一敌十,而巡城御史带的人虽然多,但气势就差了一截。   不过再以一当十,也就那么几个人,凭什么这般嚣张。   巡城官面色难看,没想到阮晋崤会那么不给他面子:“阮大人你虽然官职比我高,但却不是我的上司,你命令不了我!不管这刺客是冲着谁而来,我只知他是在青山书院犯事,那就归我管。”   “我说了,没给你其他选择。”   只有滚一条路。   巡城官脸色又红又紫,合着他说得话对阮晋崤来说都像是疯狗乱吠,他一句都没听进耳里,见状他也不想再讲什么道理,把人先抢下来再说,总不能误了田国舅交代的事。   “我说过你没那个本事。”阮晋崤对于这人没脑子非找茬的行为十分的不耐,若不是沁阳还在等他,他不想多麻烦浪费时间,早就一刀让这个人闭嘴。   巡城御史想退后几步下令,只是没想到一直高高在上,不屑与他说话的阮晋崤,在他眨眼的瞬间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刃的寒气渗人,巡城御史抖了抖:“阮大人……你这是……是什么意思?”   他身后的官兵熙攘,叫阮晋崤放人,但却不敢前进一步。   “我已经说了两遍,这是第三遍,我叫你滚。”   阮晋崤手微动,刀刃贴近巡城御史的脖颈,那人甚至感觉脖子已经划开了他的皮肤,刀刃嵌在了他的肉里。   “阮大人我这也是……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楚瑾从人群出来,看到阮晋崤,神情复杂地朝他拱了拱手,才朝着巡城御史道,“都察院何时给你下的命令,我怎么不知。”   楚瑾左佥都御史,是这人直系上几层上司,先被驾刀,如今上司也来了,巡城官颤抖:“青山书院是西巡范围。”   “既然是你的范围,何故刺客冲入书院,你半个时辰才赶到,一来就要把刺客带走。”   楚瑾皱眉怒喝,“你教本官怀疑你与他们是不是一伙,里应外合!”   “下官不敢……下官怎么可能会跟那些贼人是一伙。”   巡城所的官兵只看牌子,楚瑾拿牌下令,直接把人塞了嘴带回都察院。   刚处理完,楚瑾见阮晋崤自顾自离开,忍不住追了上去:“殿下,安平县主可好?”   迎着阮晋崤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楚瑾低眸苦笑,听到他爹说了阮晋崤的身份,他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但心中还是觉得放不下。   阮晋崤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特别是已经属于别人的宝贝。”   阮晋崤的警告直接赤/裸。   楚瑾心想要是那么容易就不惦记就好了。   阮沁阳就如灿烂美好的霞光,就算特属于天地,但人瞧见了,升起了想拥有的心,那她的那份美好,就深刻的叫人无法遗忘。   他不想也不甘愿就那么忘了让他动心的女人。   “下官想去见见县主,确保她平安。”   阮晋崤冷眼瞧着这多余的人,轻哼了声:“那你便跟着。” 第61章   见到了阮沁阳, 楚瑾终于明白了阮晋崤为什么同意让他跟着。   一见阮沁阳, 阮晋崤就从一块冰化成了一滩水,眼中只有她, 不顾及在场还有没有其他人, 贴身就抱了上去。   阮沁阳的个子在南方姑娘中算是中上,但是轻而易举的就被阮晋崤拢进怀里,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楚瑾想了半天再见阮沁阳该露出什么神情才合适,而被阮晋崤这一打岔, 他满嘴苦涩, 眼神怔愣的回不过神。   阮晋崤一抱既离, 阮沁阳倒是看到了楚瑾, 朝他点了点头。   拒绝了郡王府的提亲,阮沁阳再见楚瑾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却没其他情绪。   感觉到这个阮沁阳不得不承认她对楚瑾只是有轻微好感,远达不到喜欢,也幸好没因为逃避心态让父亲同意郡王府的提亲。   只是……阮沁阳看向视线就像是在她身上扎根的阮晋崤, 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难处理。   “见到阮大人情绪平复平日的温文尔雅, 我就放心了。刚刚在巡城官那, 阮大人抽刀相逼, 打算以一敌百,不耐烦的模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有所担忧才跟了上来。”   楚瑾说完, 就见阮晋崤冰冷的视线扫向他, 楚瑾笑笑当做没看到他眼中的煞气。   他的确是故意开口, 他看不惯阮晋崤明明性格霸气,气势凌人,却在沁阳面前装温柔脆弱,若是他刚刚手微颤抖,刻意装可怜博得沁阳怜悯,沁阳怎么会让他拥她。   楚瑾想完,越发觉得自己卑鄙可怜,既然嫉妒起男人做作讨女人喜欢。   “抽刀动手了?”阮沁阳捕捉到了重点,仔细打量了阮晋崤一遍,“有没有受伤,我带着砚哥儿出来安抚学子才发现你把人都留给我了,你就带了几个人就与别人动手。”   阮沁阳声音柔软,就是发怒也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阮晋崤嘴角扬起,握着妹妹的衣摆认错。   瞧他这个样子,阮沁阳就知道他的认错只是嘴上认错,要是再发生同样事,他依然会把人留给她。   “在我心中,哥哥你的安危同样重要,今日出事的不是砚哥儿是你,就是知道是险地,我也毫不犹豫的闯进去。”   阮沁阳顿了顿,“所以你要是觉得我的安危重要,首先就得照顾好自己。”   砚哥儿的事算是给她提了个醒,也不能太依赖看过的剧情,阮晋崤的身份皇后和田家都已经知道,他们会频繁对他下手。   书本上是没得逞,但现实里因为她跟砚哥儿这两个累赘得逞了怎么办。   “哥哥答应沁阳,为了沁阳也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地。”   阮沁阳点头,说起来今天应该感谢楚瑾过来,阮沁阳抬眼却发现楚瑾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得,一声招呼都没打。   “得下次备礼送到郡王府谢谢楚二哥……”阮沁阳想起才拒绝了别人,犹豫道,“就用哥哥你的名义替砚哥儿感谢。”   “好,都听沁阳的。”   阮晋崤答应的干脆利落,能膈应到肖想他沁阳的人,他自然乐此不疲。   孙小胖风寒没到书院,不过听到消息偷偷带着家丁来救人,正好跟回返的阮沁阳他们碰到,阮沁阳觉得砚哥儿的状态有小朋友陪着挺好,但听到孙小胖咳个不停,还是把人送回了孙府。   “还是叫大哥陪着你。”阮沁阳拉起阮晋崤的衣摆让砚哥儿抓在手里,“大哥你给砚哥儿讲几个故事?”   阮晋崤点头应允,吩咐下人找了本通俗简单的故事,抱着砚哥儿低声念了出来。   乌黑浓密的睫毛低垂,低沉磁性的声音犹如音色厚重的乐器。   砚哥儿惊吓过度,本来就是一直强撑着镇定,被大哥抱了一会儿就困了,伴着阮晋崤的声音,小胖脸上的眼睛要闭不闭。   见着这一幕,阮沁阳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当阮晋崤的孩子还挺幸福,特别是他的怀抱,感觉还蛮舒适。   之前她抱砚哥儿,砚哥儿总是害羞不愿意,但对象换成了阮晋崤,就没见他拒绝过。   睡着砚哥儿被阮晋崤抱回了房里,阮沁阳撑着脸,在榻上坐了半晌,在想今天发生的事,书院这几日砚哥儿是不能去了。   若是送回镇江,父亲不在那边,守卫还没这儿森严。   想了半晌,阮沁阳觉得最好还是继续留在将军府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只是最近都要避免出门才是。   田家人再嚣张总不会冲到将军府抓人。   打了个哈欠,瞧着阮晋崤不像是会回转跟她说话,阮沁阳也觉得有些困顿,干脆换了衣裳打算小歇一会。   “姑娘不好了!”   “怎么回事?”   阮沁阳还没闭眼,海棠就慌里慌张地冲进了屋子,嘴里叫着不好了,把她的睡意吓得一扫而空。   “奴婢听到大爷那边传话,说四爷哭喊着要姑娘,四爷一向稳重,就是小时候也没苦恼的那么厉害,奴婢怕他是被吓得失魂了,就急匆匆的来禀报姑娘。”   阮沁阳随便穿了件常服,头发也没梳,就是睡下时随意用缎带拢在了一起,健步如飞的往砚哥儿那里赶。   “请大夫了没有?”   “已经请了。”海棠第一次见识到了自家姑娘的腿长,姑娘只是快走,她都要小跑才跟得上,“四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喝了安神茶,估计大夫来了也束手无策,要不要奴婢去找道士神婆。”   阮沁阳不信这些,摇头:“先看了再说。”   煦锦院跟阮晋崤的院子相邻,阮沁阳没几步就到了门前,只是推开门见了阮晋崤,才想起砚哥儿是跟他睡,她踏入的是他的屋子。 第62章   最近阮晋崤经常往她的房间晃悠, 虽然有些出格,但因为他情绪关系, 加上她屋大,内室和外室的区域分隔的很明确,所以勉强不算有什么。   可阮晋崤这屋子跟她的不一样,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没间隔待客的位置……   不过阮沁阳也就犹豫了几步, 听到砚哥儿叫她,立刻就掀帐幔, 匆匆走向床边。   砚哥儿被阮晋崤抱在怀里, 脸上湿哒哒的都是冷汗, 眼睛哭的有些肿, 睁着一道小细缝, 伸着手叫“二姐”。   可怜巴巴的样子教人心疼的不行。   “刚刚还是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听到阮沁阳的声音, 砚哥儿的手臂乱动:“二姐,二姐……我怕……”   阮沁阳伸手抱他入怀,却发现他抱着阮晋崤的一只胳膊,所以只能低着身子,在阮晋崤的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在书院忍着怕,回来就忍不住了。”   阮晋崤倒是能明白砚哥儿这种状况,不过他是看到成片的尸海, 情绪上轻微的不适, 而砚哥儿现在的状况大概是他曾经情绪放大的百倍。   那么看来他的确不是阮家人, 他从不适到不在乎,也不过半天,但砚哥儿这辈子都忘不了有人为了保护他而死。   阮家人都心软。   阮晋崤低眸瞧着表情焦急的妹妹,她来的匆忙,身上只是随便披了衣裳,青丝散乱,脖颈如同羊脂白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阮晋崤眸光暗了暗,若是妹妹能对他心软一世,为了他不再看别人,那简直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   “有大哥和二姐在,谁也伤害不了砚儿,别怕别怕……”   阮沁阳想到了砚哥儿情绪的缘由,拍着他的背,软声细语的告诉他那侍卫已经收殓,到了下葬时会带他去上香跪拜。   阮晋崤在旁安静的坐着,就像是背景板,等到把砚哥儿再哄睡,阮沁阳才反应过来,她坐在阮晋崤的旁边,两人贴的很近,彼此之间没有缝隙。   而两人穿得都不多,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热度。   “沁阳安抚了砚哥儿,是不是就该到我了。”阮晋崤握住了想退开的阮沁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黑眸瞧着她道,“本来我已经缓过来了,可见着砚哥儿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想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若不是我的事情,你们也不会置于险地。”   “卑劣的朝姑娘和孩子下手,那群人就是疯狗,跟大哥你有什么关系。”   阮晋崤摇头:“沁阳于我就是比我的命还重,若是出了事。就是灭了他们全部人,我依然痛不欲生,错只会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引来的祸端。”   “哥哥……”阮沁阳没想到阮晋崤会说那么重的话,努力放软了神情,“哥哥你很重要,你都还没遇上心爱的姑娘,你的命还重不该拿我当参考来类比。”   阮沁阳说完,就见阮晋崤又露出那种“你要抛弃我”的眼神。   “沁阳对我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心爱的姑娘。”阮晋崤不知手什么时候放在了沁阳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哥哥是不是沁阳最心爱的男子?”   阮晋崤的声音微哑,柔和的不见平时的冷硬,殷红的唇瓣微启,一遍一遍的叫着沁阳。   “姑娘!”   端安神汤过来的青葵猛叫了声,触到阮晋崤望过来眼神,寒气从脚底往上升,打了个彻彻底底的寒颤。   “砚儿已经睡下了,汤就不喝了,取套衣服过来,他汗湿了衣裳怕他着凉。”   青葵应声去做,海棠跟在后面,忍不住道:“你刚刚做什么那么大声叫姑娘,姑娘跟大爷说着话呢,被你吓了一跳。”   “你觉得大爷跟姑娘那般说话……瞧着没什么不对?”青葵回想刚刚看到的画面,大爷就穿了身银白的中衣,头发与姑娘一般只是散散的束在脑后,两人额头相贴,发丝交错,哪家兄妹会这般说话。   “有什么不对?四爷才经历了生死磨难,姑娘也差点遭遇危险,比寻常亲近一些不是正常吗?”海棠理所当然,点了点青葵的头,“还说我咋咋呼呼,我看你才喜欢瞎叫唤。”   “我给砚哥儿换。”   阮晋崤从沁阳手中接过了衣裳,见她依然站在床边,轻咳了声:“沁阳在屏风后稍候。”   “嗯?”阮沁阳眨了眨眼,“砚哥儿还是小孩有什么关系?”   再说砚哥儿是她带大的,他肥嘟嘟的肚子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男女有别,再者哥哥弟弟要一视同仁,沁阳若是给砚哥儿换衣裳,也要给我换。”   阮晋崤握着沁阳的手摸了摸他的脖颈:“我也落了汗。”   “……”   看着妹妹沉默的走向屏风后头,阮晋崤有些可惜,他比沁阳要大上许多,自然沁阳没有给他穿衣的机会,而他也错过了为她穿衣。   阮沁阳隔着屏风不忘交代:“若是有汗先用帕子擦了。”   “嗯。”   “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出红疹,他一两岁的时候,一哭身上就要冒疹子,长大了稍微好了些,但偶尔还是会有这毛病。”   阮沁阳隔着屏风看着人都是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阮晋崤进行到了哪一步。   “好。”   “……要不然还是让嬷嬷来处理,大哥你哪擅长这些。”   “沁阳。”阮晋崤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我虽眷恋你照顾我,在你面前就忍不住摆低姿态,怕你觉得我年纪太大,跟我生疏不搭理我,但……给一个五岁的孩子换衣服,我还是做得好的。”   阮沁阳呐呐,她就说了个建议,阮晋崤至于回她那么多嘛。   还有他说得那些都是什么,放低姿态怕她嫌弃他年纪大。   “怎么不说话了?”   阮晋崤没听到妹妹的声音,把被子给砚哥儿盖上,就走到了屏风后面。   面前笼下阴影,阮沁阳才发现阮晋崤只穿了中衣。   “砚哥儿既然睡下了,那我先回去,大夫已经叫着在院里候着,大哥你还是让砚哥儿让下人照顾,你才好休息。”   “不用。”既然妹妹喜欢砚哥儿,他自然会努力接纳他,至少表现的喜欢他,“沁阳,我有事与你商量。”   “什么?”走出帐幔,阮沁阳看着阮晋崤衣服下若隐若的体魄,有些想扶额,刚刚光线太暗她没看清,现在想想她竟然跟这般打扮的阮晋崤在屋里说了那么多话,真是……头疼。   “哥哥你换身衣裳我们再说。”   “天太热。”阮晋崤扫了眼自个的领口,在阮沁阳的催促下,才不甘愿的穿了外裳。   “哥哥要与我说什么?”   “我想把你与砚哥儿送到宫里。”不碰热茶,看着妹妹徐徐开口,“田家打算对陛下动手,现在宫里比外面安全。”   明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宫里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比将军府更安全。   “田家怎么会那么大的胆子,四皇子有没有参与其中?”   她记得书本里田家没有对皇上动手,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机会动手,就被明帝给一网打尽了。   “不管有没有参与,都脱不了干系。”   阮沁阳点头,田家造反一定会先抬四皇子上位,所以不管如何田家都连带着赵曜给坑了,大概现实世界赵曜会比书中世界还要倒霉。   “进宫……”阮沁阳低头沉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主意,在将军府她是老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进宫她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性子全都要收好,爪子也得磨平了。   “就几日的功夫,事情一处理完,我们就回将军府。”   等到事情处理完,恐怕阮晋崤就该身世大白了,他怎么还能会回将军府。   “哥哥也要在宫里?”   “最近事多,若是你跟砚哥儿在宫,我自然要留下来陪你们。”   等着阮晋崤说完,阮沁阳也一直在看着他,等着他解释他如何把宫廷说得像是自己家,想去就去。   不过等了片刻,只是等来阮晋崤在她头上揉了揉:“沁阳,以后遇到危险躲在哥哥身后,让哥哥护着你,我想到你可能会被吓成砚哥儿那般,我就心慌的很。”   恨不得晚上守在她身边休息,若是她噩梦就紧紧的搂着她,不让她一人面对黑夜。   “我不是孩子。”   “可你是宝贝。”所以得紧紧护着,捂在心上。   阮晋崤说得认真,眼里涌动的情绪教阮沁阳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灼热。   “我答应你不问你瞒着我什么,是因为我说过永远把你当哥哥。”阮晋崤应该能明白当哥哥的意思吧?   阮沁阳正想着,鼻腔涌入阮晋崤身上清冽的檀香气味,她又被他拥入了怀中。   阮晋崤抱着妹妹在她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沁阳是我永远的妹妹。”   回到了煦锦院阮沁阳还在想,阮晋崤是不是现代那种猥琐男人,一边说什么你是我妹妹,一家人分什么彼此;一边趁机揩油,揉来抱去。   不过她被他抱得时候也不觉得恶心就对了,而且不止不恶心,还觉得挺温暖。   虽然他爱在她面前做幼稚情态,但是平日里有他在,就会有一定会被护好的安全感。   衡量再三,阮沁阳同意进宫小住,同时也下定决心,出了宫就跟阮晋崤整理好关系,这样不明不白,他们觉得无碍,但让别人看着就觉着奇怪。 第63章   “什么?西太后宣懿旨叫让阮沁阳进宫?为何宣她入宫, 还是在这个节骨眼!”   “姑娘小心。”   章静妙瞪大双眸猛地站起, 疏绿见她衣袖带起了茶盅,唬了一跳,连忙去挡, 挡了一半但还是一半撒在了章静妙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 章静妙连连惊叫, 手放进水里还是钻心的疼。   章静妙眼眸泪光盈盈:“阮沁阳!”   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她,明明是上苍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为什么就冒出了个阮沁阳。   “姑娘,是不是疼得厉害?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疏绿见主子手水泡冒了一片,忧心地道。   不过章静妙却没领她的情, 放手就是一巴掌:“连你也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那水是不是你故意放的,你想毁了我, 让我彻底没了盼头……”   手上的水泡挨着疏绿的脸就烂了一手, 章静妙疼得厉害, 红着眼睛怨毒地看着疏绿。   疏绿脸上顶着带着血丝的手印,哭得满脸是泪。   “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会害姑娘啊, 奴婢是家生子在府里长大, 七八岁就跟着姑娘, 若是姑娘不信奴婢,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就去死吧。”   章静妙冷冷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丫头, 目光就跟看死人一般。   “姑娘, 姑娘, 姑娘……”   疏绿连连扣头,脑门碰地的声响一声比一声大,或许开始没存死志,却因为章静妙的冷漠觉得不如死了干脆。   “这是怎么回事!静妙,你手怎么了?”   见到父亲,章静妙如同乳燕投林抱住了章太傅,委屈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爹你说怎么办?阮沁阳都要进宫了。”   一切都与她想得不同,她本以为明帝与阮晋崤都不愿承认阮家人的存在,等到明帝认回阮晋崤,对待阮家就会如前世一般兔死狗烹。   就算阮沁阳与阮晋崤的关系与前世不同,但明帝一定也会极力阻止。   但是万万没想到,阮沁阳这一路会那么顺遂,若非明帝同意,太后又怎么可能下旨让她进宫。   明帝竟然不打算对付阮家。   “爹,那个位置是属于女儿的,阮沁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爹她是妖怪是勾引人心的妖怪,上一世阮晋崤喜欢的明明是她的庶妹,她明明没什么好下场。”   章静妙哭的凄惨,章太傅见她疯疯癫癫连这些隐秘话都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来,握着她的双肩摇了摇:“静妙你病了!”   朝心腹使了眼色把趴在地上的疏绿带了出去,章太傅眉头紧皱:“静妙,爹爹很失望,你以前不是这般,怎么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脑子全没了。”   “爹!”   章静妙委屈至极,她做错了什么,明明是父亲一直耳提面命,让她比姐姐更出色,说她会是章家最出色的女儿,姐姐们都是为了她铺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   他说她是真凰,一定会母仪天下,可后位上一世她已经失去了,这一世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跟她擦身而过?   章静妙清雅的脸蛋哭得红肿,章太傅叹了又叹:“你说她是孤魂野鬼,那爹难不成能找大师收妖不成,那太佛寺的大师亲眼见她,不止没说她是鬼怪,还说她跟阮晋崤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说她旺夫兴家。”   只能说阮沁阳的运气太好,一来京城就没见谁让她吃了亏,旁人对上雅郡主,都是碰的头破血流,偏偏她把雅郡主赶出了城。   太佛寺的大师相面千金难求,偏偏给她和阮晋崤相了,如今还病在寺庙内。   而四皇子想得到阮沁阳使的招数,更像是在帮阮晋崤和阮沁阳终成眷属。   “爹,你说你会杀了阮沁阳,不会让她坏了我们的计划。”   章静妙眼泪连连,若是别人成了阮晋崤的心上人,她还能谋划进宫搏一搏,但要是阮沁阳。   她根本看不明白她,又怎么抢得过她。   “她都进宫去了……”章太傅皱眉,真觉得自己女儿不像是以前的女儿,胆小慌乱,那还有京城第一才女的气魄胆识。   说起这个,出了那么多不同的变数,他应该重新重视她说得预知梦。这梦到底是真预知,还是她无意间知道了探查出了不少的细枝末节,拼凑出来为了满足她的私欲。   “爹一定会为你想办法,你就是咱们章家的未来,就算坐不上后位,至少也该是贵妃。”   章静妙嘴唇咬的发白……贵妃与皇后怎么可能相同,特别是屈居阮沁阳之下。   章太傅拍了拍女儿的肩,“阮家那丫头上次进宫,不是说不怎么讨西太后喜欢,想来这次也讨不到好。”   章太傅这就想错了,阮沁阳还挺讨西太后的喜欢。   阮沁阳进宫前本以为是单独给她安排一处宫殿,没想到是直接把她跟阮晋砚招到了西太后的安宁宫。   上次进宫她对西太后印象不差,但还记着她问她御赐美人的事,总怕着人难伺候,只是没想到这次过去,西太后比上次和蔼许多,备了许多玩意给阮晋砚。   “看着小眉毛蹙的,可是还吓着。”   西太后揉了揉阮晋砚的脑袋,心疼地道:“那些杀人刀的,有事不冲着大人,只敢欺负老弱妇孺。”   西太后抬眸看向阮沁阳:“也辛苦沁阳了。”   阮沁阳受宠若惊:“谢太后娘娘关怀,都是臣女该做的。”   “对着哀家不用那么生疏,你的年纪就与哀家的孙子孙女差不离多少,把哀家当做亲祖母就是,这安宁宫就当做自己家,若是有宫人怠慢了你,不必问哀家直接打骂就是。”   “太后这般说,老奴不知是该为宫中的宫女太监叫声屈,还是为安平县主叫屈。”站在西太后跟前头插赤金番石榴纹的老嬷嬷笑道,“安宁宫的奴才最守规矩,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主子,而咱们安平县主又怎么可能是生气就打骂下人的主子。”   “说得也是。”西太后笑着点头,“沁阳这般的乖孩子,还是哀家多看顾些。”   说着,就朝沁阳交代道,叫她吃了亏记得到她跟前告状。   慈眉善目,温柔细语,亲祖母也不过这般。   阮沁阳连连应声,也不知自己就怎么就那么讨西太后喜欢了。   不过比起她,砚哥儿更对西太后的眼缘。   从进了安宁宫,西太后就把砚哥儿抱在怀中,神情慈爱宠溺,阮沁阳觉得上次在西太后这儿见到皇上,太后对皇上都没那么慈爱。   这让她不禁想到,难不成阮晋崤不是皇子皇孙,砚哥儿才是。   不过……阮沁阳扫到砚哥儿胖嘟嘟的脸上依稀跟她相似的五官,砚哥儿是阮家人这事完全没得跑。   “太后娘娘你真好。”砚哥儿这两天脆弱的很,吃完西太后喂得翠玉羮,睫毛扑闪扑闪,瞧着西太后奶声奶气地道。   他没见过亲祖母,但亲祖母若是还在,应该也是这般关怀他。   “瞧瞧这小可怜,苏嬷嬷你去御书房问问陛下,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了没有!定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能就那么算了。”   苏嬷嬷应声而去,阮沁阳也没拦,只是诚恳地谢了太后。   事关砚哥儿,她没必要装大方假客套。   西太后招手叫她坐到了近边:“以后有哀家在,你们若是有什么委屈,哀家一定为你们做主。”   “太后娘娘。”   砚哥儿圆眼珠泪光盈盈,看着西太后就像是真看着亲祖母了。   阮沁阳也随着他一起抱住了西太后,想着这是阮晋崤的直系亲人,也不会觉得太尴尬,而且抱完了过后,还觉得亲近了许多。   西太后抱着两人,眼眶忍不住热了热,若是此时她的亲孙也在就好了,再抱一抱他才算是齐全。   这次安宁宫没有其他家作陪的姑娘,阮沁阳和砚哥儿一左一右的坐在西太后的身边,谈天说地,什么都说上一点。   不过阮沁阳晓得西太后最感兴趣的事就是阮晋崤,便主动把话题带到了阮晋崤身上。   “大哥自小聪慧过人,看书近乎过目不忘,写字也是七八岁就有了自己的意,练武更是韧性,风吹日晒从未停过。”   “那多累,多教人心疼。”西太后蹙眉,想象到那画面就心酸的紧。   明帝怕她心软,之前根本没告诉过阮晋崤的存在,现在想想赵曜再想想在外的阮晋崤,他们俩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阮晋崤竟然还上过战场,她忍不住觉着明帝对孙子太过严苛狠心。   “那时候二姐一定在大哥身边给他擦汗。”砚哥儿跟阮晋崤睡过几次一张床,也听大哥说过不少他与二姐小时候的事,“大哥跟我说,每次特别累的时候,二姐哄他的声音都软绵绵的,甜的就如同喝蜜。”   砚哥儿年纪小,为了让自己说出官话的字正腔圆,就会极力发音,说话清脆有力且大声。   他说完,阮沁阳明显看到西太后怔了下。   “大哥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再者大哥又不爱吃甜食,又怎么喜欢喝蜜。”   砚哥儿眉毛一蹙,觉得二姐说得甚是有理,不过片刻,他眼睛一亮,笑道:“我晓得了,大哥不爱吃甜食,但是因为二姐太甜,食物比不上二姐,所以有二姐对大哥好,他就不喜欢吃甜食了。说是喝蜜只是个比喻,因为世人都把最甜的东西说成蜜糖。”   所以对大哥来说二姐就是他心中最甜的食物。   砚哥儿觉得自己脑子转的很快,却不知阮沁阳现在想捂住他的嘴巴,这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是平时说说无碍,因为晓得他是年纪小,但当做西太后的面,却不知她听到这些会不会多想。   西太后笑眯眯,神情看不出其他,只是揉了揉砚哥儿的头:“你这个小机灵鬼。”   砚哥儿脸红笑了笑:“太后为什么光夸我。”   “自然是喜欢你才夸你,你大哥也很喜欢你吧?”   砚哥儿用力点头,他大哥自然喜欢他:“不过大哥更喜欢二姐,他们是第一好,我排第二。”   阮沁阳:“……”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平日里她想让砚哥儿孩子气一点,他非要装小大人,而现在却孩子气的不行,真把西太后当做亲昵不过的亲人。   不过……瞧着砚哥儿笑的开怀的靠在西太后的边上,不见了之前的阴霾,阮沁阳心中叹了口气,随他说好了。   西太后喜爱砚哥儿,砚哥儿困了也没叫他去别屋,而是把他安置到了内室,亲自照顾他休息。   “你回屋子休息一会,觉得少了什么就来吩咐苏嬷嬷准备,这几天累着你了。”   阮沁阳扫了眼砚哥儿,见他睡得肉脸红扑扑:“劳烦太后娘娘费神,沁阳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就什么都不必说,哀家说了你与哀家不必那么生疏,哀家喜欢你、喜欢砚哥儿,你们都是好孩子。”   阮沁阳长得妍丽,笑起来更是如同五月牡丹盛放,西太后触到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一暖,那么好看的孩子跟她家乖孙不知道会生下什么漂亮孩子。   等到阮沁阳走了,苏嬷嬷看着亲自为砚哥儿打扇的西太后,小声地道:“太后对阮小公子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慧元大师的话?”   谣言传出来,不止说阮晋崤和阮沁阳有夫妻相,还说慧元大师误认了砚哥儿是两人的孩子。   这话细究,倒不是慧元大师说得,而是他座下的小沙弥信口胡诌,但成了谣言,人们天天念叨,就变得似模似样。   西太后瞧着砚哥儿的睡颜:“都说外甥肖舅,说不定哀家的曾孙就长成砚哥儿这般。”   “那可是好相貌。”   “自然,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生出来的孩子怎可能差。”西太后护短,现在在她心中阮晋崤与阮沁阳都是顶顶好的。   砚哥儿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了西太后的话,大哥和二姐生的宝宝?像他是理所当然的吧。   混沌的脑子简单直接的想明白这点,唇边挂着笑,腮帮子挤出了小酒窝,翻身沉睡过去。 第64章   阮沁阳进宫没带多少东西, 原本海棠还怕自家姑娘委屈, 但见了西太后安排的屋子,忍不住对西太后夸了又夸。   “太后娘娘是真心喜欢姑娘,这对姑娘也太好了。”海棠感动的说话都有些破音。   阮沁阳住的地方还在太后的安宁宫内, 就在主殿边上的小宫殿, 地方比煦锦院虽然小了点, 但是一草一木都讲究的很。   太湖山石层见叠出,垒砌庭院美景, 林木掩映,清池边上一圈梨花映水,牡丹、芍药、合欢繁花似锦, 布满了院落各处。   除了院景, 屋中更是细致,摆设都跟煦锦院差不多, 家具都是梨花木, 看着不像是新打的, 而是压箱的家具抬出来给阮沁阳用。   “太后娘娘知道县主细致,这屋子的一切都是亲自把关, 怕县主住的不舒坦。”   旁边伺候的老嬷嬷听到海棠感动到变调的声音, 笑的春花灿烂, 觉着阮沁阳身边的丫头都是识趣懂感恩的。   身边的大丫头这般,想来阮沁阳的品性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真老嬷嬷看向阮沁阳, 就触到了她脸上的感动……“特别是那双亮闪闪的眸子就跟天上的繁星似的。”   张嬷嬷回想到阮沁阳那双眼睛, 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老奴瞅着安平县主比章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长得貌美,最重要的是作风大气。”   太后的安排要是旁人说不定就诚惶诚恐了,阮沁阳虽然感动,但没露出任何失态的表现。   当然张嬷嬷这般说话,也是觉得太后看重阮沁阳,有讨好的意思。   而西太后也很吃这夸奖,孙儿喜欢阮沁阳,而皇帝也觉得阮沁阳合适,阮沁阳是她孙媳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就等于是自家人被夸奖了一样。   “她是侯府嫡女,还没及笄就管家,大气是自然。”西太后抚着手指,她听过皇上说阮沁阳的事迹,她认同阮沁阳的大部分原因,便是她那份为了阮晋崤的心。   寻常女子若是担忧郎君,最多也就是日日礼佛,求菩萨保佑,而阮沁阳却为了让阮晋崤没有后顾之忧,开始了经商,铺桥修路,最重要的是她谦虚低调,从未把这些事放在嘴边炫耀。   之前她还觉得章静妙不错,但听了阮沁阳的这些事迹,两人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章家姑娘不如沁阳。”西太后毫不犹豫地道,章家姑娘虽然优秀,但其中水分谁会不知,特意培养出来的“厉害”,与阮沁阳的天生聪慧怎么会相同。   “太后娘娘,安平县主求见。”   西太后话才落音,听到宫人通传,哂然一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连忙福身:“安平县主打听了小厨房的位置,老奴以为她是为了以后方便吃食,没想到是为了太后。”   闻言,西太后笑容更甚。   西太后对阮沁阳的了解就是有本事且娇气,她那宫殿的布置,不全是她的安排,而是阮晋崤央着皇帝允了他时辰,让他亲自监工布置。   因为知道了阮沁阳的娇气,西太后没想着她能多伺候她,所以此时才觉得惊喜。   阮沁阳亲手拎着镶蓝红木镂空食盒,打开便是香气扑鼻。   “这是梨子的味道?”西太后嗅着空气中的清香味。   “刚刚听着太后娘娘咳了几声,沁阳在屋中光想着,就借了厨房给太后娘娘煮了红糖梨水,还有这道玉梨糕。”   阮沁阳表情略羞涩,“沁阳手艺不成,莽莽撞撞的就拿到了太后娘娘这里……”   西太后手搭在阮沁阳的手背,一口一个乖孩子。   “你有这份心意就是难得,哀家怎么可能会嫌弃。”   红糖梨水不算出彩,但玉梨糕却是阮沁阳早些年废了一番功夫收到的点心方子,糕点满满都是雪梨的清香,一口咬下香糯软绵,很得西太后的喜欢。   阮沁阳直接把方子大方给了小厨房,还应承西太后若是想吃,她一定亲手为太后做。   “方子虽然难得,但沁阳觉着太后娘娘认为好吃,可能是因为沁阳倾注了心意在里头,御厨手巧但沁阳这份心,只有沁阳才能做出来。”   阮沁阳微微仰头,鼻尖翘起,神气的模样可爱讨喜。   西太后笑得连连拍手:“你这机灵鬼,若是以后哀家想吃定叫你来做,你可不许喊累!”   “沁阳自不会喊累,就怕太后娘娘吃腻。”阮沁阳笑盈盈地道,多看了几眼太后翘着的点翠衔珠护甲套,这好看小玩意没看到还好,一看到她就心痒痒,过几日倒是可以弄几副短的不出格的戴戴。   阮沁阳伺候西太后用完点心,回到住处,手上又得了一堆的赏赐。   东太后虽然有田家撑腰,但毕竟西太后才是明帝生母,话语权上西太后不如东太后,但好东西西太后却有不少。   鎏金八宝匣打开,几层匣子一层比一层流光溢彩。   成套的蓝宝石点翠头面,红宝石镶金耳坠,赤金镶翡翠□□眼石坠子……样样都是好东西。   “别家嫁妆的压箱底大约还没这个好。”海棠忍不住感叹。   青葵:“太后娘娘赐下的东西,自然非同一般。”   阮沁阳看着匣子的东西,松了口气,西太后大约是真喜欢她吧。   寄人篱下是她最怕的事情,往常她只想讨好自己,对家人以外的人释放善意她总觉得不自在。   不过也幸好只有西太后,她虽入宫却不用去跟东太后和皇后请安,要不然应付起来,光想想就累。   “姑娘,可是想大爷了。”   见主子神情寥寥,海棠揣摩地说道。   阮沁阳瞥了她一眼:“你最近是收了我哥的银子?我这会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想我哥。”   话虽然那么说,但是阮沁阳却不得不认,她刚刚的确是在想阮晋崤,只不过不是在想念他,而是在想现在的局势。   如今已有人状告田家人强占农田,火烧村落,逼得平民背井离乡,家破人亡。   大约不要多久,就该是之前伺候阮晋崤亲娘的宫人告状皇后谋害子嗣,也就该是阮晋崤登场的时候。   如今她跟砚哥儿进了宫,田家找不到人胁迫,皇帝又明摆着认为他们会弑君,不说防贼简直只差把他们当做□□圈禁起来,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田家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奴婢猜想姑娘想大爷,是因为太后娘娘再好,也是太后娘娘,宫中毕竟不是自己家,姑娘鼓着劲笑脸迎人,心中说不准想跟大爷说说话。”   “在你眼中,你家姑娘就是那么个小可怜的形象。”阮沁阳见海棠努力组织语言表述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姑娘自然不是小可怜,但是奴婢喜欢看大爷疼爱姑娘,姑娘像个小孩子撒娇的模样。”   阮沁阳怔了下:“我什么时候对着我哥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奴婢不会说话,只能说出自己的感觉。”海棠触到姑娘茫然的眼睛,忍不住开了话匣子,“姑娘平日对着四爷再稚气,奴婢感觉都有一把尺子,但是对着大爷却是没这把尺子的,不管是怎么撒娇,姑娘都没想过后果如何,因为大爷对姑娘是没设底线的。”   青葵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乱七八糟,扯了扯海棠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这段时间大爷明显对姑娘的态度暧昧,时不时还进出姑娘的闺房,这对兄妹来说哪里是正常的事,她担忧的不行,偏偏海棠这个没脑子的,仿佛看不到那些旖旎气氛,还有精神说这些话。   “姑娘别听海棠瞎说,大爷对姑娘好,但对四爷也好,姑娘对着大爷也极讲礼仪规矩,哪像是海棠说得这般。”   海棠闻言鼓起了腮帮,忍着没与青葵强辩。   阮沁阳见着两个丫头,笑着叫她们一起吃糕点。   “别吵起来,你们说得话我都懂。”   只是比起青葵的,她更听进去了海棠的话,她对阮晋崤的态度,要是用贬义的话说那就是得寸进尺,打蛇上棍。   因为知道怎么样阮晋崤都不会与她置气,所以做起事来,经常不考虑他的感受,只管自己爽快。   但这也是之前了,自从阮晋崤那次袒露心声,又几次的表露脆弱,她都会考虑他的想法。   可她真是因为他袒露了心声?   阮沁阳抚着头上叮咚作响玉坠簪子,望着落在窗棂上的飞鸟,她怎么觉得自己更像是因为知道他会登基成为皇上,不想得罪他才任着他的性子来。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不是太坏了?   阮沁阳脑海里纷纷杂杂,完全没意识到最近思考阮晋崤的频率直线上升,若是以前那么个简单的问题,她直接能思考得出理智的答案,不会自我烦恼自我批评,现在却纠结起来。   入了夜,阮沁阳换了寝衣,还未上榻就听着说阮晋崤来了,她匆匆走向门扉,触到宫女惊讶的眼神,才想着她这身衣服不对。   除此之外,她怎么就那么期待见到阮晋崤。 第65章   阮沁阳忙着去换衣, 阮晋崤已经畅通无阻的进了屋。   听着声音, 阮沁阳幸好自己还没开始宽衣解带,要不然不就是让阮晋崤瞧得正好。   “沁阳。”   扫过旁边小几上的搭着的衣饰,阮晋崤脚步顿了顿, 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窈窕身影, 口干舌燥, “你在换衣服?”   “嗯。”   阮沁阳低头看了眼身上整齐的衣裳,应了声, 要不是他突然闯进来,她就该套了外裳。   “大哥怎么像是在宫中到哪儿都行走自如,简直就像是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可先去太后那儿请安了?”   阮晋崤后退的脚步一顿, 没想着沁阳这般还愿意跟他说话, 双眸注视屏风移不开眼。   横在两人面前的屏风是绘百鸟花卉的琉璃屏,昏黄的烛火摇曳, 妹妹的身体在屏风后只有三分影, 朦胧的身影散发着如玉的光泽。   “我问了安才过来。”阮晋崤眸光幽幽,嗓音不自觉地哑了下去, “我着急见你,才匆匆过来, 以后不会那么莽撞。”   “哥哥也晓得在往我屋里闯是莽撞?这个时辰若是有事可以叫下人通传,至少得给我留梳洗的时辰。”   阮沁阳动了动身子, 瞧着沁阳修长的脖颈, 迷人的曲线, 阮晋崤血气上涌,热气先往脑门冲,又往下涌。   “沁阳见我不必梳洗。”   阮沁阳轻笑了声:“哥哥说这话,大概是觉着见过我未曾打扮的模样,但我要告诉哥哥,我就是平日里看着像是没打扮,都是精心装扮半个时辰出来的结果。”   她靠着榻看书,搭在身上的毯子跟身上衣裳的颜色搭不搭都要挑剔一番,至于发饰更是精挑细选。   她的匣子里专门有一项归类,叫做“无妆胜有妆”。   这些大概都是阮晋崤这个直男无法理解的。   妹妹的声音轻软,如同丝糖把他裹了一层又一层,阮晋崤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去触碰冰凉的琉璃屏。   微凉的屏风因为后头的沁阳就如同着了火,灼的他心头酥麻。   “沁阳什么样在哥哥心中都美如天仙,若是沁阳不信,就让哥哥见见你如何?”   阮晋崤喉结滑动,吞了口唾液,就算他有张好脸,这动作也欲念四溢,寻不到丝毫的正经。   “现在?”   寝衣不算是透,但却有点贴身,放在现代无所谓的尺度,但放在这儿还是要多穿一件才保险。   “还是算了吧,等会再说。”   阮沁阳伸手想取旁边的外裳,手臂还未露出屏风,就被阮晋崤结结实实的握住。   白皙柔滑的手指窝在掌心,阮晋崤上前了一步,借力把沁阳搂在了怀里:“沁阳,我想要……”   阮沁阳怔愣地看着阮晋崤:“怎么?”   触到妹妹身上完整的衣裳,阮晋崤松了口气,但表情却是掩不住的失望。   “别着凉,多穿些衣裳。”   说着把小几上的衣裳塞进了阮沁阳的怀里,退了出去。   阮沁阳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手腕,阮晋崤那一下抓的极紧,她有那么瞬间感觉阮晋崤是想捏碎她的骨头。   “大爷先回去休息了,说姑娘若是有什么不便只管吩咐弓藏去叫他,说姑娘若是睡不着就点合香。”   青葵奉上了盒子,里头放的就是千金难买一块的昙合香。   “没头没尾的。”   阮沁阳看着香料撇了撇嘴,阮晋崤来的急匆匆,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她不过穿个衣服的功夫,他人就消失了。   走得那么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放狗赶他。   不过他说他想要?想要什么?   阮沁阳拿了花膏揉手,靠在榻上思索,抓住她的手说想要,这感觉怎么有些不正经呢。   把青葵叫到了跟前,阮沁阳眨了眨眼:“大哥只说先回去休息了,除了香料这些没说别的话?没说要从我们这儿取什么东西?他的神情如何?”   青葵仔细回想:“大爷没说取什么东西,只是问了奴婢姑娘在安宁宫住的好不好,太后娘娘有没有为难姑娘,姑娘今日一天都做了什么。”   至于神情,青葵无奈,在她看来大爷除了对姑娘时神情生动,对着她们根本不会流露什么不同的表情。   “若细说起来,大爷神情看起有些急迫,气势比以往慑人,不如来时轻快。”青葵仔细思考也只能辨别出这点细枝末节。   阮沁阳长吟了声,依然没什么头绪。   该说阮晋崤是个乌鸦嘴,阮沁阳之前还有些睡意,但重新换了寝衣躺回架子床,脑子清醒的很,半点都不想睡。   点起了他送得香也没什么用,最后灌了几杯酒,有些微醺才躺倒睡着。   /   “姑娘,你说东太后病的是不是特别厉害?”   海棠想到从那些宫女耳中听到的谣言,“四皇子说要娶姑娘你为东太后冲喜,这话应该不是真的吧?”   “你从哪儿听来的?”阮沁阳挑眉;。   “宫里面许多人都知道,说四殿下跪在陛下跟前求娶姑娘。”海棠对赵曜没什么好感,表情有些着急,“要不要告诉大爷,他们说太后为把姑娘接进宫,为的就是四皇子的婚事。”   “若是为了婚事就该是接到东太后的宫中,再者我进宫那么久,可没拜见过东太后与皇后娘娘。”   要是为了四皇子进宫,她就是皇后娘娘的准儿媳,怎么可能进宫几天都不去皇后的宫殿请安。   再者赵曜这事她早就知晓,她爹给她来的信件还交代她离赵曜远些,直接说他并非良人,会给她带来灾祸,还道她既然选择入宫避难,只管跟西太后与阮晋崤亲近就是。   这话已经明显的让她装傻充楞都不成,但她依然拖着也不给她爹什么准确回复,只是教他放心,说自己能好好照顾好自己。   阮沁阳趴在亭廊边上翻了个身,扔了块鱼食入池。   看着五颜六色锦鲤一拥而上,阮沁阳打了个哈欠。   “我爹爹可还有来信?”   “不曾。”   “人无聊就爱胡思乱想,去给我取本书来,要晦涩难懂的著作,让我脑子动起来没工夫想其他。”   青葵应声去了,海棠留在旁不禁问:“姑娘胡思乱想什么?”   阮沁阳睇了她眼,朝她招了招手,等到她附耳过来,戳了戳她的脸蛋:“自然是不能告诉你们的秘密。”   海棠委屈嘟嘴,阮沁阳笑得前俯后仰。   “这是在乐什么,能不能说给本公主听听?”   阮沁阳怔了下,扭头在入口处见到了曾经长公主宴上见着的两位公主,缓缓站起福了福身。   “请晗月公主,明霞公主安。”   明霞公主上下打量阮沁阳,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她一面,许多惊鸿一瞥美人都经不过第二面的审视,但阮沁阳倒是不同,第二面却是更美了。   水眸盈盈,身段娉婷,那双搁在腰间的柔荑也白嫩的能掐的出水来。   明霞公主瞧着她手上拿的象牙嵌百宝凤凰牡丹图宫扇,暗暗咬牙,宫人说得没错,西太后果真疼她,连这般好东西都给她用。   “安平县主还没说刚刚丫头是说了什么笑话让你乐的花枝招展。”   听出明霞话中的敌意,晗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   明霞只当看不到,她们明明是帝女,之前要让赵思葭就算了,现在为什么连一个侯爷之女也要客客气气。   这世上的人,就是你对她越客气她越不把你当回事,她强势一些,阮沁阳才会尊着她。   明霞这想法不知道放在别人身上可不可行,但放在阮沁阳的身上只会起相反作用。   阮沁阳向来就是你尊重我,我自然就尊重你,若是你高高在上俯视我,我又不贱为什么还要对你好言相待。   再者这两位,大概就是特意来找她的。   她住在安宁宫中,平日也不去太远的地方,就是在这宫边上的亭廊消磨消磨时间,看鱼赏景,这两位公主若不是特意绕过来,也不会见着她。   只是就不知道这两位是为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公主你们一过来说了几句话,我就已经忘了。”   “要是那么小的事情,你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明霞满脸不信。   阮沁阳:“我这个人知足常乐,所以一点小事我也笑得那么开心。”   阮沁阳态度淡然,不喜不悲,但明霞却有种被嘲笑了的感觉,轻哼了声。   晗月的年纪要小些,见状有些无措,尴尬地朝阮沁阳笑了笑。   瞧着她们两个,阮沁阳以前没想,现在突然想起她们都是阮晋崤的妹妹,比起她阮晋崤跟她们才真是有血缘关系,虽说两人的五官跟阮晋崤没多少相似,但依稀都能看出是赵家人。   也不知以后阮晋崤见了两人会什么态度。   阮沁阳正想着,就见青葵转回,不过两手空空,旁边跟着了阮晋崤。   乍见阮晋崤,明霞跟晗月都怔了下,明霞惊讶:“男子怎能随意出入宫闱?”   “这儿是太后娘娘的安宁宫,我哥哥能出入这儿自然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允许,明霞公主不必担心。”   阮沁阳说完,却见明霞抬着眸盯着阮晋崤不撒眼,就像是视线长到了他身上。   她还担心明霞找借口为难阮晋崤,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阮沁阳:“……”这位公主以后要是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该多尴尬。   阮晋崤自然是先瞧见了沁阳,后面才看到旁边有两位碍眼的,脸上的柔和微微收敛,正色道:“臣请二位公主殿下安。”   明霞矜持地点点头:“我们与安平县主正说着话,没想到阮大人会匆匆过来。”   阮晋崤“嗯”了声。   “阮大人可热,坐下教宫女扇扇风?”   “不必。”   阮晋崤惜字如金,神情淡漠矜贵,明霞越看越觉得欢喜,她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弯弯道道,只晓得父皇重用阮晋崤,阮晋崤前途似锦,连章静妙也对他有着不同旁人的注视。   这般好的儿郎,若是成了她的驸马,那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事。   “阮大人喝茶。”   不借宫女之手,明霞亲手斟了杯茶,双手奉起殷切地递到了阮晋崤的面前,“这茶是谢阮大人保卫辽东,扫除敌寇,我虽然是女子,但却是一国公主,该给阮大人递这杯茶。”   阮沁阳有些看不下去,轻咳了声。   这声咳嗽成功让阮晋崤的注意力转到了妹妹身上:“喉咙不舒服?可是晚上吹风着凉了?”   阮沁阳摇头,见明霞举着茶瞪着她瞧,心中叹了声,抬手也倒了杯茶水,递到了阮晋崤面前:“哥哥喝我的吧?”   明霞那么郑重,阮沁阳也只有双手奉茶,大眼期待的盯着阮晋崤瞧。   晗月公主在旁咂舌,早听过阮家兄妹感情好,没想到阮沁阳对自个兄长霸道成这样,连兄长喝水都不准他喝别人沏的。   阮晋崤的笑容直达眼底,接过了妹妹手上茶水:“好,喝沁阳的。”   被晾在一旁的明霞气得快要炸裂,把茶杯扔给了旁边的宫人,瞪着阮沁阳:“外头谣言纷纷,安平县主若是知事,不该避嫌,以防连累了阮大人名声,为何现在这副做派。”   阮晋崤冷冷睨了明霞一眼:“公主是否管得太多,臣与舍妹的事,只关乎我与她,我们兄妹情深怎么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几句话就疏离。”   说着,阮晋崤目光软柔的瞧向妹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两人的气氛亲昵柔和的就像是插不下任何一人,明霞咬着内唇,狠狠憋着才没让自己的表情扭曲。   “可阮大人你始终会娶妻,而安平县主始终也会嫁人。”   这会阮晋崤没答,只是扫向明霞的眼神更冷。   阮沁阳真不懂这场面算是什么,真妹妹和假妹妹跟哥哥的一出戏?   内容太不合常理,所以戏名也十分难取。   “臣与舍妹有话要说,不知二位公主可否……”   阮晋崤没说完,明霞跺了跺脚,受不了委屈气急走了,晗月连忙跟上,宫人互看一眼纷纷退下,亭子一下就只剩了阮晋崤与阮沁阳两人。   “刚刚沁阳可是吃醋了?”   “……”吃他跟他亲妹妹的醋吗?阮晋崤的脑子到底是怎么一个思考回路。   阮沁阳喉咙发痒,猛咳了几声。   阮晋崤扶着她的腰肢,手掌在她后背轻拍:“别急,我是高兴,又不是取笑你。”   阮沁阳闻言咳得更厉害。   阮晋崤把妹妹搂在怀里,突然靠近朝她唇边吹了口气,濡湿的气息扑面,阮沁阳怔愣地睁大了眼,茫然懵懂地看着阮晋崤,哪里还记得咳嗽。   “止住了。”阮晋崤眼眸因为笑意微眯,眸如点漆,亮闪闪像是偷了夜的星星。   阮沁阳:“……”是谁教他的那么奇怪的止咳方法。 第66章   “我的书呢?”   阮沁阳白净的手放在阮晋崤面前:“我唤青葵给我拿几本书打发时间, 你们俩不会都没带吧?”   阮晋崤握住了妹妹的手:“她带了我来, 沁阳想听什么, 哥哥讲给你听就是。”   阮沁阳想摆脱刚刚的暧昧气氛,才刻意提些不相干的, 没想到阮晋崤的爪子就那么自然的搭上来了, 还把自己拿来跟书本类比。   不过她要看的书是晦涩难懂的, 这倒是跟他合得上。   一样的难懂, 成迷。   松开了手, 阮沁阳瞧着阮晋崤, 她神情专注,他就更专注,眉眼带笑, 她想传递的严肃估计半点都没递进阮晋崤的眼里。   那么一想还是砚哥儿好,若是砚哥儿这会儿应该自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果然就是孩子大了性子野了, 也就不懂事了。   阮沁阳在心中默默腹诽。   “我来是有话想与沁阳说。”   “嗯?”   阮沁阳坐回了亭廊,瞧着池子里喂得肚鼓的鱼儿。   “沁阳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们如果不是亲兄妹。”   “嗯?”阮沁阳懒洋洋的神色一收, 应得这声格外响亮, 阮晋崤一直拖着,她每次觉得他要说了, 做好了准备, 表情情绪都到位了, 他又不说。   搞了那么几次她都倦了, 今天这个开场阮晋崤终于是要说了吧。   “沁阳你是不是感觉的到我一直不想说。”阮晋崤坐在沁阳身边, 握住了她的指尖。   这都到了关键时刻,阮沁阳自然不会抽出手指,反而把阮晋崤抓紧,点了点头:“而我一直在等,也是为了让大哥消除顾忌,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妹。”   “不是兄妹,也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柔软的手指覆盖手掌,阮晋崤忍不住捏了捏,触感柔软,阮晋崤挨个捏着玩了起来,要是可以还想放进嘴里吸吮。   阮沁阳等着阮晋崤接下来的话,却见他玩起了她的手指。   半晌无语,阮沁阳忍不住道:“你的话说完了?”   “嗯。”   见阮晋崤点头,阮沁阳胸膛鼓着的那股气一散,靠在了围栏上有气无力,竟然又放了个哑炮,对于阮晋崤来说告诉她,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妹到底有多难。   他到底是觉得她能多翻脸无情,难不成在他想象里,他一告诉她,她就会叫他滚蛋不成。   再这样“狼来了”下去,她都不想等他开口,而是主动告诉他,她知晓了,并且觉得影响不了他们的关系。   “沁阳,我们不是亲兄妹。”阮晋崤抚摸着妹妹的手背,启唇轻描淡写地道,“比起让别人告诉你,我更想亲口与你说。”   阮晋崤说完,张臂把沁阳拥入怀中,脸颊拂过她柔软的发丝:“于我来说,知不知身世,沁阳在我心中的重要与位置都不会变,沁阳于我来说,永远都是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阮晋崤声音低缓暗哑,镇定坦诚的一如往常。   但是两人靠的太近,阮沁阳轻而易举就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心跳,猛烈的在他的胸膛跳动。   阮沁阳鬼使神差的伸手挽住了他的后颈,与他一般紧紧拥着他。   嗅着他身上冷冽的龙涎香,阮沁阳点了点头:“就算不是血脉亲人,我们的关系与感情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沁阳。”   躲在阮晋崤胸膛的那只猛兽张牙舞爪的破开了牢笼,让他的眼里染上了激动的赤红:“沁阳,我想要吻你。”   阮沁阳:“……”   她是产生幻听了吧?   阮沁阳松开了手,推开了阮晋崤,才发现阮晋崤的身体微微发颤,配上他那双烧红的眼,比起紧张更像是激动。   原本阮沁阳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见他模样,比起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更怀疑是阮晋崤吃错了东西脑子坏掉了。   阮沁阳沉默与他对视,见他似乎还在等待她允许,心中又是一阵无语。   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眸光深邃,鼻梁高挺,魅力无俦,不过这魅力朝着她散发是不是有点不对,两人刚刚还说要做一辈子的兄妹。   “你见过哪家哥哥吻妹妹的。”阮沁阳有些气急,忍不住白了阮晋崤眼。   “旁人不行,世人不许,可我不在乎。”阮晋崤伸出了手,“我只在乎你。”   阮沁阳怔了下,看着面前手掌。   阮晋崤的掌纹很稀奇,每一道都很深,但七零八落,只有属于婚姻那条线干净长无杂纹。   以前她看他手掌的时候,就说以后她的嫂子有福了,他认准了谁大概就会与她过一辈子,不会再招惹其他的野花野草。   那时候他怎么说来着……他说让她看看掌上有没有属于兄妹亲情的线,他跟她的线一定比什么夫妻线更长更久。   而现在……   阮沁阳抿了抿唇,提起裙摆,小跑出了亭廊。   “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跑?”   海棠在外头守着,见状惊讶地看着主子。   “阮晋崤跟过来了没有。”阮沁阳一边快走,一边朝海棠问道。   “大爷还在亭廊,正看着姑娘呢,表情看起来好像在难受?”海棠不确定地道,“姑娘为什么突然跑出来,可是跟大爷吵架了?”   “别问别说……”阮沁阳听到海棠说阮晋崤表情难过,想回头看一眼,不过强忍住了,“别回头看。”   “是,姑娘。”   海棠老实低头跟在阮沁阳的身边,等到了屋里才道:“那亭廊里的东西要不要去收回来?要不然叫宫女去看看大爷走了没有,走了奴婢再去收拾。”   “你看着办。”   阮沁阳躺倒在了榻上,想到什么又爬了起来:“把门扉关紧了,以后要是阮晋崤来了,先通报……不,直接说我不想见人,找借口拦了。”   海棠摸不着头脑,刚刚在亭廊两人不是还抱着,青葵还掐了她的胳膊,说怕自己忍不住冲进去,怎么现在两人又这般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家姑娘怎么喜怒无常的,一会一个态度。   海棠应声去办,青葵上前为主子拆下步摇,见主子沉思,忍不住道:“姑娘这般很好,大爷这些日子……有些太亲近姑娘了。”   这话在青葵心中已经憋了很久,说出来顿时轻松。   本来这些事不该她来说,她知道她家主子是最有主意的,样样事情都心中有数,但是这些日子看着主子越来越放纵大爷,她就有些着急了。   亲兄妹的恋情可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这要是让外人晓得,吐沫腥子就能淹没阮家,她不想让自家主子受那样的委屈。   “他说想要吻我,我才跑了。”   阮沁阳说完,青葵的心仿佛被挂在了万丈悬崖边上,张着嘴喘了几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姑娘,姑娘,大爷怎么能这般,他怎么能迫你……”   见青葵无力跪在塌下,双眼含泪,仿佛她已经被阮晋崤糟蹋了。   阮沁阳本来心情还有些复杂,见状思维发散,反而没那么拧着。   “我与他不是亲生兄妹,不同爹也不同娘。”   阮沁阳轻松说出来,就见青葵瞪大了眼,眼眶里的泪珠落下,看着也不凄惨可怜,反而觉得傻气的可乐,有几分海棠傻丫头的神采。   青葵喘了几口气,瞧着主子不像是开玩笑,边哭边笑:“那真是太好了……是奴婢误会了大爷,奴婢太傻,怎么会觉得主子会做出格的事,这般真是太好了。”   青葵又哭又笑,脸跟个花猫似的,阮沁阳感染不了她的喜气,又道:“这怎么就好了,他不是我亲大哥?与我没有血脉联系,他说要吻我怎么就不出格了?”   “这……”   青葵脑子顿住,觉得主子说得也是,不管是什么关系,还未娶主子,就提出要亲主子,怎么都是不对的。   青葵呐呐:“大爷跟姑娘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恐怕是知道了身世乍喜,没了分寸才逾越了,姑娘别生气。”   阮沁阳没生气,倒是长叹了口气。   “我与他自小兄妹相称,我把他当做亲兄长,他也说把我当做永远的妹妹,现在却又这样,你难不成觉得是对的?”   她没把这事跟海棠说,而是跟青葵说,是因为她知道青葵的性子沉稳,思考更有逻辑,也更理智。若是跟海棠说,她现在大概已经跳起来,叫她快些嫁给阮晋崤。   “可这般,姑娘就能受大爷一辈子的照顾。”比起阮晋崤,青葵自然是更站在自家小姐这一边,可从主子这边思考,她也觉得这是好事一件,“奴婢觉着不会有人像是大爷这般对姑娘好了。”   “那会不会是你见的外男太少?”阮沁阳挑眉反问。   青葵哑然,反正她家姑娘想否认一件事的时候,谁也说不过她。   阮沁阳也没为难她:“你洗把脸下去休息。”而她一个人慢慢烦恼。   *   屋中静谧被脚步声打破,西太后本在榻上数佛珠静思,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   “可是打听到怎么回事?快说来给哀家听听。”   苏嬷嬷笑眯眯地上前,差使宫女把佛珠子放回匣子,才坐在太后塌下的小凳上,笑道:“太后莫要急,说是大殿下抱了安平县主,县主害羞跑了,回了屋还吩咐宫人说大殿下来访都要拒之门外。”   西太后本是大笑着,听完指尖戳了戳苏嬷嬷的肩头:“你这不是调侃哀家,小儿女都置气了,你还要哀家不要急。”   “老奴话还没说完,说是两人抱了好久一会,大殿下贴在安平县主耳边说了悄悄话,安平县主这才恼了,推开大殿下回屋。”   闻言,西太后摆手一笑,上了年纪听戏都喜欢听小儿女甜来蜜去的戏,苏嬷嬷那么一说她就想象到了当时的画面。   两个人都是天仙般的长相,笑闹应该也美的如景似的。   “哀家这大孙儿真是太莽撞了,怎么能对姑娘这般心急。”   西太后捂着唇笑了笑,“此刻他人呢?回陛下那儿办事了?”   “大殿下在亭廊站着愣了半晌,如今该是……”   “阮侍郎求见太后——”   苏嬷嬷话没说完,就听到宫人的通传,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奴还说大殿下去御书房忙事,没想到大殿下念着太后娘娘,来请安来了。”   西太后乐不见眼,早些年她算卦求签总说她有个福慧双修,紫气冲天的孙儿,命卦算着要比赵曜大几岁,她总想着这福气孙一定是被田皇后害死了。   没想到阮晋崤冒了出来,这就跟天赐的一般。   她虽不介意阮晋崤只看阮沁阳,但他若是还来给她请安,自然更让她开心。   “快请进来。”   这些日子阮晋崤跟着明帝忙前忙后,看起来气势更为慑人,阮沁阳每日与他接触感觉不到,但西太后握着阮晋崤的手,上下打量,越发越满意,连叫了几声乖孙。   阮晋崤耐心的应了,半跪在西太后的跟前,与她说些家常话。   “你呀!”西太后点了点亲孙的鼻子,“哀家知道你想着你的沁阳妹妹,哀家又不是外人,你不必打起精神与哀家说好听话,有什么话可以直接与皇祖母说。”   “祖母……”   阮晋崤叫了声,抿着唇并未说话。   “你太心急了!”西太后刚孙儿的样子,没好气地道,不过旋即又挂上了笑,“不过也无碍,姑娘有时候就得逼一逼,特别是沁阳这般聪慧的女子。”   许多事阮晋崤心中自有琢磨,不过听到西太后说他与沁阳的关系,阮晋崤也愿多听。   “皇祖母觉着妹妹心中有我?”   “自然,若非有你为什么要你抱,为什么愿意随你进宫。”   在西太后看来,阮沁阳这进了宫,就跟已经嫁进皇家没什么两样,只等阮晋崤恢复身份,给她名分。   “那接下来孙儿该怎么办?”阮晋崤顺从地问道,看着完全是个孝顺孙儿。   “自然是缠。烈女怕缠郎,沁阳脸皮薄你就不要脸皮,总归她会软和的。”西太后摸了摸孙儿的头发,倒是感谢有阮沁阳的存在,让他们祖孙因此关系亲近了起来,“再者皇祖母不是在这,沁阳住在安宁宫,皇祖母怎么会不帮你。”   闻言,阮晋崤扬起,眼底的笑容比之前真诚许多。   他对西太后的帮忙并无多少期待,他高兴的是,他与沁阳该在一起这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正常不过。   所有人都希望沁阳与他在一起,都认可他会是沁阳最好的归宿。   *   “陛下如今对臣妾难不成是防贼?”   田皇后才见过妯娌,知道了外头的情势,狠狠哭过一场,眼睛红肿。   可她就是这般落魄的样子,想进御书房见皇帝一面也是费尽功夫,几乎硬闯才见到了人。   明帝见到皇后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挥退了商议政事的官员,却留下了阮晋崤与几个护卫。   田皇后冷眼看着,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阮晋崤,她早该知道这人就是清雅生的贱种,这副贱样教她看了就觉得恶心。   田皇后的厌恶不加掩饰,阮晋崤只是抬眸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没行礼的打算,也无恼怒的情绪。   “你好大的胆子!”   “朕看你才是好大的胆子!”阮晋崤没把田皇后的恶意放进眼里,但明帝却不是这般,见着田皇后恶婆娘的模样,就想起了当初她是如何对付清雅。   这样的恶妇,落魄成这样还不忘对他与清雅唯一的孩子耍威风,此刻他就想细数她的罪行,把她打入冷宫。   “陛下!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只是想见陛下一面,与陛下说说话,陛下难不成觉得臣妾会行刺陛下,竟然还把他们留下。”   田皇后这些日子伺疾,日日伺候东太后,穿着素净,此时双眼红肿,话语间眼泪落下,她本身容貌不差,此时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   只不过屋里没人会怜惜她,这样的模样对明帝来说远远不够。   这恶妇生生逼着他杀死了他此生最心爱的女人。   “你来御书房想要说什么,有话便说朕还有公事要处理。”   田皇后捏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知道她这些泪水流了也是白流,这男人对她从来没一分怜惜,曜儿出生也不过是为了给田家一个交代。   “臣妾前来是想问问陛下,臣妾犯了什么错,为何这些日子除了臣妾的宫殿与太后的宫殿,臣妾哪儿都不能去,今日贵妃来问臣妾要宫中各库的账本与钥匙又是什么意思?臣妾是皇后,是后宫之主,难不成皇上要宠妾灭妻,架空臣妾的权利。”   听到妯娌说娘家现在的难处,又联想到黎贵妃的咄咄逼人,田皇后慌了,东太后说得那些保证她都觉得太虚,只想来见明帝,听他怎么说。   看看他是不是打算一点情分都不念,不止要认回阮晋崤这个孽种,还要残忍的除掉田家,还有她与曜儿。   明帝猜想田皇后就是为了这事,淡淡道:“你田家这些年在外作恶多端,而他们仗的是你的势,仗的是有老四这个皇子叫田义舅舅,田家的事不明之前,朕的确打算限制你作为皇后的权利。”   “陛下说这话可真诛心,田家的确是臣妾的娘家,但是田家何时仗过臣妾与曜儿的势……田家是股肱之臣,只朝中重臣,几代人兢兢业业为了大明江山,辅佐了几代帝王,为何在陛下口中就成了这般。”   田皇后先撇清了她和她儿子与田家的关系,才再为田家说话。   她不知道她这力求自保的丑陋样子,更让明帝厌恶。   “朕还是那句话,事情为查证清楚之前,就请皇后老实在宫中待着,你见田家人朕允了,但其他皇后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陛下!”   “朕闻言有人计划行刺朕,为了防范于未然,朕加派了许多侍卫在宫中巡逻,若是皇后不在宫中待着,四处闲逛,不说刀剑有没有长眼,如今许多人都没长眼睛,伤了皇后就不好了。”   田皇后神色扭曲,咬着唇瓣生生咬出了血:“陛下这是要臣妾死啊!陛下,你是不是为了这个孽种!”   田皇后指向阮晋崤,她可以在明帝面前没有尊严,但却不能在清雅生下的孽种面前丢人。   “是不是他污蔑田家!一定是他挑拨离间,说什么行刺,这样孽种陛下何必要认,清雅又不是什么干净女子,臣妾看他不一定是陛下的孩……啊——”   砚台擦着田皇后的面皮而过,深深把她的脸撕开了个口子,兜头盖脸的在她身上洒了一身墨。   田皇后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明帝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你这毒妇胡乱说个什么,崤儿是朕的亲子,朕再清楚不过,要是让朕听到你污蔑清雅,朕一定活剥了你的皮。”   “都那么多年了,就那么个脏女人值得陛下一直惦记?若是惦记又怎么会入宫的秀女与那女人有一点相似陛下就皱眉不要,臣妾看陛下也是恶心那女人的,恶心到不愿意见到与她眉眼相似的人……”   田皇后捂着脸恶狠狠地说道。   “你给我住嘴!”   明帝寻不到东西扔,走到了田皇后面前想亲手捏死她。   他怎么可能恶心清雅,无论清雅活多久,她现在依然活着,都会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怎么可能因为那些事情,会觉得她恶心。   “陛下,够了。”   阮晋崤让左右侍卫堵住了田皇后的嘴:“送皇后娘娘出去梳洗。”   田皇后怨毒地瞪着他,恨不得拆他骨,吃他肉。   阮晋崤扶着快站不稳的明帝坐下:“是否要为父皇唤太医过来。”   明帝捂着胸口摆了摆手:“不必……崤儿,皇后说得都是她恶意揣测,你母亲是美好不过的女人,朕对她……”   阮晋崤点头:“有些话可听,有些话不必听,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想起清雅,明帝没了再议事的精神,回宫殿小歇,阮晋崤接手了剩下的事,吩咐宫中暗卫:“盯着皇后,若是她给东太后递了什么东西,迅速来报。”   如今田家还剩什么,也就剩了东太后崩了这一招。明帝的嫡母驾崩,明帝于情都该放过田家一马。   不过田家和东太后豁的出去,他们却不会给他们这个豁出去的机会。 第67章   皇后大闹御书房反倒被泼墨赶出去的事没一会就传遍了宫廷, 阮沁阳把玩着黎贵妃送的礼物,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黎贵妃已经给姑娘送了几道礼了, 就是为了之前黎姑娘的事赔礼道歉,这送的也太多了点。”   “大约是觉得我福气重, 想讨好我蹭些福气。”   阮沁阳摸着玛瑙圆珠, 笑眯眯地道。   黎贵妃大约是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 如今掌权了, 礼物不好送给阮晋崤, 就往她这里送。   但她这意思是讨好, 还是故意想叫田家更恨阮家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自个身下还有两位皇子。   “这一盒是什么?”   阮沁阳看到黎贵妃送来的盒子,旁边还有个小盒, 挑眉问道。   “这是晗月公主送的,说是为了那天的失礼赔礼。”青葵原本想着姑娘到了宫里, 宫里贵人多指不定会受委屈, 没想到连公主对要对她低头,“明霞公主被太后娘娘禁足, 恐怕晗月公主是被吓着了, 所以才给姑娘递礼。”   明霞被禁足是理所当然的事,勾引起自己的亲哥, 让西太后看来估计气的拍胸。   而明霞以后要是知道, 估计会羞耻的不想踏出宫门。   哥哥与妹妹凑对, 世人难容, 光是脑海里想想就觉得不对恶心的关系, 阮晋崤不知道怎么就过渡的那么好,才晓得她不是他亲妹妹那么一段时间,就对她提出那种奇怪的请求。   “……大爷,还在外头等着。”   青葵收好了首饰,见姑娘靠在榻上玩起了九连环,忍不住说道。   “深宫内院,他一个男子,频繁进出,在安宁宫逗留不走,难不成没人赶他?”   阮沁阳也就是说说而已,西太后是阮晋崤的亲祖母,想也知道阮晋崤可以在她门前当门神是西太后默许的。   “二姐,你怎么这样……”   砚哥儿刚进门就听到二姐这句话,扁了扁嘴,“我刚刚在外头碰见大哥,那么热的天他在外头站着,你有什么气,就不能叫大哥到屋里头罚站。”   “又开始偏心了?”   阮沁阳睇了砚哥儿眼,让他想起当初他站在阮晋崤那边,她对他的态度如何。   砚哥儿嘴扁的更厉害,坐在榻尾:“大哥又没做错什么,而且我都叫大哥罚站了,怎么还能说是偏心。”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砚哥儿摇头。   “他做了十分过分的事。”阮沁阳做了个鬼脸,手压成爪子状把砚哥儿捞到了怀里,“这才在太后娘娘那儿养了几天,怎么又胖了一圈。”   “每次我瘦了,二姐就嫌我瘦,我要是胖了,二姐又说我肉。”   砚哥儿斜眼,算是明白孔夫子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二姐的心思一会儿一个遍,他不信大哥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一定是二姐自个那儿不舒坦了,拿大哥撒气。   阮沁阳把手指塞进了砚哥儿的脖子,他下巴的肉跟是脖子上的肉挨在一起,肉呼呼,软嫩嫩。   “没嫌你胖,只是怕你没了脖子。”阮沁阳笑盈盈。   “二姐!”   砚哥儿摸了摸自己脖子,明明还在而且比在镇江时还挺拔了。   开心就说他长得有福气,不开心就说他没脖子,“就算大哥做错了什么,二姐也给他解释的机会,就是不给解释的机会,而把他叫进屋里说他脖子太长也好,大哥一直在外头,若是想些可怕的事情怎么办?”   砚哥儿深有体会,小时候他做错事,宁愿爹爹跟二姐训他,也不愿意他们不理他,一个人想东想西太可怕。   “你当他是你,他比我还要大。”   “可大哥在二姐跟前就跟小孩一样。”砚哥儿摇了摇阮沁阳的胳膊,“就叫大哥进来吧,要是大哥晒黑了不好看了,二姐又嫌弃。”   “我可没那么骄纵无理。”   砚哥儿心中戳了戳手指,心想二姐哪儿不骄纵了。   “既然过来,我们一起练字?”   砚哥儿眼眸一亮:“练完了让大哥进来给二姐揉手。”   阮沁阳:“……你去外头跟他一起罚站吧。”   既然那么喜欢阮晋崤,干脆他们待在一块好了。砚哥儿犹犹豫豫,瞧了瞧二姐,又瞧了瞧外面的日头,想着要是有他陪着,二姐应该会容易心疼,就迈着小胖腿跑了出去。   阮沁阳瞧着,呲了呲牙。   阮晋崤一个人站着别人就觉得她强势了,再加上一个小胖团子,还真显得她是心硬的恶人。   “姑娘,要不然奴婢找几个人请大爷离开?”青葵艰难地道。   “你要是能把他请走就好了。”阮晋崤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没见过谁能撼动。   “叫他们进来吧,我与他好好聊聊。”   阮沁阳咬牙不甘。   毕竟是阮晋崤的地盘,这宫里的主子都是阮晋崤的亲人,她做的太过,连累的还是阮家人。   听到姑娘想通,青葵克制住脸上的喜意:“姑娘别发脾气,好好说。”   “他不说些乱七八糟的,我没事发什么脾气。”   阮晋崤牵着砚哥儿进来,两个人委委屈屈,就像是被母老虎扫地出门的父子俩。   阮沁阳摇头打散脑海中这奇怪的念头,打发砚哥儿去内屋休息,把阮晋崤留了下来。   今个阮晋崤穿的是件深蓝色的衣裳,如墨色衬着他的气势有几分冷清,除此之外,阮沁阳的目光滑过他的面部。   就像是叫砚哥儿说准似的,阮晋崤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弱,就那么几天竟然真晒黑了。   从战场回来养的有几分白净的面皮又隐隐散着健康的小麦色泽。   不过也不丑就是了,反而叫人觉他五官更为深邃,英俊的极具侵占性。   扫到他脖间的汗,阮沁阳抿了抿唇:“你要不要去换身衣裳,擦了汗再来跟我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我还要去当值。”   阮晋崤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汗,阮沁阳眼尖看出了他那张帕子是姑娘用的,而且花样你与她之前用的一样。   “你这帕子是我的?”   阮晋崤点头:“你落下我拿来用了。”   阮晋崤一进门就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凳上,阮沁阳本来以为他是想明白了,不在想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可听他这话她就蹙起了眉。   “你不觉你这般奇怪。”   就像是个变态似的,用她用过的东西。阮沁阳见他又把帕子收回怀里,像是放回什么珍贵东西,心里说不出膈应。   按着他这个样子,也不知他那儿放了多少她的东西。   阮沁阳本以为阮晋崤会矢口否认,找借口理由,但没想到他点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知道奇怪,也知沁阳知道可能会觉得恶心,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只是想跟沁阳更亲近。”   “用一张帕子就亲近了?”   阮晋崤哂笑,不言不语。   他这个样子,阮沁阳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想了想,放软了声音:“哥哥还记在太佛寺,大师说我们不是兄妹,你那生气的情绪吗?”   在她看来阮晋崤对她并不是男女之情,说想吻她,也不过是知道了两人非亲兄妹,想换个方式把她留在身边。   “哥哥,你只是还没遇到喜欢女人,不懂男女之情是如何,才想与我在一起。”阮沁阳朝阮晋崤道,“你对我只是兄妹之情,因为早些年我们只有彼此,我爹娘因为你的身份不敢与你亲近,才教你觉得我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但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妹妹,不是我就算是阮姀,她要是归家的早也会敬你爱你。”   “阮姀?”   听着妹妹口中,他像是谁人都可,阮晋崤捏着手边茶盅,竟然生生捏碎了。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阮沁阳怔了怔,看着阮晋崤的手,他这手也太有力了吧,若是捏的是她的骨头……   她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也不知怎么就激起了他的怒火。   “沁阳,觉得我不懂男女之情?”   阮晋崤的眸子里满是阴鸷,起身牵起了阮沁阳的手,他握着她的手是刚刚捏碎了茶盅的那只,尖锐的瓷器划破了他的手掌,滚烫的鲜血涌出,两人碰触,阮沁阳就感觉到他手掌上还卡的有瓷器碎片。   虽然没划到她手腕上,但想想也知道卡在阮晋崤的掌心他有多疼。   “叫太医过来,你先看了手,我们有空再说。”   阮沁阳的话,阮晋崤恍若未觉,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沁阳明明是躺在榻上,为何我进门就坐在椅凳,为什么要如此生疏?”   阮晋崤徐徐开口,眼眸凝视沁阳,声音暗哑。   “这不是生疏……”   阮晋崤逼的太近,阮沁阳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没想到阮晋崤就想感觉不到她的回避,跟她的距离挨得更近。   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阮晋崤的气息撒在她脸上。   心底涌出一股不安全的感觉,阮沁阳皱眉:“阮晋崤你退后。”   “嗯。”   阮晋崤应了声,却握着阮沁阳的手腕,把人生生拉进怀里,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阮沁阳眼里满是茫然,还没反应过来阮晋崤做了什么。   舌尖勾勒妹妹的唇形,阮晋崤闭上了眼,沉迷地含住了她的唇,一寸一寸吮吸品尝她的滋味。   “我日日都想这样吻你,沁阳觉得这不是男女之情?”   阮晋崤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唇舌,握着阮沁阳的手抚上他的心口:“我想要你,日日肖想,想吻你想与你做最亲近的事,梦中勾勒过无数次你的一切,沁阳觉着这还不是男女之情吗?”   阮沁阳已经傻了,她的手灼热滚烫,不止因为阮晋崤心口的热度,还因为阮晋崤的手上的伤口撕裂的更大,血液全都涂在了她的手上。   “你这样不对……”   阮晋崤轻笑:“若不是知道沁阳会觉得不对,我又怎么会一直强忍。”   阮沁阳见过阮晋崤无数次笑容,但却没见过现在这般的,他的唇明明是挑起,但眼底却没有多少热度,发红的眸子带着偏执的疯狂。   “沁阳,我想吻你,想要你,想的快疯了。”   唇瓣一下一下的碰触,阮沁阳觉着自己的唇珠都肿了,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费力推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又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心思,阮晋崤你疯了,我只把你当哥哥。”   阮晋崤胸膛硬如山峰难以撼动,感觉到阮沁阳的抗拒没松手,反而抱紧了她,“我愿意当沁阳一辈子的哥哥,只要沁阳不看别人,一生与我在一起。”   阮晋崤的唇靠着阮沁阳的耳畔,气息打在她如玉的耳垂,哑着声道:“你不抗拒我的……”   阮沁阳挣了挣,没力了就任由他抱着。   这个样子的阮晋崤让她感觉很陌生,阮晋崤对她一直都是退让的,她说不喜欢什么,那不喜欢的东西就不会出现在她眼前,她说不想他怎样,他一定会道歉保证再也不做。   从未像是现在这样霸道野蛮,那么强逼过她。   不过她也奇怪,都被强吻了,竟然没力就不动弹了,按着一般的逻辑,她不该是对阮晋崤拳打脚踢,拿着刀捍卫自己的贞操。   “你现在是想迫我与你欢。好?”   阮沁阳低眸扫了眼自己微开的领口,后悔说了这话,要是这话给阮晋崤提醒了怎么办。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了,阮沁阳肃着脸,语气冷硬:“我力气比不过你,也知你身份尊贵,若是你强上没人阻止的了你,所以你现在想要要了我?”   “想要。”   妹妹简单直接的邀请让阮晋崤浑身紧绷,松开了手目光还是深深地凝视着她,手掌在她脸上拂过,阮晋崤低笑,“我想与沁阳欢。好。”   阮沁阳全身如同绷紧的弦,看着阮晋崤走出门,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吓出了一头的汗。   阮晋崤太恐怖了,他刚刚的神态与语气,她本来以为他真的要对她做什么。   砚哥儿站在角落硬生生抠破了帐幔的纱,瞪着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怪不得二姐不理大哥,大哥竟然对二姐抱着这样的心思,他竟然引狼入室,让大哥亲了二姐! 第68章   阮沁阳在榻上坐了一会才缓过神, 还记得屋里有个砚哥儿, 去内屋看了他一趟。   见他闭着眼躺在床上睡觉松了口气。   她本来留砚哥儿下来是想着有孩子在, 阮晋崤会有所顾忌,但明显是反作用, 阮晋崤没有所顾忌, 倒是她束手束脚的。   给砚哥儿掖了被衾,她也不晓得往哪去,干脆坐在床边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撘的给砚哥儿扇风。   阮晋崤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要。”   阮沁阳回想阮晋崤一句句回话,完全不明白他从哪来的那么厚的脸皮,她那些话分明是用来堵他, 抱着怨说的,但到了他口中就变成了问句,他竟然重复一句句的答了。   还有他漆黑赤/裸的眼神, 她从未见过他那么直勾勾露骨的眼神,以前她总觉得他的黑眸像是野兽瞧到了猎物, 而那会儿眼神也像是瞧到了猎物,只不过是发。情期的野兽瞧到“猎物”。   那么一想也不知道当初她放在阮晋崤屋子的书,到底是让他唤醒对其他姑娘的想法,还是让他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阮沁阳敲了下脑袋,越想她怎么越觉得是她自己引火上身的。   刚刚她与阮晋崤的对话, 重点是他的意思并不是知道身世后对她起的心思, 而是不知道之前就惦记着她。   这种情况她该高兴自己魅力无边, 还是恐惧阮晋崤的变/态。   阮沁阳现在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 什么想法都有。她的打算是用阮晋崤感觉错了来堵他, 在她的想法里他就是把亲情当做了爱情,等遇到真正喜欢有欲念的女人,就会明白对她的感情是不对劲的。   但哪想到他直接说对她满满的欲念,满的要溢出来。   “唉……”   阮沁阳忍不住叹气出声,那她对阮晋崤是什么感情。   以前她心里觉着她是阮晋崤的娘,在他压抑阴霾的时候把他带到了阳光底下,但按着她的性格来说,更像是为自己找了个玩伴,说是她包容阮晋崤,可阮晋崤也包容她不少。   要不然不会身边的这些丫头还有砚哥儿,都觉得这世上除了阮晋崤不会有人那么宠着她。   旁观者不会有一人觉得她当了阮晋崤的娘或者姐姐,只会觉得阮晋崤做好了长兄责任。   想想她那小私库,一半都是阮晋崤为她打下的“天下”,他不是那个时候就想着存老婆本吧,阮沁阳思维发散,忍不住把阮晋崤往更变态的地方想,怕扰了砚哥儿休息,干脆出去写字静心。   阮沁阳走后,却不知砚哥儿睁开眼满脸泪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姐。   甫一瞧见大哥吻二姐他是震惊的,但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冒出来前几天做得梦,他梦见大哥和二姐生了一个同他长相相似的孩子。   当时醒来他就觉得这梦不应该,但是这会儿却想到了。   他原本该冲出去拦着大哥,但是大哥走之前看的他那一眼,他怎么都挪不动步子,没出息的又跑到了床上装睡。他没用护不住二姐,可要“伤害”二姐的是大哥。   砚哥儿捂住心口,觉得难受极了,大哥喜欢二姐怎么会喜欢到这个地步。   大哥喜欢二姐本就是世人难容,心中一定挣扎痛苦,若是他再插一刀,斥责他的不是,会不会让大哥不知如何自处。   可也不能任由大哥那么下去,学文最初学的最浅显的道理,就是伦理纲常不能乱……最重要的是二姐看着并不愿意,若是二姐愿意?   砚哥儿不敢再想,只知一定要阻了这事,让大哥迷途知返,不能越陷越深。   阮家姐弟俩都陷入了人生的大困难之中,而这宫里比他们更头疼的只有东太后的宫殿。   短短一段日子,东太后头发已经全白,梳的再整齐插了珠翠也掩不住苍老哀败。   宫殿中死气沉沉,大热的天没置冰,反而燃气了个小火炉,门窗紧闭整个屋子都透着股腐朽的气味。   “曜儿呢?”   东太后咳了两声,发黄的眸子扫过周围,竟然见不到一个亲近人。   赵曜不在,田皇后也不在,伺候东太后的是赵曜身边没上玉碟的妾,是田家旁支。   “殿下心中郁结,忧心太后娘娘身体,如今也重病难以起身,所以才没来太后娘娘这里伺候。”田氏小心地扶起东太后,“太后娘娘可要咳痰?”   东太后挥开了她:“曜儿怎会这般没出息,他一个男丁,哀家与皇后还有整个田家都要靠他,他竟然这般像是个缩头乌龟的躲了。”   东太后精神激动,咳了几声,吐了几口痰才平静下来。   “太后娘娘可别那么说殿下,他只是重病……”   “哀家对他失望透顶。”   东太后重重拍了床榻,她豁这老命不要,也想保住他们,他们倒好,一个怕了皇帝像个缩头乌龟躲着,一个去惹恼皇帝,在宫中哀哀哭泣。   “田家啊,田家……”   这田家都没变成天家,这些人就叫养坏了胃口,身上只见横肉,不见脑子。   “太后娘娘……”   田氏跪地双眸通红,清泪两行:“皇后娘娘被陛下泼墨架出了御书房,如今被囚禁在宫殿不能踏出宫中半步,这外头的人都说,我们田家要完了。”   “说什么混账屁话!我们田家多少年的基业,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皇后娘娘哭晕过去好几次,唤了太医怎么看都不顶用……”田氏欲语还休,艰难地道,“他们都说皇后娘娘是存了死志,想用她的命换来陛下对田家的怜惜。”   东太后本来怒睁着眼,听到这些话,心头发凉。   这哪是皇后存了死志,这分明是暗示她该死了。   “她若是有话怎么不自己来说,还要透过你传信。”东太后抚着胸口躺在猩红福枕上,“这般的没胆量,就算哀家能救得了他们一次,难不成他们能逃过第一次。”   “太后娘娘……”   田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皇后无用,曜儿无胆,田义无脑……”东太后细数了一遍,发现若是她这一走,她这些亲人下来陪她也是迟早的事情。   “也罢,也罢,至少哀家尽了做田家女的责。”   她这一生生了个儿子没养大就死了,几个女儿没空教养,就像是还未仔细看她们,就纷纷远嫁。   身边养了个岐王,也是个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的,她病了那么长的时日,也只是进宫来跟她哭了几场,别说帮田家,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怕皇上把他也给清算了。   如今想想,她以前瞧不起的明帝竟然成了最大的赢家,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真有什么九龙紫气护身。   早些年每次觉得能摁死他,他偏偏能想着活着的法,如今身边有个心爱女人生的儿子,连田家他也能弄垮了。   “拿笔墨纸砚来,哀家给陛下留封书信。”   她是他嫡母,嫡为尊,比起西太后他更该敬重她,田家是她的娘家人,若是她忧心田家,病逝宫中,他于情于理都不能赶尽杀绝。   “叫刘大人过来,说哀家病迷糊了,想让他替哀家监督女官,写封懿旨出来。”   田氏眼泪汪汪,应声去办。   东太后的动静传到御书房,明帝看向下坐的阮晋崤:“崤儿如何看?”   明帝开口发现儿子并无回应,仔细瞧他,就发现他看着与平日无异,气势慑人,但双眼无神,似乎在走神发呆。   不过他回神的也快,明帝看了他几眼,他便抬眸与他对视,神情镇定淡然,仿佛跑神是明帝的错觉。   “可是与沁儿吵嘴,父皇还从未见过你在正事上这般不专注过。”   明帝语气有几分打趣,他从西太后那儿听到阮晋崤这会是“缠郎”阶段,一方面觉得这些小儿女的事不该管,另一方面又好奇他这个知道身世都冷静自若的儿子,在面对男女之情上是什么态度。   明帝扫过阮晋崤手上包着伤口:“可是太急进了,沁儿生了你的气。”   “这伤是儿臣自己不小心伤的,与沁阳无关。”   “父皇也是从你这般年纪过来,虽然父皇护你为眼珠子,但小儿女感情这回事,就算是沁儿所伤,父皇也不会怪她。”   别戳穿了想法,阮晋崤也不尴尬:“教父皇担心了。”   顿了顿,阮晋崤面对明帝好奇的目光,与他说了进度,“不算急进,如同行军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沁阳的性子柔软,儿臣得强硬的告诉她立场,快快的逼她做出选择。”   激起她的小脾气,总是能哄好,能让他们更亲近,但要不然时间久了,她冷静下来,把感情分门别类,就会把他推远。   她太满意如今生活的状态,给她冷静的机会,她只会想着保持现状,不想为他做出改变。   因为她知晓,他就是再强硬,也舍不得逼她,舍不得教她痛苦难熬。   道理他都想得通透,但却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想拿一条锁链锁在他跟沁阳之间,她一动他就能听到声响,他时时都能瞧见她,抚平心中的慌乱。   可在想铁链或许是不够的,要想在榻上那般把她拥入怀里,狠狠的吮吸她的甜蜜,他心中的那只野兽才能平静的进入牢笼,自愿被关押起来。   阮晋崤想事情神情没有过多的变化,可就是那点与平日不同的神色也让明帝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最初还想着你对沁儿是兄妹之情,不一定高兴父皇把沁儿赐婚给你,没想到沁儿就是你的心头宝,心肝肉,能让你这个冰石头能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明帝调侃了阮晋崤一阵,说着都有些想宣阮沁阳过来,看看小儿女们的眉眼官司。   打破明帝恶趣味的是暗卫来报,皇后有动作了。   阮晋崤站起,朝明帝请命:“田皇后为一己之私不顾伦理,联合田家田义等人谋害太后,不敬不孝,儿臣请命前去静安宫救驾。”   “准!” 第69章   东太后既把死当做她生命中唯一要办好的事, 自然是细细斟酌, 懿旨写了一半, 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怎么看都不如意, 直接把刘利给赶走了。   赶走了人, 她想起了田皇后,叫了人去唤,静安宫的宫人与看守皇后的侍卫闹了一场,才把田皇后带出来。   人带出来了,但还没到静安宫, 东太后又派了人叫田皇后回去。   这一来一回,田皇后提心吊胆,回到住处都还云里雾里, 不明白都东太后是想如何。   难不成是知晓了她的想法想让她陪她一起死,若不是还有曜儿, 她真想死了干脆,可还有曜儿她怎么舍不得去死。   剩曜儿孤零零的一个人,一定会被那贱妇生的贱种磋磨至死。   田皇后双手合十,祈求上苍,东太后一定得想得通透, 她这生该享的富贵都享了, 人也到了这把年纪, 与其活着病恹恹的受罪, 还不如死了干脆。   她要是不惧生死, 也算是为了福荫子孙了。   “太后娘娘要不要再见见四殿下。”田氏立在东太后的跟前小心翼翼地道。她本以为她写了书信就是想通了,没想到她又要叫皇后,可这人没见又让人走了。   难不成是后悔了,不愿为田家牺牲?   东太后刮了刮茶杯浮沫,雨前龙井的香气袅袅上升,弥漫空气之中。   “不了,既然曜儿想躲着,哀家是他的亲祖母,再疼他那么一回。”东太后想到赵曜,心中叹气,总归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经不起风浪,只希望她这一走给他们赢些时间,给他们机会醒悟翻盘。   “好好伺候曜儿,他荣则你荣,他要是过不好,你也讨不到好。”   东太后目光慑人,田氏连连点头,这宫里虽有两个太后,但西太后的架势怎么都比不上东太后,这气势一看就知谁是嫡妻,只是可惜东太后没诞下嫡子。   见田氏唯唯诺诺的样子,东太后表情不善。若问她后悔什么,就是后悔没个孙儿找个强势岳家。   他们总想着要讨明帝的高兴,先是挑了章家的女儿,硬生生被章家耽搁了两年,又决定要阮沁阳。   阮沁阳他们选得巧,正好是明帝看好的孙媳妇,只是这孙媳他是为了阮晋崤这个孽种看的,不是他们家的曜儿。   气,实在是气。   明帝就像是跟卑贱的野草一样,怎么打压还是春风吹又生,冒到了现在,阮晋崤看来真是他的亲种,与他一个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进入视野之后就弄不死了。   被这样的人磋磨死,她真是死不瞑目,也不想瞑目。   “罗嬷嬷去取哀家的紫花茶饼来。”   田氏:“臣妾替太后娘娘泡茶?”   “不必了,哀家自己来。”   除了茶饼,东太后还让工人取了她最爱的那一套珐琅嵌红宝石茶具,坐在桌前斟水泡茶。   田氏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看入了迷。   东太后虽然病了许久,面容哀败,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   她抬手落手行云流水,带着指帽的手指微翘,就是做惯了泡茶的女官,动作也比不上她的优雅漂亮。   “想要喝一杯?”   察觉到田氏的眼神,东太后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   淡紫色的茶水在杯中荡漾,气味清香,色泽清透。   田氏却连忙摇头:“臣妾卑贱,喝不得这般好茶。”   “哀家让你喝你就喝,有什么当不得的……”   东太后还未说完,田氏腿软跪了下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臣妾喝不得,喝不得。”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在茶里面下了毒。”   田氏不敢说话,大跪在地连气都不敢大出一口,怕东太后惦记着她,非让她喝了那被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茶水。   东太后启唇轻轻抿:“多好的茶水你没福享……”   听到宫外杂乱的声响,东太后端杯一饮而尽,哼笑道:“外头是怎么回事?哀家的静安宫是杂毛畜生都能随便闯的?!”   静安宫侍卫不少,但却抵挡不了明帝身边的亲兵。   一刻不到便全面溃败。   阮晋崤进屋扫到已经干净的杯子,“太医,让太后娘娘服下解药。”   这几日阮晋崤都在宫中行走,但今日东太后才与他正面相见,见他穿了身洒金红袍,头带蟒冠,气势逼人,已经像是皇家子孙,东太后咬牙切齿:“哀家看谁敢上前,哀家不过喝了杯茶,怎么?想让哀家死,竟然要污蔑哀家服毒?”   阮晋崤不咸不淡地看着苍老的东太后,扬了扬唇,只是这笑没什么笑意,就像是礼貌性的尊重对手,露出了个略轻蔑的表情。   “太后娘娘别怕,臣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教你毒发身亡。”   太医与侍卫看了阮晋崤眼色,不管东太后的抗拒,挥开宫女上前。   东太后没料到阮晋崤那么大的胆子,浑浊的眼眸瞪圆:“你这畜生!”   “太后已经神志不清,周太医还不快点灌药。”   东太后身边倒是有几个会武的嬷嬷,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推搡间,阮晋崤一脚踹开了差点压到茶具的宫人。   “这些都是皇后下毒谋害太后娘娘的证据,好生收着,不能毁了。”   听阮晋崤把白的说成黑的,东太后算是明白了,他过来根本不是找什么证据,这茶水有毒无毒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是找一个契机,要来把她和田皇后一网打尽。   东太后死闭嘴巴,瞪着阮晋崤,狠狠咬舌。   周太医拿着药碗无处下手,手微微颤抖,阮晋崤掰开了东太后已经渗血的嘴巴,把药汁灌了进去。   东太后呛的药水没喝几口,倒是双眼泛白,像是要没命了。   周太医见药水都吐到了阮晋崤的手上,看着心慌:“这这……这该怎么办。”   “压出她喉咙两侧。”   “是是是,下官压住。”   阮晋崤拿着药碗又往东太后嘴里灌了一碗,这会他喂得好,药水混着她嘴里的血水都进了喉咙,阮晋崤对上她疼得出泪光的眼睛,轻笑了声:“听闻当年天后也是如此这般对待我的母亲。”   东太后怨毒的神情一顿,想起了曾经那个贱婢,当初她是怎么说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他们田家人尝比她疼百万倍的苦楚。   她那时候听着就觉得好笑,一个没家世背景的贱婢,不求饶反倒想着报复,她跟田家云泥之别,就是留她一条贱命,她活一辈子也伤不了田家分毫。   而如今她所生的儿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带着宫里的侍卫、太医压着她的脖子,逼的她没有反抗之力的吞食药汁。   “给太后娘娘把脉。”   阮晋崤舍不得用妹妹的帕子擦这些污秽东西,挽着袖子就着屋里水慢条斯理的洗去了手上的药水。   见太医靠近,东太后挥手却觉得自个的手不听使唤,除此之外,她竟然感觉不到唇舌,嘴唇微张,低眸竟看到口水沿着唇边滑落。   “你……对哀家……做了……什么……?”   牙齿发软,舌头像是被拔去了一样不在口中,东太后心中涌上无尽的慌乱,含糊不清地质问阮晋崤。   “臣喂太后的是救命的药,太后现在语不成句是因为□□在肚里残留太久,若是余毒不清,恐怕太后这辈子就要合不拢嘴。”   与东太后解释清楚,阮晋崤点了两人,给东太后的舌头上药,时刻打开她的唇看看,别喉咙管咯痰噎死了她。   太医把了脉,舒了口气:“太后中毒不深,我们来的刚好,只是没抠吐出来,才叫余毒残留在体内。不好幸好不会伤及性命,太后凤体无恙。”   “哀家……根……根本没中……”   东太后听着太医胡说八道,眼珠子瞪得快脱框,她根本没中毒,体内又怎么会有残毒,明明是他们给她灌下的药有问题。   让她全身麻痹,说不了话,只能手指都没法子动弹。   “除了残毒,东太后的身体如何?”   东太后发髻散乱,鼻涕口水混在一起,但脸皮子泛红,倒是看着比进门时精神要好。   “太后娘娘前段日子是闷着了,凤体虽比不上西太后娘娘康健,但远没表面看着那么哀老,好好调养再活十年也没问题。”   知晓阮晋崤想听的是什么,周太医拱手道。   听到一个太医也能张口数落她,把她当做市井普通老太太不知尊卑的诊脉,东太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床榻上就像是展板上快没气的鱼,拼命的摆动身体想脱离麻痹的身体。   周太医连忙看她唇齿,确定她不会憋死就不再管她。   “既然闷,就把门窗全部打开。”   阮晋崤吩咐完,不再久留抬步去了皇后宫殿。   东太后死死盯着,却见田氏竟然跟在了阮晋崤的后面,怒的想锤床,手却无法握拳,想要咬舌却牙软无力。   田氏走到一半,听到阮晋崤的吩咐,没继续跟着而是回转福身朝东太后道:“皇后娘娘太过狠心,阮大人一定会为太后娘娘讨回公道,让皇后娘娘偿命,太后娘娘安心罢。”   “你是田……田……田家……”   田氏笑了笑:“既入了四殿下的后院,妾哪里还是田家人,妾所思所考都要为了殿下才对。”   说着,田氏想起什么,“太后娘娘怕是不会明白这种想法,对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来说,就是嫁了人也还是想着娘家,才做下那么多的错事。”   东太后瞋目切齿,喉咙却彻底模糊发不出声音,周太医翻了她的背,拍出了她口中的痰。   平日里东太后哪受过这种待遇,觉得后心疼痛,这般没尊严的任人摆布,恨不得晕死过去。   “太后娘娘别嫌臣手重,只是这般才对娘娘身体好,要是叫人吸痰,反而给娘娘身体养成了怠性,人身体越来越娇气,加上心情郁结,也就活不长了。”   东太后悲愤欲绝,她算明白了,她以为明帝和阮晋崤一直有所顾忌,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所以她才觉得田家还有机会,赵曜还有机会,她还能牵制住他们。   没想到他们只是等待一个机会,让她在得意洋洋的时候,让她在以为自己布置周全的时候,给她重重一击。   她清楚明帝的性格,明帝小心谨慎,因为早些年受的苦对田家与她还有一丝惧怕,这计划一定阮晋崤想的。   也可能是阮晋崤瞒着明帝一手谋划。   他用这种难堪的方式灭了她的尊严,告诉她所有的张牙舞爪在绝对能力之下半点用处都没有,让她感觉从云端坠到泥里的无力,来报他母亲的仇。   比起东太后,田皇后那边好处理多了。   阮晋崤没去之前,看守宫殿的侍卫已经闯了进去,捉住了烧香拜佛,祈求上苍保佑东太后快死的田皇后。   东太后不能死,但是田皇后却无碍,侍卫们手上不留情,阮晋崤到的时候,田皇后脸上被明帝用砚台划破的伤口裂开,双手双腿紧绑,嘴里堵着布条,眼神散乱,疯疯癫癫。   阮晋崤示意旁边人扯了她的嘴中的布,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怕吗?”   田皇后扬起头:“本宫是大明皇后,是后宫之主,轮不上你踩在我头上。”   阮晋崤挑唇,抬脚踩在了她头上。   周围明帝的亲卫纷纷呆愣在场,难以置信阮晋崤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羞辱田皇后。 第70章   “她毕竟是皇后!”   明帝瞧着阮晋崤, 又不忍心对他说重话,站起又坐下, 最后拍桌子道。   虽然他不爱田皇后,甚至有些恨她,但她毕竟是他的发妻,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比起他损伤颜面,他更怕阮晋崤这事传到人尽皆知。   用脚去踩皇后的脸, 明帝乍听就觉着难以置信,根本没想到按着阮晋崤的性子会做那么出格的事。   偏偏他就是做了, 而且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连善后都没有, 要他急匆匆的为他善后。   “这事你做得太蠢,周围都是亲卫又如何,田氏是皇后, 朕以后就是废了她, 你也不能当众侮辱她,你这一脚有半脚是踩在朕的脸上。”   阮晋崤单膝跪下, 姿态恭敬, 但不言不语,明显不打算认错。   “朕说了这些, 你难不成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儿臣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   “你知不知道算起来皇后是你嫡母, 嫡为尊。”   看阮晋崤立得笔直的背, 明帝表情无奈,自从先认时儿子平静以待,他就知道以后他想用父亲的态度管教他会十分艰难。   他越是能轻松认他,就代表着他对这份关系的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叫他父皇,在他心中不是把他摆在了父亲的位置,只是给他换个称呼。   而造成这些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他没把他养在跟前。   若说阮晋崤心中没感情,他对阮沁阳是热烈的,只是他这个父皇出现的太晚,才没得到他打心底的承认。   “这事你做得不对,你若是不认错,别怪朕罚你。”   “儿臣愿意领罚。”   明帝在原地走了两圈:“领罚但是不服是不是?!朕难不成真想为了田皇后罚你,朕是气你有什么心思不与朕说,朕要罚你你为何不辩解,朕是你的父皇,你是朕的骨血,这世上朕与你最亲近。”   阮晋崤低垂的眼眸赤黑,有些听不惯明帝的话。   他怎么可能跟他最亲近。   明帝久久等不到阮晋崤的声音,心中叹息,明明之前两人对他的感情还有说有笑,此时却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就算朕欠你,朕也是你父亲,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无力说完,明帝摆了摆手:“去领十板子,禁足三日。”   阮晋崤跪地谢恩,出去领罚的动作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明帝气不匀,坐在龙椅上抚心口,心中又是不忍,但又不知拿阮晋崤怎么办,这般的倔强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   “领了板子!”   西太后皱眉扔了手上佛珠,站起也不整衣裳,急匆匆的往明帝宫殿走,“怎么能打孩子!差事是他叫崤儿去做的,做完了田皇后倒是没事关在牢里,却罚了崤儿。”   “太后娘娘别急,大殿下这事做得有些过了,陛下才会罚他。”   “过了?”   西太后抿唇,“不就是踩了皇后一脚,皇后做得那些事情,崤儿这样怎么会过了,让哀家看来做得好,换做是哀家,哀家也想踩那毒妇一脚。”   这些年来田皇后残害了多少皇家子嗣,对她也没半分尊重,只知道静安宫她那姑母东太后,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   这样的媳妇,她早就想狠狠踩她两脚,让她清醒清醒。   “可毕竟那是皇后,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苏嬷嬷劝道,其实踩人不是不可,等到了阴暗处,让宫人们怎么偷着动手都可以,但是阮晋崤这般毫不顾忌,亲自动手,任谁看都觉得心胸狭窄不够大气。   “就是得当着所有人的面煞了她的威风。”   听着西太后来访,明帝就知她是因为什么而来,瞧着亲母说话铿锵有力,明帝一声叹。   两宫太后,东太后是底子好,但每日都是卧病在床,病恹恹的像是在宫中没过好日子;而他这亲母,反倒是底子不成,但平日里表现的中气十足,就是有头疼脑热也不耐烦躺在床上静养,说人躺着躺着就躺死了。   知道亲母气不得,明帝扶着西太后坐下:“这事儿臣有盘算。”   听了这话,西太后本来坐下了,又站了起来:“陛下哪里是有盘算,为了田氏来惩罚崤儿,这哪里像是有盘算。”   西太后叹气道:“崤儿命苦,没在哀家跟前长大,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哀家就能察觉崤儿不是个做事没谱的人,哀家相信陛下你也知晓,崤儿不是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人。”   明帝点头,他就是知道阮晋崤的性子,才觉得失望,不知道他这是被他看中忘了形,担心他品性变坏,又气他跟自己生疏,辩也不辩解。   “儿臣若是想狠罚他,怎会就十板子,再者那些宫人不敢狠打。”   西太后闻言剜了明帝一眼:“一板子都不该打,你怎么就能知晓,崤儿这般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他母亲的死因。”   明帝一怔:“他怎么会晓得?”   “又不是没发生过的事,事情若是发生过,自然会留下痕迹,留下了痕迹崤儿知道也不奇怪。”   西太后看着呆愣的儿子,心中不忍,她知晓在儿子心中清雅的位置特殊,别看他现在宠爱贵妃,但那种感情是不同的。   在她儿子心中,恐怕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哪怕再美再勾人,为他诞下再多子嗣,都不会越过清雅了。   “可他不该知道。”   “他是清雅拼死生下的孩子,知道亲母是被谁糟践的有什么奇怪,再者就算他不知,你把他送到阮家,到了这时候才相认,人要是不傻就能猜到当初的曲折。”   西太后顿了顿,放软了声音,“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罚孩子,你知道你不是没谱的,你罚他一定是有原因,但崤儿的性子哀家看得出,他是只吃软不吃硬,哀家怕你把他推远了。”   罚了阮晋崤,明帝心里始终是闷着,这会儿被母亲给点醒了。   “母后,儿臣也不瞒你,这江山儿臣是打算传给崤儿的,也就是这般,才忍不住对他诸多挑剔,怕他的性子难当大任,带兵打仗,直来直往狠厉些无碍,但是治国安天下,儿臣怕他成了暴君。”   这才是明帝最担忧的。   “他到京城之后,难不成殿下交给他做得事,他有哪桩没做好?”西太后问。   “崤儿做得都很好,但手段都太过……”除了皇后的事,东太后那儿他使的手段根本就没提前跟他说过。   他们本来说好,若是东太后出死招,拦了握住她把柄,连同她与皇后一起对付。   可阮晋崤却提早备好了麻药,收买了东太后身边的人,羞辱了东太后,后头再给茶具上加上□□,用手段坐实了这件事情。   事情的完成程度比预先的好,但这手段和计划,却比他想的要激烈。   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许多事都是这般,阮晋崤就像是个聪明又残忍的猎手,能给他出乎意料的“猎物”,但其中手段却让他忍不住愣神。   “手段激烈那也是因为陛下你心狠,人好好的你往沙场上送,让他在沙场上建功立业,陛下你对自己的亲骨肉狠心成这样,怎么又嫌他手段激烈了。”   明帝总说阮晋崤模样像清雅,但是她看来更像是她这个儿子。   “你们父子俩性情差不多,只是你压抑的久了,你讨厌他就是讨厌自己!”   西太后下了定论,不愿再跟儿子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聊得再明白,碰到结又会回到原位。“哀家都还活着,你难不成要先走了,年岁长着呢,适不适合为帝以后再说,你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子……一码归一码,皇后的事是你让他做得差事,陛下就不该打他。”   “母后说得是,儿臣这就解了他的禁足,与他好好说说。”若是他是因为清雅踩皇后,他说什么都不该打他。   “算了,你这慈父心晚点再来,前脚做错,后脚抱歉,能有什么用,还是得能安慰崤儿的人去才行。”   “母后的意思是?”   西太后站起来锤了锤腰:“可怜哀家这把老骨头,说通了陛下,还要再去为孙儿奔波。”   阮晋崤这时哪会想见到明帝这张老脸,只会想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心疼自己。   *   阮晋崤的心上人此时打了个喷嚏,瞧着偷偷摸摸看了她好几眼的砚哥儿:“怎么了?难不成突然迷上了二姐?”   阮沁阳横眼,眼波悠悠,不是刻意,也自然流露出教人移不开视线的娇媚。   砚哥儿连连摇头,视线回到他摆的棋上。   他心乱时喜欢下棋静心,但是今天这棋他下得一团乱,黑白两色棋子交错各占半边河山,幸好二姐不怎么爱对弈,要不然看懂他这棋局,就知道他已经乱摆许多颗了。   “这是怎么了?就嫌弃起二姐了?”   阮沁阳看砚哥儿低头把棋子清到棋篓,总觉得他态度怪怪的。   “不是嫌弃,只是在思考棋局。”   “真的?”   砚哥儿还没回,海棠端着点心进屋,把点心一碟碟摆好,见着主子不动:“今天是姑娘最近最爱的蝴蝶酥,姑娘这几日饭用的比平日少,点心就多用点吧。”   听到二姐吃得比平日少,砚哥儿动作一顿。   “没胃口。”   阮沁阳说完,见砚哥儿低着头没说话,心中哼了声,这小子果真有问题。   “今日阮晋崤没来门口堵着?”阮沁阳启唇朝海棠问道。   海棠摇头:“今日没来,大爷就是办差,现在也到了空闲时辰了,不知道怎么就没出现。”   静安宫和田皇后的事都瞒的紧,阮沁阳老老实实住在安宁宫,权当自己是个借住客,不去打听主人家的事,所以她这儿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哦。”   “二姐难不成想见到大哥吗?”砚哥儿扬起了头盯着二姐。   阮沁阳挥退了海棠,挑眉:“不可以吗?”   “二姐……”   砚哥儿葡萄似的大眼闪过挣扎,难不成二姐心中也是有大哥的,要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二姐跟大哥置气,不是已经不想搭理大哥了。”   “一家人哪有置气一辈子的。”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可是大哥他,大哥他……”砚哥儿小胸膛起伏不定,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阮沁阳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定是那日阮晋崤强吻她,砚哥儿看见了。想到他之后竟然还装睡,阮沁阳眯了眯眼,这不老实的。   “大哥怎么了?难不成你觉得他有不好的地方,觉得我该再也不理他。”   “不!”砚哥儿下意识地道,大哥多喜欢二姐他是知道的,若是二姐不理会他,大哥一定会生不如死。   就拿今日来说,大哥不在外头守着,他不觉得是大哥想通了,反而担心是大哥出了什么事,才没来二街这里。   “好了,我知晓你是什么想法……”   “二姐,我……二姐,要不然我们去塞外,远离京城,我跟二姐远远的走了,大哥说不定不会来找我们。”就算找了别人也不知道那是他们的大哥。   砚哥儿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对,但是他不想让二姐痛苦,也不想让大哥痛苦。   阮沁阳看着他捂着脑门,像是头快要炸掉的样子,点了点他的脑袋。   “小小年纪,尽担心这些乱七八糟,就是偷听也不从头开始听,瞎猜个什么。”   阮沁阳说完,见砚哥儿担忧地看向她的唇,尴尬地捂住了嘴,心中暗骂阮晋崤变。态。   他吻她那段砚哥儿一定是看到了。   还有他之后说得那些算是什么话啊,也不知道给砚哥儿幼小的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越是心里尴尬,越要在孩子面前装镇定,阮沁阳揉了揉砚哥儿肉呼呼的下颌:“你真觉得阮晋崤跟你长得像啊,他根本不是阮家人。”   砚哥儿眼眶含泪,眼泪像是珠子般往下落:“我知道二姐是哄我,可是砚儿不小了,有些事虽然世人不赞同,但砚儿是一定站在二姐和大哥这边的。”   阮沁阳瞧他的蠢样,捏了捏他的鼻子,本想是欺负他,没想到竟然捏出了两管鼻水,砚哥儿委委屈屈的还吸不回去。   “……算了,你继续胡思乱想好了。”   他非觉得阮晋崤是阮家人就算了,凭什么觉着她就同意跟他是一对了,还要去塞外没人认识的地方,让她跟阮晋崤给他生外甥还是生侄子? 第71章   对待砚哥儿简单,但是对待西太后, 阮沁阳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屋中檀香幽幽, 阮沁阳见西太后靠在榻上,头上戴着玛瑙抹额,快步上前:“苏嬷嬷说娘娘身体不适, 可叫太医看过了?”   西太后“哎哟”了声:“哀家是老毛病了, 受了气就这样, 太医瞧也瞧不好。”   见西太后扶腰, 阮沁阳眉头轻蹙:“娘娘可是腰疼的厉害,若是不介意沁阳帮你捏捏?”   西太后点头,阮沁阳手搭上去轻轻捏了起来。   开始几下有点摸不准力度,后面就跟着她的反应调试了,按得极为舒服,竟然比她身边那些专门替她推拿的婢女还要手巧。   “哀家记得你祖母早逝, 你是怎么学的这一手手巧?”   西太后牵起了阮沁阳的手, 举在眼前看看, 摸着柔若无骨, 而放在眼前更是皮肉细腻, 指甲壳颜色透粉,健健康康, 不见茧子皮屑裂口这才放心。   “在家中可过得好, 没受累伺候长辈吧?”   西太后总想着阮沁阳本事厉害, 倒是忘了她上无亲祖母祖父, 母亲又早逝, 虽说父亲疼爱,但男人每日都要忙外面的事,哪管得好内宅的事。   “太后娘娘你误会了……”   阮沁阳冁然而笑,眉眼生动,“不过太后娘娘能那么关心沁阳,沁阳真是乐的不知该说什么。”   西太后拍了拍阮沁阳的手,但眼睛还是盯着她瞧,等着她说为什么会按穴位。   阮沁阳被她瞧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露那么一招了。她会按摩这件事想起来跟阮晋崤有关,当年他开始练武,她看他每日累的抬不起胳膊,就特别跟府中的老嬷嬷学了推拿,学会了好给阮晋崤放松肌肉。   西太后不知道原因不罢休,阮沁阳就照实说了:“我跟大哥兄妹感情好,不过我们家人都差不多,我为了砚哥儿也学了如何做小食。”   阮沁阳眉宇间颇有长姐如母的架势。   虽然她极力的想把她和阮晋崤的关系撇到兄妹亲情上,但西太后听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笑容满面:“哀家以前觉得沁阳娇气,后头又发现沁阳会的东西不少,还都是些寻常闺秀不会,不愿意学的,更巧的是沁阳会这些东西似乎都是为了崤儿学的。”   这话是不是太暧昧了。   阮沁阳正想反驳,西太后面色肃然:“哀家不知怎么与你开口,现在想想你跟崤儿的关系,哀家又何必估计那么多。”   “太后娘娘?”   “哀家这气的躺在榻上为的是崤儿的事。”   阮沁阳一怔,联想到阮晋崤今日没来堵门口,难不成他还真出了什么事。   “他被陛下罚了板子又禁了足……”   西太后把阮晋崤收拾静安宫那位还有田皇后的事说了:“崤儿是哀家孙儿的事,沁阳你那么聪慧应该早知道了,哀家把你当自家孙女,不爱跟你绕那些弯子。”   西太后顿了顿,“崤儿那孩子犟得很,不肯跟陛下服个软,但哀家也能明白他的心思,当年他母亲去的惨,皇后做了不少恶事,知道零星半点,就能让人恨不得把皇后给拆了,若是崤儿全都知道,也不知道该痛苦成什么样子。”   踩了皇后的脸。   皇后阮沁阳是见过的,与赵曜长得相似,一双迷人眼,肌肤保养的极好,虽不如贵妃貌美,但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仿佛鼻孔里出的气都是高高在上。   阮晋崤竟然一脚踩在了她的脸上。   这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阮沁阳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有些想笑,但当着西太后的面又不敢笑出来。   阮沁阳跪坐在榻边的猩红如意纹团垫上,恭顺的低着头半晌,再抬头眼眸略黯:“其实沁阳早有话想与太后娘娘禀报,只是不知道如何说才脱了几日,今日恰好,还请太后娘娘恕沁阳无礼,不领太后娘娘的好意。”   她开口不论皇后和阮晋崤的事,直接就让她恕罪,西太后眉头微蹙,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   “当日歹人闯进了书院,沁阳慌得六神无主,所以才跟砚哥儿进宫叨唠太后娘娘,这一住就快一个月,如今沁阳的爹爹就在京城,也该出宫去了。”   闻言,西太后眉头皱的更深。   本以为这对小儿女干柴烈火,已经快要点燃了,难不成是她家崤儿一厢情愿。   “可是在宫中住的不舒坦?”   “宫中很好,太后娘娘更好,沁阳说出宫,砚哥儿恐怕就要哭鼻子舍不得太后娘娘,只是……我们敬爱太后娘娘,同样也思念父亲,沁阳有些想家了。”   阮沁阳低眸,西太后看着她颤动的睫毛,有种老太太欺负小姑娘的感觉。   “你先回屋,哀家想想。”   阮沁阳应声退了出去,人走了,西太后招来苏嬷嬷:“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苏嬷嬷不好说,沉思片刻,面对西太后期待的眼神,答道:“该是小姑娘害羞了?”   “有些像,但有些不像。”西太后就不明白了,“这青梅竹马的,不该是一点就燃,崤儿那儿哀家看的明白,是只瞧得见沁阳,但丫头这儿哀家始终看不明白。”   “姑娘的心本来就难琢磨,不过……”苏嬷嬷一笑,“老奴怎么想,县主都不会狠心忍下挨了板子大殿下不管。”   西太后想想也是,再者总不能扣着人不许人走,与皇帝那儿知会了声,允了阮侯爷来宫里接儿女。   *   要论心情复杂,阮侯爷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之前劝女儿考虑,已经鼓着一口气认为女儿不同意,他就要豁出半条命抗旨了,哪里想到女儿就那么进宫了。   既然进了宫,他就想着要要接受阮晋崤这个女婿。   没想到现在又把女儿接出宫。   阮沁阳看着表情复杂的阮侯爷:“爹爹这是怎么了,我与砚哥儿回家,爹爹难不成嫌弃我们吃的多。”   砚哥儿才跟西太后告别,眼眶略红,闻言看向父亲,他努力装作成熟的模样,但怎么看那小肥脸都是可怜巴巴。   阮侯爷叹气:“要是嫌弃你们,哪里还会来接你们。”   “爹是想过真忍下我们?”砚哥儿不求甚解。   阮沁阳扫了眼捂唇偷笑的女儿,抱了儿子:“爹爹前段时间事忙,你受了罪,爹爹也只是匆匆见了你一面就让你进了宫,砚哥儿可怨爹爹?”   “爹爹是正事,砚儿不怨。”   经过书院的事,阮侯爷看得出儿子比起以前要孩子气许多,看来是被吓得不轻。他以前总想着,砚哥儿是独子,得严格要求,可见了阮晋崤与明帝的相处,儿子虽然不能娇养,但也得多费点心。   “回家了也好,这段时间虽不空闲,但住在一块,总能抽出空陪陪你们。”   上了马车没走多久,砚哥儿就发现这不是回将军府的路,不明白地看向父亲:“我们要回镇江吗?”   “不,我们回我住的别院。”   “为什么不去将军……”砚哥儿声音减弱,看着父亲,眼睛瞪圆,难不成父亲已经知道大哥的心思了。   “怎么回事?”阮侯爷这声是问女儿。   阮沁阳抱着软枕,懒洋洋地掀着车帘赏熙熙攘攘的街景,闻言挑眉:“人嫌阮家人长得不够威武好看,非觉着自己跟大殿下像呢,说不像就说我骗他,哭得眼泪鼻涕一齐出来。”   阮侯爷:“……”   砚哥儿眼神懵懂:喵?   *   别院比起将军府要小上许多,连奴仆也少,倒是侍卫挺多。   “都是陛下指派,保护我们的安全。”   阮沁阳:“陛下圣明。”   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随便让海棠她们收拾了下,阮沁阳就躺在了床上,至于砚哥儿则被阮老爹带去思想教育了。   “这床太窄了,而且也硬了点。”   见主子换了寝衣上床,却迟迟不闭眼而是靠着枕头不知道想什么,海棠以为她是睡不惯,忍不住说道,“这儿离将军府不远,要不然派人去将军府带几个丫头过来,还有把姑娘用惯的东西取过来?”   之前进宫不好带太多东西,幸好西太后体贴,东西都备的好好的,但是换到这儿,侯爷可不擅长处理这些内宅的事,只管饭菜好不好吃,不会饿着她们家姑娘,其他都不懂得。   “不必了。”   阮沁阳翻了个身,海棠不说她不觉得,这会还真闻到这床有股不新鲜的木头味。   好木头是越陈越香,就像是她之前睡惯了那张架子床,而一般木头旧了就有一股陈旧的味道,像是融入了砂石泥土,躺着都觉得把身上躺臭了。   阮沁阳暗骂了自己娇气,从床上起来去了榻上躺着。   海棠看主子那么翻来覆去的,忍不住跟青葵小声叨念:“姑娘明明不舒服,怎么不准我们去将军府拿东西,真是奇怪。”   青葵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不敢开口,只能用对海棠从未用过的殷切眼神看着她:“若是不忍心让姑娘不舒坦,你就多劝劝她。”   海棠不明白地盯着青葵:“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不过得了“聪明伙伴”的鼓励,海棠又进了屋子:“姑娘熏惯的合香恰好用完了,那些香都是特制的,在街上也寻不着,但将军府还留了不少。”   阮沁阳斜眼看她,真不晓得她是不是收了阮晋崤的好处,来她这里装傻充楞。   她脑子里本都在想西太后说得那些话,她又一直来跟她说好东西在将军府,让她下令去拿东西。   怎么拿?让人一箱子一箱子的抬出来,连着床和家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夫人和离带东西回娘家。   阮晋崤被罚禁足,一定就在将军府养着他的伤。   阮晋崤疼得在床上翻不了身,然后看着她派人去要回自己的丫头跟东西?   光是想想,阮晋崤的神态就浮现在她脑海。阮晋崤明明是个强硬人,连东太后和皇后都能踩在脚底,但不知道她脑海里怎么就储存了那么多他脆弱的神态。   “我哪有那么娇气,不用香就是了。”   阮沁阳看向蒙了玉皮纸的雕花窗棂:“把窗打开,日光晒出的味道最新鲜最好。”   海棠依言打开窗,外头电闪雷鸣,是倾盆大雨的前兆,窗户一开外头泥土的腥味就涌进了屋子。   味道不算太臭,只是阮沁阳的脸臭了。   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暗成了这样。   -   “殿下身上有伤,还是回屋歇息吧。”   弓藏愁着眉,主子的身份高了几倍,但是他苦命的差事依然不变。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青雷在乌云中穿梭闪动,但是他的主子就坐在正对二门的地方,背靠壁影,一看就知道在等些什么。   而主子这等待,他一想就觉着就是暴风疾雨都会坐在雨下等。   “姑娘已经出了宫,要不然奴才去请姑娘过来?”   阮晋崤冷眸扫过弓藏,弓藏觉着这眼神算淡不算太拒绝,刚想着有戏,就见主子启唇:“闭嘴。”   弓藏苦着脸,不止是老天爷要下雨,他这脸上也要下雨了。   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是等人却不让被等的人知晓,二姑娘又不是有千里眼,知道主子宛如一尊望妇石立在这儿。   想到主子背上的伤,弓藏真的要落泪了,要是伤口沾了水伤情变得严重,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可要是他把主子硬拖回屋子,现在他脖子上的脑袋就能分家。   苍天啊,大地了,求求神明了,就不能只打雷不下雨吗?   就让主子吹吹冷风就行了,千万别落雨滴子下来。   心中不断祈求菩萨,但见着天边的云已经变成赤黑浓墨,弓藏吩咐侍卫拿了不少把伞,等会雨下下来,就是拼上半条命不要,也得让主子打上伞。   仿佛感觉到弓藏悲戚的心情,老天想教他更伤心难过,仿佛一瞬间豆子大的雨点瞬间就落了下来。   噼里啪啦,砸屋檐地面,弓藏颤抖着手为主子打着伞。   “滚。”   迎着主子充满煞气嗜血的目光,弓藏觉得死亡也不过如此,颤巍巍地道:“这风那么大,伞挡不了多少雨……”   所以主子你就将就打着吧。   “我说滚。”   阮晋崤捏住伞架直接扔了在地,看向其他想上前的侍卫。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为阮晋崤撑伞。   雨珠子渐渐变大,犹如一个个圆润的小石子,能听到砸在皮肉清脆的响声,阮晋崤低眸翘了翘唇,感觉着水慢慢渗透全身,甚至能融入他的骨血。   倏然,水流的触感乍停。   阮晋崤还未抬头,眼里就布满了笑意:“沁阳。”   阮沁阳举着伞本来一肚子话想说,对上阮晋崤欣喜雀跃的眸子,思维一顿,忘了本来要说得话。   “沁阳。”   阮晋崤伸手握住了她握伞的手,沾满雨水的手,既湿又冰,还带着点粘,粘腻的感觉在不断扩大,就像要生生把什么黏住一样。   “西太后与我说了很长一番话,我知道她那番话是想让我来看你,我只是侯府姑娘,开罪不起天家所以我来了。”   阮沁阳淡淡道,“还有别院的床太硬了,我睡不惯。”   “沁阳。”   阮晋崤知道自己满身是水,不抱妹妹,只是压着手把伞往她方向推了推,“我无碍。”   因为这句“我无碍”,阮沁阳心中升起了一丝火气,拧眉看向他:“看来这雨水可能是仙露,不会让你身上的伤加重,还能让你‘无碍’。”   阮沁阳话里的火气并没有让阮晋崤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唇角依然带笑,只是手掌略微用力把两人相握的伞扔在了一边,踉跄地把妹妹拥入怀中。   这下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直接接触全身。   脸被雨珠砸上,全身被雨水打湿,阮沁阳神态都还是愣的,阮晋崤竟然让她淋雨了?   这是什么混账哥哥!   “沁阳,我很高兴。”   高兴你个头。 第72章   “沁儿呢?”   阮侯爷教训了儿子, 扔了张镜子给他, 让他好生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就出了房屋。   本来想寻女儿说说话, 到了地方却扑了一个空。   “姑娘带着海棠她们驾车出去了, 老奴隐约听着海棠说姑娘睡不惯家中的床, 回将军府那东西去了。”   “你说去哪拿床去了?”   阮侯爷抬高了音量,还没听清楚话呢,头就开始晕了。   老妈妈见儒雅的主子突然表情吓人, 仔细回想了遍, 小心地道:“老奴没听错的话,海棠说是没熏香了, 提了床不舒服姑娘还不高兴来着,但姑娘的确是去将军府了。”   阮侯爷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 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就那么冒雨去了?”阮侯爷指着窗外的大雨, 水珠溅的厉害直接湿了他的手。   “上车的时候雨好像还没落下来,老奴也劝了姑娘说别这会儿出门,这天一看就是要下大雨的, 可是劝不住姑娘……”   阮侯爷甩了甩沾湿的衣袖, 捂住了头, 怎么觉得儿子女儿没一个省心的。   他这个女儿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难不成让他去宫中接她, 只是觉得不方便去看阮晋崤, 这才出宫多久一会, 天还下着大雨竟然就往阮晋崤那儿跑了。   缓缓等到明天也成啊。   女大不中留, 还没嫁出去,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阮侯爷见女儿空房,窗外落雨有感。   不过就这样,他儿子心里还想着阮晋崤是他的大哥,那小脑瓜子到底都装的是什么,也不怕乱了常伦。   寻不到女儿,阮侯爷只能回转,再去找儿子的麻烦。   话回将军府这头。   傻丫头大概说得就是海棠她们,阮晋崤把伞掀了,她们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如何,竟然没一个上前给他们撑伞的。   阮沁阳淋的视线模糊,雨声太大,觉得开了口声音也掩盖在雨中,只能咬牙切齿地从阮晋崤耳边道:“你再让我淋丁点雨,我不管你是不是皇子,我都得杀了你。”   这句威胁没吓着阮晋崤,反而引来他的低笑。   阮晋崤唤了旁边的下人给她撑伞,而他抬手把她抱到了住处才放下。   一身湿淋淋的进了门,阮沁阳想到关门时,阮晋崤略显灿烂的笑,忍不住磨牙,他不会以为她这是答应了他什么吧。   “小厨房已经架起水了,姑娘快换衣裳,等会泡个热水澡,夏天着凉最难受了。”   青葵到处跑着拿东西,这段时间她们虽不在将军府,但诗薇每天叫人打扫收拾,就防范着主子突然回家。   被褥椅凳一点灰都没有。   阮沁阳脱了衣裳直接钻进了被衾里,冷倒是不冷,就觉得头发都是水,一团顶在头上不舒坦。   诗薇上前解了阮沁阳的头发,拿了帕子替她擦拭:“都说雨水是仙人赐的琼浆玉液,县主淋了些不用害怕。”   “大风呼啸,飞沙走石,这雨又是闷了许多天才下下来的,我现在都觉得自个身上有股泥味……”   阮沁阳抱怨到一半就停了,怎么说都是她自作自受,明明在别院好好的,床与香都能忍,但瞧着阴沉沉的天,不知怎么西太后说得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回神她已经叫下人备下了到将军府的马车。   她在车中见雨落下来,本来是回转更快,但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阮晋崤会不会在淋雨,然后一来一看还真在淋雨。   她这神奇的直觉自己都佩服自己。   “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弓藏小哥都跪下了,大人也不走。”桑娥看了外头,朝阮沁阳道。   “大爷是怎么想的,淋了那么久的雨,不回屋子换衣服,在姑娘的门口等什么?难不成想跟姑娘一个屋子换衣裳?”   海棠说完,就被连瞪了几眼,海棠觉着委屈,回头就见主子看她的眼神也不善。   “小厨房的水一定会先紧着姑娘这儿,奴婢这是小气了。”想着大爷回屋缺水,所以守在姑娘门前。   阮沁阳要被海棠的脑回路震惊了,淋了雨的是她,倒像是她脑子进水了。   “总不能让大爷一直在外面站着,姑娘你看怎么办?”青葵想着姑娘既然都冒着雨来了,一定不会放着大爷不管。   “我们是来抬床的,等会雨停了,把床抬走就是了,睡在屋外等着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阮沁阳说完朝丫头们摆了摆手,不准她们再说话。   来得时候她没想那么多,但是一碰到面,阮晋崤又是笑又是抱,她就回想起了在宫里他把她压在榻上亲的事。   阮晋崤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心,觉得她对他狠不下心,一次次踩着她的地线擦边试探。   西太后说他挨了板子,那一定是挨了的,但是他能淋雨能走,估计伤得也不厉害。   阮沁阳回想他刚刚的模样,唇色苍白,但黑眸亮的惊人,看着还算精神。   “水呢?”阮沁阳忽然抬头,“怎么还不送来。”   “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去催催,要不然先给姑娘升几个火盆?”   “大夏天要什么火盆……升几个架在外头,阮晋崤重病我们担不起责。”   片刻,阮晋崤站得地方除了水迹又多了一圈火盆,陪着乌黑的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使什么巫蛊咒语。   弓藏脸上水被热气烘干,脸上干巴巴的表情更苦了。   “殿下,姑娘都来了,可见是舍不得你,就那么一会儿总不可能冒雨又走了,就算是要走,奴才也会吩咐侍卫把门堵得死死的,殿下还是先去换身干衣裳吧。”   弓藏实在没想到阮沁阳会冒着雨来将军府,但人都来了,现在他主子的行为就让他十分以及特别的看不明白,湿淋淋的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期待着姑娘叫他进闺房。   看着厨房往屋里送水了,趁着门口打开的功夫,弓藏大声道:“爷还是走吧,这淋了雨身上寒气重,又用了火炭熏,这一冷一热加上你身上又有外伤,站直都面前,这般会生大病的!爷,小的求求你了,自己的身体为重啊……”   虽然觉着阮沁阳不会让自家主子进屋,但弓藏还是竭力呐喊,为了自家主子拼尽最后一分力气。   “闭嘴。”阮晋崤睨眸,“你今天的话太多,我再多听到一个字,你领了身契,去换一个更合适的差事。”   弓藏的嗓音戛然而止,面对着主子的眼神瑟瑟发抖,他这都是为了谁,竟然两边都不讨好。   声音传到内室,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诗薇干笑:“平日不觉得弓藏小哥的嗓门有那么大。”   阮沁阳本来是想让丫头给外头的人端杯润喉茶,听到阮晋崤的话,开口要说得话一顿,就那么被堵在了喉咙口,只得轻哼了声。   之后,阮沁阳就像是忘了外头还有人,试了水温调了花露才进浴桶。   屋里的人也不敢劝,海棠不断向青葵使眼色,使的眼睛都抽筋了,也不见青葵说话。   青葵心想,你这个傻丫头平时没脑子什么都敢说,这时候都感觉到有问题不敢开口,却想着推着我上前,想的倒是美。   “姑娘要穿哪身衣裳?”   桑娥取了几身寝衣,阮沁阳扫了眼,并未点她手上拿的:“拿那件烟红妆花纱……还有那件石蕊染花鸟的锦衣。”   桑娥应声去拿,那么细致的衣裳她还找不到,得让专门管理衣裳的丫头找。   衣服拿出来,好倒是好看极了,只是桑娥看不懂这搭配,若是寝衣纱太薄加一件又麻烦,但要是穿出去这衣服又太没形,不大合适。   不过等到阮沁阳穿上,桑娥就不想那么多了,这衣裳穿在身上实在好看,布料又轻又软透着仙气。   到了阮沁阳她就发现,阮沁阳有许多衣裳的颜色都是不常见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布染出那么仙气飘飘的颜色。   用洒金缎子束了发,阮沁阳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拿了帕子打开了房门。   帕子朝外头眼睛长在她门上的阮晋崤一扔,看向旁边的弓藏:“干净的衣裳来过来了没有?”   弓藏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小的这就去拿。”   阮晋崤拿着棉帕,走进了阮沁阳的屋里,她也没拦,只是看着他湿乎乎的鞋子踩在了她的地毯上有些心疼。   “把鞋子脱了。”   阮晋崤依言脱鞋。   鞋子看起来脏,但是里面的脚还算是干净,阮沁阳扫了眼就移开了视线:“我用过的水还没倒,你要是不嫌就将就用。”   阮沁阳看了眼不怎么冒热气的水,她似乎在房里弄得有些久了,水不知道凉了没。”   “好。”   阮晋崤看也没看水,只看沁阳,抬手解了腰带。   阮沁阳没走开,看着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明明动作挺灵活的,她怎么觉得画面像是慢动作。   麦色的胸膛裸露,阮沁阳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不少男明星硬照,那些照片经过不少道的PS工序,可相比起来,阮晋崤这身材依然是上品。   分明的肌肉线条,精瘦的腰腹,不像是壮硕的健美先生练出来的身形,却是另一种层次的完美,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有力与男人的荷尔蒙。   身体表面的水已经被阮晋崤的体温烘干了,肉眼都能感觉到身体上的热气。   阮沁阳舔了下唇,看阮晋崤脱衣服,她想的特别简单。   她对阮晋崤的想法她自己懵懵懂懂,大家一起长大的,她想着她应该不会对他身体有什么不该有心思,但现在看来她就是肤浅的女人。   阮晋崤在她面前脱衣服,跟砚哥儿在她面前脱衣服还是不一样的。   看着砚哥儿的圆肚子,她只会想是给他吃多点还是吃少点,看着阮晋崤脱/衣服,她就会想他压着她吻的时候,她摸他胸膛怎么没感觉那么有料,难不成是那时候他们距离贴的还不够近? 第73章   阮沁阳思绪纷纷, 但不忘压住阮晋崤继续下去的手:“你就不问我为什么?”   让他洗澡他就脱衣服, 什么话都不问,这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是太傻, 还是太龌龊。   阮晋崤目光灼灼:“沁阳明知我所求什么,渴望什么, 我要是问不想问的是故作姿态,问想问的只怕沁阳生气。”   那么一说,阮沁阳不用阮晋崤说他想问什么, 大概就猜到了内容。   阮沁阳脸颊微烫, 也不知道红了没有,没想到有朝一日, 她竟然还有在阮晋崤面前脸红的时候。   “你真要用我用过的洗澡水。”   “喝都甘之如饴,何况是用。”   阮晋崤声音微哑, 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这话却不像是开玩笑。   阮沁阳皱了皱鼻子,觉着阮晋崤实在变/态, 特别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别人都是心里想想, 不会宣之于口,但他竟然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你的伤在哪?”   阮沁阳轻咳了声,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 转到了他的背后。   看到背后的破皮乌紫, 阮沁阳有点怔, 她本以为按着明帝疼爱阮晋崤的程度, 就算教训他,也是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竟然会打的那么厉害。   打板子的宫人一定是用了全力的,阮晋崤自小练武筋骨好,但被背却被打肿到整面凸起,淤血有些困在肌肤之中,有些破了皮沾了水,伤口发白,靠里处又红又肿还有丝丝血迹。   而且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没上过药的。   “你怎么就肯定我会来。”阮沁阳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腿有点软,但又想到了其他的问题,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般被阮晋崤吃得死死的感觉。   “今日不来明日可能会来了,不然还有后日,只要有可能我总会等。”   “阮晋崤,你不觉得这般,我就是跟你在一起了,也是可怜怜悯你。”   阮晋崤转过身,直勾勾地瞧着沁阳,像是想瞧到她心底去:“我不在意是不是怜悯,我只在意沁阳你愿不愿。”   那这是爱吗?   虽然阮晋崤对她身体的欲/望简单直接,但阮沁阳依然还是之前那个想法,阮晋崤是不是没弄清楚他对她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而只是惯性的占有欲。   这份占有欲,让他产生想更深层的占有,而不是男女之间喜欢到爱的过渡……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对阮晋崤说的,上次她说了他对她不是男女之情,他就把她压在榻上又摸又吻,说要跟她“欢好”,这次他上衣不在,她又刚洗好澡,那不是更方便。   再者她也不是很明白,阮晋崤这种想深层次占有的欲/望跟男爱女人产生欲/望需求有什么差别。   “你真的不在意?”阮沁阳眉头微挑,“就算我心中有别的男人,但碍于你的身份,害怕你报复阮家跟你在一起,你也不在意?”   阮沁阳问完,就知道阮晋崤是绝对在意的。她不过说个假设,他神态就寒了,眼里压抑着戾气,如果她说了心里的男人是谁,估计他这会就要冲出去把人给剁了。   “除了心里有别的男人,我要是大着肚子呢,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但怀了之后觉得还是你更疼人,也觉得跟你相处更自在,你介意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阮沁阳越假设越来劲,摸着肚子,像是里面真有了孩子。   阮晋崤低眸:“沁阳……”   未说的话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中,阮晋崤搂着沁阳,抬高了她的下颌,用力地吻了上去。   就像是发泄他的怒气与慌乱,这个吻极深。   阮晋崤舌尖长驱直入,舔弄沁阳口中柔软的小舌,吮吸她的滋味,勾她的舌尖陪他一起起舞。   阮沁阳的双手扶在阮晋崤胳膊上,就是这样也觉得有些站不稳,阮晋崤察觉,直接把她揉入怀中,叫她紧紧依附着他。   阮晋崤激动地双眸通红,全身都在微微发颤,阮沁阳没咬他,他倒是忍不住咬了妹妹的舌尖一口,感觉她吃疼内收,又追上去小心吮吸安抚。   嘴唇被堵着,阮沁阳忍不住捏了阮晋崤的皮肉,可不知怎么手就摊开贴近了他的腰腹。   唇舌头交缠的水声、吞咽声包围了听觉,阮沁阳缺氧的脑子迷迷糊糊,手指碰触到阮晋崤背后的伤口,才惊醒回神。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阮晋崤抱到了榻上,她的鞋子落了一只,脚紧绷的踩在阮晋崤的大腿上。   “阮晋崤……”阮沁阳一开口,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唇边的水,这口水也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对着阮晋崤热如岩浆的眼睛,阮沁阳急急地道:“我还没想清楚。”   虽然她这个样子,这个表现实在不像是没想清楚,但是她真的脑袋还是混的。   本身她就不是什么有计划,比起把一切思虑的周到,她更喜欢走一步看一步,阮晋崤她叫进来,是她脑子里纠结半天纠结出的想法。   但这个吻是她没预料到的。   其他她不知道,可她是确定她现在不想跟阮晋崤发生什么,而且她的确没想清楚。   “沁阳,背上的疼的都比不上想要你的疼。”   阮晋崤俯身在阮沁阳的脸蛋脖颈乱亲一通,磨磨蹭蹭的不想把她放出怀抱,“不会发生,你刚刚问我的都是在你我之间身上不会发生的事,你心里——”   阮晋崤覆手在沁阳的心口,“只有我。”   这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再者……阮沁阳挥开了阮晋崤放在她心口就不愿移动的手,说话就说话,摸什么摸,这分明是在占她的便宜。   “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你,你怎么知道有你。”   阮沁阳看不到鞋子,只有把脚伸进薄毯,但又被阮晋崤挖出来握在掌心。   脚指头被他按了个遍,揉揉捏捏,他当面团子呢!   “若是没有我,沁阳你就不会来,你觉着现在没想清楚,我就等你想清,有些事虽然很想,但也不是不可忍耐。”   为了她,他那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   阮晋崤深情宠溺,但是阮沁阳看着他把玩她脚的样子,还有她隐隐发疼的唇,觉得他所谓忍耐一定跟她想的不同。   “可有你,不代表就没别人了,你就不觉着有一天我腻味你那么强势霸道,想去找个对我冷淡无情的,怀个孩子来气你看你的反应?”阮沁阳说着竟然觉得有点得劲,“反正在我心中我就是未婚先孕,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不会伤我,我大概撒撒娇你连重话都不会说。”   阮沁阳斜眼看阮晋崤,想看看他的反应,因为她一想真觉得要是发生这样的事,阮晋崤会跟她说得一样,根本不会对她大动干戈。   就见阮晋崤突然抬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   阮沁阳不解:“你干嘛?”   “在想要不要提前把这处占了,避免了那些可能。”   阮沁阳:“……”   她本来还想说,但是触到了阮晋崤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抿了抿唇把嘴巴闭上了。   在她心里说这些没什么事,但是阮晋崤听着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他心中会有画面还是如何,竟然能神经紧绷成这样。   “屋头水冷了,我让她们端水去侧屋厢房,你在那洗。”   阮晋崤眼神控诉,就像是在抱怨她骗人,说用一通洗澡水但又赶他。   看不顺眼他一直光膀子,阮沁阳掀了薄毯搭在他的肩上:“你别做不该动作,在这里洗也无所谓。”   她不晓得自己测试自己想法心意的法子算不算是蠢,但她打心里觉得阮晋崤可以留在她屋里洗澡,好像也没什么。   都到这步了,她算不算是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阮沁阳愣怔,阮晋崤拢着薄毯把阮沁阳彻底压在了榻上,从她的额头、鼻尖……吻上了她的唇。   罩着薄毯,周围漆黑,只有阮晋崤那双眼亮如夜星。   阮沁阳眼角漾着薄薄的水汽,心尖的酥麻,因为鼻腔中阮晋崤的气息传递到了指甲缝,曲着手指用指甲壳按捏,也觉得麻的厉害。   脑子成了一团浆糊,阮沁阳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麻成这样要是中风前兆怎么办,要是她被吻,吻到中风在床上请大夫那也太丢人了。   按进了阮晋崤微湿的发丝,指腹触到他的头皮,麻感才渐淡。   指腹摩擦,阮沁阳:“阮晋崤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股泥味,还有血腥臭味……”   阮晋崤吻着她的脖颈,阮沁阳唇靠在他的额上,顿了下,嫌弃的补充道,“好像还有汗味,我快窒息了。”   阮晋崤松开香香软软的妹妹,翻身起来:“……”   -   “姑娘是什么意思?”海棠呲牙咧嘴地做口型问青葵,说是不理大爷,但让大爷进屋了,还让她们出来,那么一阵子里又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别管。”青葵看着紧闭的门扉,脑子里也正打架呢,两个主子在屋里干什么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姑娘和大爷的事怎么能不管……屋里好像拉铃了。”   海棠说道一半侧耳,听到屋里的确拉了铃,急匆匆进门,片刻几个丫头又面色各异地匆匆出来,吩咐厨房送水。   已经温的水加上滚烫的热水还算过得去,再者阮晋崤背上的伤也不适用太热的水。   拿着药膏与布条,阮沁阳垫着指头把阮晋崤的背给涂了,看着伤口阮沁阳的手有点颤,要是她不来他淋了雨,还打算怎么等,熬出个要死的病传到她耳里,让她不能不来看他?   “皇后那里你不会是故意吧?”阮沁阳手顿了顿,突然想起了这个可能,“你从不冲动行事,给陛下办差从未出过差错,这一次怎么就那么冒失。”   阮晋崤趴着并未翻身,淡淡道:“她害过我母亲。”   阮晋崤的亲母,她看书知道一些,再加上西太后暗示了一些,感觉她能把阮晋崤生下来比唐僧西天取经还难。   “抱歉……”阮沁阳不好意思道,他的声音虽然波澜不惊,但她听着却几分沉重,人家为母报仇,她也能想到自己的身上,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给了我命,我会完成她的遗愿,替她报仇,把皇后与田家挫骨扬灰。”   “嗯。”   阮沁阳说不出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在她看来有些伤痛,一报还一报才能熄灭心中的怒火。   “我在这边住这一夜就回我爹那儿了,等你禁完足记得去看眼砚哥儿,他不相信你不是他哥,被我爹训了一边哭一边打嗝。”   “好。”听着砚哥儿,阮晋崤倒是越发越想在妹妹的肚子里把位置给占了,磁性的声音放软,有了几分缠/绵的味道,“……能不能别走。”   阮沁阳斜眼,手掌在他肩头没伤的地方一拍:“满身药味就不要得寸进尺了,我自然是要回自己家的,你亲母身边曾经伺候的嬷嬷已经告上了大理寺,满城都在猜测她口中皇子是不是你,我自个爹那儿不回,在将军府住着,算是什么,你的童养媳?”   “童养媳。”阮晋崤咀嚼这三个字,觉的这词带着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他觉得可行,但阮沁阳觉得不行。   “我还得再想想,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不知是太快还是太怪。”阮沁阳不掩饰自己心思,把衣裳丢到了阮晋崤的背上让他穿好,“你别逼我逼得太紧。”   最后这句阮沁阳略嘟起了唇,声音软糯,恍若撒娇。   触到她水光潋滟的眸子,阮晋崤忍不住在她唇角轻吻了口,“你慢慢想,我慢慢等。”   话虽那么说,阮晋崤还是在阮沁阳的房里赖了半个时辰才走。   人走了,阮沁阳对着镜子看脖上的青紫,摸不准到底要不要回她爹那,要是让她爹看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一副神情。   先别说她爹,海棠看到自家主子脖子上痕迹:“姑娘可是过敏了,这是什么虫子咬的,怎么痕迹那么奇怪……姑娘的嘴也肿了。”   青葵几个低着头,心里默默为海棠未来夫婿担忧。   “被一只长得丑又臭的虫子咬了。”   阮沁阳扯了扯嘴,“帮我准备些立领衣服,还有今晚就把我院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早点起来搬走。”   “还要搬?”   阮沁阳点头,看向诗薇她们:“这几日就辛苦你帮忙打理内宅。”   闻言,诗薇就知道阮沁阳是还要回来,连忙精神应了:“诗薇会竭尽全力把事做好,不让县主失望。”   她以前只想着阮晋崤是陛下看重的人,却没想到阮晋崤竟然是皇子。   想到一事,诗薇道:“前些日子,大皇……大人把绿萼处置了。”   阮沁阳想了下才想起绿萼是谁,当初皇上送了四个美人,三个她要了,另外一个看不上煦锦院没来。   而那丫头似乎是收了皇后的好处,是派到将军府里的眼线。   “怎么回事?”   “她假冒是煦锦院的伺候的去大人那里勾/引大人,大人震怒,知道不是伺候姑娘的丫鬟,就把人给处置了。”   这处置可不是打板子教训一顿,而是让她们这些丫头聚集,看着绿萼被乱棍打死,让她们长了记性。   那画面她现在想起来就发抖,这府里要是阮沁阳不在,阮晋崤从来就不会掩盖自己的煞气,手段残忍的让人惧怕,有时候她仰头都觉得府邸上空笼着血色。   所以两个人能凑在一块实在是太好了,阮晋崤这头猛兽只有阮沁阳才能制住,要不然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可惨了。   诗薇那么想,表情也流露出来那么点意思,阮沁阳瞧着,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她觉得和阮晋崤差了点什么、怪了点什么,就是因为这周围的一切,阮晋崤太过需要她,这感情的天平一端太重,另一端就算放了砝码,也会忍不住摇晃。 第74章   隔天天太还未亮, 阮沁阳屋中的烛火就亮起来了。   阮沁阳打了个哈欠, 星眸朦胧,声音黏糊:“走水了?”   青葵闻言看向桌上昏黄的小灯盏, 有些无奈道:“奴婢点了烛火,要是姑娘觉得刺眼, 奴婢去吹熄了?”   阮沁阳点头,闭着眼手脚齐动把弄乱的被衾铺的妥帖,双手搭在软被上, 雪白细腻的小脸藏在乌黑浓密的青丝,又恢复了晚上睡觉时的规矩好看。   这模样明显是还要睡几个时辰才打算起床。   青葵抿唇,眼看着主子又要睡着了, 狠心开口道:“姑娘不是说今个要早起吗?”   “嗯。”   阮沁阳迷迷糊糊应了声,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姑娘不想早些离开将军府了。”   ……不想。   说起来真悲伤, 困意竟然比她的节操还要重要。   阮沁阳强撑着着睁开了眼, 眯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青葵:“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   “昨天晚上连夜收拾了,如今就看姑娘是要哪张床,是身下这张架子床,还是库房里头那张紫檀木的罗汉床。”   “唔……”阮沁阳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强撑着把眼睁开, “要库房那张,你们也先回去休息,让我再睡半个时辰。”   诗薇在门口等着, 见青葵的表情, 就晓得阮沁阳没起。   “县主心里面有大人, 自然不会想那么快走。”诗薇笑着打趣。   青葵反正是已经尽责叫了主子,只是没叫起来:“我在这儿守着等主子吩咐,你去厨房看看,把早膳备了。”   原本是打算到别院再吃早膳,现在看来估计得在这里用了再过去。   诗薇应声去了,路上听到丫头们说阮晋崤早起了,忍不住感叹,虽然说阮沁阳样样都好,值得男人捧在掌心,但是阮晋崤这种疼爱方法,让人羡慕的都不知道怎么说。   说睡半个时辰,阮沁阳就睡了半个时辰,只是夏日天亮的早,她醒来看到天已经泛白了吓了一跳:“我这是睡到了什么时候?”   “回姑娘,虽不是昨晚定下的时辰,但比你平日还早起了一个半时辰,算是早的。”   阮沁阳掰着指头算了下,那的确不算是太晚。   不过要算上她洗漱梳妆的时辰,却是不早了,阮沁阳衣服整齐走出房门,正赶上阮晋崤叫她用早膳。   “不是说不逼我?”   “所以就要忍心让你饿着肚子出门?”阮晋崤反问。   阮沁阳哑然,平日里也不缺瞌睡,但不知怎么就那么贪睡。   阮晋崤今天穿了身大红洒金的家常袍子,头发用紫玉银冠整齐收拢,眉目深邃英俊如幽月,唇边带着轻笑,透着的气质倒像是初升的太阳,热度不高,但看着就教人觉得心情舒畅,身上发暖。   看他精神不错,不像是昨日那般阴沉,阮沁阳觑了他眼:“看来你昨晚睡得挺好,身上伤应该大好了?”   阮晋崤却摇头:“怕你天没亮就走,三更天醒,四更天起,五更天克制没闯进你屋。”   “……”他这是在编顺口溜?   不过起那么早,不就等于没睡多久,阮沁阳扫视阮晋崤的神态:“那你是喝补汤了,精神那么好?”   阮晋崤盯着沁阳:“是喝补汤了。”   这哪像是喝补汤,分明像是喝了“姑娘”,青葵在旁不忍直视,不知道自家主子有没有发现,以前主子跟大爷是朦朦胧胧的感觉,说是兄妹也像是兄妹,说是一对也有那么点意思,但是现在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两人站在一起气氛叫人更插不进去,而且她们这些身边人多瞧几眼就忍不住双颊泛红。   两人随意的闲话家常都是带着蜜的。   “陛下罚你在家禁足,你在家倒像是在休假,不像是禁足反省。”   到了膳堂,阮沁阳见阮晋崤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边,忍不住吐槽,他半点都没有禁足的样子,要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禁足是他罚我,我觉着我没错,自然不用反省。”阮晋崤在妹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对于皇位田家人在乎,赵曜在乎,但他却无谓。   阮晋崤态度无谓,阮沁阳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是屋中只有青葵她们几个,阮沁阳还是拢了拢眉:“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你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觉着我过得太好想要连累我。”   透着馨香的手捂着唇,阮晋崤吻在了妹妹的掌心:“我就是一介武夫,打仗可以,脑子却差了点,得要沁阳在身边时时提点,沁阳留下来如何?”   最后一句话就是他所有神态意思的中心思想。   阮沁阳收回了手,挥退了屋中的丫头,才用湿帕子擦拭了手心。   “可怎么办?我喜欢聪明人,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儿子,要个时时需要我忧心的男人,我是吃饱没事干?”   阮沁阳眯了眯眼,上下打量阮晋崤,“实话实说,如果我是在京城找其他的男人,嫁入别人家,我一定会动脑子跟他们家人打交道,想法子让他心在我身上,至于这其中有多少爱我是不管的。但要是我的对象换成了你,我就是强势的一方,反正是你非我不可,我又不是没了你就会死,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会很多,多到你做好了所有的事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看着阮晋崤嘴角依然带着笑,只不过那笑看着有点扭曲,阮沁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觉。   她觉得自己心理可能也有点问题,之前总小心翼翼的担心自己拒绝的厉害,阮晋崤崩溃,现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她找其他男人的可能性渺小的跟尘埃差不多了,她就想把阮晋崤气出在她面前不会露出的表情。   阮沁阳:“就像是你刚刚跟我说得话,我听着太软觉得不舒坦,所以我就驳你;可要是哪天你对我态度强横,我说不准会觉得你太过霸道,不爱我所以不在乎我的感受……无论如何,错得都会是你,我不会觉得自己错,这样的状态你确定能维序一辈子?”   “你要是心中没我,就不会说这些。”一会儿的功夫,阮晋崤的神态变化了几下,说话时眉眼带笑,喉咙震动带出丝丝笑意,“就是猫狗被主人打骂多了也晓得躲避,我是个人,自然能比畜生更能分辨感情。”   阮晋崤把妹妹拥入怀中:“从昨日到今日,你说得这些话也不过是心疼我。”   阮沁阳怔愣,心疼他?   “我认定了你,自然不会变不会改,你惶恐我会因为你的性子以后不耐,我会心疼。”   阮晋崤握着妹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心房有力急促的跳动传递掌心,好像连皮肉都跟着震动,让阮沁阳的手有些麻。   “你觉得我说这些不是自私还没开始就担心以后,想要尽情压榨你,而是在心疼你?”   阮晋崤闷笑了声,身体震动:“沁阳打算如何压榨哥哥。”   阮沁阳推了他一把,真奇怪,她本来是想把自己没安全感,觉得未来难以想象的不安感传递给阮晋崤,但他看她的目光反而更笃定了。   “沁阳,我不是临时起意,你早就成了我血肉的一部分,我割舍不了你,也不愿意割舍你。”阮晋崤握着她的手不准她抽离,双眸直勾勾地瞧她,“别怕我对你的好,也别觉得我的感情用在你身上是浪费,用得其所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阮沁阳眨了眨眼,瞧着阮晋崤俯身还以为他要吻她,闭眼只感觉到额头一温。   摸了摸妹妹纤长乖顺的睫毛,阮晋崤觉得胸口紧胀,那股迫切想拥有一切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哥哥不逼你。”   话虽那么说,手指顺着鼻尖触到妹妹的唇,揉捏了一会软嫩的唇瓣才恋恋不舍的松手。   阮沁阳离了将军府,坐在车上还在想阮晋崤说得话。   按着阮晋崤的意思,她其实是个绝顶好姑娘吧。   怕他太爱自己,自己不能回应相等的爱,竟然就愧疚上了?   -   “这是哪家府邸出行,怎么会有那么多行李?”   “看着不像是出行,倒像是搬家另过,你们看看那车碾过路的道子,车上沉成这样,不知道是带走了多少家什。”   那么一说,纷纷去看车道子,连连点头。   后头传出来这车是从将军府驶出来的,又是议论纷纷,阮晋崤的身世众说纷纭,阮家人搬出将军府这算不算是着实了谣言。   “之前还传什么兄妹相/奸,我还道镇江阮家没伦理到这个程度,现在看来人家根本不是一家人嘛。”   “这还没定着呢,谁知道是不是阮侯爷发现儿女丑事,使出的障眼法……”   百姓们议论纷纷,阮沁阳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零星半句,也怪她挑的时辰不好,吃完早膳这个时辰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她带了那么多东西。   “主要是衣裳用具,许多大件的都没拿。”   瞧主子看向自己,青葵连忙答道。   明知道过没多久又要搬回去,她自然不会吩咐下头的丫头拾掇太多东西。   阮沁阳还未说话,马车猛然停下,海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你拦在大马路中央做什么?”   “小女子……想求县主帮帮我……”拦在马车前的姑娘面容哀戚,声音颤抖,阮沁阳掀开半面帘子看过去,容貌也漂亮的很,楚楚动人,此时梨花带雨,看着就叫人怜惜。   海棠见那姑娘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人为撕坏的,看着有些可怜,回头看向主子,听主子吩咐。   阮沁阳俏眸微眯,才想着阮晋崤多好,立马就出现了因为他而引来的麻烦。   “远处几里就是府衙,若是不耐烦去府衙,我记得不远处就有巡城官兵的哨所,我既没在马车上贴我是安平县主,也没让侍女大张旗鼓说是我出游,你怎么找上了我?”   阮沁阳一说完,周围的侍卫将马车护的更为严实,忌惮地看着堵在路上的女人。   寻常贵人遇到这事,看着那么多百姓路人,就是装也会装作大方让人把人扶起来再说话,但阮沁阳不下马车,连脸都只露一半,开口就是质问。   趴在地上的女人听到阮沁阳不紧不慢的开口心中就有些慌,就在此时人群中冲出几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拖着她就往外走。   “还以为你这婆娘跑哪里去了,回去就饿你几顿,看你还敢不敢跑……”   “县主救命,县主救命,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把我抓去,是要逼我去青楼接客……”   被拖拽的女人双眸含泪,神情恐慌,可怜的模样引来周围百姓纷纷的议论。   阮沁阳示意侍卫拉住了那几个男人:“给本县主掌嘴。”   无缘无故被几个侍卫压住,听到阮沁阳要打他们,几个汉子连忙大吼:“她家人欠我们银钱,把她递给了我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没犯法,县主你凭什么打我们!这世上难不成没有天理公道了!”   阮沁阳懒洋洋地支起胳膊,看向青葵。   得了主子示意,青葵道:“我们家县主不管什么欠不欠银子,你们当着我家县主的面,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又是骂人又是拉人,按着什么律法你们都当打。”   说完,侍卫抬手打到几人脸肿如猪,阮沁阳才喊了停下。   “把他们送到府衙,查查案底,没案底念他们初犯就算了,要是案底就按律处罚,我怎么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这心思往大了说可是不得了的事。”   阮沁阳做事雷厉风行,那群泼皮没说几句话就被打的鼻青脸肿开不了口,周围百姓看得目瞪口呆。   满京城都是贵人,却没见过阮沁阳那么风风火火的。   说是野蛮但又有道理,说是有道理这手段又不像是世家姑娘那般轻柔软和。   阮沁阳扫了眼在旁等着期期艾艾等着的女人:“至于这位姑娘,一道送到衙门,请大人决断,我一介内宅女流不晓得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县主,那些银钱都是小女子的哥哥欠的,并非小女子所欠,求县主行行好,帮帮小女子……小女主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县主……”   边说,女人边猛磕头,额头都撞出了红印。   海棠瞧着就疼,道:“你别磕了,想当侯府奴婢不是容易的事,祖上三代都要查清楚了,学规矩也要学上许久,再者如今的大户人家大多都是要家生子,你这般看着像是为难我们家姑娘,要是我家姑娘收了你,那其他人有样学样我家姑娘不就都得收了。”   本来有百姓看不过眼小声讨论阮沁阳心狠,但海棠那么一说就哑然了。   “好歹是一条命,同为女流,阮县主就不能可怜可怜这位姑娘,你这车壁上镶嵌的宝石就够救她了。”   人群中传来一道愤慨的声音,让百姓们注意起了阮沁阳的马车。   阮沁阳马车虽不到富丽堂皇,车轮金造,但在大道上也是闪闪发光,教人移不开眼。 第75章   “求县主救救我, 若是让我进那脏地方, 我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跪在马车下的女人哭的凄惨,竟然还有围观的女人见着她模样可怜, 忍不住跟着一同哭泣。   海棠见状,再傻也知道这是着道了, 这些人硬生生拦这里不就是在为难她们姑娘。   “官府你不找,来求我家姑娘,既然把我家姑娘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又说这些威胁的话,你去求神拜佛难不成菩萨不理会你,你就要撞死在庙前?”   海棠牙尖嘴利, “哪有你那么不虔诚的信徒。”   阮沁阳身边的两个丫头,任谁看都较明显海棠要呆些, 但是说起话来, 海棠没那么多顾忌,反而让人听着爽快。   趴在地上的女人哭声顿了下,心想这丫头倒是会给阮沁阳脸上贴金,称她为菩萨, 也不怕亵渎了神灵。   “县主……小女子实在是没法子了……求求县主……”   “穷不是道理, 我的马车如何,是我阮家世代打下来……”阮沁阳掀帘,目光扫过人群, 之前说话那人知道阮沁阳不可能从人群中辨别出来他, 但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自然不会对你说得话感同身受,我们之间云泥之别,怎能划做一类……你突然冲出拦在我马车前按律该问刺客罪,我觉着你可怜,所以没开口。”   阮沁阳轻挑了下眉,“可如今你借势胁迫我,若是我不帮你,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但我要是帮了你又成了没规矩,被迫着做事。”   阮沁阳的嗓音轻柔,慢条斯理,周围安静下来都想听听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藏在人群中的人倒是有些惊讶阮沁阳的高傲和矜贵,若是其他家的贵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云泥之别的话,但阮沁阳微微扬脖,因为眉眼精致,那股高高在上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反而是理所当然。   她这般精致好看的贵人,本就跟他们云泥之别,该是天上的天仙。   “我知道你主子是谁,也不知道你们这般安排为甚,但来惹我却是太不长眼了。”   阮沁阳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什么怀柔政策,雅郡主称霸京城的时候,在大街上又是占道,又是鞭打街上朝临鹤抛媚眼的姑娘,但什么时候见她倒霉了。   只不过是风评有些差。   而这风评说是影响她多少,也不见得,若不是她心系临鹤,依然会有许多世家公子向她求亲。   今日过后,最多会有人说她心狠,但难不成还能指责她被在街上捡个苦命的陌生丫头当“姐妹”。   “县主饶命,小女听不懂县主说得那些,小女真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县主……”   心里紧张跪在地上的女人说话都顺溜许多,见那女人要把头破的架势,阮沁阳示意侍卫把人给把绑了,连嘴巴也堵上以防咬舌自尽:“给我哥递个信,把人送到刑部,要是我多想了就把人放了,她差多少银子我给了,若是有问题看我哥如何处理。”   阮沁阳三两下就把事都丢给了阮晋崤,反正一定是他的身份招惹出来的事情,不再看周围哑然的百姓,马车缓缓使动,阮沁阳躺回软枕,神情恢复成了刚才的慵懒淡然。   “姑娘,这些人所图什么?”事情虽然平息了,但青葵觉着没那么简单,“要不要跟侯爷禀告这事,别院的仆人筛查一遍,以防出什么漏子。”   所图什么她也不知,但一定是来找麻烦的就对了。   阮沁阳点头:“与我爹爹说一声也好,我一个娇姑娘,受了委屈自然要告状。”   阮沁阳到别院的时候,阮侯爷亲自迎接了她,只是看着她车后头跟着行李脸色不大好看。   青葵见状,及时把路上遇到的事禀报给了侯爷。   听女儿受了委屈,阮侯爷打算训斥的话卡在了喉咙管,拢着眉拍了拍女儿的头:“可吓着了?”   阮沁阳眨眼,挽住了父亲的手,柔柔地点头。   听着女儿处理事情的手段,阮侯爷就知道她没什么亏,但自家女儿,自然是要放在心尖上疼的,见状忍不住心疼地放软了是声音:“沁儿不怕,爹爹一定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看看是谁想害你。”   “田家现在自顾不暇,可能有把我抓了的心思,但不会弄这种手段,爹爹你着重查章家吧,女儿来了京城之后,遇到了章家小姐几次,觉得她态度奇怪,特别是对大哥,说不定章家知道什么。”   闻言,阮侯爷眼神厉然,章家的态度是有些奇怪,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说是章太傅宝刀未老,看出了朝堂形式,知晓不该早早站队,现在听女儿那么说,倒也有可能是章太傅提前知晓了阮晋崤的身份,看出来皇上的打算,所以才跟四皇子和皇后划清界限。   “你还叫大哥!”阮侯爷道。   “一时改不过来。”   “一时间改不过来就冒着雨去将军府?”阮侯爷没忘这事,瞧着女儿清灵的眸子,“你们两情相悦,在爹看来是好事一桩,只是大皇子还在禁足,你怎么就那么着急。”   再者,阮侯爷觉得女孩子还是得矜持一点,这半个京城都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窗户纸都捅得半破了,自个女儿那么过去过夜,他知道女儿有分寸,不会让阮晋崤占到什么便宜,但是别人看来就像是女儿知道阮晋崤的身份贴着不放。   “我就是取东西……”   阮沁阳瞧着父亲严肃的神情,话说到一半就断了,抿了抿唇,“女儿以后一定注意。”   低着头小可怜的模样,阮侯爷都觉得自己是拆散小儿女的恶人了。   硬起心肠,阮侯爷拍了拍女儿的头:“等到陛下下旨前,你少与殿下见面。”   这下旨指的一定就是赐婚的旨了,阮沁阳算了算,阮晋崤现在身份的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等到恢复身份,还有处理皇后跟田家,还要宗室接受阮晋崤,等到开祭把阮晋崤记到皇族谱……   那么算下来,至少还要三四个月。   阮侯爷说完特意看女儿的表情,见她唇瓣微撅,看着像不赞同他的说法,忍不住心中感叹“泼出去”的水啊。   “不止不准见,你也别再去将军府拿东西,好好在家看书习字……女红要是天气好也学着做一些,要是不老实,爹就把你送回镇江。”   “爹爹怎么突然那么凶,不见就不见,我本身也不是多想见他。”阮沁阳眨眼,一脸无辜。   再者,她爹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老老实实不出门,阮晋崤却不会老实,说不定知晓了她爹不许他们见面,就天天翻墙进她的屋子。   可以避着所有人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跟她相见,说不定还如了他的意。 第76章   天牢虽没设在地底, 但依然阴暗、潮湿, 各种怪味充斥,窄小的空间时不时有黑影闪过, 分不清是虫是蚁。   田皇后叫骂到筋疲力尽,软作一团躺在硬榻上, 头发散乱只是胡乱的梳了一个髻,头上的簪子东倒西歪,看着完全没有平日的雍容华贵。   在腌臜地方呆着, 在她心中她跟死了没两样, 甚至还不如明帝给她个痛快, 直接把她给杀了。   赵曜看到这般的母亲,呐呐不知如何张嘴, 转身抓着带路的官差的衣领:“这是什么破地方,本殿的母后是大明皇后, 你们怎么能把她关在这破地方, 你们怎能这般待她!”   “四殿下……”   手掌从衣领到脖子,赵曜面色狰狞, 不想听狱卒辩解,狠狠地捏着狱卒的脖子, 像是要把人活活掐死。   在旁瘫坐着的田皇后不言不语, 眼神像是淬了毒,盯着儿子掐狱卒的那双手, 像是恨透了这地方, 巴不得有人陪葬。   狱卒脸胀红, 出气少,不顾尊卑反抗了起来,他越反抗,赵曜却用力,抬脚抵在杆上猛足了劲,眼珠子的红血丝暴起,仿佛只要弄死了这无名的狱卒就能消除这些他日子受的窝囊气。   “四殿下大发慈悲别与他计较……”刘安怕出事无法交代,边劝边抱住了赵曜的手,“殿下这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死了他又有何用……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来把人给移开,脏了殿下的手唯你们是问!”   旁边的侍从纷纷上前,赵曜似乎因为刘安的话想到了什么,手的力道轻了下去,让侍从从他手中把狱卒救下。   看着那狱卒在地上滚了几圈就有站起的劲,田皇后神情可惜,若是再使点力气大概就能把人弄死了。   赵曜抬头便看到了母亲的表情,嗓子卡了卡:“母后,儿臣来看你了。”   “你来作甚,你躲着你父皇可能不记得你,你来了你父皇想起你了,说不定也要把你关在此处。”   田皇后声音沙哑宛若老妪,赵曜听着心酸:“母后,你是儿臣的亲娘,是你生养了儿臣,儿臣怎么可能不见你不管你。”   赵曜要了清水,跪在田皇后的边上为她擦拭手指。   手掌抬起,田皇后触到指甲中的黑色污垢,怒气涌上抬手翻了水盆。   “你若不能把本宫弄出去,就趁早给本宫滚了,不要在本宫面前碍眼。”想到面前这人也有明帝一半的血肉,田皇后怨毒地看着他,“你这畜生,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总想讨你父皇开心,一直疏远本宫,疏远田家,就算没那杂种冒出来,田家在你手上也落不到好,你是不是一直想害了你亲舅舅!”   曾经的心思在这个时候被说中,赵曜表情格外的难堪:“母后,你怎会这样想……”   “可惜你没想到,你那么费力讨好,不惜跟自己亲母划清界限,在皇上的眼中也不如那贱婢生的孩子,他恐怕像是恨着本宫一样恨着你。”   田皇后扯着粗嘎的嗓音怒吼,眼泪却忍不住从脸边上落下:“都那么多年了,久的本宫都忘了那贱婢长什么样子,他竟然还记得,还记得!”   “母后别说了,别说了,儿臣带的有热汤你喝一碗……”   田皇后落着泪盯着赵曜,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像是在看陌生人:“几个子女之中你外祖父最疼的就是本宫,你舅舅虽然占了嫡长又是个儿子,在家中的时候也要落本宫一头……”   想起往事,田皇后又哭又笑:“当年你父皇在一众皇子之中并不出众,可他的皮囊偏偏生的叫我欢喜,本宫想要是本宫注定为后,那他是皇帝该有多好,本宫以为他心中也是有本宫的……”   田皇后声音渐小,猛地拉进了赵曜的头,在他耳畔咬牙切齿地道:“赵霄他不是个东西!”   她为他周旋,与他一齐拿到了他想要的权势,他可以不爱她,但他怎么能去爱别人,连那女人被别的男人糟蹋以后,他竟然还要她,还要她肚里的孩子。   赵霄是明帝名讳,赵曜一怔,想捂住皇后的嘴怕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却见她闭上了嘴。   呆望了地面许久,田皇后见赵曜跪地不走,疲惫地摆手:“走吧,那孽种一脚踩在本宫脸上,你没本事给本宫报仇,在这儿跪着有何用。”   赵曜手指扣地,生生捏出了血:“儿臣无用,儿臣活着不如死了。”   “你别急,说不定马上就轮到你了。”   说完,田皇后力乏,背过身躺了下去。   赵曜跪地不走,有了狱卒险些被捏死的前车之鉴,地牢的主事也不敢催促,只能任由他跪着。   这事传到阮晋崤耳中,阮晋崤扯了扯唇:“报给陛下,由陛下定夺。”   “可要?”探子做了个手势,赵曜他们是主子的敌人,主子也因为田皇后挨了板子,如今有机会可以趁机报复,什么都不做不是可惜了。   “不必,已是败兵。”   阮晋崤情场得意,话比平日也多了几分,“我动手倒给了他们失败绝望的借口,既然是弱者还是让他们自己悲哀自己的无用,痛苦自己无作为。”   对于赵曜与田皇后这一类人来说,被绝对优势碾压击败的痛苦,哪会比得上他们本就身处高位,明明有希望翻盘,却因为害怕躲避,越陷越深,直到泥潭淹没他们的头顶。   “但属下看来,赵曜不像打算坐以待毙。”   “不会得到胜利果实的奋力一搏,会让他溃败的更加彻底。”阮晋崤轻笑,嘴角扬起,这笑容的弧度与他平日对沁阳笑的弧度差不离多少,但眼中的残忍却叫人不敢直视。   “准备人手,田义想逃离京城就放他出逃,我在他上船时捉他。”   “是殿下,属下领命。”   -   赵曜只知父皇母后相比,母后要更在乎父皇,却从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往事。   以前他总想母后手段狠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母后是田家人,就像是田家派到宫中监视父皇,父皇对她没有好脸色也是理所应当。   但从此刻田皇后的只字片语里,赵曜拼凑出了个完整故事,心中升起一股恨意。   若是明帝现在一切都是他母后给予,如今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看着田皇后的背影,赵曜连磕三个响头:“若是儿臣不能救母后出去,与畜生无异,母后放心,儿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赵曜站起既走,光线亮起,刘安才看到他手上指甲崩裂流出血迹:“殿下你的手怎么伤成了这样?!”   赵曜特意去看田皇后,见她头也没回,知道她是心如死灰,不住神情黯淡。   他从前总想母后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就算冷淡,也会是摆在她心中重要位置,没想到再深的感情也有用尽的一天,现在对母后来说,他不过是个无用碍眼的人。   走出天牢,赵曜先是去求见个府的官员,不远不近他在岐王那就碰了第一个壁,岐王避而不见,派人道他重病无法起身。   “皇祖母与皇叔感情深厚,如今她老人家有难,本殿母后成了替罪羔羊,蒙受不白之冤,皇叔竟无动于衷?!”   传话人表情尴尬:“我家王爷的确重病无法起身,奴才万万不敢欺骗殿下。”   赵曜冷眼,不再祈求,大步出府。   只是路走到一半,岐王府的人又追了上来:“四殿下,我家王爷差我来给四皇子说几句话,陛下这是发了龙威,没人逃得过,殿下身份不同,还是尽早撇清关系免得受牵连……”   “放屁!”   赵曜拂袖而去,不过接下来的几家并未让他好过,家家都有借口,他甚至去了章家,章太傅倒是见了他。   不过话里话外,道天理昭彰,让他不必费工夫。   “你的意思是说本殿母后是罪有应得,活该受阮晋崤侮辱。”   章太傅摇头:“不知四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阮大人秉性正直,光明磊落,怎会做四殿下说得那般事,阮大人只是奉帝命抓人罢了。”   赵曜冷笑:“本殿之前就想不明白,你章家一直想攀高枝,章静妙在本殿面前又是巧遇又是巧笑,你们章家怎么就突然想着给本殿难堪,现在想来是早就知道了阮晋崤的身份。”   章太傅脸色微变:“四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章太傅语调沉稳,赵曜从他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不对,转念一想:“怎么,难不成阮晋崤的身份不是我父皇告诉你们,而是你们偷偷调查?”   “四殿下心乱了。”章太傅沉声道,“老臣知晓四殿下为母心切,但这般的不讲道理,让老臣不得不送客。”   “哈哈哈,本殿有什么不好,你若是提前知道,为何不帮本殿,去帮阮晋崤!章静妙能当本殿的四皇妃,但是如今你看,阮晋崤连侧妃之位都不可能许她。”   赵曜张嘴大笑,既笑章太傅没讨到好处,又笑自己失败,不止被亲爹放弃,也被臣子那么轻而易举摆了一道。   从太傅府出来,刘安不敢看赵曜的表情,只是见路是往城东走,忍不住道:“殿下打算去哪?”   “去找镇江侯,本殿想看看他对本殿又有什么说法。”拒绝听多了,他倒想看看阮晋崤的养父对他是什么态度。   赵曜扯出了一抹笑,比起曾经的风流恣意,多了一丝苦。 第77章   “见我爹?”   丫头点头, 过了会又小丫头进来传信, 说是她爹拒了,现在赵曜又要求见她。   阮沁阳眨了眨眼, 不知道赵曜这时候来她家有什么用,要是想给阮晋崤添堵, 他大概想多了,就算她气恼阮晋崤的擅做主张,都不会帮别人欺负入阮晋崤, 何况她现在是跟阮晋崤交换过口水的关系。   “姑娘可要见四殿下, 他赖在大厅不走, 与侯爷说怎么也要见姑娘你一面。”   “那就赖着不走,正好多在咱们这儿耽搁久点, 没时辰去救皇后。”   阮侯爷进门就听到了这句,他本怕赵曜流露痴情的态度, 他女儿会心软, 还特意来了趟,没想到他女儿比他想的理智的多。   说起来唯一的不理智大概都给了阮晋崤。   “爹来了。”   阮沁阳起身福了福身, 阮侯爷压手:“既然在忙事情,就不必特意起来请安。”   说着, 阮侯爷伸长脖子看了眼桌面, 看到了几团锦线:“这是在忙什么?”   “爹不是让我学做女红,我正在练习。”   她也是闲着没事, 看砚哥儿深受伤害在房里蹲着, 就想做个小布偶哄哄他。   “给谁做的?”阮侯爷瞧着有蓝色绸布, 有些忧心,触到女儿不高兴的表情,阮侯爷干咳了两声,“四殿下来府邸,他站在门前不走我也不可能紧闭大门,爹爹过来就是告诉你,别到前厅去。”   “女儿省的。”   只是阮沁阳不去,赵曜静坐了一会却突然暴躁起来,闯进了内院,被侍卫挡住,当即就抽了刀:“我看你们谁敢伤本殿下。”   院中吵闹,阮沁阳想了想还是出去了趟,阮侯爷在书房知道了这件事,拍了桌子,他家女儿是不是让阮晋崤带坏了,以前多听话,现在则是嘴上应了,心中又有自己的主意。   赵曜的状态比平日要差许多,虽然拿着大刀威胁侍卫,但却像是垂死挣扎的鱼,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阮沁阳走到离他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停了步子:“四殿下不知有何事,需要大闹我阮家?”   见到想见的人,赵曜轻笑了声,扔了手中的刀刃:“你不必躲得那么远,本殿下再下作也不会像阮晋崤那般朝女人出手。”   阮沁阳挑眉,开口并未客气:“不朝女人出手?你四殿下拿着利刃威胁侍卫,直冲冲的往内院闯是在做什么?”   赵曜笑容更大,他来不是为了阮沁阳而来,而到了阮家却有了迫切想见她的念头。   “你没话想与我说?”   赵曜含情脉脉地看着阮沁阳,就像是他们曾经有私定过终身一样。   阮沁阳觉着赵曜有些好笑,不管他是真喜欢她,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这时候来找她诉衷情都是好笑。   从阮沁阳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赵曜竟然看出了几分阮晋崤的影子,笑容渐收:“你知道你阮晋崤是什么样的人?”   “我跟他从小长大,四殿下这问题是不是太没道理。”   赵曜冷笑:“本殿前几日才知,阮晋崤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那你知不知道他满书房都放着你的画像,从小到大,你的模样神态他都细细画了出来。不知道身份前,你对他来说就是嫡亲妹妹,你难道不觉得他心思恶心……”   “四殿下慎言,”阮沁阳怔了下道:“四殿下偷偷摸摸闯进他人书房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吧。”   见阮沁阳浑然不在意,赵曜拧眉:“你知不知阮晋崤生生打死了绿萼,当着所有将军府下人的面,一棍一棍的把人打的血肉模糊,生生断了气。”   阮沁阳微挑眉梢,神情轻描淡写,像是再问赵曜这事与他何干。   赵曜气闷,阮沁阳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阮晋崤恐怖如斯,她竟然都欣然接受。   “你这个疯子。”   在阮侯爷来之前,赵曜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见阮沁阳是意外产生的心思,而在她这里他最为受挫。这女人看着如天上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但听到龌龊心思,听到奴仆被生生打死,竟然表情稳如泰山,这哪是仙女,分明是恶妇。   等到赵曜走了,海棠道:“姑娘不听四皇子的话是对的,奴婢瞧他说得一定没一句是真的。”   “那不一定。”   与海棠相反,阮沁阳反而觉得赵曜说得句句属实,把她从小画到大的确像是阮晋崤能做出的事情,而把仆人生生打死……阮沁阳皱了皱眉,她知道阮晋崤有时手段暴戾,但想他在她面前温柔小意的模样,总觉得太过两面。   赵曜费尽功夫,有碰壁,但也聚集了一帮人,求明帝查明真相,还田皇后一个清白。   东太后口不能言,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不能为田皇后作证,而赵曜的妾侍却亲口咬定药水是从田皇后那里送到静安宫。   赵曜边收集证据边打感情牌。   恰逢阮晋崤的身世真相大白,全京城又晓得了另外的消息,阮晋崤抢了赵曜喜欢的女人,并且侮辱了田皇后,夺走了皇上对他的宠爱。   毕竟赵曜才是京城百姓一直觉得会继承皇位的皇子,此番从云端坠下,一下子就成了让人同情的小可怜。   赵曜此举就是完全逆着明帝的意思,跟明帝站在了对立,见着这样的赵曜,明帝倒是没多气,朝西太后感叹:“若是他早有那么大的魄力,朕自不会吝啬精神培养他。”   西太后知道这是儿子对阮晋崤产生了动摇,毕竟是没养在身边一天的儿子,可能会出于愧疚,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但是过了那个劲头,帝王之心占上峰,在她想来动摇也是理所应当。   “曜儿其实也不差,只是太被溺爱。”   西太后淡淡,“不过他这是能逞一时之勇,还是能长久的扛担子却是两码事。”   明帝摇头:“朕看得出老四是长大了。”   赵曜这事背后没一点田家人的影子,这是最让明帝满意的地方,田家人是乱臣贼子,赵曜要是与他们搅合,那就同为一类。   西太后打量儿子的神情:“那陛下现在是打算如何?”   “静观其变。”   西太后有话想说,但沉吟片刻还是未开口。   都是孙子,从心底来说她自然更喜欢阮晋崤,但是阮晋崤越强势,皇帝说不定想法就越往赵曜那儿偏,如今皇帝估计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想法,她就不添这个乱,一起静观其变。   -   察觉了明帝的心思,阮晋崤心中并无感触。   他从小就没享受过所谓的父爱母爱,一直都只有沁阳,明帝硬生生的插进来,他反而觉得多余,如今他把好保留三分,他反而觉得自在,可以更放开手脚。   只是可惜沁阳一直想让他在心中多几个挂念的人,他本来就不愿,现在彻底多不起来。   “送到别院的信又退了?”   弓藏点头:“但信都是拿进了姑娘的房里,姑娘拆开看过才叫小的退回来。”   阮晋崤轻抚纸封,他信沁阳看过,因为这内里的纸张粘了沁阳的味道。   “准备朝服,我要进宫。”阮晋崤淡淡道,“把将军府的门匾取下,该去换一块新的。”   弓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既然主子的身份已经大白,所以就该把门牌换成大皇子府。   “小的这就去办。”   请明帝亲手提了字,阮晋崤带着门匾去内务府换新,崭新的门匾从宫中运出来,阮晋崤与赵曜在宫门外狭路相逢。   赵曜想到阮晋崤曾侮辱他母后,就想活生生的撕了他。   “本殿迟早要让你付出代价。”   阮晋崤轻描淡写地扫过他:“什么代价?皇弟也想被我踩一脚?”   “你!”   赵曜忍了又忍才未动手,“还没上皇谱,你的身份一切都是变数,别往脸上贴金太早认亲。”   “是吗?”   阮晋崤笑容满面,目光却森然:“我可最喜欢变数了。”   赵曜不懂阮晋崤的笑容,却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才过几日就传来一伙商队被阮晋崤带兵在南水堵住,在其中抓到了乔装打扮的田义。   在这个节骨眼离开京城,田义的心思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阮晋崤扣押田家军,在田家的秘密仓库搜出大量兵器。   一切犹如神助,阮沁阳听到消息,都觉得不止章静妙是重生的,会不会阮晋崤也重生了,要不然怎么会厉害成这样。   不过阮晋崤送信来,阮沁阳就知仓库是明帝早就知晓,等着把田家一网打尽,阮晋崤只是利落的把这事挑了出来。   田家人悉数下狱,之前大理寺那里的罪证田家人抬个替罪羔羊就成,但私藏兵器按律是谋反,这回是彻底翻不了身。   经此一役,皇后不可能再翻身,只是明帝对赵曜的态度暧昧,让人瞧不明白,就像是不忍心这个儿子,要给他追逐帝位的机会。 第78章   京城局势紧张, 但阮家却是喜事临门, 不知不觉就该到了新主母进门的日子。   阮沁阳想起这件事,还是砚哥儿给她提的醒。   “你怎么会记得这事?”   最近事情太多, 她一时忘记快到日子,相比起来砚哥儿的心情起伏比她还大些, 怎么记忆力还比她好。   砚哥儿最近经历了大哥不顾伦理强吻二姐,又到知道大哥不是亲哥哥,最后发现是大哥不止不是亲哥哥, 还是天潢贵胄, 是当朝的大皇子。   阮沁阳光想, 就知道他小脑袋里面每天都在打架。   “家中大事我自然记得。”砚哥儿看向二姐,“我们要回镇江吗?”   听到砚哥儿后头一句话, 阮沁阳就明白这小子是在京城心情起起落落,受不住想回家了。   “要是回镇江, 你就见不到孙小胖了哦。”   “他唤作赟蔚。”   砚哥儿手握拳抵着腮帮子, 在椅凳上坐下,悠悠叹了口气:“我是家中长子, 以后可能还有弟弟妹妹需要我照顾,怎么能光想着玩。”   如今没了阮晋崤, 砚哥儿就成了嫡长子, 前些日子展露出的那点孩子的活泼劲又收了回去,努力的要往曾经的“小老头”靠拢。   “我以后给你找个入赘的姐夫不就成了。”   砚哥儿瞟了眼二姐, 稚嫩的声音非拖得老气横秋的说话:“二姐可是跟大殿下闹别扭了?说这些赌气的话, 教外人听到了笑话。”   为了表现自己不是外人, 砚哥儿绷着脸一点笑的迹象都没有,但是阮沁阳忍俊不禁。   “你称呼倒是换得快。”   砚哥儿皱着眉又幽幽叹了口气,这气叹的都没力气说话了。   阮沁阳狠狠揉了揉他的小肉脸,把双颊捏的通红,才松了手:“你要是再皱眉,我就在你眉心点个红点。”   触到二姐认真的眼神,砚哥儿皱眉又猛地舒展,怕舒展的不好,爪子还动了动,像是想伸手把眉头扯平。   “我是男子,二姐怎么能给我上花钿。”   阮沁阳挑眉:“哟,你还知道叫花钿。”   砚哥儿扭过身体,背对二姐。   看着他的肉墩肉墩的背影,阮沁阳:“要不我给你编几个辫子。”   砚哥儿默默又把身子扭了回来,只是圆滚滚的眼神有点像是被折腾的无奈的小奶狗。   “二姐老是不正经,以后正经事我都跟父亲商量。”   砚哥儿说完,就见二姐捂住了胸口,像是被他的话刺伤不轻,砚哥儿的眼睛除了无奈还有绝望了:“……二姐,砚儿胡乱说的。”   阮沁阳不再逗他:“既然是新主母进门,我们自然要回去……家毕竟不在京城,你好好去跟孙家公子道个别,说不定不回京城了。”   “不,”砚哥儿咳了两声,“我还要回京城求学,二姐自然要是陪我回来的。”   “我一个闺阁女子,你也好意思让我到处跑。”   砚哥儿红着脸点头。要是二姐不回来,大哥一定会急疯了,他还等着他们生一个像他的外甥。   阮沁阳把想法跟阮侯爷一说,阮侯爷也决定先回镇江成亲,虽然他提出延迟婚期,武家人也会答应,但既然好日子是订好的,再加上如今清算田家,也没太多他的事。   “那咱们提前回去?”阮侯爷小心地觑女儿的表情。   阮沁阳觉着好笑,在京城她爹怕她多见阮晋崤,还给门房下了死命令,如今能离开京城回去,他又怕她不高兴。   “提前回去布置自然是好的,父亲去跟陛下请辞,我也去趟郡王府,跟媏姐姐告辞。”   她在京城从楚媏那里得到的照顾最多,怎么也得亲自去告别。   “沁儿等等爹,到时候爹陪你去延平郡王府。”   阮侯爷想到楚瑾那小子,心里有些惴惴,他家女儿见了赵曜,就能利落的回镇江,要是见了楚瑾,心情又闹什么别扭怎么办。   阮沁阳没想那么多,到了延平郡王府,郡王妃对她态度温和,看着延平王朝她爹翻白眼,心中还道两人感情好。   “怎么就回去了?”   这些日子事多,楚媏不好随意的找阮沁阳,此刻刚见面就听着她要回镇江,惊讶地站了起来,“阮晋崤能乐意?”   阮沁阳无奈地看着楚媏。   “哦,不对。应该叫大殿下。”   阮沁阳看她,她就睇着眼看阮沁阳,两人互不相让的使眼色,最后阮沁阳败下阵:“你就不觉着奇怪嘛?我跟他的身份突然就那么不一样了。”   “有种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楚媏咂嘴,乍听到这消息,她自然是觉得难以相信,但是过了那么一会,想到这样阮晋崤跟阮沁阳会是一对她又觉得正常了。   “我见过他对你的好,若是他以后对个陌生女人那么好,我就是个局外人我都会嫉妒那女人,但如果是你就无碍了,反正他一直疼着的都是你,你们相伴到老正适合。”   “你想的还真长久。”阮沁阳打趣。   “不然你还打算如何?你想一想要是有一天他对个陌生人比对你还好,你会有什么想法,而且还会因为那陌生人疏远了你。”   “不……”发出个单音节,阮沁阳就弯着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她本性也挺霸道蛮横。   楚媏说这话,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不可能,阮晋崤不可能会对其他的女人那么好,这种设想她连想都懒得想。   这让她想起赵曜说得那些话好受许多,画她总比画其他女人好,处死勾/引他的丫头给府中的人警告,总比心软接受女人坐大腿好。   赵曜看错她了,他认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仙女儿,但她本质就是个自私薄凉的女人,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她都可以看不见。   平日伪装的再好,遇到关乎自己在乎的事情,她的思考方式和处理方法的选择,会无限制的趋同阮晋崤。   “你是想到了,什么那么可乐?”楚媏觑了阮沁阳一眼,“不会是想到了阮晋崤吧?”   阮沁阳大大方方点头。   楚媏看着牙痒,这女人是不是忘记了她曾经也打算嫁给阮晋崤,而且她还拒了她二哥的求亲。   不过朋友甜甜蜜蜜总归值得高兴,再说没便宜了章静妙那个双面人,更是让她高兴。   “既然感情那么好干嘛还要回镇江,再者你那继母的秉性你知晓吗?若是个难相处的怎么办,她年纪不比你大几岁吧?”   “你都说是我继母了,一家人总得处的,砚哥儿又还小……”   “可你就是给她没脸,以你情郎现在的身份,她又能如何?”虽然郡王府没那么多龌龊阴私,但楚媏从小就听了不少内宅的事,年轻的继室自然是会生子的,平白嫡长的位置就被继子继女占了,怎么会高兴。   “我们家的情况求娶的时候就与她家说过了。”所以阮沁阳完全不担心武氏不能接受,阮侯府又不是以势压人,武家同意武氏同意,这门婚事才成。   “可能开始是愿意的,后面又变了呢?”楚媏知道阮沁阳聪明,但两个人相处总爱把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交道,就怕她没注意到什么吃亏。   “那就是以后的事了。”阮沁阳不想想那么远,要是顾忌来顾忌去,那不如干脆叫她爹别娶了,“不说我家了,你呢?我听说这些日子临公子经常与你一同出门。”   楚媏瞪大了眼:“你听谁说的?”   “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阮沁阳本来是听到了些谣言,但心中不确定,看着楚媏的样子就明白了。   “你们……?”   “你别想多了,他不知道答应了我二哥什么,最近经常带我出门,但都是给我说京城适龄的公子哥,对了,最近京城的已经说完了,开始跟我说离京城车程一日之内地方的世家公子。”   楚媏的白眼往头顶上翻,她爹娘都没临鹤那么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阮沁阳听完,哑然许久才找回了声音。她的想法里,临鹤是对楚媏有意思的,但临鹤这举动就让人看不懂了,难不成他们搞艺术的脑筋回路都比较独特一点。   “临公子既然费心,你就没见到几个合眼的?”   “倒是有几个我觉得不错,临鹤还特意带我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跟在我身边,我总觉得奇怪,感觉他不像是帮我找夫婿,像是给自己找,那股挑剔的劲。”   提起临鹤,楚媏就有许多苦水要说,跟她亲人说,她亲人一定说是为她好,跟其他的朋友说一定会说她炫耀,估计也就阮沁阳能理解她了。   “他怎么挑剔了?”   “就是用清高绝尘的目光瞅着人家,懂文的他就要跟人以文会友,把人数落的一文不值;懂武的他就说人头脑简单,容易花花肠子,去查人家有没有通房侍妾,去不去秦楼楚馆。”楚媏越说越觉得面色越苦,她本来还挺想嫁人的,被临鹤弄得已经不想嫁了,现在家里当老姑娘。   “临公子真是……”阮沁阳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在她看来临鹤有点像是开屏的公孔雀,楚媏头朝哪边,他就堵在前头翘尾巴开屏,但是他偏偏又不打算娶楚媏。   “京城有临鹤公子,我们镇江也有一位金公子,品性都是顶好,容貌更是昳丽,临公子给你介绍过他没有?”   阮沁阳说完,楚媏就锤了桌子站起来:“好个临鹤,他跟我说镇江公子的时候根本没说过姓金的,他个混蛋是不是直接把他觉得我配不上的直接扣下了,不让我选!”   楚媏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你什么时候回镇江,我要跟你去小住一段时间,这京城没法待了。”   对上楚媏气愤的眼神,阮沁阳顿时感觉到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但是她不觉得愧疚临鹤,反而觉得有趣。   “伯父伯母愿意?”   “有你照顾我,我爹娘自然同意。”   楚媏能说动父母,阮沁阳自然不会拒绝她到侯府做客。   从郡王府出来,阮沁阳还有些合不拢嘴,以前想着楚媏跟临鹤,总想着他们顺其自然,但是她现在跟楚媏的关系不同往日,她更想楚媏能找个各方面不输临鹤的,然后气死临鹤,让他后半生都睡不着安生觉。   “要不要跟大殿下告别?”   阮侯爷见女儿笑眯眯的模样,像是浑然忘了还有情郎在京城,忍不住提醒了句。   阮沁阳摇头,干脆利落的样子,让阮侯爷心道女儿绝情,但是他不晓得的是,当晚他阮家的墙就被翻了。   瑶窗的扣梢叮咚作响,阮沁阳掀了,朝外头的人福了福身,勾唇道:“大殿下万安。” 第79章   阮晋崤静静站在窗外, 看够了才道:“听闻阮女娇媚,本殿特意趁夜而来, 偷香窃玉。”   阮沁阳开的头,阮晋崤努力配合了,但阮沁阳抬起头,冷漠道:“不要脸。”   说完直接合了窗,声响惊动了守卫,阮晋崤被团团围住, 幸好烛火够亮, 让阮家侍卫看清了阮晋崤的模样,不然不定会血溅三尺。   “大爷……大殿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话的人扫了眼紧闭的窗台, 大殿下好歹是个将军, 在沙场上立过战功,怎么翻女人窗户都那么没用, 弄出那么大的响动。   而且他弄出那么大的声响, 现在灯火通明的, 他们想视而不见放他走都不行。   阮晋崤扫了眼紧闭的窗户:“听闻阮侯爷不日就要返回镇江, 我到府是想拜访阮侯。”   来姑娘闺房拜访阮侯爷吗?   “大殿下这边请。”   侍卫干咳一声, 朝大门口比了比。他们都在大门口守着,也不知道阮晋崤是翻哪面墙进来的。   听到外头的脚步远去, 海棠瞅着在灯下绣玩意的姑娘:“大爷好像是来找姑娘的。”   “你没听见他是要见我爹?”   可那话一听就是托词, 海棠忍不住觉得大爷有些可怜, 最近外头都在传不好听的话, 说阮晋崤的血脉成疑。   加上远东王力驳,现在京城人人都晓得阮晋崤不是阮晋崤,而是赵崤,但皇家族谱依然没他的名字。   “姑娘……”   海棠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哀怨地看着自家姑娘,用眼神传递她太残忍了这个信息。   青葵看不下去,把人捞了出去。   “你这傻姑娘,你有情郎吗?”   海棠呆傻摇头。   “既然你不懂,又在其中添什么乱。”   青葵那么一说,海棠就明白了:“你是说姑娘和大爷这是打情骂俏。”   青葵斜眼,海棠用的词太直白,她不想搭理。   “原来有情郎了要这般。”海棠眼睛微亮,她也快到找夫婿的年纪,她还想过以后要如何跟夫婿相处,现在想想照着姑娘这般做就对了。   青葵还不知道自己给海棠未来夫婿找了个多大的麻烦。   “找个妥帖人去前院探听消息,不然姑娘要是问起,我们一问三不知,那不是惹姑娘生气。”   海棠应声去办。   阮沁阳见只有青葵回来:“傻丫头呢?”   “奴婢叫她找人去前院了。”   阮沁阳轻点了头,其实比起叫她们去前院,她更想看看她爹看到阮晋崤是什么一副表情。   以前在侯府不知道阮晋崤身份,她总觉得父亲对阮晋崤太严厉,明明跟母亲相爱,却看着不爱阮晋崤这个儿子,两人站在一起就有一种疏离感。   如今阮晋崤的身世真相大白,她却觉得两人之间的尴尬感觉可能会更厉害。   -   跟阮沁阳想得差不离多少,阮侯爷一脸难色,看着曾经的大儿子,轻咳了两声:“大殿下深夜到访不知是为何?”   灯火通明,屋中奴仆严阵以待。   阮晋崤抬手饮了口茶水:“知道侯爷一家不日就会离开京城回镇江,我想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帮得上忙。”   阮侯爷正要说话,阮晋崤不紧不慢地又接着道:“新主母进门,我本该也回去的,只是没想到我竟不是阮家人。”   这语气听着竟有几分失落,阮侯爷详细打量阮晋崤的神情,见他神色淡然,但隐约闪过一丝疲惫,毕竟做了那么多年家人,一时哑言:“大殿下……”   “砚哥儿歇息了吗?我想去见见他,还有妹妹。”   阮侯爷那点怅然若失听到阮晋崤一本正经的“妹妹”就没了,这小子就是冲着沁儿来的,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一口一个沁阳,如今倒是叫起妹妹来了。   阮侯爷想拒绝,但触到阮晋崤坚持的神情,想着人都翻墙进来了……硬生生吞了口气,阮侯爷道:“男女有别,但沁儿毕竟做了大殿下十几年的妹妹,我叫她换了衣裳来外厅跟大殿下说几句话。”   “有劳侯爷。”   达成目的,阮晋崤脸上的笑容都真切几分。   旁边的侍卫看到阮晋崤心情愉悦,不由感叹自家小姐的魅力,阮晋崤这翻墙进来明显是为了进闺房,现在见了家长,只能在外头见一面,估计小手都不能牵,他都能笑的那么灿烂,如果换做他,他一定笑不出来。   先见了砚哥儿,阮晋崤眉头微皱:“怎么胖了些?”   砚哥儿请安的动作一顿,话卡在了喉咙管,大哥怎么跟二姐学起来关注他的胖瘦问题。   心中那么想,但砚哥儿还是忍不住张嘴辩驳:“二姐说我瘦了。”   “是吗?”阮晋崤伸手掐了他的脸,没用大力,更像是摸了他一把,砚哥儿忍不住脸红红,大哥的身世真相大白之后竟然还对他那么好。   “大哥……”   见着周围没人,砚哥儿握着阮晋崤的衣摆,眨巴眨巴眼道:“砚儿想你了,二姐也想你了,我们就要会镇江了,但是我们会很快回来。”   看着砚哥儿的小肉爪子,阮晋崤看着上面的小肉涡,突然明白了沁阳喜欢逗他的乐趣,有那么一个小肉球在身边让人讨厌不起来。   “到时我会去接你们。”   砚哥儿眼睛一亮:“真的吗?会不会耽误大哥你的事。”   “无事会比你们重要。”阮晋崤扣了扣砚哥儿的肉下巴,若是以后他跟沁阳有了子女,大约也能像这般疼爱他们。   阮沁阳踏进门就看见了这幕,琉璃八角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灯光,软化了阮晋崤冷峻的五官,他微俯着身,砚哥儿站的笔直,甚至偷偷垫着后脚跟。   “沁阳。”   听到大哥的声音,砚哥儿惊讶地看向门口:“二姐。”   “我走路声音那么大?”阮沁阳踏入门槛,她本来是抱着偷听他们说什么的想法,猫着步子走路,但没想到阮晋崤竟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这样也太没成就感了。   在椅凳上坐下,见屋中一大一小都盯着她看,阮沁阳摸了摸脸:“是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还是你们等着我发表什么重要讲话。”   一个个不说话沉默的盯着她,这样她压力会好大的好不好。   “我回去睡觉,大哥和二姐说话。”   见着砚哥儿往内室钻,阮沁阳连忙把他叫住:“别了,你是屋主,怎么能把客人丢下,自己跑去休息。”   砚哥儿脸色通红,想到上次偷看到的情景,眼睛滴溜溜地从二姐的唇上转到大哥的唇上,虽然他们都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是不能再看到一次。   阮晋崤抬手把砚哥儿抱在怀里,才在妹妹的身旁坐下:“能不能与哥哥说说,沁阳在气什么?”   扫了眼他怀里的砚哥儿,这人倒是会找挡箭牌,会找润滑剂,阮沁阳眨了眨眼:“我能气什么。”   闻言,阮晋崤粲然一笑:“那就好。”   “打算何时启程?我听说栖霞县主要跟你们一同去?”   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还有两日,她在京中闲着无聊,去镇江玩一圈。”   “有人陪你玩乐自然好,你们走那日我会空出时间去送你们。”   砚哥儿在旁边听着,觉得大哥和二姐说话生疏的紧,想说几句,眼尖的就发现大哥的手覆上了二姐的手。   砚哥儿:“!!”   原来可以这样啊,嘴上说正经的,但是手上不正经。   足以包裹手掌的手盖上来,阮沁阳扫了眼阮晋崤眼角淡淡的笑意,没把手抽开。   “虽无空陪你们回去,但去接你们时,我会把京城的事都处理妥当。”   “我们并没有一定要回京城的必要。”   阮晋崤摇头:“你们怎舍得落下我。”   砚哥儿坐在大哥的怀里,虽然大哥和二姐说话都把他带上了,但他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一个。   阮沁阳轻哼了声:“你在京中小心章家,要是你久久不接,我大约就会忘了自己落下什么东西。”   “沁阳放心。”   胳膊长还是有好处,中间横了个砚哥儿,依然能搂住自个的女人。   “我会日日写信,沁阳记得抽空读了。”说完,阮晋崤微顿,“若是能会自然更好。”   砚哥儿捂着眼睛:“我会守着二姐,让她回信。”   见砚哥儿闭眼闭的眼中的肉全褶在了一起,阮沁阳不辜负他,手压在桌上,伸长脖子在阮晋崤的面上吻了一口,顺道在砚哥儿额头也落下一吻。   “沁阳。”   本就灼热的血就像是烧起来一样,阮晋崤眼神幽暗,一时间想把京城的所有事情扔下,直接跟妹妹回镇江。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有她在。   “帝心难测,我想陛下反复的心思,如果不是为了磨练你,那结症可能出在你生母哪里。”   她回想书中根本没这情节,明帝因为愧疚,干脆利落的除掉田家之后,就立了阮晋崤为太子。   现在倒像是舍不得阮晋崤,又愧疚赵曜了。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阮晋崤表现的比书中更强势了?   “我本来无意,只是我想给你最好的,也不愿任何人做我们的绊脚石。”   若是皇位落在赵曜头上,那他跟沁阳势必会受影响,原本他对争天下之位没兴趣,接手的麻烦事太多,他与沁阳在一起的时间也会大大减少,可情势逼得他不得不争。   “黎贵妃那里一定是希望你跟赵曜争的越厉害越好,最好两败俱伤,她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但幼帝登基的事不是没有。”   而且田家被连根拔起,黎家没客气的吞并了许多势力,明帝也颇信任他们家,提拔了黎贵妃的两个哥哥。   就算有田家作为前车之鉴,天下霸主这地位太诱人,难免让人生出妄念。   见沁阳那么为自己着想,阮晋崤揉了揉她小巧的耳朵:“磨砺也有,我生母的缘由也有,我生母死的不光彩是他心中的梦魇,我处置田皇后那下他吓到了,他怕我知晓了他那段不光彩的往事,怕我恨他……又怕我冷情,心中不认他为父,赵曜的出现让他有了作为父亲的感觉,所以一时天平倾斜。”   似乎是在意着她上次说他无用,阮晋崤慢条斯理的分析了起来,充分展现自己的掌控力。   “不过只是一时,如今宗族逼迫,又激起了他的愧疚……我也不会什么事都不做,若是这阻挡我们之间的事我都抹不平,又有什么资格护你一世。”   “就一世?”阮沁阳突然想起阮晋崤在书中跟女主说不清的关系,那也算是一世吧。   阮晋崤怔愣,旋即一笑:“若是沁阳愿意,哥哥自然想缠你生生世世,不准你多看旁人一眼。”   阮沁阳抿唇,低眸扫了眼脸红的滴血砚哥儿:“把耳朵也给捂上。”   阮晋崤抬手捂住了砚哥儿的耳朵:“沁阳,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捂住他耳朵不是为了让你说这个。”   “那能不能再亲哥哥一下?”阮晋崤眸色锃亮,满是期待。   阮沁阳:“……” 第80章   阮沁阳他们离开京城那日, 来送行的不止有楚媏的兄长, 临鹤也来了,只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   阮沁阳见楚媏的视线瞟都不往临鹤那里瞟, 就明白两人估计是闹起来了。   “你们吵架了?”   “他瞧不起我,我骂了他一顿。”   阮沁阳没说吵架的是谁, 楚媏不问就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气呼呼地接道,“有时我觉得他把我看作好朋友,有时候我觉着他就觉得我是低他几等的人, 我去找他理论你猜他怎么说。”   楚媏越说越觉得委屈, 阮沁阳沉了神情:“临公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问他既然嫌给我找的那些公子不好, 为什么不给我找更好的,难不成在他眼中我就配不上……他说差距太大,就说一时情投意合,等到清醒就成了怨偶。”   什么叫差距太大,临鹤之前贬低她的话说得不少,但从来没这次那么让她觉得怄火。   “沁阳你老实说, 你觉得我跟你跟章静妙是不一样的人?!”   “我们一样,章静妙不一样。”阮沁阳眨了眨眼,笑摸了摸楚媏的头, “别听临鹤的话, 你要是听进了他的话, 他就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你要是不听他的, 把他视作无物,找个比他厉害的男人成亲,才能气死他。”   阮沁阳充满期待地道,她不知道临鹤是什么心思,但是贬低女人的男人,怎么想怎么欠虐。   “你要上前说话吗?”   临鹤看身边的好友视线若有似无地往阮沁阳身上落,看不过眼地道。   “不了,”楚瑾表情苦涩,“上前也是给她添麻烦。”   临鹤倒是没想到好友那么深情,不过看到跟阮沁阳说话说得热闹的楚媏:“不去跟安平县主说话,连亲妹妹你也不多交代两句?”   “要说的话在家中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楚瑾想着下次再见阮沁阳,她可能已经成了他人妇,忍不住语气低落。   临鹤一口气不上不下,楚媏是楚瑾的嫡亲妹妹,此时人要远行,去从未住过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他竟然一点都不担心,还惦记着他得不到女人。   “不管你要对谁说话,上前去。”   临鹤斩钉截铁,楚瑾莫名其妙地看他:“我知道你为我可惜,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何必徒添烦恼。”   临鹤额头青筋跳动:“所以你打算抱憾终身?”   “这是注定了的。”   “这般畏畏缩缩,哪里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临鹤只差拎着楚瑾的领子让他上前,他与楚媏才不欢而散,他上前她也不会搭理,只有跟着楚瑾上前。   临鹤费尽心思的怒吼起了点作用,楚瑾瞧着不远处阮沁阳的巧笑,打马上前:“阮妹妹……”   阮沁阳轻应了声,视线被路口的嘈杂声音吸引,抬目就见阮晋崤被穿着盔甲的士兵簇拥而来,纯白的骏马奔驰扬起尘埃无数。   “这阵仗还挺大。”阮晋崤低调,那么高调的阵仗想来只是为了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他送阮沁阳回镇江,两人感情难舍难分。   楚瑾的话都淹没在了震耳的马蹄声中,见阮晋崤来了,匆匆道:“还请阮姑娘多多照顾我家媏儿。”   楚瑾退了,临鹤看着头完全撇着对他的楚媏:“我话说过了,你要是生气我给你道歉。”   楚媏直接掀帘子进了马车,不想搭理临鹤。   “我要与妹妹临别叙话,不知临公子可否别挡在马前。”   阮晋崤看人碍眼,忍着没给他马屁股一脚。   见临鹤脸黑的走了,阮沁阳止不住的笑:“临公子放心,镇江山清水秀是福地,那儿世家公子青年俊杰不比别的地方少,我会与媏姐姐多看多选。”   阮沁阳刚说完,手就被阮晋崤紧握着,眼神就写着“我要与你一同回去”。   阮沁阳安抚地扣了扣阮晋崤的掌心。   阮晋崤回扣。   好痒……阮沁阳瞪向阮晋崤。   阮晋崤微翘唇瓣,从柔软的掌心进军指缝。   力气比不过他,阮沁阳就瞪他,阮晋崤默默摊开了手,认输让她挠手。   掌心毫无抵抗的摊开,阮沁阳一边觉得他们幼稚,一边两根手指在他手上爬了爬。   临鹤气冲冲回头就瞧见了这郎情妾意的这幕,本来心里只是堵了口气,现在变成了心里堵了口血。   他不是瞧不惯阮沁阳和情郎卿卿我我,只是看到阮沁阳这样,不禁让他想到楚媏学着她的样子,等到楚媏回京城,他来接她而她玩着个陌生男人的手。   “栖霞县主有父母兄长,安平县主还是别让她接触外男。”   楚媏取了帘子但外面的动静是听的一清二楚,闻言气呼呼地掀开车帘:“关你何事,我的事我爹娘兄长都有数,你个外男在这里指指点点的做什么。”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算是你的半个兄长。”   楚媏的白眼从左边翻到右边:“我兄长够多了,不需要再来半个。”   阮沁阳拉了阮晋崤在一旁说话,但眼神还是不忘往楚媏他们那边瞟:“你会因为喜欢我而贬低我吗?”   “什么?”   阮晋崤手指拂过沁阳耳坠,耳珰叮咚作响,阮晋崤凑在她耳畔,伴着清脆玉石相击的声响道:“沁阳,你比我命重,这世上最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你。”   阮沁阳猛地眨了几下眼来缓解耳朵的痒意。   大概是看明白临鹤与楚媏是怎么回事,阮晋崤牵着沁阳的手:“我不当你半个兄长,我当你完完整整的兄长,还要当你的男人。”   这话磁性的声音压低暗哑地说出来还蛮撩人,但是细思这话的意思,阮沁阳忍不住踩了阮晋崤一脚:“别那么变态。”   “唯一的兄长,唯一的男人,这不好?”   阮沁阳轻哼,这人想的分明不是这些。   “回去不要累着自己,府里的权放下去也无事,砚哥儿那份侯府要是没有,我能给他挣更好的。”   “瞧你说的话,像是我爹爹对我们是豺狼虎豹,我们回家是深入龙潭虎穴,只有你身边才安全似的。”   “本就是这般。”   阮晋崤大大方方:“不许看别人,给楚媏找男人的事,我可以派人帮忙,你在侯府等我接你。”   之前还装小奶狗,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我要是看别人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挖了我的招子。”   阮沁阳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的转,挑衅地瞧着阮晋崤。   他哪舍得挖她的眼睛,抬起手衣袖遮挡,阮晋崤俯身在她眼角轻吻:“我会尽快去接你,在你多瞧其他公子哥之前。”   “嗯。”   阮沁阳点头应允。   -   上了马车,楚媏啧了声:“我认识你那么久,好像就没见你脸红过。”   以前觉得的脸红,今天碰到了真的,她就察觉到以前好像都是胭脂的作用。   “我脸红了?”   阮沁阳手背碰触脸颊才察觉到有点热。   “红的厉害吗?”   “人面桃花相映红,你这模样任谁看都是才见了情郎。”   楚媏勾了勾阮沁阳的脸蛋,“我刚刚瞧见大殿下抬起了胳膊遮住你们,你们躲在袖子下面做了什么?”   被调侃,若是往常阮沁阳会调侃回去,而此刻她竟然感觉到脸上温度聚升。   她这张面皮什么时候薄了起来。   “他有些临别的话跟我说。”   “可是亲了你?”   楚媏兴致勃勃,期待地看着阮沁阳,两只手的指尖在她眼前一触即离。   “你是思嫁了?那么好奇这个。”   楚媏撇了撇嘴,移到了马车的另一端:“我比你还大些,你的大事都要结局了,我着急也是理所应当。”   特别是想到临鹤的想法,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嫁出去,让临鹤瞧瞧她也是有人要的,不会像是他想象的那样谁都配不上。   “我跟你说说镇江好玩的去处,还有那的世家公子哥们?”   阮沁阳跟楚媏说说笑笑,天还未黑就到了镇江城,下了马车,楚媏特意往后看了眼:“得瞧瞧大殿下偷偷跟着来了没有,看他送到城外十几里难舍难分的劲头,我真觉得他会坠在车队后面,看你到家才放心走。”   “哪有那般夸张。”虽是那么说,阮沁阳也看了眼城外。   -   来接的是阮家五房,楚媏看到一群彬彬有礼的青年殷切地看着她,手肘碰了碰沁阳,压着声音道:“这就是你说的你那些远房表哥表妹。”   除了群青年,还有群打扮妥帖的姑娘们,有大有小,一排望过去,别的不说倒是看得出人丁兴旺。   “大姐。”   阮姀给阮侯爷请了安,就走到了阮沁阳的身边站着。   楚媏多瞧了阮姀几眼,她听说过这个从外头寻来的姑娘,之前还有谣言说阮姀美若天仙,阮沁阳只有她的皮毛,她本想阮沁阳都好看成这样,那阮姀该是什么神仙相貌,现在看来谣言估计是哪个妒忌阮沁阳乱传的。   阮姀不差,但比起阮沁阳太过小家碧玉。   “这是我特意选的,希望姀妹妹喜欢。”   阮姀有些无措地收了礼,连谢了楚媏几声。   瞧她这个样子,阮沁阳扫过那群表情各异的表妹们,这些日子她不在,阮姀估计是在她们手上吃了亏,她走之前阮姀还努力培养还努力培养大家风范,如今又有点畏畏缩缩了。   除了阮姀,其他阮家表妹楚媏也备了礼,见状阮沁阳也把准备的礼物让青葵拿上来让她们分了。   她虽然不喜欢这些表亲,但是面上要做足了。   堂亲的礼物跟表亲的不同,而阮姀的又要更好一筹。   一位阮家嫡出的姑娘看着不高兴:“我这是一尾散簪,姀姐姐却得了点翠头面,按理说我才是跟大姐姐一起长大的,怎么大姐姐反而偏疼姀姐姐。”   “就是,姀姐姐发少哪里撑得起那么一套发饰。”   “我瞧着姀表姐神情好像也不喜欢这套头面,苦着一张脸,不会的还以为大表姐给她送了□□。”   话越说越过,阮姀不禁站起:“不是,我喜欢这礼物。”   “喜欢就喜欢,何必站起来,像是我们没见过好东西要抢你东西似的。”   阮姀面红耳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阮沁阳瞧着,想起了阮姀在书中的死因。阮姀是不是天生就吸引人欺负她,书里面“阮沁阳”和“砚哥儿”折磨死了她,如今她跟砚哥儿去了京城回来,又有一群表亲、堂亲看不顺眼她。   “她是我庶妹,与我血脉更亲,她的礼自然更重。”这话是阮沁阳回之前堂妹的问话。   “可若是没分家……”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还拿出来翻说。”   她们这些姑娘敢对阮姀大小声,却不敢对阮沁阳使脾气,别说她以前在侯府的绝对地位,现在阮晋崤又成了皇子,更没人敢惹她。   “我与栖霞县主舟车劳顿,你们也散了罢,吵吵嚷嚷的听着头疼。”   “大姐姐那儿疼?可要叫大夫?”   “大表姐我学过推拿,要不然我给大表姐和县主按按。”   阮沁阳又废了几句口舌才把想拍马屁的姑娘们哄散了。   楚媏在旁看得过瘾:“虽然也有人讨好我,可绝没有你这般的夸张。”   “你马上就能享受到了……阮家的长辈太多,虽然分家了,但与其他家族不怎么相同,而且府中没有主母。”   “刚刚我在人群中看到一位绾了妇人髻的女人殷切的看着阮伯伯,怎么觉得你们家人就像是块肥肉,连砚哥儿都有小姑娘到他跟前叫他表兄……”   “你马上也能享受到了。”   关于她被两皇子相争的消息在镇江已经传的人尽皆知,那些表兄不敢来烦她,自然会烦楚媏。   阮姀在两人身后欲言又止半晌,像是有话说,看向她又不说,见快到煦锦院只有呐呐地告辞。   楚媏看着她的背影:“你这庶妹胆子太小。”   “看新主母什么打算,我管的了她一时管不了她一世。”她跟她的关系不可能像是跟楚媏这般亲近起来。   楚媏应了声:“心思不坏的话就多给些嫁妆。”   她们这些嫡出姑娘,对庶出姐妹好也只能好到这地步了。 第81章   阮晋崤大概是魔鬼。   以前阮晋崤在时, 镇江的青年俊杰虽不敢靠阮沁阳太近, 但不至于避着她,但是阮晋崤恢复了身份, 镇江的公子哥都避她如蛇蝎。   想也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什么,一定是觉得阮晋崤是大哥都恨不得把他们都打残, 想着成了情郎,打残他们更下得了手。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出乎阮沁阳的意料。   她跟阮晋崤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妹,现在暧昧不清, 她本以为有些人会觉得乱了伦理。   但是没想到这方面的话没一句, 也没什么她配不上阮晋崤如今身份的话, 依然有人讨厌她,觉得她招摇霸道,可对于她和阮晋崤是一对,都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说是不是因为阮晋崤不够好,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兴趣。”   按理说男主角不应该是人人爱,她没事走路转角, 就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她配不上他吗?   楚媏觑了她一眼:“大殿下哪儿不好,相貌英俊,立过战功, 兵部服他, 更别提他现在的身份。”   “那现在是什么回事。”   楚媏没来镇江多久就听到了兄妹俩的事迹, 此刻看着阮沁阳懵懂无知的水汪汪大眼, 觉得她是不是故意的。   “大殿下是你兄长的时候把你往天上宠, 宠的这全城都知道你是他的心头宝,如今你们从兄妹成了未婚夫妻,估计这城里的人感受都跟我差不多,明明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又觉得理所应当,好像就该这样。”   楚媏说完戳了戳阮沁阳的头:“不是说要带我认识金公子,现在镇江是个男人都躲着你走,你打算怎么带我认识。”   阮沁阳捧着脸:“你应该去戳阮晋崤的脑袋。”   楚媏撇嘴她哪里敢。   “大礼时他一定会来,你到时候看就是了……被我那些表哥们众星捧月的感觉如何?”   以前那些人都是纠缠她,特别是知道她爹有为她找入赘夫婿的打算,一个比一个热情,让她险些招架不住,但如今她被定下了,楚媏则成了他们的新目标。   说起这个,楚媏朝身边侍女看了眼,侍女从袖中一掏,拿出一沓纸张。   “这些都是什么?”   阮沁阳随意一翻就笑出了声,都是些表达爱慕之意的诗句,有摘抄的,也有自己做得打油诗,有张文采出众还有些眼熟,似乎她以前也收过同样的。   一诗多用,逮到一个是一个。   “镇江比京城好玩。”   楚媏看着桌上的字舒了一口气,就算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她的家世,但还是挺好玩的,她在京城可没遇到那么多对她表达爱意的男子。   这一幕就该让临鹤看看,好扬眉吐气。   屋外鞭炮噼里啪啦,阮沁阳整了整衣裳:“你要与我一起去武家吗?”   大约是为了表示尊重欢迎,继室进门前,要他们这些继子女要去请安。   楚媏点头,她挺好奇阮沁阳的继母是什么样子:“砚哥儿呢?”   “大约在焚香沐浴,他向来尊重这些规矩。”   楚媏不信,但是见到砚哥儿在他身上闻到了股檀香味,朝阮沁阳使了个眼色,这小子还真规矩。   马车分配上,楚媏是阮沁阳的客人,自然跟她坐一车,砚哥儿还小也跟她们一起,这样车差不多就满了,阮姀只能另坐一车。   “要不然我单独坐一车?”   砚哥儿瞧着庶姐表情失落,上了马车就道。   楚媏揉了揉他的头:“不许。”   话说得斩钉截铁,砚哥儿险些有种有两个二姐的感觉。   “我看三姐姐似乎有话想跟二姐说。”   虽然阮晋崤已经认祖归宗,但砚哥儿依然认他为大哥,所以称呼上没变。   “既然你都看得出来,她有话说难不成要我们逼她说。”   “车上的可是大表妹和栖霞县主?”   车碾过一块石头凸起微震,车外声音传来,楚媏跟阮沁阳对视了一眼,阮沁阳掀开了帘子,外面站着的表哥有几分眼熟,阮沁阳脑子一绕,就是那位一诗多用的。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收到书信都会扫一眼,敢给过这个又给那个。   阮沁阳眯了眯眼:“表哥何事?”   美人媚眼如丝,邱厘差点脚软。   咽了口口水:“我听闻表妹与栖霞县主喜欢吃东街的雪花奶酥,一大清早特意去排队买了,打算送到侯府去,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你们。”   楚媏趴在窗台:“谢谢表公子了。”   车窗两个女人,一个妍丽如画又媚又娇,一个天真烂漫矜贵秀丽,不止邱厘,外头路过的人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阮沁阳是有主了的,脸上就像是写了“阮晋崤专属”,给她容貌打了折扣,那么一看楚媏更怎么看怎么好。   取了雪花奶酥,阮沁阳若有所思的往后瞧了眼,后头马车的阮姀眼神失落,而她看着的位置好像是邱厘。   拆了食袋,楚媏取了奶酥往砚哥儿嘴里塞了一口。   砚哥儿吃完,认真道:“我们要去武家做客,路上还是少吃小食,以免弄脏仪容,”   说完,阮沁阳手上那颗又递到了他的唇边,砚哥儿:“……”若是他吃了媏姐的,没吃二姐的,那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家表哥倒是周到,估计是打听了我们会今天去武家,特意在路上堵着。”楚媏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他的刻意。   阮沁阳想了想,凑在她耳边,把刚刚看到阮姀的异常说了。   楚媏倒是不觉得太惊讶,这种男人估计见着哪个姑娘有利可图就会凑上去。   凑近阮沁阳的耳畔,楚媏道:“你真不打算管你那个庶妹。”   “……马车就我们三人也要说悄悄话吗?”   砚哥儿抬着头幽怨地看着两个姐姐,既然要排挤他,又被他叫上来干嘛。   楚媏干笑,往砚哥儿嘴里塞口奶酥:“砚哥儿乖哦。”   阮沁阳看着他幽怨的包子脸,伸手捏了捏,故意继续跟楚媏说悄悄话。   他想大哥了,呜呜呜。   -   到了武家,来接的武氏的大嫂,是个肤白富态看着好相处的女人。   见着他们,一人塞了一只刻成金猪模样的小玩意,胖乎乎的憨态可掬,楚媏也没漏下。   及笄后,很少还把姑娘当做小孩子对待,楚媏看着武家大夫人笑眯眯的温和模样,侧着头小声朝阮沁阳道:“这武家看起来不错。”   阮沁阳斜眼,好歹也是个县主,竟然就被只小金猪收买了。   砚哥儿无意又瞧见她们说悄悄话了,轻咳了声。   “砚哥儿可是喉咙不舒服,患了风寒?”武大夫人道,说着就要把他抱起来。   砚哥儿脸红地摇了摇头:“无碍,我只是咳一声。”   阮沁阳还能不明白他,捂唇轻笑,砚哥儿听在耳里,脸红的像是熟透的番茄。   武氏住的院子已经全换成了红色的缎带,喜字还没贴出来,但一片喜气洋洋。   武氏还是姑娘发髻,但是透着阮沁阳与楚媏她们都没有的温润气质。   阮沁阳带着砚哥儿与阮姀请安,唤了她“夫人”。   其实这般提前请安,阮沁阳也不知道该叫人什么,她跟阮晋崤不同,父母对阮晋崤只是个代号,他可以对谁都那么叫,但是武氏进门,她都没办法叫出口。   所以只能叫她夫人。   武氏也不在意这个,让他们上前说话,问了砚哥儿课业,问了阮沁阳她们的女红,连带楚媏她也聊了几句。   武氏算不得多漂亮,但她身上有种淡定的气质很叫人舒服,听着她柔声细气的说话,根本不会想着她们是同辈人。   离了武家,楚媏还不住说:“我本来不怎么看好你这个继母,但现在看来还不错。”   “要不要我给你打听打听武家有没有未娶的公子哥?”   “?”   “我看你说他家什么都好,说不定跟他家气场相投。”   楚媏抬手锤了阮沁阳:“我与你说正经的。”   “你的终身大事难不成就不正经了?”阮沁阳挑眉反问,楚媏呲牙,“那你帮我问问。”   “没有的,”阮姀在旁小声地道,“母亲是武家最小的姑娘,她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各自嫁娶了。”   与武氏说了一会儿话,阮姀看着脸色红润许多,大概是知晓未来主母好相与,心情放松许多。   “那就没法了。”楚媏耸肩,“想见金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见?”   楚媏刚说完,就察觉到阮沁阳脚步顿住,不解地看向她:“都困难到你不想跟我走一路了?”   阮沁阳微摇头,抬手遥遥指过去,指向不远处脸色微红的俊朗如清风明月的少年:“金公子在那,你声音太大他好像听着了。”   说完,就见金珏栩脸上的红色蔓延到了耳畔,楚媏瞧着脸也忍不住发烫。   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也是一抬眼的功夫。”阮沁阳语气无辜,而且哪会想到在武家会看到金珏栩,“难不成是命定的缘分?”   金珏栩上前想打招呼,刚走进就听到阮沁阳的自言自语,表情涌上了丝丝无措:“我是还书给武三公子,在门口就听到丫鬟说了两位县主在这里。”   所以是知道了在这,也料想到可能会碰到,不是什么命定。   楚媏毕竟不是羞羞答答的闺阁女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听着金珏栩的话,下意识道:“所以你是知道了我们在这里特意过来?”   金珏栩紧张摆手:“我无意冒犯,只是恰好走了这条路。”   刚看到金珏栩,楚媏有些惊讶,在她心中镇江第一公子,那应该是临鹤差不多,不至于恃才放旷,至少会有些目下无尘的清高。   但是金珏栩完全不一样,明明生了一副让姑娘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好相貌,却容易面红耳赤,不过更显得他是个真诚有趣。   无意遇见,没说几句话互相告辞,阮沁阳不忘邀请金珏栩参加大礼:“虽是侯府迎接新主母,但我也为我们小辈们排了几桌。金公子记得赏脸。”   金珏栩点头:“到时候一定前往。”   说完,金珏栩察觉楚媏一直好奇的打量他,想到她之前说要见他,有些不自在,拱了拱手道:“栖霞县主来镇江游玩,可有去游船,过几日有夏会……”   金珏栩走后,楚媏见阮沁阳恍神,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这是怎么了?”   阮沁阳眨眼:“我脸上是不是有字?”   楚媏把阮沁阳从右瞧到左,又从左瞧到右,连痣都没看到一颗,看得气呼呼冒火气:“哪有字?”   “我还以为我脸上写了‘阮晋崤’这几个大字,让人避之不及。”阮沁阳抿唇,“我不知道有夏会。”   她在镇江住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受到这待遇,未婚的公子哥与姑娘们组聚会,她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阮沁阳的神情有些崩溃,楚媏沉吟:“可能是以为都通知你了,反倒都忘了你。”   “我是能被忘了的人吗?”   楚媏说不出话了。   阮沁阳捏拳,阮晋崤坏东西,坏她社交,坏她行情。 第82章   当日回家, 阮沁阳晚饭都没吃, 楚媏跟砚哥儿守了她一会儿, 就放她一个人在屋里冷静。   “二姐这是怎么了?”   被拉出房门, 砚哥儿还是不明白二姐在气什么。   都是姑娘,楚媏能明白阮沁阳的心思, 以前在镇江她一定是中心一样的人物,就像是有些人家宴会以请到章静妙为荣的感觉一样。   但那么突然间一回来连有宴会都不知道,一定会有失落感。   而且不止是这会儿的失落感, 等到她跟阮晋崤成亲,这些姑娘家公子哥的聚会跟她更没关系,她估计只能跟……武大夫人她们已经成了亲的人聚会。   想着,楚媏打了个激灵, 突然不怎么想嫁人了。嫁人哪里是好事,从姑娘变成了妇人, 头发梳成妇人髻年纪无端看着都要老五岁。   “到底是怎么?”   砚哥儿滚圆的眼睛盯着楚媏,不明白所以然。   “你就当做你二姐姐想你大哥了。”   “?”   “你怀疑着看我做什么?他们是一对,难不成你不想你二姐想你大哥?”   被那么一反问, 砚哥儿想想也是,当天回屋给大哥写信,把今天的事描写了一遍,后头添了一句:“二姐这般茶饭不思, 应该是想念大哥, 望大哥多给二姐来信, 别冷落二姐让她胡思乱想。”   看着信后殷切嘱咐, 阮晋崤大概能想到砚哥儿鼓着脸认真思索着笔的样子,扯了扯唇,折了信封扔进了抽屉。   “殿下,该去祖庙了。”   阮晋崤颔首,换上大红色蟒袍,金冠束发,眉目厉然。   -   “你真不去?”   阮沁阳摇头:“乏了。”   楚媏受金珏栩邀请参加夏末庆宴,但这宴会没邀请她,她去做什么。   “就算没帖子给你,你的模样就是帖子,谁敢拦你。”   阮沁阳揉头,越说她越觉得自己心酸的紧:“主母进门也就这几日的事,我留下处理家里事物也好。”   “的确也好,现在练习,免得以后手忙脚乱。”   阮沁阳瞪了楚媏一眼,楚媏摸了摸鼻子,美人眼虽妙但被瞪的滋味却不怎么好。   “那我与你庶妹去了。”   “嗯,我让青葵伴着你们去,若是有人找你们麻烦,随时传信给我。”   话虽那么说,但阮沁阳一点都不担心楚媏被找麻烦。楚媏本身就不是懦弱性子,又是个县主,谁敢欺负她。   “知晓了。”   楚媏摆了摆手,邀了阮姀一同出门。   本来还有几个阮家姑娘收到帖子,不过楚媏怕了阮沁阳那些堂妹表妹,觉得跟阮姀在一起还自在些。   人走了,阮沁阳没坐稳多久,就有盅参汤送进了屋子。   阮沁阳本在跟海棠整理衣柜,看到陌生的丫鬟挑了挑眉:“汤哪来的?”   她院子里面有小厨房,东西只有自个厨房备着,大厨房没事给她送什么参汤。   “是我家夫人听说大姑娘身体不适,所以特意吩咐奴婢送过来的。”   “你们家夫人?”海棠皱眉,看着那陌生丫头穿得是阮家的丫头服,“你们家夫人是谁啊?”   “是明夫人。”   海棠依然懵懂,不知道府里怎么冒出来了个明夫人。   阮沁阳倒是想起来:“这汤是只送了我这处,还是砚哥儿那儿也送了?”   “回大姑娘,小少爷那儿送了。”   “海棠你去叫个小丫头把砚哥儿的汤去了,连带这一盅从哪来的送回哪里去。”   闻言,送汤的丫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姑娘,这是我们夫人亲自守在灶膛熬煮的,是她的一片心意。”   阮沁阳肃着脸,点头道:“海棠你亲自去,说侯府迎主母进府,不方面待客,请这位夫人不要在侯府多留。”   这话说得半点情面都不讲。   那丫头手臂颤抖,差点没拿稳托盘把参汤给撒了。   这个明夫人与她那五祖母的关系要近一些,不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是阮五老太太的亲侄女,算是阮家的正经表亲。   也是她爹从小熟识的表妹。   丧了夫但有一子,之前一直住在夫家,不知何时被阮五老太太接到了身边,看这样子是想往她爹跟前塞。   既然之前那几个妾都打发走了,阮沁阳自然又不会让内宅多一个什么明夫人。   “我们夫人不是客人,是知晓侯府要迎主母,被五老夫人请过来帮忙。”   送汤的丫鬟见海棠要走,急急忙忙的搬阮五老太太。   阮沁阳扫她一眼:“五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侯府的妈妈们还算是中用,不需要格外的帮手。”   一两句话就把明夫人归类成奴仆妈妈,送汤的丫头听过阮沁阳霸道不讲理,没想到她人能乖张成这个样子,而且这样竟然还有两个皇子要争抢她,这算是什么道理。   海棠奉命赶人,阮沁阳唤来了管事妈妈,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阮家的旁支根本就是把侯府当窝了,老的带着小的,虽然不敢来她的煦锦院拿东西,但竟然还在侯府办过宴。   “侯爷事忙,长时间不在府中,府里只有姀姑娘。期初她还能拒绝的了那些堂姑娘表姑娘,面不知怎么就跟那些表姑娘熟悉了,邀请她们到府里作客,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叫什么姀姑娘,二姑娘就是二姑娘,哪能那么乱叫。”阮沁阳微皱眉道。   管事妈妈连声应是:“是该叫二姑娘,只是以前都管大姑娘叫二姑娘,这猛然改了不适应,所以才叫姀姑娘。”   “该怎么叫就怎么叫,若是外人听了你们那么叫该是什么想法。”   管事妈妈扫着阮沁阳的神情,见她是真的不在意,才道:“老奴记着了。”   “那个明夫人平日里跟我爹接触吗?”   “这……老奴不知该怎么说,看着当然是那位明夫人一厢情愿,但老奴见侯爷也为疾言厉色的赶人。”   这话难以说清,就像是之前阮侯爷处理姨娘,干干脆脆的就把人赶走了,但是明夫人被五老太太带到侯府几次,侯爷也没发脾气。   “五祖母是长辈总要给她面子。”   “大姑娘说得对。”   送走了管事妈妈,阮沁阳看海棠急匆匆的回来:“这是怎么了?身后有老虎撵你?”   “奴婢这是气的。”海棠鼓了鼓腮帮。   “没撵走?”   “走了,还是哭着走的。奴婢看着她哭着往外跑,捂着眼睛怕她不看路跑错地方,幸好奴婢跟上去了,她果真跑错了地方,往侯爷的书房跑。”   阮沁阳挑眉,这是要去跟她爹诉苦?   “让奴婢气的是,这才多久一阵子,家里的老仆竟然不听奴婢的话了,我叫她们拦着她,不要让她乱跑,她们竟然没动,后来还是外院的小厮听见了我的声把人给赶走了。”   “已经到了这地步?”   阮沁阳听着管事妈妈说阮家旁支在侯府扎窝,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她们竟然本事那么大,几个月的时间竟然让一些下人倒戈了。   “让管人事的妈妈准备册子,我先去我爹那儿一趟,再来见她。”   “奴婢晓得了。”   阮沁阳换掉了身上的家常服,正正经经打扮周全才过去。   “姑娘可别跟侯爷吵起来。”在阮沁阳身边伺候的丫头一见姑娘打扮的精致,就知道姑娘生气了。   姑娘以前说过,越是生气心情不好,就越要把自己打扮的妥帖好看,这样才有底气,吵起架来才不像疯婆子。   阮沁阳吹了吹额前的碎发:“我一个孝顺女儿怎么会跟亲爹吵起来。”   -   沏了茶,阮沁阳带着茶水踏进了她爹的书房。   “有什么事要特意过来?”   阮侯爷扫了眼三彩的茶具,“还用那么好看的茶具请爹爹喝茶。”   “怕要跟爹爹说许久的话,所以我才特意备了茶水润喉。”阮沁阳在桌前落座,“打扰爹爹了。”   “到底是怎么了?”   见女儿目不斜视的说话,一张俏脸绷着,阮侯爷莫名其妙。   “女儿在想事情,想武氏到底撑不撑得起这个家,在想若是爹爹对明夫人有意,有何必耽误武氏。”   阮侯爷皱眉:“沁儿!”   “当日我们回来明夫人去接了吧,我还见她走在爹的身边,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意思。”   父母长辈事,儿女不能妄论。但阮沁阳觉着家人的事都不能明明白白的说,藏头露尾的相处起来太难受。   “我来不是指责爹爹什么,就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阮沁阳直接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把汤退回去,与把人赶走,是女儿想着以前爹爹跟我说的话,做出的判断,不知道做对了没有。”   阮侯爷本来憋着气站着,看着女儿认真的眼神,慢慢在她旁边坐下,轻叹了口气:“沁儿,无论如何在爹心中侯府的夫人都只有你娘,以后不管娶了谁都无法改变这事。”   挚爱去了,他的心也跟着去了。   “我知道。”阮沁阳点头,这说法对武氏不公平也好,还是如何,人总是自私利己的,若是她爹说娶了谁就要把她娘忘了,她只会气的睡不着觉。   “我娶武氏是为了家中有主母坐镇,她是最合适的人。”   阮沁阳接话:“为了给武氏体面,爹爹你赶走了两位妾侍。”   那两位一位是她祖母病重时为了冲喜而纳,一位是砚哥儿生下后,她母亲亲自给他寻得丫头。   论情分这两人都还重些,她爹却能灌堕胎药让她们另嫁,明夫人一个丧夫有子的女人,到底是生了什么魅力,让她爹原则动摇。   “我是……”   阮侯爷欲言又止,触到女儿不解的眼神,忍了忍没把心中藏着的话说出口。   “沁儿你提醒爹爹是对的,这事爹爹做得不对,要不是爹爹态度动摇不明确,明夫人也不会自由进出侯府,那些老奴也不会见风使舵。”   明明察觉她爹是有心事要与她谈,说出口却变成了自我反省。   阮沁阳皱了皱眉:“爹,女儿也到了快嫁人的年纪,有些话你与我说又有什么不行,女儿知道你不是容易动摇的人,可是那位明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阮侯爷叹了口气,明夫人的确对他说了些事情。   说她心中一直有他,当年若是可以她嫁给他为妾也愿意,可惜他眼中只有沁阳她娘,连妾都不给她机会做,而那么二十年过去,她依然只想伴在他身边。   他倒不是被她的话打动了,而是忍不住拿来跟武氏对比。   当初定下武氏,武家愿意说是武氏同意,但他想着两人的年岁差距,怕武氏是被父母强迫,特意见了武氏一面,她也说了她愿。   他想着两家结亲,虽是侯府势大,论起来算是武氏高嫁,但他心中有发妻,总是武氏吃亏了,所以他理清了后宅。   也想了如何照顾这少妻。   一切都安安稳稳,只是他无意间知道了武氏心中有一人。按理说武氏家世不差,不会耽搁那么多年,只是她故意不嫁。   因为她想嫁那人已经去了,她默默为人守孝,偷偷镌刻了那人的牌位,逢年过节上祭。   嫁给他更像是她想凑合找人过一生,她知道他找夫人只是为了处理侯府的麻烦事,不必动太过感情,而且能让她的家族获利,所以她选择嫁他。   他心中有人,她心中有人,这结合起来刚刚好。   可他毕竟是男人,总是忍不住意难平。   而这时候明夫人又冒出来了。   唉,说来说去就是自尊心作祟。   “无事,爹爹想通了。你娘在地底下晓得我的想法,大概能笑的前俯后仰。沁儿放心,爹爹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阮侯爷摸摸女儿的明月步摇,一派轻松,“今天打扮那么漂亮,是打算来跟爹爹吵架来着?”   不止阮沁阳的丫头对她的心思清楚,他这个当爹的更明白她的想法。   阮沁阳摇头,耳珰叮咚作响:“爹爹可别诬陷女儿,吵架那么累人的事女儿才不会做。”   看着她爹也不会跟她说到底怎么一回事,阮沁阳喝了杯茶,悠悠的回院子。   她爹越不想说,她当然越想知道,问不出来那就要靠阮晋崤帮忙了。   想着早上还在咒骂他,阮沁阳其实不大想理他,不过……既然他都在她身上烙标记了,她有事还不麻烦他,那她不是更吃亏。 第83章   连着几天风和日丽, 阳光金灿灿的照着枝叶, 翠鸟叽叽喳喳。   阮沁阳开了窗, 见一只胖鸟围着青缸转悠, 不知道是在欣赏自己肥美的身姿,还是瞧里面肥美的鱼。   “你这是往哪去?”   阮沁阳看到楚媏拎了把伞往外走, 眨了眨眼道。   楚媏回头,心虚的表情一闪而过:“你今日醒的真早。”   “刚回来睡不惯床才会起的晚了,调整过来自然就能早睡早起。”阮沁阳边说边往她的方向走, 只是刚站在太阳下,就觉得脸被晒黑了,就拿了她手上的伞打在了两人的头顶。   伞上青柳,阮沁阳仰头, 笃定地道:“这不是我家的伞。”   “少套我话,你哪里记得你家所有的伞, 再者不是你家的就不能是我自带的?”   被点破了,阮沁阳也不理亏,笑的轻笑:“媏姐姐聪明。”   说完, 阮沁阳也不转视线,透亮的眸子盯着楚媏。   楚媏被她看的不耐烦,默默道:“宴会我与金公子聊了几句,说起来观星, 他说今天晌午到下午会下雨, 我觉得神奇, 所以想拿着伞出去逛逛。”   阮沁阳微怔:“你们两个发展还挺快。”   “哪有……是因为他见你没陪着我, 又是他邀请了我,怕我不自在就与我多说了几句。”   阮沁阳不怎么相信这话,都是世家子弟,楚媏又身份特殊,别的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她不自在的机会。   “你有问他借几本观星的书看吗?”阮沁阳突然道。   楚媏怔愣:“我只是觉得神奇而已,再说那书哪里是看就看得懂的,我连观星辨南北都不会。”   “就是不懂才要看,不接书怎么一来一回,怎么熟悉怎么知道话投不投机。”   楚媏听着:“你不是就跟大皇子一起长大,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男女相处?”   “自是为你准备的。”阮沁阳拿伞拿的手酸,顺势递到了楚媏的手上,“你等我换身衣裳,我们出去逛一逛,要是下雨了就去跟金公子说好神奇,请客吃饭跟他多说说神奇的事情,要是没下雨就去说他是骗子,让他请客赔礼。”   楚媏握着伞呆在原地,按着阮沁阳那么一说,她们怎么都要跟金珏栩吃一餐。   待阮沁阳换好了衣裳,楚媏见到她忍不住道:“就那么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凑成对,你有没有惋惜过你准备的这些弯弯道道没用武之地。”   若是看到阮沁阳跟陌生男子你来我回的过招一定很有意思,可惜她就那么被绑定到了对她千依百顺的阮晋崤身上。   阮沁阳扯了扯唇:“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   楚媏赔罪给她按肩。   -   两人出去没多久,果真下起了细雨,躲在酒楼里,阮沁阳支着脑袋看着楼下的人群,推了推靠在她身旁的楚媏:“去金家夸奖金公子。”   楚媏正惊讶地看着外头的雨丝,脑海里浮现起金珏栩对她说得那些听不懂的话。   “他还真厉害。”   “那你还不去。”   楚媏站起来,发现阮沁阳还是顶着脑袋赏雨,疑惑道:“你不去?”   “你们的事,我去添乱什么。”阮沁阳懒洋洋地道。   楚媏犹豫地又坐下了:“若是金公子是你的表哥就好了。”   阮沁阳惊讶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金公子这般喜欢他的人应该不少,他又比临鹤更好相处,若是他是你表哥,身份劣势我……”   楚媏没说完,就被阮沁阳打断,阮沁阳一收刚刚的慵懒表情,抓着楚媏的手道:“你说得是什么话,就是金珏栩现在的身份配你都不够,更何况如果他是我表哥。”   楚媏甩了下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金珏栩与临鹤其实有许多相同的地方,都是从小熟读诗书,擅长寻常人不会钻研的学问,与她千差万别。   “临鹤还真……”阮沁阳知道楚媏在男女相处间的自卑感,一定是因为临鹤的关系,憋了憋也找不出个形容词。   “还真什么?”   “喜欢你。”虽然也没什么证据,但她真不想见楚媏因为临鹤的关系,对有好感的人都畏畏缩缩。   楚媏怔了下,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心思,但能确定他是喜欢你的,如今他该在家纠结着要不要来镇江寻你,说不定婚宴他也会来。”阮沁阳想了离开京城时,临鹤的感觉,他很有可能会来,“你别急着辩驳我,我没什么证据,你觉得是无稽之谈就当做没听过,当我发了癔症。”   她向来不喜欢管这些感情的事,对于楚媏和金珏栩,她也是抱着打趣的心态,做选择的还是楚媏。   感情这种事,虽说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有时候所谓的清醒也有可能是添乱。   今天会说临鹤,只是实在憋不住了。   临鹤该是喜欢楚媏的,而喜欢不求爱,大约是他的自尊心?因为他认为楚媏普通,认为楚媏与他不相配,所以才说这些没门道的话,不知道是打击楚媏,还是借此说服自己否认对楚媏的喜欢。   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说不定临鹤还有更深层的缘由,是她这个局外人看不懂的。   阮沁阳后头的一番话,让楚媏都要说出口的话全都打进了肚子里,撑得肚圆。   对上阮沁阳认真的神情,楚媏鬼使神差没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那我去借书了?”   “去吧,若是他送你,就不必过来找我,若是不送,你再回来。”   楚媏点头:“我有婢女与侍卫不劳金公子送。”   话是这般说,阮沁阳这在酒楼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等到雨停了,说书先生和伶人全都表演完了,也没见楚媏回来,忍不住咬牙:“见色忘义,她就是有人送,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会如何。”   青葵捂着唇笑了笑:“栖霞县主可能是忘了,姑娘我们回去?”   “不上轿,走回去。”   说着,阮沁阳提起裙摆下了楼梯。   路上的青石板淋了半天雨,灰尘泥土洗净,透着沉绿偏蓝的色泽。   绣鞋踩在微湿的路上发出吱吱的声响,阮沁阳低着头看着脚边小水珠四溅,突然想到了阮晋崤,不晓得他现在在干什么。   脚不注意才进了小坑,溅起的污水弄脏了裙摆,阮沁阳微皱眉:“阮晋崤。”   “姑娘?”   青葵听到声音,见主子盯着裙摆,急急忙忙蹲下拿了帕子给她擦拭,见污渍越擦越大,青葵头疼,“可要回酒楼换一件衣裳再回去?”   没听到主子回话,青葵疑惑抬头。   阮沁阳略大的眼里带着丝丝迷茫,缓缓地道:“我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姑娘说什么?”青葵反应不过来姑娘的意思。   “我叫了谁?”   对着姑娘求助的目光,青葵眼一亮:“姑娘好像是叫了大殿下以前在侯府的名字。”   果真不是错觉。   阮沁阳轻锤了下脑袋,她竟然会无意脱口而出阮晋崤的名字,而且还是因为污水沾到裙摆,她叫他做什么,难不成期待他突然出现给她擦裙摆。   阮沁阳一路想到侯府,都没想清楚她当时是什么一个念头,怎么就叫了阮晋崤的名字。   -   回到府里,楚媏果真早就回来了,阮沁阳开了门就见她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在看。   见她进门连茶都不倒一杯,阮沁阳觉得有些好笑,径自走到了她的面前,突然跺了跺脚:“见色忘义,坏姑娘!”   相比阮沁阳的打趣,楚媏愁眉苦脸的抬头:“我可能要把这些书都还回去,完全看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别说不懂的去问金公子,这些我全不懂,而且好复杂,我不想懂……”   观星听着神奇有趣,但仅限于成果出来,要是她来研究怎么出这成果,她宁愿不知道明日是天晴还是下雨。   阮沁阳拿过书看了眼,沉吟了声:“那就还回去,以后好奇天象问他就是,他懂就行了,你何必也要明白。”   “才借就还会不会不好?”   楚媏拢着眉看着那堆书,金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热情,给了她那么多本。   “他又不是你讨好对象,不喜欢的事情就是不喜欢,他若是因为这个不想与你交往,你别搭理他就是了。”   说完,阮沁阳留楚媏一个人纠结,回了自己屋子。   她本来是想跟楚媏聊一聊阮晋崤,但楚媏满脑子都是金珏栩,或许还有点临鹤,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口。   砚哥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平日里三句话有一句是阮晋崤,她今天想听他说,他人又消失了。 第84章   千等万等, 终于到了镇江侯府新主母进府的日子。   镇江侯府张灯结彩, 喜贴满了整座府邸, 处处红绸缎, 走道两边的花草也绑了红球。   楚媏巡视了一圈:“你还真给你那继母面子。”   这精致程度,都像是给自己办婚礼那么用心了。   “不是你说我那继母不错。”   “我说是我说, 但我瞧着你不是对她不冷不热。”楚媏说完,扫过阮沁阳全身,见她穿着洒金百蝶云缎, 头戴垂金流苏翡翠坠,手指也新染了颜色,“你说临鹤会从京城过来,只是随口说说吧, 我看你是觉得大殿下铁定会过来。”   就是笃定阮晋崤会来,所以打扮的那么周到。   楚媏本以为阮沁阳听完会心虚, 没想到阮沁阳眼角挑起,略挑衅地道:“我的确是随口说说,本以为出了酒楼你就忘了, 怎么还记在心里?”   楚媏咬唇,那还不是因为那日她的神情太过严肃,她无聊就会想起,虽觉得是无稽之谈, 但总想跟阮沁阳讨论几句, 问她无端开这种玩笑做什么, 可阮沁阳摆明又不愿意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她只能憋在心里,越憋越想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随口说这个。”   阮沁阳真怕感□□,因为她是有偏向性的。就比如她很讨厌临鹤,觉得他配不上楚媏,要是很楚媏讨论感□□,一定会忍不住数落临鹤。   但跟临鹤相处十几年的又不是她,谁知楚媏和临鹤是怎么一回事。   可既然都开了头,阮沁阳只能道:“若是今天他来了,你问他就是,要是他没来,你就别想我说的那些话,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   “那要怎么问?”   “你觉得他会来?”阮沁阳眯眼反问。   楚媏怔了下,摇了头:“临家与侯府没什么交情,再者他讨厌这般场合,应该不会来。”   阮沁阳眨眼应了声。   见阮沁阳明显不想跟她聊,楚媏跺跺脚:“今天侯府怎么感觉安静许多?”   楚媏说得安静,是指阮家的那些堂亲表亲少多了,没在府里乱窜。   “我爹出的力。”   她爹就是个行动派,想通了事情,明夫人就没再踏入侯府的机会。五老夫人虽然有时候爱摆长辈款,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阮侯爷动了真气她就知道收敛了。   不过收敛到现在这程度,想来她爹发得火不小。   “听说有些表亲直接打发回家了?”楚媏这几日不是受这个人的礼物,就是跟那个人巧遇,一下子冷清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你是明知故问。”   阮沁阳白了楚媏眼,阮姀态度奇怪,她本来说不管,哪想到哪日阮姀跟楚媏一同去宴会,就露出了端倪让青葵看着了,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能不跟父亲说,自然就要赶人,免得出什么家丑。   “那个姓邱的表哥殷勤献的挺好,就那么赶走了我竟然还觉得有些可惜。”楚媏砸唇,又是巧遇又是送诗,每次触到那邱厘仰慕的眼神,她都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层光环。   怪不得有些男人会迷恋家世普通的女人,知道那些女人小意讨好自己是为了银子也无所谓,被人用崇拜爱慕的眼神看着,总是舒服的。   “可惜什么?”阮沁阳点了点楚媏的额头,笑了声傻,“你想想他那情诗给我写过,给阮姀送过,然后有拿来送你。他那眼神姿态对我做过,对阮姀……”   “够了够了!”   楚媏摆手不要再听,按着邱厘钻营的心思,说不定还不止她们三人,还有别人也有可能。   快到吉时,女客陆陆续续坐满花厅,阮沁阳带着几个堂妹待客,阮姀姗姗来迟,打扮没出什么错,但眼眶的红肿却遮不住。   阮沁阳和楚媏对视一眼,她们别说为邱厘落泪,想到就觉得恶心,但是阮姀好像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要不然你与她聊聊?”   阮沁阳仔细的打量了楚媏一遍,若说她看起来多喜欢阮姀也不像,但怎么就想让她跟阮姀聊聊。   阮沁阳想着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楚媏“啊”了声:“我只是觉得你讲道理的时候特别有意思,神态模样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想看你怎么教导庶妹而已。”   闻言,阮沁阳:“……”   楚媏说了缘由,阮沁阳也没去找阮姀深谈,主要是现在情况不合适,若是把阮姀说得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阮姀不欢迎新主母。   再看阮姀,阮沁阳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以前刚见着她,她脑海里就不断浮现阮晋崤为她痛苦的片段。   而如今她跟阮晋崤成了一对,而阮姀在为别的男人落泪。   -   男客比女客要来的晚一些,不过每次来了哪家公子,花厅这边一定是第一时间知道。   听到金珏栩来了,花厅不少姑娘看向楚媏,因为晓得这段日子,两人走得算近。   魏雪真见状咬牙,以前阮沁阳没主,她觉得瞧上哪家公子都不安全,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被阮沁阳抢走了,好不容易阮沁阳去了京城,她想着她能要镇江最好的了,阮沁阳又带了个楚媏来。   偏偏阮沁阳她惹不起,楚媏她也惹不起。   阮沁阳似乎察觉到了魏雪真格外气愤的眼神,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朝她调皮的眨了左眼。   魏雪真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怎么就那么倒霉,跟阮沁阳都生为镇江人,还都是世家,必须得来往。   -   人人都看楚媏,楚媏心中不觉金公子来了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阮沁阳感染了,觉得热闹旁人格外有趣,干脆就带着丫头出去逛逛。   一路走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楚媏本也不打算去找金珏栩,干脆就坐在了池塘边上乘凉。   刚坐下就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冲着她走过来。   楚媏的丫头连忙拦在前头,那小厮低着头,也不打算走到了楚媏面前,把怀中的信递给丫头,又匆匆的跑了。   丫头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污糟东西,不如奴婢拿去扔了?”   楚媏扫到了信封上写着“邱厘”,略惊奇,这人不是都被阮家人赶走了,竟然还有办法给她送信。   虽然觉得这人恶心,但楚媏有些好奇他会对她说什么,摇头道:“拆开给我瞧瞧。”   才走了小厮,路尽头又现了人影,楚媏看到金珏栩,这已经是他们巧遇第二次了,侯府也不算小,不知道他怎么就恰好来了这。   跟邱厘不同,楚媏不觉得金珏栩会刻意偶遇也引起她注意,所以才觉得惊奇。   金珏栩看到丫头手上拿着的信,舒了口气:“我看见有位公子偷偷摸摸给了小厮信封,那小厮神情有些局促,想着怕有什么问题,就跟了过来。”   “这封信的确是个陌生小厮给的。”   “陌生小厮?那信……”金珏栩见楚媏还有拆信的意思,有些不解。   “信是陌生小厮送的,但署名是认识的人,所以觉得拆开也觉得无妨。”   “原来是这样。”金珏栩说完,觉得自己说得太多,说了告辞转了身往回走。   不过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过了头,看着坐在池边的姑娘。   论起来楚媏并没有阮沁阳那般让人惊艳的容貌,但却有另外一种让人注目的气质。   阮沁阳就像是明月,是全镇江公子哥追逐的美人,越知不可得越移不开眼,到最后得不得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愿让别人得到。   而最后阮沁阳花落阮晋崤怀,虽然让人惋惜,但也都觉得这样也好。   阮沁阳就是天幕遥挂明月中,站在桂树下的美人。   而楚媏要真实的多,虽然也有高高在上的贵女身份,却会因为他三言两语的观星惊异亮眼,会因为落雨打着伞特意找他,甚至还书时还会露出愧疚神态,仿佛怕他训她。   以她的身份,这些都是很难得的事情。   金珏栩突然想到,两人第一次相遇,她缠着阮沁阳说想见他,是为何想见他:“县主想不想四处走走?”   楚媏见金珏栩去而复返,怔了下:“可以。”   楚媏跟金珏栩在散步的事传到阮沁阳耳中,阮沁阳挑了下眉:“我还以为她是出去闲坐,没想到真去找人了。”   “栖霞县主本是在池塘乘凉,是金公子遇着的县主。”   “那么巧?”阮沁阳眨眼,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天注定的缘分。   这方丫头才说完,又有下人来报说京城礼部侍郎临府临公子代父来庆。   阮沁阳眉眼带笑:“这也太巧,我就不过去了,把临公子往栖霞县主那儿带吧。”   丫头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儿又返了回来:“临公子进府就碰着了栖霞县主还有……金公子。”   阮沁阳瞪眼,这会儿连巧都说不出来了,捂着唇笑的前俯后仰,眼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新妇进门,阮沁阳与喜婆进房内陪了一会,主要是长辈在打趣,她在一旁陪个笑脸就完了。   阮五老夫人被阮侯爷训了,为了他们五房那些田地,不喜欢新妇也得忍气吞声,不过见喜房一派笑闹,想到她那侄女哭的眼睛红肿的上船归家,心中堵了口气不上不下。   “姀姐儿眼眶怎么是肿的,可是有什么不如意了?可以跟五祖母说说,祖母为了主持公道。”   阮五老夫人扫了一圈,阮沁阳她是不敢惹,只有拿阮姀下手。   屋内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阮姀身上。   阮姀吓了一跳,想捂眼睛,但又觉得刻意,只能抓紧了衣摆。   局促不安的小可怜模样,也就阮五老夫人不知羞,专门挑她欺负。   “五祖母,姀儿无事。”   “你可别骗五祖母,眼眶红成这样,怎么可能无事。”   坐在喜床上的武氏轻笑,柔柔地看向两人:“既然姀儿不想说,五伯娘就别为难小姑娘,过了这阵我在与她说说心里话。”   拜过天地,武氏已经是侯府的主母。   屋里见她称呼转换的那么自然,打趣了几句,一下子又把气氛转回了她那儿,阮五老夫人想插话,但刚开口就被别人给截了。   这些人是看武氏不像是软柿子,想要卖她面子,猜到是这么一回事,阮五老夫人气的瞪眼。   阮姀怕又提起她,悄悄的往角落移动,那模样就像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阮沁阳一直注意着,见差不多了就干脆把阮姀从喜房带了出来,不待她说她什么,下人来报,说临鹤正在发火,像是因为有人给楚媏递了内容龌龊的信件。   “龌龊?”   阮沁阳瞧着阮姀听到这话,脸色发白。   不过是侯府迎新主母,怎么就那么多事,而且那么多事,临鹤都来了,阮晋崤是脚断了?半天不到的路程也不趁机过来一趟。 第85章   临鹤不至于发火, 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事说起来, 其实是临鹤来的太巧。   楚媏留信下来本来是想看个趣, 但金珏栩觉得这种东西不必多看, 聊了几句就建议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扔了,或是退回处理。   楚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为了看几句恶心话惹上什么麻烦没意思,就跟金珏栩去扔信,而临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 见他盯着她手上的信,估计她是太惊讶他的出现,不知怎么就把信递到了他手上。   看着临鹤拆开了信,楚媏都没想明白自己把信给他干嘛, 怎么就把手伸过去了。   临鹤拆开信封,看到内容是约楚媏私奔, 脸色漆黑一片。   幸好临鹤以前跟金珏栩见过面,知道他非信上的邱厘,不然估计当场就要骂人登徒浪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媏先问道, “你不是不耐烦这些地方,而且这是镇江侯侯爷婚礼,你一个晚辈也没非来不可的理由。”   “你知道信中写了什么?”看着纸上狗屁不通传递相思的话,那么一个下三滥人写的信, 竟然送到了楚媏手上, 并且她还一直拿着待看。   “本就打算扔了的东西, 我哪里知道写的是什么。”   金珏栩在旁作证:“我们打算把这封信处理掉, 没想到恰好碰到了临兄。”   临鹤朝他微微颔首,他曾经来镇江画画的时候与金珏栩见过。   “我们回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来镇江做什么?”楚媏脑海里无端闪现了阮沁阳说的话,都怪她胡说八道,弄得她见到临鹤就开始想乱七八糟的。   “我来送礼。”   金珏栩说“我们”时,临鹤没觉得多刺耳,但是听到楚媏也说了“我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仔细扫过金珏栩,金珏栩容貌昳丽,比得上他见过的许多人,俊秀且文采出众,会是女子看好的成亲对象。   楚媏不满意他给她找的,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她看中,还是阮沁阳为她看中。   临鹤捏着那封信函:“安平县主在何处?这信应该交给主人处置。”   “小事一件,何必麻烦。仰慕你给你写信的姑娘不少,为何就没见你把信交给什么‘主人家’,难不成你就是觉得我不配有人写信。”   开头被临鹤突然出现闪了神,楚媏这会儿反应过来,想起了之前他说得那些话,火气又上来了,她可没跟他和好来着。   因为有旁人在,临鹤不想多说:“你觉得这信内容能相提并论?”   “我自己的事,我自然会有处理的方法。”   楚媏夺过了信,不想与他多说,“你去送礼,趁着天色尚早,应该天黑之前能赶回京城。”   临鹤盯了楚媏半晌,转身既走。   阮沁阳过来正好遇见了面色难看的临鹤,见他脸色阴沉,像是已经下过暴雨,阮沁阳瞧着不怎么顺心:“没想到临公子亲自来了,侯府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临鹤拱了拱手,与阮沁阳客套了几句,本打算走,但脚步迟疑:“那人既是侯府的表亲,望安平县主多费心,栖霞性格不如安平县主细腻,许多事看的简单。”   阮沁阳没管临鹤说的话,眨了眨眼,睇着临鹤:“我听了下人说临公子生气了,急匆匆赶来,这件事发生在侯府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只是不知道临公子怎么知道那人是侯府表亲?”   她想着邱厘大概不会在信里面特意提自己是阮家表亲,上次她套楚媏的话没套到,她就不相信她的水平那么差,谁的话都套不出。   “我比楚媏痴长几岁,跟楚瑾又是好友,照顾她几分正常不过。”   “临公子的意思是你没在镇江,却关心着媏姐姐在镇江跟谁来往?”   临鹤没答反道:“安平县主与栖霞是好友,可知金公子曾心仪与你。”   阮沁阳眯起眼,这几年已经很少人能让她产生气闷的情绪,临鹤这意思是她把她的追求者介绍给楚媏。   “临公子是什么意思?”   临鹤点到为止,微微点了头,错身走了。   “把人给我拦了。”   阮沁阳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人,临鹤开了个头,把人气的半死,就闭嘴就走。他这招楚媏不跟他计较,但是她却没惯着他的意思。   下令拦住了临鹤,阮沁阳走到他面前:“临公子信口胡说,说完就走?”   同在镇江,她与金珏栩虽然没少碰面,她没跟阮晋崤在一起之前,曾把他列为名单之一。可她的名单稍有姿色或者家世不错的,她都放在上面。   她没发动什么攻势,金珏栩也未对她表达过仰慕之意,怎么到了临鹤口中,就成了另种意思。   阮沁阳身边更了几个阮晋崤派到她身边的护卫,阮沁阳下令,虽然没抽刀,但手都放在了刀柄上。   临鹤没想到阮沁阳看着慵懒无辜,性子却较真计较:“是在下失言。”   临鹤的确没什么确凿证据,那些蛛丝马迹说起只算是捕风捉影。   “临公子可别再随便失言,伤人伤己。”   阮沁阳说完,觉得跟这男人生气着实没意思,让下人让开让他离开。   “姑娘,那小厮已经抓到了,不是侯府里的下人。姑娘你猜得没错,问题出在二姑娘的院里,审问了她院里的丫头,没一会就招了,认了是她们想法子把小厮放进的府。”   阮沁阳来之前先下令让青葵带着人去阮姀院子,没想到一会儿就问出了头绪。   她当初无意为难阮姀,特意把她院里的丫头换个干净,让她自己挑选补充新丫头。   没想到阮姀也是本事,倒是真养出了无视侯府规矩,只听她话的丫头。   “二姑娘呢?”   青葵:“让周妈妈和尤妈妈守着……姑娘,禁足二姑娘是否要去报给侯爷知晓?”   阮沁阳想着武氏游刃有余的对付亲戚,估摸着她爹应该也不是傻乐着等着洞房的愣头青:“去报吧,二姑娘那儿先守着,我腾开手再过去。”   “二姑娘要不然还是交给侯爷处置?”青葵觉得自家姑娘火气似乎格外的重,怕她气坏了身子,“姑娘不是没对二姑娘好过,她不知好,做出这等蠢事,姑娘何必在为她费心。”   “我一直觉着她有话想跟我说。”   阮沁阳边走边道,“我不想管事所以当做看不到,但现在想想若是早搭理了她,估计也不会犯傻。”   “那也是二姑娘自己的事,姑娘又不欠她什么。”海棠一直都看不顺眼阮姀,想着侯府若是没多她一个就好了,以前说侯府姑娘只会指她们家姑娘,现在多了个阮姀拖后腿。   她的确不欠她,不过她脑海里还有阮姀被“她”折磨至死的景象,再说楚媏是她的朋友,怎么她都得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阮沁阳见着楚媏的时候,楚媏一个人坐在回廊,身边的丫头都打发走了,见到阮沁阳过来抬了抬头,丧气的模样似乎是埋怨她来的太晚。   “我没想着他竟然真来了……可你说的那些话我还是觉得是无稽之谈。”   阮沁阳捡起来揉成一团,被楚媏扔在地上的信纸,抛到了海棠的怀里:“收好了。”   楚媏觑了她眼:“我怎么觉着你看着火气有些大,可是临鹤跟你说什么了?”   阮沁阳摸了摸脸,想找面镜子照照,她是模样扭曲了,还是如何,怎么就能看出她火气大了。 第86章   照了丫头随身携带的镜子, 阮沁阳确认自己模样没出什么问题, 依然艳若桃李, 朝楚媏道:“他是说了几句蠢话, 但我无意与他计较。”   楚媏想说的话,在等待阮沁阳照镜子的途中就消散了不少。   再者她本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捧着脸靠在红柱前头。   阮沁阳大概能猜出她纠结什么,怎么想都该是临鹤来了这事。楚媏一直觉得临鹤有才子的清高和傲气,佩服他的才华, 也觉着和他不是一类人。   临鹤对她来说,是另外一个层次的人,但阮沁阳却说他喜欢她,会为了她来镇江, 而他现在真来了……   虽然她依然觉得喜欢是不可能,但心情复杂不难理解。   “若是在意就问, 气死别人也别憋坏自己。”   楚媏怔了下,觉得阮沁阳说的十分有道理:“你跟我说了他喜欢我,我就想起来他以前偶尔会看着我发愣, 我问他是看什么,他说是见惯了漂亮事物拿我洗眼睛。”   “若是有人对我那么说,我会挖了他的眼睛扔进水池里让他彻底洗个干净。”   楚媏:“……”   想想这事阮沁阳还真做的出来,她平日里看起来懒洋洋的气性好, 但那是没冒犯她的前提, 若是冒犯了她, 现在还在佛寺清修的雅郡主就是下场。   不过, 楚媏还是觉得挖眼睛太极端,忍不住道:“你就不怕脏了手。”   阮沁阳奇异地看了她眼:“那让阮晋崤替我挖。”   楚媏彻底没话了:“若是临鹤再做多余的事,我就去问他。”   阮沁阳点头,不再纠结这事,把楚媏拉回了席上。   本来婚礼侯府不打算大办,只是最近出阮晋崤的事,人人都抱着想凑热闹的心往侯府挤,有些人还真拒绝不了,人多接待起来就麻烦。   砚哥儿不大的年纪,没跟其他小儿一同玩耍,穿的周整的跟在阮侯爷身边,到处应酬。   见父亲端起酒,砚哥儿认真的端起了茶。   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年岁还小但已经隐约有君子的气度。   以前有阮晋崤明珠在前,很少人注意到阮晋砚这个小的,现在看来有些羡慕阮侯爷会生。   虽然大的那个不是他的,但小的这个算是出挑,不至于侯府后继无人。   “侯爷这公子生的好,虽然年纪还小,可已经有了侯爷你的几分风采。”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像阮侯爷好,免得这个儿子也不是亲生的那就要命了。   “我记得我见过大姑娘小时候的模样,公子与大姑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砚哥儿大大方方接受夸赞,只是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看了眼自己突出的肚子,这人说的话若是让他姐听到,估计要气的拍他肚皮。   这些宾客有脑子的多,没脑子的也有,见阮侯爷招待其他客人,故意来逗砚哥儿:“小公子怕不怕有了新主母,以后有了弟弟妹妹,抢夺侯爷对你的宠爱?”   砚哥儿不解扫过说话的人:“父亲的宠爱又不是物件,哪来什么抢夺,再者弟弟妹妹是亲人,吴公怎么说的像是我的仇人?”   砚哥儿声音稚嫩,微大的眼睛把人看的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再问。   吴公离了砚哥儿,才与旁人小声道:“他这模样半点不像孩子,这般教养让我想起了伤仲永。”   这话听着太酸,根本没人搭理他。   而且不过一会,他也被打了脸。   京城孙家到了,孙家小公子蹦蹦跳跳的来寻砚哥儿,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尽显童稚。   见状,有人特意朝吴公道:“阮小公子说不定只是能言善道,不喜人恶意挑事,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客差不多齐了,开了宴,楚媏知道临鹤没走似乎打算在镇江停留几天,心中藏着事喝了几杯就去休息。   阮沁阳倒是想跟她一起走,可身为主人,阮姀没在,她也跟着走了,看着总归不好。   可想想若是以前,她想走就直接走了,哪里会在乎名声这东西,自己高兴最重要。而如今有了忌惮,归根结底还是阮晋崤造成的。   她的名声太差,会连累了他。   “安平县主这次回来大概不会再去京城了吧?”   阮沁阳没走,在宴上就少不得被人打听套话。   “自然不会回去,不然多奇怪,又不是亲兄妹,侯府在镇江,一个未嫁姑娘去京城多奇怪。”阮沁阳还没答,就有姑娘帮她说道。   不过这话,说是帮阮沁阳,更像是逼着阮沁阳说话。   阮沁阳慢条斯理地开口:“现在怎么说得准以后的事。”   “拿大殿下是什么意思?我可听说沁阳你走的时候,他送了几里也不愿意回城,想让送你回来。”   说完,桌上的人一脸暧昧。   阮晋崤被认回,镇江侯府没功没赏,行事也收敛许多,就像是要淡出所有人的视线。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阮晋崤和阮沁阳的关系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从兄妹变夫妻。   “说起来,大殿下今日没有抽空前来?”   “怕是没空来……”魏雪真的嫂子黎韵霏接话,扫过阮沁阳的淡然,“听说大殿下与章太傅家的姑娘最近走的很近,之前殿下跟县主的谣言都难以撇清,估计是为了避嫌就没有特意前来。”   黎韵霏与当朝贵妃是隔房堂亲,她的消息自来灵通,场上人听她那么说,纷纷看向阮沁阳的脸色。   阮沁阳的眸子微微眯起,神情透着一股慵懒媚气:“哦,他们怎么走得近了?还请魏少夫人说清楚。”   语气不重,但透着的不客气任谁都感觉得到。 第87章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笑着打圆场, 可阮沁阳不止问出了口, 还是以不客气的态度。   黎韵霏在阮沁阳手上吃过亏, 本就有点怵阮沁阳, 此时更是恨起娘家人,非要她在阮沁阳面前说这些。   “魏少夫人怎么不说话?你还未与我们说我大哥是怎么跟章姑娘走近, 又怎么是因为避嫌不来镇江。”   阮沁阳歪了歪唇,任谁看着都觉着此时的她是朵带刺的花儿,妍丽却气势逼人。   “大殿下已经不是县主的哥哥了……”   “他不介意, 我不介意,唤他哥哥又如何?”   阮沁阳这些日子本就累积了一肚子气,本来是打算见了阮晋崤朝他发脾气的,但没想到他人没来, 这不是更让人生气?   “沁阳说得对,这叫法我们外人哪能置喙。”   与阮沁阳有些交情的闺秀, 见黎韵霏跟她对上了,扯了扯黎韵霏的衣袖,想让她顺着梯子下去, 莫要跟阮沁阳争。   其他想看笑话的小姐,心中觉得没趣,但也知道闹不起来。阮晋崤多疼阮沁阳有目共睹,若是那章姑娘真能挤掉阮沁阳能让她们从梦中笑醒, 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黎韵霏也不想跟阮沁阳争, 但触到阮沁阳挑衅的眼神, 想到她嫁的男人对阮沁阳念念不忘, 知道她与阮晋崤不是兄妹失魂落魄了几日,她一口气就吐不出来。   “你们大家应该也听过章静妙章姑娘的名字,她是京城的第一才女,才貌双全,多少人家求娶也求娶不到。”   黎韵霏说完,桌上却冷了场,她旁边的小姑子魏雪真直接侧过了脸,以防等会阮沁阳发威把她也算进去。   “我说的话不是无稽之谈,之前便有传闻说陛下有意跟章太傅家结亲,大殿下认祖归宗,又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所以呢?”阮沁阳瞧着黎韵霏,“就因为这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传闻,你就给我大哥规划了娶妻生子?”   阮沁阳似笑非笑,黎韵霏的脸黑了。   “传闻之所以成为传闻自然是有根据,再者大殿下的确是与章姑娘走得近,你不在京城不晓得,我娘家的人说他们一同出行过几次,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也是被阮沁阳逼急了,黎韵霏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了起来,怎么也得让阮沁阳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可惜别说狰狞,黎韵霏在阮沁阳脸上连沮丧都没看到。   阮沁阳挑着眼:“魏少夫人可知造谣皇亲,按律该如何处置?”   “你这是什么意思?”黎韵霏差点跳脚,难不成阮沁阳还打算把她送官查办?她可是魏家的少夫人,当朝贵妃的妹妹。   “县主年纪不小了,大皇子又不是你亲哥哥,难不成你还要霸着他?我不过说出事实,你接受不了,就要找我麻烦?!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刚不是说了‘造谣’,魏少夫人觉得我这是霸着人,否认事实就别跳脚了。”   魏雪真扯了扯黎韵霏的衣摆:“嫂嫂可否陪我去更衣?”   黎韵霏有些不甘愿,但还是与她走了,不过走到没人的地方,黎韵霏就道:“阮沁阳看着都外强中干了,你拉我走做什么!难不成她真把我送到官府,我又不是没身份的人。”   听到黎韵霏说阮沁阳外强中干,魏雪真就觉得好笑:“你怕是还不算太清楚她的性格,她说造谣,那她就能拉着阮晋崤带这官兵到你面前说你造谣。”   魏雪真磨牙,“你又不是不知道阮晋崤多宝贝她,在阮晋崤眼中可不分男女,只有阮沁阳讨不讨厌。”   若是阮沁阳不喜欢,女人他也照处理不误,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全给了阮沁阳。简直就像是阮沁阳样的家犬,阮沁阳叫他咬谁他就咬谁。   “他现在可是皇子,就不怕影响他的名声。”   魏雪真摇头:“能把全镇江的世家公子都打一顿的人,我不觉得他现在会变到哪里去。”   黎韵霏不甘,拖拖拉拉不想回席上,不过等她过去,没想着阮沁阳倒是先走了。   这事传到男宾那里,就成了魏少夫人咄咄逼人,做夫人的,把主人家小姑娘给气走了。   阮侯爷脸色微变,砚哥儿直接放了筷子。   孙小胖噘嘴,童言童语:“可是有人上门在沁阳姐姐家欺负沁阳姐姐。”   魏伯彦面上难看,本就不满意黎韵霏这个妻子,如今更觉得跟她生活在一起难捱。   -   离了席宴,阮沁阳有立刻策马去京城的冲动,人也走到了马棚,不过没停留多久还是倒回了阮姀的院子。   阮姀被禁足在屋里,外头两个体壮的婆子守着,她的那些贴身丫头都被关到了别的屋子,等候审问处置。   还没进屋,阮沁阳就听到了哽咽的哭声。   守门的婆子道:“哭了有一会了,怎么劝都劝不听,可要让人给她净个面,大姑娘再进去?”   “不必麻烦。”   屋里帐幔全都放下来了,听到有人进屋,阮姀的哭声顿了顿,像是咬紧了唇只剩下哽咽。   瞧见是阮沁阳,阮姀低着头,叫了声大姐。   “你为什么要帮邱厘?”阮沁阳捡了张凳子坐下,触到阮姀绝望的目光,晃了下神,“你最近可做了什么梦?”   知道章家频繁打听阮姀,章静妙可能是重生的,或者跟她一样知道书中内容和走向。   她以前没想过,现在却有了个念头,既然章静妙能重生,那是不是还有别人能知道所谓的“上一世”。   比如阮姀,比如阮晋崤。   “我……”阮姀本以为阮沁阳会发脾气,听她问她有没有做梦,还以为她是为她找借口,愧疚地道,“大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邱厘哭着求我,说有话想跟我说,我……我不知道他会叫人去找栖霞县主。”   阮姀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又觉得愧疚,更觉得羞耻。   邱厘之前一直在讨好她,阮沁阳走后,她在镇江也没什么能接触外头的机会,自然就没机会交什么朋友。   邱厘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光,长相英俊,才华出众,她一直觉得他对她是真好,私自与他来往了许久。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就不搭理了她了,她不明白是哪儿惹了他生气,后面楚媏来了,她才明白邱厘是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地位不够高,所以不再搭理她。   经历了这些她醒悟了也算了,可知道邱厘和他妹妹会被出镇江,邱厘又求着她帮忙,她不忍心就给了他不少银子,谁知道他会利用她给楚媏送信。   阮姀边哭边说,脸涨的通红,觉得羞得不如一头撞死。   阮沁阳能感觉她说的话都是实话,看着她哭成一滩烂泥,叫了丫头进门给她整理。   在她看来邱厘不算是个聪明人,心比天高,却没什么实在的本事,但没想到有个比他更傻的阮姀,竟然能中了他的圈套。   “他看不上你,放任他妹妹讥讽你,不过求你几句,你就当做之前没发生过?”   阮沁阳完全不能明白,人怎么能不记仇成这样。   “他跪下了,说他活不下去……”阮姀眼圈通红,那时候邱厘的模样太可怜,就像是她不帮他,他就活不了,所以她才鬼迷心窍。   “他活不下去不是好事一桩?他可是打算把你利用彻底,你知不知道给楚媏递信是他的最好打算,若是楚媏不愿意,他还有个下下招,就是拿了你们曾经互通的信件,偷了你的私物,说你跟他有了私情。”   阮姀眼睛瞪大,看着更加的可怜脆弱。   阮沁阳瞧着她的样子,无端想起了书里面的内容。   她跟阮姀的性格完全不沾边。   阮姀在她看来有些傻,但男人看来估计就是脆弱善良,需要好好呵护。   而男人看她该是怎么样?张扬跋扈?不过就算缺点不少,她模样好看成这样也都能抹平吧。   阮沁阳根本就不可能在自己心中数落自己,再她看来她没一点不好,去想别人对她的想法,然后自卑完全不是她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阮晋崤在书中能爱上那么样的阮姀,怎么会喜欢上她。   明明她们没有任何的相似点。   “我不知道他会这样……”阮姀被阮沁阳话吓着了,她实在没想到她那么帮邱厘,邱厘还会那么对她,“他跟我说他只是需要一些银子,等联系到旧亲,就会离开镇江……”   “若是他真利用了你,毁了你的清誉,逼着你嫁给他,然后哭喊着说是迫不得已,是因为喜爱你才出此下策,你是不是就原谅了他,好好跟他过日子。”   阮姀边哭边摇头,但是阮沁阳却觉得自己的设想很有道理,邱厘来这招,阮姀很可能就委曲求全了。   所以说起来了阮姀还该感谢邱厘的眼光高,只把她列为了迫不得已的选择,先把信送到了楚媏那里,给了阮姀一条生路。   “别哭了,除非你想明日奉茶的时候,让夫人看到你在大喜的日子红着眼眶。”   阮姀捂着唇抽泣:“我错了……我不该来镇江,我不配……”   她是因为过不下去才到镇江寻亲,刚到侯府她幻想过好日子,但越过越觉得她在侯府就像是个局外人,本以为邱厘是真心喜欢她,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美好的光彩,谁想到他根本打心底看不上她。   “你跟我是同房姐妹,你觉着我配的上邱厘吗?我觉得他给我提鞋都不配。”话说起来虽然有些残忍,但阮沁阳丝毫不客气,“你不用拿我的标准要求自己,但至少不必想自己配不配,我们两个身上有一半血是一样的,你看不起自己不就跟看不起我一样。”   “大姐,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姀表情慌张,她根本没想过那么深层的东西,越在侯府生活她越察觉到她跟阮沁阳的不一样。   她根本不敢想她跟阮沁阳一半是一样的。   “你心里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实际是这么做。”阮沁阳盯着阮姀,“收起可怜的模样,好好想想如何跟父亲交代,想想有没有什么把柄在邱厘手上,后续该怎么处理。”   说完,见阮姀一直道歉点头,阮沁阳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能改多少。   不过她倒是因为说了这些话,觉得疲惫头疼,到了晚上见着了阮晋崤,她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靠着靠枕发愣想事情。 第88章   天黑过后阮晋崤手边的事才告一段落, 策马赶回镇江, 至少该三四个时辰的路程,被他压到了两个时辰。   到了侯府大门口, 马四肢发软直接倒了地, 倒是阮晋崤精神奕奕,迈着腿往妹妹的院子走。   大概也是认定了阮侯爷洞房花烛没功夫管他, 所以步子迈的肆无忌惮。   烛光下,他的沁阳的身影拢了层淡黄微光, 柔和的让他步子都忍不住放轻了。   “累着了?”   一路飞驰, 阮晋崤的头发虽然不说被吹成了疯子, 但散了不少,因为他气势撑着,别人才没看出不对。   此时坐在榻边,阮沁阳就感觉他在散发热气,透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阮沁阳盯着阮晋崤额头的发丝, 伸手把结在一块的一缕打散。   阮晋崤看着妹妹柔和的表情,朦胧的烛火入了她的水眸,成了荡漾的秋水, 温柔地把他裹得不漏半点缝隙。   “我说,”阮沁阳声音慵懒,手指抹掉了阮晋崤额角晶莹的汗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晓不晓得席面上我被笑话了, 因为你没出现。”   阮沁阳鼓着眼, 像是温顺的小猫突然呲牙咧嘴吓唬人, 阮晋崤本来觉得自己身上都是灰尘,不想弄脏阮沁阳,但见状却忍不住握了她的爪子,把人揉进了怀里。   “沁阳想哥哥了?谁笑的你,哥哥去割了她舌头。”   阮晋崤蹭了蹭阮沁阳的嫩脸,他觉着舒服,阮沁阳仰头就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就是一嘴的沙,心中的气涨的更满。   阮晋崤骑马赶来,也没说拿面具遮面之类的,脸上浮了层薄薄的沙,看不出来,但是脸蹭就觉得是被磨砂板给摩擦。   阮沁阳连呸了几下,觉得自己是气傻了,这会儿不止脸粘了沙子,嘴巴也尝到了味道。   阮晋崤把手搭在她唇边:“哥哥的错,不舒服吐哥哥手上。”   阮沁阳倒真想吐他满手,不过他这手洗干净了一定会摸她,她这样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推开了阮晋崤,阮沁阳拿茶水漱了漱口:“你晓得我刚刚在想什么?”   阮晋崤本来是打算先去洗漱,闻言唇紧了紧,不管阮沁阳的嫌弃,微湿的鬓角靠着她的脸:“在想我。”   阮沁阳低头,就见自己的手指被阮晋崤扣住了,看着他没使多大的劲,但她知道一定很难挣开。   两人太熟了真不好,她还没说什么,阮晋崤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靠着阮晋崤火炉一般的身体,虽然漱了口,她觉得嘴里还全是阮晋崤身上的味。   她刚刚的确是在想他,想的问题是从阮姀那儿延伸出来的。   现在抱着她的阮晋崤,到底跟书里面的阮晋崤是不是同一个人?   考虑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件无聊的事,因为就算是同一个人,但他从小经历的不同,他既然没对阮姀一见钟情,那其实已经不算是同一个人了。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一直钻牛角尖,比如要是阮晋崤也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他会觉得喜欢她是对的,还是喜欢阮姀是对的。   她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是太在乎阮晋崤的存在,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想抽身还抽身的了不。   不知道是哪来的风让烛火摇曳不停,阮沁阳看着墙上的影子,耳畔的阮晋崤的呼吸很平稳,就像是快睡着了似的。   “你去休息吧,若是你明日急着走,我会早起跟你说话。”   “我抱回再去。”   说是抱,阮晋崤的手却不怎么规矩,顺着衣摆沿着沁阳的胳膊揉弄,感觉到平缓的呼吸渐渐粗重,下一刻沁阳的脖颈一疼,被阮晋崤叼了口。   “阮晋崤!”   阮晋崤转移目标,噙住了那张朝思暮想的唇,把粗重的呼吸与湿润都传递过去。   阮沁阳抿着唇,他就一下下在她唇上啄吻,不急着侵入,就像是一头强大的野兽十分有耐心的用爪子去抠贝壳缝隙。   而阮沁阳这颗贝壳被扣的不耐烦了,伸手挡在了唇上:“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想问他,而他只想吻她。   “沁阳想问什么?”阮晋崤握着阮沁阳的手,心尖颤了颤,有种不安感。   阮沁阳闭了闭眼,她那几场通书的梦,其实还透了一个恐怖的信息,只不过她一直下意识不想提及罢了。   “小时候是你把我推下水的是不是?”   阮晋崤一怔,漆黑的眼珠倒影沁阳模样。   阮沁阳抽出了自己的手,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小时候你想淹死我。”   她穿越的契机是原主不慎落水。   因为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阮晋崤,也因为是他救了她,她一直都跟他很亲近他。   但是梦却告诉她,当年原主会落水是因为阮晋崤故意,他觉得家中多了个孩子讨厌,想把人溺死。   一个三岁的孩子,不管原主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阮晋崤当时是几岁,动机都太变态。   她不想相信阮晋崤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一直在努力遗忘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还是说出来了。   不过问出口,她又后悔了,如果阮晋崤说是怎么办。   如果这行为是真的,书里面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没溺死原主,但现实原主是真的在水里死了,她才会进入这具躯壳。   她该如何面对一个杀了三岁小孩的男人。   “我在想你说的小时候是什么时候。”阮晋崤怔了下,眼中又注满了笑意,“谁与你说的?我要是要淹死你,又为什么会救你。”   “你说不定良心发现?”   “沁阳,”阮晋崤有些疲惫地叫了她一声,无奈地道,“我哪有什么良心。”   阮沁阳:“……”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没良心是什么好事不成。   不过听到阮晋崤否认,阮沁阳心中的一颗藏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阮晋崤动手这事在她的梦中并没有经历过,而是“阮晋崤”又找“阮沁阳”发泄的时候,掐着她的脖子说,“早知就该彻底淹死你。”   现在想想说不定,是阮晋崤生气说的气话,“阮沁阳”落水的时候,他才几岁,能跟个小孩子有什么仇,怎么会把人推落水。   “我还记得你小时,明明年纪不大话都说不清,却因为阮侯爷与侯夫人不知跟你说什么,会看到我就目光躲避。”   阮晋崤温柔地顺着妹妹的头发,“都说有妹妹了会陪我,但我却感觉我更像是多余的一个人。”   阮沁阳知道他说的是她三岁以前,舔了舔唇道:“那么小的事情你竟然也记得。”   她其实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不过能记得的事大多都跟阮晋崤有关就对了。   他们小时候粘的可真紧。   “我记得不算清,只是记得一些感觉。”提起小时候,阮晋崤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你落水以后,眼睛看着我总是在发亮,我嫌你粘人你也不气,你说要把我养的不嫌弃你粘人,若是你不粘我了,我要浑身不自在,痛哭流涕的求你。”   阮晋崤的手掌摸头发还挺舒服的,阮沁阳懒洋洋地躺在他的腿上,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咽了回去:“我说过这样的话?”   她为什么都记不住了。   她就记得小时候她对阮晋崤多好,多努力把阴霾少年拉到阳光下,当然她当时也是抱着他是嫡长子,讨好他以后长大方便奴役他,但是她当时有那么坦诚吗?竟然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那你当时听到我说的话是什么感觉?”   “……很期待。”   阮晋崤捏了捏沁阳小巧的耳朵,“期待的想要发疯,但我对你说‘蠢货’。”   “你竟然那么骂过我。”   阮沁阳本来觉得他说期待稀奇古怪,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然后就听到了他接着的话。   虽然气愤,但阮沁阳也不想翻身起来,只是脚蹬了蹬毯子意思意思。   她其实记得小时候阮晋崤会经常骂她,那么说起来她把她的记忆美化的挺厉害,自己的她对阮晋崤的好,和阮晋崤骂她,但是她想奴役他的想法全都被她原则性遗忘。   “我错了……”阮晋崤侧身躺在了阮沁阳的身边,用胳膊代替腿让她枕着,高度猛地降下来,阮沁阳不舒服皱眉往前移了移,反正离阮晋崤越近的地方,他的胳膊的高度越高。   两人大眼对小眼,阮沁阳考虑不可能直接把她头枕在他头上,只能认命不动:“你为什么期待还骂我?”   “刘婵继位容易,所以被人夺国也毫不在意,乐不思蜀。”阮晋崤轻轻道,“总不能让你太容易得到我。”   两人呼吸交错,温暖的气息打在脸上,阮沁阳有了几分困意,连瞪阮晋崤也瞪得有气无力。   “那你现在怎么让我轻易得到你了。”阮沁阳撅着唇把阮晋崤鼻尖上的睫毛吹走。   “脑子都是你,想到你不愿我碰你就浑身不自在,又怎么舍得跟你玩心眼。”   “不玩心眼就好……”   怎么说也忙了一天,阮沁阳说着说着就困了,本来还想跟阮晋崤说章静妙,只能睡醒了明天再说。   瞧着妹妹慢慢闭紧了眼睛,阮晋崤低头在她眼上吻了吻。   “那时候你的呼吸都没了,可下一刻又睁开了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阮晋崤唇移在了她的唇上,“依赖的看着我,仿佛天地只有我一人,我那就时候就想,现在醒来的这个人应该是个完全属于我的人。” 第89章   怎么睡着的阮沁阳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醒来看到阮晋崤近在咫尺的脸, 阮沁阳怔了怔,伸手就要掐他。   不过动作到一半,她小心翼翼的移着身体下了床,倒了桌边的清水滴了香露漱了口, 对镜子整理了头发, 才去捏阮晋崤的耳朵。   阮晋崤一睁眼, 阮沁阳就觉得不对。   “你在装睡?”   阮晋崤的眼里没多少睡意, 黑眸亮如寒星,完全不像是被她惊醒,阮沁阳想到她做事的时候,他睁着双眼在偷窥, 瞪圆了眼睛看他:“你要敢说谎骗我, 你就完了。”   阮晋崤搂着妹妹的纤腰,若是平日他硬装也能装出几分睡意,只是今天太高兴, 没了伪装的本事。   既然阮沁阳都说了那么重的后果,阮晋崤只能实话实说, 以求逃过一劫:“我浅眠, 抱着你才觉得睡得安稳,你一动我就察觉了。”   那么一说,他们是前后脚醒的。   阮晋崤的实话没让阮沁阳觉得高兴, 反而眸子瞪得更大, 那模样就像是被惹怒的猫崽, 要发威在“敌人”身上咬两口。   不过阮沁阳想到她要是咬阮晋崤,反而如了他的意,伸腿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滚出去。”   阮晋崤抓着被子,知道沁阳这会儿惹不起,但是眷恋这屋里的味道,不怎么想走。   “沁阳,你说让我说实话。”既然他说了实话,不应该奖励不用出去。   “你说了实话,所以我让你滚出去,要是你说了假话——”阮沁阳五指张开狠狠一收。   看着宝贝耍横,阮晋崤忍着没笑出来,但眼眸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阮沁阳看见了更觉得生气,又踹了他一脚:“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阮晋崤当然舍不得她出门吹冷风,拿了架上的披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听到门关上,阮沁阳躺会了床榻,只是嗅到床上阮晋崤的味道,想起他根本没换衣裳就风尘仆仆的往她床上躺,阮沁阳拿着枕头闷着脸尖叫了几声。   他们之前不是在榻上,怎么就到了床上。   阮晋崤那个脏鬼!   外头还是一片漆黑,阮沁阳本以为没睡多久,所以对阮晋崤的态度还算温和,但扫到了墙角的沙漏就愣住了。   “阮晋崤!”   这个人不来镇江也气她,来了镇江更气她。   他竟然胆大到在她屋子里过了夜,摸着床上残留的热度,阮沁阳已经辨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了,他那么的肆无忌惮,是觉得两人的名字在外人眼中联系的还不够紧密?   更恐怖的是她大约习惯了他的思维模式,竟然觉得这般也没什么所谓。   也不知是对他太有自信,觉得他非她不可,还是对自己太没有自信,怕自己那天不对劲反悔了,越发越不给自己留后路。   想着,阮沁阳就觉得头疼。   青葵和海棠进屋,瞅见主子难看的神色,惭愧的低头,青葵是头压根抬不起来,海棠毕竟是脸皮厚点,忍不住抬了头:“姑娘,大爷没对你做什么吧?”   青葵听着牙酸,人傻就是厉害,什么都问得出口。   不过青葵偷偷看着床面,虽然凌乱了点,但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吧?   “你们怎么会让他留下?”阮沁阳没跟她们打趣的意思,正坐在榻上,瞧着她这两个贴身丫头。   青葵慌张跪下:“昨晚奴婢觉得时候不早,硬着头皮进了屋,只不过……”   青葵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当时的情况,她硬着头皮进屋,就是想着什么情况都要把大殿下赶出门,可是屋里的情况,她根本束手无策。   “只不过什么?”   海棠接道:“姑娘你抱着大爷不撒手……”   想到当时的情形,海棠脸皮厚都忍不住红了脸。   两人躺在榻上,姑娘的手圈着大爷,她们上前想叫醒她,姑娘嗯嗯唧唧的往大爷怀里钻。   而且大爷冷厉的目光就像是要杀了她们似的,她们脚软又看到姑娘舍不得松开大爷,不知道怎么的人就那么出去了。   阮沁阳听着她俩的形容,竟然还想起来一点细节,她睡觉时似乎是有人打扰她,她一直在躲骚扰她的手,往温暖的地方钻。   ……嘴巴似乎还碰到挺香的东西,吸了几口。   那好像是阮晋崤的脖子。   阮沁阳不知道自己这是做梦还是真发生的事,但是看海棠她们脸红的劲,阮沁阳忍不住也捂上了脸。   怪不得她捏阮晋崤耳朵,他醒过来会眼里的笑都藏不住。   她晚上睡觉到底都做了什么事便宜他。   “姑娘放心,奴婢与青葵吩咐了院内人,不许她们多说一句,大爷带来的人也帮了忙,恐怕除了我们院子的人,侯府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大爷来了。”   “嗯……”阮沁阳应了声,明明一天才刚刚开始,她就有种累了的感觉,不过总不能再躺回床上,“他回哪儿休息了?”   她突然想起恒明院已经封了。阮晋崤是皇家子孙,他住过的地方空着也不好,原封不动的让别人住进去也不好,所以打算拆了重建。   “大爷去了客房。”   听到人去了客房,没继续在她院子里蹲着,阮沁阳吐了口气:“邱厘兄妹呢?找到了没有?”   既然不打算睡觉,她就打算做点正经事。   比如说把没睡饱的怒气发泄到别人的身上。   “此刻在柴房里关着呢,等着姑娘和侯爷的处置。”   阮沁阳起身穿衣,邱厘写情书求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利用阮姀就成了大事。   阮姀就算是庶女,也是侯府的庶女,镇江侯侯府的姑娘哪轮得到别人挑肥拣瘦。   -   邱厘被抓后眼睛就不敢闭上,他不怕阮姀,甚至觉得侯府都是好说话的人,却怕极了那些来捉他的人。   一个个面带煞气,宛如地狱的鬼差,他们没有动用私刑,却比打他还让他惊慌。   邱厘的妹妹卷缩在地上,闻着周围又灰又霉的味道,眼泪都流干了。   “哥哥,你去哄一哄阮姀,让她把我们放出去吧,这儿有虫子有老鼠,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哪里受的了这些。”   邱嫣哑着嗓子,哭哭啼啼地道。   邱厘被她念的烦了:“你娇滴滴,难不成我受过这样的罪,我要是见得到阮姀,还用你提醒我。”   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就是阮姀了,早知道他就是屈就了又如何,阮姀虽然容貌差了些,才情也拿不出手,但至少是侯府的姑娘。   枉他对楚媏一见倾心,她竟然那么毒辣,不过给她传递一封信,她竟然派人把他抓了起来。   邱厘这会还想着是楚媏发威,派人捉他。   “阮姀真是没用,我们都待了一夜了她竟然还不来救我们!又蠢又傻,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好命可以当侯府的姑娘,想着她就觉得烦!”   邱嫣愤恨地说完,就听见破旧的木门刺啦一声被推开,半亮的天,打扮周正的丫头们提着一个个明亮的羊角灯笼,阮沁阳站在其中,众星捧月,那张脸妍丽的脸美带着仙气。   阮沁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兄妹俩,眼神淡淡。   兄妹俩愣了愣,邱嫣惊艳片刻,心立刻乱了起来,不知道阮沁阳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沁阳:“大表姐,快救救我们吧……”   而邱厘大概是被关晕了头,竟然还有空想若是阮沁阳这张脸能跟阮姀换换就好了,如果阮姀长得是这张脸,他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娶她为妻。   护卫鱼贯而入,把柴房挤得满满当当,阮沁阳坐在丫头搬得凳上,打量这跪坐在地上的两人。   五房收留的表哥表妹不少,但邱家兄妹俩给她的印象最深,两人都是心比天高的性子,邱厘以前追求她,追求不到就换了楚媏,而邱嫣也对阮晋崤献过殷勤,别人都怕了阮晋崤的不讲情面,但她倒是越挫越勇了几次。   “不用起了。”   见邱厘挣扎着站起,阮沁阳一开口,旁边的侍卫便踢了邱厘的腿,让他继续跪在地上。   “啊!”听到骨头敲击地面,邱嫣尖叫了声,“大表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不是来救我们的?”   阮沁阳听着觉得好笑:“救你们?我为何要救你们?栖霞县主是侯府贵客,邱厘一个在再而三骚扰,约会私奔?”   被美人嘲讽可不是什么舒心的事,特别是邱厘这般好面子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是仰慕栖霞县主,想在离开之前见她一面,若是她不愿意,我走就是。”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傲骨了。   不过就连海棠也看不过眼,哼了一声,没见过那么虚伪的男人。   “那你利用我妹妹院里的丫头递信是什么意思?”   “那是姀表姐自愿的。”邱嫣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沁阳,“姀表姐觉得哥哥跟栖霞县主相配,所以才帮忙。”   看着状况,这兄妹俩是铁定了阮姀把他们当做菩萨供着,就是被利用了还会帮他们。   阮沁阳眼眸冷了下来:“你们把镇江侯府当做了什么,把我妹妹当做傻子耍。”   “那是庶妹……”邱嫣小声,阮姀要是阮沁阳的亲妹妹,他们兄妹还嫌弃什么,不就是她是个在侯府说一句话都没人听的庶女,他们才那般的嫌弃她。   “庶女难不成就不是我妹妹?镇江侯府的姑娘,比你们身份不知道高了多少倍,那容得了你们挑肥拣瘦。”   阮沁阳都快被两人的不以为意惹笑了,这两人到底是被阮姀惯成了什么样,一对无父无母的兄妹,竟然还看不起阮姀。   “我……”邱厘突然开腔,眼里深情满溢,“我其实与姀表妹一见钟情,只是姀表妹一直自卑觉着配不上我,我迫于无奈才与跟栖霞县主通信,为的也只是激她认清自己的心,没想到一切却变成这样。”   邱厘眼角晶莹,竟然有泪落下:“这都是我的错。”   这一声认错,认得撕心裂肺,屋里的人看的目瞪口呆,被邱厘痛苦的模样给震住了。 第90章   阮沁阳眯了眯眼:“这会儿是把我也当做蠢货了?”   这种哄傻子的屁话竟然也说得出口。   邱厘的眼泪僵在脸上, 他从未听到过阮沁阳用如此鄙夷厌恶的语气说话, 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这话是从阮沁阳嘴里说出。   “又蠢又恶,你们兄妹俩叫人看着就反胃。”   “大表姐怎么能怎么说,我们可是你的表亲, 之前有人说你与大皇子的闲话, 我还冲上去□□他们了。”   邱嫣哭哭啼啼, “大皇子知道表姐是这样的人吗?苛责我们这些亲戚, 看不起我们,觉着我们是打秋风的破落户。”   有妹妹提醒,邱厘立刻回过神,阮沁阳想嫁入皇家, 这番刁蛮跋扈的真实样貌, 怎么能让人知道。   “大表妹看不起我们,让我们远走离开镇江就是,何苦露出这副人憎鬼厌的模样让人看了指谪。”邱厘声音哀哀, 真心地看着阮沁阳,只差在脸上写上“我在为你好”。   “远走镇江?你们倒是想得美, 当侯府是软柿子。”   阮沁阳看向青葵, “把二姑娘请来,既然是得罪了她,她自然也该在场, 为自己讨回公道。”   听到阮沁阳也要阮姀过来, 兄妹俩双眸发光, 阮姀对于他们来说跟养的狗没什么区别,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就是欺负了她软言软语两句,她又会巴巴的跑回来。   阮沁阳让阮姀来处置他们,就跟放了他们没区别。   不止邱厘兄妹那么想,青葵也是这个想法,瞧了主子肯定的眼神,才去了阮姀的院子叫人。   一晚上阮姀根本没怎么睡,青葵说明了来意,阮姀眼眶就红了。   “劳大姐为了我的事费神。”   实际状况她家主子是被阮晋崤打扰的睡不了再去的柴房,但是这话就不用说了。   青葵轻咳了转述了刚刚在柴房邱厘说的话:“二姑娘可知邱厘说了这样的话,我家姑娘说了什么?”   阮姀听着青葵的转述眼泪就落下来了,不是感动的,而是知道了邱厘的本性,知道他这话说来是还想利用她。   他不止骗了她,还想骗她的大姐。   “我看透了邱厘,青葵你告诉大姐,不管是送官查办还是如何,把我一起送去我也没一句怨言。”   人总算是清醒一点了,青葵来的时候还怕阮姀哭闹着要嫁给邱厘。   “二姑娘你是侯府的千金,怎么可能送官府,再者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跟邱厘划做一类。”青葵苦口婆心,“你忘了昨日我家姑娘对你说了什么,你觉着要是我家姑娘出了这事,要送到官府去?”   青葵觉得一般话说不通阮姀,只能动用自家主子作比喻。   “大姐当然不能。”   “那就得了!二姑娘你可是我家姑娘的姐妹,若是你是可有可无的人,她又怎么会早起操持你的事。”   青葵觉得火候差不多,怕自家主子那边等的心急了,扶着阮姀起身:“我家姑娘管理内宅那么多年,邱厘兄妹不算是大事,就是不叫你也能处置了,但是姑娘叫二姑娘过去,为的二姑娘你。”   阮姀本来不想再看到邱厘兄妹,觉得丢人至极,但是听着青葵的话,只有拭掉了脸上的眼泪:“我晓得。”   “二姑娘你不知道,邱厘兄妹听到我家姑娘要叫去过去,眼睛亮的像是灯笼,就是觉得你软弱可欺,这会你要是立住了,这府里谁会还觉着你好欺负。”   阮姀脸色涨红,听着青葵的形容,就想到了邱厘兄妹的样子,他们到底是把她当做了什么。邱厘曾经还说要护着她,说他虽然没阮晋崤的本事,但也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现在想来,他连畜生都不如,说的话每一句是真的。   “我给了他许多,大姐送我的首饰。”   阮姀眼中的泪水又溢了出来,想起她之前做的傻事,就又羞又愧。   “二姑娘快别哭了,你涉世未深被骗只是因为邱厘兄妹太过狡猾,我家姑娘就是怕你迈不了这个槛,才叫你过去。”   青葵拿了帕子拭去了阮姀脸上的泪,心中忍不住想她完全就是水做的人儿,而她家姑娘除了前侯夫人去世,哭到声音嘶哑,好像就未曾怎么哭过。   也不是没遇到过艰难的事,只是她家姑娘从来不爱用眼泪面对事情。   但奇怪的是她家姑娘这般坚强,反而身边的人都爱护着她宝着她,不愿意她受一点委屈,可阮姀这般可怜软弱,却让这府邸的人越发越不把她当回事。   阮姀应该高兴有她家姑娘这个嫡姐,若是其他家谁会管她,只会嫌她麻烦,直接远远的嫁了。   “二姑娘可能觉着我家姑娘一直有大殿下护着,在这镇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我们这些当奴婢的都知道,姑娘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当年大殿下从军,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先侯夫人又去了,你是知道五房人的性子。”   临要到了地方,青葵最后一遍给阮姀做心理建设,怕她进了柴房看到邱厘兄妹的眼泪就心软起来。   “二姑娘明白奴婢的意思吗?若是想有人护你,不敢欺你,首先就得自己护的住自己,若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软弱可欺,那旁人更是要踩一脚。”   这道理也是青葵跟着阮沁阳久了悟出来,她家姑娘又美又娇,但一直立得住脚,让人仰慕追逐的原因,却是她的本事。   只是她平日爱俏喜欢以柔软示人,才叫人觉着她靠的都是长相与家中宠爱。   “青葵,我明白了。”   阮姀用力点了点头,这次眼睛更酸,但阮姀却忍着没落泪。   阮姀对变好的欲/望从来没那么强烈过,她刚到侯府的时候,也想成为阮晋崤和阮沁阳一样的人,特别是阮沁阳,她甚至都做了几次梦,变成了她那么讨人喜欢的姑娘。   后面发现追逐不上,她就是努力一辈子,估计也成不了她那样的姑娘,差距会永远存在,她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而邱厘兄妹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现在想想,邱厘这事邱厘兄妹自然有错,但她也没好到哪里,若不是她的软弱放纵,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她光想着追不上就不追了,比起可怜她更可悲。   瞧见阮姀进门,阮沁阳见她忍泪不落的样子,微微惊异,她本来还想着青葵能说通她,她该是哭的满脸泪痕的过来。   “姀姐姐快救救我们,都是个我哥哥太傻,没想要让你明白心意,故意让你送信,却不想让大表姐误会了……”   狗屁不通的话让脸皮厚的人说出来,竟然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刚刚青葵复述,阮姀只觉得丢人,现在亲耳听到,却是感受到了深深的被侮辱,这兄妹两人到底是把她当做多没脑子的人,这番话他们都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他们打量她会相信?   “姀表妹……”   邱厘脸上沾了些污渍,但却遮不住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   阮姀却没怎么看他,而是看向了阮沁阳:“大姐,姀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本该就是我该处理的事情,却累你为我操心,到这样腌臜地方见这不上台面的人。”   听着这话,阮沁阳打算给青葵涨工钱,这才多久就让阮姀这面人有了点脾气。   “我是长姐,自然不会扔你不管。”   邱厘兄妹本觉得阮姀来他们就会得救了,但听阮姀话的意思,心中均没了底。   “姀妹,难不成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如今他的救命稻草只有阮姀一根,邱厘不管不顾,痴痴看着阮姀,就像是在看着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阮沁阳本来是打算出去,让阮姀解决,但是见邱厘表演欲那么旺盛,挑了挑眉,就当做乐子看了。   “就是啊姀姐姐,难不成你不想当我的嫂子了,我哥哥心里可只有你,我从未见他对谁那么好过。”   “你们够了!”阮姀觉得羞耻,进门后一直不敢看他们,但是现在却粗喘着抬起了头,盯着这不要脸皮的兄妹二人,“你们当我是傻子,你们是想利用我进侯府,攀扯关系,你们以为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   “邱厘,你说你想做生意,说想照顾我,问我借了那么多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这要起帐来了,阮沁阳眨了眨眼。   说出了第一句,第二句也就不难了,阮姀心中想着不能辜负大姐的好意,咬牙继续道:“邱嫣还有你从我这里借的首饰,你也打算不还了?你们兄妹俩比路上的乞丐还恶心,乞儿被逼无奈才上街乞讨,而你们有手有脚,却从我这里骗银子,我以前识人不清才让你们骗了,你们现在竟然还想骗我!”   没想到阮姀会变得那么强硬,邱嫣惊慌失措,想起了什么连忙遮住头上的簪子:“姀姐姐,那些东西明明是你送我的。”   阮姀看到她的动作,发现她头上戴的银簪也是从她这里拿的。   想想以前真觉得自己傻的可以,她的首饰很多都是阮沁阳送的,有些小物件可以给,但是有些她不敢给,只有拿月例还有她以前没进府她娘给她的银簪,去店里溶了添了点银打成新的给她。   邱嫣拿簪子的时候,一脸嫌弃,说她没把她当自己人,自己戴金簪宝石,给她银簪子,还抬出了她是孤儿没受过旁人对她的好,她那时候还觉得愧疚,说要攒月例,给她打一只金的。   后来为什么没打,因为钱落在她手上,就被他们兄妹借走了,就这样邱嫣还嫌她说话不算数,埋怨她好长一阵。   “送你们的我当做是喂狗了,我也不会要回来,但是那些你们借的是不是该还回来,要不然我要报官!”   “姀妹你怎会那么小气!”   阮姀脸涨红一片:“我哪有你们小气,你除了送我一个木头簪子,你还送过我什么!”   说完,阮姀总算还记得她来不是要账的,看着两人狠狠道:“你们是我闯出的祸,就该我来收拾,你们既然那么喜欢乞讨,干脆……打断了腿……成真的乞儿。”   察觉阮姀说这话声音有些颤抖,但至少把话说出来了。   阮沁阳点头:“既然二姑娘都说了,那就先废一条腿,帐得一点点的清算。”   “阮姀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你忘了我们在月下定情……”邱厘见那些侍卫拿棍子上前,怛然失色,四肢挥动,又想挡住那些人,又想藏住自己的腿。   阮姀听这话,蹲着就捡了块石头砸向邱厘,正砸着了他的脑门:“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所有事都在骗我,却还想我把你奉若神明,你这个不要脸乞丐,说你是乞丐都侮辱了乞丐!”   阮姀被气急了,想到她大姐看着她,仿佛心中有了靠山底气,说了许多平日里在心中都不会想的话,说出来她自己也惊讶了,原来她心中是这样想的。   看着邱厘红着额头狼狈的样子,阮姀已经想不起她曾经对他的那些好感,或许她根本也没多喜欢他,只是想可怜自己,所以放任他们兄妹欺负自己。   她如果越可怜,就越能自己可怜自己,就会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不好,都是来自别人的欺压,而不是自己的不作为。   如果不是大姐让她来,她一直都还在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阮姀捂着唇,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太狠了,你这毒妇,你这样哪里像是侯府千金……我才瞎了眼,与想娶你……”   邱厘满脸泪痕狼狈至极,但见了侍卫手上的粗棒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姀妹你饶了我,以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还记得我给你写的那些诗,那些都是真心的,你是我的月亮,是我的星星,是我此生挚爱……”   侍卫见他信口胡说,找了破布捂住了他的嘴。   见所有人都去捉邱厘,邱嫣瑟瑟发抖,想趁机爬出柴房,却被一脚踹了回去。   棍子打下去之前,阮沁阳就被捂住了眼睛。   手掌的感觉熟悉不过,被带出了屋子,阮沁阳扒下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我没找你麻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阮晋崤眼带灿意,如同初升的太阳,漆黑中浸着亮闪闪的光:“我不放心你应付这些人。”   邱厘的嘴里的布大约是吐掉了,震破天际的惨叫响起,惨厉的让人牙酸,邱家兄妹俩又哭又叫,阮沁阳拢了拢眉,不想回头再看。   “叫二姑娘出来,我们回去。”   “出来做什么,在里面她才能长记性。”阮晋崤双标的厉害,自己恨不得捂住阮沁阳的眼睛耳朵,但却让年纪更小的阮姀在里面长记性。   阮沁阳不理他,让青葵去叫人,青葵无功而返,阮姀在里头恶心吐了,吐了那兄妹俩满身,说是等会收拾好了再出来。   见自个心肝拢了两次眉,阮晋崤心疼的紧:“若是不喜欢自家杀了便是,别留在这儿恶心了你。”   “杀不得,我早就受够五房一大堆人,如今新主母也进门了,我可还想接着邱家兄妹把那些打着阮家名头办事的‘亲戚’轰出镇江。”   阮沁阳说完,留了青葵照顾阮姀,跟阮晋崤先走。   “我们去唤砚哥儿起床?”阮晋崤大约料想到沁阳气他过夜的事,提了件正经事。   果真,他的沁阳瞪了他眼,就点头应允。   阮晋崤瞧着她摇晃的白腻手指,忍不住抓进了手心:“天黑看不清路,我护着你走。”   海棠看着熹微的天色,还有周围一圈亮晃晃的灯笼,大爷的意思是让她们滚蛋? 第91章   阮侯爷早起踏入膳厅, 瞅见某人坐在厅内,怀疑是自己眼花幻觉, 还特意倒退出门,看了一眼然后才进了门。   “参加大殿下, 大殿下万福金安。”   武氏跟着福身, 阮沁阳他们起来接着朝父母请安。   各自请安过后, 阮侯爷看着家中多出来的一个人:“大殿下何时来的?”   一个男人到了他家里,他竟然这个一家之主都不知道。   阮侯爷扫过傻乐的儿子, 坐在阮晋崤身边的女儿, 怎么看着他才像是多余的那个, 他们才像是一家三口。   阮侯爷摇了摇头, 把这不对的想法甩出脑海。   “本该早点过来,只是有事耽搁, 入了夜才到侯府。”阮晋崤语气愧疚,阮侯爷听着倒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特意过来,他却把人当做防贼一样防着。   不过扫到阮晋崤低眸瞅着他闺女的样子,他不好意思个什么,阮晋崤过来可不就是当贼的, 为的就是他闺女。   说起女儿, 阮侯爷扫过一旁没什么精神的庶女。   女儿不管嫡庶都愁人。   看着气氛紧张,武氏软和地笑了笑:“大殿下不嫌侯府菜色简陋, 能留在府中用饭是最好。”   阮晋崤已经不是阮家的人, 他留下用饭是肯定的了, 武氏这般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多谢侯夫人。”   阮晋崤抬眼扫了武氏一眼, 突然想到沁阳之前去信问他的事,若是武氏不出现,他差点就忘了这事。   虽然多了阮晋崤这个人,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阮沁阳带着弟弟妹妹铺了团垫磕头递茶,叫了夫人之后,算是他们正式认可了武氏这个继母。   “这是我出嫁前去佛寺特意求得符,希望能保佑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武氏赠给他们的是装着符的福袋,里面还放了他们各自属相的玉佩。   “侯爷,侯夫人,五房的人来了。”   下人进屋通传,阮侯爷愣了下:“来的谁?”   “来的下人,说是奉了五老夫人的话,问小辈何时来给夫人请安。”   闻言,阮沁阳忍不住轻笑了声,这哪里是问小辈何时来给武氏请安,分明是提醒武氏没早起去给她请安。   听到女儿的笑声,阮侯爷本来气着呢,也跟着笑出了声,五房的老太太以前没那么多招数,看着同辈的一个个去了,她最有福气活得长久,慢慢就摆起了这些谱子。   “给传话的说,明日再来,不急着一时。”   武氏:“不若我先去给几位叔伯请安?”   “不必,既然都以分家,又不是住在同一府邸,何必赶那么急。”   阮侯爷调整了心态,对着武氏没了怨怼,既然是他选的妻子,他会给她尊重,帮着她好好管理好这内宅。   一家人在桌前落座,阮侯爷把上座让给了阮晋崤,阮晋崤摇头不坐。   “阮侯爷忠君爱国,为了我父皇鞠躬尽瘁,就算我认祖归宗,你也依然是我的长辈。”   说完再他以前坐的位置上落座,正好是阮沁阳的旁边。   动作行云流水,阮侯爷差点一口气没出来。   而那位置之前都是楚媏在坐,这会儿楚媏挤眉弄眼,跟砚哥儿挤在一块。   不得不说阮晋崤脸皮太厚,以前他是阮家嫡长子反而不像是把阮家当做自己家,如今不是阮家长子了,对阮家的认可感倒是高了。   “等会与你说武氏的事情。”   阮晋崤还记得这个,低头与阮沁阳说悄悄话。   热风吹着耳畔,阮沁阳手阮晋崤腿上掐了一下,没看到她爹的眼睛快冒火了嘛!   这顿饭吃的各有各的滋味,阮沁阳本想用完早膳就把库房钥匙,府中名册交给武氏,但是想到之前没解的疑惑,看向了阮晋崤。   见小儿女眉眼歪腻,阮侯爷咳了咳,打断两人暧昧气氛:“不知大殿下何时离开?”   “手边的事已经告一段落,父皇许了我几天假,若是侯爷不嫌弃,可否让我叨唠几日。”   要住几天!???   阮侯爷头疼,不明白陛下是什么个打算,若是打算让他家沁儿当阮晋崤的皇妃,下旨赐婚便是,哪有这样任着阮晋崤的性子做事。   拒绝不了阮晋崤,阮侯爷却打算等会就备马去一趟京城,怎么都得把赐婚的圣旨给求来,让阮晋崤少在他家住这几天。   离了膳厅,楚媏没胆子从阮晋崤身边把阮沁阳抢走,唉声叹气地揉了揉砚哥儿的脸,瞧着阮姀道:“邱厘的事你不必太伤怀,你生活简单所以没遇到过这种坏种,所以被他轻易蒙骗。”   阮姀虽然还是眼睛红肿,但道理是彻底明白了,眼里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神采:“谢谢栖霞县主宽慰,我欠县主一个道歉,竟然让那混人把信递到了县主的手边。”   楚媏摆了摆手,这事她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想到了那信就想到临鹤,有口气堵着叹不出来的感觉。   得了楚媏的原谅,阮姀朝阮沁阳道:“大姐,我想去跟爹爹认错。”   阮姀神色紧张,她这事爹爹腾开手一定会处理,既然要变好,她鼓起勇气主动认错领罚,算是踏出了第一步。   阮晋崤扫见阮姀依赖的眼神不怎么高兴,有个砚哥儿就够了,这会儿又来了那么一个大妹妹。   想到这人还是他带回侯府的,阮晋崤的脸色更差。   阮姀走了,楚媏表情纠结:“你们两人要不要收敛一点。”   阮晋崤的手钻到阮沁阳的衣袖中,看着像是在把玩阮沁阳的手指,楚媏脸色涨红,真觉得他们这一对甜腻的很,她也不是没见过谈情说爱的,唯独这两人光是坐在一起,她看着就觉得脸红。   阮沁阳弹开了阮晋崤的手,阮晋崤爪子又覆盖上去,挠她的掌心不放。   “临公子久留镇江不走,栖霞县主为何不去找他。”阮晋崤想打发人走的时候格外正经,“他此行像是为你而来。”   “他来庆贺侯府喜事怎么就是为我而来了。”   “他与阮家并无交情。”阮晋崤淡淡,他比阮沁阳直接许多,淡漠的嗓音简单直接,不容楚媏闪避,“他就是为你而来。”   这话要是阮沁阳说的,楚媏大概会娇嗔的让她别乱说,但这话是阮晋崤说的,楚媏默默沉默。   倒不是认同了他的话,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辩。   “既然他是为你而来,你不管是什么心思,都该与他说清楚。”   “可若是他没那个想法,我跟他说什么。”   “说看到他烦,让他滚回京城。”阮晋崤顿了顿,想到面前这姑娘是他家沁阳的朋友,“你可以带着我的亲卫去。”   “我……”楚媏犹豫,她本来不打算理临鹤,这般到底要说清楚什么。   “去把。”阮晋崤黑眸直视楚媏,就像是下达什么命令。   而楚媏也是个没骨气的,被阮晋崤看着,哪有对着阮沁阳的胆子,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去了。”   说完,阮晋崤的亲卫护送,有排面的走了。   砚哥儿见只剩了自己一个,不用大哥发话,立马道:“我该去扎马步了,大姐跟大哥慢聊。”   大哥和大姐?   阮沁阳听着怎么想两个帮派大佬会晤。   “媏姐姐是我的客人,谁许你把她赶走。”   “她若不跟临鹤说清,烦你我心疼。”阮晋崤勾了勾妹妹的鼻子,把人搂进了怀里,“跟我回京城?”   她走了几日,他就睡不安稳了几日,昨夜是他这段日子睡得最踏实舒服的几个时辰。   “我若是回了,那章姑娘怎么办?”   阮沁阳想起黎韵霏说的话,眯着眼打量阮晋崤:“你可知若是你碰其他女人,我这人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大方。”   就算阮晋崤登基为帝,她可也没打算帮他广纳后宫,后宫地再宽,有她一朵娇花就够了。   阮晋崤捧着阮沁阳的脸亲了又亲:“沁阳只要我有你?”   这问句阮晋崤问的眼眸闪闪,像是十分高兴。   “怎么你难不成觉得我还会把我的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阮沁阳看着阮晋崤嘴唇越咧越大,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唇边,控制他傻意扩大。   “我本以为你会嫌我。”   阮晋崤自个知道他粘的太紧阮沁阳会不舒服,但他又控制不住,他还想过阮沁阳会受不了给他塞女人,却没想到她与他一样,只要彼此。   “嫌倒是嫌,不过不是已经成定局了。”阮沁阳抬起另一只手,手被阮晋崤握的紧紧,“你还未跟我解释章静妙的事,若是以后我再跟你提这些你不正面回我,而是说其他,我就要认为你是在搪塞我,有了花花肠子。”   阮沁阳挑眼,水眸媚眼如丝,阮晋崤爱极了她瞧他的眼神,霸道迷人。   “路上碰了几面,宫中碰了一面,章家有意让我娶章静妙为皇子妃。”阮晋崤没瞒着阮沁阳,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需要隐瞒,“我已催促父皇,让他择日下旨为我们定亲。”   “那陛下不下旨,是不是看上了章静妙?”   阮沁阳拢眉,上下打量阮晋崤,她可不觉得自己比章静妙差,凭什么对她挑三拣四。   “不下旨,是因为我说,我要亲自来问你,总得你点头,旨意才能下来。”阮晋崤搂着阮沁阳的腰肢,眉眼柔软,“我虽非你不娶,但我们之间我想统统都由你来做主。”   阮沁阳被阮晋崤看着,全身都觉得软踏踏的:“我来做主?那我要是不同意嫁你?”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第92章   从侯府出来, 楚媏回首看着侯府大门, 不知道自己这是来当什么客人,竟然就那么被另外一位“客人”那么给赶出来了。   阮晋崤赶她出来的原因,她还能不明白,一定是怕她打扰他跟阮沁阳。   以前她还想着她跟阮晋崤能不能成, 如今想起来幸好她没行动, 要不然这会儿阮晋崤估计得更仇视她, 怕她跟阮沁阳好是为了抢他。   “县主可要去找临公子?”   楚媏下意识摇头:“先找处地方坐会。”   阮沁阳没跟她说那些,她见临鹤自自在在在, 但如今她哪能自在的跟他面对面。   “临公子如今在金家做客。”   阮晋崤难缠,他手下的属下也都是人精, 护送楚媏去酒楼坐下,就使眼色去打探消息, 回来就给楚媏带来个坐不下去的消息。   “金家?金珏栩的家?”   “回县主, 的确就是金公子的家中。”   “他去找金珏栩做什么?”楚媏站起, 想到她觉得谁不错, 临鹤就会去打听那人的毛病,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止不祥,而且还有点不舒服。   如果他真是为了她去的金家, 他到底是把他当做了她的谁,她已经说不让他管她,他还要硬凑上来, 她又不是没有亲哥哥。   “我们去金家。”楚媏咬唇, 她人都出阮家大门了, 要是一无所获的回去,阮晋崤不知道会把她瞪成什么样子。   到了金府,楚媏还是犹豫了片刻,侍卫们见状:“县主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借殿下的名义把临公子叫出来。”   “这是不是阮晋崤交代你们的?”   见侍卫们低头不答,楚媏哼了一声,“粘沁阳粘成这样,也不怕沁阳嫌他。”   可就是这样抱怨了,阮晋崤现在估计还是高高兴兴地抱着沁阳在说话。   “把人叫出来吧。”   楚媏定定地道。   金珏栩送临鹤出门,看到楚媏等在外面,有些不解:“栖霞县主?”   “我与临鹤吵架,怕他对你说我的坏话,所以就来了。”   听到楚媏直截了当的解释,金珏栩忍不住唇边泛起了笑:“临公子并没有说县主的坏话,我送你回去?”   最后一句,金珏栩看了临鹤,才轻声邀请。   他并不迟钝,自然能感觉到楚媏和临鹤之间的奇怪氛围,两人明显有话要说,他送人的邀请并不合时宜,但他总想试试。   楚媏瞧见金珏栩微红的脸色,轻“啊”了声,下意识去看了临鹤的表情。   临鹤神色淡淡站在一旁,轻抿着唇,眼神缥缈不知道在眺望什么。   “大殿下从京城赶到了镇江,如今正在侯府,”楚媏朝金珏栩道,“实不相瞒,我是被他赶出侯府的。”   金珏栩惊讶,不过想到阮晋崤的性格,还真是他做得出的事情。   “县主不嫌弃的话,可在金府小坐,临公子与我还有盘没下完的棋。”   “那棋我已输了。”临鹤开腔,下了几节阶梯走到了楚媏的面前,“县主是未嫁之身,到金府做客多有不便,她二哥托我给她带话,昨日没说今日说了我也好回京。”   “临公子不打算在镇江多留几日?”   “不了,事已经了了,没必要多留。”   “那……”金珏栩有些犹豫。   “我会寻地方安置县主,金公子不必担心,今日多谢金公子招待。”   临鹤的态度强硬,没给楚媏再选择的机会,楚媏与金珏栩道了回见,看向临鹤:“我二哥托你给我带了什么话?”   “他知道我来,让我多看顾你几分,并未托我给你带什么特别的话。”   “那你刚刚?”楚媏皱眉,不知道临鹤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有话与我说?”   临鹤扫过她旁边的侍卫,“叫我出来只是单纯怕我跟金珏栩说你的坏话?”   这才是临鹤,对着她三分嘲讽,十分的高高在上。   “你不觉着愧疚了?”   楚媏边走边跟临鹤说话,她晓得她离开京城那天,还有昨日,临鹤是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态度比起以往要软和,只是没想到她都没说原谅他,他就那么恢复了以往的烂德性。   “你说得对,我本就不该管你,之前的事我错了。”   临鹤顿了步子,看向跟着楚媏的侍卫:“可否叫他们先回去,若是之后你不打算回镇江侯府,我会把你安置好了,再回京城。”   楚媏觉得临鹤此刻怪的出奇,之前他也说他错了,但是那态度就像是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并不是真心的认错,而这会儿像是随随便便说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心诚意的多。   楚媏顺了他的意,让侍卫们都走了。   “你既然知道不该管我,你今日去找金公子又是为何?我与他什么事都没有,之后就算有什么事,你最多递个礼就完事。”   临鹤听到“之后”,手微微捏拳:“我是为了私事。”   “哦……”楚媏动了动唇,话在嘴里不知道怎么问,“沁阳抓了那姓邱的,还打断了他一条腿。”   “安平县主明白,是我小家子气,咄咄逼人。”   临鹤淡淡,知道这件事他就是不插手,阮沁阳也会办的周到,那女人看着柔弱,但脑子比他面前这个要聪明的多。   聪明到挑破了他一直跟楚媏之间的问题。   两人静默半晌,楚媏抬头看临鹤的脸,那张脸如同以往一般的孤高,眼里的情绪也如同以往让她看不明白。   “临鹤!”   楚媏深吸了口气,“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看不起我,不该离我远远的,可你只欺负我一个,我见你对临家有来往的,其他家的姑娘并不这样。”   这话说出来,楚媏脖颈就溢了汗,阮沁阳没跟她说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临鹤为什么就对她格外的差,若说她得罪了他,但有时他又会护着她。   楚媏的话,临鹤没有立刻回答。楚媏的眼睛藏不住事,昨日他也有预感她要问他这事,所以他今天来了金府,他问他自己,他到底想要他跟楚媏如何。   “我心悦你。”   临鹤努力让自己的态度轻描淡写,但指尖还是反射性的微微抽动,“待你不同,是因为你对我来说不同,可我不知该怎么对你。”   听到临鹤的答案,楚媏反而没了紧张的心,只是觉着面前的临鹤一下子就陌生了“你喜欢我,但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楚媏盯着临鹤的眼睛,“你厌恶我,所以欺负我?”   临鹤用力闭了闭眼:“你知道我的父母,郡王妃应该与你说过,我爹没与我娘成亲前有多爱护她,人人都说他们不配,说我爹只是一时兴起,把我娘捧成天上星星。”   楚媏知道,也就是知道这些往事,所以才在临鹤的话后,就想到了“配不上”。   临鹤他爹是有名的才子,当初的名气不逊于临鹤,而他娘是武将之女,虽不是不识大字,但喜好千差万别,两人的结合并不被人看好,而实际是两人婚后没多久,也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分崩离析。   热情褪去,临父依然钟情山水,写诗作画,但身边却不会再带夫人。   她记得小时,临夫人来找她娘,都是流着泪诉苦。   其实楚媏应该感谢临鹤才对,他还太抬高了她,临夫人至少是美人,而她却只是清秀而已。   “殷鉴不远,我从未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只是不愿你受我娘那般的苦楚。”   他相信他爹当年是真心疼爱他娘,可人心易变,他不愿放纵一时,换以后楚媏的痛苦。   “所以你为我选你认为合适我的夫婿?”   楚媏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不舒服,明明喜欢她的是临鹤,她该骂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但她看着却像是可怜的那个。   被人嫌弃,挑三拣四。   “我想给你找最好的,最能待你好的,却觉得哪个都不好,我不明白我是怎么想,所以今日我来找了金珏栩,然后我明白了,他们都不行是因为我觉得他们都没我好。”   临鹤眼神复杂,“我总想着配不配,合不合适,但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一直挑剔所有人的毛病,我一直在拿他们跟我比……”   他幻想他们会如何照顾楚媏,可没没想个开头都不愿再想下去。   放在桌上的茶碗没了袅袅的热气,楚媏盯着普通不过的青瓷茶盅,她以前一直想她在临鹤的眼中,是不是跟这普通花样的茶盅似的。   不值得描画,跟阮沁阳那样的美人是不同的。   她从未看不起过自己,但却一直记得她在临鹤面前就是普通的青花茶盅。   可是今日临鹤告诉她,她这普通的青花茶盅在他心中是发着光的。   她该高兴吗?好像也高兴不起来。   “我不知你有没有察觉,我以前是爱慕过你的,”瞧到临鹤震惊的眼睛,楚媏咬了咬唇,想着他还没有混账的太彻底,“是因为爱慕,所以忍受你对我跟对别人不同的态度,忍受你不把我划为美那一类。”   “我从未觉得你不美。”   只是怕他会亲手摧毁那一份美,就像是他父亲对他母亲。   楚媏一直摇头,摇的眼酸怕泪落下,才停住了。   “你回去罢,今日这话我就当做没听过。”   “媏儿,我……”临鹤张唇保证什么,但却无法说出口,他从未厌恶楚媏,他厌恶的是自己,厌恶他有那么一个爹,厌恶他的他清醒,爱不敢爱,是他配不上楚媏,从头到尾没一丝配得上的地方。   临鹤把楚媏送到了镇江侯府,看着她的背影:“我今生不会娶妻。”   楚媏没回头,临鹤做什么决定都跟她没有关系。   从临鹤自己在心中划出界限,他们就不可能有对等的那一天。 第93章   阮沁阳只是猜测武氏有什么往事, 但阮晋崤叙述了之后,她略略惊讶。   不过想想也是,武家虽然地位比侯府差了一截,但武家人却不是会卖女求荣的性子,而武氏自己也是个脑子清醒的人。   “厌恶她?”   阮晋崤想着阮沁阳的护短性子, 不知她会不会为阮侯爷抱不平。   阮沁阳摇头:“有什么可厌恶的, 我爹之前才跟我说了, 不管侯府主母是谁,他心中我娘都是最重的那个。”   当事人都能想清楚想明白的事情, 她一个局外人掺和什么。   再者想想他们算是合适不过, 两人心中都有人,格外的公平。她爹之前应该是不满过, 男人和女人不同,心中可以塞许多女人,甚至可以身体和心分离, 心塞着心爱的女人, 去睡别的女人开枝散叶。   但女人如他们一般, 心里有人他们就觉得不高兴了。   不过她爹还算好的, 清醒的算是快, 这次拒绝了那位明夫人,只是不知道以后日子久了,能不能拒绝什么周夫人李夫人。   “阮晋崤, 你有没有办法心中想着我, 但可以睡别的女人?”   阮沁阳瞅着抱着她的男人, 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你之前扫匪,还有之后去军营,有没有睡过女人。”   她一直是觉得他没睡的,甚至都没开荤,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   “想着你自然只想睡你,沁阳你知我与许多男人都不同,你多注视我一刻,就能让我欢喜雀跃,对象不是你,我对男欢女爱并不感兴趣。”   阮晋崤说完顿了顿,似乎在思索阮沁阳第二个问题,“营中有军妓,我无兴趣,手下有给我送过男人,我也觉得无趣。”   “我只是昨日睡过你。”   阮沁阳捏住了阮晋崤的嘴巴:“你分明知道我说的睡不是我们昨晚那种。”   阮晋崤唇瓣含住了阮沁阳的指尖,舌尖在上转了一圈:“那该怎么睡?”   阮晋崤目光灼灼,很想现在就实践一下。   阮沁阳:“……”   阮晋崤大概就是这个时代中男人的异类。   把阮晋崤轰远了,阮沁阳去找了武氏,把家中名册都交予了她,加上各类牌子账目,整整一箱笼。   武氏知道阮沁阳不会在这事上卡她,不过见她那么信任她,还是十分高兴。   “东西都在这里,几个管事妈妈我也叫来了,夫人有疑问只管问,这一切东西都得对接妥当了,不然下头的人趁机钻空子,都不知怎么去抓。”   阮沁阳留有余地,这府里面的老人不是阮侯爷的,就是她培养出来的,毕竟以后砚哥儿还在府中,武氏明道理就会换几个就算,若是她打算全都换了,那她就是嫁了手也会往侯府伸。   武氏把管事妈妈叫上前问话,阮沁阳见她句句都问到点之上,像是早有准备,心里面点了点头。   “这般说不知道有没有为难夫人,我二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若是夫人能把她带在身边多看顾几分,教她几分中馈是最好。”   越接触,武氏就越觉得阮沁阳是个周到的姑娘,阮姀她不管也无人会说什么,而且阮姀的性子并不讨人喜欢,阮沁阳也不像是喜欢阮姀,但却能剥开外在情绪,尽到做长姐的责任。   “我与侯爷讨论过这事,我会把她带在身边……”武氏轻笑,“等到大姑娘出嫁了,我与侯爷就该给二姑娘相看婚事。”   突然被打趣了下,阮沁阳也没脸红的感觉,虽然没定亲,但嫁阮晋崤似乎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   “邱厘兄妹还在柴房关着,五房那里若是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夫人尽管叫我。”   阮沁阳笑道,被人打趣多了突然想自己打趣自己,“得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我才能安心出嫁。”   阮沁阳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充满了甜蜜蜜的喜气,让人看着就嗅到了甜味,武氏看着她有些羡慕,羡慕她既成熟稳重又有年轻的朝气,羡慕她有爱她的情郎,她也欢喜他。   不过这羡慕只是一瞬,武氏调整好了心态,她嫁入侯府,何尝又不是许多人的羡慕对象,这世上能万事如意的是太少,有时懂得知足才是如意。   -   瞧不顺眼五房的不止阮沁阳,侯府连下人看着五房的人都心烦。   可阮五老太太就半点没觉察,知道了阮沁阳把内宅的权都给了武氏,第二天阮沁阳带弟妹并着武氏上门请安,阮五老太太把沁阳拉进了内屋,与她说悄悄话。   “沁儿你怎么就那么单纯良善,你听过这世上哪个继母是好的,就算武氏这时是好的,以后她要是有了儿女怎么办?你母亲为你跟砚哥儿留下来的嫁妆,属于砚哥儿的爵位,难不成就那么拱手让人了?”   被阮五老太太叫进内屋,阮沁阳本以为她为了邱家兄妹的事,但没想到她完全不提。   说起来阮五老太太虽然喜欢收留这些不知道多远的表亲,平日叫着也亲热,但出了什么事,就完全把人当做外人。   “若是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哪又如何成为一家人。”   阮沁阳清亮的眸子瞧着阮五老夫人,“五奶奶不必操心,若是夫人不好,我爹爹也不会迎她进门,再者族内也是认可了夫人,足以见得她能托付中馈。”   这话阮五老夫人听得不怎么舒服:“难不成我与你不是一家,当初我想帮你管侯府内宅,还叫你婉妹妹去帮你,你忘了你是怎么推三阻四。”   那时候对着她不放权,现在对武氏倒是放的干脆。   阮沁阳表情无辜,像是不理解阮五老夫人怎么会那么说:“夫人是我的继母,是侯夫人,这怎么可能一样。”   “那我还是你的长辈。”   “五奶奶自然是沁阳的长辈。”   阮沁阳看着像是软棉花,看着好说话,但其实内里硬的很,刀枪不入的,装傻起来让人气恼。   但偏偏她身份不同旁人,阮五老夫人又不能跟她硬来。   说了几句话,阮五老夫人就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我这身体不好,你还要出嫁了,为了你我不好也得撑着,免得给你添麻烦。”   阮五老夫人虽然不是直亲,但阮沁阳至少也得守三个月。   见她用死亡威胁,阮沁阳其实有些想笑,是不是成了老人,威胁人就会立刻想到拿自己命来胁迫。   东太后也是,不过被阮晋崤抓个正着,现在还在静安宫里躺着发不出声,东太后身体保养的好,太医说她再活个七八年都不是问题。   她觉着若是阮晋崤知道了阮五老太太打算也用这招,估计会毫不迟疑的用对付东太后的招数对付阮五老太太。   眯了眯眼,阮沁阳抱着为阮五老太太好的心态:“五奶奶就不要说这些叫人听了心头苦楚的话了,我听了无事,但我哥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不就是威胁,阮沁阳祭出阮晋崤,阮五老太太就舌头软了,在阮家人没不怵阮晋崤的。   以前她就怀疑阮晋崤不是阮家的种,活像是山里头野兽,没想到到头来阮晋崤的确不是阮家的种,但却是皇家子孙,她更加的惹不起。   这苍天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以前她好歹能仗着是阮晋崤的长辈说他几句坏话,现在却都不敢提,生怕别人晓得她曾非议过皇家子孙。   “唉哟哟,我这明明是为了侯府着想,但最亲的人却不能明白我的心。”   “说是为侯府着想,孙女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阮沁阳示意青葵打了内室的帘子,不想再跟阮五老夫人单独说话,叫了外头等待的武氏一起。   “我以后所嫁何人,五奶奶应该也晓得,邱家兄妹又是骗取我二妹钱财,又是骚扰栖霞县主,这可不大好。”   武氏拿了邱家兄妹画押的单子递到阮五老太太的跟前,阮五老太太扫了眼:“给我看这些做什么,他们两个不知事罚他们两个就是。”   不过是两个表亲,阮五老太太并不放在心上。   “老太太还是看看罢,这上面还有邱家兄妹俩交代的五房的事,人多了就少不了矛盾,闹来闹去明明都不姓阮,抹黑的却是阮家的颜面。”   武氏错身站在了老太太跟阮沁阳之间,阮沁阳看着继母的背影,有人护着她自然乐的在后头看热闹。   “不过是些小事就大惊小怪,以后怎么打理好侯府。”阮五老太太瞧着武氏没一点顺眼的地方,这女人哪有她的侄女看着好,这眉眼淡的,一看就是个短命刻薄相。   武氏笑而不语,只是纸依然递到阮五老夫人的跟前。   “我倒想看看他们能说什么。”阮五老太太年纪大看不清字了,叫了身边的丫头念纸上的字。   “……周重安与婉表妹首尾,三番两次夜中私会,婉表妹对伍仟却又有意,递了帕子……”   这个丫头也是个呆的,念信不经脑子,纸上面有什么就念了出来。   屋里姑娘,表亲挤得满满当当,阮婉脸色涨红:“住嘴!这都说的是什么!”   见所有人都表情怪异地看着她,阮婉掩面要跑,不过没走到大门口就被阮沁阳带来的侍卫拦住了。   “这上面都是胡说八道,邱家兄妹俩疯了,你们竟然真当一回事,”阮五老太太反应过来,“你们这是想毁了我的孙女。”   “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么会想毁婉儿,只是要问清楚了,以防留下后患,这上头还没念完,要不然还是念完了……”   “别念了,都是假的,干嘛要念出来!”   之前嘲笑阮婉倒霉的,看着丫头手上厚厚一沓纸,心里有鬼的都跟着心慌。   阮五老太太不管什么好赖,只要是看的顺眼的表亲都收留在府上,这府邸早就是一团乱。   武氏扫过众人:“要不然老太太先让这些小辈们出去,咱们私下谈。”   阮五老太太看着这屋里头几个惹人疼的小辈脸色都不好看,隐约心里有了猜想,重重拍了桌子:“不走,我倒要听听,这邱家兄妹怎么造谣我们五房了!”   阮五老太太不止不聪明,还有些蠢,武氏低眸点了点头:“听阮五老太太的。”   “你不过是新妇,上门请安就找茬,不管五房如何,我不认可你这儿新妇!”   阮五老太太虽然看着气势足,但心头怎么可能不慌,所以下一句就朝武氏发难。   阮沁阳见状开腔:“五奶奶这就是错怪夫人了,夫人进府才两日,什么都不管当然自在,可五奶奶也知道大殿下如今现在在镇江,夫人来这里讨五奶奶的嫌,为的还不是我。”   阮沁阳搬阮晋崤搬的不假思索,话说的格外顺。   别人定亲了,被调侃了也都会想法子把话题引开,会害羞不好意思,而阮沁阳却与众不同,还没定亲就那么大大方方。   偏偏也能把人噎的没声。   “沁儿你这意思,是想逼死你婉儿妹妹?”阮五老太太指着哭哭啼啼的阮婉,“女儿家的名誉多重要,岂能胡说八道。”   “没有的事自然不会无中生有,就是怕出事,才可能会出的祸事提前摆上台面。”   大约是跟阮沁阳心有灵犀,阮沁阳说完,阮五老太太还想说话,就听到有人通传,说大殿下在府门口等着,看样子是等着阮沁阳结束了接她回去。   “既然大殿下都来了,沁儿你先走罢。”   阮五老太太想起那煞神,可不想让他踏进五房,见着他她都觉得自己会短寿。   “事情都没说完,我哪能先走。”   “那就让大殿下在外头等着?”阮五老太太瞪眼,想着这事阮沁阳还真的做得出来,“我难不成还会欺负你这继母不成,你走吧走吧,别教大殿下久等。”   阮沁阳与武氏对视一眼,见她有把握,就没多留出门去找阮晋崤。   阮晋崤一身暗红锦衣,站在阶梯之下,仰头看向从大门出来的沁阳。   “那么快?”   本以为还要再等一会。   “五奶奶想到你在外面,整个人慌得坐立不安,你当年到底是对她做什么了?”   阮晋崤轻笑,弹了弹妹妹头上的流苏步摇:“当年她想趁机欺你,我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说,带人蒙面围堵了她几次。”   他也不打她,就是不露脸吓她。   “就这样?”   “偶尔派人去她床头装个鬼,不打老人,她的孙辈总可以教训。”   阮五老太太猜到是阮晋崤出手,但告状也没用,再者又没证据,只有一次一次的吃闷亏。   “你怎么那么坏。”   阮沁阳只是知道她娘刚去的时候,阮晋崤教训过阮五老太太,但是具体做了什么事却不知道,现在听来怪不得阮五老太太那么怕他。   “对旁人坏,把好都留给沁阳。”   阮晋崤说起情话越来越顺,加上他又是正经长相,英俊的脸对着她,油腔滑调的话说起来就像是叙述。   阮沁阳忍不住脸红飘开了视线。   两人说好了要去游船,阮沁阳低头看自己打扮还算妥帖就挽着了他的胳膊,镇江那些千金、世家子有活动不带着她玩,她有她男人带着她玩岂不是更舒坦。 第94章   阮侯爷进京一趟, 空着手去,但带回来的却不是简单东西。   身后侍卫押着御造的洒金大红箱笼,阮侯爷骑马在前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阮侯爷是不是才娶娇妻,又喜得麟儿。   阮侯爷到府时, 正是吃饭时候, 一大家子人围坐一桌, 阮侯爷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旨意,再看跟他宝贝女儿坐在一块的阮晋崤稍微顺眼了那么一点。   侧身让开, 让从京城来的宦官宣旨。   桌上所有人都看向阮沁阳, 阮沁阳则看向阮晋崤,她才答应了他多久, 赐婚的圣旨就来了。他是料定了她不会拒绝他是不是。   上前跪下接旨,阮沁阳刚跪,就觉着旁边光线一暗。   阮晋崤直接跪在了她的身边。   宣旨的公公见状, 笑道:“大殿下这是做什么?这虽是你的好事, 但这赏可是给安平县主的。”   “我陪她一同。”   地上是铺了软垫的, 阮沁阳本来还是觉得微微咯腿, 但余光看到旁侧的人, 不舒服的感觉也退去了。   阮晋崤总是知道怎么做,她会觉得心里舒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江侯之女阮沁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二宫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与皇大子天设地造, 为成佳人之美, 特将阮沁阳许配皇大子为皇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阮沁阳叩首谢旨,手上捧着明黄的圣旨,看了又看,就是这东西决定了她以后要跟阮晋崤过一辈子了。   皇家好像没和离这回事。   两人对视,阮沁阳翘了翘唇。   阮晋崤的模样倒是比她内敛的多,只是眼中情绪翻涌,紧闭着唇像是在压抑什么。   人真奇怪,虽然阮晋崤人已经在侯府,进出阮沁阳的屋子也不是什么障碍,但有了这不容更改的圣旨,心好像才定了。   “沁阳,我们永不相离。”   阮沁阳手搭在阮晋崤掌上站起,宣旨的太监笑的合不拢嘴:“大皇子与县主一定和和美美。”   这样子就像是已经成了亲,但所有人也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借王公公吉言。”   王公公此次来不只是宣旨,还受了皇帝指派,有话带给阮晋崤。   阮沁阳看样子就知道是明帝想唤阮晋崤回去,想来阮晋崤轻轻松松的说自己能在镇江留几日,基本上应该是他自己认为,完全没得到允许。   阮晋崤去了一旁说话,阮沁阳也被她爹叫到了书房。   父女俩对视,阮侯爷仔细的瞧了遍自己的宝贝女儿。   瞧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对他来说,他的女儿还是委屈会撒娇,不高兴跺脚不理他的小姑娘。   “这些年,是爹爹没护好你。”   阮沁阳本以为她爹会说赐婚的事,听到他张口,忍不住怔了怔:“爹爹?”   “爹知道你从小聪明懂事,许多大人做不好的事,你都能做得妥妥帖帖,你娘去后你更是辛苦。之前我总想着大皇子与你成亲太过奇怪,你们做了十几年的兄妹,现在相互看着顺眼,但亲人与夫妻是不同的。”   “但爹现在相信他能照顾好你,放心把你托付给他。”   阮侯爷这次上京,见了仿佛老了许多岁的明帝,也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   知道他的女儿在他没觉察的地方做了许多事情,他总觉得他女儿没长大,却不知道她做得比他想象的多。   他都不一定能打下来的产业,但是他的女儿却做得到。   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他未曾想过的事情,他以为他的女儿还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下,哪想到她早就长好了羽毛,在他没留意的时间,就有了一飞冲天的本事。   阮侯爷想起了明帝的话。   “崤儿的妻子,因为往事朕总想着给他精挑细选,但怎么看什么都不合适。朕之前从未想过让你的女儿跟崤儿凑成对,但你的女儿实在太出挑,而他们两人又实在太适合。”   做了十几年兄妹,成了夫妻若是细究哪里算是什么美话,可明帝早就认定了,最适合他儿子的就是阮沁阳。   虽然他也迟疑过,阮沁阳成了他儿的妻,会不会让他的崤儿太感情用事,但想了再想,依然觉得他们最适合彼此。   “爹爹,一家人从来都是相互,我虽是你女儿,但我从不觉得你的好就是应该,我需要做的事都是委屈。”   阮沁阳握住了阮侯爷的手:“若是阮晋崤不是皇家子嗣就好了,咱们就可以让他入赘。”   旁的男人会觉得入赘是羞耻,是断了香火,但是对阮晋崤来说,估计孩子姓阮姓赵他都觉得没关系,十分愿意入赘。   “可不能乱说!”   阮侯爷说的用力,但表情却不是十分严厉,阮沁阳吐了吐舌头:“也只是跟爹在一起,我才随口说说。”   “就是只有我们两人,这话也不能说,再者你以为爹不晓得,你对大皇子更藏不住话。”   “我也不至于什么都跟他讲。”阮沁阳气弱辩解。   瞧着女儿小儿女情态,阮侯爷哂笑,打趣了她两句,才正色道:“陛下有意传位给大皇子。”   “那四皇子呢?”   最近赵曜在京城风生水起,仿佛是突然清醒了,虽然田皇后夺去封号流放黔地,舅家被打进天牢定了死刑,但他不止没有受影响,还拉了群拥护他的人。   岐王不知怎么被他说动,不再畏畏缩缩的躲着,而是公开站在了他这边。   不过阮沁阳想想也明白,她跟雅郡主的恩怨,若是阮晋崤当上太子,岐王一定讨不到好,还不如看明帝心思起伏不定,选择帮助赵曜。   “皇子成婚得先封王,也就这几日了,陛下会册立太子……四皇子虽是浪子回头,但与大皇子相比,谋略与人心都差的太远,相信陛下是对比之后做出的决定。”   “那贵妃所出的皇子?”   这也是阮侯爷想说的:“就算是册太子,那也只是太子,并不说一定就没了变数。我本想你蹚浑水,后头想想咱们阮家早就跟大皇子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与他又心意相通。”   “沁儿,大皇子虽疼你,但太子妃却不是好做的。你往后可能会受许多委屈,要应对许多麻烦事。”   “爹爹,女儿晓得。”   她没把一切想的那么容易,所以她才觉得阮晋崤麻烦呢,可她现在又越来越不愿意,他那张吻过她的嘴去吻其他女人。   再说嫁给谁都不可能光享福不做事,别人可能还容忍不了她的矫情,但阮晋崤却觉得她的小性子是正常不过,两人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大皇子要是劝你去京城,你记得要拒绝了!”想到小儿女黏糊的劲头,阮侯爷突然想起这件事。   阮沁阳点头:“女儿乖乖在家中待嫁。”   “可不能被他说动了!男人的嘴,想骗人的时候没几句实话。”   阮沁阳:“……”她爹是不是在自我评价。   “除了爹爹。”   “哦……”   阮沁阳眼神怀疑。 第95章   从书房出来, 阮晋崤等在外头。   “我爹跟我说,要是你让我现在进京,我千万得拒了。”阮沁阳转脸就把自家爹给卖了,这话传到阮侯爷的耳朵,阮侯爷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女生外向, 女生外向。   “我安排妥当, 就来接你……”话是那么说, 阮晋崤的眼却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过后我们再也没有小别。”   死为大别。   看来阮晋崤还算理智, 没说什么命由他控,不准她死之类的话。   她娘去的时候, 她总想一家人一辈子永远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有多好,等到阮晋崤去了辽东,她就想人聚散终有时, 人与人总是会分别, 不由你想不想, 感情在浓也总有离别。   因此她开始慢慢释怀接受离别, 可没想到她以后就要跟阮晋崤一起过了。   或许是因为在现代她的牵绊太少, 穿越之前的往事在她记忆里已经慢慢消散,仿佛这一世才是她唯一一世,现代只是午夜梦回的一场镜花水月。   “好, 你只要不做对不起我的事, 自此之后, 我们就没有小别。”   阮沁阳伸出了小指,阮晋崤怔了下,才笑着勾上去。   麦色的手指跟嫩白的手指勾着,颜色差别极大,却又意外的和谐。   “我差点忘了我们小时都喜欢这般约定承诺。”   “若是你没遵守承诺,就罚你忘记所有关于我的回忆。”阮沁阳拉着阮晋崤的手指摇了摇,觉得这惩罚不算重,又补了句,“之后遇到的没个女人都不如我。”   人心易变,这惩罚说重也不算重,只是她想到阮晋崤说过,他记忆里只有关于她的那段是明亮鲜活的,所以才这般说。   若是有朝一日他放开了她,那就罚他记忆中只有黯淡。   “不会有那一天。”   “这可说不定。”   阮沁阳挑了挑眉。   见阮晋崤盯着她看不挪眼,阮沁阳想起了件重要的事:“虽然礼服的制样是订好了,但绣工与点缀都都是尚衣监裁定,你要是有空就多去看两眼,瞧瞧花样是不是我喜欢的。”   阮沁阳说完,挑了挑眼:“你该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喜欢我。”   阮晋崤说出口,肩膀就被阮沁阳打了一拳:“我跟你说正经的,若是礼服我觉着丑,等到洞房掀开盖头,你可能就要看到一张哭脸。”   说到洞房,阮晋崤心被瘙了又瘙,听闻女子初次总是难受,沁阳这般娇气,到时候一定会落泪撒娇。   把沁阳弄到哭,这种想法有都不该有,但阮晋崤全身却热了起来。   眸子的温度越来越灼热,沁阳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脚往阮晋崤脚上踩了脚,直接走了不想搭理他。   阮晋崤跟了上去,在她身后走得不紧不慢,走到了煦锦院,阮沁阳扭头看他:“不要进我院子。”   “好。”   “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个时辰。”   “……那怎么不去准备?”   “既然不能带你走,那还有什么可准备。”   阮沁阳很想告诉阮晋崤,心里还是多存点好听话,要不然她嫁给了他,到那时候他没词说甜言蜜语了,她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脚步一转,阮沁阳没回院子,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阮晋崤依然不紧不慢的跟着。   他的脚步很轻,但阮沁阳不回头也能一直察觉他的存在。   恒明院已经拆了大半,但那片翠绿的竹林依然盎然,清风徐来,竹叶沙沙,竹管鸣响,仿佛天然的乐章。   阮沁阳在石凳上垫了帕子,阮晋崤在她旁坐下。   住处对阮晋崤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只是现在跟沁阳坐在这里,倒是想到了许多往事。   “以前阮侯爷不许你出门,你就往我这里溜,让我给你开侧门让你出去。”   阮晋崤轻笑,“恍然还是昨天,你还是那么高。”   阮沁阳:!!!!   “什么叫还是那么高?”   阮晋崤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你小时候身高差我那么多,现如今依然差那么多,在我看来就像是岁月停滞住了。”   阮沁阳刚才才想让阮晋崤脑子里多存点甜言蜜语,他就说这种屁话惹恼她。   “我明明高了许多。”   “我也高了许多。”像是没看到沁阳恼怒,阮晋崤扶着阮沁阳的肩膀站起,正经的比了两人的身高,除去发髻阮沁阳恰好到他下巴的位置。   量完,阮沁阳抬眸瞪着眼看他:“怎么,你嫌我矮?”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停滞在了我们感情最深的时候。”   他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把阮沁阳放在心上最重的位置,只是想着回神一想,似乎一切都没变过,她一直都是这样,他也一直都是这般看她。   “亲情跟爱情在你心里是相同的?”   阮沁阳真的有些疑惑,她是因为穿越本来就把阮晋崤当孩子当玩伴,后面加上做梦知道他与阮家没关系,而且两人分离了几年,她对他的感情才转化成了一种奇怪情绪。   而后在他的穷追不舍下,她虽然疑惑,却没排斥他的进攻,试探了几次她才确定她不排斥跟他更亲密,也愿意跟他更亲密。   但是阮晋崤是怎么想的。   “无关亲情与爱情,只是因为你是你,而我想要你,从来都是,我想要你永远与我在一起。”   阮晋崤扣住了阮沁阳的手:“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漆黑的眸子倒影出她的身影,她的模样仿佛是刻在他眼中似的,既深又浓。   阮沁阳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竹叶摇曳,颤动的声响像是悠幽箫声,婉转悦耳。   阮沁阳舌尖勾勒阮晋崤的唇瓣,吮吸他的唇珠,唇与唇若即若离,就像是又看不见的吸力,每次暂离都让他们吻得更深。   像极了缠绵的风,温柔和煦,包裹彼此。 第96章   再依依不舍, 阮沁阳还是把阮晋崤送上了马车。   楚媏见他们的样子,本来心情低落, 此时更觉得肩膀沉重抬不起头。   同样都是青梅竹马, 在阮晋崤心里阮沁阳就是宝贝,而她在临鹤眼里, 就是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人。   其实听完临鹤的话, 她真有种冲动回京找父母跟金家商量婚事, 马上把自己嫁出去。临鹤一生不娶管她屁事,她要为金珏栩生许多孩子, 热热闹闹过日子, 两相对比,把临鹤映衬的格外孤单可怜。   后面冷静下来, 她的以前已经因为临鹤的话, 难受了许多岁月,要是之后还因为气他胡乱嫁了,她不是一辈子就毁到了他身上。   阮晋崤跟妹妹话别,余光扫到了脸色阴沉的楚媏:“栖霞县主可要归家,我可以顺道送你回去。”   楚媏摇头:“不必大殿下费心, 我再与沁阳多玩几日。”   阮晋崤颔首,不强求。   倒是楚媏觉察出味来, 笑笑地说道:“大殿下放心, 我虽然遇到了个混蛋, 但不会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是混蛋, 至少我知道你是好的, 我不会与沁阳说什么男人都靠不住的话,教她不想嫁你。”   阮沁阳没想到楚媏会来那么一段,胳膊肘打了她,横了她眼。   那娇俏甜蜜的模样,楚媏看着就觉得嘴里发酸。   她可记得阮晋崤没来之前,阮沁阳还气呼呼的说,阮晋崤害她聚会不被邀请,身上打上了他的标记,要找他麻烦。   但是现在呢?   这几天两人蜜里调油,她根本就没见两人闹什么脾气。   不过朋友感情这般好,总是好事,楚媏认真道:“我过几日再回去,怕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影响了心情。”   她留下不是为了跟金珏栩有什么,只是觉得要平静一阵子再回去。   “可要我帮你揍他一顿出气。”   阮晋崤对妹妹朋友也十分大方,眉角戾气,不是在跟楚媏说笑。   楚媏怔了怔,脑子里浮现临鹤被打一顿的样子,竟然心中觉得有一丝舒服。   她突然想起曾经的一件事。许久之前,临鹤见阮沁阳惊为天人,想要动手画她,却意外的摔断了手。   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阮晋崤身上,但是如今见识了阮晋崤多在乎阮沁阳,她就觉得……难不成是他弄得局。   不过这猜测是不能说的。   “别揍他了。若是打了他,就像是我多在乎他说的话,对他那样的人来说,不理他,让他反复想自己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这才是折磨他。”   “你想的清楚就好。”阮沁阳本以为楚媏会失落一阵子,没想到临鹤的话像是个根针,把楚媏心中的郁气戳没了。   天下的好男人那么多,就算不要金珏栩,还有王珏栩……反正不被临鹤吊着就行。   她本身就觉得临鹤的行为奇怪,看不上眼,本以为他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苦衷,听楚媏一说,她只后悔没早点帮两人挑明。   楚媏说了几句,就领着砚哥儿到了一旁,识相的把地方留给阮沁阳跟阮晋崤说话。   该说的这几天其实都说的差不多,但两人在一起却又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彼此凝视,阮沁阳:“等我到京城,记着把你以前画我的画像拿出来给我看看,听赵曜说你堆了满屋子。”   “嗯。”   “走吧。”   “好。”   清风拂过,阮晋崤腿立在原地没动的意思。   阮沁阳眨了眨眼:“你这般拖泥带水,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不打算之后接回我回京。”   不然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日,做怎么恋恋不舍这一会儿。   阮晋崤没坐备好的马车,利落的翻上了马背:“等我来接你。”   说着俯身低头,阮沁阳没反应过来,就见阮晋崤的脸在自己眼前越来越大,唇上一疼,被他咬了口。   做了坏事,阮晋崤也是个没胆子的,竟然就策马走了。   阮沁阳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才说他拖拖拉拉,他就变得干脆利落了。   竟然头的没回。   阮沁阳摸了摸唇瓣,她感觉他那下子是想使力留个印子,咬的时候又舍不得了,中途撒力只是啄了口。   “别傻乐了,叫人看到了还以为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你。”   阮晋崤猛地那一下,楚媏都忘了捂住砚哥儿的眼睛,此时见阮沁阳脸蛋娇的跟四月桃花似的,忍不住捂眼睛扯了扯她的袖子,“这世上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   成亲的人都不敢在外头做的事,他们倒是光明正大。   阮沁阳眯眼笑了笑:“除了分离,这世上的确没我们不敢做的事。”   砚哥儿在一旁老成地点点头,除了分离,大哥和二姐在这世上应该没不敢做的事了。   /   阮晋崤回京后,册封太子的圣旨下来,可谓双喜临门。   人人前十多年都以为太子之位会是赵曜,如今突然易主,出乎意料,但又像是意料之中。   一个血性的帝王,怎么都不会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江山。   “不过是太子,我还没输。”赵曜被封为晋王,听到旨意呆愣半晌,发笑地道。   “王爷,这陛下是耍着人玩?一边鼓励王爷召集势力,一边又下了旨意。”   这种情况,赵曜已经把阮晋崤得罪死了,他日阮晋崤登基,赵曜那还有办法。   赵曜挥开了心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这辈子都不会对阮晋崤摇尾乞怜,不过太子而已,今日是他说不准明日就会是我。”   去了封地也好,积蓄力量,十年八年他等得起。   “婚期定了?”   赵曜突然朝身边长随问道。   长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主子是在问阮晋崤的婚期:“已经定下了,一个月后,崤太子迎娶镇江侯嫡女安平县主。”   “安平,安平……”   赵曜反复念着阮沁阳的封号,当初惊鸿一瞥,倒成了他心中忘不了的人。   “章静妙想做什么?帮她一把。”赵曜扔了手中把玩的玉石,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她罢。   /   章静妙若能放下后位,对她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爹,我后悔了,当初我们若是辅佐赵曜,今日女儿也不会落得这不上不下的位置。”   章静妙一袭白衣,倚在榻上哀怨哭泣。   她一直要什么得什么,她努力了那么多年,甚至又多了一辈子,竟然栽到了阮沁阳身上。   “阮沁阳若是厉害就罢了,她不过是占了跟太子一起长大的福气,若是跟太子一起长大的是我……”   章太傅闻言皱着眉,拿了桌上的茶水就撒在了女儿脸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章家的女儿,难不成为了那个位置,你连列祖列宗都不认了!”   “爹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   章静妙泪眼滂沱,嘴唇白的发紫,不知如今的日子比上一世好到那去。   如今让她随便嫁了,还不如让她死了干脆。   比起以往的自信模样,经过连番打击,章静妙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见昔日京城第一才女的模样。   不止是女儿不甘心,章太傅也不甘心。   阮家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就是他家飞黄腾达,而他们章家无功无过,还因为之前一些行为引起了明帝猜疑,被京城中心圈渐渐疏远。   “静妙不怕,爹听你的,毁了阮沁阳。”   章太傅摸了摸女儿的头,见女儿不哭了,朝她笑了笑。   /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楚媏想起之前她问阮沁阳是不是给寺庙的香油钱格外的多,现在看来大概是给佛像塑了金身。   阮晋崤册封太子,随之而来的是阮沁阳不配为太子妃的议论。   阮沁阳的家世不用说,说的都是阮沁阳平日的奢华铺张,上次有人跪地拦轿,成了阮沁阳讽刺挖苦,置之不理。   太子是未来国君,太子妃是未来国母。   国母品德有缺,又如何母仪天下,造福百姓。   赐婚的圣旨中说,阮晋崤与阮沁阳自小长大,感情深厚,但众人议论纷纷,说阮晋崤出征时,阮沁阳在侯府贪玩享乐,别说祈福,每季的最新首饰都没落下,还把首饰师傅请到府中,终日沉迷俗艺。   一桩桩罪证列下来,楚媏听着不觉得担忧,只觉得越来越兴奋。   “我总算知道海棠当初说的先抑后扬,你平日瞒着你做的事,真是再对不过,你说如今他们现在这般说你,之后知道你铺桥修路,做了那么多其他闺秀做不了的好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特别是章静妙,不知道该花容失色到什么地步。   这事一想就是章静妙搞出来,阮沁阳贪图享乐,那不就衬托她大公无私了。   楚媏说完没听到声,侧眸见阮沁阳拢着眉靠着榻上,不解道:“你这是想阮晋崤了?还是海棠说的话是骗我的,你可别吓我。”   “海棠的性子若是会说谎话,青葵就犯不着每日看到她就点她脑袋。”   “那你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两个问题,我回了你最后一个,不就是默认了你第一个。”   楚媏怔了下,那就是想阮晋崤了?   楚媏推了推阮沁阳:“你这姑娘就不能矜持点,这还没嫁呢。”   阮沁阳“啧”了下:“没嫁也耐不住我想。”   跟楚媏闹了两句,打发了她,阮沁阳的眉心又忍不住拢起。   名声的事怎么想她都不用担心,但她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稳的感觉,可又想不出她能倒什么霉。   难不成是阮晋崤那边会出事?   阮沁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把一切归咎于婚前恐惧症。 第97章   “崤儿的太子妃就是个福星, 别人想害她反而为她造势。”   安宁宫内檀香袅袅, 西太后笑盈盈地品着茶,跟黎贵妃闲话家常。   顶上没了皇后, 黎贵妃越发的娇艳动人,云髻凤钗,模样气质新鲜的就像是才进宫不久的美人,哪儿像是已经为皇上诞下一对皇子。   “可不是, 太子妃福气教人羡慕不来, 只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有这般本事,比起章家姑娘似乎都要更优一筹。”   如同楚媏所期待般,在阮沁阳铺张浪费的谣言传到顶峰, 侯府就开始澄清了。   所有人比起楚媏当初知道这事的吃惊只多不少。   不是说阮沁阳长得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像是做好事的,而是阮沁阳太会玩, 在京城没待多久, 旁人提起她都是美貌如花,仿佛住在金屋的娇娇,哪里想到她能做那么多的好事。   铺桥修路,开设慈幼院, 收养孤儿。   这些事情, 一县之长十年任期都办不下来的政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短短几年却做出来了。   而且侯府还特别谦虚, 说阮沁阳做这些事都是护哥心切, 才开辟了那么条补给商道,府中大人都不晓得这些事,都是小孩子小打小闹,不算是做了什么大事。   一副都是小意思的模样,格外的欠揍。   镇江的世家都知道阮沁阳的本事厉害,但没想到那么厉害,不管外头的澄清有没有夸张,都关紧了大门不去掺和,一番被打脸了不好看。   魏家还特意提醒了新妇和女儿,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丢人。   气的魏雪真跟黎韵霏几天没吃下饭。   当然跟她们一样吃不下饭的内宅妇人只多不少,以前的章静妙至少会做面子工程,打扮简朴,出口成章。而阮沁阳可不是,人家就是大大方方的爱美爱俏,奢华铺张,可偏偏人长得好看,做得好事多的能足以抵掉铺展,还让人不得不夸她真性情,人美心善。   不过这澄清出来,镇江人迅速接受,怕掺和进去被打脸,但其他地方不大清楚阮沁阳的,都觉得是阮家人疯了,为了给女儿造势,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反而激起了更多人的冷嘲热讽。   可阮沁阳做事又不是胡扯,可想而知这事闹得越大,结果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西太后时刻关注着事态发展,听到有百姓知道了阮沁阳一直就是那个做善事不留名的“菩萨娘娘”,拉了黎贵妃在安宁宫叙话。   黎贵妃美貌动人,笑容起来更是真诚:“只盼太子妃能早日嫁入皇家,让两个皇子沾沾福气,多跟他们的皇嫂学习。”   西太后合了茶盅,瞧着黎贵妃脸上的笑,她那两个孙儿,她自然喜欢,只是好不容易弄走了田家,她可不想再冒出个黎家。   黎贵妃神情自若的让西太后打量,等她看够了,与她又闲话几句,才放她出了安宁宫。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话虽然是在夸未来太子妃,听着却像是敲打娘娘你。”   回了自己的地盘,黎贵妃身边的彩霞不满地道,她们家娘娘哪儿不好了,以前西太后见着夸得不得了,如今多了个大皇子就生分了。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提醒。   “太后敲打本宫作甚,不过是闲话家常。”   黎贵妃取下了头上的凤钗,靠在贵妃椅上,“帮本宫按按头,这一日日的,脑袋涨疼的很。”   “没了中宫,娘娘需要处理的事物又杂又多,太后还不体谅娘娘。”   彩霞是从黎家就跟着黎贵妃的,真心为自家娘娘不值,特别是她做的这一切还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陛下,今日还过来用膳?”   听着这个,彩霞眼眸发亮,虽然太后讨厌,可耐不住陛下喜欢她们家娘娘,这些日子夜夜留宿她们娘娘的寝宫,这份荣宠独一无二。   “陛下的身体还好呢,本宫不着急,是这些人在旁太急了。”   解开了发髻按头,青丝散落一地,黎贵妃悠悠地道。   “外头的人都一肚子坏水,哪里比的上娘娘。”彩霞道,“只是未来太子妃做的事要都是真的,她的声望足以抵了太子曾经在沙场上的麻木残暴,而且还把太子的地位抬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阮沁阳这事若是平平静静的宣布出来,虽然是美事,依然叫人震撼,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全大明都在讨论她。   而讨论她自然会讨论阮晋崤,两个人一个是开了十几家学堂、慈幼院,免费施药,有村民刻像立碑的大善人;一个是击退外寇保卫河山的大将军,哪一代的继承人能有他们这般威风。   “两人都厉害,天上一对地下一双……”黎贵妃摸着手指骨节,拖长了声音,“可若是焦离了孟,该是什么一般模样。”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阮晋崤看着强不可摧,就像是被神明眷顾的人。风光了百年的田家也栽在了他的手里,也让赵曜这个嫡皇子输的一塌糊涂。   强,但他的缺点也格外明显。   他离不开阮沁阳。   黎贵妃甚至觉得的阮晋崤对这皇位半点兴趣也无,不过想杜绝他人对阮沁阳的觊觎,或是想给阮沁阳最好,才愿意成为太子。   这样的人,若是他想守护的人没了,那他也毁了。   黎贵妃轻笑:“听说阮晋崤的亲母是个痴情的疯子,为了让心爱的男人永远记着自己,让心爱的男人手刃了自己。”   “这也太疯了。”彩霞说完,突然想到阮晋崤的亲母心爱的男人会是谁,吓得捂住了嘴巴。   可不是疯了。   她设身处地的想过,她再狠也做不到那女人那般。那女人对爱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她成功了,让明帝被梦魔所困,让明帝与她在极乐时,还会恍惚叫出她的名字。   “太子身体里有她跟陛下的血,恐怕能更疯呢。”   /   楚媏想陪阮沁阳到出嫁时候再回家,但郡王府怎么会愿意。   延平郡王直接派了心腹到镇江臭骂了女儿一顿,她比阮沁阳还大些,人家都出嫁了,她还没个着落,也不知道在旁瞎开心个什么。   连郡王妃也忍不住道了几句傻丫头,唤二儿子去镇江接人。   楚瑾心里有结不怎么想去,延平郡王气的踹了他一脚:“老子怎么就生了你那么个窝囊蛋!”   以免气死老父亲,楚瑾只有动身,一段时间未见,阮沁阳越发光彩照人,楚瑾心中酸楚,带楚媏走时,金珏栩送行都没注意到。   “姑娘,你说金公子会不会向郡王府提亲?”   海棠好奇地道,金公子可是镇江所有姑娘心中的美男子,栖霞县主算是自己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指不定。”   阮沁阳回想金珏栩骑马送行的模样,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恋恋不舍。   缘分这事真说不准,不过金珏栩看着腼腆,但却比临鹤有自信就对了。   送走了楚家兄妹,嫁期一天天逼近,阮沁阳忙的脚不沾地。   她本该安安心心的在府中待嫁,只是她之前修桥铺路的事情宣扬出来,她想什么事都不做,在家躺着就不怎么可能。   之前做好事不留名,也没人上侯府来谢她。   如今都证明了那些好事是她做的,那些百姓所有的感激都有了个发泄口,她阮沁阳自己都觉得,许多人把其他不留名的好事,他们都一块按在她头上,她怎么否认都没用。   虽然累,但阮沁阳却不厌恶现在的状态,接受人的善意,梦里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所以这些日子,阮沁阳是累且开心,每天见不少的人,到了晚上就给阮晋崤写信,告诉他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   镇江跟京城就相隔半天路程,两人每天一封,不觉得够反而觉得越发越想彼此。   有日阮沁阳忍不住在信上道:“若是你想我,那就亲我,不想就别亲了。”   阮沁阳写完任性的写完就把信交给了信使,如果阮晋崤来信掰出几个亲吻的拟声词,她就算了,但要是没有,那就少给他写几天信。   信送出去,阮沁阳晚上入睡时还一直想,这般会不会太过分。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什么,当夜她就做了一个颇为缠绵的梦,唇色交缠,阮晋崤含着她的唇若即若离,微糙的指腹流连地摩擦她颈部。   他的手指像是通了电,酥麻麻的。   甜蜜,温柔,粘腻。   醒来阮沁阳在被子里乱蹬了一会,她才十六岁的人,这做得都是什么梦,活脱脱像是个什么什么不满的大色女。   不过这种羞涩的情绪在触到枕边的纸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纸上就一个字,铁画银钩。   ——想。   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她在想阮晋崤会想什么拟声词来应付她,人家阮晋崤却身体力行,大半夜从京城到了镇江,啃肿了她的嘴巴。   阮沁阳照着镜子,心疼阮晋崤连夜赶路,现在可能正强撑着精神上早朝,可忍不住的心情明媚,看着阴天都觉得乌云是白的,中间落了个金灿灿的大太阳。 第98章   造石像立碑供奉, 这些话阮沁阳就只是听听,谁提起她都认真的拒绝阻止了。   她又不是真菩萨, 虽然有做好事的那颗心, 但想到自己被雕成石像,日日有人跪她拜她, 光是想想她都坐立难安, 承受不起。   “姑娘真要去锦州?”   青葵满脸的不赞成,还有半个月不到姑娘就要嫁给太子爷了, 这时候出门太不合适。   可是劝, 青葵也不知如何劝说。   说起来都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她家小姐做“循环”生意, 期初是为了阮晋崤,后面觉得百姓太苦, 就费了十足的力。   几座城池, 因为战争都废了, 她家小姐又是赈灾,又是找擅耕种的农人,去帮助难民耕织。   能做的她家姑娘都做了,听说在城中,有些难民看到有“阳”这字印章的商铺,都会磕头感恩。加上之前她家小姐被冤枉,其他几城受过阮沁阳恩惠的百姓,打算合力在锦州为她家小姐, 打算建一座纯银的人像。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说姑娘你喜欢金银珠宝, 人像说是纯银打造, 再用金子渡身,连眼睛都要用珠宝镶嵌。”   “七八丈高的人像,那得用多大的珠宝?”   海棠问完就被青葵瞪了眼,现在哪里是在乎这些小事的时候,主要是这雕像不能建。   “阿莎……”阮沁阳看着信函默念,这些人不止给她建雕像,还给她取了带有美好寓意的代称,打算撰写故事世代流传下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大大方方的办好事,不来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现在压抑了太久,感觉百姓的情绪都到了高峰,非要做出些事才能发泄出来。   但这雕像她怎么都不可能要。   “别说用纯银打造,为了防偷儿挖银,每日要费多少人力巡逻,再者我做的事跟朝廷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大明国君又不昏庸,战争过后,朝廷的赈灾及时,派了官员管理治安,她那些商铺才能顺利发展。   说起来她这算是趁势发了财,说这些财没落到她手上,但铺子田地都在那里,她就能源源不断有进账。   所以说什么雕像她根本承受不起,这弄出来,指不定谏官要怎么说她,怎么说阮晋崤。   “可姑娘也不该亲自过去啊!”   “这些日子你们也听了慈幼院,还有那些难民重整旗鼓好好过日子的事,每日听着,雕像是一回事,我还想去看看我的影响力到底多大,做了多大的好事。”   这几天来感谢她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在侯府磕了头就走了。   每日这样,她不受触动是不可能的。再者既然都要嫁了,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就当是婚前旅行。   “姑娘打算怎么跟太子说?”青葵担心这个,马上成亲往外跑,也不知大爷会怎么想。   “照实说呗。”阮沁阳完全不怕阮晋崤会不赞成她的决定,“之前他便说要带我到处游玩,可去了京城,他忙的没几天有空,等到以后更是难以出京,指望他我还不如自己带着你们走走。”   海棠眼神发亮,她的想法简单的的多,跟着姑娘逍遥自在,她就最高兴知足。   “那侯爷那儿呢?若是侯爷不放行,姑娘打算怎么办?”   “那就说到他放行。”阮沁阳眨了眨眼。   她这个人哪有做什么没成功过,撒娇一次不成的事情,大不了多撒娇几次。   “这时间满打满算,你从锦州回来的第二天就是婚期,这还是算快的,要是你在路上耽搁了怎么办?”阮侯爷没听话女儿的话,就拒绝道,“再者外头不安全,雕像的事爹爹会想办法,沁儿你别管了,乖乖在家待嫁。”   阮沁阳蹙眉,白嫩嫩的脸上写着不赞同:“爹你忘了你怎么与我说的,忘了你跟我说当太子妃会多难,我要如何打起精神。”   “这有什么相干?”   “田家打算谋反那阵,因为怕在将军府不安全,我就带着砚哥儿住在了宫内,这合情合理吗?不过是我怕危险,不想应对麻烦,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捷径,仔细想想当时处在暴风中心的人家有多少,人家不都是住在自己家中。”   偏偏她就进了宫里。   阮侯爷打量女儿的神情,心想她当时不是心仪阮晋崤,拒绝不了他,才往宫里跑的。   女儿的心思跟海底针似的。   “沁儿你这话的意思是非要出去一趟,要不然就没当太子妃的胆量?”   阮沁阳点头:“我总觉着遇到什么危险都可以躲在大哥的身后,我怕我以后不能跟他并肩而行,所以这趟我得出去。再者爹爹你当我出去游玩就行了,如今哪有那么多危险。”   阮沁阳抬起头,见自家爹爹脸色发黑,怔了下:“爹爹觉得沁儿说的不对。”   阮侯爷摇头又点头:“只是躲在太子爷的身后?”那他这个当爹的呢?   这是吃醋了?   “当然也有爹爹护着我。我是想这事既然是因我而起,而大家的心意又是冲着我,就该我出面解决,反正还有时间,爹爹你放心我在正事上没那么娇气。”   阮沁阳撒娇卖乖,从书房出来,阮侯爷就下令准备行装。   砚哥儿知晓了闹着跟阮沁阳一起去,说要在路上照顾她,可是却被阮沁阳嫌弃体弱,怕他拖慢行程,给抛到了侯府。   阮沁阳给阮晋崤的信里特意交代,别让他想着跟她一同去,好好准备喜服送到侯府,等着她回府穿戴。   不过没想到阮晋崤这一等,就等到了月底,等到了阮沁阳彻底失了音讯。   /   因为被京城的事务拖累不能陪沁阳出行,阮晋崤的脸冷一天赛过一天。   朝堂之上人人屏息凝神,喘气都不敢喘大了。有位侍郎患了风寒,上奏时话说的太急,话毕忍不住猛吸了口气。   动静太大,阮晋崤扫了他一眼,就因为这一眼,那侍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以前就觉得面冷,现在想来以前那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几日太子爷就跟地下的阎罗王似的,那神态模样,能吓死人。”   “太子爷上过战场,经过风浪,气势慑人也是理所应当。”   几位官员闲着无事议论纷纷,其中一位道:“不过未来储君气势傲人,也是我们大明的福气。”   “我看未必,难不成你们不知道,他这面色如同阎王,是因为未来太子妃出行。”   阮晋崤是因为朝中事脸色难看,生人勿进,他们自然觉得无事,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不管他平日里把事做的多好,在他们看来还是落了下乘。   “可……未来太子妃娇美如花,我们都是一脸褶子的老头,这两相对比,指望太子爷朝我们露出好脸,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   这句调侃,把严肃的气氛冲淡了不好,众人转头见说话的是延平郡王,满肚子的气也不敢朝他发出来。   不过有些无所事事的谏官,却把事情记住到了心里,打算早朝时说道说道。   只是隔天早朝,阮晋崤的位置空空如也,人直接没来上朝。   这还是阮晋崤当上太子后的头一次,有日阮晋崤面白如纸,嘴角干裂,明显是身体有疾,依然背脊笔直,站在朝堂之上。   “太子爷可是病了?”   朝堂一阵喧闹,明帝冷眼看着,平日阮晋崤在朝上,一个个跟鹌鹑一样,瞟都不敢多瞟他儿子,但现在人不在了,看样子他们又想念的紧。   “太子去了连夜去了锦州。”   明帝这话不吝于往水里砸了巨石,一时水花四溅,朝堂变得更为嘈杂。   消息灵通的解释,才知道昨日晚上未来太子妃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子爷不管不顾,直接就打马去了锦州。   “太子殿下怎能这般行事?安平县主平安重要,但京城同样需要他坐镇,他这般抛下所有走了,微臣说句不敬的话,微臣认为太子殿下不配为未来储君。”   “臣附议。”   “听闻太子殿下为了能出京城,昨夜还去了皇贵妃寝宫吵闹陛下,微臣觉得太子殿下品性有瑕。”   闻言,明帝皱了皱眉,这些大臣消息倒是灵通,宫中的事也知晓的清清楚楚。   “人已经走了,众卿家这是想让朕派人再把他抓回来?”   “臣以为可行……”说话的大臣,斟酌地道,“为君需舍小家为大家,太子殿下与安平县主青梅竹马,这情分太深,这次太子殿下轻易的舍弃大事,而去寻找安平县主,若是往后还有这般抉择,他是否还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安平县主,臣觉得太子殿下太莽撞了。”   就算去也该是再等几日,而不是一得到消息就不管不顾出京,若他日他成了皇帝,难不成就舍了他们满朝的人,去寻他的未来妻子。   明帝揉了揉头,他儿哪儿都好,但这缺点却太明显。   阮沁阳也哪儿都好,但就是太好了,让他儿那么在乎。当初他还以为他儿接受不了妹妹变妻子,没想到阮晋崤接受了,还接受的那么好。   简直到了阮沁阳没了,他也不活了的地步。   明帝回想到昨晚他封闭宫门不许阮晋崤出宫,阮晋崤找他时,那双宛若阴戾野兽的红眸,那样子跟疯了没什么差别。   “等到人回来再说,安平是朕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太子该亲自去寻。”   明帝摆了摆手,不愿再说这事,但下了朝众臣依然议论纷纷,阮晋崤的行为太失妥当。   “我听过不少两人的事迹,未来太子妃就像是太子爷的命,你们说若是未来太子妃真没了,太子爷会怎般?”   这话说出来,静了一圈的人。   前几朝帝王出家、殉情的都有。   但阮晋崤的阎王性子,为了一个女人,大约不至于吧? 第99章   阮沁阳轻车简从, 一路顺顺利利到了锦州。   因为路途安稳,马车驿站休息时, 她都会抽些时间, 挑选了当地土特产,送回镇江侯府和阮晋崤那儿。   半游玩的心态, 阮晋崤每次收到她的书信和礼, 脑海里就能浮现她笑的灿烂的脸,想着她见到新奇事物, 遇到新鲜事都不是第一时间与他说, 恨不得抛下俗事, 陪她一同出游。   当然,阮沁阳失去音讯后, 阮晋崤最后悔的就是没在产生陪她想法时, 第一时间就从京城赶到她身边, 让她一人去了锦州。   阮沁阳沿途有当地军队护送,身边又有阮晋崤留给她的亲卫,劫道的看到都躲得远远的,路上没出事,到了锦州城内反而出了问题。   阮沁阳到锦州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大街小巷都是闻声而来的百姓,有部分是从各地赶来受过阮沁阳恩惠的百姓,当然也有小部分纯粹看热闹的。   人流太多, 锦州迎接阮沁阳的官员根本不敢让她下车, 两道有官兵维持秩序, 就这样马车还是走走停停。   乱子就是这时候出来的。   一群人哭倒在阮沁阳的马车前:“我们全家老小都感谢县主,若不是县主赈灾救命,我的小儿子没生下来多久就要被人抢走拿去煮了,我们一家也会饿死没命,我们的命都是县主给的啊……”   有了第一家,就像是一个指令一样,许多人纷纷跪下,夸阮沁阳的菩萨心肠。   “我爹当初就吊着一口气了,要不是‘阳’记药铺免费施药,我爹早就没了……”   “还有我家全家命也是县主给的,若不是县主建了房屋让我们住,我们早就冻死在荒野……”   ……   外头的每一句话都恳切真诚,伴随着哭声,整条街哭嚎一片,马车动弹不得。   阮沁阳在车内与海棠她们大眼瞪小眼,现在要是下车,情况势必会跟乱,但要是不下车,阮沁阳又觉得心有不安。   同样都是拦车哭嚎,之前的姑娘她不止没下车,还冷嘲热讽了一番,可这会是好意,她口齿感觉都没平日那么灵活。   阮晋崤对她煽情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不适应太煽情的场面,现在更是肯定了,她完全应付不了一涌而来的真情实感。   车内的海棠眼眶红了一圈,见自家姑娘看过来,抽了出鼻子:“姑娘,你真的太好了。”   “我的好你还需要听了别人说才晓得?”   “姑娘啊……”   阮沁阳本来只是一句调侃的玩笑话,谁知道触动了海棠哪条神经,教她抹着眼泪,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迟早要把你这个蠢丫头嫁出去。”   阮沁阳本来还想带海棠进宫的,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这么个傻丫头,进宫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活吞了。   官员在外安抚百姓的情绪,不过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听都听不真切。阮沁阳手搭在车帘上,想了想只掀开一个小角。   “增多人手保护情绪激动的百姓,让他们别急别挤,免得好事变坏事,我等到明日会与他们说话。”   她下去也不一定能安抚的了他们,这里也没话筒,她那点细声音,还是省省好了。   下头人把阮沁阳的话传递了下去,嘈杂的哭声小了不少,侍卫安抚着跪倒的众人起来,阮沁阳刚松一口气,利刃破风的声音骤起,旋即尖叫吼闹环绕,阮沁阳反应过来这一系列的变化,外面已经传来了“有刺客,保护县主!”   “保护县主,不能让歹人害了她!”   跪着的百姓纷纷上前,拥护在马车前面,打算用血肉之躯挡住飞箭。   箭没伤到马车,但箭全扎在了百姓的身上,阮沁阳频繁听到哭嚎与尖叫,喉咙发干。   这圈套太毒,她不知道这外面挡箭雨的百姓是真心,还是想杀她人安排的攻心计,但这招反正攻了她的心。   让她脑乱头胀,坐立难安。   “姑娘别怕,这锦州都是太子爷安排的人,这乱马上就平静了。”   “保护百姓。”   阮沁阳拉动玉环,把马车铁板收回,朝车边保护她的侍卫道:“分小部分人疏散他们,就说我知道有危险,马车上不是我,想一切办法让他们散开,减少伤亡。”   “这会儿太乱了,咱们人手有限,若是分散部分,而这些百姓依然情绪激动不听,就无法保证县主的安全。”   侍卫收到的命令是绝对保护阮沁阳的安全,虽然他们也不忍心看无辜的百姓死伤,但现在并无办法。   说话间,箭矢破空钉在阮沁阳的眼前,与她不过一只手的距离,阮沁阳怔了怔:“我无事,疏散百姓,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这是我的命令。”   /   “安平县主就是天大的善人,为了百姓,不惜以自己的千金之躯涉险,下官惭愧啊……”   锦州知府的话没说完,“啪”的声,阮晋崤挥动手上的马鞭,桌旁的瓷器四分五裂,知府猛吸了口气,“太子殿下,是下官没保护好县主,下官该死……”   “你是该死。”   阮晋崤的声音沙哑至极,宛如石头在沙石地上摩擦,锦州知府触到阮晋崤的眼睛就打了个寒颤。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阮晋崤的黑眸满是血丝,乍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双血眸,随时都有可能有浓稠的血液从里面渗出。   “县主失踪后,下官已经派人全力搜查,当时并未发现县主的尸首——”   锦州知府说话越急就越容易说错,“尸首”这两个字,刺痛了阮晋崤的耳膜,手一挥,这次四分五裂的是知府旁边的椅凳。   木材裂开,碎末四溅,知府吓了一跳,腿软跪下,这次全脸扑地,嘴唇紧闭,不敢再说什么要命的话。   阮晋崤头疼欲裂,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放心阮沁阳来锦州,是因为这里的人不是明帝的,就是他的,却没成想还是出了问题。   她到底去哪了?   “你接着说。”   “是是,下官遵命。”知府不敢站起,继续地道,“县主下令疏散百姓后,死伤减少了不少,局面也暂时控制住了,哪成想马车的马突然失控,人群混乱,县主似乎是跳了马,百姓们看到县主跳下来,本来疏散又激动的围聚……”   那些想利用混乱场面刺杀阮沁阳的刺客,大概也没想到百姓能激动成这样,场面太乱虽然阮沁阳不容易被救出去,但他们想下手也不容易。   而且刺客还活生生被百姓用棍子打死了俩。   知府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当着阮晋崤的面却怎么都不能笑出来,“抓住的几个刺客早有准备,还未审问全都服毒自尽,是下官无用。”   “大爷,你终于来了,姑娘到现在还没音讯……”   当时场面太乱,海棠和青葵相继跳马,她们无事被侍卫找到,但阮沁阳却不见踪影。   青葵与海棠见到了阮晋崤像是见到了救星,这几天这些人她们一个都不相信,惶恐不安,要是阮晋崤再不来,她们都想自己出门去寻找她们家姑娘。   两个丫头的说法跟知府的差不多,青葵:“当时场面太混乱,车外都是惨叫,我家姑娘听到婴儿的啼哭,眉心都皱成了一团,奴婢知道姑娘是受不了,果真姑娘就说要下车,说马车安全但都是旁人用命换的,下马车更好突围,这时候马匹又失控了,不得不跳。”   海棠在旁哭着点头:“出行之前,姑娘就说心思难安,还说是怕嫁才心神不宁,现在看来是早有预兆,早知就该劝姑娘不要出门。”   话是那么说,但沁阳决定的事,又怎么可能劝得动。   她总说自己心硬如铁,但其实心比谁都软,这一点他早就晓得,也利用这点,半强迫的让她伴他一生。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没护好姑娘,也不知姑娘现在在哪……”   阮晋崤按了按快爆炸的额头:“你们退下,把沁阳住的屋子收拾整齐,我马上便会找回她。”   “奴婢领命。”   青葵拉着海棠往回走,只是回头看到阮晋崤格外疲惫的模样,不知道姑娘见着大爷现在的样子会心疼成什么样。   大爷消瘦了一圈,脸上的轮廓更分明深邃,一双眸子深幽泛红,就像是寂寥的孤鹰,锐利但透着心酸。   “太子爷,我们家姑娘算过几次命,每位大师都说姑娘会长命百岁,再说太佛寺的大师也说了,姑娘和太子爷会有子有女,姑娘一定会吉人天相,太子爷得保重好身体,才能跟姑娘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大约触动了阮晋崤,阮晋崤微微颔首,像是听进去了。   不过他人却依然没去休息,而是去了府门口,看着外头等消息的百姓。   视线扫过这些人,阮晋崤想到沁阳是因为这些人来的锦州,因为这些人失踪,心里升起一股暴戾,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灭了。   不过脑海里想起沁阳,这股念头升起又迅速的压下。   他的沁阳一定没事,若是她回来知道他迁怒这些百姓一定会生气。   也就是靠着这个想法,锦州知府现在才还活着。   “告诉他们我的身份,让他们散了,雕像也停了,沁阳就是为了那像才千里迢迢来的锦州。”   阮晋崤声音淡漠的如同一月的夜风,压抑着心中快爆发的恶意。   不过这话下去,百姓却没散,只是看向阮晋崤,慢慢跪倒一片。   他们自然知道他们被利用了,阮沁阳失踪跟他们脱不开关系,而且说是失踪,谁知是不是已经被歹人抓去没了性命。   他们的恩人因为他们而死,光是想想就让他们恨不得一头撞死。   府门口安静的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阮晋崤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你们留在这于事无补,我找到她,会通知全城,她会平安,她希望你们平安。”   因为沁阳希望,所以他们就得好好活着。   阮晋崤抿唇,“闲着的话,就去揪出是谁第一个建议造雕像,是谁提议用金银为材料。”   就算刺客死了,这既然是个局,那源头自然就是那座准备要建的雕像。   为了那朝雕像,百姓们集银融银,每家人自发的捐银子,把家中的银器拿出来。   这阵仗任谁都想不到会是个局,就是有了刺客,也觉得是有人利用了百姓的狂热,而阮晋崤的命令,却是笃定了这是有人从头到尾的设计。   或许也不是笃定,而是他总要找出个发泄对象,让他承担罪责。可能失去沁阳的想法,每一刻都在煎熬着他的五脏六腑。 第100章   阮晋崤去了阮沁阳失踪的地点, 找了当时所有在场没死的,说的出话的人, 反复询问当时的情况。   阮晋崤一直都是个没耐心的人, 这会儿却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不厌其烦的找不同的人, 不管他们是结巴, 还是吓得脑子不清楚颠三倒四的胡说,一遍遍的听阮沁阳是如何摔下马车, 又是在何时不见。   听到有人说阮沁阳当时叫了声疼, 阮晋崤眉头紧蹙:“她说疼?”   “小的也听得不真切, 当时乱糟糟的一片,许多人都倒在地上哭叫, 小的也在地上被踩着了背……县主好像是伤住了骨头, 模样看着不好, 小的想爬过去救她,眨眼的功夫就没见着县主了,小的都怀疑看到县主是小的的错觉。”   就因为觉着是错觉,所以之前他才一直没说,可今日阮晋崤坐镇,他有种感觉,他要是说不出什么来,宛如阎王的阮晋崤可能会捉他去阴曹地府。   “小的现在想想, 应该不是幻觉, 平日里小的从未见过县主那般神仙相貌的人, 既没见过应该也幻想不出来。”   那人越说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他怎么可能凭空就能想象出一个大美人的相貌。   而且他应该是确实听到了县主喊疼,县主不止相貌如同仙子,说话的声音也普通人不同,那声疼让人恨不得以身代之,他描述不出来,但那声音应该不会是他凭空想象。   “既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县主?”   说话的男子愣了,呐呐道:“那么好看就应该是县主。”   这附近几个城都受过阮沁阳的恩惠,就是没受过恩惠的在所有人狂热的影响下,也纷纷把阮沁阳当做天上神仙。   菩萨心肠,天仙面貌,看到阮沁阳的那瞬间,虽然没见过,所有人都判定那是阮沁阳。   因为只有仙女能完美成她那样,就是仓惶跳车,整个人也是发着柔和的光。   阮晋崤唤人把青葵和海棠叫到了跟前,让所有说看到阮沁阳的百姓看了她们,确定他们说的都是看到沁阳,而不是这两个丫头,轻笑了声。   若是沁阳知晓这些人这般,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平素她最喜欢人夸她。   不过想到她可能受了伤,阮晋崤的眉眼又暗沉了下来。   沁阳到底是去哪?   若是已经出事,不管是抓了还是杀了,他人既然来了,就该有动静,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沁阳躲了起来。   阮晋崤抬头看着搭了支架的空地,若是沁阳没来,这处就该建造她的人像。   他突然生了个念头,让百姓们继续动工,惹了沁阳不高兴,她大概就会出现。   阮晋崤之后又去了锦州每一家属于沁阳的商铺,去了她打算来锦州要巡查的地方,均是一无所获。   天色漆黑,明帝派的人才赶到了锦州。   “殿下,你太冲动了!朝堂上议论纷纷,许多大臣上奏说你不配为未来储君。”   阮晋崤侧眸,眼神漠然:“那些与我何干。”   “殿下这般说不怕陛下失望?!”来的人是明帝心腹,这些日子一直跟着阮晋崤做事,没成想阮晋崤会这般说话,这要是让陛下知道该会怎样想。   那些大臣说得没错,没了阮沁阳,阮晋崤就毁了,而且他也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阮沁阳就是他的命。   不……触到阮晋崤带着丝癫狂的眸光,阮沁阳或许比他的命还重要。   “求殿下保重身体!属下听其他侍卫说殿下已经许久没休息过,县主既然只是失踪,迟早都会找到,殿下别拿自己的身体置气。”   “拿身体置气?”阮晋崤觉得这说法好笑,他的确是在拿身体置气,那又怎么样,他只要知道找到沁阳后,她会如他心疼她般,心疼他就够了。   若是她不心疼,不在意,这身体要之无用,又谈什么拿身体置气,要保重身体。   来人看着阮晋崤的背影,忍不住叹气,他完全不懂阮晋崤的这份感情。他成亲了几年,对他夫人也就刚成亲那会当做心肝,慢慢热情淡了就抛到了一边,更在乎官职,家族兴衰。   而阮晋崤都跟阮沁阳共同长大了十六年,之前阮晋崤频繁夜探香闺,他们都猜测阮沁阳已经是阮晋崤的人了,既然是这般,都得到了手,阮晋崤怎么还能为阮沁阳抛下一切。   他弃之如敝履可是这锦绣江山。   这是该感叹有岁月都减灭不了的深情,还是感叹这世上竟然有男子能对女人用情深到这个地步。   /   阮晋崤去的是牢狱,自阮晋崤来,牢狱就被他接管征用,里外都换成了他的人。   既然是局,那些人刺杀不成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看着五花大绑的几个刺客,阮晋崤抬脚踩了上去,就是抓到了这些人也在找沁阳的下落,他更肯定他的沁阳是躲了起来。   可是他的沁阳受伤了。   他的沁阳还喊了疼。   阮晋崤心口如同被人用手拧住泛疼,疼痛的感觉越过了欲裂的脑袋。   “殿下,属下们领命在城内搜查,揪出了二十人,其中两人一直跟在殿下的身后,在探听殿下问了什么,还记下了殿下你问过的那些百姓家住何处,打算私自再去逼问。”   侍卫继续道,“这些人都是死士,被属下们抓到后都要饮毒自尽,属下们灌了麻药,二十个中留下了这五个。”   “还有什么?”   “还未动酷刑,只是属下们发现,他们并非一家派使,之前知府留下的那些刺客尸体,仔细查探似乎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不同。”   “赵曜,黎家……章家。”阮晋崤数了前两个,想起沁阳对章家的厌恶,而后在加上了章家。   低眸凝视地上痛苦翻滚的刺客,阮晋崤扯了扯唇:“你是哪家?”   刺客闭嘴不答,阮晋崤舔了舔干燥裂开碎屑的唇,脚往上移,踩爆了他一只眼。   血液飞溅,阮晋崤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脚下:“我问你,你是哪家?”   脚下人疼得冷汗直流,只恨晚了一步饮下□□,没有死了干脆。   落在阮晋崤这个魔鬼的手中,这才是个开始他就觉得生不如死。   旁边晕倒醒来的瘦小男人,醒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我只是个偷儿,不是什么刺客,大爷你们抓错人了,我什么都不晓得,你们看他们死了一片,嘴里都藏着毒,小的没有啊!小的只是路过……”   瘦小男人抖的腿不听使唤,侍卫们见他灰白的脸,这人的确不像是死士。   阮晋崤翻动着血腥红色的眸子移向他,瘦小男人被阮晋崤盯着,吓得不轻,□□湿润,一股骚味在空气中弥漫。   侍卫们厌恶地皱起了眉,怕恶心到了主子,想把人拖出去。   “先审问他,问不出来什么就把皮扒了。”   阮晋崤淡淡收回了视线,侍卫愣了下,领命下去。   主子说扒皮那就是真扒皮,侍卫们看着那瘦小男人,瘦成这样扒起来可有些麻烦。   “求求大人放过我,我真是个偷儿,真没存坏心,我只是好奇才问东问西,大人放了我吧,县主菩萨心肠,一定不愿意大人做恶事,就为了找她……”   也不知道这人胆子怎么那么奇怪,一个能吓尿的男人,此时却能嘴巴不停的说那么久,为了保住命说话也不磕巴了,还知道把阮沁阳抬出来。   听到他提起沁阳,阮晋崤扫了一眼他瑟瑟发抖的身体:“把手脚打断,缝了嘴巴。”   扫过地上的其他几个:“全都如法炮制,别弄死了。”   侍卫听到了命令,打足了精神,酷刑不难用,难的是用完了,还要保证犯人不死。   阮晋崤说完,地上几个人脸色灰败,他们不过迟疑了一瞬未饮毒,竟然要遭受这般酷刑。   阮晋崤比魔鬼还要魔鬼,他这般该没血没泪的人,竟然会那么在意女人,简直难以置信。   “你别白费功夫了,阮沁阳已经死了!”   这人说完,脖间插了把刀,阮晋崤手偏了半寸,没要那人的命:“叫大夫进来,救好了审问。”   中刀的死士喉咙发出“嗬嗬嗬”难听嘶哑叫声,挣扎着让伤口变大,想了结了自己,可却被侍卫制止。   出了地牢,阮晋崤外头红柱站了一会才继续往前走。   跟在身边的弓藏,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家大人已经濒临崩溃的地步了,若是下一刻再找不到阮沁阳,说不定主子就会心竭而死。   他好歹休息了一下,但他知道主子是一直都没闭眼的。   “主子,奴才知道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但奴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你自己毁了自己,弓藏求求你了,你就稍微休息一会,养足了精神再找小姐,主子你要是身体垮了,找到了小姐又如何保护她。”   “加派人手,仔细巡逻锦州各处,有嫌疑之人就抓回地牢。”弓藏的话,阮晋崤充耳不闻,淡淡吩咐道。   他明白他的沁阳为什么要躲着了,因为外头危险,因为他没在第一时间保护她,她害怕了,她不信他了,所以她生气躲着不出来。   只要外面没了危险,他的沁阳就会乖乖出现,打他骂他,不会不要他。 第101章   所有人都劝阮晋崤好好休息, 弓藏甚至想过冒着大不韪给主子下药, 幸好他主子估计是不想要他的脑袋, 没继续连轴转, 在屋子里待了一夜。   只是等到白天, 青葵几人看到阮晋崤红的更彻底的眼睛, 就能感觉到他在屋里应该也是睁眼到天明, 只能祈求老天快找到她们小姐, 要不然大爷就撑不住了。   “殿下吃了早膳再去忙吧?若是姑娘回来见到殿下, 发现殿下瘦成了这样,一定不会给殿下好脸。”   “就是啊, 殿下你多少吃一些吧, 如今姑娘没找到, 殿下你要是没了力气, 那谁来找姑娘……”在海棠心中, 谁的地位都越不过她家姑娘, 比起阮晋崤的疲惫,她更在意他没找到她家姑娘, “殿下你可不能有事, 奴婢想到姑娘不知道在哪里受着苦,可能吃不饱穿不暖, 奴婢就恨不得一头撞死,那些贼人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抓了, 让奴婢去伺候姑娘。”   青葵赶不及捂海棠的嘴, 她明白海棠的心思, 她与海棠想的也差不多,但是阮晋崤都这样了,还跟他说这些话,不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的沁阳不知道在哪里受着苦,可能吃不饱穿不暖。   阮晋崤一阵恍惚。   见状,青葵狠狠掐了海棠一把,示意她不要说了。大爷是什么样的人,是对着姑娘才有各种情绪的人,如今竟然会因为小丫头的几句话恍惚了神采,这不知道是整个人紧绷到什么状态了。   青葵低头看阮晋崤鞋子上的干涸的血迹,血已经变成了乌黑色,就是知道这是别人的血,才更触目惊心。   现在的他看着幽静漠然,但却像是炮竹的引线快烧到了末尾,若是突然爆裂,不止是毁了他自己,恐怕所有人都会被殃及。   “为什么不叫我说!”海棠根本不想那么多弯弯道道,“姑娘到现在都没找到,你却更关心大爷的身体,你是不是觉得姑娘不在,你可以沾光,可以代替姑娘!”   海棠眼泪直掉:“姑娘若是找不到,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我要去找姑娘去!”   说完,海棠抹着泪跑了,青葵完全抓不住她。   何止是阮晋崤,她们这些人没了主子,也快承受不住了。   都那么多天了,若是可能性是最糟的,姑娘不在了,她们该怎么办。   青葵抬头阮晋崤已经不在周围,不知道何时走的,虽然那般被海棠误会了,青葵还是打起精神,准备了早膳给阮晋崤送去。   阮晋崤不能倒下,他是救姑娘唯一的希望了。   /   “殿下,问出了些东西。”   昏暗肮脏的地牢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泛着腥臭的味道,像是肉质腐烂,又像是新鲜的人血。   恶臭交杂,压抑让人暴躁的环境奇异的让阮晋崤的心获得了片刻安宁。   守在地牢的侍卫满脸喜意的禀告,“酷刑下去,殿下果真看的准,那个假装无辜的腌臜人竟然从头到尾都在伪装自己,他的确不是死士,但却是刺杀行动的负责人之一,他先招架不住刑罚招了,这几个果真是不同家……”   侍卫絮絮叨叨,只字不提沁阳,阮晋崤扯住了他的衣领,声音沙哑带着血腥味道:“沁阳在哪?”   “县主在哪他们也不知……不过道她似乎是被人救走了,那人身后背了两把大锤。他们前几日碰到了那人,还伤了他。”   招供这种事,只要一个人受不住招出来,那之后的人开口也会格外的简单。   整合了所有人的信息,得出的结论就是,阮沁阳被一个身背大锤的青年救走了,那人受了伤,但如今应该还在阮沁阳的身边。   “双锤……”   阮晋崤喃喃自语,脑海里浮现了某个人,沁阳竟然更信任他,也不来送信找他?   就像是知道阮晋崤在想什么,避免他越想越糟,毁了整座锦州城,守府门的侍卫带了一老头来见他。   “禀告殿下,这人说他当天也看到了县主掉下马车,知道殿下在询问当时的情况,主动上门。”   老头子像是没见过这般大场面,头也不敢抬,弓着腰像是煮熟的虾,颤颤巍巍的站在地毯上,局促的样子也不知道真能说出了什么不。   “殿下可要属下们先行询问,辨以真假?”   按着道理,主子万金之躯,本该他们问的清清楚楚,再考虑要不要把人带到主子面前,可是知道主子在乎县主,怕耽搁了什么,他们只能不按规矩做事。   “草民的话只能跟太子殿下说,不能告诉你们!”老头子很坚持,“你们都在那我不能说,你们要是坏人,那县主就有危险了。”   这是知道县主的下落?弓藏眼睛发亮,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祷告。   “你们都出去。”   “可是殿下,这老头说的话谁也不知道真假,若是他有歹意?”侍卫迟迟不敢出去,若是平时单独留生人跟主子在一起无碍,他们主子,就是他们这些人一起动手也占不到便宜。   可是这会儿主子的状态一看就是不好,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趁机动手,那不是要命。   “草民一个老头能做什么,草民是真有关于县主的事要告诉殿下!”老头子急的直跺脚,腰都比之前直了点。   “都退下。”   阮晋崤冷眸一扫,护卫再不愿也只能领命退下。   厅中的闲人走光,老头子小心翼翼的扫过周围:“陛下离草民近一些,不然有些话让坏人听去了怎么办?”   阮晋崤颔首,依言走近了他……   弓藏带人闯进了厅中时,颤颤巍巍站着的老头子已经倒地,脖口冒着浓红的血液,身体抽搐,明显是还没死透。   看着地下干净的刀刃,弓藏上下打量主子,松了一大口气。   “这些贼人太歹毒,竟然利用殿下对县主的在意,想了这种阴招。”   派了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过来,让他们掉以轻心,想趁机刺杀主子。   不过,这般像是燃气希望,有瞬间掉到更深的谷底。   弓藏自己都觉得难受,不知道主子又会怎般?   看向一言不发的主子,弓藏觉得自家主子散发的气势更加的阴霾寂寥:“殿下别担忧,他们会一直派人来,更是证明县主没事。”   说着,弓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或许是县主已经出事了,这些人瞒着不说,一次次给了主子希望又让他绝望,是为了彻底摧毁他。   弓藏不敢继续想下去,若真是这样,他家主子一定会被毁了的。   “之后……”阮晋崤轻启薄唇,直直看向地上鲜血直流,濒临死亡的男人,“之后若是还有人有话与我说,都叫他们进来。”   “殿下!”   “把街道清个干净,外面如此危险,沁阳才一直不敢找我。”   弓藏觉得自家主子是已经入魔了,恐怖的是他们若是不按着他的做,不会制止他入魔,反而会让他陷入更深。   /   良叔到知府府邸时,还没说明来意就被守在门口的侍卫吓得腿软,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而且他感觉到他把来意说明,这些人身上的煞气更重,就像是要立刻把他杀了一样。   娄少爷担心的对,如今这锦州到处都是恶人,这些人大概都是被坏人收买的内奸,这府邸不能进。   想着,良叔就想溜,不过没退几步,就被侍卫逮住了双手。   “既然有关于县主的事禀报你逃什么,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刺客!”   良叔颤巍巍摆手:“老朽不是老朽不是,老朽是当时看到了县主掉下马车,知道殿下在打听县主当时掉下马车的事才过来的。”   良叔照着阮沁阳的说法把话说了出来,却没想到说完了之后,这些人瞪他的眼神更锐利,就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你们这些人要欺负主子到何时!前面几个还换了借口,现在竟然借口开始重复了!”   说话这人真想掐死了这老头,旁边的同僚拦住才没有动手。   “别忘了殿下是怎么吩咐的,你杀了他要是殿下就觉得希望在他身上呢。”   “可是殿下他……”   “嘘!”同僚看了走在前面颤颤巍巍,背弓的像是虾子的老头,“殿下好得很,贼人再来多少都能一一手刃。”   良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旁是铺天的杀气,他快吓得尿裤子了。   到了厅中,良叔才发现他担心早了,比起这些侍卫,厅中才像是人间地狱。   厅中弥漫着血的腥味,地上铺的羊毛勾画万福毯上沾着一条条干了的血迹,坐在厅上的男人衣服上粘了几点血腥,听到动静倦怠的抬眸,黑眸如化不开的墨,夹杂着血般猩红。   屋里压抑的就像是下一刻就有尸体砍碎横飞,良叔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是太子殿下?”   良叔声音颤的如同秋风中的枝叶,他回想阮沁阳给她形容的阮晋崤,觉得现在厅中坐着的男人,比她猜测描述的状态要恐怖万倍。   “殿下当然是殿下,你有什么话就说!”   “不,老朽只能对殿下一人说,你们在场,老朽不能说……”   良叔没说完,阮晋崤就颔首,叫了退下。   “殿下!”   这些人明显就是在试主子的底线,想用车轮战耗死殿下,偏偏殿下甘之如饴,竟然愿意接受现在这状况。   厅中的人退了个干净,良叔伤了脚爬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仰视阮晋崤:“你真是太子殿下。”   他实在想不到县主那么好的姑娘,跟那么个阎王是一对。   阮晋崤颔首。   “殿下你走近一些,隔墙有耳,老朽不放心。”   阮晋崤依言走近。   “你真的是太子殿下啊!”良叔咬了咬牙,看着阮晋崤眼中的猩红,和疲惫的眉眼,若是歹人应该也做不到这一步,再者这里还是官府。   “县主来之前就做了万全的准备,怕在锦州有什么意外,吩咐了我们这些管事准备了宅子跟人手,只是那日太乱了,我们来不及救县主,县主就被别人救走了,但幸好前几日县主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宅子……”   见自己了地址阮晋崤就往外冲,良叔想起自己忘了些什么,连忙道:“县主说若是你不信我,就叫我说她的心情如同殿下你大半夜给她枕上留字一般,还有她小时候落水……”   阮晋崤头也没回,良叔呐呐,县主说了许多,他人老了记性不好,还费力记了,没想到竟然没派上用场。   说起来太子殿下也太草率了,都没有确定真伪,他只是说了地方就要赶过去。   就不怕他是骗他。   这般单纯,好像能配上县主的菩萨心肠了。   /   过了霜降,风比起平日要冷许多。   娄一豪看到阮沁阳坐在门后,望着大门就像是阮晋崤下一刻就能出现似的,忍不住去推她的轮椅,想把她往屋里关:“良叔这一趟不一定能把太子带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搜查的有多紧,我们几次差点就被发现了,你说你们急做什么,再过几日叫良叔送信不是更安稳。”   “你不清楚他的性子,他现在估计快疯了。”   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痒处,要是可以她也想要养好伤再见阮晋崤,谁不想在自己意中人面前美美的,特别又是她这般的性子。   可是她太清楚了阮晋崤性格了,加上她听到比起她,阮晋崤压缩了一半的日子赶到锦州,心疼的不得了。   “别推我进去,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他。”   “外头不安全!你这人怎么那么不听劝,要是良叔带回来的是刺客,你打算怎么办!”见阮沁阳不听劝,她坐着轮椅娄一豪都不敢硬来,只有抓住脑袋。   娄一豪受了伤,一只手绑在胸前,单手把身后的双锤取下来了一把让阮沁阳拿着:“你非要留下就带着武器,到时候能吓唬一个是一个。”   阮沁阳忍不住发笑:“这能吓到谁?”   此时院中门扉“咯吱——”,娄一豪叫了声糟:“忘了用铁棍闩门。”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想到进来那么容易,迟疑了一瞬,门才彻底打开。   两两相望,娄一豪本来挡在阮沁阳的前面,求生欲让他迅速往一旁撤退。   “哥哥,我腿断了。”   阮沁阳低头示意他看自己搭着薄毯的腿。   阮晋崤缓步上前,脚抵到了轮椅的边缘才停下,干哑的嗓音轻柔道:“断了好,以后就再也逃不了。”   阮沁阳怔了怔,看着阮晋崤扬起的唇,心跳又急又快,说不出是怕还是喜。   阮晋崤现在的状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不少。 第102章   两人一坐一站, 寒风吹动衣摆, 阮沁阳脸上的半透布巾随风荡漾出半圆的波浪。   阮晋崤弯腰扯开了她脸上的布。   白皙细腻的脸上靠近颧骨的地方有一块伤,涂着淡青色的药膏, 阮晋崤指腹抹去, 露出伤痕,见着只是小小的擦伤,轻舒了口气。   “疼吗?”   阮沁阳水眸波光盈盈,点了点头。   从马车上跳下来那会,她这辈子都没那么疼过, 全身火辣辣的感觉, 好像身体碎成了几块。   下一刻,阮沁阳从轮椅上站起, 扑进了阮晋崤的怀里:“我的腿没事,就是有些站不稳, 想着坐着好得快, 就坐在轮椅上了。”   紧紧抱着阮晋崤,阮沁阳味道了淡淡的腥味,不过血腥的味道钻进鼻腔,又很快被属于阮晋崤的温暖味道掩埋,阮沁阳用没受伤的那面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对不起, 我错了, 让你忧心我, 让你生气。”   知错就道歉, 这方面阮沁阳一直乖得很。   “我一直找机会想给你送信, 但是找不到机会,拖到今日才能告诉你我是好好的。我没受什么伤,除了跳车稍微伤到了腿,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   “嗯。”   “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梦里还见了你,不过醒来枕边却没你留下的纸条。”   阮晋崤低眸,手掌轻柔的在她发丝滑动。   听不到阮晋崤的声音阮沁阳心虚的很,刚刚阮晋崤说断得好的语气吓到她了,倒不是怕阮晋崤忍心弄断他的腿,而是感觉出他已经濒临崩溃。   阮晋崤在他怀里蹭了蹭,刚想松手看看阮晋崤是什么表情,怀里骤然一重,她措不及防的就被压到了轮椅了。   阮沁阳瞪大了眼,看着怀里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阮晋崤,幸好后面有轮椅,要不然她跳车没受什么大伤,遇到阮晋崤反而可能被当做肉垫砸个半身不遂。   “这是什么了?”   娄一豪见两人甜甜蜜蜜的,自己站着碍眼就避到了一边,听到动静看到两人压在轮椅上,瞪大了眼睛,“这空木头轮子哪里承受的了你们两个人。”   “帮我扶他起来。”   人倒在身上,阮沁阳更仔细看到了他的疲态,手触了触他滚烫的头,阮晋崤病的像是比她厉害多了。   阮晋崤走得太快,弓藏他们竟然此时才到。   见到了阮沁阳,弓藏松了口气,见到自家主子晕倒在她怀里,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县主此地不能久留,小的们这一路来的风风火火,恐怕许多观望的人已经得到了信再往这儿赶。”   他们来人虽然不少,但这个地方毕竟没仔细布置,比不上知府府邸安全。   阮沁阳明白这个理,让他们把阮晋崤扶上马车,跟着上去。   马车是临时备的,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软垫,阮沁阳只有把阮晋崤往自己身上放,能让他舒服一点是一点。   “这几天他是不是一直没好好休息,我从未见他病成这样。”   阮晋崤病过几次,但最严重的也只是之前刚回镇江,在床上卧床几日,走路有些踉跄,从未像是现在这般意识全无,双眸紧闭。   阮沁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感觉到他无意识的抓紧,心揪着更难受。   “自从县主你失踪后,主子恐怕一觉都没睡过,马不停蹄的到了锦州,就一直审问刺客,搜寻县主的踪迹,小的们怎么劝都劝不听。”   弓藏看着主子脆弱的模样,忍不住一说再说,把良叔来之前阮晋崤下的命令说了。   “那些人想借机刺杀主子,而主子为了县主,来的是豺狼虎豹也放他们进门,地上的毯子都被血给染成了红色。老天爷应该是可怜主子,在一次次失望里,最后给了主子希望,若刚刚主子没见到县主,人可能就要彻底垮了。”   阮沁阳低眸去看阮晋崤身上的血迹,原来他身上的血是那么染上的。   “他可有受伤?”   阮沁阳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不等弓藏回答,阮沁阳亲自动手剥开了阮晋崤的衣衫。   他的手臂和胸口都有几道停了血伤痕,因为衣服深色又有别人的血迹,才叫人没注意到。   阮沁阳想到她刚刚磨蹭他胸膛,压住的就是他胸上的伤口,他一言不发,身体抖都没抖,眼眶忍不住泛酸。   阮晋崤这个人,就算有一天他对她爱燃尽了,恐怕她也忘不了他有多么视她如生命。   /   把赤/裸的阮晋崤塞进被衾,阮沁阳不假他人手,给他仔细上了药。   手指碰触他的伤处,碰触他未受伤的肌肤,阮沁阳看他眼睛依然没睁开的迹象,忍不住捏了自己。   疼痛感觉袭来,她稍微感觉好受了点,要不然看着阮晋崤要死不活,她却好端端的,有种愧疚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发泄的感觉。   因为消瘦,阮晋崤的五官更显凌厉,此时闭眼的他,没有平日对着她的温润,闭着眼眼角都带着煞气。   想到弓藏说的那些话:“你是是要做世人眼中阎王,我一个人的舔狗?”   阮沁阳的话当然没得到回应,阮沁阳在他额上亲了口。   额头热的烫嘴,阮沁阳舔了舔,唇瓣向下,咬了他的鼻尖,含了他的唇。   才用浓酒漱口的嘴带着辣味,阮沁阳舌尖在他唇里勾勒,阮晋崤疲惫昏迷自然不会回应她,只是偶尔会有生理性的吞咽动作。   阮沁阳却觉得有趣的很。   “你趁夜吻我,我心里还想着我睡得那么死,你吻着有什么意思,还能把我的嘴唇咬肿了,现在看来的确有意思。”   柔嫩的指尖按了按阮晋崤的唇,阮沁阳的唇又覆了上去。   阮晋崤不反抗不追逐,现在她就像是他的王。   主宰着柔软脆弱的他。   直到阮晋崤的口腔充满了她的味道,阮沁阳才停了。不止阮晋崤的嘴唇充血殷红,她觉得自己的唇也大了一圈。   打了个哈欠,阮沁阳摸上了床。   心疼阮晋崤受了伤,阮沁阳没枕他的胳膊,而是把自己的胳膊放在了他的脖颈下,不过一会儿她就觉得不舒服了,还是把手臂抽了出来,迷迷糊糊的钻进了他的怀里。   阮晋崤的手指粗糙,身体的皮肤倒是摸着滑手,只是不柔软,很多地方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身体热的就像是个大火炉。   “若是你把病染给我,我一定会咬你。”   带着浓浓的困意威胁完,阮沁阳搂着阮晋崤沉沉入睡。   外头想要见两人的人,感觉到屋里头两人都休息了,互看了眼纷纷散了。   “药随时热着,还有吃食也做好,以防主子们醒来对付不上。”青葵朝下头的人吩咐道。   “那热水呢?”看着紧闭的门扉,一男一女,太子还是脱完了的,虽然说是晕倒了,但大夫说太子只是太累,随时都可能醒来。   青葵面红耳赤:“也备着吧。”   这府邸之前还为主子们而低迷沉默,如今姑娘回来了,所有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走路都有劲了几分。   只盼之后回京,她家姑娘能顺顺利利的嫁给太子,不要再出其他差错。   /   阮沁阳他们这一觉睡到了隔天的中午。   不止是阮晋崤这几日没好好休息,阮沁阳在外也日日担心,没睡过几个好觉。   彼此温暖的体温交换,阮沁阳大脑清醒也不想睁眼,感觉身边的温柔在撤退,急急的追逐过去,捞着阮晋崤的胳膊嗯嗯唧唧。   阮晋崤低眸,抬手捏住了她嘟起来的嘴:“还未罚你,谁许你上我的床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哑,但比之前见面时要好许多,也撩人许多。   阮沁阳:“!!!!!”虽然被威胁了,但还是不想睁眼睛怎么办,这被衾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制的,那么柔软舒服。   还有阮晋崤的胳膊也好舒服,搂着不想放。   阮沁阳手掌缓慢的往上滑动,想去摸阮晋崤的咯吱窝。   手没碰到就被阮晋崤半路拦截:“放手。”   不要!   阮沁阳抓得更紧,头枕在他的胳膊上。他都说狠话了,她自然更不可能放开他。   “我要去净室,你想让我撒在你身上?”   阮沁阳猛然睁开了眼,雾蒙蒙的水眸圆的像是光滑璀璨的东珠。她睁眼不止是因为阮晋崤的话,更多的是因为阮晋崤抓着她的手,摸了他全身最炎热的地方。   她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捏了一下,里面好像真的有水液流动。   “!!!!!!”   阮沁阳撒手滚到了床脚,警惕的瞪着阮晋崤。   嘴上说要罚阮沁阳,但阮晋崤那里受得了阮沁阳远离他的模样,眉头微蹙,阮晋崤把人捞回了也原位,把歪掉的枕头扶正,确保她的头正确的枕在了枕头上,才含住了她的唇。   跟他慢条斯理的低头不同,他的吻猛烈汹涌,就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狠狠的吮吸她的味道,不获取到什么属于她的东西,他那颗心就像是一直被吊在半空中。   他的沁阳终于回来了。   回到他的身边。   沿着脖颈留下一枚枚咬痕,阮晋崤看着沁阳因为紧缩凹陷的肩,毫不犹豫舔了进去。   阮沁阳整个人绷得死紧,太痒了。   她从来不知道锁骨那块的皮会薄成这样,阮晋崤的舌尖就像是挖开了她的皮肉,舔舐她脆弱的血管,酥麻带着危险触感。   “你不是说要去净室?”阮沁阳结结巴巴地道,内急可是不能忍的事情。   她现在是真怕他像是他刚刚说的那样,“撒”在她身上。   “不急。”   阮晋崤抬头,把沙哑的声音压抑的格外轻柔,安抚怀里的女人。   阮沁阳看他猩红舌尖扫过唇齿,默默咽了口口水,现在真的是不用急的状态吗? 第103章   阮晋崤这趟净室去的有点久, 阮沁阳躺在床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不是密度比较大的浓稠液体挡住了本该出来的水流,所以才耽搁了阮晋崤小解的功夫。   虽然脑子一直转, 但阮沁阳却没胆子去看看阮晋崤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趁机溜走,因为全身懒洋洋的,脖子又被啃得生疼,还是不溜了。   阮晋崤从净室回来,就见被子捂住口鼻的阮沁阳瞪着圆滚滚的眼, 看模样正在等着他。   他本来怕沁阳闻到他身上膻味, 觉得他太过下流,想叫人送水沐浴,但见了她, 却不管直接上了床。   两人抱在一块,阮沁阳在他怀里轻嗅了下:“你身上香味怎么重了?”   “什么香味?”   阮沁阳也描述不出来,觉得像是阮晋崤自己的味道, 又像是他常用的熏香, 味道混合又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   “熏香。”想不出形容词,阮沁阳干脆乱扯。   “好闻吗?”阮晋崤吮了一口她的唇,“想不想身上也染上?”   阮沁阳迟疑, 总觉着阮晋崤的语气有些怪异。所以避而不答, 扫了眼墙角的沙漏:“大夫说等你醒来, 他就要再为你把脉。你这次亏空的厉害, 要仔细伺候才能补回来。”   也幸亏阮晋崤年轻力壮, 正是可以熬的年纪,要不然他那么折腾自己,换做年纪大一点的早就猝死了。   手按在阮晋崤平坦过分的小腹,感受着肌肉结实炎热:“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等到这层筋肉也瘦没了,你的腰得比我的还细。   说完,阮沁阳的腰就被掐住了,几乎是阮晋崤一掌的尺寸,阮晋崤眼尾挑起,瞧着沁阳。   “我本来就是夸张着说,难不成你还真想跟我腰一样细?”   阮沁阳哼了声,不管阮晋崤,拉了铃,让下人们进屋收拾。   准备的满缸热水都没有派上用场,青葵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大夫把了脉,两人用了膳。   好像有许多事等着他们处理,又好像并没什么一定要做的急事。   所以两人又躺回了床上。   “我离开镇江的时候跟我爹说,我要是要嫁你,就要改到遇到麻烦就想让你解决的毛病,免得以后成了亲帮不上你。”   阮沁阳顿了顿,想想现在她还是靠阮晋崤赶过来才脱离危险。   虽然靠着锦州驻扎的军队,她说不定没阮晋崤也有可能躲躲藏藏,等到刺客被抓完活下来,但更大的可能是被灭了。   “我要收回我跟我爹说的话,有危险还是躲在你身后好,我这次出来纯粹是好奇外面,想出门闲逛。”   “要嫁我,你后悔了。”   阮晋崤说得不是疑问句,平铺直叙,就像是在描述某个事实。   若是以前阮晋崤说这话,她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首先就忍不住心虚,但现在她却能很严肃的说阮晋崤想太多。   阮沁阳仰头,看着阮晋崤冒出胡渣的下颌,忍不住伸手揪了根,才对上他的眼睛:“我没后悔,就是对以后有种不确定,心里头有些慌,再者你也看到那些百姓多感谢我,我要是不管不来那对吗?”   问完,阮沁阳心里就叫了声糟糕,把问句抛给了阮晋崤,她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果真,就见阮晋崤点头:“对,他们的想法与你何干,与我们何干。在我心中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物,更何况他们区区一厢情愿的心思。”   阮沁阳轻哼,也不知道阮晋崤那些追随者听到了他这话,会不会纷纷质疑他不配为君,改投赵曜。   “当时场面混乱,我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原因跟你有关,我心里想如果我死了,留你怎么办。”   这不是哄阮晋崤,而是她那时候的真正的想法。   她心想她一定不能死,她若是死了,阮晋崤一定会难过伤心,觉得她耍了他、骗了他,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难以置信,到了生死关头,她人生努力活下去的信念竟然是不能让阮晋崤难过。   也就是那会儿她彻底认清楚了自己的心,她爱阮晋崤爱的不行,不管这份感情是由什么情绪转化来的,她就是不能没有他。   这世上不会有其他人给她这种感觉,是阮晋崤一步步教会了她拥有、享受他浓郁稠密的情感。   回过神她就已经被他牢牢的黏在网上。   “不只是你没了我不行,若是我没了你,在这世上也是行尸走肉了。”   阮沁阳手轻柔的拂过阮晋崤的脸庞,他的脸看着糙,但实则脆弱的很,她不过才拔出一根胡须,毛孔竟然渗出了一颗小血珠。   阮沁阳仰头卷进了嘴里,“养好身体,回京城我们就成亲。”   “沁阳……”   阮晋崤眸光灼灼,这声“沁阳”在他嘴里滚动几次,说出来时柔软含情,像是缠绵悱恻的喟叹。   这般的阮晋崤就是不会听她说腿断了,说断得好,醒来发现她在他床上,问她谁许她上/床。   阮沁阳窝在他的怀里:“哥哥,你还真好哄。”   “不是一直如此?”   阮晋崤捏着阮沁阳的下颌连亲了几口,他不是一直都被她吃定,只要她朝他软了神色,他就是没有尾巴,也愿意插上尾巴朝她猛摇。   /   说来也是巧,娄一豪被娄老爷扔到锦州历练,知道阮沁阳要到锦州来,就想着去看热闹。   没想到就看到了阮沁阳跳车,他正在附近,见有刺客就把阮沁阳给救走了。   阮沁阳不会拿自己安全开玩笑,到锦州前就安排了这边的心腹,给她准备了安全的住处还有人手,被娄一豪救了之后,就去找她自己的人。   而娄一豪本来都没事了,打算回自家,那些刺客大概是见了他救人,他背后的大锤太显眼,差点暴漏了阮沁阳躲着的地方。   幸好,阮晋崤来了。   阮晋崤跟阮沁阳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恢复元气,阮沁阳平日就吃得少,所以颠沛流离也没见瘦什么,两天一直躺着喝补汤反而胖了些,但是阮晋崤瘦下去的肉却都没补回来。   阮沁阳捧着阮晋崤的脸:“摸着感觉直接摸骨头似的。”   “那就摸这。”   阮晋崤拉着她的手往他的腰间放,“你不是喜欢摸着一块。”   话说完了,但阮晋崤的动作却没停顿,握着她的手还要从腰间往下滑。   阮沁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阮晋崤怎么用这种招数对付她。   实在是不该,不该!   阮沁阳顺手捏了把,就迅速收回了手。   “那些刺客招了什么?知道是谁做了吗?”   这两天阮晋崤和阮沁阳睡觉,但下面的人都没闲着,锦州的官员为了表明他们不是吃闲饭的,协助阮晋崤的人又抓了几个刺客。   在府邸也找出了两个眼线。   “人不是同一家,但招认却空前一致。”阮晋崤淡淡,“都说是受章家指示,因为太子妃的位置。”   “这话不像是假的。”阮沁阳皱了皱鼻子,章静妙之前盯着阮晋崤就像是狗看到骨头不撒眼,如今阮晋崤当上了太子,估计心里更急了。   阮沁阳猛地侧脸,仔仔细细的打量阮晋崤的五官,随后点头:“有女人跟我争你很正常,那么英俊的脸,没人迷恋就怪了。”   阮晋崤讶异挑了眼,伸手捏住了阮沁阳的鼻头:“沁阳迷恋我?”   “唔……”   阮沁阳仰头亲了口他的唇,耳尖绯红,避而不答。   “章家是一定参与了,但一定还有别人,娄一豪说追杀他的不止一伙人。”   不过这些人的目标都是她,所以格外团结和谐,和合作围堵娄一豪。   她这个太子妃还没当上,就有那么多人想害她,当上了指不定还有什么腥风血雨。   “赵曜与黎贵妃。”   阮晋崤吐出这两人,阮沁阳点头,其实想想也觉得是这两人。   赵曜不知道,但是黎贵妃怎么想都有动机,不是每个人都像是阮晋崤这样,江山可有可无。   “继续查下去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是他们做的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而比起这个,阮沁阳此时更担心别的,“你跑出京城,不用旁人说,我也知道会有多麻烦,才当上太子,恐怕谏官上奏你的折子都是堆满了陛下的案头。”   “我说要来,父皇封了宫门,他考虑过把我关起来。”不过还是心软了,所以放了他离开京城。   “非要我愧疚,你就不能说一点事都没有吗?”阮沁阳忿忿不平。   阮晋崤无辜地看向她。   “就是父皇关了我,我依然会来找你,沁阳,以后想去哪带上我。”   “你要是能缩小放在我袖里,我一定去哪里都带上你。”阮沁阳握住阮晋崤的手,打趣归打趣,正经事不能不管,“若是你因为我没了太子之位,那我……”   “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我又怎么可能让人夺去。”   阮晋崤轻笑,平平淡淡的语气,阮沁阳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睥睨一切的傲气。   “那我们回京?”   阮沁阳数着手指头,为了不耽搁定下的吉日,她估计在镇江都不能停留,要直接跟阮晋崤一起去京城。   “本说成亲你要骑着高头大马到侯府接我,没想到你人是接我了,却来了那么远,这千里你都来了。”   “不高兴?”   阮晋崤点了点阮沁阳撅起的嘴。   阮沁阳张嘴含住咬了口:“怎么会不高兴。”   更高兴的阮晋崤,含着她的唇吮了又吮,压抑道:“快回京城罢。”   回了京城,就可以成亲入洞房,就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 第104章   走之前, 阮沁阳拉着阮晋崤在没建成的雕像下头跟百姓们告别。   雕像周围的工具撤的差不多了, 只剩了木头搭的空架子。阮沁阳腿上还有伤,久站会不舒服, 阮晋崤就在旁扶着她。   阮沁阳纤细的手搭在阮晋崤的胳膊上, 堂堂太子爷被当做了配角,阮晋崤看着也不在意,站的笔直像是雕塑。   两人均是红色锦衣,娄一豪远远的看着,嘴里啧啧有声。   不知道还以为两人是要在这地方举行婚礼了, 穿的那么红红火火。   不过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挺顺眼的。阮沁阳在镇江就是世家公子们的梦, 他们都暗自瞧着有阮晋崤挡在前面,阮沁阳最后会花落谁家。   没想到最后肥水不流外人田,被阮晋崤“中饱私囊”了。   娄一豪摸了摸脸, 当初阮晋崤在镇江准备宴会跟他们比划,他因为最懂武,被揍得最惨, 现在想起来脸还是生疼。   阮晋崤还真是不要脸, 一口一个妹妹,然后把人叫到怀里去了。   “这些日子出了许多事情,我知你们是被人利用, 那日混乱, 但幸好只伤没百姓因此丧命。”   阮沁阳顿了顿, 她在内宅倒是没少跟下人们训话, 但那么大场面开口倒是没有过, “当初做这些只是无意之举,却没想到能受到你们那么多人的感激,你们的感激我都收下了,只是建庙建像都不必,我只是个普通人,若是你们在我身上投注了太多仰望,我觉着我可能后半生都会过的不自在。”   “再者我做的只是九牛一毛,陛下开明,若不是他肃清各地贪官污吏,改令鼓励耕织、经商,我做的都是无用功,我只是沾了陛下圣恩的小福气……”   阮沁阳来这里还有一部分就是要把这些好事推到皇上的身上,要造庙也该造明帝的,她算个什么。只希望明帝看在她那么拍马屁的份上,等到她当了他儿媳,他别太为难她和阮晋崤。   看到所有百姓跪下谢皇恩浩荡,阮沁阳心中舒了口气。   “你可要去吃喜酒?”   阮沁阳朝娄一豪道,“你救了我,喜帖我怎么都要给你下一张。”   阮晋崤在旁双眸有神地盯着娄一豪。   娄一豪又觉得脸疼了,摇头道:“这会儿我就提前恭贺太子与县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喜酒我就算了,我爹把我扔在锦州历练,就是不想让我乱跑。”   闻言,阮沁阳觉得有些可惜。   好像因为身边一直有阮晋崤的关系,她跟异性没几个关系好的,以前有个魏伯彦,被阮晋崤打了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这几天不过跟娄一豪稍微熟悉了些,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   “县主下喜帖就不要邀镇江的公子哥们了。”娄一豪给了阮沁阳一个建议。   他觉得那些人一定都不想接到喜帖,谁愿意看到阮晋崤摘了镇江之月,还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阮沁阳怔了下,半知半解地点了头。   见娄一豪走了,阮晋崤还盯着他的背影,阮沁阳眨了眨眼:“你心中是不是想着我与他相处几日都与他说了什么,他又与我说了什么?”   阮晋崤收回视线,大大方方地点头:“沁阳愿意都说给我听?”   “愿倒是愿意,但我哪有那么好的记忆,记得那么多琐事。”   阮沁阳拖长了声音,“我与他没说什么,我一直担心着会不会没命见你,又怕你听到我失踪的消息惊慌失措,哪有空跟别的男人相处,再者……”   “再者什么?”   阮晋崤看着阮沁阳鬓发上被吹动的芍药,手滑过她的眉眼,怎么会有姑娘比花儿还娇还媚。   “再者我喜欢的男子又不是他那样的。”   阮晋崤顺着她的话接道:“那沁阳喜欢什么样?”   阮沁阳退后了一步,水眸微眯,仔细打量面前的男人。   “丹凤眼,鼻梁高挺,肤色不要太白,嘴看而薄吻上去有肉,一对反骨耳,因为没耳垂,光喜欢咬我的耳朵。”   阮沁阳越说越来劲,“对旁人像是阎王,对我却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不知道冷戾的气质再怎么笑如春风,整个人也看着危险妖异,更是让人琢磨不透,不敢接近……不过我喜欢。”   目光滑过阮晋崤的衣裳,“还有明明喜欢深色,却因为我的霸道,爱起了大红大紫。”   “我想他对我的爱,也如同身上的衣裳颜色这般,浓烈鲜艳,浑身着火也要紧抱我不放,坚定的相信这世上除了他的怀抱,不会有更好的乐土。”   说完,阮沁阳抬手摸索自个头上为了配色插上的芍药,摘了花瓣填在了阮晋崤的唇里:“一直瞧着可是想尝尝味道。”   阮晋崤唇边噙着花瓣,狭长的眸子就像是星辰落入,低头吻住了阮沁阳的唇:“想尝。”   /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赶路,路中途就碰上了往锦州赶的阮侯爷。   阮侯爷看着女儿:“这次出行满足你的愿望没有?可觉得惊险刺激,有了这次以后应该就不想再乱跑了吧。”   阮晋砚掀开车帘,露出小脑袋火上添油:“大姐势必还会乱跑,但是应该会带上大哥了。”   阮侯爷太累,也不想继续纠正儿子的叫法。   “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定下的吉日,太子爷可要先回京城给陛下禀告?老臣既然来了,沁儿还是由老臣带回镇江,送到京城,不必太子爷费心。”   阮晋崤瞧着阮沁阳,点了头。   话虽那么说,其实阮沁阳就只是换了马车,大家依然是同路。   阮侯爷看着想叫阮晋崤走快一点,但听说他不眠不休到的锦州,身体亏空不能太过劳累。   只有瞪自家女儿:“快大婚的日子往外跑,错过了吉日,下一个好日子可在半年后。”   阮沁阳以为就是没赶到定好的日子到京城,那过个几天成亲也使得,怎么会要等半年那么久。   见吓到了女儿,阮侯爷神情满意:“现在知道怕了?”   “那咱们加快行程?”她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要是那么干巴巴的等半年,她的热情都要给浇灭了。   而且她晓得阮晋崤忍了又忍,是知道婚期不远,若是拖个半年,她说不定要捧着个大肚子进洞房。   见女儿低眸看肚子,阮侯爷表情一僵,心中冒出来一个想法,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是要加快行程,怎么也得赶在时辰到时到京城。”   阮侯爷心里想着自家女儿被太子做了坏事,也不想那么多规矩了,马车重新规划路线,不刻意在镇江停留,而是换了一条离京城更近的路。   喜服在大半夜时候送到了阮沁阳他们手里,马车摇晃,阮沁阳艰难的试了下,看得出这喜服阮晋崤盯梢了,图样都是她喜欢的。   她不过是心里想到了阮晋崤,就感觉马车停了一刻,某人掀帘而入。   阮沁阳眼也不眨,实在没想到阮晋崤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她爹跟他们一起上路,他也敢那么大大方方的进她的马车。   马车内只放了一盏小小琉璃灯照亮,车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阮沁阳伸手想挡住自己身上的喜服:“这个成亲时你才能看的。”   “图样是我画的。”   “那成品你也得婚礼时才能看。”   阮晋崤遮住眼,应了声好。   见阮晋崤坐下,烛影摇晃,阮沁阳不解他到底是来做什么,本来还以为是喜服送到了,他想看看模样跑来,但现在又那么干脆利落的遮住眼睛。   “你到底来是做什么?”   阮晋崤手掌挡着眼睛,侧脸面对阮沁阳:“今天是你十六岁生辰。”   “啊?”   阮沁阳怔了下,转念就明白了阮晋崤的意思。   这个生辰不是她身体出生的日月,而是她穿越过来落水的那天。   说起来庆祝这个日子还是她提议的,每一年到了这天都说好好感谢哥哥,然后让阮晋崤带她出门大吃大喝。   后面不知道怎么说的,就变成了她的生辰。   这些天太忙碌,她都忘记了这个日子,没想到阮晋崤还记得。   “现在要赶路,难不成你打算停下来,去吃长寿面?”   阮晋崤摇头,从袖中拿出一只檀木长盒:“你及笄时,我不在你身边,如同你补给我冠礼,我一直等着你十六生辰这日。”   阮沁阳看向盒子:“这是簪子?”   阮晋崤点头:“我亲手雕刻,想为你亲手插上。”   盒子打开,其中是一只材质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花簪。   阮沁阳及笄的三簪的都是工匠精雕细琢,但阮沁阳此时却看着阮晋崤制的簪子移不开眼。   “嗯,你为我戴上。”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阮晋崤说话还是不算数,簪了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阮沁阳,完全没继续遮住眼睛的意思。   /   京城城门大开,百姓不敢走大道,怕堵了婚车进城。   只是这等了半晌,也没见到动静。   楚媏在酒楼雅间最好的位置,曾经她在这儿是为了看阮晋崤,如今这会儿她竟然是在看阮晋崤娶妻。   而且还等的焦躁不安。   “他们不会是还没赶到京城吧,这要再晚点,那就凑不上吉日了。”   楚媏皱着眉,若是都赶得那么卖力,还是差一点时辰,阮沁阳那娇气性子可不是得要气死。   就像是应和楚媏的话,城门终于有了动静。   七彩琉璃华盖翠帷彩舆,大红缎在风中飞舞,香花开路。   看着宫女们撒花,楚媏忍不住一笑,阮沁阳之前就说雅郡主的做派挺有意思,凡到哪处,就天女散花,没想到她找了这么个机会学了一次。   不过因为是她,所以她看起来,觉得比看雅郡主顺眼多了。   “我们也走吧,进宫等着。”   楚媏最后看了眼马上的阮晋崤,她第一次见他,是他进京听册封,那时候他也是坐在马上。   眉眼俊朗,气质如同万年寒冰,如今脸还是那张脸,气势依然高高在上,但却不想那时候那般生人勿进,穿着大红喜气的衣裳都抹不去他的冷硬。   现在像是冰化了。   /   皇家婚礼与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不同。   阮沁阳跨过了几个盆子,被女官带着进了大殿,开始拜礼。   一拜天地。   天作之合,花好月圆。   盖头遮着,阮沁阳看不见阮晋崤,捏着红绸缎,还是比较喜欢现代的婚礼,在众人面前彼此承诺,可以握着彼此的手。   二拜大家。   天子庇佑,龙凤呈祥。   夫妻对拜。   地生连理枝,水出并头莲。   两人相对,阮沁阳觉着掌心微痒,片刻才反应过来,阮晋崤挠了她。   这个不正经的男人。   阮沁阳抿唇,悄悄捏了回去。   这夫妻对拜用的时辰比之前都久,观礼的人四目相对,不知是怎么回事。   赵曜扫见了两人的小动作,轻哼了一声,现在好罢了,等到了阮晋崤掌握更多更大的权利,阮沁阳依然得称呼别的女人为姐妹。   送入洞房。   走到半道,阮晋崤直接把阮沁阳抱起,低声在她耳畔道:“你鞋底软,走着脚疼。”   宫女们惊呼连连,眼睁睁看着太子把太子妃抱进了屋子。   不过,阮晋崤注定失望。   屋中可不空,里面站了满满的人,见阮晋崤抱着媳妇进门,苏嬷嬷咳嗽了声:“太子,要先饮酒。”   而且喝了合卺酒,还要去待客,太子怎么就那么心急。   阮晋崤面黑的把阮沁阳放在床榻坐下,忍了再忍,才没把屋中的人轰出去。   “既现不洞房,不必挑盖头。”   阮晋崤推开了玉如意,沁阳的红妆他一个人看够了,那么一大伙人杵着,他不想掀。   “这……”   女官看向苏嬷嬷,苏嬷嬷也没法子,见阮晋崤坚持,迟疑道:“那合卺酒?”   “我与太子妃单独时再喝。”   阮沁阳只是脸遮住了,耳朵是好好的,听着阮晋崤一句句的话,真想伸手捂住他的嘴。   在阮晋崤这也不行,那也不要的情况下,阮沁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没吃,干巴巴的说了“生的”。   而有人把这边的状况告诉了明帝与太后,怕阮晋崤赖在喜房不走,特意找人看着他,在他把屋里的人赶走时,把他一块拖走了。   在酒席上,虽是阮晋崤大喜的日子,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朝阮晋崤敬酒。   连明帝看着儿子的黑脸,都忍不住发笑,与太后嘲笑阮晋崤吃不着肉臭脸的样子。   太后见状倒是安心了不少,本以为两人早就没了规矩,现在看来都是讲规矩的孩子,外头的人都是看了嫉妒,胡说八道乱传闲话。   “陛下别笑了,还是放他去罢,耽误了哀家抱曾孙子,陛下打算怎么赔。”   明帝笑了笑:“太子跟太子妃的感情让人羡慕,朕不做那遭人怨的。”   大手一挥,把儿子叫到跟前,“和和美美,早日让父皇抱上孙儿。”   说完,放过了没把椅子坐热的儿子,让他想干啥干啥去。 第105章   满目的喜红。   盖头用的是鲛缎, 隐隐能看到盖头外面的模样, 不知道这屋里是点了多少根蜡烛,一簇簇的光亮, 像是一颗颗温柔的小太阳。   又亮又热, 让人心头也跟着发光。   “娘娘,可要奴婢给你按按肩?”   拜了天地,称呼全然改变。   阮沁阳点头:“这发冠太重。”   太子妃的凤冠,又金又玉,虽然工艺好, 上头的凤凰展翅欲飞, 但底座的鎏金依然沉重,再加上喜服上镶嵌的宝石跟东珠,压得她整个人喘不过气。   她本来打算进了洞房就先去了头冠和礼服, 但看刚刚阮晋崤走时候的样子,明显一切都打算亲自来。   她既然爱他,就只能自己受点委屈, 让他高兴。   宫女刚伸手, 还没碰到主子的肩膀,就听着门扉响动,本该在席前的太子爷出现眼前, 宫女揉了揉眼睛, 这不是才走没多久一会, 怎么就那么快回来了。   “沁阳肩疼?”   阮晋崤大步流星, 挥开了宫女, 自个的手伸了上去。   力道刚刚好,不轻不重,阮沁阳低眸瞪着放在她肩头的手:“你不会是走到半途又回来了?”   阮晋崤还真是不怕丢人。   “是父皇允我回来。”   那不是更丢人。   阮沁阳脑海里浮现阮晋崤在席上焦躁不安的模样,让明帝都看不下去,然后让他早些回来。   她平日里是多饿着他,让他那么迫不及待。   阮沁阳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与他相比,她的手太小,感觉就只能拢住他手背的一半。   “别按了。”   “你们都退下。”   阮晋崤挥退了屋里的侍女,注视着红盖头,并未用玉如意,而是亲手掀开了盖头。   浓欺红烛艳,佳人肌肤赛雪,眸光盈盈,倒映了烛光罗帐。   阮晋崤手顿了下,才取了旁边的合卺酒。   “同饮一卺,此后我与沁阳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肉麻不过的话被阮晋崤说得格外认真,就像严肃的承诺。   阮沁阳轻轻颔首,接过了瓠瓜:“此后你不负我,我不负你,共甘共苦,生死与共。”   “好。”   阮晋崤柔了眉眼,眼眸略弯,“死同穴。”   也就是阮晋崤能在大婚的日子把这种不吉利的话说的情意绵绵。、“好。”   瓠瓜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阮沁阳头还没低下来,就感觉到阮晋崤的手放在了她的领口,顿时慌张:“我们不说其他话了?”   那么快就要进入正题。   “要说。”   阮晋崤抬手剥去了沁阳身上坠满宝石的外裳,沁阳顿时感觉身上一轻,“还有头上的发冠……既然要说,你褪你身上衣裳做什么?”   “用身体说。”   阮沁阳怔了怔,这样也行?   这般自然是行的,屋中红烛摇曳,把屋子照的如白日般明亮,看到窗外的云彩,现在的确也还是白天,太阳还差一线才落下。   “要不然吹灭了烛火再……”阮沁阳缩在床角,细声细气地建议道。   阮晋崤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之前亲就完事,如今扒光了喜服,却只是盯着她看,深邃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她,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   阮沁阳是不爱害羞的人,此时被阮晋崤的目光看着全身都泛了绯红,淡淡的粉色,又水又嫩娇生生的,还真是被阮晋崤看出了“一朵花”。   阮晋崤缓缓摇头:“洞房花烛,烛不能灭。”   “那你倒是快……”   阮沁阳手躲躲藏藏的遮着,耳尖通红,要是阮晋崤要是再看下去不做事,她估计整个人都要被他看爆了。   到底是有什么好看的。   阮沁阳的催促让阮晋崤笑了起来,是沙哑的、低沉的,喉咙管震动,带着愉悦的笑意。   不过这笑很快就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阮沁阳本以为一切开始,她身上快爆炸的热度就会下去,但实际上好像更难受了。   肌肤透出的绯色被更浓郁的颜色覆盖,阮晋崤顺山峦叠嶂绵延而下,唇舌吮吸留下一道道深入肌肤纹理的痕迹。   “之前那些书你是不是都看的很进去。”   阮沁阳还有空问阮晋崤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沁阳让我看的,我当然都会记入脑子里。”   “不是我……”   “沁阳学了那么久的舞技,何时跳给哥哥看,嗯?”阮晋崤沙哑的声音染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每句话都像是满足的喟叹。   阮沁阳满脸通红:“……”   “舒服吗,沁阳怎么不理哥哥?”   阮晋崤勾勒沁阳的眉眼,含着她的唇,迫切的摄取她的一切。   ……   娇花承露,红烛融入了木里,紧紧向贴不分彼此。   阮沁阳坐在八宝镜前,浑身疼的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古代会有新婚夫妇要大清早见长辈的规矩。   若是明帝完放回阮晋崤还好,他放的早,时辰越多阮晋崤能利用的时辰就越多。   整个人就像是不知疲惫的机器,她这块田一晚上被他耕的肥沃的什么种子都能种的下了。   比起阮沁阳的缓慢梳妆,阮晋崤已经全都整理妥当,头带玉冠,神清气爽。   半跪着从后头抱住了媳妇,手在她腰上轻柔的捏了捏:“不若我跟父皇与皇祖母说说,之后再去?”   阮沁阳看着镜中阮晋崤靠在她身上的侧脸,真想在他脸上咬一口,之前还道他的脸消瘦了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补得起来,不过一夜,她现在再看,就觉得红润有光,没了之前消瘦的可怜相。   所以说阮晋崤这是采阴补阳了?   阮沁阳扶着腰站起,刚站起来就觉得腿又疼得厉害:“给长辈请安自然是越早越好,我是新妇要懂得规矩。”   不过说完,阮沁阳立刻接了句,“不过我回来就要躺着休息。”   “嗯,我陪你。”   阮沁阳斜眼瞧他:“不,你要睡榻上。”   “沁阳……”阮晋崤抿唇,那双在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眸子,此时委屈的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   阮沁阳侧头不再理他,她就是被这个眼神骗了,所以现在腿站久了还颤抖。   男人啊,都是吸人精血的小妖精。   /   西太后和明帝都是和善不过的人,体恤新婚夫妇,明帝把早膳移到了安宁宫用。   阮沁阳到了安宁宫,见西太后看着她迈步艰难的动作发笑,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都是好孩子,站在一起跟金童玉女似的。”   西太后接过了阮沁阳的茶,见阮沁阳起身阮晋崤自然扶了一把,笑眯了眼睛。   不管以后如何,小儿女们甜甜蜜蜜,就叫他们这些老人见了开心。   西太后备的礼是枚血玉镯子,西太后握着阮沁阳的手戴了上去。   越是好的玉越仙气,这镯子戴到阮沁阳的手上,其中的玉絮都灵动了起来。   “果真是个仙女儿。”   阮沁阳羞涩笑了笑:“谢皇祖母馈赠。”   再见明帝,阮沁阳心中有些惊讶,虽然明帝笑得灿烂,眉头的“川”字淡了许多,依然能见着几分往日的英俊,可双鬓发白,又比之前老了不少。   怪不得黎贵妃那么急呢,要是明帝去了,她的那些恩宠都成了过眼云烟。   “经历这次劫难,你们既赶上了吉日,就证明有那么个缘分,高兴的日子朕不说那么多,沁阳你以后好好看着太子,他虽然比你年岁大,想事情做事情却没你沉稳。”   茶敬到明帝面前,明帝收了收脸上的笑意,沉声地道。   西太后闻言,瞟了儿子一眼:“皇上既然知道是大喜的日子,气还是留到崤儿假完了,回朝堂再说。”   他要是想发脾气,大婚他都不会出席,明帝看着儿子与儿媳妇紧紧牵手的模样,把叹气憋了回去:“小夫妻和和美美,沁阳若是被崤儿欺负了,只管来朕这里告状,朕帮你教训他。”   阮沁阳羞涩点头。   “儿臣不会欺她,只会宠她,父皇可能等不着沁儿告状。”   阮沁阳这回不是装的,脸上真有红晕了,不知道阮晋崤怎么那么无聊,跟亲爹叫板个什么劲。   明帝话堵在嗓子口,哼了声:“臭小子,最好你说到做到,要不然沁阳以后告状了,你看看你怎么自打嘴巴。”   阮晋崤对上媳妇的眼,嘴唇微动,做了个“不会”的口型。   这小夫妻甜的跟蜜糖似的,明帝牙酸把人赶走了。   离了安宁宫,按照礼节两人去了东太后那儿。   东太后已经迅速哀老,头发花白,整日卧床不起,说话也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字。   阮晋崤怕坏了媳妇的心情,只是带着她在外殿与东太后请了安,并未去内殿见人,便牵着媳妇走了。   阮沁阳回头看着殿门,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东太后生气嘶吼的声音。   仰头看向嘴角含笑的阮晋崤:“锦州的是你打算怎么与陛下说?”   阮晋崤俯身在媳妇唇上亲了口,亲的她嘟起了嘴才松嘴,眸中盈盈光彩:“这几天只提你我。沁阳,我又想抱你了。”   阮沁阳:“……”轮椅呢轮椅呢,怎么就扔到锦州了,分明这几天才是它大放异彩,派上用场的时候。 第106章   “五姑娘不会是疯了吧?”   “突然就上吊自缢, 没死成每日在房里披头散发,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疏绿刚从章静妙的屋里出来, 就听着小丫头围着嚼舌根。   不顾手上还端着放有药碗的红木托盘, 疏绿气冲冲走过去:“姑娘不过是病了,你们不做事在这里嚼舌根也不怕被割了舌头。”   小丫头一哄而散, 不过有大丫头路过, 见到气急的疏绿, 捂嘴笑道:“欺负这些小丫头做什么?五姑娘本就是疯疯癫癫,老爷都被她吓得不敢请大夫上门了。”   “你给我住嘴, 主子的事情, 哪轮到你非议。”章家姑娘嫡出的姑娘只有三个,但庶出的一大堆,这幸灾乐祸的丫头, 就是一个冒尖庶女的丫头。   “我这是就事论事,哪里是非议了。再者我说这些也是为了疏绿你, 五姑娘好的时候, 你跟在她身边自然是沾光,现在还好,你还算是得脸大丫头,再过一阵我看你再吼小丫头, 她们也不会怕你。”   下人之间的捧高踩低格外赤。裸。   疏绿怎么可能不明白她说的话,要是姑娘一直疯下去, 她别说配人, 可能就那么一直顾着姑娘当老姑娘。   而且这还是最好的一条路, 就怕……   “你自己好好想想,既然大夫都不请了,老爷看来是放弃了五姑娘,既然老爷都放弃了,你何必空守着,还不如趁着还有人卖你面子,早早的寻前程。”   那丫头说完,看疏绿神情恍惚,咧嘴得意地笑了笑,甩着帕子走了。   疏绿留在原地,看了看手上的药盅,又看了看院门,听到章静妙的屋子里又传来了敲击的声音,脖子缩了缩。   这一段时间她家姑娘一直都很奇怪,焦躁不安的在屋里来回,她隐约猜到跟太子订婚有关,但是没想到姑娘会在听到阮沁阳找到之后,竟然疯狂到要上吊自尽。   若是迟一步,大夫说就彻底救不回来了。   而虽然救下来也坏了嗓子,大夫说要是好好保养,大约还能恢复以往,可是姑娘日日尖叫,说什么要再从来一次,彻底吼坏了嗓子,再也发不出曼妙的嗓音。在她看来她家姑娘就是魔怔了,被妖魔上了身所以要自己毁了自己。   说什么她本该是太子妃,本该是一国之母,阮沁阳是孤魂野鬼抢了属于她的位置,她要重新回到太子被认回前,改变现在不对的一切。   这话任谁听都不会觉着阮沁阳是孤魂野鬼,反倒会觉得她家姑娘被鬼附身了……   不止说疯话,章静妙还一直不停的寻死。找不到尖锐的东西,就设法撞墙,只能把她绑住才能制住她。   这股疯劲,有时候她都要忍不住相信,她家姑娘真活了没阮沁阳的一辈子,因为没选对人死了,只要她再死一次,就能回到太子刚从辽东回京的时候。   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疏绿重重叹了口气。   她现在不担心章静妙的安危,只担心她自己,因为章静妙光说胡话,老爷都不请大夫了,而她这个贴身伺候的,听进了那么不该听的,又会落到什么下场。   “我舍不得静妙,她才刚满十六,如花的年纪,还没嫁人生子,怎么就能那么去了。”   太傅夫人掩面痛哭,“你忘了你以前花了多少精力栽培静妙,花了多少功夫,让全京城的人承认她才貌双全,是京城第一才女,你怎么忍心又亲手毁了这一切。”   章太傅满脸疲惫地坐在太师椅上,发妻哭的厉害,他却没有精神安抚半句。   是啊,他怎么可能舍得毁了自己的心血,前面两个女儿他也是费了心力,但是远远不及从小聪慧的五女儿。   要是可以保住人,他怎么不想保。   但现在留着女儿只会毁了整个章家。   阮沁阳怎么就运气那么好呢,已经设局把她抬高,让她忘乎所以,她却还是防备的那么严实,竟然在锦州早有布置,竟然逃过一劫,活着回了京城成亲,成了太子妃。   “如今京城只知太子妃,静妙是自己毁了自己。”章太傅哑声道。   “从哪里冒出的太子妃!太子妃强势就强势,咱们静妙依然能嫁给王孙贵族,她只是现在一时糊涂了,不会一直这般,你再等等,说不定再过几日……说不定再过几日她就能好了。”   要是能再过几日,他当然也想再过几日。   如今是太子大婚,才一切风平浪静,等到这几天过了,陛下跟太子焉会不调查阮沁阳在锦州遇险的事情。   静妙在这几天大病去世会十分惹眼,但是若是不去世,按着她现在的癫狂,别人恐怕没逼问,她就把所有话给招了。   死了还有一搏,不死全家完蛋。   “就说静妙染了见不得人的病,不让别人见她。”   章太傅沉声:“你以为陛下跟太子是好骗的?他们难道不会派太医来看?”   “那咱们让静妙暂时说不了话……”太傅夫人哭道,就是毒哑了,也比人没了强。   章太傅疲惫地摆了摆手:“好端端的哑了,要是被太医看出来,反而要命。还不如趁着现在死了一把火烧了干脆。”   “还要烧了……”太傅夫人哭的喘不过来气,人要是罪大恶极,才会一把火给烧了躯壳,生生世世都活在烈火焚烧之中。   只有那些穷的不能再穷染了重病的平民才会被烧毁尸体,她的女儿是千金之躯,从小锦衣玉食,被所有京城贵女羡慕,被世家公子们追随,怎么可能也要受这般的罪。   “佛家师傅也行火葬,你切勿妇人之仁,要多为章家着想,你可不止静妙一个女儿,还有瓶儿,叙儿……”   章太傅说完,不再多留已经下了决心,准备安排一切。   当初女儿跟他说,她经历过一世,知道阮晋崤会当上皇上,他觉得女儿是章家彻底的福星,他们章家受上苍眷顾,竟然在做错选择之后,还有重来的机会。   但是现在他却不知,这重来一次是福是祸。   这一世会不会比上一世更惨。   /   “爹你来了!快帮我,只要我自缢,就能回到一切刚开始的时候,等到下一次,我一定一回来就叫爹爹杀了阮沁阳,不,阮晋崤太爱阮沁阳了,我们不帮他……我们告诉田家,我们跟田家联盟杀了阮晋崤……”   章静妙并没有彻底疯了,她还是认得了人,只是神情宛若疯魔,眼神怨毒疯狂,不见平日温婉。   一副好相貌也毁了,脸上没有血色,疯婆子的姿态,叫人望而却步。   章太傅见着女儿乱糟糟的头发,伸手抚了抚,章静妙抖了下,乖乖让父亲摸发。   “爹爹,我没疯……我都是为了章家,为了章家的未来,若是我当上皇后,章家就是国戚了,爹爹你就是国舅,再等我生下太子,我们章家就彻底不同了……”   章静妙声音哑的已经快发不出声,却还是十分费力的把这些字吐清楚,像是只要把这些话说清晰了,这一切就能达到。   “爹,快让我自尽吧,我要回到阮晋崤没进京前,到时候女儿还会跟爹说,说阮晋崤会成为皇上,只是他不喜欢女儿,所以咱们要帮赵曜,要帮四皇子……是女儿小看他了,他是有本事的,只要给他机会,只要告诉他还有阮晋崤跟他争抢皇位,他就能立起来了……”   “好。”   如往常不同,章太傅这次点了头。   章静妙神情恍惚地抬头,像是不相信自己一直求的事竟然得到了同意。   “静妙,爹爹同意你寻死,为了章家你是个好女儿。”   得到了同意,章静妙眼中的疯劲反而更浓,全身都剧烈的疼了起来,抬手摸着脖子道:“可是好疼,脖子好疼,我怕……爹爹,我怕……爹爹我不想死了,我已经死了两次了……”   眼泪从腮边落下,章静妙可怜兮兮,看着章太傅的视线也慢慢充满了恐惧,“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再死一次……”   “静妙……”   见章太傅靠近,章静妙连滚带爬的往门口冲,觉得章太傅就是刽子手,随时都会要她的命。   章静妙的反应让章太傅始料不及,他本来以为女儿要死,他的决定也算是如她意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她又这般。   不过人是彻底疯了……   章太傅眼露不忍,看着女儿抱着门槛,一边尖叫要当皇后,一边又可怜兮兮的摸自己脖子说不想再死了。   章太傅让心腹捂住了她的嘴,重新把人绑在了榻上。   “主子,五姑娘这样得尽快行事。”   章太傅闭了闭眼:“就今晚。” 第107章   章静妙还是没死成。   太傅夫人舍不得女儿, 偷偷去见了女儿一面,这一面听到了章静妙叫她娘亲, 捂着脖子说她不想死。   此情此景,太傅夫人怎么可能忍心抛下女儿, 所以就设法把人送到了府外躲藏,而一藏逃过了章太傅动手, 却没逃过被阮晋崤找到。   太傅夫人因为舐犊之情留下了章静妙, 而留下章静妙却害了整个章家。这件事在阮晋崤看来没什么可多想的, 但是他跟阮沁阳说的时候, 特别道:“就是章静妙死了, 我也不会放过章家。所以太傅夫人不管留不留下章静妙都没什么作用。”   闻言, 阮沁阳瞟了阮晋崤一眼:“你是怕我可怜太傅夫人一片慈母之心,怪你太过狠毒, 所以先跟我说这些?”   阮晋崤轻笑:“我自是知道沁阳跟我站一边, 只是怕你可怜章家,想放过章静妙。”   “她的婢女说,她突有一日就对你感了兴趣,她疯了之后还说她经历过一次轮回, 知道你会为皇, 所以设法接近你,为此想害死我……听到这些你就不觉得疑惑?”   阮沁阳眨眼,好奇地盯着阮晋崤, 不错过他的表情变化。   章静妙绝对是重生的了, 她说的这些疯话才是关注的重点, 但是阮晋崤都是轻描淡写,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我怎会不在意,她想害死你……”   阮晋崤还没说完,胳膊就被阮沁阳咬了一口,阮沁阳舔了舔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你就半点不相信她的话?她说你原本喜欢阮姀,原本厌恶我,恨我弄死了阮姀,还为了报复我,把我囚禁宫里。”   “你何时弄死阮姀了?”阮晋崤说话总是抓不住阮沁阳说话的重点,“为了报复你,把你囚禁宫里?”   阮晋崤起身,把阮沁阳抱起扔到了榻上:“报复两说,我如今倒是想把你囚禁在东宫的榻上,日日听你莺啼燕啭。”   阮沁阳脸色通红,捏了捏他的鼻子。   “你不是说你不重欲。”   阮晋崤点头:“我不重欲,我重你。”   眼看着阮晋崤也要挤上榻,阮沁阳推了推他的胸膛:“我们还没说完,章静妙你打算如何处置?”   对于章静妙,阮沁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重生的人不该是天命之女,何况又是章静妙那般出身的。现在人却疯了,还害了章家一家。   谋害太子妃,扇动百姓为盾,造成百姓无辜伤亡,这可不是容易了结的事。   反正章太傅已经被夺了官职,被收押在了大牢。   “我能不能去见见她?”阮沁阳朝阮晋崤道。   “见个疯子,然后认为她的话有迹可循,再来咬我?”   阮晋崤把手臂伸到媳妇的面前,让她看他手臂上她刚啃的牙印。   阮沁阳呲牙,她怎么觉着成亲后,阮晋崤越来越不正经了。   “我就是咬你怎么着?”   “自是欢迎,沁阳把我全身啃了都无所谓,何况区区的手臂。”阮晋崤身体越来越倾斜,倒在阮沁阳的耳边,嘴唇的热气送进她的耳蜗。   阮沁阳一个激灵:“那就带我去见见她。”   阮晋崤懒洋洋地躺在她身旁:“歇了午觉再去。”   阮沁阳瞧他的眼神,就晓得他在想什么白日不能想的事情:“你是怎么说的,之情不是说大婚假胡闹那几日,假过完你就放我休息。”   “我伺候着你不舒服?”阮晋崤沙哑的嗓音微微上挑,神情多了丝自责。   阮沁阳:“……”她输了。   /   地牢环境太差,阮晋崤唤人把章静妙带到了单独的审讯间。   阮沁阳有想见章静妙这个想法,但是真见到人,其实没什么话想说。   章静妙的头发似乎之前是梳了简单的结髻,因为她一直挣扎,乱糟糟的像是鸟窝。而脸上因为一直哭闹,娇嫩的脸干裂裂口,伤痕被章静妙扣的血肉模糊。   看着这样的章静妙,阮沁阳很难想象她以前自信满满的模样。   “你们怎么来了?”   章静妙并未看阮晋崤,而是直直盯着梳了妇人髻的阮沁阳。   “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孤魂野鬼,我听说阮沁阳三岁的时候落过水,你是不是就是那时候附了她的身!你这个怪物,为什么要抢我的位置——”   章静妙尖利的嘶吼,她的手没碰到阮沁阳,就被侍卫拦住,掠倒在了地上。   身体碰触到冰冷的地面,章静妙猛地用头砸地:“我要回去,我要重来,我不该是输家……我章静妙不该输……”   阮沁阳站起看向她:“为什么说我抢你的位置?你要是得到了,我才算是抢,你从未得到过,你明明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又为什么把我当做罪人。”   章静妙突然安静下来,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好疼,好疼,我不想死……爹,娘,静妙好疼,静妙不要当四皇妃,不要当皇后了……”   章静妙喃喃自语,捂着伤口缩成一团,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阮沁阳最后看了她一眼,牵着阮晋崤离开了地牢。   她大概明白章静妙的状态,大概她上一世嫁给四皇子跌入低谷,心里就有了些毛病,后面发现重生,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心里的毛病又加重。   本来心里状态就脆弱,然后一直想弄死她没弄死,想到这一世会跟上一世一样,整个人就崩溃疯了。   走出地牢,阮沁阳还一直想章静妙的事:“若是没有我,你会选章静妙吗?”   阮晋崤停下步子:“若是没你,这世上也不会有我。”   “嗯?”   阮沁阳抬眸,髻上步摇叮咚,“怎么就没你了。”   “有了阮沁阳,所以有阮晋崤,这本就是因果关系,没了阮沁阳,这世上的阮晋崤又怎么会是阮晋崤,既然不是我,我又怎么知道他会选择谁,会不会选择章静妙。”   阮沁阳眯眼,总觉得阮晋崤是不是已经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手上的点翠鎏金护甲套扣了扣阮晋崤的掌心:“你倒是会回避问题,你这般说那我也不用问你下一个问题了。章静妙说我是孤魂野鬼,你应该不在乎,因为我就算是孤魂野鬼,也是我造就了现在的‘阮晋崤’,你我是因果,彼此相连,什么样的我决定了什么样的你……”   说着,阮沁阳自己都有些气短,她哪有那么厉害,直接就决定了阮晋崤整个人了。   阮晋崤却毫不在意地接了下去:“有你才有我,所以我永远属于你。”   说完,不顾旁边的宫人,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说到彼此相连,这夜快黑了。”   阮沁阳:“……”她要是听不懂他的暗示就怪了,这男人开了荤之后,是不是满脑子想的都会是那件事情。   /   章太傅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章静妙的身上,试图逃过一劫。   明帝虽然气他早知道阮晋崤是皇子,却装模作样,还让女儿装疯卖傻让他对阮晋崤和阮沁阳猜忌,但怜他是老臣,为大明算是尽了不少力。   饶了他一命,判了流放。   只是章太傅有了年纪,平日又养尊处优,这流放只不过是暂且保命,估计不要几年也会葬身异地。   章静妙自然是被判了问斩,有才子愤然,知晓章静妙是因为派人刺杀阮沁阳被问罪,竟然还建议阮晋崤娶章静妙为侧妃。   阮晋崤砍了个脑子不清醒才子的脑袋,其他才子脑子全都清醒了,没人再敢“妖言惑众”。   章家人树倒猢狲散,楚媏本来厌恶章静妙,见到章家的模样,都哑然地不会知道说什么。   京城短短一阵子,少了权势遮天的田家,如今又少了清流世家章家,估计所有人都会安静一阵子。   赵曜和黎贵妃乖觉的很,一个参加完阮晋崤的大婚,就去了封地,远远的离了京城的是非;另外一个专心养育两个皇子,日日去跟西太后请安,时不时给明帝做点心把人伺候的妥妥帖帖,跟娘家的来往也都少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阮沁阳看就知道这两人不好对付,之前阮晋崤说不止一伙人行刺她,明帝就歪了过去,直言既然全都指认章家,就不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想来就算证据摆在明帝面前,明帝可能都不愿认。   阮沁阳想了想书中明帝驾崩的日子,搂着阮晋崤的臂膀道:“别让父皇为难,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宠妃,你又是个冷清的,若是那两个人都没了,只剩下你,他可就要把全部心神都灌注在你身上,视线放在你身上半点不移。”   阮晋崤皱了下眉,似乎是脑海中有了个被老头子盯着不放的画面。   沁阳盯他是美好,但换成一个老头子,可就敬谢不敏。   虽这样,阮晋崤依然坚持自己的打算:“有了确凿的证据,陛下保不住他们。”   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放过任何参与者,只是给他们排了先后顺序,“我不会莽撞行事,我既要伴你到老,又怎么舍得狂妄自大,舍你先走。”   “那……你别太过咄咄逼人,惹了父皇不喜。”阮沁阳本来是想劝阮晋崤暂且饶过他们,等到明帝驾崩以后,一切再慢慢清算,但见阮晋崤的神态,她突然想开了。   他们跟赵曜他们的仇始终都有,早解决早轻松,阮晋崤的性子明帝又不是不晓得,拖只会让明帝更胡思乱想。   一切顺其自然,她信阮晋崤的决定,再者她也会在旁边看着。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阮沁阳伸出了手,水眸盈盈,依稀让阮晋崤想起,她小时候被救上岸,躺在地上下意识朝他伸手,要握着他的模样。   被水洗过的干净眸子,万物模糊,只倒映了他清晰可见。   阮晋崤牵起媳妇的手,扬唇:“我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咯~   我要开始写番外辽~   我还记得这本写到十多章,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崩溃了一次打算溜了,后面把话都说出来,反而觉得心情变好,所以我觉得交流还是挺重要的,不能因为怕你们知道我的心路历程嘲笑我,就不?祷癚aq   我当时说成绩什么的,其实只是找的借口,我当时有点陷入僵局了,气自己写文没目标,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到达的高度,或者是她们想用笔触感动一些人,而我想的都是千万不要跟读者熟悉,跟读者熟悉了,他们就要对我有期望,我就要负责任,我就会自责我写不出来他们期望的作品,我就不自由了qaq   但是跟读者划开界限了,我自己又为了惧怕失败不写我自己想尝试的题材,想用狗血俗套的剧情写一个个的故事,那我写文到底是为什么,我又怕读者喜欢引起讨论度又怕自己在乎,那我写个屁啊。   我今年就是这样一直反复拉扯,到了年末才清醒了,目标和计划都有一点了,2019我会更认真的对待自己,对待我的文,啾咪~   再回到这一篇文,这篇有点为开文而开文,我当时回古代频道,看了眼流行题材,就来了本兄妹 穿书,我觉得一个作者如果是很喜欢一个题材而开文,那就会很有表现欲,可能写得不算好,但会有了种发泄了的爽快感。   为了开文而开文,我也不是说这本写的差,只是有种在原地吃老本的感觉……   优点还是有的,在互动上,设定上……我这个人虽然是写文的 ,写故事行,让我脱离故事表达什么,我觉得很多时候我表达还没有读者说得好。   反正不好的我心里有数,进步我心里也明白,下一本会更好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