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子是女配》 作者:春深君 文案: 穿成书中渣男主,怎么破? 闵应(唐悦悦):实力宠妻可破 为了不让自己的女配妻子黑化,闵应开启了日常宠妻属性。在此期间顺便打打怪升升级,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原书中的白莲花女主,爱上哪上哪吧,闵应表示自己无福消受。 内容标签:性别转换 甜文 穿书 朝堂之上 主角:闵应、穆雨棠 ┃ 配角:…… ┃ 其它:女穿男,1v1 作品简评: 一朝穿越,性别改变。穿成自己看过的小说中的渣男主。新新男主闵应选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便将还没黑化的女配妻子宠成掌中宝。至于原书中的白莲女主,闵应表示,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主角自然死亡之后离奇穿越到一本看过的重生小说里,而且性别改变,身份变成了小说中的男主角。主角原先看书时就对男女主角非常厌恶,心疼怜惜书中女配。这次穿越,他想要做的不仅仅是活下去,还想要改变女配妻子的悲惨命运。主角三观正,对于自己的渣男身份认识的很清醒。所以在努力让自己不歪不渣的道路上,还兼职了一把忠犬相公。   ☆、1.第一章(捉虫)   唐悦悦看着病床上的自己慢慢变的苍白,周围只有仪器冰冷的滴答声。活了几十年,她此时并没有什么遗憾。她一生未婚,最亲的父母也已经先她而去。   自从知道自己得了这不治之症之后,唐悦悦已经提前立下了遗嘱。从最初的恐惧死亡,到后来的坦然面对,她已经尽力的说服自己。   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唐悦悦不知道,此时她的身体突然变的越来越透明。   唐悦悦此时只感觉周围满是闭塞挤压之感,还微微有些喘不上气。她听见有个像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正在扯着嗓子喊什么‘使劲’。   随着年轻女子痛苦的低吼,和那一声声的‘使劲’,唐悦悦只感觉周围突然一松,自己就被人给抱了起来。“娘娘,是位小公子”那稳婆满脸喜气的抱着光溜溜的男婴,凑到已经脱力的周侧妃身边。   竟然这么轻松的抱着她?她记得自己可不轻,不过让她疑惑的是,自己虽然睁开了眼,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一双手也是抓握无力。还有,什么小公子?自己明明是个老女人行不行。   正在愣怔间,突然一只手拍在了她的屁股上,她本能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听到自己稚嫩的哭声,唐悦悦一边干嚎着,一边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你看,他在看我呢”那周侧妃看着自己刚刚历尽千辛万苦才诞下的孩子,眼角眉梢间满是慈爱。   听到耳边的话,唐悦悦的疑惑更重了。   “应儿,你叫应儿,闵应。”那周侧妃一边念叨着,还亲了亲唐悦悦此时皱皱巴巴的脸蛋。   感受到脸上的触感,唐悦悦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无疑了。   她这是投胎了?可是为啥她还有意识,不对,应该是记忆。   还有这名,啥名儿?跟小说男主角似的。   “公子体贴娘娘,您看公子就刚刚哭了几声,以后保准是个孝顺的”李嬷嬷让那稳婆出去,亲自帮着侧妃周凝莲擦洗身子。   她是周凝莲的奶嬷嬷,对周凝莲的感情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深厚。   反复听到公子几字,唐悦悦才猛然惊醒,想到自己的性别问题。他努力的伸着自己短粗的小胳膊往身下探去,但是天不遂人愿。这地方有点远,胳膊实在太短,够不着。   试了几次,实在是太费劲,她只得放弃。   ……   唐悦悦,不对,现在应该是闵应,他现在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婴儿生活,每日吃喝拉撒睡,好不快活。不过就是每次吃时,会有些尴尬。   自从他双眼能视物之后,也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几分。   刚开始,他还高兴不已,可能老天爷是看在他上辈子死的早,可怜他,这辈子就让他投生在了个富贵之家。   首先这里的陈设,就与他原先的世界不同,满是古色古香,就像古装剧里的摆设。   还有他那漂亮娘亲,一看就是古代大家闺秀,还是清冷女神范儿的那种。每次被娘亲满脸宠溺的抱着,闵应都能高兴好久。   不过他不喜欢每天照顾他的那个奶娘,总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偷偷说他娘的坏话,说他娘不得他那王爷爹的恩宠。   虽然她说的确实没错,因为自从他出生,还真没见过几次他那王爷爹。   不再纠结这些,闵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是婴儿的缘故,特别容易犯困。每次吃完就想睡,所以他每天为数不多的有精神的几个时辰,都在努力伸着小耳朵,八卦可以帮他了解这个世界的各种消息。   时光飞逝,转眼间闵应已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了一年多。   通过这一年多的慢慢了解,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个什么世界。   他这次不是单纯的投胎,而是穿越了。没错,还是穿在了一本曾经看过的小说里。那是本网络小说,是他生病住院无聊时看的。   怪不得刚出生时他听着自己的名字这么耳熟,这不是像男主,这就是男主。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看完书时,只想说句:靠,什么玩意儿?   男主因为童年阴影,长大后变得阴狠凉薄,当然待女主是不同的。   女主在男主男二之间摇摆不定,在最后男主要成亲的那晚才告诉男主,愿意跟他在一起。   男主自此与女主并肩战斗,共同站到了权力巅峰。   至于与男主成亲那晚的男主原配,则是在百般挽回男主之后渐渐凉了心。   心里的恨意慢慢将她吞没,黑化后的她成了男主和女主最后的威胁。   在这本书里,闵应其实最讨厌的就是男女主角,一个渣,一个婊。   最心疼的就是里面的女配,也就是男主的原配妻子。   好好的一个性格温婉的大家闺秀,书中面描写容貌也是和女主不相上下,硬生生的让男主和女主给逼的黑化。   闵应只记得那书里的男主角是闵应自己没错,大梁荣王庶四子。女主角的名字好像是温琦玉,郦国公家的六小姐。两人的母亲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两人是表兄表妹的关系。   书中女配,也就是闵应自己未来的娘子,名穆雨棠,正三品左散骑常侍穆宏伯之嫡女。   一边试着捋顺其中的关系,闵应一边苦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张白皙肥嫩的小脸上满是不相称的沉思之色,把一旁照看他的婢女冬卉逗的直捂嘴偷笑。   “我——要去——娘亲——那儿”别扭的吐字,闵应小肥脸上憋的通红。他年纪还小,舌根还不是很灵活,咬字吐字还有些费劲。   “好,四公子,奴婢这就抱您过去。”冬卉放下手中的针线,过去躬身抱起闵应。她原先是在周侧妃身边伺候,是前几天才被分到照顾闵应。   闵应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他现在虽然吃穿不愁,却并不是因为受那荣王的看重,纯粹是他娘有个强势的娘家。   闵应的外祖父是知枢密院院士周明达,正二品。手里又握有实权,所以说他想给自己女儿送些补贴,荣王这个闲散王爷还真是不好插手。   但是闵应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外祖父会因为与当今皇上政见不合,被暂时罢官。但是他记得好像也就一年的时间,他的祖父周明达就又被当今皇上重新启用。   但是就是这关键的一年,原书中闵应的娘周侧妃死了。他因为年纪小,与外祖家联系少,渐渐就淡薄了,以至于他年幼被恶奴恶兄欺凌时,都没人为他出头。   闵应记不起具体时间,但是他知道,此时他的倚靠就是他娘和外祖家,这便宜爹暂时根本靠不住。   所以现在的闵应总是时不时的往他娘那房里跑,就是为了时刻盯着点,别让人给钻了空子。   毕竟他此时只是个口齿还不太利落的孩子,那些人不会对他有什么太大的防备。   刚出门,迎面就看到了刚用完午膳回来的钱妈妈,只见她不停的掂量着手中的荷包,脸上的笑好像要把她那张胖脸撑破。   这钱妈妈是闵应的奶嬷嬷,这一年来不光闵应被养的白白胖胖,那钱嬷嬷的脸上也是撑得愣是看不出一条褶子。   “公子又要去侧妃娘娘那儿?”钱嬷嬷看到闵应与冬卉,赶紧将手中看起来做工复杂的荷包揣进怀里。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是”冬卉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才过来伺候不几天。但是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出这钱妈妈对公子的怠慢。   “早去早回,勿扰了侧妃娘娘的休息。”说完话,脸上带着几分自得,钱嬷嬷提步就往自己屋走去。   “刚用完膳就回屋躺着,可是再没有比她会躲懒的老货。”冬卉愤愤的低声念叨着,她以为怀里抱着的闵应听不懂。   闵应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院子里的景物渐渐往后退。这种事他早就见惯不惯。在冬卉来之前,还有一个丫鬟与那钱妈妈一块照看他,那丫鬟应该不知是授了谁的意,几次三番是想要让他夭折。   还好闵应的芯子不是个孩子,要不然还真就说不准让那人得手了。不过闵应知道更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男主角的光环在作祟。   闵应自知自己现在走路都走不稳,何谈与这些人斗,只得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先将这丫鬟给弄走。   法子其实很简单,他每次在周侧妃的屋里时,都会做出排斥那丫鬟的样子。久而久之,那经验老到的李嬷嬷看出了些不对,寻了个由头将那丫鬟给打发到了别处当差。换上可以保证忠心的冬卉。   现在是冬天,周氏的屋门前挂着厚厚的棉帘。冬卉刚抱着闵应进了外间,闵应就听到内室里传来男子略显低沉的说话声。   难道是他那王爷爹来了?   不能怪闵应这样新奇,荣王闵长岳有时大半个月都不进周氏院子。   要怪就怪闵应这王爷爹太过多情,王府除了两位侧妃,还有好几位没有名分的宠姬姨娘。至于王妃,早就薨世多年。   他娘周氏虽然貌美,但是性子清冷寡淡,不似那些美人懂得曲意逢迎,所以荣王也渐渐失了耐心。   今日闵长岳怎么有空前来,闵应倒是充满好奇。   ☆、2.第二章   “娘——娘”还没进内室,闵应就扯着稚嫩的童声叫道。   他刚刚已经听见他爹语气里的不耐。闵应是看出来了。他爹觉得自己堂堂王爷,来自己侧妃这里还要遭受冷遇,心理上有些不平。   这时候闵应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不时地耍个宝,让他爹娘都笑一笑,也好给两人个台阶下。   “应儿来了,抱过来让本王瞧瞧。”   刚进内室,闵应就被抱到了闵长岳的跟前。   闵长岳今年刚过而立之年,他不喜欢蓄须,整张脸上也就高挺的鼻子辨识度高一些。一张薄唇,一看就不是长情之人。不过好在身材欣长,就闵应粗略估计,怎么也得将近八尺高。   没错,闵应也没想过自己的王爷爹长得这么普通,就跟个路人甲似的。   幸亏他娘周氏的样貌好,闵应的眉眼精致大多是随了周氏。   “父王——好”闵应扬起小脸,嘴里的话还有些磕绊。但脸上的笑甚是灿烂。   “好,好孩子”闵长岳抚着他的脑袋,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他一直觉得闵应这孩子早慧,所以对他的关注也就比其他的儿子多些,这也是他偶尔还能往周侧妃这院子里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今日可好好吃饭,有没有调皮?”闵长岳看着闵应那忽闪忽闪注视着他的眼睛,用温和不少的语气问道。   “应儿——吃了,娘没吃”说着,他还煞有其事的指了指坐在一旁临窗大炕上的周氏。   端着茶的周氏有些微愣,不过转瞬之间脸上就恢复正常。看到闵应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她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挂上了无奈的笑。   她最近这段日子并没有什么胃口,所以进食少些,没想到被自家儿子给告了状。   闵应和他爹看向周氏时,看到的就是美人低头浅笑的情景,映着炕桌上白瓷瓶内正在盛开的几枝红梅,两人都看呆了。   先回过神来的是闵应,他瞅了瞅闵长岳,又转身看了看他娘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的双颊,颇有脸色的退了出去。   刚出房门,闵应就看见院门口处进来了个面生的丫鬟。   那丫鬟脸上带着几分傲慢,说话的嗓门也没有因为这是侧妃的院子而有所收敛。   “你让我进去,柳姨娘肚子里的小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你这小蹄子有几条烂命来赔。”一边说着还不时往正屋望去,仿佛就是为了让屋内的人听见。   这柳姨娘,闵应也是有所耳闻。听说是他爹去年刚纳进王府的,还没稀罕够,如今还是荣王的心尖子。   看那丫鬟的神色,以闵应的这几十年的阅历来看,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那柳姨娘想来向他娘示示威。顺便将王爷拐到她们院去。   要是那柳姨娘真是有什么大碍,这丫鬟脸上不会半分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玩味一笑,闵应先酝酿了下情绪。   紧接着,毫无预兆,闵应咧开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倒把抱着他的冬卉吓了一跳。   “公子,四公子您怎么了?”冬卉赶忙将闵应放到地上,面带焦急的看着他。   闵应不回话,就是一个劲儿的哭,那丫鬟的叫嚷声都被他盖了过去。   院子里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哭的伤心的闵应,和那手忙脚乱已经急出汗的冬卉。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荣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闵应松了口气,心想:你这要是再晚些,他可就真的嚎不动了。   荣王身后跟着的是匆匆出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加的周氏。   “应儿,你怎么了?”周氏上来就屈膝抱住还在抽噎的闵应,用手中的丝帕轻轻的拭着他脸上的泪痕。   荣王也是一脸关切的看着闵应,荣王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但是最近他听说自己的第四子早慧,关心多些,也属正常。   “她——”闵应指了指那正在看戏的柳姨娘丫鬟,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满脸的委屈。“害——怕”   荣王听他虽然咬字不是很清,但是表达顺畅,不似一般的稚儿,心中对他的喜爱又添了几分。   “她吓着应儿了?”荣王者话问的是低着头的冬卉。   冬卉看了一眼那脸色已经微微泛白的丫鬟,点了点头。刚刚那丫鬟的声音确实刺耳的紧,怕是将小公子给吓着了。想到这里,她点头的动作坚定了几分。   “你是柳姨娘身边的?”荣王面色不虞的看向那脸上已经半分嚣张之色都没有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荣王的脸色,肩膀抖动的幅度大了些。“奴婢是,是柳姨娘身边的丫鬟翠枝。刚刚姨娘说肚子不舒服,想要让王爷过去,陪陪……”惊觉自己失言,那丫鬟赶紧住了口。   “不舒服就请大夫,本王会医术不成?至于让本王去陪陪她?她好大的面子。”荣王的面色沉的都能滴出水,话里的不耐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得出来。   荣王这个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他堂堂一个王爷,自由还由不得一个姨娘来插手。   此时的闵应早就止了泪,但还是抽噎个不停。让他假哭他实在做不来,只能来真的。   一边抽噎着,他还过去拽了拽荣王的衣角。“父王,你莫要动怒。”这句话他说的甚是流利,倒把荣王的怒火冲淡了几分。   “好,父王不生气,来人,将这丫鬟带出去,让她去马厩伺候马吧”直接将人赶去了马厩,荣王抚了抚闵应的头,转身进了屋。   周氏还在吩咐冬卉要给闵应找大夫瞧瞧,闵应已经用小小的身躯推着他娘周氏进屋。   “娘,进屋,冷”闵应尽量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尽量两个字,他就知道刚刚突然的说话流利就是巧合。   周氏刚刚在内室,穿的不甚多,现下回过神来,确实是冷的紧。就点了点头,同样抚了抚闵应府脑袋,嘱咐好冬卉好好照看,遂进了屋。   当天夜里,柳氏的院子灯火通明。   “咬人的狗不叫,那周氏平时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真是让人气恼!”柳姨娘将桌上刚换上的茶具一推,又碎了满地。   外面伺候的婆子闻声,眼皮不住狠狠的跳了几下,这都已经是第三套了,这柳姨娘再摔下去,她都不敢去仓房领了。   “姨娘,身子要紧,您腹中还有小公子呢。”圆桌旁站着伺候的丫鬟样貌比起白天的那个翠枝要差上一些,她名叫翠竹,与翠枝两人同是柳姨娘的贴身丫鬟。   她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将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炖盅放在一片狼藉的桌上。   “对,不就是孩子吗?谁没有似的”像是想起什么,柳姨娘低头嗤笑了一声,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周氏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了四公子,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一出生,肯定更受王爷的宠爱。   “王爷今日还去了哪里?除了周氏的院子”一边转着腕上的红玛瑙镯子,柳姨娘抬头问道。   “听说是午时之前一直待在锦姨娘的院子里”翠枝江炖盅里的红枣枸杞乳鸽汤盛青瓷小碗里,递到柳姨娘的手上。   “又是那老女人”柳氏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这锦姨娘是已故王妃的贴身婢女,后来王妃薨了,她被荣王抬了姨娘。自己主子没了,还能想着爬上王爷的床,想来也是个心机深沉的。   而且那锦姨娘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听说过了今年都已经二十有五,真不知道王爷是看中她什么了。   “每日王爷都要去她那半日,她主子是王妃,她也想当王妃不成?”语气里净是不屑。柳氏的出身不高,这一直是她的痛脚,也是她最忌讳的地方。   但是当她得知那一直荣宠不衰的锦姨娘竟让是奴籍出身,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发泄口,终于可以通过贬低她,来纾解心中的不平。   “姨娘又不是不知,王爷去她那儿,纯碎是为了二公子,二公子一直深受王爷喜爱。王爷也一直对其寄予厚望,并不是为了那人老珠黄的锦姨娘”这个时候,只有顺着柳姨娘的话,才会有好果子吃,翠竹伺候了这么久,这点眼力价儿还是有的。   “又是孩子,儿啊,你可要给为娘争气。娘以后的日子可就靠你了”说着,柳姨娘放下手中的青瓷小碗,满脸慈爱的抚着凸起的腹部。   “姨娘,这汤要趁热喝才好”   “嗯”应完,柳姨娘又端起了碗,用调羹小口小口的往嘴中送去。   翠竹看到那碗汤见了底,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3.第三章   “你——吃”将手上的橘子递到冬卉手里,闵应腼腆的笑了笑。刚刚应该是吓着她了,看她那张还泛着白的脸就知道。   “谢谢四公子”冬卉感动的接过闵应双手捧着的橘子,这橘子是从淮南运过来的,金贵的很,还是上次闵应的外祖周明达派人送来的。   “书,书——”闵应指了指炕桌上的书,已经抱着自己的布老虎端坐好。   冬卉自小跟着周氏,周氏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这贴身的婢女当然得是能识文断字的。   自从冬卉来了之后,闵应就老拉着她给他念书听。这书是周氏房里书架上的,名叫《大梁杂记》,应该是本介绍大梁风土人情的书。   但是书上的字是繁体字,闵应有很多字都是猜的。而且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听书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看书,还是前者不太会引人注目一些。   刚念了几页,闵应就抱着布老虎靠在迎枕上睡着了。   将手中的书放下,冬卉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到床上,轻柔的盖上被子。   闵应一觉睡得长,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应该是子时左右,平时他这个时辰都要起夜。可是等了良久,还是不见冬卉,他心里存了几分疑惑。   屋里掌了灯,但是却没人。   闵应唤了两声冬卉,没人应声。又唤钱嬷嬷,也没回应。   闵应只得小心的侧身从床上爬下,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闵应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笨拙的将鞋子套上。   出了门,只看到一名身着鹅黄色比甲的洒扫丫鬟在回廊旁站着。   “四公子,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冷。”看到站在门口的闵应,那丫鬟赶紧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若是让四公子受了凉,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冬——”闵应满脸疑惑的看着那黄衣丫鬟,怎么他一觉起来,这人都不见了。   “四公子是要找冬卉姐姐?”那黄衣丫鬟试探着问道,她一直听说四公子早慧,但是她只是个粗使丫鬟,平时哪有机会与他接触,所以一直是半信半疑。   看到闵应点了点头,那黄衣丫鬟心中大骇。但是随即想到主子的吩咐,就躬身将闵应抱进了屋。“冬卉姐姐有事被人叫走了,今夜是女婢伺候公子,公子可是要小解?”   那婢女的脸上带着几分的不自然,闵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继续回床上休息,闵应的眼睛虽然合着,但是脑袋里却清醒的很,这件事透着一股子蹊跷。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闵应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高高的挂起。   伺候闵应穿衣盥洗的还是昨晚那个黄衣丫鬟,那丫鬟看闵应不哭不闹的,才将心里的大石放下。   今日吃的是蛋羹,钱嬷嬷并没有来喂奶。那丫鬟一勺一勺的喂给闵应,闵应抿着嘴不停的摇着小脑袋,一口也没吃。这丫鬟他不熟悉,他才不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呢。   闵应还记得上一个丫鬟的事,所以防备心较先前重了不少。   用手推拒着不停凑过来的小匙,“冬——”冬卉还没回来,这是闵应最疑惑的事。什么事,办一夜还没办完。   那丫鬟看闵应一副不给他找着冬卉就不吃饭的架势,只得苦笑着劝了两句,但是不顶用。   那黄衣丫鬟只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单的与闵应说了一遍,说深了她怕他会听不懂。   在昨日闵应睡觉时,王府里出了档子大事。   柳姨娘的孩子差点掉了,听说现在不光府里的府医,连保安堂的许大夫也被请进了府。   如今都在柳姨娘的院子里呢。   那关冬卉她们什么事,闵应有些不解。   像是读懂了他脸上的疑惑,黄衣丫鬟接着道,“柳姨娘的情况还凶险着,结果从她的补汤里发现了藏红花。而这藏红花有人指认说是冬卉姐姐放的。”   这不是他该懂得的事,闵应故意露出了更加疑惑的表情。   陷害冬卉,而冬卉是周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这不就是在变相的说周氏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还真是防不胜防,闵应握紧了五指,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茫然之色。   “娘,找娘”如今得先去周氏那儿去看看,这幕后之人只怕是想来个一石二鸟。闵应的眉头紧皱。   果然,等闵应到周氏那儿的时候,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他爹荣王,其右下首坐着的那位应该是闵应没见过几次的栗侧妃,栗侧妃再下首则是如今王府里最为得宠的锦姨娘。   他娘周氏则是在屋里站着,脸上满是悲愤之色。其身侧站着的是一脸忧色的李嬷嬷。   地上跪着的身着蓝衣的女子应该是冬卉不假。和她一起跪着的那妇人身着姜黄色比甲,头上梳着的油髻上散发着过份甜腻的桂花头油味,是钱嬷嬷。   看到闵应被抱来,屋里紧张的的气氛缓和了些。荣王脸上的冰也融了几分。   “怎么把四公子抱到这儿来了,快把他抱回去。”荣王的话里满是不容置疑。   “娘——”闵应迈着小步子,先跑到周氏的跟前,抱着她的腿。她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周氏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眼眶里的泪虽然不住的在打圈,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乖,先回房”说着,周氏温柔的抚了抚闵应的的头顶。   闵应没说话,而是执拗的跑到了荣王的跟前,一张小脸倔强的看着他父王。   他算是看明白了,屋里的这两个女人应该是来看好戏的。   怪不得自他进屋,那锦姨娘的脸上一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这个时候不能退缩,他娘亲需要他的维护。   “你……”还不等闵长岳训斥的话出口,外面进来的丫鬟打断了他的话。   “王爷,柳姨娘生了,是位小姐。”说完这话,那通报的丫鬟欲言又止,“不过……”   “不过什么,还不快速速禀报。吞吞吐吐想什么样子”锦姨娘开口训斥道,面上带着几分焦急担心之色。   众人也都看向那躬着身的的丫鬟。   “是,是,柳姨娘殁了”那丫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哭腔,最后竟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个姨娘没了,照普通人家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事要是发生在正受宠的柳氏身上,可就是大事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荣王将手上的茶杯一下子掷到周氏脚旁,尚有余温的茶水尽数倾撒到她的脚面上。   “妾身冤枉”周氏的脸上恢复了冰冷,她不屑使这些手段来挣那所为的恩宠。   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那婆子都说了,亲眼看见那名叫冬卉的婢女房里有过此物,而那婢女是你从娘家带来的,难道说她的所作所为,你一概不知?”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女人,但是就算是此时此刻,她还是一副不肯低头的样子。这次他倒要看看,她怎样才肯服软。荣王的眼神里晦暗不明,将手上的荷包扔到地上。   看到那绣花复杂的荷包,闵应的瞳仁微缩。这个荷包不是中午钱嬷嬷手上拿的那只吗?原来是做这个龌龊用处。   当时院子里就他们三人,她又收的及时。也就闵应看到了,冬卉只顾着抱他,应该是没有在意。   闵应的眼神凌厉的看向钱嬷嬷,不论她是授了谁的意,此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本来想着钱嬷嬷好掌控一些,怕将她打发走了,再被安插进更麻烦的的人。闵应准备多留她一段时日,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   “咦?嬷嬷的——”闵应上前将那荷包拾起,满脸疑惑的望了望屋内的众人,然后将那荷包递给了钱嬷嬷。   “给,嬷嬷的——”说着脸上还扬起了笑,这笑让钱嬷嬷平白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应儿,这荷包是钱嬷嬷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氏,她双目通红的看着钱嬷嬷。   闵应点了点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屋内的众人,看到他坚定的点头,脸色大变。   “应儿,你过来”荣王一伸手,将闵应揽了到了身前。   但是闵应却突然叫出了声,“疼——”说着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这次可不是闵应装的,刚刚荣王确实是碰到他的痛处了。   看到闵应痛苦的小脸,周氏上前将其揽过,脸上的寒意更重了。轻轻的将他外面的衣服脱下。旁边站着的李嬷嬷看到闵应那满是血点的中衣,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满是愤怒疼惜之色。   周氏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刚刚眼泪都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她硬是没让其落下,现在看到闵应满是小血点的后背,她再也忍耐不住。   “是谁干的?竟然敢这样对待本王的亲骨肉,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这一字一句里面,浸满了荣王的怒气。   没有人回话,屋内众人鸦雀无声,荣王‘砰’的一拳砸在桌上,屋内的众人除了闵应和周氏,都吓的如惊弓之鸟一般。   “应儿,你告诉娘,是谁刺的你?”周氏的眼泪像是决了堤,脸上却是一副决绝之色。   稚嫩的童声在屋内响起,“嬷嬷”闵应忍着后背上的痛,满脸的无辜之色。伸出白嫩粗短的手指,指了指已经如一滩烂泥般摊在地上的钱嬷嬷。   ☆、4.第四章   闵应的这一声‘嬷嬷’,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钱嬷嬷的脸上已经面入死灰。   仿佛想起了什么,钱嬷嬷还欲再挣扎一番,“四公子怕是记错了,奴才怎么敢毒害少爷。而且那荷包老奴也是从未见过”说着,她还装模做样的抹了两下眼角。   “应儿,你刚刚说的话可是真的?”周氏心疼的看着闵应。   闵应点了点头,小小的眉头还紧紧的皱在一起。   ‘啪——’的一声,挥手时周氏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啪’又是一巴掌,那钱嬷嬷的嘴角已经沁出了丝丝鲜血,为母则强,可见柔弱的周氏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王爷,您看这婆子都敢这样以下犯上的对待少爷,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这事说不准就是她受了谁的指使来污蔑我家王妃,您可要三思啊。”说话的是刚刚扶起周氏的李婆婆,她的目光清明锐利,把那钱嬷嬷看的眼神不停的游移闪躲。   荣王没有说话,但是从面色上看,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闵应则是赞许的看了一眼正恶狠狠的盯着钱嬷嬷的李嬷嬷,果然有个聪明的队友就是省力。   他娘虽然在诗词歌赋上才赋非凡,但是在这人心险恶上还是有些不通窍。要不是有李嬷嬷一直护着她,怕是在这王府里早就被人给算计了不知多少次。   “这个荷包是我家侧妃娘娘做的不假,但是前几天就已经丢了。而且如果我们家娘娘要害人的话也不会用这么明显而且容易被查出来的东西,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李嬷嬷趁热打铁,将心中所想一起道了出来。   “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要陷害周侧妃?”荣王问出这话时,闵应的心就已经放下了一半。   “这——”钱嬷嬷抬起头隐晦的瞥了一眼锦姨娘,然后飞快的将头低下。   “奴才是冤枉的,冤枉的”还在不停的喊冤,但是已经少了几分底气。   刚刚那一眼虽然隐晦,但是却正好被周氏捕捉到,她双目通红的转头看向锦姨娘。   “是你?”周氏的话里已经带了三分的肯定,但是她不明白,她与这锦姨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这样害她?还有应儿身上的伤,要是钱嬷嬷真的有问题,这一年来她的应儿得受过多少的苦。   她不想争抢什么,说实话,她自嫁到这荣王府之后就已经认了命。如今她只想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这剩下的半辈子,看到她的应儿长大,娶妻生子。这些人怎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   “妹妹什么意思?为何这样看着我?”锦姨娘被周氏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憷,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笑。   “谁是你妹妹?我是上了玉碟的侧妃,而你只是没名没分的姨娘,尊卑有序还望锦姨娘时刻谨记”闵应就是周氏的逆鳞,她的话没给锦姨娘留一丝情面。   这时,沉默许久的荣王终于开口。   “你说实话,不然我就让你全家为柳儿陪葬。”荣王的眼神里是不似以往的阴冷,他不是瞎子,刚刚那钱嬷嬷看似隐晦的一瞥,其实他早就看到。   听到‘全家’二字,钱嬷嬷的身子不自觉得的抖了抖,此时,她的眼中像是多了些什么。   不着痕迹的攥了攥拳,她抬起头,“奴才,奴才。锦姨娘,对不住了,奴才实在是兜不住了。”   情况急转,锦姨娘还欲强装镇定,“你胡说,你这恶婆子莫胡乱攀咬”   “锦姨娘,你可不能不认账啊,呐,您前几日给奴才的银票奴才还没来得及花呢?”看到锦姨娘不承认,钱嬷嬷仿佛也急了,忙从怀里掏出了两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因为锦姨娘在府里的时间最长,而且在先王妃在的时候,她就是帮着掌家的大丫鬟。所以从她诞下二公子之后,这府里也是由她掌着家。虽说栗侧妃进府之后,有几次王爷也提出让锦姨娘将掌家权交出,但是都被油滑的锦姨娘给哄了过去。   直到如今,这王府的掌家之权竟然还在一个姨娘手里。   所以这二百两的银票,锦姨娘还是拿的出的。   “这银票面额虽大,但是这府中也不是仅有妾身能拿的出啊,还望王爷明察”锦姨娘面带委屈之色,三言两语间,眼睛里的泪已经像是不要银子般的往下流。   “若是锦姨娘还是不欲承认,那此物锦姨娘可还认得?”钱嬷嬷又从怀中拿出一物,那是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被小心的包在帕子里。   这种针要比平常的绣花针要更细,一般是要到铺子里订做,这是大夫针灸时才会用到的针。   “王爷请看”钱嬷嬷将那张帕子展开,原来这里面还有乾坤。   这张白绢帕子上还画着一个人形的图案,上面标注着几个重要的穴位。   “将杨大夫请来”荣王吩咐道。这杨大夫就是王府的府医,这屋里的人都不通医术,需让他来辨认一下。   “这是锦姨娘的丫鬟红叶给奴婢的,说是让奴才按着这绢子上的穴位扎四公子,四公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痴傻儿。这二百两银子其中一百两是让奴才将柳姨娘的事嫁祸到周侧妃的身上,给奴才封口之物。剩下的一百两则是让奴才暗害四公子的酬劳。”   “你胡说,这不是红叶的帕子”锦姨娘的脸上已经失了端庄淡定,她急切的想要为自己洗刷。   “这上面的穴位字迹皆出自红叶之手,王爷可让人来辨认一下字迹”钱嬷嬷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王爷,锦姨娘那丫鬟,臣妾也有所耳闻,好像是懂些医术的”一直未开口作壁上观的栗侧妃突然插言道。   “你那丫鬟呢?速速让她过来一趟!”荣王此时感觉自己仿佛身陷泥淖,这后院的事真是越理越乱。   红叶来之前,先到的是杨大夫。他检查了那张帕子,上面标注的几个穴位,若是长期针扎刺激,确实容易致人痴傻。   不过有一点让闵应略微有些奇怪,那红叶被带来时,只辩驳了两句,就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包括那藏红花也是她受了锦姨娘的吩咐,在大厨房人少时偷偷加到了柳姨娘的汤里,剩下的则是交给了钱嬷嬷,让她放到周氏的院子里,以方便嫁祸。   这次面如死灰的人换成了锦姨娘,她瘫软在圈椅上,“王爷,真的不是妾身,妾身没有。”   “哼,没想到平日里看在你伺候时间不短的份上,多给了你几分薄面,你竟然生出了别的心思,真是该死!”荣王此时的脸上满是厌恶之色,女人对他来说,怎么也比不上流着自己血脉的儿子。   他最忌讳的就是这府中发生毒害子嗣之事,他是宠爱她们不假,但是子嗣是他的底线。   “将她拖出去”荣王已经不屑看她。   “不,不要——”锦姨娘直接从椅子上滑下,跪坐在地上,神色狼狈至极。   “娘,我要找我娘——”外面传来男孩的哭喊声。   “庸儿,娘的庸儿,你可要救救娘啊——”锦姨娘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赶紧抱住刚刚跑进屋的闵庸。   看到闵庸,荣王的神色微微顿了顿。   闵庸是他的第二子,擅诗书,平日里也是老实持重。是他目前为止最为满意的一个儿子。   “父王,您就饶过母亲吧”就算闵庸平日里再怎么装稳重听话,此时他也只是个孩子,此时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荣王本来刚刚软下去几分的心,听到这两个字,又硬了起来。这母亲二字岂是能乱叫出口的?锦姨娘区区姨娘而已,怎敢受他这一句‘母亲’?   “将他拉起来”   ……   最后,念在锦姨娘诞下二公子有功的份上,荣王留了她一条性命。但是却被赶到了城郊乡下的庄子里去做粗活,永生永世不得再进京,不得再见二公子。   家里的掌家之权,本来荣王是想作补偿,交给周氏。   但是周氏不想理这摊子事,就让给了栗侧妃。   ……   闵应乖乖的趴在床上,周氏正在给他上药。   钱嬷嬷确实是趁着他睡着或者是平时只有他俩在的时候偷偷用针扎过他,但是都被他想方设法的躲过了,如今他身上的伤,其实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还有那中衣上的血点虽然看着密密麻麻的渗人,其实是闵应刺破手指印上去的,在、手指上的出血量大些,这样看着真切些。至于背上的,闵应也不傻,就是象征性的刺了几针。   他不后悔这样做,甚至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灵机一动。   当时的情况不明,但是可以肯定的就是钱嬷嬷绝对有问题。他不能再让这个祸害在身边潜伏着。   这才有了闵应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感受到后背上凉飕飕的,痛感渐渐减轻,闵应还有一点不明。他没想到钱嬷嬷这么容易就会招认,若他是钱嬷嬷,不是自己做的事,怎么也要辩驳一番,为自己减轻一些罪责也好。   不对,这件事不对!闵应脑中突然闪过什么,他突然坐起身。   “应儿?”看到他突然的起身,周氏还以为自己上药时将他弄疼了,一脸关切之色。   发觉到自己的失态,闵应朝着周氏咧嘴一下,又乖巧的趴好。   闵应的脑袋里正在高速的运转,这件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锦姨娘不假,但是最后获利的却不是她。   是栗侧妃。   经此一事,王府中两位最受宠的姨娘,一死一贬。王府的掌家之权也落到了她的手中。   周氏虽然位分高,但是以她不喜争抢的性子,在王府中的存在感并不强。   所以现在,府中的局面是以栗侧妃独大。   若是这次没有他前去揭穿钱嬷嬷,怕是事后栗侧妃也会让人‘不经意’的发现这件事是锦姨娘所为。到时候她娘周氏蒙冤受罚,柳姨娘很可能一尸两命,而那看似风光的锦姨娘其实早就是她的瓮中之鳖。   所以这步棋,不论怎么走,都是她赢。   厉害,厉害。闵应一边分析着,一边在心中不住的点头,这女人将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玩的是真好。他们都成了她手上的棋子还不自知。   ☆、第二章:扇她左脸,还是右脸   “三倍?那我们就不出了。”果然,宋父说道,“反正,反正她已经是林家的人了,订过婚的!”   林母一听就气不过了:“你们宋家,是让宋晨语来骗我们的钱吧?这个女人,克死我们家林凡,还骗我们林家的钱!”   说着,林母竟然走了过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就将跪着的宋晨语,重重的推倒在地。   宋晨语完全没有防备,掌心摩擦过粗糙的地面,瞬间就破了皮,渗出血来。而且她清楚听到人群里,传来嘲笑声。   她正要起来,却看见不远处,人群忽然自发的让出一条路,一个男人迈着长腿,缓缓的走到她面前,停住。   容亦琛一身黑色西装,十分低调,和周围的人一般无二。   可偏偏,就他把这西装穿得最好看,最有味道,身材颀长,天生的衣架子。   容亦琛眉尾一挑,弯下腰来,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他的手十分好看,修长,骨节分明,宋晨语不认识他,但却鬼使神差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容亦琛微微用力,把她拉了起来,圈着她的腰,带进自己怀里。   四周不断的响起抽气声。   容亦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他们让你跪在这里的吗?”   宋晨语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我跪在这里,是我自愿的,不是林家强迫我。林凡他生前,对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噢……”容亦琛唇角一勾,“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林家父母,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十分卑微客气。   林父恭恭敬敬的说道:“容少爷……”   容亦琛却不理他,而是看向林母:“你,过来。”   林母不知道怎么回事,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   容亦琛一手环住宋晨语的腰,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高高的举了起来。   “宋晨语,刚刚她推了你,那么现在,你就要还回去。”   林母脸色瞬间惨白:“不,容少爷,这,您不能这么做……”   容亦琛低头,薄唇轻轻的擦过宋晨语的耳畔,声音低沉浑厚:“你说,是扇她左脸,还是右脸?”   宋晨语下意识的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我,我不能打她,她是林凡的母亲……”   可是她哪里敌得过容亦琛的力气,他握着她的手腕,不容许她退缩!   “你这样心软,迟早会害了你自己!”   话音一落,容亦琛已经握着她的手朝林母脸上扇去,毫不迟疑,又快又狠又准!   宋晨语闭上了眼睛,不敢去面对这一幕。   林母也不敢逃,生生的挨了这一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回荡着整个灵堂。   宋晨语被容亦琛圈在怀里,他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下巴忽然被他抬起,于是她直直的望进了他的眼眸深处。   ☆、5.第五章(捉虫)   有了钱嬷嬷那次教训,。左右闵应也到了戒奶的年纪,就没再帮他找奶嬷嬷。   不过丫鬟倒是又找了一个,是那天夜里那个黄衣丫鬟。她六岁被买进王府,今年已经十二岁,因为不是家生子,所以一直干的都是最累最脏的活。底子倒是干净的很。   经过李嬷嬷的多方打探,和这几日的试探。那丫头的心性还是可以的,与那些心思多的家生子不同,她毕竟在这府里无牵无挂。而且人也是个爽利性子,还堪用。就被派到了闵应屋里,与冬雪一块儿伺候他。   那丫鬟原来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府里的人都叫她二丫头。   这名字周氏觉得着实有些粗俗,就给她赐了冬芷这个名字,正好与冬卉凑个齐整。   ……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已是清丰十四年春。   虽是春天,但是这天冷的和那寒冬腊月里似的。闵应的屋里又加了一个火盆。   “四公子,您起了?”冬卉端着水进来时,已经看到闵应正在自己穿衣。虽然动作不甚熟练,但是好在没有穿错。   “四公子,现在天色还早,不用急。”过去帮着闵应将衣带系好,冬卉劝道。   “今日是我第一次见陈先生,总要给他留下些好印象”闵应不急不慢的回道,然后去洗脸揩齿。   古代启蒙早,大多三四岁就开始启蒙,家境好的人家可能会请学识渊博的读书人来家里授课,称为西席。   荣王府的西席请的是颇有声望的陈穹,陈先生。这个陈穹脾气古怪,要不是因为荣王与他的兄长有几分的交情,怕还请不到他到府上授课。   今日是闵应第一次见陈先生,早就听说他脾气古怪。所以就想着早些去,给老师留下个好印象。   说起来,闵应已经已经有好几十年未踏进过学堂。此时不免有些紧张,他昨夜入睡前将那笔墨纸砚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入睡。   他有自知之明,他不像别的穿越者那样,金手指随便开。   他有的只是比旁人多出来的那几十年的阅历,和他那与身躯不符的成年人的心智。   他在上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天才人物,上学时成绩不拔尖,工作后业绩不拔尖,总之就是那种最容易让人忽视的路人甲。   这辈子,他只能用自己的笨法子,勤能补拙。   “饱了”自己擦了擦嘴,闵应从春凳上下来。   冬卉将拧好的帕子递过去,转身将早就收拾好的文房四宝和今日要用到的书本一起交到在门口等着的乐湛手里。   乐湛今年八岁,是周氏让她娘家帮忙找的书童,他的老子娘都是周家的家生子,这孩子的身契也已在周氏的手里,不用怕会出什么幺蛾子。   “走吧”闵应走到门口,看到乐湛手里的东西太多,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   在冬卉他们三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闵应踮起脚将乐湛手上的书给拿了过来。   “怎么了,再墨迹可就误时辰了”说罢,闵应有些费劲的抱着几本书走在前面。乐湛有些不知所措的跟在后面,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冬卉与冬芷。   “冬卉姐,我去帮四公子拿吧。”冬芷一脸担心的看着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背影,对冬卉道。   但是冬卉摇了摇头,不说周侧妃提前跟她们两个嘱咐过,让她俩不要跟到前院去伺候。省得先生以为他家公子吃不得苦,从而对他家公子不喜。   就是闵应在前几日也跟她说过,不要她与冬芷跟着。   闵应一路走,一路在心里默念:快到了快到了。   这王府实在是有些太大,绕来绕去的费劲的很。   “你累吗?要不咱歇歇?”将手上的书本放在假山石上,闵应转身看向同样头上冒着白气的乐湛。   “嘿嘿,没事,小的不累。”一边说着还一边憨笑着,乐湛只知道自己被派来伺候这王府的小公子。还以为是个像他们周府小公子一样是个嚣张跋扈的,没想到却是个这样善良,平易近人的小主子。   闵应张了张嘴,又将假山石上的书本拾了起来,“走吧”,他还想休息会儿呢。   “唔,我不要,不要”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孩童的啼哭声。   紧接着,从假山旁的月门处跑出了一个哭的满脸泪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着应该也就两三岁,走路还不是很稳当。头上顶着两只包包,身上穿了件洋红软缎的小袄。   那小姑娘正好看见刚欲离开的闵应主仆,一下子止住了哭,只是还在不停的抽搭。双眼通红的,看起来可怜的紧。   闵应看到那小姑娘,也停下了步子,“你是谁?”等了良久,那小姑娘也没说话,只是一只手含在嘴里呆呆的看着闵应,闵应只得先开口。   “哎呦,二小姐哎,您怎么乱跑呢?走,咱们回去用早膳。”说话的是个穿着酱色比甲的婆子,那婆子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的笑有些腻人。   “呦,这不是四公子吗?您怎么在这?”那婆子仿佛刚看见闵应似的,一边欲伸手揽抱起她口中的二小姐,一边向着闵应敷衍的笑着。   “她是飞鸾?”闵应盯着那不停在婆子怀里踢蹬的小姑娘,问道。   闵飞鸾是当初柳姨娘诞下的那名女婴的名字,没想到那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闵应在心里微微感慨道。   熟不知,他现在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个比人家小姑娘年长一岁的小萝卜头而已。   “她为何哭闹?”闵应看着那在那婆子渐渐收拢的怀里渐渐萎了下去的闵二小姐,眼神略带凌厉的问道。   孩子是无辜的,这闵飞鸾再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小姐,还轮不到那个婆子来作践。   “这——”那婆子眼神有些闪躲。   “虫,不吃虫”就在这时,一直未开口的闵飞鸾突然出声。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满是委屈之色,嘴角还有几粒米粘在那儿。   “你让她吃虫?”闵应的声音虽然稚嫩,但是气势上却一点不输。吓的那婆子当时脸色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奴婢怎么敢?”那婆子讪笑着,这时她怀里的闵飞鸾又挣扎起来。   “放她下来。”闵应的话里满是不容置疑,旁边的乐湛都看呆了。他感觉他家公子此时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还好不是针对他。   “我是你四哥,你告诉我,她让你吃虫了?”闵应安抚的问着已如惊弓之鸟般的闵飞鸾。   没有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但是看向闵应时却满是疑惑。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位四哥。   “后面就是二小姐的院子?”看到那婆子略迟疑的点了点头,闵应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假山石上,抬脚往那院子里走去。   “四公子”看到闵应完全没有应他的意思,乐湛也只得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假山石上,跟在闵应的后面。他时刻记得自己书童的职责。   桌上放着一盘满是虫眼的青菜,和一碗已经凉透了的米饭。闵应回头看了一眼那面上还强装镇定的婆子。   “你让堂堂荣王府的二小姐,就吃这些?”闵应的话里听不出喜怒,但是稍微已经懂些事的闵飞鸾知道眼前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的小兄长是在帮她,不自觉的往他身后凑了凑。   “这——奴婢”那婆子还欲狡辩,但是又一想,左右这府里当家的又不是周侧妃,谅这四公子也不能拿她怎样。脸上的神情不似刚才慌张。   “乐湛,你将二小姐带去找李嬷嬷”   “这不太好吧,四公子……”那婆子刚欲阻拦,就看到闵应领着闵飞鸾出了房门。   “四公子,我带着二小姐去找李嬷嬷,您先去前院吧。”乐湛看了看天色,略带担忧的道,这怕是真要误了时辰了。   对了,差点将这茬儿给忘了。闵应一拍脑袋,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焦急之色。   他只得赶紧将假山石上的书本先抱起,往前院跑去。奈何腿短,等到时,已经晚了时辰,在陈先生严厉的目光下,闵应小心翼翼的找了个座位坐下,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   “嘻嘻”身后传来笑声,闵应回头看了一眼。是他那同父异母的三哥闵度,正在捂着嘴偷笑。   闵度是栗侧妃所出,清丰六年出生,比闵应大四岁,但是他欢脱的性子却一点也不像栗侧妃。   闵度旁坐着的是锦姨娘的儿子闵庸,此时正一脸阴鸷的盯着闵应。在他心里,一直认为是周氏她们害了他娘,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怕是早就已经将闵应和周氏他们母子当做仇人了。   ☆、6.第六章   闵应回过头,突然发现陈先生正在盯着他看,赶忙将双手置于膝上,做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闵应”陈先生的语气中让人分不出喜怒。   “学生在”闵应赶紧答应,小脸上满是恭敬。   “过来”   闵应照着陈先生的话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前,“先生有何吩咐?”   没有出声,陈先生只是低头帮闵应整理了一下衣领。“我这拜师礼虽说没那么繁复,但总归也是要走一下过程。你今日来的太晚,就只拜一下至圣先师孔子的神位吧”   说着,陈先生错开身,闵应才看见他身后的孔子像和供奉的神位。   这拜师礼周氏先前跟闵应提过,他今日赶早,就是怕误了这拜师礼。   双膝跪地,向着孔子像九叩首。拜完他并没起身,而是转向陈先生。这时辰迟了,但这拜师礼还是要完成的,不然也是对先生的不尊重。   三叩首完成,闵应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刚刚拜的太实在,使大劲了。   “来,抬起头”陈先生的语气中还是有些僵硬,但是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拜师礼的最后一步就是朱砂启智,所谓朱砂启智,就是在孩童的眉心,用蘸着朱砂的毛笔点一红点。‘痣’同‘智’,也是为了取个一点就通的好意头。   “闵庸,闵度,你们俩将昨日所学再温习一遍。”陈先生的话里并没有喜怒,闵应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他就是个这样的性子。   说完,陈先生就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三字经》走到闵应跟前。“你与他们不同,他们已经学过这些,我且单独教你。”   ……   这头,周氏院子里,也颇不平静。   “侧妃,依奴婢看来,还是不要管这闲事的好。”李嬷嬷看到巧香领着闵飞鸾出了门,才有些犹豫的开口。   “可是这孩子看着实在可怜”周氏的脸上带了几分不忍,毕竟是跟她的应儿差不多的年纪,却受这样的苦。   “不过,今日应儿误了上课时辰确实该敲打敲打。”周氏的话头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可……”李嬷嬷还欲开口,看到周氏摆了摆手,就没再继续。   等闵应回到周氏院子的时候,刚进屋,就看到了一脸怯怯的躲在巧香身后的闵飞鸾。她看到进来的是闵应,才冲他笑了笑。   “回来了?”内室的周氏听到动静,知道是闵应回来了。   ‘怎么了?’闵应抬头看了两眼站在一旁的冬卉,嘴里没有出声的问道。   冬卉刚想回话,内室里又传来周氏的声音,“你进来”,声音不似以往的温柔。   “可知错?”周氏的眼神略微凌厉,旁边的李嬷嬷欲言又止。   闵应咽了口口水,试探的回道,“可是二妹被那恶奴欺侮……”   “你对姐妹兄弟抱有手足之情没错,但是你想想今日还有什么事做的有欠妥当?”周氏用引导的语气问道。   “误了上课的时辰”闵应低下头,他有些不服,眼神不住的往一边瞥去。   “你是不服?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娘还要这样说你?”周氏的话虽然不是全对,但也猜中了八分。   “……”闵应低着头,搅着手指,没有答话。   “今日将我年前教你的字,临上五张,明日去陈先生那儿之前交到我这儿。”   “可是……”闵应刚想反驳,看到周氏的表情,又低下了脑袋。   今日陈先生让他回去将三字经所学描红一遍,要能背诵。   结果周氏还要给他‘加作业’,好吧,谁让他并不是那真不懂事小孩子呢。   “知道了,娘”闵应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做错任何事,都要为此负责,不论你是因为什么。不能用一件好事,就能掩盖一个错误。做好事娘会褒扬你,做错事也会惩罚你,要牢记。”周氏的语气软下去一些,她伸出手摸了摸闵应的额发。   荣王虽对她的应儿有几分的喜爱,但是他子嗣多,就注定了他不会事事时时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样,随时教导她的应儿。她只能逼着自己担起这严母之责。   “娘不是怪我将二妹带过来?”闵应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他刚刚还以为周氏是因为怪他多管闲事,才责罚他。   “你把娘想成什么人了?快将你二妹妹叫进来用膳了”那孩子有些认生,看到周氏时也是躲躲闪闪的,周氏索性直接让闵应去唤她。   “多吃点”周氏用公筷给闵飞鸾夹了几块烧鸭肉,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这孩子没有娘看护真的不行,“看什么看,快些用膳”嘴上虽然严厉,但她还是夹了两块闵应爱吃的芝麻凤凰卷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用完膳,闵应被勒令在周氏屋里练习描红。他虽然背诵和识字速度较寻常孩童快上不少,但他的短板也很明显,就是字写不好。所以这描红临字就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侧妃,您的信”进来的是周氏的大丫鬟巧玲,她将手上的信递给周氏,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认真练字”看到闵应分了神,周氏故意板起脸道。   看了眼在一旁正专心玩着布偶的闵飞鸾,闵应撇了撇嘴,继续认命的与手上的毛笔作斗争。   看到信上的名字,周氏的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下。阅完后,她转身递给了一脸疑惑的李嬷嬷。李嬷嬷将信接过,阅完,脸色也有些不对,复将信递还给周氏。   “侧妃?”巧香端着茶果进来,正好看到周氏面色不虞的将信放到炕桌上。   巧玲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话。   “娘,写完了”闵应将描红纸拿起,递给炕桌另一边的周氏,顺便瞟了两眼那信封和信纸上的内容。   凝茉字,凝茉是谁?在周氏发觉前,闵应赶紧将头瞥向正向他傻笑的闵飞鸾。   这繁体字他虽然认不全,但是有些好认的他还能蒙出些来。   “好了,你先回房吧,记得明早将那临的五张字拿来给我。”周氏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就连闵应那描红纸上的墨点子都没瞧见。   要是搁在以前,这个墨点子,就得让他多描一张。   “可是二妹妹?”闵应指了指在一旁乖巧的自己玩自己的闵飞鸾,若是再将这丫头送回去,那他今日的所作多为就没意义了。   “过会儿我会去请示一下王爷,把飞鸾接到咱们院子来”周氏也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继续去受那捧高踩低的恶奴的磋磨。   闵应点了点头,拒绝了要抱他的李嬷嬷,自己从炕上趴了下来,将鞋子穿上,“孩儿回房了。”朝着周氏躬身行完礼,才转身出去。   进屋,闵应接过冬卉递过来刚刚浸过热水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有些好奇的问道。“乐湛呢,怎么没见到他?”   “回四公子的话,侧妃吩咐乐湛去将您的笔墨纸砚放到书怡然院,省得明天一早着急”冬卉一边将棉帘放下,一边道。   这怡然院坐落在王府的前院,是陈先生的住所,也是授课的地方。   点了点头,闵应将手上的帕子递还给冬卉。   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名字,那封信让他娘周氏和李嬷嬷一起变了脸色,这来信之人到底是谁?   “冬卉姐……”   “四公子莫要折煞奴婢”还不等闵应说完,冬卉吓得赶紧插言。她怎么敢让四公子称呼她一声姐姐。   “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做凝茉的人?”   听到闵应的问话,刚刚站起身的冬卉低头回忆了一阵。凝茉,凝茉……这不是?   “奴婢只知道,公子的外祖周家三小姐,也就是侧妃的庶妹,闺名好像是唤凝茉。”冬卉回忆道。   周凝茉?闵应在心中暗暗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个周凝茉是他的姨妈?   姨妈?对了,他记起来了。原书中女主角的娘不也姓周吗?好像与男主角的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是什么情况?原书女主要出场?不对,他记得原书中说女主因为是二月生人,是克父克母的命数,所以自小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   直到她十岁那年重生后才被接回京城,她比闵应小一岁,此时还不到回来的年纪,也就不存在和远在京城的闵应见面这一说。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周氏脸色大变,闵应还是没想通。   ☆、7.第七章(捉虫)   “侧妃,三小姐这是想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您如今也是处境艰难吗?”李嬷嬷将茶递给周氏,脸上带着不忿。   这个周三小姐,从小也是个心比天高的人物。就算是嫁进郦国公府后也没有消停过。她虽是庶出,但是因为她自幼丧母,也是在周家主母唐氏身边养起来的。   杨氏生性善良,对她自然也不会比嫡出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偏颇,只要是二位小姐有的,也不会缺了这三小姐的。   大小姐年长底下两位小姐十岁,早早的就出嫁,随夫外任去了。所以说起来,这二小姐和三小姐是一块儿长起来的。   可是这个三小姐从小也不知是因为在意自己庶出的身份还是怎么,原先周氏未出阁的时候,这三小姐就事事与她明着暗着的较劲。   李嬷嬷记得当时定亲时也是这样,她们姑娘,也就是周氏,被聘给了荣王作侧妃。府中上下都高兴不已,这荣王虽说是个闲散王爷,但也是当朝唯一的亲王,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周凝茉气不过,到最后还是想方设法的嫁给了丧妻多年的郦国公作继室。   临出嫁前,李嬷嬷不是没听过下人的风言风语。同样是嫁去没了正室的的贵胄人家,嫡出的二小姐做了小,庶出的三小姐去做了有诰命的正头夫人。   她没将这些话透漏给周氏,就是怕她多想。不过好在周氏本来就是个清冷的性子,一直不在乎这些。   “李嬷嬷你直接让巧玲帮我向她传句话,这次我不能帮她。”这周凝茉如今行事越发歹毒,她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竟然将手伸向了那刚过门的世子妃腹中的孩子,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与她周凝茉有什么过节?周氏想不通。   深深的叹了口气,周氏抬起头“李嬷嬷,下个月初一我要去青山寺上香。上一次应儿起疹子,我去佛前许了愿,已经拖了不短的时间,这次得去还了”。   李嬷嬷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   “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闵应来到这个世界四年,这是第一次出门,想想还有些兴奋。不过这右眼皮老是挑个不停是怎么回事?   “这就好了,你先将粥喝了。”周氏在妆镜前坐着,巧香正在给她梳着头。   整个内室飘着一股清冽的香气,闵应仔细嗅了嗅,是梅花的香气,“娘,这是什么?”他从春凳上滑下来,手里还拿着只合意饼。一边咬着,一边凑到周氏跟前,好奇的看着。   “是刨花水。对了,飞鸾呢?”周氏看到铜镜中不时低头咬着手上饼的闵应问道。   如今闵飞鸾已经搬到了周氏的院子,也已经改口称周氏为娘。   荣王没有任何异议,不过就是府中的下人会时不时的私底下议论周氏是不是傻,帮着人家养孩子。   “刚刚巧玲姐去帮她穿衣去了,应该这就过来。”闵应将口中的合意饼咽下,回道。   “娘,真的不带二妹去吗?”这次周氏只说带着他去,倒是没提飞鸾。   “她身子弱,不宜舟车劳顿。”周氏有自己的考量,小飞鸾的身子骨要比同龄孩子孱弱上一些,还是等她稍微将养一段日子再说吧。   ……   青山寺,坐落于京城郊外的青山顶上。因为距京城不远,每到初一十五,京中百姓和达官贵人总是络绎不绝。   “侧妃,我们到了”李嬷嬷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接着车帘被掀开,扑面迎来的就是梅花清冽的香气。与周氏头上刨花水的香味不同,这里的香味更加的浓郁一些。   果然,闵应刚被抱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青山寺的后院,他们是从后门直接乘马车进来的。此时这偌大的院子里满是盛开的梅花,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白色的花瓣。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冬日里的雪景。   “阿弥陀福,施主请”一名身着灰色僧衣,年纪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小和尚走到周氏跟前,双手合一,道。   “应儿”周氏看闵应好像有些走神,忙唤了他几声。   顺着卵石铺就的小径,闵应和周氏他们一路往前殿行去。   在佛前,闵应认认真真的叩了头。   他以前一直不信往生轮回,但是经此一事,他心中已经存了敬畏。   “娘,我想再去看会儿梅花”站起身,闵应仰头看向跪在一旁蒲团上的周氏。   “冬卉,乐湛,你们俩陪公子先出去,不要走远,我要在这大殿中诵一会儿经。”周氏点了点头,然后向两人叮嘱道。   “是”   “是”两人齐声应道。   “公子,您慢着点。”冬卉在后面跟着,看着那在前面跑的恣意欢快的闵应,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她们公子有时就太过懂事了。小小年纪,总是表现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还是活泼些好。   “公子,您看前面的梅花是红的”乐湛指着前面的几株红梅,惊喜的道。   “还真是”闵应顺着乐湛的手指看过去,那几株红梅隐在这白梅林中,还真是不易被发现。   “公子,您慢点。”   闵应往前跑去,也不顾后面冬卉和乐湛的喊声。带着梅香的风轻轻拂在他的面上,舒服的他直接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继续往前跑,他感觉这天地都小了,只有他,和这片梅林。   “哎呦——”   闵应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软软香香的。还没来得及睁眼,耳边就传来了孩童软糯的呼痛声。   他睁开眼,地上有个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小姑娘,正在地上抹着眼泪。   那小姑娘看着也就两三岁的样子,该不会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吧?闵应有些不好意思的蹲下身,“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先起来,这地上凉。”   那小姑娘半晌没动静,过了会儿,才将头抬起,看向刚刚将她撞到的莽撞之人。将手伸出,任由他将她拉起。   ……   “公子,您,您可别这么跑了,您是要累死奴婢啊。”冬卉气喘吁吁的赶到时,闵应已经与那小姑娘大眼瞪小眼良久了。旁边的乐湛也在不停的挠着脑袋,看着他家公子发愣。   “这位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可是找不着家人了?”冬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就怕吓着眼前双眼通红,脸上还有泪痕的小姑娘。   说起来,冬卉自持伺候过周氏,她觉得周氏已经是难得的美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又让她长了见识。   那眉眼如画的小模样,假以时日,定会出落成个与周氏齐肩,或者更甚的美人。   “你说你叫什么?”闵应呆滞了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娘亲说姑娘家的名讳不能与外男说。”说着,那小姑娘还用衣袖揩了下下巴上的泪珠。   “那你与她说,她是女子”闵应指着旁边的冬卉道。   那小姑娘看了看闵应,又看了看冬卉,抿了抿唇,“雨棠”   “你爹姓穆?名宏伯?”闵应的问题一抛出来,不光是那小姑娘,连冬卉和乐湛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你就回是或不是?”闵应的语气有些急切。   看到她点了头,闵应反倒有些语塞了。   “你能带我去找我娘吗?我找不到回去的那条路了”穆雨棠低下头,揪着手指,语气中带着几分的祈求。   “好,好吧”闵应看向远处,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是兜兜转转天定的缘分。   刚出梅林,他们就看到一名衣着不凡的年轻美妇人往这边疾步走来,身后跟着的两名丫鬟,都是满脸急色。   “娘——”穆雨棠看到那妇人,眸子都亮了几分。   “你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那妇人又气又急,将穆雨棠紧紧的抱住,生怕再寻不见。   “多谢小公子”那妇人缓了一会,才起身向闵应主仆三人道谢。虽然短短几字,但闵应看到了她脸上的真诚。   那妇人又询问了几句刚才的事,才想起还不知道这位小恩公姓甚名谁。听到闵应说他是荣王四子之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8.第八章(捉虫)   “你娘在哪儿?能带我去见一见吗?”那妇人脸上带着几分激动。   “嗯”闵应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穆雨棠的娘竟然与周氏是手帕交。   禅房中,周氏与薛氏两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闵应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周氏。   “应儿,快过来见过你薛姨母”周氏招呼呆站在一旁的闵应,这薛冰岚是她未出阁时的手帕交,就算这几年未见面,也是一直有书信联系。不过自从两人双双出阁之后,薛氏随夫外任,说起来已经有五年未见。   “姨母好”乖巧的弯腰问好,闵应抬头时正好瞥见,刚刚换好干净衣裳进来的穆雨棠。   “这是雨棠吧,都这么大了。我记得你信中说她比我家应儿小一岁”周氏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穆雨棠的小手。将腕上的一只珍珠手串退下来,放到了她的手上。   “娘?”穆雨棠捧着手上的珍珠手串,转身看向薛氏。看到薛氏点了头,同意她收下,她才将手串收了起来。   “这次回来,还走吗?”周氏将桌上的茶拿了一杯递给薛氏。   “听夫君的意思,应该是可以留任,不过具体怎样,还得等朝廷的安排”薛氏轻轻抿了口茶,看她神色应该也是愿意留在京城。   在屋里听她们说话也是没意思的紧,静极思动,闵应怕回去之后就没这机会近距离的接触这大梁的风土人情了,只得开口撒娇“娘,我想去前边大殿去看看,成吗?”脸上的表情他对着水中倒影训练了许久,这可是他的必杀技。   “娘,我也想去”旁边的穆雨棠听到这话,也有些意动,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薛氏。   薛氏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答应“那你跟着你应哥哥,不能离开他半步,不然娘就不许你出去”   看了看闵应,穆雨棠点了点头,“嗯,我绝对会看紧应哥哥,不让他乱跑的。”满是保证的语气和脸上的认真之色,把周氏和薛氏弄的哭笑不得。   “应儿,要照顾好妹妹”周氏稍微敛了敛脸上的笑,朝着闵应道。   这后面还得跟着个小尾巴,“是”闵应撇了撇嘴,敷衍的应道。   闵应和穆雨棠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乐湛跟冬卉,还有薛氏的两个丫鬟,还真是浩浩荡荡一队人了。   “哎呦,你慢点”一个丫鬟叫了一声,闵应回头看去,是个身着灰麻布短褐的男子,他一直低着头,面前的头发掩着脸,看不清样貌。他手上还提着只木桶,看起来分量不轻的样子。刚刚应该是不小心撞到那丫鬟身上了,惹的那丫鬟大叫。   “唔唔唔”那人将身子压的更低了,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不等那丫鬟回话,提着木桶就往与闵应他们相反的地方疾步走去。   又来了,闵应使劲揉了揉眼皮,还是跳的厉害,怎么回事?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闵应努力回想书中的细节,男主和女配成亲,一方面是为了借女配爹的势,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娘周氏在临死前告诉他,他已经与穆雨棠有了婚约。这个婚约是薛氏临终前与她订下的,也是有托孤的意思。而且此事荣王也是知晓的。   书中写那个婚约是在闵应四岁那年的春天定下的,四岁那年的春天?现在不就是吗?   临终托孤,难道说那薛姨母活不过今年的春天?闵应被自己的这一番推论吓了一跳。   “你闻闻这是什么味,好难闻。”刚刚被撞的丫鬟,一只手提着裙边,另只手指着上面一滩油渍样的东西。   另一名丫鬟凑近闻了闻,也没辨出个所以然来。   “这好像是火油的味道。”说话的是乐湛,他离那丫鬟较近,说着还将地上滴落的一滴沾了下,放到鼻尖底下仔细嗅了嗅。“没错,就是火油。”他记得以前在周府的时候,他娘不舍得点蜡烛,用的就是火油灯,这个味儿,他闻不错。   火油?闵应一把抓住继续往前走的穆雨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不轻。“你想干嘛?”   “我们得回去”闵应拉着她就准备往回走。   “为什么?”一把甩开闵应的手,她才不想回去呢,这次好不容易才央求她娘让她跟着一块儿来上香。   “那你不走,我走了。”救人要紧,闵应只得自己往回走去。   “刚刚那人手里提的是火油,又往后院禅房去了,我们先回去。”闵应看向冬卉与乐湛。   他怕这人针对的是后院禅房里的周氏和薛氏,步子紧了些。到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小姐,我们回去吗?”薛氏的丫鬟看向正气的瘪着嘴的穆雨棠。   “娘不是让我跟他寸步不离吗?他跑丢了周姨母会伤心的”说完,穆雨棠也拔腿往回走去。她可不想让那位漂亮又温柔的周姨母伤心,思罢,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频率又快了些。   刚回到后院,闵应就看见刚刚那个提着木桶的男子,正鬼鬼祟祟的往禅房的墙根儿底下倒着什么。   “哎,你干嘛呢”闵应老远就朝着那男子喊道,不过那男子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嚣张,竟然头也未抬。   “那谁,说的就是你”闵应的声音还是有些稚嫩,明明是充满气势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就变了个味儿。   这次可能是距离近了,那人终于发觉有人在叫他,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闵应一众人,手里还不忘提着桶。   “怎么了?应儿?”周氏与薛氏,还有李嬷嬷听到声音,赶忙从禅房中出来。   “娘,他桶里有火油”闵应哒哒哒的跑到周氏跟前,指着那正一脸疑惑的男子。   “唔唔,唔唔”那男子听到闵应这样说,赶紧摆着手,嘴里也是不停的叫着。   这时,正好有一阵风拂过,他遮面的长发被拂起。众人看向他的脸,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暗红色的伤疤,一条一条,就像是扭曲的虫子,布满了整张脸。   “唔,唔唔唔”那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木桶。然后摇了摇头。   难道这次他错了?闵应有些不相信的往那男子那边走去。   “应儿”周氏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去。   “二明,你怎么在这儿,我还急着用木桶呢,那只被师父拿去了”刚刚那个领路的小和尚,还没进院子就喊道。   “咦?众位施主这是?”那小和尚看闵应等人都在院子里站着,都不进屋,有些疑惑。   “他是谁?”闵应指了指那面目可怖的男子。   “他呀,他是前阵子我们主持收留的可怜之人,平日里帮我们师兄弟干些洒扫的活。刚刚他提着水桶来禅房浇花,我忘了与他说今日禅房有人,若是冲撞了,还望施主莫见怪。阿弥陀佛”那小和尚双手合十,脸上带着几分愧色,这事是他的疏忽。   “浇花?”闵应转头看了看那男子,又跑向那墙角瞅了瞅。确实是有一排藤条样的植物趴着墙上,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是地上还是有几滴火油,闵应用手指蘸了点,看向那小和尚“可这是火油”   二明看了看地上的火油渍,仿佛想起来什么,他指向自己的衣袖。   “哦哦哦,哦哦”另一只空着的手还在不住的比划。   “刚刚二明在倒火油,可能是袖子上蘸上了点。”那小和尚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二明两只衣袖上确实是满满的火油渍。   闵应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脸上的笑也是强挤出来的,看来这次真的是他草木皆兵了。   “对不住”闵应朝着二明弯腰道了歉,这次是他莽撞了。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冤枉人。   “唔唔”二明朝着闵应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羞怯的笑,那只没拿桶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好了。   ……   天色不早,周氏与闵应刚准备下山,就听到噩耗传来,薛氏乘的那辆马车,连人带马车都翻进了山坳里。薛氏因为家中琐事多,提前走了半个时辰。谁知道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来报信的人说是那马儿受了惊,突然发狂。好在当时的时辰还尚早,有下山的香客正好看见,及时出手搭救。此时人已经被送回了寺中。   ☆、9.第九章   等到周氏等人到时,薛氏浑身是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闵应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一位垂死之人,心里百感交集。   “冰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氏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她抓住薛氏的手,努力的想用自己的手上温度来温暖薛氏那渐渐冰冷的手。   “雨棠,雨棠——”薛氏的嘴角不住的往外溢血,眼神中满是急切。   “娘,娘,你怎么了,不要吓棠儿啊”穆雨棠清丽的小脸上此时也满是青紫,手肘处也在不停的往外渗血。但是比起身上的伤口,她更害怕薛氏会突然像自己养的小白那样,永远的离开自己。   薛氏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将穆雨棠的手送到了周氏的手上。“凝莲,你方才在禅房说的那事,我应了。”   “什么?可你不是说要回去和与家夫君商量……”周氏有些惊讶。   “来不及了,我本想看着棠儿长大嫁人,总想着还有很长的日子能陪她。谁成想,咳咳,我已经拖不了多久了。她下半辈子能有你看护着,我也能放心瞑目的走。我能看出来,应儿是个好孩子”说完这番话,薛氏的眼神已经有些黯淡无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要将你的女儿抛给我不成。自己的孩子自己看顾,你就不怕她被家里的姨娘欺负?你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到了。”周氏早就泪流满面,她不能接受。明明刚刚还在一起说话的人,怎么就这一会儿不到,就要天人永隔。   “就,就,就当我求你。我知晓,这次是着了家里那个女人的道。我没想到她竟会这样毒辣,是我低估了她”薛氏满脸祈求的看向周氏。   周氏点了点头,哽咽了好几声,都没有说出话。   “还——求你件事,我走——之后,能否帮我给我娘家通个气。咳咳,让我母亲将雨棠接到薛府去教养,若是我走了,独留雨棠在穆家,咳咳咳,她必会受那群女人的磋磨。无人教养她,我怕她会被那嬷嬷养的小家子气。”   薛氏本来就是凭着对穆雨棠的不放心,强吊着一口气,如今已是面如金纸,唇上一丝血色也无。   双眼慢慢的阖上,周氏感觉她的手越来越冰。   “娘——”凄厉的叫喊声,三岁的穆雨棠亲眼看到她娘在她面前渐渐没了气息。忽地,她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小心”亏得闵应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搀住。   不过以他如今的身子力气,扶着已经昏过去的穆雨棠实在是有些吃力。旁边的冬卉赶紧识眼色的将人揽过来,抱到了另一旁的塌上。   ……   接下来的几日,周氏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闵应也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就没去惹她烦忧。每日上完课,他还会留在怡然院温习一个时辰。省的回去,气氛太过压抑。   “四公子,打听到了”乐湛进了屋,看闵应正在书案前认真的临字,有些急促的走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汗珠。   “听说那穆家小姐被接到她外祖家去了,昨日刚走。”   穆雨棠的外祖父薛遣,乃是当朝的礼部尚书。如今得知自己的女儿之死事有蹊跷,怎么还放心自己的外孙女留在那吃人的地方。   好在那穆宏伯如今官职不高,刚刚被授了正五品的中侍大夫之职,与他岳父二品尚书之职差距较大。再加上这薛氏死的蹊跷,他怕他岳父会循着由头追究他,也就半推半就的将穆雨棠送到了薛府。   闵应的婚约,还是按着剧情定了下来,不过略有不同的就是,这次闵应是提前几年知晓此事。   闵应将笔放下,深深的叹了口气,窗外的玉兰花已经开了。就像玉兰花注定在春天开放一样,这书中的剧情走向,并没有因为闵应这个外来者的原因,而有所改变。   “公子?”乐湛看闵应的情绪有些低落,还以为是在为薛氏的事难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解好。   “我去娘那儿看看。”周氏本来就是个冰山似的性子,能与她交心的朋友不多,这薛氏可能就是这唯一一位。此时为薛氏难过的,除了那薛氏的父母双亲和穆雨棠,就是周氏了。   “公子,您慢着点。”乐湛在后面跟着,刚刚下完雨,这地上湿滑的很,刚刚他来的时候就差点摔跟头。   “大哥,这可是好东西,您尝尝看”   “不,不,脏”   “看起来还不是很傻啊,还知道脏”一个满是贬低的声音从湖边水榭上传来。   闵应心里装了事,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顿。   “呦,这不是四弟吗?走这么急,是周侧妃身体有恙?”那个声音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闵应眉头微皱,转头往水榭上看去。原来是闵庸和闵度,旁边站着的那身材痴肥高大的应该就是他大哥闵庭,比他大上整整九岁。   那闵庭是先王妃之子,因为当年先王妃难产,闵庭在其腹中待的时间过长,生下来时脑袋便不灵光。此时他正与闵度一脸好奇的望着他闵应。   刚刚说话的是闵庸,此时他正一脸挑衅的看向闵应。   闵应知道他看自己不惯,当他与他娘是仇人,此时也不愿与他一般见识,转身准备离开。   “这是让我说准了?可要兄长帮着去将杨大夫寻来?”   “你——”闵应看向那装着一脸无辜的闵庸,手中的拳头握起又放下。这个关头,他不能再给周氏惹麻烦,添堵。   “我什么我?”闵庸甩开试图拉着他的闵度,一脸怨毒的盯着闵应。   “要不是你娘,我和我娘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呵,二哥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什么叫因为我娘,我娘做什么了吗?”闵应实在气不过,这熊孩子怎么这么难缠。   “她怎么没做错?”闵庸听到闵应与他辩驳,脸色涨的通红。   “那好,我且问问二哥。我娘是吩咐下人在你身上扎针让你变成痴傻儿了?你这不是看起来挺机灵的吗,这条没有。再者,那我娘是吩咐下人在柳姨娘的补汤里下药了吗?很明显也没有,要不然今日见不到娘的就不是你,而是小弟我了。最后,我娘是干过龌龊事之后嫁祸给你娘了吗?也没有,这个手法好像是你娘用的。”闵应一边条条帮闵庸捋着,一边往水榭走去,嘴上的话丝毫情面都没留。   既然他这个做兄长的都不愿意留着这层遮羞布,闵应还干嘛帮他掩着,没得让人家笑话。   “你——”闵庸的双目充血,指着闵应的手指微微颤抖。旁边的闵度一脸无措的样子。闵庭则是不解的看看闵应,又看看闵庸,竟然还拍了拍手,脸上带着几分憨笑。   “怎么,我可是有半分说错?真是不知道你这脸是哪里来的。明明自己的娘如此不堪,还总想将过错怪罪到旁人身上。是不是你平地摔个跟头,还怨这地硬,真是不知所谓。”当年那事,锦姨娘绝对伸手了。   但是她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给她人做了嫁衣裳,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此时她儿子还总是一副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们母子的作态,谁惯的?真是欠收拾。   一旁的围观群众,闵庭闵度,看到这两人一来一往,都傻了眼。尤其是对平日里寡言少语的闵应,直接是刮目相看。   “闵——应”咬牙切齿的叫出闵应的名字,忽然,闵庸看了看在一旁傻站着的闵庭,计上心来。   “哼,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闵庸摆了摆手,满脸厌恶的道。   闵应心中嗤笑,跟谁愿意看到你似的。转身往回走去。   可是闵应刚抬步,闵庸的脚就悄悄探了过来,他俩离得近,旁边唯一能看清楚情形的又恰好是痴傻的闵庭。而且一旁的栏杆看起来已经有些腐朽不结实,栏杆下面就是碧绿的湖水。   并没有想象中的落水声,闵应看准了脚下的那只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啊!”闵庸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水榭。   “真是硌脚”闵应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犯迷糊的闵庭与满脸疑惑的闵度,和那已经疼出眼泪来的闵庸。弯了弯嘴角,转身往水榭外走去。   虽然没有金手指,但是咱有攻略啊。真当原小说白看的不成。   今日这出,应该是闵应落水,差点丢命,从此之后性情大变。走上阴狠腹黑之路,性格也变的乖戾暴躁。   闵应经此一事,也不再纠结。就算是改变不了,总要试试,如果有成效呢?就如刚才,他就没像原剧情那样掉入水里不是?   ☆、10.第十章   闵应感觉刚刚发泄了一通,心里舒爽的很,这次是跟那闵庸彻底撕破脸了。   不过闵应顾不上理会跳脚的闵庸,他急着回去。   他刚刚又将原书中的剧情捋顺了一遍,既然薛氏亡故,闵应与穆雨棠的婚约订下,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他的外祖父被贬谪,他娘周氏在那一年亡故。   如果他所料不差,这有动机出手的,首当其冲就是栗侧妃。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实则手段毒辣果决,从当年那件事后,钱嬷嬷畏罪自杀就可以看出。   不是闵应贬低她,就凭钱嬷嬷那样的人,她绝对不会自杀谢罪。   一路思量着,闵应走了神,与迎面走来的丫鬟撞在一起。两人并没有摔倒磕碰,只是那丫鬟手上的托盘里还放着几件衣服,此时尽数蒙在了闵应的头上。   这衣服怎么一股怪味儿?闵应将头上蒙着的一件扯开,是件小孩衣裳,但看那衣裳的布料,和袖口领口的磨损,不像是荣王府的孩子穿的。   “奴婢该死,冲撞了四公子”说着,那丫鬟就吓得跪在了地上,身子也在不住的颤抖。   看她这样,闵应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事他也有错,刚刚走神了。   “好了,你起来吧,乐湛我们走”   闵应将手上的衣裳递给了那丫鬟,但那丫鬟伸手去接的时候,迟疑了许久。最后只用两根手指接过,这要搁在平时,主子递给下人东西,下人这样做,是极不恭敬的。   这丫鬟怎么回事?   闵应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对头,但是又说不上来。   回到周氏的院子,出奇的,她没在翻看与薛氏以前的信件。眼神中多了几分鲜活。   “娘,我回来了”闵应由着巧玲帮她将外面套着的大衣裳脱掉,顿时身上轻快了不少。   巧玲抱着闵应的衣裳,抖了抖上面的浮尘。公子今日是上哪儿玩去了,弄的身上这样腌臜。   “最近几日怎么回来的晚了可是学的不好,被先生留堂了?”   周氏也知道自己这几日有些忽略闵应,刚刚她听了李嬷嬷的劝慰,明白自己不能一味的沉迷于冰岚的死了,她们之间,以前隔着世俗,如今隔着生死。人,得朝前看。   “没有,是应儿想要多学点东西,就在怡然院多留了会儿”闵应看周氏的脸色好了些,心也放下了许多。   虽然他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投的胎,但是他对周氏,还是满腹的孺慕之情。这可能就是血脉亲情的奇妙之处。   “飞鸾呢?她又睡了?”这几日闵飞鸾除了吃吃玩玩睡睡,就没有别的事可干,惹得闵应好不羡慕。   “嗯,不过明年开了春,就得渐渐让她学些东西了,女孩子家,不能信奉那些什么无才便是德的妄言。”到闵飞鸾四岁的时候,也要跟闵应一块儿去进学,而且空暇之余,李嬷嬷也要开始教授她刺绣,琴棋书画是大家小姐必备的技能,也不能落下。   听到这个,闵应当时就将自己刚刚萌发的一丝丝嫉妒之心掐灭了。这听起来比他学的还要多,真是可怜的娃。   在周氏房里说了会子话,闵应回自己房温书去了。这书上的之乎者也,难背的很,对于闵应这个非土著来说,总是要下比旁人多的多的力气才行。   他临走之前,也隐晦的提了几句他外祖父的事,大体上就是这几日看书上说伴君如伴虎,有什么事还是不要太与皇上对着干的好。   倒是周氏只是笑了笑,摸了摸闵应的头顶,夸了一句:应儿长大了,就没了下文。   看周氏没将他的话往心里放,闵应有些着急,但是他又不能明说。还是如今他年纪小,人微言轻的缘故。   闵应回到自己房里,走到案前刚打开书本,头发上就掉下来了片东西。   他看了看,头皮屑?看来今晚得洗头了,可是自己才四岁就长头皮屑?   算了,不能分心,闵应暗暗告诫自己,又拾起了书本。   “公子,刚刚陈先生的小厮来说,陈先生因为家中急事,已经跟王爷告了半月的假,明日不用去怡然院上课了。”   “嗯,知道了”闵应答应道,又将头埋进了书本中。   ……   已经有十日未去上课,闵应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学习。把不懂不会的随时记下,等到陈先生回来再问他。   陈先生学问极好,就是性子怪异了些,不喜欢做官,不喜欢受拘束。   所以他上起课来也是随性的很,但是效果却不错,至少闵应这样认为。   “冬卉,能不能给我再加件衣裳,我还是冷的紧。”声音有些沙哑,闵应缩了缩脖子,将双手也缩进袖子里。   这都过完清明了,天怎么还是这样冷。   “好的,奴婢这就去拿”冬卉看了看外面的天,今天太阳还可以,也没下雨没起风,不冷啊。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冬卉拿着衣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闵应小脸通红,有气无力的趴在桌案上。   “好冷”闵应迷糊之间,只感觉自己在不住的打着寒战。头上和后背上也是疼的很,可能是感染风寒了,闵应陷入昏迷前这样想道。   ……   “应儿,你醒醒,应儿”   恍惚之间,闵应好像听见周氏在唤他,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皮却是像有千斤重。   又过了许久,闵应是被那股强烈的呕吐感弄醒的,吐完,他小脸泛着异样的潮红。   他终于能睁开眼睛,屋里的人,除了周氏,都用布巾蒙住口鼻。   他好像听到了“天花”之类的字眼,若真是天花,他除了听天由命,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不要搞他啊,他才四岁,媳妇都没娶。   “杨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应儿,他还这么小”周氏已经连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眼下印着深深的乌青,脸上满是祈求之色。   “唉,不是老夫不救,周侧妃也得过这天花,应该知道这病是无药可医啊,只能听天由命。熬的过,熬不过,都得看老天爷”那杨大夫语气中满是无奈,医者仁心,若是但凡有一点的办法,他能见死不救吗?   周氏闻言,有些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床沿旁,她看着闵应痛苦的小脸,一只手抚向自己的前额,在那里,有一个几不可见的疮疤,那是她八岁时得天花留下的。   得过天花的人,都是从阎王手里将命夺回来的。她的应儿还那么小,就要受如此的磨难。   “将药端过来,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照顾应儿”周氏双目温柔慈爱的看着闵应,头也未抬的吩咐道。   她刚刚在门口看见荣王了,他脸上带着几分急色,但是终究没敢踏进房里半步来看看她的应儿。这个男人,最爱的还是自己。   ……   闵应刚开始感觉自己的身子冷的很,不住的打着寒颤,可是一会儿又热的紧,就像身下架了个火堆。   不停的冷热交替,折磨的闵应难受的想大喊出来。   过了良久,闵应一直在昏迷中,身子已经不冷不热,倒是却有些轻飘飘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但是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和那墙上雪白的瓷砖,他大抵知道了。这应该是他前世身故时的那家医院。   走廊的尽头,手术室的灯灭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带着眼睛的医生。   闵应有些好奇的凑过去,因为他刚刚好像听到了“唐悦悦”三个字,这是他前世的名字。   “你们要感谢的不是我,是唐悦悦女士。他临终前已经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是她救活了您的儿子”   那医生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但是眼神中的高兴与感慨却盖不住。   闵应听到他这话,才想起自己死前那一年,确实是做出了捐献器官的决定。   他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大事,平平淡淡一辈子,临终前总算是圆了他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的愿望。   “是啊,多亏的杨女士,要不然…”说着,那女人就开始哽咽起来。眼神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恩。   看到那位母亲的样子,闵应感觉自己鼻子酸的很,心也是一抽一抽的疼起来,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周氏伤心欲绝的神情。   “娘……”闵应捂住心口,在再次陷入昏迷前,声嘶力竭的将这一声娘喊出。   “娘在这,娘在……”周氏不知不觉趴在床沿边睡着了,她听见闵应叫她,猛地睁开眼,脸上却渐渐被失望占据,眼角的泪顺着下巴滴落。果然是梦,她的应儿没醒。   ☆、11.第十一章   闵应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周氏在那床边偷偷抹泪的场景,他回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和刚刚在梦中手术室门口的那位激动的母亲。他轻轻的叫了声“娘”   “应儿?”周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背,痛感清晰的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她的应儿真的醒了。   “娘——”闵应刚想一脑袋扎进周氏温暖的怀中,又记起自己现在的病症。“娘,你快出去,我得的是天花,会传染的。”边说着,闵应往墙角凑了凑,好离周氏远一些。   “没事,娘以前也患过天花,大难不死,以后就不怕它了。”周氏一把将闵应的消瘦了两圈的小身子揽入怀中。下巴上的泪正好落在闵应的额头上。   好痒,闵应将手刚放到脑门上,就被周氏将手给抓住。“不能挠,会留疤的,听娘的话,熬过去就好了。不过,你这孩子,你怎么知道自己得的是天花?”   闵应将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话又与周氏学了一遍,周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不过此次是喜悦的泪水。   闵应的脸上和四肢已经开始起红疹,不过好在脸上的少些,只有几颗,而且有周氏看着,闵应没用手抓。   在现代社会,已经发明了天花疫苗,所以被称为‘死神的帮凶’的天花才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   但是在古代,尤其是医疗技术还不够发达的大梁,这天花仍然威胁着每个人的生命。   这种病毒,闵应以前也略有了解,大多是通过呼吸传播,而且有十日左右的潜伏期。   十日,也就是说在他发热的那十日前,他染上的这天花病毒。   府中最近并没有听说谁染病,更不用说这天花。   而且书中也未提过闵应在四岁的时候染过天花,难道是剧情已经开始变化?   不久前他还在抱怨这剧情没有因为他这个外来者的缘故而有所改变,如今,打脸了吧?   先不纠结原文,闵应开始细细思索,总得将这个幕后之人找出来。这种敌明我暗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娘,你这是干嘛?”闵应躺在床上想事,一翻身就看到周氏正在将他刚刚换下来的中衣放在一包袱里包裹好。   “你这生病穿的衣裳容易过人,娘等等拿出去将它烧了。”周氏说着,将手里的包袱打了个结,放在墙角的地上。   闵应双眼微眯,衣裳?   十日前,他唯一接触过的不熟悉的东西,就是那丫鬟托盘里的衣裳。   那股怪味,和那丫鬟接衣裳时小心翼翼的神情,与他在自己衣裳上偶然发现的白色的皮屑样的东西。   他这次染上天花,怕是那幕后之人也费了不少的心力。   这幕后之人不外乎栗侧妃,毕竟现在唯一能威胁她的地位的就只有周氏。而豪不夸张的说,闵应又是周氏的命根子。若是闵应此次一命呜呼,怕是周氏也会因此掉半条命。   ……   “你说什么?好,你先出去吧”周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闵应就看到她推门进来。   她手里提着食盒,里面有几样小菜是闵应喜欢的,她刚刚在院子里的小厨房亲自做的。   “娘,怎么了?”闵应看到周氏的脸上好像有些不好,强扯出的笑也有些不自然。   “没什么,你快些吃饭,多吃些,就能好的快些。”周氏将碗中的干贝粥端过来,吹了吹,舀了一勺往闵应已经有些血色的嘴边送去。   “娘,你就告诉我吧”闵应乖巧的张开嘴,一口将粥吞下,眨着眼睛祈求的看向周氏。他在这房间里待了快一个月,身上的红疹已经开始慢慢结痂脱落。如今已经熬过了最难过的时候。   “你——真是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周氏将小匙放在碗里,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之色。   “闵度也染上天花了。”周氏看着闵应说道。   “他?”怎么会,闵度怎么会染上天花?   这件事他一开始怀疑的人就是栗侧妃,如今她所出的三公子闵度也染上天花,难道她是为了欲盖弥彰,好洗脱嫌疑?   可是这天花凶险至极,稍有不慎,闵度的小命就会搭上。以栗侧妃的脑子,应该不会干这种捡了芝麻掉了西瓜的蠢事吧。   “嗯,杨大夫刚去诊过脉,跟你当初的症状无二”周氏又将碗里的小匙拿起,舀了勺粥送到闵应嘴边。脸上有几分不自在被闵应捕捉到。   “娘,他们是不是说闵度的天花是我传染的?”刚刚周氏进来的时候脸上就隐隐带着几分怒气,以周氏的性子,能够触怒她的事不多。除非与闵应有关。   “你这孩子,不要多想,赶紧养好身子重要。”周氏躲开了闵应的眼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知道了娘”闵应知道,周氏经过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殚精竭虑,身体已经逐渐达到极限。她不想让他烦忧,他也不想让她担心。   用完饭,闵应躺在床上,摸着腿上已经结痂的红疹。   他的衣物,除了周氏,就是新来的那个麻婆动过。麻婆幼时也得过天花,侥幸捡了一条命,但是脸上却落得坑坑洼洼,也就得了这个‘麻婆’的名字。本来在王府大厨房做些粗活,听到周氏到处找出过天花的下人,她才得幸摆脱那又脏又累的活计。   若真是麻婆,那她的身后之人是谁?   闵应定定的看着墙角顶上一只蜘蛛正在布网,上面已经挂上了几只蚊虫,已经入了初夏,蚊虫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个人一定是想挑起栗侧妃与周氏的恩怨,好从中获利。   若是锦姨娘没有出事的话,倒有可能是她的手笔。   锦姨娘?闵应忽的从床上坐起。   她在京郊的庄子待了三年,她不是笨的人,笨的人做不到短短几年的时间从个王府丫鬟,爬到姨娘的位子,还能固宠多年。   清丰十一年冬天的事,她怕是被送到庄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但已经大势已去,为时晚矣。   闵应从床上爬下,穿好鞋,想了想,找了块布巾绑在了嘴上。趴在门口瞅了两眼,如今他还不能出去,得等完全好了,身上的天花不过人了才可以。   “乐湛”闵应小声唤着,看到乐湛终于发现他开的那道门缝的时候,才住声。   “公子?”乐湛刚想上前,就被闵应喝住,“你远一些,小心过了病气”   “公子,您可吓死小的了,小的……”乐湛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还没见识过生死,这一月来看到本该活蹦乱跳的闵应突然这个样子,着实吓的不轻。   “好了,你先别哭。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本公子的话都不听了?”闵应看乐湛还在抹着眼泪,有些着急。   “公子,小的比您虚长几岁。”听到闵应唤他孩子,他才停下哭,有些尴尬的辩解道。   “先不管这些,你帮我打听些事,记得一定不要让人发现。我娘也不可以。”闵应神神秘秘的道。   ……   半月后,闵应终于痊愈,这么长时间没有出过房门,闵应的脸上因为见不到阳光,泛着一股病态的白。   “小心,公子,您慢着点。”乐湛和冬芷在后面跟着,看到闵应的步子稳健的很,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我想去娘那”闵应说完,就撒丫子往周氏的屋那跑去。   与闵应的活蹦乱跳不同的是,闵度此时已经烧的不省人事,脸上手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痘疮,有的已经被抓破,流着黄红色掺杂的脓液。   “度儿,你醒醒,娘不能没有你。”栗侧妃隔着两道透光的布帘,朝着里面床上的闵度道。试了好几次,始终没敢上前半步。   “侧妃,刚刚听说四公子已经痊愈了,如今活蹦乱跳的。咱们三公子比他福气大,一定能挺过来。”在布帘里面伺候的一名嬷嬷安慰道,但是屋里的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苍白无力。若真是这样,杨大夫也不会让她们先做好心理准备了。   三公子已经连着烧了两天两夜,到如今也没有要醒转的模样。   “这么多天,你查出来那天花是从何处传来的吗?”栗侧妃一直未转身,但是话中的冰冷却在这六月天里让人不住的打寒战。   “回侧妃,一切线索都指向周氏。”那在其身边弓着身的丫鬟,头也不敢抬的回道。   “周氏?哼,就她?怕是没这个脑子。而且一切线索都指向她,岂不是太巧合,就像是故意让我们怀疑她。怕是有人将我们往她身上引,好自己脱身作黄雀吧”栗侧妃冷哼一声,脸上渐渐挂上了一层冰霜。   “再去给我查,一定要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我定要让他后悔今日所为。”栗侧妃咬牙切齿的道。   “是”那丫鬟应道。   “小心,侧妃。”旁边的另一名身着水红色衣衫的丫鬟上前半步,将栗侧妃扶住。   “我无碍”栗侧妃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双眼满是血丝,脸上的颧骨高耸,已经全无一月前的从容淡雅。   呵,雀锦,如若真是你与你那个蠢儿子做的,你们俩就去黄泉继续母慈子孝吧。栗侧妃阴恻恻的看着窗外的黄鹂鸟。   ……   从周氏屋里出来,闵应迎着回廊外灼热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都按公子吩咐的,顺水推舟。”乐湛顿了顿,继续道,“可是,乐湛不明白公子为何这样做。那栗侧妃本来就怀疑三公子的事是周侧妃所为,这样一来,误会不就更深了吗?”乐湛满脸不解,这件事困扰他多时了,要不是知道四公子是周侧妃的亲生儿子,他都要怀疑四公子是帮着外人害周侧妃了。   闵应似笑非笑,没有回答。   栗侧妃自恃聪明,而且为人多疑。若是直接将事实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她,她怕是猜忌更多。可若是让她自己察觉出不对,将那真正的幕后之人揪出来,到时候可真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公子,我们这是去哪?”乐湛在其身后跟着,始终与闵应隔着半步远。   “怡然院”闵应头也没回的应道。   已经好长时间不见陈夫子,课业也落下了不少。今日可是得去上课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见到闵庸时,他会做什么表情迎接他。   ☆、12.第十二章   闵应到的时候,陈先生已经开始授课,不过坐在那儿的学生只有闵庸一人。   “先生好”闵应躬身行礼,眼神纯净,白皙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   “好,你回去坐吧。”陈先生捋了捋修剪的整齐的胡须,语气虽然还是一贯的僵硬,但是眼神却是少见的柔和。   闵应的勤奋他看在眼里,而且天分上也与闵庸不相上下。那荣王看起来略显庸碌,没想到子嗣倒是出息的很,陈先生在心中暗道。   “二哥,最近这怡然院可是清闲的很,你肯定也很想我和三哥吧”闵应趁着陈先生转身拿书本的时候故意侧转过脸去,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闵庸脸色阴沉,若是眼神能杀人,闵应此时怕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闵应,时间长了这规矩也抛下了不成?”陈先生略显严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闵应吐了吐舌头,转过脸去。   角门处,一名身着灰布麻衣头上包着头巾的女子,被两名健壮的婆子一左一右架着,嘴里不停的唔唔叫着,嘴上塞的布巾结实的很,她眼神中满是祈求之色。   但是那两名婆子根本无视她的祈求,只选那人少的小径往内院走去。   大厨房中,冬卉正在看着炉子上坐着的一锅乌鸡老参汤,整个厨房中都弥漫着一股子香味,刚踏进厨房门的初红情不自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好香,冬芷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初红凑到冬卉跟前,往那砂锅上看了两眼。   这初红是栗侧妃跟前最得脸的婢女,平日里的衣着打扮也是不负她这名字里带的‘红’字,不是水红就是殷红色的衣裳。栗侧妃每日午时之前都要用上一碗燕窝,她是来取燕窝的。   “周侧妃看我得闲就让我来厨房熬汤,说是人手不得空,她又喝不惯那厨娘熬的”冬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苦笑的表情。   ……   这边,周氏的院子里,荣王正与周氏在房里用着午膳。荣王最近难得往周氏这里跑的勤了几趟,照常人看来,还以为是周氏用了什么法子勾住了荣王呢。   其实闵应和周氏都明白,他是怕去栗侧妃那儿尴尬。   闵度与闵应不同,他今年已经八岁,早已搬去前院,与闵庸,闵庭他们住在一起。   自他发病,就像当初闵应得天花时那样,荣王自始之中也只是在屋外望了几眼,就掩口走了。   对于他们父亲的冷心冷肺只顾自己的样子,闵应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原书中说过,闵长岳本就是个自私凉薄的性子,他一直说自己最爱的是周氏,其实不然,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你就这么不耐烦与本王说话?”在屋里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之后,荣王终于忍无可忍的将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满脸怒容的道。   “妾身不敢”周氏的脸上并无半分不敢的样子,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吃着自己的饭。   “王爷,侧妃,这是刚熬好的鸡汤”这时,端着鸡汤的冬芷进了屋,她看了看冷着脸的荣王,又望了望一脸从容的周氏,将汤放下,就躬身退了出去。这屋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   “冬芷,你辛苦了,赶紧去歇着吧。”在外间伺候的巧玲看到冬芷出来,赶紧上前接过那托盘。   “没事,巧玲姐,我不累,四公子临去怡然院前,嘱咐我,让我闲暇没事来给侧妃煲汤的。”冬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着,还装作不经意往内室望了两眼。   “那我先出去了”   “王爷,您尝尝这汤吧,味道还不错”无声的叹了口气,周氏将那炖盅盖子掀起,舀了一碗乌鸡汤递到荣王的面前。   就算是不甘又如何,她还是要渐渐屈从于现实,不光为了她的应儿,还有她自己。   “嗯”荣王脸色稍霁,接过那碗汤。用小匙搅了搅,送了一匙入口。   ‘噗——’一口汤都被他吐了出来,荣王的脸上满是怒色。   “你故意的?周凝莲,你当真这样厌恶本王?”荣王的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他已经忍耐够了。府里的其他姬妾侧妃,包括已逝的王妃,无一不对他小意逢迎,可这个女人自进王府以来就对他不咸不淡。他以为有了闵应之后她的性子会变一些,没想到如今却越来越执拗,当真是不识抬举。   一甩衣袖,荣王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独留下一脸疑惑的周氏,和地上的汤水。   “侧妃?”巧玲听到声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周氏愣在桌前,荣王拂袖而去的情形。   “这汤?”周氏给自己盛了一碗,试探着往嘴里送了一口,‘噗’她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味道,真是,还真是一言难尽。   “你去将冬芷叫进来”周氏思量了片刻,吩咐道。   “是”巧玲不解的应声,难不成是冬芷那丫头闯祸了?她在心里暗忖道。   周氏看着炖盅里的鸡汤,久久没有出声,冬芷一脸忐忑的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又赶紧将头低下。   “冬芷,你为何要这样做?”周氏终于抬起头,脸上并无责怪的意思,但是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还是将冬芷压的喘不上气来。   “奴,奴婢放盐的时候不小心手抖了下,可能这汤的口味有些重了”冬芷低下头回道。   “手抖?”周氏怎么会相信这种说辞,她冷笑道,“若是手抖盐重了,你还会将这鸡汤往桌上端?”   ‘噗通’一声,冬芷突然跪下,猛的叩了几个头。   “侧妃,事到如今,奴婢只能实话实说了。”她顿了顿,好像是鼓足了勇气,“这事其实是四公子吩咐奴婢做的,他看您好像不太喜欢王爷来咱们院子似的,就让奴婢用这一招帮您将王爷轰走。”说着,冬芷垂下了头。   周氏听到这话,眼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这事若说是闵应做的,倒也确实有几分可信。她的应儿早慧,她是知道的。   “你起来吧,将这里收拾一下,都下去吧”前一句是对冬芷说的,后面的话则是对冬卉和一直在桌旁站着的巧玲说的。   两人将桌上的菜都收好,端了下去。巧玲走在前面,冬芷端着东西走在后面。刚出门,她就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刚刚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驰了。   ……   话说荣王本来气汹汹的往书房那儿去,可是却被告知书房里走了水,此时正一片狼藉。无奈之下只能转返回内院。   周氏那里他是万般不想再去了,现下,就只能去栗侧妃的院子。   乐湛趴在满月门一侧,看到荣王确实是往栗侧妃的院子那儿去了,才咧开嘴角,往怡然院那儿去,顺便还摸了摸怀里的火折子,嗯,还在。   他如今最佩服,最崇拜的就是他家公子,竟然都让他说着了,王爷真的去了栗侧妃的院子。   ……   栗侧妃的院子,正房内室,先前那被婆子从角门带进来的妇人正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先给她点教训尝尝,不然咱们锦姨娘在庄子里待久了,怕是忘了咱们荣王府的规矩。”栗侧妃的脸上笑的温婉得体,仿佛是在话家常。   ☆、13.第十三章(捉虫)   “求求你”锦姨娘惊恐的看着那婆子手里的拶,不停的往后挣扎着。   这拶刑,又称十指连心。是一种狠毒至极的刑罚。   将木棍从中间穿孔,用线串起。将人的十指放进木棍空隙中。施刑之人只需从两边一拉,受刑之人的手指不残也伤。   栗侧妃闭上双目,在一旁伺候的初红立刻有眼色的上前帮她揉肩,“妈妈还等什么,难不成还让侧妃再说一遍?”   “是”那几位婆子有按住锦姨娘身子的,还有另外两个则是将那拶套在锦姨娘的十指上,一人拉住一边。   使劲一拉,满室都是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锦姨娘发出痛苦的惨叫,脸上的冷汗已如雨注,人也直接昏死过去。   这厢荣王刚进栗侧妃的院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声给惊了一下。喝住那想进屋通报的守门丫鬟,荣王放轻步子向内室走去。   一杯茶水被初红尽数浇在了锦姨娘的脸上,看到她眼皮里的眼珠滑动,初红才没再泼第二杯。   “怎么样?到现在还跟我嘴硬?”栗侧妃嗤笑一声,用手里的罗帕按了按嘴角。   “雀锦不知有何处——得罪了栗侧妃娘娘,还望——娘娘告知”艰难的将话说完,锦姨娘的脸上满是告饶之色,但是她眼底的恨意出卖了她。   “你不知?”栗侧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不知谁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你儿子这三年来一直暗地里往来密切。也就是王爷和那个周氏蠢笨没有发觉罢了。”   “那又如何?栗侧妃也有三公子,应该能明白一个为母的心思。我只是,只是想念我的庸儿罢了。”锦姨娘的脸上带了几分真切。   “想你的儿子?怕是想为他扫清障碍,好为你的重新归府做打算把。”栗侧妃的话里满是不屑。   “是又如何,这次若不是你撺掇,庸儿怎么会心急做了你的棋子?”锦姨娘确实是抱了重新回王府的打算,但是她没想到。一招不慎,竟然被这栗侧妃钻了空子。   “你利用我庸儿心急想将我接回的心思,和对周氏母子的敌视,趁机诱导他将天花病人的衣物和血痂弄到闵应身上,好让他染上天花。你是存了一石二鸟的心思吧,毕竟三年前,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对我和柳姨娘的不是?这样一来,四公子闵应身亡,到最后你再故意留下线索指向我的庸儿。到时庸儿也难逃一劫。最后这偌大个王府中,除了那个傻子闵庭,不就只剩下你儿闵度?”锦姨娘求也求过了,但是并没有半分的成效,也就索性放开了掩饰,露出了真实的嘴脸。   “看来在庄子的几年,你头脑倒是灵光了不少。”栗侧妃并没有因为锦姨娘的话而惊慌失措。   “当年我一直以为是周氏算计了我,可是后来我才想明白。我,周氏还有柳姨娘,我们都错了,错的离谱。一直在背后操控的是你,怕是那钱嬷嬷也是授了你的意,要不然刑都没动,她就招认了,那可不是什么小罪。”锦姨娘想起往日种种,如在眼前,又联想起自己这三年在庄子里受的苦,遭的罪,对栗侧妃的恨意更甚。   “那又如何,当时败了就是败了。谁让你们蠢呢?”栗侧妃的脸上挂着自负的笑,看向锦姨娘时仿佛在看手里的玩物。   “所以你想反击?想借着此次机会将天花一块让我的度儿染上,好让我怀疑是周氏所为?你应该也已经得知闵应已经痊愈的消息,你怕他不死,所以想让我出手,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到时我与周氏两败俱伤,你渔翁得利,趁此机会让闵庸向王爷求情,将你接回?你这招现学现卖用的是不错,但是照猫画虎终归还是猫。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栗侧妃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站在地上的锦姨娘。   “事到如今,我认输。但我只求你放过我庸儿”锦姨娘眼神灼灼的扬首与栗侧妃对视,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她如今大势已去,为今之计只有暂时稳住栗侧妃这个疯女人。等到她的庸儿长大,羽翼丰满之时,就是为她报仇之日。   “说罢,你想让我怎么做,才会放过庸儿?”   “那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看在咱们一同伺候王爷多年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栗侧妃将自己的计划与锦姨娘细细地讲了一遍。她要让锦姨娘一口咬定整件事情是周氏所为,是周氏蛊惑闵庸,以锦姨娘为要挟,让他将闵应穿过的衣物派人放到了闵度的房间,以至于让闵度染上了天花。   陈述完之后,栗侧妃还要求锦姨娘在荣王面前触柱自尽,以死明志,可以让荣王对她的话更信上几分。   “不用费那个麻烦,本王刚刚已经知晓了。”荣王的话突然从外厅里传来,内室里的众人,包括栗侧妃,都齐齐变了脸色。   荣王已经许久不来栗侧妃的院子,而且今日她还着人时刻盯着荣王,刚才一直未有人来报信,说明她这院子还是清闲的很,并没有外人进来。   可是她不知,那被派去盯梢的丫鬟,早就被冬卉与冬芷给敲晕绑了起来,此时正不知在哪里关着呢。   至于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栗侧妃因为今日所作之事隐秘,都让她们回避的回避,能派遣到他处干活的就派遣到他处。   院子里守门的只有她的两名心腹丫鬟,刚刚却摄于荣王的威严,以至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提示。   荣王看向栗侧妃的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栗氏,我一直以为府中最温柔善良的就是你。没想到你却只是披了张伪善的皮。”   “还有你!”荣王指着地上跪着的锦姨娘,“你看看你将庸儿带成了什么样子?他竟然谋害他的亲弟弟?我为何要将你送出府,难道当年之事你真的是一点儿手脚也没动?可是竟不知你手脚伸到的这样长,事到如今还在思量着与这恶妇一起害人。”   荣王不知道此时该如何纾解心中的怒气,这种后宅相斗的戏码,他最不厌烦看到。   当年他的母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也是带着他和他的皇兄一路披荆斩棘才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早已厌烦了这些,但是没想到这种戏码却在他的后宅之中,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在日日上演。   他三个本来健康聪慧的儿子,也因为这些女人一个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另一个则是还不知立不立的住。最后那个还是害他兄弟的罪魁祸首。   “王爷,你听妾身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栗侧妃上前拉住荣王的衣袖,脸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解释?你刚刚不是解释的挺好吗?非常清楚明白,本王不聋!”冷嗤一声,荣王一甩衣袖,栗侧妃直接被掼到了地上,以头跄地。她身侧的锦姨娘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忽然桀桀的笑起来。   “你刚刚不是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风水轮流转呐,哈哈哈……”锦姨娘笑的癫狂,她自知自己此次是活不成了。   “将这两个女人给本王带下去,关起来。”荣王脸上的怒气难消,他竟然被这两个蛇蝎妇人耍的团团转。   “王爷,王爷”人还没被押下去,就闻一名丫鬟急的在门外不顾礼数的叫喊。   “什么事?让她进来”荣王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将脸转向一旁,仿佛地上的栗侧妃和锦姨娘是什么不入眼的污物一般。   “王爷,三公子不行了”那丫鬟脸上通红,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热的,一脑门子的汗,头发一绺一绺的搭在前额上。   “什么?”荣王站起身,脸上的怒色被惊诧代替。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不是,不是昨日说已经见好了吗?说着就起身往前院去。   栗侧妃和锦姨娘也在荣王走后,被押了出去。   栗侧妃一路上不停的挣扎着想往前院跑,但是她从小养尊处优,力气怎抵得过这做惯了粗活的下人。   她旁边的锦姨娘一直不停的笑着,还不时的嘲讽上几句。   两人被关进了王府的私牢,栗侧妃眼看连自己儿子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将怒火转嫁到了在一旁一直幸灾乐祸的锦姨娘身上。   “我的度儿。你,是不是你?你又让你那蠢儿子做了什么?他又对我的度儿做了什么?”栗侧妃对闵度逝世的悲恸,转瞬就化成了疯狂的怒火,她面目狰狞的看着锦姨娘,眼神中迸发出几丝杀意。   “呵呵呵,你儿子死了?你儿子死了,他再也无法和我的庸儿争抢什么了,挣不了了!”锦姨娘笑的癫狂,她的话也直接引爆了栗侧妃的最后一点理智。   栗侧妃红着双眼上前用双手紧紧的掐住了锦姨娘的脖颈,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去死吧”。   锦姨娘被掐的直翻白眼,双手也不停的抠抓着栗侧妃的手。可是她的手刚刚受过拶刑,已经筋骨尽断,此时也只是一层皮肉连接着罢了,她的反抗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让你猖狂,让你猖狂……”   锦姨娘挣脱的力气渐渐小了,脚尖猛地踢蹬的了几下,直直的挺在了那里,指尖也从栗侧妃的手上滑落,垂在了地上。   “这……”私牢外看守的下人听到动静进来时,锦姨娘已经咽了气。   ……   “怎么样?”荣王到闵度所在的院子时,院子里闵应闵庸都在。   “杨大夫还在里面救治三哥”闵应看荣王是向他问的,就如实回答道。   ‘吱呀’门被推开,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出来的是杨大夫,他脸上还蒙着白布巾,身上背着药箱。   “刚刚三公子已经去了,小的医术不精,还望王爷恕罪”杨大夫躬身,这天花他除了能开些散热解毒的药,别的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父王,应儿想去看看三哥”闵应看到荣王的眼里露出的点点悲恸,但又不敢进屋去看最后一眼,叹了口气,道。   “不行,你刚刚痊愈”荣王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他不能再让闵应去涉险。   “应儿已经得过天花,不会被过病气的。若是父王不信,尽管问一下杨大夫”   “四公子说的没错,这得过一次天花的人,只要痊愈,此生是不会得第二次的。”杨大夫赶紧回道。   看到荣王点了点头,闵应才迈开步子王屋内走去。   进了内室,屋里有一股腐臭气,闵应继续往里走,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闵度。   他今年只有八岁,此时浑身上下布满了溃烂的脓包,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脸上最后的表情,是痛苦。   “三哥,你一路走好。”闵应看着床上的闵度,深深的叹了口气。闵度是闵度,栗侧妃是栗侧妃,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害过闵应。   他和他娘不同,他没什么心机,此次完全是被他娘给连累了。   ……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私牢里传来栗侧妃凄厉的喊叫声。什么都没了,她的度儿没了。   她再没有什么倚仗了,翻不了身了,她失魂落魄的瘫坐在角落里。   ☆、14.第十四章   “你说什么?”周氏正在正室外厅里与闵应、闵飞鸾一起用膳,手里的筷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愣在了那里。   闵应和闵飞鸾也一脸惊讶的看向来人,这人是荣王身边的小厮阿福,他是来向周氏传达荣王的口信。   荣王决定择吉日立周氏为正妃,主持荣王府中馈。   周氏脸上并没有特别高兴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阿福一脸疑惑的退了出去,这周侧妃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娘——”闵应放下手上的筷子,有些担心的看向周氏。他知道他娘最不耐烦管这些琐事,也无意这正妃之位。但是如今的境况,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得将这担子揽下。   照书上所述,清丰十七年冬,他外祖父周明达被贬谪。次年春天,他娘周氏因病逝世。   周氏身子好的很,至少如今看来是这样。而且书上说是得的急病,短短几日之内就逝世。他一直觉得其中有猫腻。   果然原书后半段,揭露周氏是被人暗害致死。凶手是锦姨娘,但是如今锦姨娘已死。闵应也不想冒这个险,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姨娘侧妃跳出来。   靠山山到,靠人人跑。闵应清楚,如今这府里的情况,若是他娘周氏不立起来。到时荣王再给他娶个嫡母进门主持荣王府的中馈,他与他娘的境况又会变回以前任人宰割的局面。   我为鱼肉他人为刀俎,我为刀俎他人为鱼肉,闵应选择后者。   而且周氏此时也渐渐明白开窍,一味的避世,只会让人以为她软弱可欺。所以这次她并没有推脱。   “娘,你吃”闵飞鸾看哥哥和娘都没有动筷子,拉了拉一旁发愣的周氏。   周氏朝着两人笑了笑,没说什么。给两人的碗中各夹了一个藕饼,这是她亲自做的,也是闵应和闵飞鸾最爱吃的小菜之一。   ……   时光匆匆,转眼间已经是清丰二十年春,距离天花事件,已经过去六年。   清丰十七年的冬天,闵应的外祖父周明达,非但没有遭受贬谪,反倒因为功绩卓著。适逢左丞相告老还乡,他去顶了缺儿,被皇上破格提升为左丞相,官居正一品。   自此,闵应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只要外祖家这个靠山不倒,他和他娘周氏就暂时不会有什么威胁。   荣王也因为先前栗侧妃和锦姨娘的事,心有余悸,没再纳人进府。   反倒是周氏抬了一直伺候荣王的翟氏和齐氏给其做了通房。这两人伺候荣王多年,年岁已大,却还未许配人家。   索性周氏也不想应酬荣王,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当然在选这两人之前,周氏也有过自己的考量。这两人年纪大,容貌也不甚靓丽。性子温吞好拿捏,两人的卖身契还握在她的手中,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而且就算她们诞下子嗣,她的也应儿也已经长大,威胁不到。再加上如今她荣王妃的身份,还是能护佑的住她的应儿的。   几年前那件事,虽说一切都是荣王操办处置的,但是周氏总是隐隐的觉得那事与她的应儿有关。   每每想起,她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谬,当年她的应儿才刚刚四岁,他能懂些什么。笑着摇了摇头,甩掉了脑中不切实际的臆想。   周氏让巧香提着食盒,巧玲拿着干净的布巾,几人要去王府的小校场。   此时校场上,闵应正在扎着马步,腿上抖的厉害,还要提防着唐师傅不时给他一脚。   他已经扎了一个半时辰的马步,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不时将求饶的目光投向唐骏,都被轻易的忽视了过去。   “你说你,这都练了两年了,还是一副花拳绣腿的模样。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是到了战场上,怕也就唬唬那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唐骏说着,还不忘往闵应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看到他只是晃了晃,并没有向前倾倒,脸上隐晦的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师傅,你这衣裳又有半月没换了吧?”闵应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略带戏谑的道。   “你怎么知道?”唐骏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有些惊讶的看着闵应。   “刚刚您一过来,我就……嘿嘿”闵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笑不语。   “你这小子,还敢取笑你师傅我,再做五百蛙跳。”唐骏反应过来,用厚厚的肉掌拍了闵应的肩膀一下,脸上虽带着笑,但是话里并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闵应蹲下身子,将双手搭在脖颈上,认命的跳起来。说起来,这还是他自己挖的坑。   这用蛙跳来锻炼弹跳能力的法子,是闵应突发奇想与唐师傅提起。后来唐师傅亲身实践后觉得这法子确实不错,就将其推广到了军中,用来训练士兵,顺便也来练他。   “应儿,唐师傅,这日头大了,你们过来用些茶点吧。”周氏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闵应满脸通红喘着粗气,抱着头在校场上一蹦一蹦的情景。   如今太阳虽然还没到热的时候,但是因为已到春末,这凉气已经越来越少。人要是这么操练,也是容易虚脱的。   “师傅,你先去用茶点吧,我跳完就去”闵应一边跳着,一边和唐师傅道。   唐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虽然平时嘴上说闵应是花拳绣腿,但那是为了刺激他的上进心。闵应这小小年纪,习武短短两年,取得这样的成效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周氏心疼归心疼,并没有阻止闵应。严师高徒,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他既然懂得约束自己,她身为母亲,就不能拖累他。   终于将这蛙跳做完,闵应才接过巧玲递过来的布巾,边擦着汗,边往周氏那边走去。   “娘何苦这么大的太阳往校场上跑,仔细暑气”闵应拿了块绿豆糕,往嘴里送去。   “如今天气还好些,还没到真热的时候。你慢着点吃,谁跟你抢似的”周氏忙将晾好的茶水递到闵应的手上。   “谢谢娘”   “我这来也不光是为了给你送点心,你父王今日早上跟我说,让你准备准备,明日就去国子监进学。他已经跟国子监祭酒,蔡大人打过招呼。”   “国子监?”闵应兴奋的看着周氏,手里的绿豆糕直接一口吞。   这国子监是整个大梁最好的学府,也是大梁人才的储备库。   国子监中除了皇族勋贵子弟,寒门学子也不在少数。国子监学制四年,分为三班:初班,中班,高班。   这这初班的学生,是只通《四书》,还未通《五经》之人,为期一年半,当然若是学不会,还是可以继续留级直到学会为止。   中班,不仅需通“四书”“五经”,还要文理畅通,学习时间也是一年半。   高班,里面的人都是整个国子监的佼佼者。需经史俱通,文理兼优者,学习时长也是以一年半为期。   闵应这几年已经随着陈先生学过“四书”“五经”,文理畅顺这一条也可以达到,所以可以直接去中班。   陈先生的学问不错,闵应一直承认,但是他教授闵应的东西终归有限。他擅长礼乐文史方面的知识,但是在射,御,数方面却只是初窥门径。所以闵应才会央求周氏,让她托闵应的舅舅请了唐骏来教授他骑射功夫。   他不求武侠小说中主角高来高去的本领,只求学些实在功夫,能在关键时刻保命,保护重要之人。   这些年,闵应不断的逼迫自己。没有聪慧绝顶的脑袋,就只能靠后天的勤奋来补救,这句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去国子监学习也是他自己提出的,国子监里学生和老师众多,更适合学习,也更有学习的氛围,大家相互督促,总比自己闷头学来的好。   闵庸前几年已经去了国子监,他是为了不想与闵应在一个屋檐下,免得两人相看两厌。好在他已经去了高班,两人碰面的机会应该不大,闵应正在暗自庆幸。   ……   此时,薛府后宅   “外祖母,你就让棠儿去吧,棠儿保证不会让人发现的。”穆雨棠此时正举着三根青葱似的手指,一张小脸上尽是恳求的模样。   “胡闹,那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小丫头胡来。”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女儿,凌氏的心又软了下来。她顿了顿,脸色稍缓道。“你一个姑娘家,到时候让人家知道你与那么多男子接触,还嫁不嫁人了”   苦口婆心的劝着,但是从穆雨棠的面色中可以看出,她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怎么不嫁?不是有那个荣王府的四公子吗?您老不是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怎么倒把自己念叨忘了?”穆雨棠斟了杯茶,浅笑着递给凌氏。   “你这丫头,真是不知羞。”笑骂着,凌氏接过茶。   “哎呀外祖母,棠儿答应你,一将表兄送下,我马上就乘马车回来。绝对不多耽搁,您看我都多长时间没有外出了,脑袋上都要长菌子了”穆雨棠一边说着,一边乖巧的上前帮凌氏垂着腿。   “你这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去是去,但是要带上帏帽。”总归是大家闺秀,还是注意些好。   “知道了,外祖母。棠儿保证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让外人看到。”穆雨棠的脸上已经长开了几分,身材也抽条了不少。女孩子本来就发育的早,此时的已经隐隐有少女的风采。   此时想到明日可以出门放风,不禁垂眸浅笑。唇红齿白,梨涡微现的模样,把一旁执扇的丫鬟都看的都呆愣了好一会儿。   ☆、15.第十五章   “四公子,您慢着点”乐湛过了年正好满十四岁,已经是个小少年。因为身子开始窜高,个头上要比闵应高上半头。   “怕什么?你家公子又不是小姑娘”说着,没等乐湛将车凳摆好,闵应直接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两年他这功夫也不是白练的,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朝着国子监门大步迈去。   国子监门口   “表哥,你就让我跟你进去看看吧,你说我都到门口了,你不让我进去。”穆雨棠在马车中楚楚可怜的求着,我早就听说这国子监里的老师学识渊博,最重要的是这院中还有座藏书万卷的藏书楼。   薛启铭知道他这个表妹自小就喜欢这诗书,不喜欢女工针线。薛府的藏书早就被她荼毒一遍,她这是又将目光锁定到了国子监的藏书楼。   表哥薛启铭是国子监中班的荫生,恰逢休沐,他在家里多待了几天。今日是开学的日子,没想到被他表妹这个跟屁虫给盯上了。   “不行,你一个小姑娘家,这国子监中全是男子,成什么体统。”薛启铭不容置喙的道。   穆雨棠听见这话,垂下了头,一副低落的样子。   “哎哎,好了好了,别跟我来这套,”这都几年了,他表妹这招屡试不爽,这次他一定要坚定信念,绝不答应!   穆雨棠低着头,搅着手里的罗帕,撅着小嘴。这招可是应哥哥六年前教给她的,这么多年也没失过手,怎么她表哥就不吃这一套呢。难道是卖惨的力度不够?   嗯,一定是这样。她咬了咬牙,悄悄的用一只手在另一只手背上捏起一小撮肉,狠狠的拧了个圈儿。   立即,这眼里的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   穆雨棠红着一双杏眸,抬头惨兮兮的看向薛启铭。   薛启铭头疼的紧,直接将身子转了过去看向车帘外,恰好这时国子监大门处远远走过来一位身着宝蓝色直缀,看起来年纪也就十一二岁的面相俊俏的小公子。   就是你了,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薛启铭逃似的跳下车笑着上前道“兄台怎么才来,学正大人正等着呢,快随我来”说着就拉起闵应往里走,“表妹,对不住了,学正大人休沐前吩咐我的事,不能耽搁,你先乘马车回去吧。”   闵应一脸茫然的被拉着往里走,听到这人说表妹了,才发觉刚刚国子监门口好像还有一辆马车。刚准备转首,就听见拉着他的这位仁兄压低声,道,“兄台,帮个忙,薛某感激不尽”   这国子监毕竟是大梁最高等的学府,这里守卫管理森严。而且看这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子骨看起来比他还瘦弱,闵应感觉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小的很,他有把握一个反手就能将这小子撂倒。   而且乐湛还在他们身后紧紧的跟着,二打一,还是这么弱鸡的对手,闵应也就没做什么反应,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在搞什么花样。   “哼”穆雨棠看着前面急匆匆的几人的背影,赌气的扯着手里的帕子,但是随即,她眯起了眼睛。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卖惨耍赖达不到目的,那就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想其他可以完成自己目的的办法。这也是闵应当年告诉她的,她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   “小姐,咱们回去吗?”尔竹尔叶两人伺候穆雨棠多年,深知她这‘百折不挠’的性子,问这话的时候底气都透着一股子不足。   “回什么回?表哥的书还在车上没拿,我得给他送进去。”将身后的书拿出,穆雨棠浅浅一笑。   三人带上帏帽,就下了车。这车夫看到管家临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看牢的表小姐,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国子监,他一个男仆又不能上前阻拦,一时急的满头是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尔竹胆子大些,上前半步好奇的问道。   “去藏书楼”穆雨棠又将好不容易打听来的国子监布局图在脑中过了一遍,“走这边”她指了指右手边一条用黑白卵石铺就的甬道。   过了这条甬道,再过一个院子,就能到藏书楼了。   这藏书楼中不光书的数目众多,种类也是纷杂多类。其中有不少遗世孤本,此次穆雨棠前来,就是想寻找一本前朝的医书。   她自从那次她娘的事之后,就暗暗立志习医。可是这闺阁女子,琴棋书画,女红针线,学什么都行。单单这学医,是碰不得的,尤其是像薛家和穆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家的小姐。   学医的女子,会被世人冠上三姑六婆的名头。   这三姑六婆自古以来就是走街串巷已经臭了名头之人,不说凌氏不会让人折辱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外孙女,就是穆雨棠她那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爹,穆宏伯,也不会同意。   所以她习医这一事,一直瞒着家里人。   她小时候是借着身子不舒服的由头,三天两头的往薛府的医女那儿跑,好说歹说才说服张医女教她最基本的医理。   随着接触越深,穆雨棠也越来越被医术的神奇和博大精深所折服。   前些日子,她发觉她外祖母多饮多尿,食量增大,但是却日渐消瘦。她怀疑是书中描述的‘消渴症’的症状。   她跟凌氏提过不止一次,让她找大夫,或者是张医女来把把脉,查看一下。但是她一直拖着不让,到最后还是她哭闹耍赖,才换的凌氏心软,让信得过的张医女来把了脉。   结果不出穆雨棠所料,果然是消渴症。但是凌氏却不当一回事,只道是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才致如此。   而且她还告诫穆雨棠与张医女不要将此事声张。如今薛家内宅风平浪静,但是难保不起,等凌氏身体有恙的消息传出,就会有牛鬼蛇神出来跳。   毕竟这老太太身子不好了,就得将这掌家之权交出。可是穆雨棠的大舅母是个昏庸担不起事的,她的二舅母又过于圆滑小家子气,这两人谁都不服谁。   若是让她们其中谁来主持中馈,这薛家内宅到时必定鸡飞狗跳。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治好她外祖母的病症,她记得听张医女提起过,在一本前朝的古籍中,有过记录完全治疗好消渴症的方子。   而这本古籍,如今就收录在国子监的藏书楼中。   “你们走快点”穆雨棠提着裙角回头看向迈着碎步的尔竹,尔叶两人,有些着急的催促道。   “是”主仆三人鬼鬼祟祟的往藏书楼方向行进。   ……   “你到底是谁?”闵应进了门,待看不到那马车了,才挣脱开薛启铭。   “不好意思,这位小兄弟,我刚刚是在躲我表妹。让你见笑了”薛启铭讪笑道,还拱起手学大人的模样,作了个揖。   “你表妹?”闵应皱了皱眉,打量了眼前清新俊逸的少年几眼。然后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小弟懂了,懂了。”说着还挑了挑眉,憋住笑。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到处招惹桃花,真是人不可貌相。   “嘿嘿”薛启铭摸了摸脑袋,他也没懂闵应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笑的欢喜,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下薛启铭,是国子监,中乙班的荫生。”   “薛大哥好,在下闵应,今日刚来国子监”闵应也忙回礼道。   “看闵兄弟这衣着打扮,多半也是荫生吧?”薛启铭扶起闵应,笑着道。   “哦,何以见得?”闵应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并不显眼。他今日故意穿着的朴素了些,就是为了给新同学新老师留下个好印象。   “来,我们边走边说”   一路上,薛启铭一给闵应介绍了这国子监的大体情况。   原来这入国子监学习的监生中分为贡生和荫生。贡生,是由各州府衙门选送的学识渊博,但是门第低微的读书人。   还有一类人则是承蒙父辈祖辈的官位而得以入国子监学习的官僚子弟,这类人也就是荫生。   这两类人可能在入国子监学习之前,身份可能天差地别,但是只要在国子监学习一日,大家就都是国子监的监生,也没有谁比谁低贱谁比谁高贵的说法。在这里,学识代表一切。   闵应听完之后,心中不禁感叹。这国子监,怕是这大梁唯一一处保持着相对公平的地方了。   到了上课之处,这地方是个四处通透的大厅。四周的草帘高高挂起,此时厅里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几人。   他们都身着青衿,头上有的带着小冠,年纪看上去怎么也得弱冠之年。有的还与闵应薛启铭一般,发分两髻,还是少年人的模样。   “你看那位,在桌案后打瞌睡的就是崔学正,你去找他就行。”薛启铭给他指明主事之人,就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崔学正?”闵应叫了几声,那崔学正都没应。刚准备伸手戳,崔学正突然睁开了眼。闵应尴尬的笑了笑,将僵在半空中的手指收了回去。   “你是?”崔学正直了直身子,看向闵应道。   “学生闵应,今日是第一次来国子监学习。”   “哦”那崔学正冷淡的应了声,就没了下文。   闵应站在那里,等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到最后,乐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刚欲上前帮自家公子理论,就被闵应用眼神制止住。   “你是荫生?”良久,崔学正才又开口。   “是”闵应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崔学正怕是知道他是荫生,想挫挫他的锐气。   “读过《四书》”?文理条顺?”   闵应点了点头,他来之前已经问过陈先生,以他如今的水平,完全可以直接去中班学习,不必去初班浪费时间。   “中乙班”   “啊?”闵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几分茫然。   “你被分到中乙班,怎么,有疑问?”   闵应赶忙摇了摇头。   “那你去藏书楼旁的小院去领书本和衣裳吧,记得在国子监中,不要穿的花里胡哨。只能穿青衿”说罢,崔学正仿佛不待见闵应身上的衣裳似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两眼。“你自己去,不必让书童跟着”   幸亏刚刚薛启铭给他介绍了这国子监的大体布局,闵应才不至于瞎找耽误时间。   远远的看到那座高约五丈的藏书楼,闵应就知道自己找对到地方了。   可是他刚刚只记得藏书楼,难道是让他去藏书楼里领书本和衣裳?   算了不管了,先进去看看。若不是也可以进去问问管事之人,找起来也容易些。   可是闵应刚进去,就忘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他被这藏书楼内宏伟的建筑,和那直达屋顶的书架所深深折服。   楼内共有三层,闵应如今所处的还只是第一层而已。这琳琅满目的书籍,闵应感觉自己再生一双眼也不够用的。   他一直盯着那高处的书籍看,没注意脚下,直到后背撞到什么东西,他才发觉出来。   “学生误入,是学生的不是,冒犯了”闵应连面前站的人也没来的及看,就低下头拱手认错。   许久也未听见回应,反而是传来少女吃吃的笑声。   低垂的眼神中惊疑不定,闵应轻咳一声,缓缓抬起头。   ☆、16.第十六章   “你是谁?”闵应疑惑的看向面前身着一身月白色圆领袍的女孩,她明明一副女孩模样,耳垂上的耳洞都没盖住,却穿着一件男子才穿的袍子,而且还出现在此处。   “我是,我是国子监的学生,来此处借阅书籍。”穆雨棠心虚的没敢往闵应脸上瞅,眼睛一直瞟向一旁。   “国子监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国子监也开始收女学生了?”闵应托着下巴,他总是觉得眼前的这小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穆雨棠惊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男装啊,怎么还会被认出?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不打自招的回答,穆雨棠说出来就后悔了,她终于鼓起勇气将目光放到闵应的脸上,只是这一瞬,她就愣在了那里。   闵应看眼前的小姑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脸,应该没蹭上什么脏东西。   “小姑娘?”闵应看气氛有些尴尬,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   只是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闵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就拉着穆雨棠躲在了书架后面。   进来的是分管藏书楼的卫夫子,他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刚刚分明是听见这楼里有动静,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挨个书架巡查,马上就要到闵应他们藏身的书架时,闵应思量了片刻,硬着头皮自己站了出来。   出去之前他还使了个眼色,让穆雨棠不要出声。   “老师,是我”闵应面上带着几分紧张,语气中满是忐忑。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藏书楼里?”卫夫子被突然窜出来的闵应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待看清面前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时,脸色才稍缓。   “崔学正让学生来藏书楼领书本和衣裳,可是进来之后这里却没人”闵应一边偷瞄着卫夫子的脸色,一边皱着眉头回道。   “来藏书楼领书本?”卫夫子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他说的是去藏书楼前的院子吧”   闵应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连忙点头,“谢谢老师指点,可是老师能领学生去吗?这国子监实在太大,学生怕再迷路,耽搁上课”满脸期待的看向卫夫子,这已经是闵应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那好吧,正好我也无事”卫夫子倒是好说话的很。   穆雨棠看到闵应和卫夫子出去,才敢将已经僵直的身子伸展开。   她将手里的书放回原处,抄录的方子叠好,揣进怀里。才悄悄的敲了两下窗子。窗外传来尔竹的声音“小姐,您往下跳吧,我和尔叶接着”   身子不太灵活的爬上窗台,穆雨棠眼前又浮现出闵应刚刚与她一起蹲在书架后时,看她的眼神,他应该是认出她来了吧。   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他的个子还是比她高,样貌还是那样好看。想起闵应刚刚拽住她手臂时的样子,穆雨棠感觉自己的右臂热的很。   “小姐,您快些,有人过来了。”   “知道了”穆雨棠回过神,往下张望了一下,一时有些眼晕。刚刚上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多高呢?对了,看闵应刚刚轻而易举的就将门推开,她进来时为什么要爬窗呢。   ……   “喏,这是你的”卫夫子拿了一套青衿递给闵应,随后又找出了一整套的‘五经’放到闵应的手上,压的他的手往下沉了陈。   “好了,你在中班,暂时用到的就是这些。还有,你还是在这里就将你的这身衣裳换下吧,祭酒大人不喜欢学生过于奢靡”卫夫子好心的提醒道。   奢靡?闵应今日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提醒自己要低调些,可是他今日的穿着真的是素净的紧啊。   闵应不知,就他身上这件看似普通的直缀,不说这贡缎的料子,就是上面那只栩栩如生的白鹤,都是掺了银线用蜀绣的针法绣娘绣了大半个月才完成的。   还有那玉腰扣,腰间垂着的玉葫芦。哪一件不是价值不菲之物,也就是闵应不识货罢了。   不过他这身上唯一不起眼的可能就是脚上那双鞋子,这是李嬷嬷亲手给他做的,用的是黑棉布,看起来虽然朴实不华贵,但是胜在吸汗透气,穿起来舒服的很,闵应因为练武,所以平日穿这双的频率高些。   谢过卫夫子,换好衣裳,闵应抱着书本出了小院。   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绕了个远路,走到了藏书楼的门前。   他一开始没有认出那小姑娘是谁,等到两人一起蜷缩在那角落里时,他脑中那根线才突然连起。   她竟然是穆雨棠,可是以她从小木讷沉稳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大胆子,私闯国子监的藏书楼?   闵应不知道,其实是他自己当初在青山寺的一番劝慰,才使得穆雨棠的性子大变。或许不能说是变了,而是本来就该如此。若是她娘薛氏未亡,她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不用被寄养在外祖家。   也不用每日小心翼翼,逢迎她的舅母。   当日闵应看她哭的伤心,大人都忙着薛氏的后事,没人顾及她。又想到她日后的生活,也顾不上安慰。而是给她讲了许多以后在后宅生活少受磋磨的法子。但是看她当时懵懂的样子,他当时还担心她能不能领会。   穆雨棠后来黑化的重要原因虽然是闵应的背叛,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与她自身的性子有关。   她母亲亡故后,她在薛家生活的小心翼翼,在穆府又不得亲生父亲的喜爱,以至于养成了不善表达,什么事只往心里搁的性子。   再后来遭遇闵应的背叛,她还是选择砸掉了牙往肚子里咽,表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以至于后来就算与闵应见面如仇人,但原书中的闵应还一直未曾发觉。   闵应知道自己与穆雨棠的羁绊颇深,他可怜这个女子,所以才想尽自己的所能,让她这辈子过的不那么悲惨。   如今看来,闵应倒是放下了心。看来她的童年并没有像原书中过的那么憋闷压抑。性子嘛?看起来也不那么木讷,以后黑化的几率应该能小上许多。   听到里面没了声响,他才放心的离开。一路上,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等到回去时,夫子果然已经开始授课。   闵应厚着脸皮进去,想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可是刚想坐下,那本来空着的桌案就突然多了一摞书。无奈又找另外的位子,可不是蒲团上被沾上了墨汁,就是压根连蒲团都没有。   “这边,闵兄弟”就在闵应都想直接坐在地上,赶紧解决这尴尬的场面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薛启铭坐在倒数第三排,正在向他悄悄招着手。   终于坐下,将书放在面前的矮案上,闵应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这班里的同学,除了薛启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平易近人。   ……   京城城门口,一辆刻着郦国公府印记的马车,悄悄的驶进了门。   繁华的京城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喝骂声。   一只瘦小的手,从青布车帘内伸了出来。温琦玉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眼神中闪过与其年纪不相符的复杂之色。   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上一世的那些人,她温琦玉不会再心软放过。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攥着车帘的手,一使劲,上面的青筋尽露。   ……   “什么?”闵应艰难的咽下口中的汤,一言难尽的看向周氏。   旁边的闵飞鸾看她四哥这般反应,也将手里的碗筷放下,好奇的看向周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周氏将帕子递给闵应,嗔怪道。   能反应不大吗?这女主角现身了,闵应能淡定才怪了。   这原书中的女主温绮玉,确实是在清丰二十年的春天回的京。当年郦国公之所以将她送出京,就是因为她是清丰十年二月生人。她的生辰八字,克父克母。   如今回京,听说也是她爹郦国公提起的。   这能让自己的爹自打嘴巴,将她接回,果然是重生女的光环。   没错,原书中的女主是重生归来复仇,然后其坚毅,冷艳与众不同的性格深深的吸引了原书中闵应的注意。   本来只是存了好奇的心思,后来原书中的闵应发现了自己与女主性格经历有许多地方出奇的相似。随后继续探索,直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不过这次,闵应不会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了。他连女主下一步要干嘛,心里活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有啥好好奇的。相反,他比较好奇穆雨棠的变化。   而且他也不喜欢女主那种野心勃勃的女人,游走于京城各个有身份,有才貌的青年才俊中,与这个暧昧与那个暧昧。   “应儿?应儿?”周氏看闵应拿着筷子不动,就知道他又在发呆了。   “唔,娘,我吃饱了,先回房了”闵应放下手上的筷子,与周氏说完,就回了自己前院的书房。   他如今年纪大了,也搬到了前院,只不过一日三餐还习惯在周氏的院子里用。   “你去让人查一下薛启铭”闵应翻看着今日所学的内容,忽然向一旁研墨的乐湛吩咐道。   薛启铭这个人不错,可他却是原书中没有提及过的人物。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个朋友倒是值得一交。   ☆、17.第十七章   傍晚,薛府,凌氏满脸怒容的看着站在跟前的穆雨棠。   “棠儿,你昨日怎么向我保证的?”   “是棠儿不对”穆雨棠面色平静的认错,她药方已拿到,但是这过程中确实是让她外祖母忧心了,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是她的错。   “嗯,那你去领罚吧”凌氏一只手揉着眉头,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穆雨棠下去。   这惩罚就是跟着绣娘练习穆雨棠最不喜欢的刺绣,这是凌氏先前与穆雨棠约定好的。   ……   最近几日,闵应老是感觉有些不对,走在国子监里,老是有些人向他指指点点。   待到走近时却都齐齐住了声,但是目光里的鄙夷不屑,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旁边的薛启铭则是捂着嘴偷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来那日也是,难道这国子监对待新来的,都是这样的规矩?”   闵应有些好奇的侧身问道。   但是薛启铭摇了摇头,稍微敛了敛笑意,他解释道。“其实以前也没这个习惯,据我猜测,应该是你年纪小的原因。”   “年纪小?”这也能歧视?依着大梁贵胄子弟的规矩,应该十二岁时入国子监初班学习,一年半后升入中班。   可是闵应如今不禁比别人早了两年入国子监,而且还直接跳级入了中班。   就算这样,也不该遭到歧视啊。闵应有些哭笑不得。   “这其中是有缘故的,我们去那边凉亭坐一会,我给你讲讲其中关窍”薛启铭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   两人坐下,薛启铭才开始讲述这件事的起由。   原来几年前,这国子监中也来过一名年仅九岁的‘神童’,他以九岁的稚龄,初来乍到,就直接进了中甲班,一年半后,顺利的进入了高甲班。   可是临近毕业时,又被退回了初班。   被赶回初班的原因,就是国子监祭酒被革职,新任祭酒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直接将那‘神童’打回了原型。   “哦”闵应一副了然的模样。这‘神童’的背景太过强大,还不知道给前任祭酒大人送了多少礼呢。   这样说来,闵应心里出奇的畅快不少。现任祭酒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但还是允许他跳级进了中班,是不是说明,他这几年在学习上下的功夫,还是颇有成效的。   “你傻笑什么?”薛启铭看闵应突然咧开嘴傻笑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气糊涂了。   “那如今国子监的同学们是不是以为我也是靠强硬的关系和银子,直接跳到中班的草包?”如此说来,闵应可以理解这几日同学的鄙夷和敌视是因为什么了。   “嗯”   薛启铭有些担心的看着闵应,应道。他知道闵应不是装出来的神童,从这几日的接触相处下来,闵应的谈吐,和对于学问的见解,都让他自愧弗如。他自问,自己十岁时,不如他。   名声可以通过金钱权力,造势造出来。但是这学问只能是靠自己的天分和努力,别人是帮不了的。   “阿应,你看”薛启铭突然拽住闵应的胳膊,神神秘秘的指着远处走过来的一人小声道。   “什么?”闵应顺着薛启铭指的的方向看去。来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和他们身上一样的青衿。但是脖颈上挂的长命锁镶珠嵌玉,看起来华贵的很,脚上蹬的是一双银纹小靴。就算闵应不识货,光看他这身打扮,也知道,这小子家底不薄。   “你还没跟我说,他到底是什么背景呢。”闵应一边观察着迎面走来的小暴发户,一边问道。   “他是淮南郡王家的世子爷,闵白卓五岁时被送入京城,淮南郡王看他背井离乡的可怜,就岁岁派人给他送金银珠宝进京,做花用。当今皇上也念在他年幼,还有淮南王的面子上,时不时的会派人去给他送些赏赐。”   “淮南郡王府的世子?”闵应若有所思的托着腮,好耳熟啊。   “说起来,你们还是同宗,他闵白卓按辈分还得唤上你一声小堂叔”薛启铭也看向远处的闵白卓道。   “闵白卓,难道是那个闵白卓?”闵应终于记起自己为何觉得这名字耳熟了,原书中确实出现过这人。是女主庞大备胎军团中的一个,可是原书中描写他是与男主并称京城四大公子之一,怎么会是个徒有名头的关系户呢?   可能是发觉到闵应与薛启铭太过明目张胆的目光,闵白卓狠狠的朝着两人瞪了一眼。冷哼一声,朝着凉亭对面绿柳掩映的荷花池走去。   闵应和薛启铭相视一笑,都没往心里去。看他如今形单影只的样子,怕是在这国子监中还受着冷遇。   这国子监中一直崇尚学问,是整个大梁读书人心目中最为神圣向往的地方。只要能进来这国子监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就算是蒙荫入学的,也是切实有几分真实才学的。   “我们走吧,不要误了夫子讲学”闵应站起身,他们这是刚刚上完一堂课,出来放风休息。   “嗯”薛启铭也起了身,两人最近同进同出,俨然已经是好兄弟。   “救,救命!”闵应听到不远处传来呼救声,这声音离的不远,是从荷花池的方向传来的。   “不好”闵应往荷花池方向跑去,定是有人落水了,刚刚过去的是闵白卓,若是他在国子监丢了命,怕是以淮南郡王护短的性子,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薛启铭也跟在他身后,荷花池里的不远,两人到时,果然发现有人在池塘里扑腾。   “薛大哥可会游水?”闵应看着那池面上起起伏伏的人影,面带急色的看向旁边的薛启铭。   薛启铭蹙着眉头,摇了摇头。   闵应看向四周,这里清净,一般无人经过,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可以救命的人。   “那是——”闵应看向一旁地上刚刚修剪下来的几摞树枝,从中选了根最粗最长的,扛在肩上就往池边跑去。   还是差一点,可是这已经是最长的一根了。   “薛大哥,把腰带解下来”说着,闵应也放下树枝,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啊?”薛启铭一时没明白过来。   “快,救命用”闵应来不及解释,忙将自己的腰带绑在树枝上,拉了拉,确定结实。又接过了薛启铭手上的那条,接上。   “你拉住了,我们拉你上来”闵应将树枝一甩,跟钓鱼似的,直接甩到了闵白卓扑腾的那片水域上。   “帮忙,薛大哥”闵应这几年虽然通过练武,力气见长。但是闵白卓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体重比闵应要重上不少。闵应拉的实在有些吃力。   两人艰难的将闵白卓拉上来,直接将他拖到池畔的草地上。   将他肚子里的水挤压出,这小子命挺大。吐了几口水之后就躺在那儿,脸上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闵应和薛启铭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们是谁?”闵白卓撑着地,勉强支起身子,头顶上还顶着几根水草,狼狈的很。   “我是闵应”闵应也支起身子,可是手底下怎么这么硌的上,他拿开手一看,不动声色的又用手覆了上去。   “这位是薛启铭,薛大哥。我们都是中乙班的学生”闵应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多谢了,我是初甲班的闵白卓”闵白卓拱起手,道谢,脸上的表情比刚刚在凉亭外不知和善了多少。   “你是如何落水的?”一直未开口的薛启铭面带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想到这荷花池旁散散心,结果刚站定,就被人给推了下去。”   “你是被推下去的?”闵应和薛启铭脸上带着惊讶,这可不是小事,难道这国子监中有人想谋害闵白卓的性命?   “我们先回去吧,如今虽是春天,但是春寒料峭,你身上湿了,吹风久了会得风寒的。”闵应好心的提醒道。   薛启铭先起身,准备去将闵白卓扶起来。闵应趁着这个机会,将地上他一直用手掩着的东西不动声色的拿起放进了怀里。   ……   是夜,屋里只有闵应一人,他将怀里小心揣了一天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个荷包,青缎面上绣了一只蒲牢。这荷包是周氏过年时给他做的,可是前段日子不小心丢了,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竟然出现在那个荷花池边,如果闵白章真的丢了性命,这个荷包怕是会让闵应十张嘴也说不清。   毕竟他初来乍到,就因为受闵白卓的影响,遭到了国子监大多数学子的排挤。要是有心之人一添油加醋,怕是会变成闵应嫉恨闵白章,推他入荷花池泄忿。   还真是防不胜防啊。不过他这荷包,在入国子监之前就丢了,难道是王府中的人做的?   不用想了,闵应用脚指头也能猜出,肯定又是闵庸这小子在闷声作大死。   ……   “公子,怎么办,二皇子那边要怎么交代?”闵庸的心腹一脸担忧的看着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的闵庸。   “无法,只能跟二皇子实话实说,计划失败了。不过,我一定会另寻机会的。这个闵应,真是碍事,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闵庸一剪刀将窗前一盆生长茂盛的文竹齐腰剪断。   ☆、18.第十八章   “小堂叔,我让我家厨娘做的烧乳鸽,你尝尝”闵应刚进国子监的大门,就被闵白卓一把揽过脖子。   都把他给弄蒙了,这小子昨日还在凉亭外,对他和薛启铭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冷淡的很,就算救他上岸,他也只是憨笑了几下。今日看来,这救命之恩,他还真放在心里了。   “薛大哥呢?他怎么还没来?”闵白卓将手上的油纸包递给闵应,不时的往后张望。   “薛大哥府上离得远,一般都会晚些过来。”像闵应、薛启铭这种荫生,一般都是走读,住在国子监校舍的都是背井离乡或者家境清贫的贡生。。   “哦,小堂叔,你快些尝尝,这个厨娘是我父王专门从淮南给我送来的,厨艺好的很”   闵白卓叫的这样亲热,仿佛他们一直是多么熟稔的兄弟一般。不过自从被闵应和薛启铭救起的那一刻,他就认定了这两个朋友。而且如今看来他们也没有丝毫瞧不起他的样子,这是让他欢喜的地方。   “好,午饭的时候叫上薛大哥,我们一起吃。”闵应微微一笑道。   “薛大哥,这里”,闵白卓眼尖,薛启铭刚进大门口,就招呼道。   “你们这是?”薛启铭看到闵应脸上带着笑,闵白卓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看到这两人竟然阴差阳错成了朋友,薛启铭也是惊讶的很。   “小世子,你在这国子监中可得罪过什么人?”闵应这话刚脱口,就有些后悔,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闵白卓低了头,脸上的神色有些黯然。“得罪过,还不少。”   “你指的是那些暗地里说小话的?”那些人背地里议论归议论,这谋害性命的事,倒还不至于做出来。大家都是读书人,读书人自诩光明磊落,最不屑的就是行这阴谋诡计。   闵应其实是想问,他是不是跟闵庸有过过节。但是想了想,还是说出口。这样突然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一句,容易遭人猜疑。闵庸如今还是荣王府的二公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明白,闵应却明白。   还是自己想法子查吧。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闵白卓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住下身子,“我父王几个月前,让人给我送过信,让我最近小心些。进出多让些人跟着。因为他以前也常这样嘱咐,所以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想起,他在那封信上至少提了三次让我多加小心。难道是我父王的仇家?”   闵白卓不知道的是,他这一乱猜,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闵应和薛启铭相视一眼,眼中满是赞同之色。如果是淮南郡王的仇家,还真不是他们这群半大孩子能管得了的事了。   几人边往里走,边讨论这件事。差点就误了上午的课。   这上午的课,枯燥的很,闵应看着夫子一张一合的嘴,不自觉的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中。   本来这事,他以为只是冲着他来的。顺便连累了无辜的闵白卓,可今日听闵白卓的一番言论,怕是他闵应才是那个捎带上的。   这个闵庸竟然与淮南郡王作对,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等等,淮南郡王,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他在最后的大位争夺之时,站的是三皇子的队。这当今皇上皇子虽然也不少,但是说起来,长成立住,并且还堪用的,也就是当今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可是二皇子是个病秧子,走一步喘三喘的主儿,怎么接受朝政大事?所以这朝中多是支持太子或者三皇子。   不过闵应知道,这隐藏最深的,恰恰就是这病痨似的二皇子。他不动声响的挑拨皇上猜忌太子,最后太子被废,他在其中有着莫大的功劳。世人还被蒙在鼓里,只当是三皇子起了异心,想要陷害太子。   若是杀了淮南郡王的世子,以淮南郡王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闵白卓是淮南王留在京城的质子,他死了,皇上也不好交代。而太子恰好最近分管国子监,这件事必定是太子遭难。   此事若成,也必定会挑起三皇子与太子的纷争。   难道闵庸,搭上二皇子这条线了?可是原书中并没有提过。   闵白卓落水也是,原文中也没有只字词组的提及。   有两个可能。一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文中的配角,所以并没有多少笔墨提及。他们唯一出现的几次也是为了烘托或者为主角服务。所以有些细节闵应不知道也属正常。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如今的情形已经离原文的变化越来越大,正朝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以至于闵应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若是后者,闵应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上完一堂课,夫子会人性化的让他们出门休息一会儿,就如现代学校中的课间十分钟差不多。   “这不是我们的神童世子吗?我早就说过,这落不落水的,对他没什么影响,这厮脑子里的水怕是早就满了。你们说是不是?啊,你说是不是啊,屈鸿渐”说话之人看起来怎么也得十七八岁,面白无须。仔细一瞅,还能看出他的脸上敷了层粉。说话时,铅粉蔌蔌的直往下落。   大梁男子敷粉化妆的不少,大多是文人骚客之流。所以这国子监中的学子,也有不少人效仿。   但是闵应表示欣赏不来,画的好看,赏心悦目也行。可是这红彤彤两片嘴唇子跟吃了死孩子似的,还有那白的吓人的脸颊。   不敢看,不敢看。   “哼”那屈鸿渐不屑的看了两眼闵应他们三人,只冷哼一声,就抱着双臂回了学室。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也做鸟兽散,独留那只差一身女装的‘油头粉面’,生气的跺着脚。   “他是谁?”闵应看向怨怼的瞪了他们一眼,不甘心转身回去的,那油头粉面的男子。   “他……”   “我知道”还不等薛启铭说完,闵白卓接着道。他已经气得牙根儿痒痒,后槽牙磨个不停,闵应三步外都能听到。“他姓王名宴,人如其名,招人厌的紧。”   “他祖父是当朝王太师,三朝元老,连当今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如今在我们隔壁,与那刚刚进去的屈鸿渐,同属中甲班的学生。”薛启铭见闵白卓没有接着开口的意思,才将话给补全。   也怪不得闵白卓这样咬牙切齿,当年他被降会初班,就是这家伙带人起的哄。这小子仗着有他祖父撑腰,并不惧天高皇帝远的淮南郡王,更何况闵白卓区区一个入京为质的世子。   有他带头,其他本来还有些顾忌闵白卓世子身份的人,彻底放下心来。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直接导致闵白卓这几年来竟然连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那个屈鸿渐是什么人,看起来……”   “看起来傲气的很?”薛启铭像是知道闵应接下去的话一般,勾了勾唇角插言道。   “嗯”   旁边的闵白卓也是一脸好奇的看向薛启铭,他也不认识这个面生的屈鸿渐,刚刚看起来人虽然傲气,但是却没有出口伤人。与王宴那种货色,倒是有些不同。   “他是这次各个州府选送上来的贡生中,年纪最小,学问最好的一位。要不然,他也不会直接跳入中甲班,但是国子监中却并没有人出来提出异议。全是因为,他是第一位要求学正大人提前对他进行了晋级考核的监生,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薛启铭的话中充满了敬佩,果然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独树一帜的家伙。   闵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其实在入国子监前,也被他师傅陈先生带去拜见过祭酒大人,也当着这两位大儒的面接受过晋级考核。   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陈先生带去见的陆祭酒,当时的情况可以闵应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个屈鸿渐,倒是有几分性格。若是闵应没记错,他应该是清丰二十四年的状元。   当然,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猜对了,又是女主备胎军团中的一员。最后选择效忠原书中的闵应。女主求他,他不忍心看到心爱之人伤心,遂答应了女主荒诞的请求。   真是不想说什么,闵应至今想起女主的那番话,还泛恶心。   什么‘你若是爱我,就请帮帮我所爱之人。我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这是女主的原话。闵应当时看的时候,说实话还是有一点点感动的,但是后来一品咂,就觉察出这话中的不对来了,是真的婊啊。   你爱的人,管我毛事?若闵应是屈鸿渐,一定会这样回击女主。什么玩意儿?   傍晚,闵应没有去后院周氏那里。他简单的吃了两口,就开始翻看今日夫子所讲的内容。   这国子监中的天才不少,让闵应有了不少的紧迫感。尤其是那个屈鸿渐,听说他自幼失怙,由寡母省吃俭用养大。好在他读书上确实有天分,以后谋个官职,他与他寡母也算是熬出来了。   闵应知道自己若是不努力,怕是还不如那屈鸿渐。   那屈鸿渐若是辜负他娘的含辛茹苦,只是个平庸之辈。他还可以凭劳力过活,虽然日子苦些,但好在活的一个安心。   闵应则不同,他自从出世,就由不得他平庸。他必须鞭策着自己,努力些,再努力些。   “公子,小的是乐湛”   门外,乐湛的声音打断了闵应的思绪。“进来”   闵应放下手上的书本。   “公子,您所料不差,昨夜我让小凌去听二公子的墙根儿,今日又让他跟了二公子一整天,果然有了收获。我刚刚又让他去继续盯着了,有什么消息他即可回来禀告。”乐湛老练的回道,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沉稳之色。   至于小凌,则是闵应三年前在随周氏去青山寺上香的途中,被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文景十七年大旱,许多京城附近的田地颗粒无收,大量难民涌入京城,当时的情景闵应还历历在目。   当时小凌也就和闵应一般大的年纪,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小子。   闵应将他救下,他醒来之后就心甘情愿的成了闵应的随从。他在武学上的天分要比闵应高的多,所以他也是唐骏唐师傅的得意弟子之一。   “你说说吧”   “是”乐湛顿了顿道,“与二公子暗中联系的人正是二皇子。昨夜小凌亲耳听见二公子与亲随的谈话。”   乐湛将那谈话与闵应又复述了一遍。   “果然是二皇子吗?”闵应的眉头微皱锁,这次这件事这么清晰明了,怎么有种感觉是有人故意给他下了饵,将他引入的感觉。   ……   “二公子,您喝茶”心腹将茶放在闵庸的桌案上,不动声色的往外看了两眼。   “嗯,昨日吩咐你的事怎么样了,二皇子可有回话?”闵庸也看了看窗台上那盆被他剪秃了的文竹一眼。手指上则是沾上水在桌上不停的划着。   桌上用茶水写出了一串字‘他可信了?’   “嗯,是的二公子”那心腹看着闵庸,暗暗的用手指,指了指桌上的水字,点了点头。   ☆、19.第十九章(捉虫)   闵应本来想隐晦的提醒一下闵白卓,让他提防一下闵庸,和二皇子的人。可是当时话到嘴边,闵应又住了声,事情调查的过程太过顺利,有些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还有一事,那个荷包既然是闵庸故意放在那儿。可是事后,他竟然都没有发觉和追查这个重要证物的下落。   他就没想过,这荷包是不是被闵应捡走?若被闵应捡走,不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暴露,可是他们并没有给闵应一种着急慌张的感觉。   相反,他们倒是从容不迫的紧。   “阿应,想什么呢”,薛启铭看闵应自己站在学室草帘处,一副出神的样子。   “啊,没什么”闵应回过神来,笑着道。   闵应不说,薛启铭没再接着问。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物,放在闵应眼前晃了晃。   “什么?”闵应只看见眼前有个灰蓝色的物什,一晃而过。   “荷包,我表妹刚做好的”这次薛启铭放在手心里,让闵应看了个仔细。   青灰色的绸缎面上绣了一丛绿竹,闵应放在手上端详了片刻,又递还给薛启铭。   闵应只能看出针脚密实,整齐,别的他还真看不出来。   “阿应,这可是我表妹绣的,雨棠表妹”   “嗯”   看到闵应在听到穆雨棠的名字,反应如此平淡。薛启铭本来强绷着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你反应这样平淡,那这个多出来的我就拿回去还给表妹算了”   薛启铭从怀里取出一只蟹壳青缎面绣雄鹰展翅图案的荷包,一脸可惜的看了看,准备揣回怀里。   “给我的?”闵应一把抢过过,他自己怕是都没发觉自己那不自觉的弯起的嘴角。   “这是我表妹看在你最近送她许多小玩意儿的份上,给的回礼,你小子可别想歪了哈”   薛启铭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的道。   “哎?想歪什么?”闵白卓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同样的手法,一把抢过闵应手里的荷包。   “是个荷包,不过这上面的鹰怎么这么眼熟?”闵白卓仔细一瞅,“这好像是我前几日送给小堂叔的雄鹰图,怎么被做成绣品了?不过绣的倒是挺好,眼神和那羽毛,就跟活了似的。”   “拿过来吧”闵应将荷包夺过,他还没仔细看呐。   竟然还给他回礼,看来这小丫头还挺懂事。   闵应自那次在国子监藏书楼见过穆雨棠后,心里就一直有些忐忑。他本意是好的,想让她活的恣意快活些,不要像原书中那样悲惨。   可他不想让她长歪啊,若是因为他的关系,这本该温婉善良,几近完美的穆雨棠变的跟个没教养咋咋呼呼的野丫头似的,就是他闵应的不是了。   不过好在,有薛启铭这个内应在。闵应通过薛启铭的描述,才知晓了自己的担忧是不存在的,穆雨棠的优秀与聪慧是不用细说的。   她自小在琴棋书画方面下的功夫与薛府中的其他小姐差不多,甚至还更少。因为她还偷着修习医术,可是她却能在女夫子的课上门门评‘上’。   就连这女红,也是因为最近犯了错,他祖母凌氏才罚她跟着绣娘学习了两个多月。   闵应听完时,由衷的在心里哀叹了一下自己。自己这两辈子,竟然还不如一个年近九岁的小姑娘。   看来勤能补拙,只能是对普通人之间来说。若是对那些真正的天才,无论怎么早飞,还是赶不上。   在想这些的时候,闵应可以发誓,他绝对没有起嫉妒之心。反而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小堂叔,你傻笑啥呢?”破坏气氛的永远是闵白卓这个家伙。闵应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角,朝着学室外看去。   “对了,你们可知道,咱们国子监一年一度的捶丸大赛就要开始了”闵白卓见闵应没搭理他,倒也没有气恼。而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朝着两人说道。   “捶丸大赛?”闵应只是在古装电视剧和小说中看过这有关捶丸的描述。据说是从唐代的打马球慢慢变化而来,没想到在这异世的大梁,也能让他见识到。   “你们可参加?”说实话,与枯燥的之乎者也相比,这捶丸蹴鞠更对闵白卓的胃口一点。   “可是最近课业繁重……”闵应指着桌上一摞的书本。   “嗨,这有什么。《学记》之中不是还有‘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备注一)’可见先人们也是想要多多玩乐的”闵白卓浑不在意的道。   “噗,白卓,这话用的是没错,出处也没错。不过你这释义嘛,怕还得在初班待上几年,跟着夫子好生学学才是”薛启铭笑着将脸撇向一边,他可不想看闵白卓凶神恶煞跳脚的模样。   “你——薛启铭,你又踩我痛脚。看我不揍你”。挥了挥拳头,做了做势。闵白卓当然不会真的生气,他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这段日子,有了闵应与薛启铭的开解,他的心结已经慢慢打开,如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炸毛的小世子了。   “薛大哥,你别逗他了”闵应好笑的看着两人。   “我是想参加,可是这捶丸我从未接触过,上场怕也是徒增笑话”闵应摇着头,他才不上去丢人呢。虽然在国子监中本来也不受待见。   “你呢?薛大哥?”闵白卓一脸期待的转头看向薛启铭,这闵应拉不动,不至于连他也拉不动吧。   让他失望的是,薛启铭也遗憾的摇了摇头,“若是蹴鞠的话,我还可以,这捶丸,我还真不行。不过,我家表妹的捶丸倒是顽的不错,只可惜她是一阶女儿身”薛启铭说这话时还将眼神投向一旁的闵应。   闵应则是轻咳一声,摸着鼻尖转开了头。   “唉,我还想着你们能参加,与你们杀一局呢”闵白卓的脸上满是‘你们真扫兴’。   “等到你比赛那日,我和薛大哥去给你捧场助威,不也是参与了。而且还能长你的志气,正好这次也让那些总是暗地里说你小话的人瞧瞧。封上他们的嘴。”闵应安慰道。   “这倒也是”闵白卓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小堂叔,薛大哥,你们可记准了,一定得去为我助威。”   闵应和薛启铭再三保证,闵白卓才在刚刚进门的夫子惊讶的眼神下,匆匆向自己的学室奔去。   与闵白卓接触下来,闵应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堂侄。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傻白甜。是那种没什么心机,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底的人。   闵应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个‘傻白甜’的好兄弟。还好薛启铭还正常些。   闵应暗自庆幸的看了一眼身旁正在认真听夫子讲学的薛启铭。   “闵应,你来说一下‘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备注二)’何意?”夫子指着已经走了神的闵应道。   ……   “你说什么?闵应还未向闵白卓提及那落水之事?”闵庸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之色,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绸缪好,就等着闵应咬钩。而且就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闵应确实是咬住饵了,可是为什么他的目的还是未达成呢?   “算了,不管他了,这捶丸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那么多人,失手误伤也是常事。”   “公子是说?”那心腹一脸崇拜的看着闵庸,在他看来,他家公子就是话本上所说的下棋之人,那四公子之流,不过是他家公子手上随意把弄的一枚棋子罢了。   “没错,你去布置好,若是闵应参加,就是再好不过。不过若是他不参加,就暂时留他一条小命。我们此次的目标是闵白卓。”   几日之前,闵应的那个小探子就没再来过,闵庸也就不用再多做掩饰。   “那太子那儿?”心腹是担心此事若是不禀告一下,太子殿下怕会治他们先斩后奏的罪。   “无事,只要此事成行,到时太子爷殿下只有高兴赏赐的份儿。”他一直明白太子在惧怕什么,无非就是那几个除了身世皆不输他的几位皇子罢了。   在投靠之前,他就已经仔细研究过太子的性子。   太子生性多疑,好猜忌。但是又优柔寡断,才干平庸。但是这些在他的身份面前,却都变成了不算什么。   他之所以能当上太子,只是因为他母亲是皇后之尊,他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子的缘故。   ……   “公子,您所料不错,我们还真是让四公子使的障眼法给骗了。”乐湛此时正站在闵应的桌案前,脸上带着几分忿忿之色。   闵应察觉事有蹊跷之后,还是让小凌继续跟着闵庸的那个心腹,可是又吩咐乐湛找了几个小叫花子,给了他们些银钱吃食,让他们帮忙盯着闵庸。   这小叫花子不会引起闵庸的猜忌。   果然,跟了两天,那小叫花子其中的老大就来向乐湛禀报,这闵庸让自己的心腹日日在二皇子府门口转悠,只是个幌子。他自己每到休沐,都会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酒。而这酒楼,据说,正是当今太子妃的私产。   “呵,这次倒是聪明了,还学会拐弯了”脸上带着浅笑,闵应摩挲着手里的荷包,将备好的干花,小心的一点一点往里塞着。   ☆、20.第二十章   “表哥,你回来了?”正趴在雕花木栏上喂鱼的穆雨棠,看到薛启铭从回廊上走过来,忙起身相迎。   “怎么今日表妹这样清闲,看来语先生的课业还是布置的少。”薛启铭抱起双臂,脸上带着几分正色,看着木栏下不停往上冒头争食的红鲤。   语岚先生是位女先生,是凌老夫人专门请来教导薛府里的小姐表小姐的女夫子。   “没有,今日先生布置的课业可多了,我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做完。不过先生今日讲的内容有些晦涩难懂,虽然我都记住了,但是其中奥义,还要……”等到说完这一长串,穆雨棠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偏了题,自己想问的一个字都还没出口。   “嗯,那你好好参悟吧,不会的就问语先生”说完,薛启铭轻咳几声,就准备离开。   “等等,表哥”穆雨棠一着急,手里的鱼食撒了一地,旁边站着的尔竹抿着嘴偷笑了一下,赶紧蹲下身子捡那鱼食。   “他喜欢那荷包吗?”穆雨棠的脸就像那煮熟的虾子,声如蚊蚋,双目都不敢与薛启铭平视。   “什么?你这声音这么小,我一点都没听见”薛启铭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你……”穆雨棠怨嗔的看了薛启铭一眼。   “喜欢”薛启铭脸上的笑再也憋不住,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别扭。“他喜欢的紧,当时就揣起来了,谁也不让碰”   “哦——”穆雨棠努力的压着笑,可是眼底的笑意是掩不住的。   “天不早了,尔竹,我们回去吧”穆雨棠福完礼,带着尔竹向回廊另一头走去。   她双手在背后背起,脚下的步子轻快起来,丝毫没有在雨先生面前时的娴静模样。   薛启铭笑着摇了摇头,也往前院走去。   给他娘和祖母请完安,他就要回房读书了。   闵白章的消息没错,这捶丸大赛是即将到来不假,可是这紧跟其后的就是学院今年的第一次考核。   考核不过者,扣分。   每个学生在一年半的考核中如果能拿到八分,才有资格参加升班考试。   这是国子监的‘积分法’,是第一任国子监祭酒大人所创。用来督促学生勤奋学习,此后也一直沿用下来。   ……   这边,闵应也在准备考核之事。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国子监的考核,也是帮他肃清前段日子谣言,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怀疑和诋毁都会不堪一击。   沁人心脾的梅香一阵一阵暗涌上来,闵应感觉本来运转已经开始有些迟缓的脑袋,瞬间又清明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腰间挂着的荷包,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   ……   时间过的很快,还有两日就是国子监的捶丸大赛。   因为国子监的地位特殊,到时,不说各位京中高官与其家眷,还有各位皇子公主,甚至太子殿下也会亲临。   郦国公府,温绮玉虽然嘴角上扬,但一张清秀的脸上却满是冷然之色。   她终于劝动了她那个冷心冷肺的娘,同意帮她向她爹求一下,也让她去观摩此次国子监举办的捶丸大赛。   温琦玉的娘,周凝茉,如今是郦国公府的夫人。   因为在生育温琦玉时,身上落下了病根儿,不能再次生育。   而温琦玉恰好又是二月生人,相士算着说是克父克母的命数。所以小周氏的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以至于她小时被送到乡下时,小周氏都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如今对温琦玉也是不冷不热。   这次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好,她一定要想尽机会接触三皇子。   她只记得自己重生前,这大梁已经尽数掌握在三皇子的手里。   所以,只要能取得他的信任,温绮玉有自信不让自己这辈子跟上辈子那样活的悲惨无措。   ……   三月初三,黄帝诞辰。也是大梁传统的重要节日,上巳节。   而国子监的捶丸大赛,也是定在此日。   这比赛场地,设在离国子监不远处的一处校场内。   因为场内观摩之人大多都身份尊贵,所以早早的,这校场外,就站满了守卫。   等到闵应薛启明一行人进去时,这校场前后已经搭好看台,不过因为离这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看台上的人还未坐满,而且这看台中央,有几处主位还空着。闵应猜测应该是留给太子皇子之流的,看来今日还能见到大人物。   不过闵应所说的大人物却不是太子皇子,而是那个重生归来的女主角。如果他记得没错,今日应该是她在京城贵人圈的首次露脸。   “小堂叔,你和薛大哥先去找地方坐下歇息着吧,这比赛马上要开始了。”闵白卓将手上的各种木棒递给身后的小厮,一副胸有成竹的道。   “那好,我们先过去,等会为你助威”薛启铭回道,闵应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这捶丸跟现代的高尔夫差不多,都是贵族运动。   不过在这大梁,还颇受世家小姐的喜爱。   所以今日看台上还来了许多轻纱覆面的京城闺秀,此时正在三五成群的低声交谈着。   “雨棠,这太阳这么晒,肯定会把我晒黑的。”说话的是薛府二小姐,薛沛宁,也就是薛启铭的庶妹,正在一脸幽怨的看着穆雨棠。   “没事,你今日不是也带了帏帽吗?你看多热闹”穆雨棠透过轻薄的帏帽,看向对面看台上的人影。   待看到那人腰际悬着的那个荷包,才浅浅一笑,别开眼去。   “你看什么呢?”薛沛宁顺着穆雨棠的目光看过去,恰好看到薛启铭正在和一旁的闵应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的脸上满是笑意。   “没什么”穆雨棠平淡的回道,她与薛家小姐们的关系都不太好,只有薛沛宁还算说的上话。但也还没到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   薛家大房,也就是薛启铭他们那一脉,孙辈上包括薛启铭一共是一位公子两位小姐。   薛启铭还有一位庶姐,一位庶妹。   大小姐前年春天出嫁,二小姐就是如今坐在穆雨棠身边的薛沛宁。   薛家二房那边则是有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其中小公子和三小姐是二房主母所出。   这个薛沛宁,是薛府三位小姐当中唯一一位还与穆雨棠关系还算不错的。   其他两位小姐也就是平日里见到点头问好的关系罢了。   “哦”薛沛宁没再追问,而是心中这几日的猜测愈加坚定。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大哥宠爱这位表妹,穆雨棠与她大哥的相处也比她们之间更亲近一些,但是她一直未往它出想。   可是前几日她去嫡母王氏那里请安的时候,明明听见什么物什破碎的声音。   还隐约听见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孤女也妄想高攀’之类的话。   难道雨棠表妹真的喜欢上了大哥?   可是不是听说她自小就与荣王府的小公子订了亲,难道说她也听说最近的谣言了?   据说那个小公子只是个靠着王府背景在国子监横行霸道的纨绔,与那淮南郡王家的小世子,并称国子监两大草包纨绔。   若真是这样,确实是不论样貌和学识都是拔尖的,身为薛府嫡长孙的大哥更胜一筹。   但是好像王氏根本没有瞧得上穆雨棠,从她那日的怒气,和她平日里对穆雨棠的冷淡就可以觉察出。   为了以后有一门好亲事,她只能选择站在王氏那边。若是穆雨棠真的和她大哥有什么,她也只能从心底里对穆雨棠说声对不起了。   “太子驾到——”正在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之时,突然听闻太子竟然亲临,都赶紧起身接驾。   今日太子衣着轻便,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年活力。   “都起来吧,今日孤不是主角”太子颧骨高耸,嘴唇略薄,狭长的双眸,与荣王样貌上倒是有三分相似之处。   “咣——咣——”场外的大锣被敲响,预示着比赛马上要开始。闵应已经看到了陆续上场的闵白卓等人,闵应悄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加油。   闵白卓也在满场上寻找闵应和薛启铭的影子,终于找到,回以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整个场地上满是修剪整齐的青草铺就而成,草地上有孔洞,洞口插着各色彩旗。   捶丸之人,将‘丸’捶进洞中,则得一分。   此次大赛,共有三支队伍参加。   分别是初班队伍,中班队伍,和高班队伍,每队里面有五人。   由抽签决定,第一轮哪支队伍轮空,直接进入决赛。   闵应一边听着薛启铭在旁边帮他讲解其中的规则,一边在心中不住赞叹,这古人的想法果然也是很时髦的,竟然将这高尔夫球都给发明出来了。   被轮空的是高班的队伍,初场比赛,由闵白卓所在的初班对阵中班。   第一个上场的是便闵白卓,他用手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杓棒,脸上带着满满的自信之色。可是他刚准备挥棒,就感到一阵晕眩,紧接着就是无尽的黑暗。   “这——”闵应看到闵白卓突然脸色发白,随即昏倒在场上,心里一咯噔。果然,在他们的旁边不远处一直沉声自己坐在那儿的闵庸,嘴角突然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出手了,我们赶紧过去”闵应看到他看过来,直接转过头,掩住脸上的表情,向早就坐不住的薛启铭道。   ☆、21.第二十一章   场上的众人看到突然晕厥过去的闵白卓,纷纷惊呼站起。   “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太子向身边的亲随黄公公吩咐道,说完,还隐晦的看了一眼闵庸。   闵庸则是远远的向着太子颔了颔首,瘦削的脸上泛着自信。   这次,他倒要看看谁还能救那小世子的命。   闵应和薛启铭上前将围着的众人隔开,薛启铭直接上前将闵白卓的上半身身子托起,好让他呼吸顺畅些。   “大家伙都远一些,围得这样紧,白卓会喘不上气的。”闵应向周围的人喊道,脸上满是不似作为的焦急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快去请大夫”太子的亲随黄公公操着一口阴柔腔儿,想要近处看的仔细些,却被闵白卓嘴角上和指尖上不经意间露出的青紫之色吓了一跳。   “这、这。这是中毒了?”尖利的声音直冲闵应的脑门儿,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他看到闵白卓的手指好像动了动,忙用自己的衣袖覆上。脸上还是一片担心焦急之色。   “发生什么事了?”穆雨棠想要撩开面前的帏帽,但一想,又将手放了下来,只是有些焦急的问向旁边站着伺候的尔竹。   “好像是淮南郡王家的小世子中毒了,刚刚听人都这样传”尔竹迟疑一下,将自己刚刚听到的细细禀告给穆雨棠。   她也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刚刚场上确实是看到有人厥过去。   “中毒,怎么会,这大庭广众之下,更何况太子殿下还在,怎么会让贼人得了手?”薛沛宁提到太子时,语气还软了几分,娇羞和惊讶之色交织,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   “这里有尔叶伺候,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到表哥也过去了”最重要的还是,她看到闵应也一脸焦急的跑了过去,别是真出了什么事。   “中毒?”温琦玉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静静听着穆雨棠主仆的对话。此时,她心中也起了疑惑。   这淮南王郡王小世子日后是三皇子的得力左膀右臂,怎么会现在就死了?   这怎么跟她前世记忆中的有些出入?   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好能将前面的情况看的更清楚些。   。   “这是怎么了?这比赛还未开始吗?”刚刚进来的三皇子,和坐在软轿上的二皇子,有些疑惑的看着这那赛场上的人群。   “皇子有所不知,刚刚淮南郡王家的小世子被投了毒,如今还在那边躺着呢。”   卫夫子主管此次的赛事,如今出了事,他第一个要被揪出来。与其他人说,还不如他自己来开这个口。   “淮南郡王家的小世子,中毒?”三皇子听到这几个字,面上再也淡定不了。他使了个眼神给身旁的人,那人颔了颔首,径直往场内走去。   “这淮南王郡王家的小世子可是身份贵重,到底是何人想要挑拨淮南与朝廷的关系?”三皇子的脸上已经带了薄怒。   这淮南地界虽然小,但是出产丰富。   不过这淮南郡王为了偏安一隅,乖乖的将世子送入京城为质,足以看出他想打消皇上戒心的决绝。   要不是与他达成共同的利益,三皇子相信,他也劝不动他这位堂兄。   这种人的怒火才最可怕。若是这世子在京城有什么闪失,有心之人再将这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三皇子真怕淮南郡王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比如一气之下与他毁掉之前的盟约,要知道,当初为了取得他的支持,他费了多大的劲。   这样一来,没了淮南郡王的财帛支持,他不知自己的大业还要耗上多长时间。   这边在观台上听消息的太子,听到黄公公的回话,面上很快挂上了怒色。还做出了一副要追查到底的架势“去查,给我好好查,我就不信这么朗朗乾坤之下,这歹人如此明目张胆。”   “是”黄公公低着头,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太子脸上的神色。就转身下了观台。   闵庸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突然起身跪在太子身前,一脸大义凌然的道“太子殿下,在下闵庸。刚刚在来校场之前,倒是看到了些什么,就是不知……”。   “你有话直说,先起来,孤恕你无罪”太子一摆手,另一只手撑在腿上,不时用食指敲击的膝盖,脸上的神色倒是自然的很。   “闵庸刚刚在国子监时,看到一人鬼鬼祟祟溜进过活动室”那活动室是为了此次捶丸赛专门准备的休息之所,一般人不会进去。   “哦?你的意思是说,那人可能是给白卓下黑手的人?你可看清楚他的长相?”太子脸上带上了几分激动。   “看清了,但是,但是……”闵应顿了顿,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好让人觉得他重情重义。   “但是什么?难道此人是国子监的学生?”太子与闵庸的一唱一和,成功引起了观台上其他人和刚刚赶到观台的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注意。   “皇兄已经知道投毒之人是谁了?”三皇子面上的急色掩饰的很好。   “这闵庸不是正在说嘛,他说他看到了这行凶之人的长相”太子看向三皇子眼里的急色,脸上隐隐带了几分笑意。但是随即就被他掩下去。   “你说,到底是谁?”三皇子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闵庸,追问道。   “是中甲班的屈鸿渐。”闵庸说完低下脸,表现出一副极端愧疚的模样。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问话的还是三皇子,听到没有将此件事嫁祸在他头上,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太子看到三皇子一脸放松的模样,心底里的鄙夷就要呼啸而出。   “将那人带上来。”太子不耐烦的道。   “你们要干什么?”屈鸿渐被带上来时,还不停地挣扎着,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服两字。   “将你暗害淮南王郡王世子的原委从实交代?”太子一句话,就给屈鸿渐定了罪。   众人看那还在不停挣扎的屈鸿渐,都像是在看一个临死之人。   “我没有”屈鸿渐脑门上的青筋一急,全露了出来。   “你没有,闵庸,你可还有其他证人?”太子做出一副‘你既然要公正,那我就还你公正’的模样。   “这个,还有,当时还有中甲班的王宴在场?”   “王宴?将他也带过来。”太子一挥手吩咐道。   “太、、子殿下安好”今日太阳大,再加上王宴第一次这么近的站在几位皇子和太子面前,脸上的汗早就淌成了小溪。顺着那□□,一道一道的,面上的景色甚是精彩。   “你也看见这屈鸿渐进活动室了?”太子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是、是”王宴低着头,一双眼睛直盯着太子的脚尖,不住的应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太子指着那被强押着身子,还在不停挣扎的屈鸿渐。   “我没有,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他?”屈鸿渐不亏是国子监中佼佼者的存在,这一问,在场的众人脑中也是一响。对啊,他一个穷贡生,无钱无势的,做什么要去害那身份特殊的闵白卓呢。   要知道,若是此事真是他所为。不光说他这努力多年的学业仕途,就是他这条命,也得交代了。   “我家中还有寡母要养老,我怎么会抛弃所有来害一个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你胡说,你明明平日里就已经看小世子不顺眼了”王宴辩驳道,脸上的汗流的更凶了。   “若是行凶,必然会有线索遗留,你是贡生?那你平日里是住在国子监中了?”太子点了点头,打断了屈鸿渐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话,   “你们几个人,去他的住所搜一下”   他住所的某些角落里,已经被放好了重要的‘证物’。   那粗劣的证物会直指太子,但是随后,他们还会在隐蔽之处,翻找出此次最致命的证据。   上面会用三皇子的笔迹写好整件事的计划:害死淮南郡王世子,将此事嫁祸到太子身上,也借此让淮南王将一腔怒火转嫁到太子身上,好帮三皇子一举除掉太子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这张信函若是到了淮南郡王的手里,怕到时候三皇子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皇兄,我觉的此人说的有些道理,不妨再听他讲完”一直未出声的二皇子突然开口,不过他这一开口就是为屈鸿渐开脱。倒是让在场的众人有些看不懂,要知道平日里这二皇子因为恶疾缠身,存在感一直极低,可是今日怎么会多这句嘴?   “太子殿下”黄公公突然一脸奇怪的凑到太子面前耳语了几句。太子的脸色马上就黑了下来,看向闵庸时眼神中的震怒之色,一时让闵庸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让他过来”太子话里带着丝丝的怒气。   “拜见太子殿下。”来人正是‘中毒昏迷不省人事’的闵白卓。   此时他嘴角还沾染着一些黑紫之色,唇色上也带着一层黑气。但是他面色却红润的很,双目有神,刚刚走上观台时也是大步流星,丝毫看不出中毒垂死之人的模样。   “你不是……不是中毒?”太子看到闵白卓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哦,这个啊?嘿嘿,真是不好意思哈,我昨晚因为今日这捶丸大赛兴奋的紧,一晚上没有睡着,临近天明才小睡了一会儿。不料起来时已经不早了,就没有用早膳。”   “说重点”太子脸上的不耐都已经不屑掩饰。   “哦,重点就是我早膳没用,刚刚捶丸挥棒时一时使大了劲,眼前一黑,就撅了过去。嗨,我一直有这血虚之症,一不按时用膳就这德行。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挂念,我们还是赶紧开始比赛吧”闵白卓的脸上带着几丝羞赧,毕竟因为没用早膳晕在赛场上的他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那你指尖上和嘴角上的黑紫之色是什么?难道不是中毒所致?”一旁一直在听着的闵庸终于沉不住气了,此事他绸缪已久,怎么会出差错,他不信、不信!   “这是桑葚,今早上我小堂叔给我的,说是他院子里新摘的,新鲜的很”闵白卓抬眼一看是闵庸,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   “桑葚?”   不光是闵庸,在场的众位朝臣及其家眷,众位皇子和那坐在首位上的太子,据是一脸吃了死耗子的表情。   “对啊,还挺甜”说罢,闵白卓还笑着砸了砸嘴。   坐在不远处的穆雨棠用帕子捂着嘴轻笑了几声,她身旁的薛沛宁则是一脸看怪物般的看着她,“雨棠?”   “咳咳,无事,看来等会这比赛就能开始了”穆雨棠接过尔叶手里递过来的茶,敛起笑意道。   “阿应,果然让你猜着了,这幕后之人还真是太子和闵庸。”薛启铭和闵应已经回到观台上,场上的比赛也已经重新开始。   “不过没想到你只是让白卓装晕,结果这小子还真晕过去了,今日这戏可是下了力气了。”薛启铭说这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那次落水之后,闵应寻了个机会,还是与闵白卓还有薛启铭,将先前他和闵庸两人的恩怨与他们讲述了一遍。   两人除了义愤填膺,也都表示愿意听从闵应的计划。   “若不将计就计,以闵庸那个性子,还会想出别的法子来害白卓。不过他所办之事接二连三的失利,怕是他接下来要承受的不光是淮南郡王与三皇子的报复,还有太子殿下的怒火。”闵应捧起茶,恰巧看到对面身着秋香色衣衫,白色帏帽遮面的她也拿起了茶。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笑意。   穆雨棠看到对面的闵应恰好也在看她,不禁垂眸,掩笑。   ☆、22.第二十二章   “多谢”   闵应三人刚出校场,就看到等在门口,样子有些局促的屈鸿渐。他膝盖处还有灰印子,是刚刚临时受审时在地上蹭的。   “没事,不用谢。我本来就无事,总不能让他们白白冤枉你吧”闵白卓毫不在意的道。   “这——”屈鸿渐平日里一直板着的一张脸,终于有了松懈的痕迹。   “屈公子,不用在意。这件事本来就是乌龙一场,要这样说来。若不是白卓晕倒,还不会连累你至此,应该是白卓向你致歉才对。”闵应看屈鸿渐还是眉头紧锁的模样,只得半开玩笑的开解道。   “啊?”闵白卓朝着闵应看去,看到他脸上的正色,有一瞬间,他还真以为是自己错了。   “不敢当,唤我鸿渐就行。”屈鸿渐带着几丝羞涩的笑,他此时想起自己以前的狭隘,感到阵阵羞愧。   “原来你会笑啊?我还你为你天生就板着个脸呢。”   “白卓。”薛启铭拍了下闵白卓的肩,示意他不要乱开口。   “我——”屈鸿渐的脸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去前面找处地方坐下好生聊聊,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啊。”闵白卓擦了把脸上的汗,建议道。   “也是,白卓今日受累了,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再回去,左右今日也没课了。”薛启铭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那里了”闵白卓指着校场斜对面一条街上的酒楼道。   “顺天楼”闵应看到那牌匾上的几个烫金大字,刚开始有几分疑惑,随即疑惑变成了奇怪。这个地方?算了,总之他们也不说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了。   “怎么样?就这里吧,我实在是不想多走一步了。今日我请客。”闵白卓说完,生怕别人反对他似的,大步的往对面走去。   “就这里吧”薛启铭看了一眼闵应与屈鸿渐,两人都表示没什么意见。   “大哥”薛启铭三人刚准备跟上闵白卓,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大哥,你这是去哪儿?”来人正是身着一身海棠色襦裙的薛沛宁,她身后还跟着身着秋香色间色裙的穆雨棠。两人头上都顶着一顶帏帽,不过她步子轻缓优雅,与薛沛宁的仪态,旁人一眼就能高下立见。   若不是闵应真的可以确定自己那日见到的私闯国子监的正是穆雨棠,打死他都不会信,眼前仪态万方的世家小姐与当日的跳墙丫头是一人。   “我还有些事,你先和表妹回府吧”薛启铭怕闵白卓再等急了,并没有欲与她们多聊几句的意思。   “那我们先走了。”穆雨棠福礼抬头,正好看到闵应投来的目光。   “雨棠,走了”薛沛宁看到穆雨棠顿了顿,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闵应恰好又被薛启铭给挡住。   所以,她看到的是一脸儒雅笑意的薛启明。   她如今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穆雨棠是见异思迁将心思放在她大哥身上无疑了。   穆雨棠慢她半步,并没有看到薛沛宁在帏帽中猜忌的眼神。   刚在马车上坐定,薛沛宁张了好几次嘴,终究没将劝慰的话出口。   此事,还是得交给母亲定夺。她一个小小庶女,管不了这么多。   “沛宁,用些糕点吧。”穆雨棠将小桌上的糕点碟子端起一碟递给薛沛宁。   “哦,好”薛沛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穆雨棠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时,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伸手从点心碟子里取了一块。   “沛宁,你不是不吃桂花糕的吗?”穆雨棠本来以为她只会捡那摆在上面一层的板栗糕,要知道,薛沛宁最不喜欢的糕点就是桂花糕。平日里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的。   “啊?哦,我没注意”薛沛宁低头一看,自己手上拿着正往嘴里送的,可不就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   “小姐,我们得回去了,夫人已经在车上了。您再磨蹭会儿,奴婢们也得挨训斥”一名身材丰腴的婆子站在温琦玉身前,脸上虽然堆着笑,但是这笑意却没达眼底。   今日之事,跟温琦玉计划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甚至都怀疑自己那所为的重生,只是自己重病昏迷时所做的一个真切的梦。   “嗯”温琦玉最后看了一眼闵应一行人,才转身走向郦国公府的马车,少不了一顿教训是肯定的。   “阿应,你看什么呢?”薛启铭看到闵应住下步子,往身后看去,也跟着回头望去。   “郦国公府的马车”薛启铭小声道。   “郦国公府?”一旁的屈鸿渐有些茫然的模样,他本来就是穷苦出身。初来乍到,不认的这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也属常情。   “我们走吧”闵应转过脸,一脸淡然的往顺天楼行去。   刚刚那个偷偷往他们这边打量的女子,身着蓝衣,个子娇小,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人。就是原书中的女主角,温琦玉。   没错,原书中女主角为了和三皇子搭上线,确实是想要在捶丸赛上作篇文章的。   可是今日之事众多,怕是没让她逮到机会。   原书中她通过这次初露面,成功引起了诸位皇子和京城贵胄们的注意。   这也为她日后打进京城的闺秀圈子打下了基础,可是如今被闵应等人一搅和,她这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你们怎么才来,我这茶都喝了半壶了”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话的可信度,闵白卓说着还拿起桌上的茶壶颠了颠。   这二楼一层全是雅间,闵白卓要的是最靠近里面的一间,图个清静。   “来来,今日我心情好,你们随便点,我请客。”闵白卓一副土大款的模样,豪放的摆着手道。   “那好,今日我们就吃大户了。”闵应也不跟他客气,这小子不是跟他们假客气,他也就不跟他来这虚的。   “薛大哥你点吧,不用给这小子省银子”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小二,我们要……”   “砰——”   薛启铭这菜名还没报出口,就听到头顶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闵白卓皱着眉头抬脸看了看头顶,这灰都落桌上来了。   “没什么,客官您继续”那小二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赶紧上前将桌上的灰尘用肩上搭着的抹布擦拭干净,但并没有要出口解释的意思。   “好了,就要这些吧”薛启铭将菜点完,又让其他三人添减了一番,才让那小二离去。   “你去看着那小二,催促着点,我们也都饿了。”闵应隐晦的给乐湛使了个眼色。   “是,小的马上就去。”乐湛会意,躬身抱手应道。   “鸿渐大哥,你今日真的去那活动室了?”闵应也不知道这次闵庸为何会让屈鸿渐来当这个替死鬼,有些好奇。   “我确实是进过那活动室,可我只是想要看看那捶丸用的棒。”屈鸿渐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看那个?”闵白卓有些疑惑。“看那个做什么?”   “我一直想拥有一套自己的,可是可是……”可是他家境贫困,能给他凑齐这进京的盘缠,就已经要了他娘的半条命,他怎么还好意思再向他娘要这玩乐之物呢。   “我没想偷,我只是想看看,看看这全套的棒到底是什么样。”这捶丸所用的棒,细数起来,有鹰嘴,单手,杓棒,朴棒,撺棒。分为十根,八根及八根以下。有大副,中副小副之说。   这制作所用的取材也有讲究,若是想凑齐一大副棒,对于小户之家,也不是一项小的开支。   “我刚进去,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慌乱之下就躲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王宴?”闵应这话说完,屋内的其余三人都惊讶的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屈鸿渐惊呼道。   “我小堂叔蒙对了?”闵白卓一张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看看闵应又瞅瞅屈鸿渐。   “是,是王宴”屈鸿渐点头应道。   “什么蒙对?”闵应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他进去做了什么?”闵应接着问道。   “我看他翻找了一番,然后找到一包杖棒,在把手上不知涂抹了些什么,”屈鸿渐回忆道。   “那就是了,他肯定是发现了你,想要将你灭口,顺便让你当一次替罪羊。”一直未开口的薛启铭脸上带着了然之色,道。   “他往上面涂得,难道真的是□□?”屈鸿渐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闵应三人道。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与屈鸿渐这个人相识时间还太短,有些事还需留一线、   ……   闵应几人年纪还小,就未饮酒,只是单纯的用了一餐饭。用完后,除了屈鸿渐回了国子监,其余几人都各回各府。   书房中,闵应正在捋顺今日之事。   在大赛之前,闵庸一直未动手,仿佛在憋着什么坏。   所以在大赛之前,闵应让闵白卓将参赛所用的物什都备了两份一模一样的。   一份与其他人一样放置在活动室,另一份则是比赛当日让他的书童随身携带。   他也不知道闵庸会将手段耍在什么地方,只能尽一切可能的防范着。   果然,在上场前,他在检查闵白卓放在国子监活动室里的杖棒上,验出了毒,但是他和薛启铭并没有立即将此事声张。   而是将计就计,教闵白卓上场一会儿后,就假装身子有恙,晕倒。   在赛场旁帮学生准备的糕点茶水都没让闵白卓碰,不过幸好早上周氏让李嬷嬷给闵应带了点新鲜的桑葚,让他捎给薛启铭和闵白卓,给他们尝尝鲜。   闵白卓上场前,就吃了几颗桑葚垫了垫肚子。才以至于晕厥时的样子那么的逼真。   “公子”   “进来”闵应放下思绪,应道。   来人正是小凌与乐湛,刚刚在客栈时,乐湛接收到闵应的眼神示意后,就派小凌偷偷潜进了三楼。   这顺天楼正是太子妃的那家私产酒楼,所以闵应当时听见闵白卓选这家时,脸上会飘过奇异之色。   “那闵庸此番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地了。”乐湛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架势。   “小凌,你跟公子说吧,将你在顺天楼和这沿路的所见所闻都与公子讲上一遍。”   乐湛看到闵应投过来的眼神,赶紧止住笑,拍着小凌的肩膀道。   “禀公子,二公子在顺天楼三楼被太子训斥了一番。太子的原话是:就你这资质,孤将这王位送到你手上,你自己也坐不住。没用的狗东西,小妇之子……”   “咳咳,讲重点就行”闵应将拳头凑到嘴边,轻咳了两声道。   “然后太子就说再也不想见到他,让他滚。二公子就滚了,不过他在回府的途中,那拉车的马儿突然发狂,在狂奔了两条街之后,才一头扎进护城河中,二公子与马车,赶车的亲随,一起滚进了护城河里。”   “京兆尹崔大人听人说那扎进河里的马车是荣王府的,立即派人下去打捞。不过二公子的那名心腹会些拳脚功夫,在崔大人带人赶到前,他已经将二公子拖上了岸。”   “那他还有气没气?”闵应插言问道。   “还有气,不过这身上的伤怎么也得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最重要的是,二公子,二公子破相了”小凌说完,脑中还不断的回想起闵庸从眉骨到右脸颊那道外翻见肉的伤口,被河水泡的泛白。   “嗯,你先下去吧。”闵应松了口气。这段日子总算可以清静清静,安心准备考核之事了。   ☆、23.第二十三章(捉虫)   “四公子,王爷让您去他书房一趟。”乐湛敲了敲门,在门外通报道。   “嗯”将书本合上,闵应脸上划过一抹了然。   闵庸受伤两天了,才来找他,看来他这个爹还真是心大的很。   荣王书房内,荣王闵长岳听着那杨大夫的禀报,眉头上的‘川’字更深了些。   没入士之前,这容貌有毁,闵庸的仕途算是一眼看得到头了。   而且不光是容貌,他的左腿因为断裂,就算接好了,以后也只能是个跛子。   这当今皇上最重仪态,这,这像什么样子?   这一趟出去,怎么,怎么就成这般模样?荣王闵长岳心中的苦涩不知该向谁吐。   当年之事虽然闵庸也插手有份,可是荣王也只当他是受了栗氏和锦姨娘的蛊惑。   所以荣王虽然平日里对闵庸冷淡严肃的很,但还是发自内心关心这个儿子的。   毕竟这个儿子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比上其他人分量还是要重上些。如今咋一听闵庸的情形,才三十几岁的荣王,脸上瞬间苍老了不少。   他子嗣不单薄,但是立住成器的却不多。   几年前闵度早夭,如今闵庸又变成这样。而他那大儿子,还是个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痴傻儿。   难道是他命该如此吗?   他最近翻看周易命相,书上说他是妨克儿子的命数。若是女儿就没事。   还真是如此,闵飞鸾当初在柳氏的肚子里时,柳氏被下药,难产,但是她却没事。   前几年她又受恶奴磋磨,身子将养了一段日子,如今也是被周氏养的玉雪可爱。   若这书上所言属实,他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王爷,四公子来了”在门外候着的阿福老远看到闵应,就朝着屋内禀报道。   “对,还有应儿,本王还有应儿。”荣王像是寻到了什么聊以慰藉的东西,他自怨自艾的眼神中又泛起了光。   刚进门,闵应注意到的就是荣王较往常热切了许多的眼神。   “父王唤儿臣来所为何事?”闵应拱手问道,脸上带着乖巧。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国子监捶丸赛那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阿福虽然后来也帮他打听过,但是荣王还是想听听闵应的说法。   “那日”闵应看了看荣王脸上的神色,他又在心中措了措辞。   “淮南郡王家的小世子突然昏迷,当时不管是场上之人还是观台上之人都惊慌不已。太子殿下盛怒之下命令黄公公必须要查出原因。或许”他顿了顿接着道,“或许是二哥想要在太子面前露下脸,就上前指正证说是国子监的屈鸿铭给小世子下了毒。当时差点都要扭送屈鸿铭去京兆尹衙门了,谁知小世子又醒转了过来”   “哦?所以说你二哥是自己强出的这个头?”荣王的话里听不出喜怒,脸上也绷着脸,仿佛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后来查出确实是乌龙一场,哪有什么毒?”当时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指明这一切都是太子指使的阴谋。   所以淮南郡王并没有让闵白卓将此事声张,毕竟他远在淮南,若是太子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他也看顾不上。   他承诺闵白卓定会帮他出这一口气,这背地里下阴手的事,谁都会做,只不过是一个屑与不屑罢了。   “这个逆子,为了露脸,还真是命都不要了。这种事是他可以胡诌的吗?你先回去吧,学业虽重,但是这身子更加重要,不要熬夜看书”荣王念念叨叨的,闵应感觉周氏都没他唠叨。   “是,儿子谨记”闵应面上恭敬的行礼退下。   荣王此时已经完全忘了刚刚让闵应来的初衷,他开始是想询问一下为何闵应没有与闵庸乘王府的马车回来,而是乘的薛府的马车。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如今还庆幸闵应没有乘那辆车回来,老天至少还给他留了个囫囵儿子。   “来人呐,去库房里将我那套皇上御赐的文房四宝给四公子送去”荣王思索了一番,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   “是”门口候着的亲随阿福,低头应道。   “还有,将我前阵子收的那副《千里江山图》也一并送过去。”   这幅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是荣王前段时间,花费数千金从坊间寻来的,十分难得。   日日挂在床榻前,他自己还没稀罕够,如今竟然直接赏给了四公子,阿福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王爷,那幅图……”   “怎么了?本王赏赐给自己儿子点物什,还要容你来置哙不成?”荣王的脸上染起了薄奴。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阿福已经跟在荣王身边伺候了十几年。   荣王的性子,他最了解,任何时候都不能抹了他的面子才行。   ……   闵应回到房里,刚没看一会儿书,就听到外面的乐湛说,荣王赐给了他一副御赐的文房四宝。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支用惯了一直未换的毛笔,已经有些秃毛。   “拿进来吧”闵应将手上的笔放下,这御赐的质量应该会更好些。   实际上他不知道,他手上的这支不论是选材还是制作都属上品。只不过什么好东西都不经糟践,就闵应那个使用量,还真不能怨人家笔的质量不好。   “哎?这是何物?”闵应看到乐湛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卷轴。   将手上新得的砚台放下,直接伸手接过那卷轴。   一打开,闵应就被眼前的这幅画作所震撼。   山峰叠叠峦峦,河边亭台水榭,茅屋长桥,尽收眼中。   “这是《千里江山图》?”闵应略有些激动的看向乐湛。   “小的也不知是什么图,只是听阿福哥说,这幅图是王爷花大价钱寻来的,宝贝的很,日日挂在床榻前欣赏。”乐湛虽然认识几个字,但是也是在闵应的威逼利诱下才学的,只是为了不当个睁眼瞎。这鉴赏名作,他还真鉴赏不来。   “当然珍贵,这可是宋代的名画”当年闵应在现代的时候也就在故宫博物院里见过这幅画。   “帮我挂在床榻前,我也要时时观摩。”闵应小心的将画卷起。   不过他这便宜爹最近怎么对他这样殷勤,虽然以往的时候对他也不错,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闵应颇有几分的不自在,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这看重总比不看重好,没人会愿意整日的受冷遇。   ……   闵庸房里,他的奶嬷嬷正在帮他上着药。   看到他不时疼的冷汗直流的样子,奶嬷嬷眼里的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我的二公子哎,到底是触怒了哪路神灵啊,让你小小年纪就受这样大的罪。”   “神灵?哈哈,没错,真是神灵。是我惹不起的神灵”闵应的脸上包扎的甚是严实,漏出来的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充满了血红色的仇恨。   “二公子,刚刚听说王爷将府库里那套御赐的文房四宝赐给了四公子。还,还”   那名亲随有些忐忑的抬眼看了一眼闵庸,看到他那吃人眼神,浑身打了个哆嗦。   “说,还怎么?”闵庸的目光想刀子似的直插那名亲随的眼底。   “还有那幅《千里江山图》”那亲随索性闭上眼睛壮着胆子将这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什么,竟然是《千里将山图》?竟然是那一幅?竟然是那一幅!父王真的要将我弃了,真的要弃了!”闵庸一把甩开帮他上药的奶嬷嬷,将炕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什么。   脸上还带着癫狂的笑,那笑声冷的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24.第二十四章(捉虫)   “他真这么说?”闵应背着手,面朝着那幅新得的图,头也未回的向身后的乐湛问道。   “是,听咱们的人说,那二公子听说王爷将这幅图赐给公子后,整个人都癫狂了”。遭殃的是屋里的东西和那战战兢兢的下人。   “这么激动?”全都是因为这幅画?闵应将那幅画又仔细看了一遍,一点细节也没放过。   真的是一副普通的画而已,若是能让闵庸那样在意。   这幅画代表的意义一定非同寻常。   能让闵庸在意的,如今无非就是这荣王府的世子之位。   若闵应未猜错,他要投靠太子,也是想利用太子,为他得到这世子之位助力。   可是如今,他的身体残损,已经帮不了太子多少。   此时的闵庸于太子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实在是鸡肋的很。   若是此时荣王再确定这世子之位的人选,怕是这闵庸也就彻底成为弃子了。   到时以闵庸的阴厉性子,怕会狗急跳墙也说不定。   “让那人小心盯着点四公子的院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禀报。”闵应思量了半刻道。   “还有,我让你打听的那件事,你也要仔细着点,莫要被发现”   “是”乐湛应完,就退了下去。   他还有别的要事在身,他也清楚,闵应喜欢自己待着,不喜欢被人服侍。   “你隐藏的太好,如今都要确定这世子人选了,你会不会动手呢?”闵应从碟子里抓了几粒瓜子放在窗前的笼子里。   笼子里的是前两日京郊庄子上送来的两只松鼠,此时有些萎靡的趴在笼子中,不论闵应怎么逗弄都爱搭不理。   傍晚,依旧是在周氏的院子里用饭。   “给你的,可要小心看顾着些。”闵应将手上的笼子递给闵飞鸾,笼中有一只窜来窜去,较几个时辰前活泛了不少的松鼠。   “谢谢四哥,可是四哥,我刚刚听冬卉姐说你那里有两只小松鼠的。你怎么不一块儿带过来,让它俩做个伴?”闵飞鸾一边用手逗弄着笼中的小家伙,一边顺口问道。   “我……我给自己留了一只”闵应那松开笼子的手还未收回,悬在半空中,神色有些尴尬的道。   那一只早就送到薛府了,现在这个时候,让他上哪儿给她弄两只来。   “那我们先进去用膳吧,你不来娘也不让巧香姐摆饭。”说着闵飞鸾还故意装作充满怨念的模样,瞪了一眼闵应。   闵应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如今他不住在内院中,平日里课业又繁重,陪周氏的时候就少了。还真多亏了这个小丫头。   闵飞鸾挣扎的避开闵应的魔爪,眨眼间就窜进了屋内。   用完膳,闵应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回前院。   “鸾儿,今日《论语》中新学的那几章可背回了?”周氏用手上的茶碗盖子,撇了撇浮在茶水上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道。   “还没,鸾儿这就去。”闵飞鸾如今最听周氏的话,比荣王,甚至闵应的话都好使。   “好了,你说吧”周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可闻。   她放下手上的盖碗,向着闵应道。   “娘怎么知道我有事?”   “你都知道我是你娘了,你还能有什么心思能满过我?”周氏笑着顿了顿,“可是为了那幅《千里江山图》的事?”   “没错”闵应也不向周氏拐弯抹角,将心中对这幅图的猜想与周氏说了一遍。   “你猜的没错,这幅图确实与册立世子有关。”   原来,当初荣王寻回来的不光这一福《千里江山图》还有一幅《清明上河图》。   这两幅画儿,被世人并称“双绝”。   当时荣王一寻到,就立即进献给了皇上。   当今皇上也是个爱画之人,不过他只留下了那幅《清明上河图》。   另一幅,则是让荣王又带了回来。   要说为什么这幅《千里江山图》代表的意义非凡,还是因为那幅《清明上河图》被赐给了当今的太子。   太子被册封前夕,才得到的这幅画。   当初皇上将《千里江山图》赐还给荣王时,也曾戏言让荣王将画直接传给未来的荣王世子。   所以这两幅画就被赋予了与普通画不一样的意义。   “这幅画的主人,很可能就是这以后荣王府的主人。”周氏看着闵应的眸子道。   虽然当时只是皇上的一句戏言,但是君无戏言。   若是荣王不在意,只是随便将画赐给了别人。   有心之人,还真可以告他个大不敬之罪。   “我明白了,娘。儿子想的是,若我不做这个世子,还会有他人来坐。”与其让他人拿捏,不如拿捏他人。   “你一直早慧,从小立人处事,你就有自己的想法。追求上进是好事,娘只希望你不要渐渐变成你所厌恶的那个样子就好。”   周氏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心。   “娘放心,应儿不会”闵应还稍显稚嫩的脸上,一片严肃之色。   “好,娘信你,回前院吧,记得不要看书看太晚,身子重要。”   ……   回房将那幅图,又看了一遍。   闵应摇了摇头,还是先将这书看透吧。   对他来说,还是明日过了考核更实在些。   ……   翌日清晨,闵应收拾停当。   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鼓了鼓劲儿,才迈开步子往国子监的方向走去,身后跟着哈欠连天的乐湛。   国子监与荣王府隔了三条街,说不上远,但也不算近。   闵应平日里都是步行,顺便锻炼身体。   他自从去国子监学习之后,这功夫锻炼已经落下了不少。   这鱼和熊掌兼得起来是件很辛苦的事,不过闵应还是坚持每日晨起操练一会儿再去上课。   “啊——让开让开”闵应耳廓微动,本能反应般伸手一拉,他与乐湛一起扑到了一旁的青石地上。   伴随着骑马之人的惊呼声,身后的马匹呼啸而过。   幸亏如今时辰尚早,这条街市上的行人马车不多。   不然,还真可能像闵庸当日那样,伤及无辜。   闵庸?   此事是闵庸所为?   闵应看着那已经绝尘而去的人与马,眸色沉重的弯下了腰。   他右手一抹地上,手指上立即出现了一抹暗红。   “血渍?公子,这……”乐湛经此一事,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他此时看到闵应手指尖的血迹,还以为是闵应受了伤,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这不是我的,是刚刚过去的那匹马的血”闵应将手上的血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眉头紧锁的道。   “马血?”乐湛不解道?   “定是有人伤了刚刚那匹马,故意致它发狂。”闵应接过乐湛递过来的白绢擦了擦手。   “故意的,能是谁?”   “马上之人”闵应将那擦完手的绢子又还给了乐湛,继续往前走。   “马上之人?公子,可是他就不怕自己有危险吗?”乐湛边将绢子塞进怀中,边上前追问道。   “那人虽然嘴上叫的凄惨,但是我们刚刚倒地之时,我看到了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半分害怕慌乱的意思。”   “那公子,他是故意为之,是想害您?难道是二公子的人?”乐湛说这话的时候还仔细的瞅了两眼四周,确定无人盯梢,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的。   “或许是他”或许不是他,这荣王府小虾米都清扫的差不多了,真不知道这个大家伙什么时候才耐不住出手。   闵庸,除了那次天花之事,让闵应措手不及。还真没做过其他什么可以让他可以正眼相看的事。   “那公子,我们今日还去国子监吗?”乐湛边赶着闵应的步子,边问道。   “去,为何不去?这考核过了,你家公子我才有精力应对这妖魔鬼怪”闵应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若他所料不差,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试探而已。   ☆、第二十五章(入v三合一)   闵应出门的早,王府里的主子还未起身,各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惫懒的很。   伺候闵庸的丫鬟端着铜盆,打着哈欠往内室走,刚将铜盆放定,准备伺候闵庸穿衣盥洗。   一掀床帘,就被眼前的景象吓的捂上了嘴。   闵庸在床榻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脸上的痛苦之色和他那死死瞪着的满是血丝的双眼,都令这房间里充满了诡异阴森之感。   “二,二公子,起……起来用早膳吧”那丫鬟感觉自己说话时,牙都在打颤,明明是她嘴里吐出的话,可是她自己听起来却遥远的很。   闵庸没有回应,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脸上的本来包扎好的地方,此时已经洇满了暗红色的血。   看到他那身上盖的被子上还在微微颤动着,那丫鬟悄悄松了口气,壮着胆子颤巍巍的将一只手伸了过去。   “二公子,奴婢得罪了。”   “啊——”一掀开,那丫鬟被吓的直接变了声。   闵庸腿上的伤口处此时密密麻麻的趴着许多的蝎子,那些蝎子个头极大,还黑黝黝的。   那倒挂过来的毒勾上还泛着寒光。   ……   考核之事进行的颇为顺利,闵应与薛启铭都拿了个‘上’。   闵白卓也勉勉强强评了个‘中’,若是搁在以前,他也不甚在意这些。   毕竟他来这国子监,只是多了个拘束他的地方。   要不是淮南郡王逼着他,派人看着,以他的性子,在府里躺着多舒服。   有事没事还可以玩玩捶丸,蹴鞠。   不过自从与闵应他们俩交好之后,他也渐渐明白。   若是以后不想让人见面就拿他那‘神童’之事说嘴,还是得靠自己。   如今努力了这么多日,加上闵应与薛启铭平日里的督促,还真让他有了些许的进步。   刚知道这考核成绩,闵白卓就往中乙班跑去。他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闵应他俩。   离着门口还有段路程,闵白卓就看到薛启铭面色沉重的站在学室门口处,脸上的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薛大哥,怎么了?”闵白卓因为刚刚窜的太急,脸上泛着潮红,鼻尖上的汗珠一粒一粒的。   “闵庸死了。”薛启铭抿了抿唇,面色严肃的道。   “什么?”闵白卓的嘴张的都能盛下两只鸡蛋。   闵应后来跟他们坦诚说过,怀疑闵庸害他落水之事。让他平日里加些小心。   还有上次捶丸赛上,八九不离十也是有那闵庸搞的鬼。   可是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咋死的?”闵白卓一脸八卦的凑到薛启铭跟前,“跟我说说。”   “我也不清楚。”叹了口气,薛启铭摇了摇头道。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刚刚阿应回荣王府了,看他神色匆匆的模样,怕是这又是摊子烂事。”薛启铭替闵应不忿的道。   “那怎么办?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闵白卓一听还会牵扯上他小堂叔,脸上的嬉笑之色尽收。   “清官难断家务事,阿应临走前,让我们不必担心,他自会处理好。”荣王府的家事,他们寻常官宦人家,还真没有资格插手。   “哎?对了,白卓。你平日里不是与三皇子交好吗?你看能不能……”上次之事,闵应虽说明面上是救了闵白卓,但又何尝不是挽救了三皇子和淮南郡王府的盟约?   若是三皇子念着闵应的这点子功劳,让他出手去帮一下闵应应该是可行之事。   “对啊,好,我这就亲自去一趟三皇子府。”闵白卓本来就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转身就准备往外跑。   被薛启铭一把抓住了领子,“你先慢着点,咱们总得商量一下措辞吧,你上去就让三皇子去荣王府,他能答应这没缘由的要求?”   ……   这边,等到闵应赶到的时候,闵庸的院子里已经挂上白幡。   院子里满是丫鬟婆子的哭声。这哭怕是也是在哭自己以后的命运。   毕竟主子没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以后的命运不会太好。毕竟哪个主子也不愿意要这个半道儿换了主子的奴才。   不吉利不说,这忠不忠心也难说。   “四公子,王爷让你直接去他书房。”阿福从正屋里出来,恰巧看到正在愣怔的闵应。   “我知道了,能让我看一眼吗?”闵应脸上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让阿福看了惊诧不已。   “可……以”阿福一想刚刚那内室里的惨状,正在想怎么劝劝闵应,谁知闵应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几个胆子大些的小厮,正拿着长筷夹那床榻上剩余的几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闵庸已经被安置到外间的塌上。因为事情发生的急,这棺材还没运来。   “公子,这蝎子不是……?”乐湛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惊讶的指着那不住挣扎的蝎子。   “前几日京郊庄子送来的,与那两只松鼠。”闵应面无表情的将乐湛剩下的话补完。   这蝎子是他留着泡药酒所用,竟然被做了这样的用处,呵呵,这人还真是。   “走吧,我们去父王那儿。”闵应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脸上已经泛黑的闵庸。   ……   “王爷,这事不是应儿所为。”   闵应还没进书房,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周氏。   她的声音失了往日的从容,她此时只希望能让眼前的这个男人信她的话。   “可是那蝎子,你怎么解释?本王都已经准备将世子之位给他了,他还有什么等不及的?难道真如那下人所说,庸儿马车落水是应儿所为?那可是他亲兄弟。”荣王的话里仿佛已经认定这害闵庸之人是闵应无疑。   闵应在门外嗤笑一声,怪不得他娘周氏一直未对他这王爷爹动过心。   就看他这幅样子,闵应若是周氏,也不会爱上他。   遇事永远没有自己的想法,全靠别人牵着鼻子走。   “王爷,四公子到了。”阿福在门外通禀道。   “让他进来。”荣王的语气与前几日时截然两人。   闵应顿了顿,往房里走去。   闵应没让乐湛一块跟着,而是头也不回的推开门自己走了进去。   乐湛刚开始还不解,但是后来一想闵应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立即在阿福惊诧的目光中匆匆离开。   “父王。”闵应进门,先给荣王躬身行礼。   荣王没有应声,闵应就一直那样弓着身子。   “起来吧。”荣王瞥了一眼闵应,又回过头去。   “谢父王。”该有的礼数,闵应还要有,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你可知本王为何要派人将你唤回?”   “知道,二哥身故,闵应身为兄弟,不能不归。”   “你还知道你们是兄弟?本王已经准备将你立为世子,你为何还要如此?”说到这里,荣王顿了顿,脸上满是悲恸之色。   “我知道你恨你兄长在你幼时害你染上天花,还有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可是你们毕竟是兄弟啊,本王还以为你与他们不同,你有一颗仁善之心。”   “父王的意思是,闵庸他虽然害我。但是我无事,就得原谅他,全是因为我与娘善良可欺?”   闵应简直被荣王的想法给气笑了,这害人的人,因为某些原因目的未能达成,就要让受害人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的原谅。   这是什么逻辑?受害者有罪论?   “你莫要跟我顶嘴,你兄长都没了,你还要揪他的不是吗?你气量这样狭小,怎么能担当世子之位?”荣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闵应的话,只得用身份威压。   “应儿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闵应低着头回道。   “应儿。”周氏上前拉住闵应的手,示意他服个软。   荣王此时被奸人蛊惑,只是在气头上、   闵应反握了一下周氏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   他抬起头时,双眼中满是受伤之色,让本来对他怒目而视的荣王有一种拳头砸到了棉花上般的不自在。   “父王为何一定要认为是我害了二哥?就因为他曾经害过我,您认为我要报复他?”闵应的眼神将荣王逼迫的直接将头转了过去。   “父王,你为何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应儿?二哥是您的亲儿,应儿就不是了么?”闵应问这话时语气中的痛心,让一旁的周氏都红了眼眶。   “你……”   荣王者话还未出口,就听到门外候着的阿福禀报道。   “王爷,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他来做什么?”荣王的话还未落,就听到院子里三皇子的舒朗的说话声。   “皇叔,您就让侄儿在院子里站着回话吗?”   “快请三皇子进来。”荣王坐回圈椅里,脸上的怒色也敛起来不少。   “皇叔这是怎么了,这脸色怎么这样差?我刚刚也听说了阿庸的事,您节哀顺变。”刚进屋的三皇子看到荣王的面色有些不好,开口安慰道。   “哎?这不是阿应吗?上次捶丸赛时我们还见过。”三皇子看向一旁的闵应,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参见三皇子,二哥刚去,父王和闵应都有些失态,还望见谅。”闵应拱手行礼道。   “无事,你我都姓闵,父皇唯一疼爱的弟弟就是王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话说的熨帖,荣王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三皇子不论是性子还是才干都是众位皇子中拔尖的,若不是其母妃出身过于低微,说不准如今这太子之位会是谁的。   所以,他才会如此不甘。到处纠结势力,拉拢朝臣。   “三皇子,今日府中之事众多,本王可能无瑕顾及,还望见谅。”荣王刚刚好了几分的的脸上又带了几分敷衍。   “无妨,皇叔忙就是,不用管我,不是还有阿应吗?”三皇子仿佛没有听到荣王话里赶客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   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闵应一眼。   闵应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善意,若他所料不差,这三皇子应该是闵白卓那小子搬来的救兵。   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他,结果这两个小子还是不听。   闵应隐晦的眨了眨眼,他感觉心中一阵暖流淌过。   这没有半分血亲但时时为他着想的朋友,和那天天琢磨着让他死的亲兄弟,这两厢一对比,还真是讽刺。   “四公子,乐湛想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禀报”门口的阿福敲了敲门,朝着屋内的闵应道。   “让他先在外面候着”闵应顿了顿,然后抬头道。   “父王,你若是真想找到害死二哥的凶手,可愿意听儿子先给您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荣王不耐烦的回道。   闵应见他没有反对,就当是同意了。   “从前,有位老爷,他有位夫人,生产那年难产。夫人艰难诞下孩子之后,就撒手西去。她生前有两个心腹丫鬟,其中一个忠心耿耿,她感觉那夫人之死绝非偶然。果然,后来经过细心查证,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另一个丫鬟早就起了私心,她贪图荣华富贵,勾引了了老爷,设法制造出夫人难产的假象。就是为了为自己的未来清扫道路”   还欲将手伸向那位夫人之子,但是都被那名忠心的丫鬟识破,一一挡了下来。   那名忠心的丫鬟不是没想过向老爷禀明一切,但是当时那名新上位的丫鬟已经被抬了姨娘,正是荣宠之时,并没有什么用。   那名老爷根本不信,还只当是那名忠心丫鬟的嫉妒心。直接赐了那丫鬟五十大板,让她张长记性。   荣王听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经起了变化,带上了些许的茫然。   “那名忠心的丫鬟无奈,只得寻求那名夫人娘家的帮助,但是因为那夫人的嫡母早逝,家中的庶母姨娘怎么会伸手,父亲也已逝世,外家竟无一人可以为其主持公道”   那丫鬟最后无法,只得想出来一个下下之策,让那名夫人拼死诞下的孩子装傻,以得保全。   那名忠心的丫鬟识字,而且随着那先去的夫人念过不少的书。   晚上,她就偷着教那孩子读书识礼,白天那孩子则是在人前表现出一副痴傻的模样,以此来掩人耳目。   可是这个孩子并没有像那个丫鬟想想中那样,长成一个懂得隐忍、正直、善良之人,像他母亲一样。   而是在经历过生活的扭曲,和世人的白眼,指指点点之后,彻底变成了一个心思极端之人。   他脑中只有两个字,报仇。   他利用自己先天的优势,让人自动将他排除在怀疑之外。   他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他只需看着,在适当的时候推上一下,事情的走向就顺着他想要看到的方向行去。   若是他自己不跳出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可是不巧的是,他发现他的爹,也就是那位老爷,突然选定了家业的继承者。   那个人选当然不是他,没人会选一个傻子来掌事。   所以,他急了,他不想这么多年所作的努力化为泡影,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他使了一个自他出手以来,最为拙劣的法子。   栽赃嫁祸,还是自己动手。   他害死了家中的一位兄弟,然后将一切线索指向那位马上就要成为继承人的弟弟。   可是因为是情急之下,他贸然出手,不甚被照顾他长大的那名丫鬟知晓。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丫鬟其实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她只是以为他还小,长大些就好了。   可是那名丫鬟并不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已经变成了恶魔。   树不自直。   她劝阻过,但是没用,相反,她被囚禁了起来。   她那拼死护下的小主子怕她走漏风声,已经准备对她痛下杀手,她却还在做着小主子只是一时被蒙了心,本心里还是善良的梦。   “父王,这个故事您可听懂了?”闵应说完,书房里静得可以听见每人的呼吸声。   “你的意思是?”荣王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但是心中却早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这故事中的老爷,说的就是他。   而这夫人,则是已故的陆王妃。   那这装疯卖傻的公子,就是平日里一副痴肥模样的闵庭?   荣王被自己的推测惊得手上的盖碗不停的在颤抖,屋里响起了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在这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的书房里,显得扎耳的很。   “怎么会?怎么……”荣王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若他无事,他来向本王说,本王怎么会不信?怎么会不信……”   他想起刚刚抬雀锦为姨娘的那一年,确实是有名丫鬟曾经在王府花园中拦过他的去路,说了一些他当时认为是中伤锦姨娘的话。   可是,他当时是怎么回的来着?   他怎么一点也记不清了?   “大哥自小暗地里就受锦姨娘的磋磨,再加上父王的忽视,他渐渐养成了阴厉的性子。”闵应接着道。   如今的闵庭,倒是与原书中的闵应人设颇为相似。   他心思重,隐藏的又深。   若不是闵应当年染天花之前的那天在水榭中恰好碰见正在受欺凌的闵庭,捕捉到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他也不会往那方面细想。   因为原书中的大公子闵庭,早在闵应出生的第二年就失足落水而亡,享年仅仅十一岁。   他是锦姨娘的眼中钉肉中刺,若锦姨娘掌权。   就算他是个傻的,也绝不会让他活到成年。   闵应想通这一切的时候,颇有些无奈。   当初锦姨娘过早失势,也是相当于间接帮了闵庭一把。   这种自己无形中自己助长了一个敌人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嗯,尴尬。   “阿应的这个故事,还真是耐人寻味,这老爷未免有些太过昏庸了些”三皇子不知道这荣王府的阴私事,还真当闵应只是单纯的讲了一个故事。   听完后还在不住的啧啧称奇,“皇叔觉得呢?”   “我……”荣王被问的一愣,刚刚的沉痛之色瞬间被尴尬所代替。   这要让他怎么回?   “乐湛,进来,将她也带进来”闵应看到荣王与三皇子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模样,只得开口解围,也让事情接着往下走。   进来的乐湛身后,还跟着一名伤痕累累的中年女子。   她的手上,脸上,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   此时有冬卉冬芷的搀扶,才不至于站立不住。   “父王,她就是当年陆母妃的贴身婢女,曾经与锦姨娘情同姐妹,并且忠心护住的雀珍”闵应指着那努力想抬起头,身上伤痕累累的中年妇人道。   “啊,啊”雀珍想要开口,但是她那黑洞洞的口中却没有能让她出声的舌头。   嘴角已经干涸的血渍,昭示着她刚刚所受的酷刑。   闵庭给她施了截舌之刑,以防她开口将她所知道的事泄露出去。   “公子,我去晚了。大公子双目赤红,如同疯子一般。”乐湛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的道。   “癫狂?可是因为那长乐花?”闵应并没有看向乐湛,而是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雀珍道。   雀珍不能回答,只是点了两下头。   那长乐花是一种草药,单独用的话,是一种提神醒脑的好药。   但是却有极大的依赖性,若人常年累月的服用,精神上会出现极大的问题。   这是早年锦姨娘给闵庭埋下的祸根。   怪不得闵庭会这样恨锦姨娘,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锦姨娘当年死后尸体不翼而飞,最后在京郊的荒山上被发现时,已经被野兽啃噬的只剩下一副白骨。   一个罪人,没人去帮她追究。   她死后尸体就被送出城,此后王府中就再没人提起这个荣宠一时的姨娘。   押送尸体的下人怕上面的人责怪,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多提。   这件事还是闵应追问当年那件事的老人时,才得以知晓。   试问,阖府上下能与锦姨娘有如此彻骨仇恨的,除了身陷牢中的栗侧妃,就是那被其坑害的不浅的闵庭了。   思索了片刻,闵应接着看向那虚弱至极的雀珍,就算是刚刚冬卉给她上了药,但是她的伤太重。   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父王可否让雀珍坐下再说,她受伤实在太重。”   看到荣王点了点头,闵应指了指另一旁的圈椅,让冬卉冬芷将人带了过去。   “那日二哥所乘的马车突然癫狂,可是大哥所为?”看到她坐下后,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些许。   闵应不顾荣王与三皇子还有周氏的目光,继续问道。   迟疑了一瞬,雀珍艰难的点了两下头。   “校场离着王府路途较远,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将我和二哥一块除掉?可是却没想到我并没有乘王府马车回来。”   以至于只有闵庸中招,而且还命大的活了下来。   并且机缘巧合之下粗使荣王起了立世子的决心。   这才让一直在暗处以为自己能掌握全局的闵庭慌了神。   他没有直接对闵应动过手,他恨的人只有闵庸母子而已。   但是渐渐的他也起了其他的心思,这才是致使闵应开始注意他。   也就是闵庸马车发狂投河之事。   闵庭也已经将他算计在内,他着眼的已经不是复仇雪恨,而是这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之位。   只要挡在他面前的,不论是活该还是无辜,都将成为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   “闵庭呢,将他带过来”荣王听完事情的原委之后,脸上满是疲乏萎靡之色。   一只手撑在桌上,不停的揉着眉头。   “皇叔这是怎么了?”三皇子脸上依然是一片茫然之色。   “无妨,本王是最近急火攻心,气短之症又犯了,休息片刻就好。”荣王抬起头,面色苍白的道。   这时,闵庭刚被带进来,脸上诡异的抽搐着,嘴角不停的吐着白沫子。   他的手指也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一般常人是做不出来的。   凑到近处,还能清晰听见他在不停的喊着‘给我药,给我药’   肥硕的肚子不停的抖动着,三个健壮的小厮才勉强将其控制住。   “他这是怎么了?”荣王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大哥应该是中了长乐花的毒”闵应回道。   “长乐花?”荣王不识得这个什么长乐花,短乐花。   他只想知道这东西会让人怎么样。   “这长乐花长期服用,会让人成瘾,一不服用,就会让人丧失神志”闵应未开口,开口的是一旁站着的乐湛。   “那他为何会染上这种东西?”   “锦姨娘,争宠”闵应叹了口气,道。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那如此说来,是我害了我的儿子,是我?我就是故事里那个蠢笨老爷,被蒙住双眼还不自知!”荣王也不顾及在场的三皇子,直接吼了出来。   “三皇子,我父王和兄长如今这样,就不留您了”   闵应拱手道。   “好,不过我要带闵庭一起走,毕竟他害死了闵庸。”闵庸虽然是庶子,但是也是流的大梁宗室的血。   闵庭是要被押解受审的。   “父王您看?”闵应上前扶住荣王,询问道。   荣王未开口,只是迟缓的点了点头。   三皇子出了荣王府,那眼中的迷蒙渐渐散开,他弯了下嘴角,道“这个闵应,倒是有点意思”   ……   一月后   闵应院内的小厅中,他正在分装泡好的蝎子酒。   “着人将这些送去给外祖父,剩下的给父王送去。”闵应指着两个一样大小的瓷坛,吩咐道。   “是,公子,不对,世子”乐湛抱起两坛酒乐呵呵的道。   前两日荣王才将那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去,昨日皇上就批复下来‘准’。   闵应自此成为了这王府中的第一顺序继承人。   也成了这王府中继荣王和周氏,王府中排位第三的主子。   “乐湛,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狠,毕竟那日我已经料到闵庭所图,但还是放任让他得手了?”闵应迟疑的问道,他像是在问乐湛,又想是在问自己的心。   是不是太狠了些?   “世子,乐湛不知您为何会忽然这样想。”乐湛又将手里抱着的两坛酒放下,面色认真的道。   “您那日是料到大公子会有所行动不假,但是您同样也给了二公子机会。是他派人想要将您踏死”   考核那日清晨的惊马之事,闵应到了国子监之后,一直在暗中跟踪的小凌跟他回报。   确实是闵庸派人所为。   加上那一次,闵庸已经多次害闵应在生死边缘徘徊。   对于这样一个人,闵应不想做农夫与蛇里那个愚蠢的农夫。   “不,乐湛,我就是狠,我承认。我不该做完事之后还这样自欺欺人的寻找心里安慰。好了你去吧,我要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闵应摇了摇头道。   狠就是狠,他问心无愧。   “公子,不是,世子,薛公子来了”已经习惯了称呼公子,这一下子改了,乐湛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让他进来吧,不过你这酒得送到什么年月去”闵应指着乐湛怀里的酒,道。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乐湛刚出门,薛启铭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阿应,你还在这干嘛呢?快跟我来。”薛启铭上前拽住闵应就往小厅外拖。   “哎哎,怎么了?”闵应身子一扭,轻而易举的挣脱了薛启铭的钳制。   唐骏如今每到休沐,还是照常来荣王府教闵应骑射功夫。   最近几日连唐师傅都说他的功夫进益了不少。   “你还跟我来这个,早知道我就不来跟你说棠表妹离京的事了”   “什么?”闵应一脸错愕的看着不像是在说笑的薛启铭。   这次换薛启铭被拖拽着出了小厅。   “哎,哎,你慢点……我可不像你,皮糙肉厚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都这么聪明的吗?早知道我就再少点提示(扶脸)   ☆、第二十六章   第26章穆雨棠回广陵   薛启铭骑不了马,闵应只得跟他一块儿乘马车。   “到底怎么回事?”刚在车厢内坐定,闵应就开口问道。   “前段日子穆家就来信,表妹的父亲因为要外任,再加上表妹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规矩也学的差不多。就想将她接回去。但是听说最近她祖父病重,此次怕是要一块儿回广陵一趟”   薛启铭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大体上与闵应说了一遍。   他也是今早听房里伺候的丫鬟们小声耳语时,才知道有这档子事。   等他去后院请安时,果然看到穆雨棠脸色不好。   待他细问之下,才明白了事件的始末。   “你是说,他父亲亲自来接的她”闵应知道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而且他也不想让穆雨棠回穆府。   不说她那个专横的爹,还有那府里的一众庶母姨娘。   听说她爹去年刚刚续娶,如今正是与新夫人蜜里调油的时候。   还不知道这位新夫人是个什么秉性。   穆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还不如在薛府,起码有薛老太太护着,还能安逸一些。   “不光是他父亲,还有她的继母,亲自来接的她。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了一会儿,不知此时人走了没。”薛启铭脸上也带着担心。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出来找闵应帮忙。   “乐湛,让车夫将马车赶的再快些。”闵应张了张嘴,最后对着车辕上坐着的乐湛道。   荣王府与薛府离得不近,两府恰巧处在内城的两个大对角上。   这一驾的马车就算跑的再快,也得小半个时辰。   “唉——”闵应吩咐完,看着薛启铭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家伙跟白卓待的时间长了,怎么也变的一根筋了。   随便找个信得过的下人来跟他知会一声,他先在府里帮着穆雨棠与那些人周旋一下也好啊。   如今这般,怕是更加被动。   终于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薛府。   因为闵应与薛启铭交好,这薛府也来过几次。   门房上的小厮恭敬的弯腰喊了声‘世子,大公子’   一抬头,大门口哪里还有闵应两人的人影。   若不是那马车还在,那小厮都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表小姐呢?”薛启铭抓住前院一名小厮,问道。   “禀、禀大公子,刚刚姑老爷才把表小姐接走。”那小厮看到薛启铭这般模样,有些心惊胆战的道。   “什么?”薛启铭脸上鲜有的泛起了怒色。   “可是,母亲答应帮我再挽留一下的?”薛启铭看向闵应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脸上带着愧疚之色。   “他们几时走的?”闵应拍了拍薛启铭的肩膀。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的。   “禀荣王世子,刚刚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此时怕早就出了内城。”那小厮看闵应的脸色明显比他家公子好的多,心里的胆怯也渐渐放下。   “两炷香”   这两炷香的时间想要出内城的话,只能走离着薛府最近的南门。   这内城的南门连着外城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则是去往码头最近的一条街。   他们是要乘船?   穆雨棠的爹,穆宏伯此次外放之地是云中。   云中在北边,只能走官道,怎么可能乘船?   难道他们是要去南边?   穆宏伯祖籍广陵,广陵在南边。   而且广陵临水,从京城乘船直下,是最便捷的方式。   “他们为何走的这样急?”闵应接着问道。   “这——”那小厮上下偷偷打量了闵应几眼。   “这什么这?荣王世子问话你也敢吞吞吐吐!”薛启铭直接朝着那小厮的脑袋伸手拍了上去。   “是,是,小的也不清楚,只是模糊听说是姑老爷的爹死了,要接着表小姐一道回乡守孝。”那小厮抱着脑袋赶忙回道。   “守孝?”闵应这时脸上才露出几分难色。   他的拳头暗暗握起,若是这个由头,怕是很难将穆雨棠留在京城了。   毕竟这一声‘孝’字压下来,什么也不好使。   “我们先去城南码头,其余的事情路上再说。”眨眼间,闵应就做出了决定。   “你去吗?”看到薛启铭还一副愣怔的模样,闵应只得开口问道。   “去”   薛启铭脸色恢复正常,回答的干脆。   “我骑马先行,你乘马车随后。”闵应说着,顿了顿,“你去帮我牵匹马来。”   指着那刚刚回话的小厮,闵应吩咐道。   薛府门外。   那小厮牵来的是匹枣红马,那马打着响鼻,看起来性子烈的很。   闵应踏上马镫,一个侧身,人已经坐在马上。   “我先行一步。”闵应扬起鞭子,人已经窜了出去。   ……   “雨棠啊,你瞧瞧,这是刚让金铺的巧匠给你打的璎珞。看看带上是不是合适的很”程氏像哄小孩子似的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一条红色璎珞,想要帮穆雨棠带上。   “谢谢母亲,雨棠很喜欢。”穆雨棠侧了下身子,伸手接过了那条璎珞。脸上带着得体的笑。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程氏的手还伸在那里,脸上有些局促。   程氏是穆宏伯去年才续娶的夫人,今年才十八岁。   姿容姣好,看上去还有些少女的羞赧。   她比穆雨棠也才大了九岁,从刚刚在薛府见面开始。   她就一直在试图拉近与穆雨棠的关系,如今倒是已经初见成效。   起码如今穆雨棠虽然面上淡淡,但是已经肯叫她一声母亲了。   “雨棠是不愿意回来吗?”看到穆雨棠还是怏怏的样子,程氏试探的问道。   “只是在外祖家待时间长了,一时有些放不下外祖父、外祖母他们。”穆雨棠将璎珞用帕子包好放了起来。   “这次回广陵,可能怎么也得三年后才能回来了。”程氏轻轻拍了拍穆雨棠的手,安慰道。   穆雨棠的祖父去世,穆宏伯身为嫡长子,丁忧三年,这三年他们一家人都要留在广陵。   “我知道”穆雨棠低下了头,回道。   穆宏伯没有嫡子,甚至连庶子也没有。   所以穆雨棠身为嫡长孙女必须也得替其祖父守孝三年。   马车走的不慢,但等到来到南门码头之时,太阳也已经挂的老高。   “快扶着小姐夫人进船舱”穆宏伯吩咐完,自己率先钻进了凉快的船舱里。   码头上人来人往,穆雨棠她们一众女眷头上都带着帏帽。   突然这么多大户人家的女眷出现在码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雨棠,我们走的快些,这太阳太毒辣了,灼的人生疼”程氏一边要保持着步态优雅,步子却也迈得不慢。   穆雨棠则是一步三回头的在张望着什么。   她知道表哥去找他了。   可是到如今还是没来。   “雨棠——”船舱里传来穆宏伯的声音。   穆雨棠再回头望了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影。   她刚将头回过去,就听到了身后哒哒的马蹄声,还有人群里发出的惊呼声。   多年以后,她每次记起今日的光景,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扬起,脸上还是此时少女时的神情。   蓦然回头,只见那骑着赤马的白衣少年,俊朗无俦的脸上,失了往日的从容。   一缕黑发拂在脸上,星子般的双目不停的在人群中寻着什么。   每一次转首,那张脸上的失望之色就添上几分。   穆雨棠多想大喊一声,我在这里!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弯起了嘴角,垂眸,掩笑。如他们那天在观台上那样,心照不宣。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没有寻见她。   闵应有些焦急的搜寻着人群,码头上停泊的船只众多,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赤马的嘶鸣声让闵应本来就焦灼的心,又添了几分烦躁。   一勒缰绳,闵应的视线越过摩肩接踵的人群与穆雨棠在空中相接。   找到了。   闵应翻身下马,牵着不停的打着响鼻的马,直直的往穆雨棠那里走去。   周围的人看到他牵着马横冲直撞,刚想开口谩骂,又打量到他的衣着不凡。   都低声抱怨了几句,向两边避开。   “小姐,老爷在催了”尔竹回头看了看已经等的一脸不耐烦的穆宏伯,扶着穆雨棠的胳膊催促道。   程氏也早就迈进船舱,独留穆雨棠停在船舱前,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你要走?”闵应走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嗯”穆雨棠点了点头,帷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起,露出了她瘦削的下巴。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闵应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到穆雨棠的面前。   穆雨棠笑着接过,“这次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你打开看看”闵应眉稍弯下,俊逸的脸上添了份柔和。   此番动作之下,他的脸上已经蒙了层薄薄的汗。   “小姐,就要开船了”尔叶从船舱探出头来,“老爷要发怒了”尔叶压低了声音道。   “走吧,省得他过会儿为难你”   “你让我走?”穆雨棠拿着木盒的手顿了顿。   “我等你,三年后你若不回来…”闵应手里的缰绳攥的更紧了些。“我亲自去广陵提亲”   “——好”穆雨棠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难受的紧,眼睛也是热热的,但是脸上的笑却比这夏日的骄阳还要灿烂上几分。   船行了起来,穆雨棠将那木盒打开。   是一对小木人,一男一女。   衣着打扮是闵应与穆雨棠在青山寺初见时穿的衣裳。   “真丑”穆雨棠捂着嘴,脸上虽然笑着,但是颊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刚刚那个与你说话的小子是谁?这光天化日的你就跟个外男拉拉扯扯,这就是你学的妇德?”   穆宏伯吹胡子瞪眼,仿佛穆雨棠给他蒙羞了一般。   “你别忘了,你可是已有婚约在身。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荣王府,你让荣王世子怎么看你?怎么看你父亲我?”穆宏伯越说越激动,脸上疾言厉色的模样,他都有些后悔听那人的话,将穆雨棠接走了。   “老爷,”尔竹上前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学的什么规矩?”穆宏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不耐。   “老爷,刚刚那位,就是荣王世子”尔竹一脸认真的道。   “哦,他就是荣王世子。什么?”刚开始穆宏伯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时,脸上青红交接,像开了染坊。   “小姐,您看!”   尔叶指着船窗外,惊喜的道。   “什么?”穆雨棠顺着尔叶指的方向看去。   少年策马疾驰,白衣赤马。   船行的速度渐渐加快,前面已经没了路。闵应策马而立,直到那舟船已经肉眼不见。   良久,闵应才默默转回。   “小凌,我命你即日启程去广陵,暗中保护穆大小姐”闵应看着一直在他身后跟着的小凌,“有什么情况立即传信禀报”   “是”   小凌没有丝毫犹豫的拱手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渣手速,所以今天更晚了(抱头)   还有一个通知,明天周六更新时间暂时改为23:00左右(仅此一天)。   后天周日开始,以后更新时间还是白天12:00,如果加更的话,我会悄悄告诉你们的哈。(有你们在后面甩着小皮鞭,我会努力码的,乖巧jpg)   就说今天这章肥不肥,我不短小了(掐掐腰)   ps:新文《仙人球娘娘不好惹》如果感觉还可以的话,可以戳个预收吗(?????),戳专栏可见哦…   好了我瞎比比这么多,希望你们不要烦哈?(? ???ω??? ?)?   ☆、第二十七章   “阿应——”等到闵应骑马回到码头时,看到薛启铭正在满头大汗的等着他。   “我半天寻不见你的人影,你这是……?”薛启铭侧头看了看闵应刚刚回来的方向。   “已经走了?”   “嗯”闵应脸色平静,仿佛刚刚那个策马追出去的并不是他一般。   “见面了吗?”   “见了”闵应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与薛启铭一同乘马车赶来的乐湛。   “如何?”薛启铭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不死心的问道。   “……”闵应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背起手往马车那儿走去。   “哎!你慢着点。”薛启铭只得撩起袍子在后面追赶着,他虽然年纪比闵应大,但是个头却不如闵应高。   闵应这两腿步子一大,就够他受的。   上了马车,闵应还有些怅然若失。   他有些迷茫,他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和手掌上磨出的茧子。   他如今真的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了,而且他还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他对穆雨棠的感情,已经从最开始单纯的同情,想能帮就帮一把。   变成了如今的牵肠挂肚,想日日看到她的笑脸。   这就是喜欢吧?   闵应将手掌覆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每次见到她,那里的那颗心,其实早就比平时跳动的欢快。   “哎!愣什么神呢?”薛启铭气喘吁吁的爬上马车,他身子弱些,此时脸色还有些发白,可能是这天太热,有些中暑的前兆。   “我早就提醒过你,平日里不要老是猫在桌案前,多出来走动走动,这身子好了,于读书也有益。”   闵应将马车上的茶水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薛启铭接过,嘴里还喘着粗气,将那杯茶水牛饮完,才缓过来一些。   “你说的好听,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此时操练怕也是晚了,若是适得其反就不妙了。还是算了算了。”他说完,又自己倒了一杯茶往嘴里灌去。   他平日里虽然喜欢蹴鞠,但是因为身子羸弱,就没完整的踢下一局过。   “歪理。不过,你这歪理也就能哄哄白卓。”闵应不屑的道。明明就是身子娇懒,还跟他扯这些没用的。   他娘王氏和他祖母,待他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丢了,怎么会给他找师父来给他罪受?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了,说说吧,怎么让人走了?”薛启铭摸了摸有点水饱的肚子,将手里的盖碗放下。   “她祖父去了,她随父亲回乡丁忧三年,这是皇上都没理由阻拦的。”闵应抿了口手中的茶,道。   “可是,你不是说如今穆府情况复杂,怕表妹应付不来吗?”   “这些总要去面对,早些面对,也能让她早些成长。”薛府老太太将她保护的很好,甚少让她接触这后宅中的阴私事。   若放在以前,闵应怕还是会像母鸡护小崽似的将她护在身后。   但是如今,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的走向已经改变。   闵应已经渐渐吃不准哪些事还未变,哪些事已变。   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或者一时疏忽护不住她了,总归得靠她自己周旋。   如今这京中表面上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安定的样子,实则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暗自涌动。   如果原书中那些影响原书主线的大事件还未改变,加上闵应前几日暗中派人搜集的消息分析来看,这大梁内乱,怕是要提前开始了。   太子昏庸无德,空靠一个嫡子的身份才得来这储君之位。   其余皇子当然不服,这其中当以三皇子的势头最盛。   但是闵应知道,这蛰伏在暗处的二皇子才是最大的boss。   如今看来,这大的故事走向还未改变,但是却开始提前发生,这其中的变数也多了起来。   京城已经开始变成一个是非之地,穆雨棠此时离开,也可以让闵应专心致志想这应对之法。   “阿应,其实我有些对不住表妹。”薛启铭脸上带了尴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他娘竟然以为他和棠表妹有私情。   若不是刚刚走之前差点被他娘王氏的人给拦住,他还想不到这里。   不说表妹早就有婚约在身,就说她如今这个年纪。   他怎么会想这些不该肖想的。   “你是说,你娘以为雨棠心悦你?所以想从中阻挠?”闵应端着茶水的手顿了下,白皙干净的手指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微微泛红。   他目光凌厉的打量了薛启铭两眼,又恢复了往常。   “我对表妹没那心思,你可不要误会。”看到闵应刚刚看他的那眼神,薛启铭就在心中暗呼一声要完。   “嗯,我信你”闵应敛了敛眼神,看着盖碗上浮着的茶叶,小心的撇着。   “我就知道,咱们兄弟俩……”   “单看这容貌气势,就算随便找个路人,也会知道怎么选的。”闵应说这话时一脸正色,倒把薛启铭给弄愣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   虽然脸上咬牙切齿,但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他带着理亏,也就小声不忿的嘟囔了几句就罢了。   薛启铭从薛府大门处下车,又让车夫将闵应送回了荣王府。   他刚踏进薛府大门,就看到王氏的丫鬟正在前院探着头往外看着,看到他进来,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大公子,夫人让你回府之后即刻去后院一趟”那丫鬟生怕薛启铭还会像刚刚那般抗拒。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薛启铭只是点了点头,脸上平静的很。   与刚刚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薛启铭知道,这次得跟他母亲好好谈一下刚刚那件事了,这样不清不楚的,到最后害的还是穆雨棠的清誉。   王氏院子。   今日这天燥热的很,太阳又毒。   一点云彩也寻不见,没有要下雨的样子。   外面的蝉鸣声聒噪的很。   此时的王氏,正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窗外正好有一从绿竹,想借此凉快些。   虽然身旁的丫鬟一直在打着扇子,但是紧蹙着眉头的王氏还是感觉热的难受。   连带着刚刚跟薛启铭生的那顿邪气,心中憋闷更甚。   “夫人,大公子来了。”刚刚前院的那名丫鬟率先进来禀报道。   “让那个逆子进来”王氏睁开眼,眼神中的怒色还未消散。   薛启铭本来就问心无愧,所以进屋之后的眼神还是那样的不羁。   “回来了?”王氏推开那帮她揉腿的丫鬟,坐立起身子。   “嗯”薛启铭脸上还是淡然的模样。   “你可知错?”   “不知”薛启铭回答的光棍,脸上的表情是闵应常有的。   “你这逆子,给我跪下!”王氏不想跟他打哈哈,脸上的怒色成功又被薛启铭浑不在意的态度点燃。   “娘,你为何就一定以为我与棠表妹有私呢?”   薛启铭脸上换上了无奈之色,“棠表妹自小就与阿应有婚约,如今阿应又是荣王府世子,您为什么这么看的起儿子,认为棠表妹会为了儿子放弃堂堂世子妃不做”   “他虽有家世,但是我们薛家诗书传家,你学问又好,容貌也不差……”   没等王氏细数完,就被薛启铭截了话去。   “若说学问,那我告诉娘,上次考核,我与阿应同得了‘上’,要知道我可是比阿应早入国子监一年。”   “还有这容貌,这容王妃当年可是这世家小姐中容貌最为出众的一位,这可是母亲与祖母谈话时亲口所说。阿应您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他完全继承了容王妃的容貌,他平日里又苦练骑射功夫,这脸上五官虽精致,但是这从内而外散发的英气却不容忽视。您若不信,可以直接问问府里见过阿应的小厮和丫鬟”   薛启铭一口气说完,根本没有留给王氏反驳的机会。   “你……”王氏指着薛启铭,脸上的怒气不消反重。   “你堂堂礼部尚书的嫡长孙,就这么诋毁作践自己,可想过让你祖父、父亲如何自处?”王氏的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最优秀的,此时听他将自己贬低的这样一文不值,已经将怒气转移了方向。   “娘,您别气了,对身子不好。”薛启铭看他娘被他气的这般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我还以为你要认个老乞婆作娘去呢。”   王氏看薛启铭不再跟她顶嘴,语气也软了下来。但还是扭着脸,不想看他。   “儿子真的与棠表妹没有任何超越兄妹之间的感情。刚刚我冲出去,还不是想着荣王世子追出去了。怕他独自出城再有什么闪失,咱们薛府上下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氏仿佛听进去了一点,脸上已经有些松动的痕迹。   “娘,到底是谁跟你说我与表妹有私的?”薛启铭试探的问道。   “是……”王氏顿住,她眼前浮现起那日薛沛宁跟她说那番话时义愤填膺的模样。   ……   这头,闵应与乐湛刚下了薛府的马车,就看到了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王府的侧门处。   “那是谁家的马车?”闵应眼睛看着那马车,问道。   “看那马车上的徽记,好像是郦国公府的”   乐湛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道。   “郦国公府?”闵应眉头微皱,“难道是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小可爱们久等了,我顶个锅盖先……   ☆、第二十八章(一更)   “你去门房那儿好好问问,今日来的到底是郦国公府的哪位主子”闵应看了看已经有些西沉的日头,对着乐湛道。   “是”乐湛应声就往门房那儿走去。   这大半天的折腾,闵应身上已经浸透了汗。   这古代也没个短裤汗衫,每日一层一层穿的这样厚重,就算是再轻薄的衣料,也耐不住热。   他要回房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说。   等他收拾好,乐湛已经在门外候了段时间。   “公子,是郦国公夫人携府上的五小姐六小姐来拜访王妃。”   “怎么突然就来往了?我记的娘跟那位姨母的关系并不亲近。”何止是不亲近,简直就是形同陌路。   他那位三姨母周凝茉,在京城贵妇圈子里被称为小周氏。   闵应的大姨母远嫁,已在他六岁那年身故异乡。   这位小周氏虽是周府姨娘所出,但自小也是随着嫡母长起来的。   可是那性子却与她那亲娘如出一辙,心胸狭隘的很。   未出阁时周氏不屑与她计较,出阁之后周氏与她交集变少,两人也心照不宣的只是保留着表面上的祥和。   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闵应思量了片刻,道。   闵应在书房里读了会书,等到乐湛来跟他禀报人已经走了,他才放下书本往内院去。   “娘,听说刚刚郦国公夫人来了”闵应简单的行了个礼,看着周氏问道。   “嗯”周氏反应平淡的很,将那刚做好的糕点挑了一碟闵应爱吃的推了过去。   “快尝尝,李嬷嬷刚做的。”   “娘,她来是为了何事?”闵应接过,拿了块豌豆黄,咬了一口。   “也没什么,就是你三姨母想来跟我商量一下中秋节礼的事”周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上次她回周府,她娘周老夫人跟她叮嘱过。   这周家的女儿就剩她俩了,以后还是多多走动,相互扶持的好。   周氏当时应了,年少时虽说闹过不愉快,但是毕竟是血亲姐妹。   她娘心善,一直将小周氏当作亲女,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教养规矩,一概是按着嫡女的规制来教的。   “上次你外祖母不是让我与你三姨母多走动着些吗?前几日她正好递了帖子,说要来府上坐坐。”   “哦”闵应又咬了一口手上的豌豆黄,没再说话。   “对了,刚刚你去哪了。我听说薛家那小子一来,你们两个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周氏给他倒了杯茶,怕他再噎着。   “咳咳……”闵应听到周氏突然问这事,刚入口的那豌豆黄直接卡在了嗓子眼儿。   “你看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将茶递给闵应,周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嗔道。   “咳咳,谢谢娘。”闵应接过茶,猛灌了一口,才好受了许多。   “是薛大哥找儿子有事,才……”   “是薛家那小子有事,还是因为雨棠的事?”周氏脸上是平日少见的促狭的笑。   “我……”闵应手里的茶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脸上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的原因,泛起潮红。   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儿。   “雨棠可是已经随她爹启程回广陵了?”周氏了然的笑了笑,接着问道。   “娘怎么知道?”闵应惊讶的抬起头。   “雨棠是阿岚的女儿,是我未来的儿媳妇,我怎么会不多上心着些?”周氏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也是今日才听说,本来想去送上一程的”但是一想到她那个爹,周氏还是遗憾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不是因为穆雨棠是阿岚的女儿,她还喜欢的紧。   单凭穆宏伯女儿的身份,周氏也不会让她进这荣王府的门。   “娘,你可知道这穆府新夫人性子怎么样?”闵应将手里的茶放下,接过周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程氏?她,我倒是不熟。”程氏出身不高,与已故的薛氏是没法比的。   他爹只是个七品小官。   能够嫁进穆府,就算是继室,也已经算是高嫁了。   低门娶妇,高门嫁女。这程氏夫妻俩倒是挺会钻研。   “小户之女,性子应该不会太过强硬。她又是继室,按道理应该是讨好雨棠的多。”毕竟穆雨棠的外祖家是堂堂礼部尚书,穆宏伯还要仰仗他那老泰山。   “至于当年害你薛姨母的那个贱妾,穆宏伯当年就交给了薛老太太,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此事也就没有声张宣扬。”   像是知道闵应在担心什么,周氏将自己这些年所知晓的都与他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闵应也想过,当年薛氏因为穆宏伯的后宅之事丢了性命,薛家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的揭过,原来这暗处还有他不知道的。   “还有此次雨棠的这位继母,也是薛大人和薛老夫人点了头,才抬进的门。”薛老太太真的是为自己的外孙女都给铺好了路,才放心将她送回去的。   闵应听到这,由衷的在心里叹了声,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程氏的后路已经握在了薛家的手里,若是她对穆雨棠半点不好,倒霉的便是她。   “不过,我还以为应儿对雨棠不上心呢,没想到原来都藏在了心里啊”周氏用帕子掩住嘴,眼角眉梢笑意尽显。   “我,我只是想她一个女孩子,又没出过远门……”   闵应边说着,边心虚的瞟了两眼一脸戏谑之色的周氏。   “儿子要回去读书了,等会儿唐师父就来了。”今日休沐,唐师父因为上午有事,就将时间改成了下午。   这小子,平日里送的那些小玩意儿,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其实周氏都看在了眼里。   她刚开始还有些愧疚,毕竟两个孩子若是无意。   单单因为长辈的心意一辈子栓在一起。   好事也变坏事。   但是如今看来,这两个孩子应该也是互相有意的。   这一辈子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能与那个对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她此生是等不到了,若是他儿子能做到,也算是给她最大的安慰。   “哎,巧玲,你将这几碟糕点给世子送到前院。”周氏指着桌上的几道点心吩咐道。   这一般男子都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糕点,但是闵应却喜欢的紧。   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容易饿。   最喜欢拿这糕点佐茶。   “是”巧玲找了个食盒,将糕点都装上,往前院走去。   “冬芷,你过来,正好将这糕点给世子拿进去,我就不进去了”刚进院子,巧玲就看到在回廊上站着的冬芷。   “是,巧玲姐姐的吩咐,一定办到”冬芷笑着接过那食盒。   “你这丫头就爱说俏皮话”虚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巧玲用帕子掩住嘴,笑道。   “对了,巧玲姐。刚刚郦国公夫人来的时候不是你在屋里伺候的吗?那郦国公夫人长得真的跟咱们王妃很像吗?”冬芷压小声音,充满好奇的问道。   “这亲姐妹,怎么也有几分相似。但是那郦国公夫人更像府里的那位姨娘多些,倒是她那位六小姐,容貌上与王妃有着五分的相似,性子也乖巧懂礼”巧玲知道冬芷的嘴巴是个把门的,说话的也就少了几分顾忌。   “听说她领来的两位小姐有一位是嫡出的,但是自小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刚被接回来不久,可是姐姐说的那位?”冬芷转了转眼珠,接着话茬问道。   “就是了,那位嫡出的小姐就是六小姐。你说,她虽自小被送到乡下,但是看其谈吐,和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气质。不像是在那乡野之地长大的孩子。识礼的很。”巧玲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的疑惑。   “不过有一点唐突之处,就是她走之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问了几句世子的事。”这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随便打听一个男子,确实是有些唐突。   不过闵应与她是表兄表妹的关系,问上两句倒也还说的过去。   巧玲就没将此事与周氏禀报。   ……   “世子,奴婢打听到的就是这些了。”巧芷将刚刚打听到的,竹筒倒豆子般与闵应重述了一遍。   “她打听我?”闵应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如今能让她上心的不是那三皇子吗?打听他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加餐,下一顿晚上掉落   ☆、第二十九章(二更)   “小怜,今日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温绮玉回房,换了套轻便点的襦裙。   “回小姐,奴婢听您的吩咐,跟那丫鬟婆子套近乎。但是那些人无赖的紧,收了银子,还跟奴婢装傻打哈哈。有用的话一句都没套出来。”名唤小怜的丫鬟有些委屈的道。   她哪知道,自从那次闵庭之事以后。   这府里的丫鬟仆役都被周氏来了次大换血。   原先有主子的,没出过错的,基本上都被打发到了京郊的几处庄子上。   跟着主子做过坏事的,根据其程度被发卖或者直接扭送官府。   家里如今主子少,下人也用不了太多。   经过这次裁减,府里留下的,大多都是闵应周氏这边的人。   所以那丫鬟打探之时,都被下人打太极给挡了回去。   “你先下去吧”温绮玉转着手上的镯子,眼神飘忽不定。   “是,小姐”小怜虽说是温琦玉回来后才被遣过来伺候的,但是她个性单纯,善良。   不论在温琦玉的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小怜都是这国公府里唯一真心待她的。   “你为何会如此神秘?”在温琦玉上一世的记忆中,她这个表哥,闵应。   并没有成为荣王世子,而是平庸无能的很。   整日寻花问柳,她上一世到死,也没听到闵应被封为世子的消息。   怎么如今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完全与她重生之前的世界不同。   就像是同样一盘棋,但是却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弄乱了,毫无章法可循。   她本来以为靠自己重生的优势,可以摆脱跟前世一样的困境。   但是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那么容易。   既然如此,老天让她重生这一次的意义何在?   不管这些了,她一定要报复,报复前世那些瞧不起她,害她的那些人。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弯成了一个渗人的弧度。   这首当其冲的,就是她那位表面上跟她姐姐妹妹叫的亲热的五姐。   郦国公府除去幼年早夭的三小姐,共有五位小姐,两位公子。   其中大公子和大小姐为去世的先国公夫人所育,大公子已被郦国公请封世子。   大小姐也已经出嫁。   所嫁之人正是太子。   温大小姐正是当朝太子侧妃。   温二小姐与温四小姐,还有国公府的二公子,都出自国公府里唯一的一位良妾秦氏。   至于这最能掀起风浪的五小姐,她的娘则是通房林氏。   温琦玉每次想起她这个五姐上一世害她之后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就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   她刚回府,还不能有大的动作,只能先收拾一下如今蹦跶的最为欢快的那个。   二小姐,也就是她那位自命不凡的庶姐。   因为心机浅薄,总是被人给撺掇着当出头鸟。   前几日竟然还敢当众侮辱她,说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前仇加旧恨,温琦玉这次要一块儿给它报了。   ……   “世子,您真的不去吗?”   乐湛有些遗憾的询问道,他还想跟着去长长见识呢。   “去什么去,这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家公子喜欢清静你不知道”闵应将盘子里的如意糕抓起一块塞到乐湛手里。   又自己往嘴里塞了一块,拿出他刚刚默好的简略版的《三十六计》,细细品味其中的智慧。   此次是太子妃组织的赏菊宴,虽然菊花还未到盛开的时节,但是这精心培育的早菊,更能显现出其难得。   太子妃的宴会,邀请的当然是王公贵族子弟,世家大族的小姐。   但是闵应早就看明白了,这自古以来,逢宴必出事。   这是必有定律。   闵应可不想去看,什么哪家小姐被发现与某某家公子在塌上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结果发现原来是那位小姐害人不成,反而自己中招。   大家都同情那位侥幸逃脱的姑娘。   但是却没人怀疑是那位幸运的姑娘害的人。   幸运姑娘成功引起在场几位优秀男子的注意,自此在几位男子的追逐下走上了人生巅峰。   啧啧啧,闵应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口如意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碎渣。   “怎么,你想去?”闵应抬头时恰好看到乐湛那充满怨念的目光。   “嗯嗯”乐湛点了点头,脸上换成了期待的笑。   “没门儿,赶紧给你公子我磨墨”闵应指着桌案上的砚台故意装作凶神恶煞的道。   “那公子,您既然对这宴会不感兴趣,做什么要让冬芷姐跟着夫人去?”   乐湛一边认命的磨着墨,一边又有些不甘心的道。   “冬芷那丫头功夫好,能护着娘与飞鸾,还是女儿身,不容易引起注意”闵应看着书,边拿起一只朱笔标注,还抽空回答了乐湛的疑问。   冬卉冬芷,这俩丫头一静一动。   冬卉性子慢,心也仔细。   冬芷则是性子活泛,而且还跟着小凌学了几年功夫,随便应对个丫鬟婆子或者壮年男子,都不在话下。   所以每次周氏出府,他都让冬芷跟着伺候。   周氏宠他,知晓他孝顺,也就没拒绝过。   其实闵应此次还是带了几丝私心,她让冬芷在保护周氏之余,充当一下他的眼睛耳朵。   将这宴会上发生的事都回来与他禀报一下。   此次若他所料不差,温琦玉肯定会出手。   毕竟上次机会被他和闵白卓几个给破坏了,她想要引起三皇子的注意,只有另寻她法。   而且这太子侧妃正是她的长姐,这赏菊宴,怎么也会有她的一张帖子。   想到明日的宴会,闵应作为一个旁观者,只是淡淡的嗤笑了一声,继续埋头书中。   八月二十,这场赏菊宴终于开始。   一大早,周氏就带着闵飞鸾收拾停当。   闵应去请安时,两人就等着用完早膳就出发。   这宴会设在中午,但是地点却是在太子京郊的庄园里。   若是乘马车,怎么也得一个半时辰。   所以巳时就要出发。   “应儿,你真的不去?”周氏其实也不喜欢这种宴会,但是她身为荣王妃,若是连这点脸面都不给太子妃,很容易让人联想,是不是荣王已经站好了队,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儿子不去了。娘要记得少说多看,有什么事千万别上凑。还有你也是”闵应轻轻拍了下闵飞鸾头上的两只包包,眼神中满是严肃之色。   “知道了,四哥跟李嬷嬷一样啰嗦”闵飞鸾护住自己今日的发型,向后闪开一步,抱怨的嘟囔着。   “应儿,你当娘是小孩子吗?”看到闵应跟个小老头似的操心嘱咐她,周氏真是感觉既暖心,又想笑。   看到周氏和闵飞鸾上了马车,闵应开口道,“去吧,一块儿跟着”   半天没有人应声。   “世子是在跟小的说话?”乐湛面带试探的侧脸问道。   “难不成是和它?”闵应一脸无奈的指着路边一只灰色的小野猫。   那小野猫与闵应对视了一眼,‘喵呜’的叫了一声,傲娇的将身子背了过去,只留下一个灰色的小背影。   “你正好去提醒一下白卓,薛大哥他们,让他们无论碰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不要轻举妄动,对了,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离郦国公家的小姐们远着点”   闵应本来是想提前告诉他们的,但又怕他们多问。   索性到正日子时直接让乐湛告诉他们,还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   这一天过去,临近傍晚,周氏才与飞鸾回来。   看到周氏脸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闵应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他使了个眼色给后面跟着的乐湛与冬芷。   两人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又变成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闵应瞪了他俩一眼,示意让他们回去好好禀报,就进了屋。   ……   “世子,我跟您说……”   “世子,还真让您料着了……”   闵应刚回院子,就被这俩给围住,两人叽叽喳喳的,闵应压根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俩一个一个说,那——就冬芷先说”   闵应指着激动的冬芷道。   “是,世子。今日的赏菊宴上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郦国公家的小姐被发现与太子,嗯,那个。乐湛,还是你来跟世子爷说吧”冬芷说到一半,但是硬硬的给憋了回去。脸涨成了猪肝色。   有些话,她一个姑娘家,虽说只是一个丫鬟,但是也不合适说出口。   “是,冬芷姐”乐湛已经开始变声,一激动说话的声音就喑哑如公鸭子叫唤。   “赏菊宴行宴到一半,突然有人发现在客房中,太子与一女子正在行苟且之事,那名女子正是郦国公府的二小姐。”   乐湛将刚刚冬芷的话补全。   看向闵应时,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又让他家世子爷给料中了,这赏菊宴上果然发生了不好的事,还跟郦国公家的小姐有关。   他家世子爷就是厉害。   “后续呢?”闵应的反应平淡,仿佛早就知道的样子。   “世子怎么知道还有后续?”这次换冬芷惊讶了。   “太子妃当场大怒,命人彻查。结果发现那间客房中原本在那儿的应该是郦国公府的六小姐,可是六小姐没进那间客房。二小姐恰好进去了。”   “当时所有的人都差不多以为是那郦国公府的六小姐想要陷害她的二姐,都已经对她指指点点了。这时三皇子突然为她说话。说是他明明看到是那二小姐事先鬼鬼祟祟在那间客房里做了什么”   “这下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郦国公府的二小姐害人不成,反而使自己失足落进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今日这郦国公府的面子里子算是都没了,冬芷至今还记得刚刚那郦国公夫人和那世子妃灰头土脸离开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没睡的吃夜宵了,睡了的明天当早餐(*^▽^*)   ☆、第三十章(捉虫)   “不过这人选竟然是太子,她这心思可真够毒的。”闵应抚着下巴低喃道。   不说这太子侧妃是郦国公府的大小姐,再加上那娘家实力雄厚,一直是太子左膀右臂的太子妃。   这郦国公府的二小姐就算不得已嫁进太子府,也绝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她今年春天刚跟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订了亲。   这一下,这郦国公府真是既得罪了吏部尚书,又得罪了太子妃。   最后所有的压力必定都会汇聚到那温二小姐身上。   毕竟这种事情,舆论的矛头,永远指向的是女子。   除非破罐子破摔,脸皮厚些。   否则这个温二小姐,怕是也没几天好活了。   “世子,您说什么?”乐湛有些好奇的向前伸着脑袋问道。   “没什么,你们俩再将这其中的细节与我说说。”   ……   经过几次这样的事,郦国公府六小姐的名声算是在京城中让人熟知了起来。   她在赏菊宴上义正言辞辩驳的话也被人给传了出来。   如今她在这京城贵人圈子里也算是有些名头了。   她表面上还是一贯的装着善良坚韧,背地里却用自己的阴私手段将前世害过她的人一一报复了一遍。   闵应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着温绮玉的所作所为,并未与她有什么交集。   但是她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派人打探他的事情。   这种事,闵应已经听到下面的人禀报过多次了。   但是她如今正与三皇子打的火热,闵应只当是她对他的一点好奇罢了。   他现在可能是与原书中,和三皇子争相追逐她的人设已经相距甚远了。   而且闵白卓和薛启铭几人,闵应也事先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与她有什么交集。   以至于原书中女主角身边美男环伺,任其挑选的情景没有发生。   倒是发生了许多出乎闵应意外的事。   三皇子妃怎么会允许有别的女子觊觎自己的丈夫,所以在她查出温绮玉与三皇子来往过密之后,就对她动了手。   这是原书中没有的,闵应听乐湛禀报时,也是有几分惊讶。   但是惊讶过后,他也就不欲在多加关注。   他们两个人,因为闵应的关系,已经成了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此时的闵应已经不是原书中的霸道脑残一心扑在温琦玉身上的男主,他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闵应已经打算好,这次,将自己男主的身份,让给男二或者三皇子。   这样的盛世白莲玛丽苏,既然喜欢她的人不少,他就不作死往前凑了。   把机会让给大家。   不耐烦再想这些事。   他转身看向窗外新载的那珠海棠,脑中又闪过那日与穆雨棠码头离别的情景。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听周氏说,那个程氏是薛老夫人亲自挑选的,他的心也定下了不少。   三年的时间过的很快,他在心中喃喃道。   ……   清丰二十四年夏,今年的夏天格外的长。   这都出了伏了,天还是热的让人恨不能天天蹲在澡桶里。   天上的日头还明晃晃的挂在那儿,周围的蝉鸣声叫的人烦躁。   闵应已经在荣王府小校场的空地里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   下巴底下的那块土地上,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闵应的脸上额头上,全是大粒的汗珠。   “世子,您先回去休息会儿吧,这天儿不好,一会您要是中了暑气,您是想要让李嬷嬷将小的扒层皮啊。”   乐湛站在闵应跟前,想要上手帮他擦擦脸上不停汇成小溪的汗珠,又怕僭越了。   “好了知道了”闵应慢慢活动了下身子,站立了起来。   “将我的刀搬到屋里去”闵应指着一把大刀道。   “是”乐湛悄悄撇了撇嘴,认命的上前将那把大刀扛起。   他家世子模样谪仙似的,怎么就不能像那话本上的翩翩公子似的使个剑,那样多出尘。   偏偏喜欢耍大刀。   “乐湛,你墨迹啥呢”   闵应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乐湛赶紧将步子迈得紧凑了一些。   “世子,刚刚炖好的冰糖银耳炖雪梨”冬卉将清亮的雪梨汁舀在青瓷小碗里,递给刚进屋的闵应。   闵应这两天感觉嗓子干涩的很,并没有受风寒,他也就没多管,只是每天多喝些梨水。   应该是到传说中的变声期了。   薛启铭和闵白卓去年这样时,闵应还在他们面前落井下石过,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闵应最近感觉关节处也有些微微泛疼,尤其是晚上时。   不过他看到自己渐渐抽条的身子,为了以后的玉树临风,这点小痛苦不算什么。   将碗里的雪梨汁一饮而尽,闵应推开窗户,看到外面已经开始乌云翻滚的天,眉头微皱。   今年夏天的天气不正常的很,不光天儿热,还不下雨。   人受炙烤不说,听说京郊许多地里都已经开裂,庄稼旱死   不过看到这黑压压的云彩,本该松了口气的闵应,却有些不好的感觉。   “世子,今日还去国子监吗?”乐湛站在一侧问道。   “嗯,去一趟,前几日向卫夫子借阅的那本《道德经详注》得还回去了”   闵应一年前就通过了国子监的高班考试,但因为他身份特殊,而且年纪又小。   他选择继续研习学问,抽空还会回国子监找先生们讨教学问方面之事。   表面上闵应是一副醉心于诗书学问的样子,其实暗地里他也在悄悄发展自己的势力。   若说四年前大梁动乱已经初露端倪,那么如今随着当今皇上身体情况的每日愈下,各方势力隐隐已经有了要冒头的意思。   不过年初的一件事,倒是让如今的局面暂时陷入了僵局。   去年冬天关外大雪封地,匈奴的大批牛羊被冻死。   近在咫尺的大梁,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   他们纠集大队人马,大年初一那日举兵南下,一举攻破了大梁最北边的齐庸关。   齐庸关失守,守将被杀。   匈奴在齐庸城内大举烧杀抢掠。   当今皇上无法,只得传旨。   派当时距齐庸关最近的,在西边关岭镇守的少年将军百里景逸前往增援。   没想到那群匈奴此次仿佛是铁了心,要将大梁拿下。   竟然源源不断的有人马增援。   这场战争持续了数月。   闵应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的消息。   大梁的兵马已经隐隐有逼退匈奴回关外之势。。   但是京中众人口口相传的却依然是两方僵持不下,胜负难料的消息。   定是有人隐瞒了大梁将胜的消息,这样,京中各方势力还能够偃旗息鼓的消停点。   毕竟有外敌在前,窝里斗的情况能减轻些。   谁也不想刚刚坐上皇位,还没稳当,这江山就丢了一半。   “世子,刚刚三皇子府上又送来的宴贴”冬芷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上面的徽记是三皇子惯用的。   “推了吧”闵应接过那帖子,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   “可是世子,上一次太子的宴会您也没去,这京中大小的宴会您都不参加。这已经有传言传出说荣王世子是个桀傲不恭的性子。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乐湛有些担心的道,这句话可大可小。   若是让有心之人给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这可怎么是好?   “你都说了,我太子的宴会没去,但是这三皇子的宴会却去了。我想不日,这京城又会传出我站队三皇子的消息。甚至是荣王府已经决定支持三皇子的传言”   既然他已经有了这个桀傲不恭的传言,那就坐实吧。   正好,他也不喜欢去那种推杯换盏莺歌燕舞的地方。   有那个腐败的空儿,还不如耍会儿大刀,再帮雨棠刻对小兔子。   “零一传消息回来了吗?”   冬芷冬卉将房门关上,闵应端起一杯清茶,轻啜了一口,问道。   “没有,不过据零一五日前传回的消息来看,这齐庸关收回也就是这两日的事。”   乐湛脸上带了几分严肃。   “淮南郡王那边,有动作了吗?”闵应将茶放下。   “零三和零五在那儿盯着,如今并无消息入京。”   “告诫他们,信件一律用密语书写,我们训的那批鸽子,该用上了”   “是,世子。第一批前几日已经放了出去,想必不久就能带着消息回来了。”乐湛说这话时,眼神中带了些激动。   这用鸽子传信,也就他家世子这个脑子能想出来。   “嗯,你也出去吧”   闵应摆了摆手,道。   闵应如今世子的身份,让他做起事来也方便了许多。   去年年初之时,荣王被皇帝任了实职。   每天除了宫里,就是衙门,书房。   还要日日上朝,平日在家里见到闵应的时候少之又少。   倒是闵应有时随周氏进宫拜见太后,还能时不时的在宫门外看到他爹的马车。   看来如今皇上可用之人真的不多了,竟然连荣王这个闲散了多年的王爷都被赶上了朝堂。   “世子,世子”   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闵应又听到了乐湛的敲门声。   “不是跟你说让我单独待一会儿,不用人伺候吗?”闵应手里的刻刀没有停下,头也未抬,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世子,刚刚小凌那边的鸽子传信过来。说广陵那里连着下了半月的大雨,发了洪水。穆大小姐他们被困在了广陵”   “什么?”闵应手里的力道一下没掌握好,刻刀刀刃直接戳进了左手的食指尖上。   去年临近秋天的时候,穆家上下才除了服。   前几日,皇上下旨命穆宏伯立即回京随时听宣。   闵应也就暂时打消了往广陵走一趟的念头。   但是如今听到消息广陵情况如此凶险,闵应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再去打探一下广陵的具体消息。”闵应放下手里的檀香木的小像,起身推开门,吩咐道。   “——世子,您去哪儿?”乐湛看到闵应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垂着的手指上还滴着血珠,赶忙出声问道。   “内院”   闵应得去跟周氏说一声事情的原委。   然后,这广陵,他是必须要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塘和小柿子见着没,小鱼塘有没有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顶锅盖遁走)   ☆、第三十一章   周氏听完闵应的话,有一瞬的沉默。   “你真的要去?”她看向闵应的眼睛里带着担忧。   “嗯”闵应点了点头。   周氏沉吟了片刻。   “那娘允了”周氏答应的痛快,闵应这满肚子的劝解之言,一句也没用上。   “娘?”闵应眼睛里盛满了疑惑。   闵应从周氏的房里出来,还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应了。   “王妃,您怎么能答应世子爷呢?这广陵如今还发着洪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李嬷嬷惊觉失言,赶紧将嘴闭上。   “李嬷嬷,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周氏眼中划过什么。   “我若拦着他,他怎么也会想法子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与其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都没有准备的这样涉险。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答应他。他舅舅跟他这个年纪般大的时候,已经入军营吃苦了。他出去见识见识也是件好事。”   周氏知道,闵应的性子虽然平时看起来平和。   实则一旦认准什么事,定要做到的。   他这样大大方方的出府,周氏还好给他多加派一些人手和护卫。   他若自己溜了,那才是更加的危险。   ……   闵应回院,今日时间已经晚了。   他吩咐乐湛准备好,明日一早就出发。   翻找出一本记录广陵府风土人情的地方志,闵应边翻看着,时不时的看看小凌飞鸽传书传回的那封信。   广陵已经有十几年未发过受灾如此严重的洪灾。   往年也曾有过连下半月大雨的记录,但是却未曾有过洪灾方面的记载。   闵应翻了几本书,上面大同小异。   都记载广陵是个风调雨顺,富庶之地。   其地势平坦,北高南低,并无高峻的山峦。   河流众多,河网密布,是大梁著名的鱼米之乡。   将书合上,闵应的眉头微皱。   ……   翌日清晨,闵应还未收拾好,就听到乐湛急匆匆的敲起了房门。   “进”   “世子,王爷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现在?”闵应利落的擦洗完脸,略带疑惑的问道。   “嗯,刚刚阿福哥来说的,就是现在。”乐湛顿了顿,用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听阿福哥的意思是王爷可能今日就要启程前往广陵、金陵。治理赈灾的事项。”   “什么?他要去广陵?”闵应将布巾搭在一旁的架子上,眼中略过几分惊讶。   他只知道昨晚一夜,荣王都没回来。   难道是与皇上在宫中连夜商议赈灾之事?   也是,如今北边还打着仗。   国库里的积蓄都紧着前方,如今南边这场大水,赈灾的款项对大梁来说也是重中之重。   让别人去办这事,皇上应该也不放心。   只得赶鸭子上架,派荣王前去。   “我知道了”闵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荣王书房,自从被皇上起任,荣王本来就瘦削的身子,看着多了几分以前少见的疲乏。   他已经蓄起了胡须,眉骨高耸。整个人添了几分老态。   自从几年前闵庭闵庸那几件事的接连打击之后,他明显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父王”闵应刚迈进书房,就看到荣王转过身来。   他们虽为父子,但是已经多日未见。彼此相视时都多了几分尴尬。   荣王看着又窜高了几寸的儿子,伸出手想要拍拍闵应的肩膀,突然发现这个本来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子,如今已经跟自己齐肩。   闵应的个子随他,但是样貌不随。   闵应似周氏多些。   “坐吧”荣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皇上昨夜已经下旨,命我即日启程前往广陵。你,与你母妃在府里,要好好听你母妃的话。”   荣王说这话时,僵硬的脸上努力的想要挤出一抹柔和的笑。   “知道了父王。”闵应低头应道。   “好了你下去吧”荣王摆了摆手,他等一会儿就要先出发,可这赈灾的物资还未准备好。   即便如此,他也要提前去,提前探查灾情。   但是他一转身,看到闵应还站在那里,并未离去。   “还有事?”荣王皱起眉头。   “父王,应儿想为您分担。”闵应抬起头灼灼的看着荣王,道。   “为本王分担?”荣王重述了一遍闵应的话,还是不解。   “这突降天灾,筹备人手和物资都需要时间。但是父王身为赈灾使,必须要尽早亲临受灾之地,一方面是安抚灾民,一方面也是为了提前探好灾情的严重程度,好为后续的救灾赈灾做好准备。”闵应说到这,看到荣王的眼睛越来越亮。   “你接着说。”荣王这次脸上的笑自然了许多,不像刚刚硬挤出来的那样滑稽。   “但是这赈灾物资同样重要,皇上之所以将这个差事交给父王,也是对父王这个亲兄弟莫大的信任。若是父王因为要提前赶赴灾区,而致这赈灾之物在路上遭遇不测。皇上会拿父王问罪不说,耽搁了救灾之事,就会让金、广两地的百姓多一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闵应将自己刚刚分析到的情况,据实与荣王说了一遍。   其实闵应未说的是,这如果赈灾之事处理不得当,容易引起灾民□□。   到时北有匈奴,南有暴民,这大梁的气数也就真的将近了。   “你说的我也想过”荣王抚了抚刚蓄起来的美髯,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为难。   欣慰是因为看到闵应如此聪慧敏锐的政治天赋,为难是他也正在为此事愁苦。目前也未曾想到解决之法。   他本来是准备今日一早就启程的,但是又想到那赈灾之物,若是有个闪失。   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做了他的用处,他就真的成了大梁的罪人了。   但是因为一直支援北方前线,这国库并不充盈。   想要抽拨这样一批物资,怎么也得两三日的时间。   这个时间差,正是让荣王为难的地方。   “应儿想到一个法子,倒是能解决父王的燃眉之急。”闵应胸有成竹的道。   “什么法子?”荣王刚刚听了闵应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潜意识里已经渐渐将闵应当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成年人看待。   语气中也较刚才多了几分郑重信任。   “应儿帮您先去金、广两地探查灾情。您只管押送赈灾物粮随后赶到。这样既不用担心赈灾粮无人押送,又不用担心灾情延误。”   闵应一步一步的将荣王带进自己圈好的圈子里。   “你去?不行不行。你才多大?还是个孩子。”荣王听到这,接连摆手道。   “父王,应儿今年已经十四。可那如今镇守边关与匈奴抗争的百里景逸,当年镇守关岭之时,比应儿还小上一岁。他能小小年纪披甲上阵,杀敌为国。应儿怎么就不能为这受灾的百姓做些什么?”   闵应说这话,也带了五分的真心。   其余五分,他不否认,还是为了穆雨棠。   “可是这……”荣王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松动。   “父王不若带着应儿去面见皇上,让皇上度判一下。”闵应接着开口道。   “好吧,本王应你”荣王想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闵应的提议,“至于进宫面圣,就不必了。现在皇上被这一茬接一茬的事急的焦头烂额。”   “你去跟你母妃说一声,让她别挂心。”   荣王嘱咐道。   “是,父王”   “还有,这个,你拿着”   荣王从腰间解下一块牌子,那牌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   上面只刻着一个字,荣。   牌子两边各盘着两条四爪金龙。   “你未有实职在身,先拿着这块牌子。若是在金、广两地遇到解决不了之事,就拿着这牌子去找当地的衙门。”   这块牌子,是荣王身份的象征,他竟然直接给了闵应。   闵应愣在那儿没伸手去接。   “拿着”荣王直接塞到了闵应的手上。   ……   广陵,栖脉山上,刚刚逃上来的众人都狼狈的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广陵少山,这栖息脉山在北方百姓的眼中,也就是个高些的土丘罢了。   在这种关头,找这么个土丘已经实属不易。   山下的洪水已经没到了半山腰,黄色的洪水中夹杂着泥沙,山石。   不舍昼夜的往前奔去。   整个广陵府除了地势稍高的地方,已经尽数被泡进了洪水里。   这天上还下着雨,山上刚刚脱险的众人都目光麻木的看着这流不尽般的洪水。   一位身上补丁打补丁的中年妇人,头发半散着,汗水将脸边的头发全粘在了一起。   她双眼赤红,痛苦的嚎叫着。   若不是她身边那个粗苯的汉子努力的抱住她。   她怕是早就跳进这洪水中与她那双儿女一块儿去了。   “小姐,我们……”脸上抹的黑一道黄一道的尔竹拉了拉一旁的穆雨棠,示意她往里坐一点。   “叫我弟弟”穆雨棠脸上不动声色的往里挪了挪,嘴里的话只有她与尔竹两人能听到。   她与尔竹穿着的是沿路上捡来的几件男子的衣衫。   头发也故意挽成男子的模样,脸上用土灰一抹,就跟两个逃难的穷小子一般。   这场洪水,隔散了她与穆家的联系。   发生洪灾的那一日,她因为晚出来一步,穆宏伯和他的妻妾们已经乘着马车离开。   她与尔竹尔叶,只得靠自己逃出了广陵城。   但是在逃难途中,尔叶失足落进了洪水中。   穆雨棠没能拉住尔叶,此事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这位小兄弟,你能将吃的给我点吗?”穆雨棠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馊了的馒头,刚掰了两半,另一半还没递给尔竹,就被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给盯上了。   “好吧,给你”穆雨棠咬了咬牙,脸上满是不舍之色,还咽了口口水。但还是将那个馊了的馒头递了过去。   “弟弟?”尔竹看到穆雨棠这么大方的将馒头让出去,脸上满是着急之色。   她们身上已经没有余粮了。   “若我不给他,他定会想其他法子煽动别人来抢掠。我们两人肯定不敌,若倒时被他们发现我们是女儿身,就更不妙了。放心,我还有办法。”穆雨棠拉着激动的尔竹走到一旁的树下,背对着众人,向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睛。   “你看”穆雨棠从腰间掏出了一小块的黄面饼子。   她一次只掏出一点,放到尔竹的手里一块,另一块儿则是飞快的塞进自己的嘴里。   ☆、第三十二章   这一小块饼子,还是他们沿路逃亡时,一位将死的阿婆从怀里掏出来偷偷塞给的穆雨棠。   那阿婆一路上颇受穆雨棠的照顾,心怀感激,又身无长物。临死前只有将自己拼死留下的干粮给了她。   “娘子,你怎么了?”这喊声是从那边的人群中传来的。   刚刚那个不停挣扎着想要轻生的女子已经晕厥了过去,她身边那个看起来粗苯憨厚的庄稼汉子,终于崩溃了。   他大喊着,不停的摇晃着自己妻子的身子,想要将她摇起来。   穆雨棠本来不欲理会,都将头转过去了。   听到那汉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是叹了口气。   “这位大哥,你先将这位嫂子放下。”   那汉子抬头,看到的就是个也就十岁左右的男娃。   身上穿的跟个小花子似的,脸上黑黢黢的,但是一双眼睛倒是亮的很。   “小子受灾之前,在城里的医馆当过段日子的学徒,如果大哥信得过,就让我帮大嫂子看看”穆雨棠故意将嗓子压低,声音听起来粗一些。   “你……你能治好吗?”那汉子扶着他媳妇,半信半疑的道。   “不能,但是此时此刻,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穆雨棠目光澄净的看着那汉子。   那汉子看穆雨棠确实是也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样子,也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穆雨棠先给那妇人把了把脉,然后询问了一下她的丈夫,身上可否有其他外伤。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妇人脚腕上有处伤口正在洇血。   只见那妇人额头上冒着虚汗,嘴唇发白。   穆雨棠询问过那男人之后,将手覆在那妇人的前额上,烧的厉害。   穆雨棠看了看这周围的地上,找了块还未有人上去踩踏的。   “哥,帮我找车前草”穆雨棠看了眼一旁的尔竹,然后道。   “好”尔竹早就想帮忙了,就是不知道从何帮起。   “找到了!”尔竹擦了把脸上的汗,脸上的颜色更丰富了。   “好了,这些差不多也够了”穆雨棠手里也抓着一把。   她将那车前草分出一部分,递到了那汉子的手里。   “嚼一下,然后敷到她的伤口处”   “哦”那汉子有些呆愣的接过那把子野草。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真的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看他的表情,这草的味道应该不错。   “这不就是咱们喂鸡鸭的野菜吗?啥时候还能入药了?”旁边的众人都嘁嘁喳喳的议论着。   穆雨棠不为所动。   这种时候,那汉子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撩起那妇人的裤脚,将那嚼碎的车前草敷了上去。   想了想,将自己身上已经快破成碎布的衣裳上扯下了一块布条,将那伤口包扎住。   穆雨棠点了点头,这汉子虽然看起来憨厚愚笨,但是对媳妇却是一等一的好。   “大哥,你手上的伤也用这草药敷一下吧”穆雨棠将剩下的车前草都交给那汉子。   “好,谢谢,谢谢小兄弟,不对,小郎中”那汉子一激动,脸上通红,本来就是笨嘴结舌,一激动说话都不利落了。   “若是嫂子醒来,就让她将这草药干嚼上几棵,嚼完将那宰渣吐掉就行”   穆雨棠最后嘱咐完,在那汉子的千恩万谢,和周围人的注视中,回到了她与尔竹俩刚刚待过的那处大树下。   “我们如此招眼会不会……”尔竹偷偷伸过头来,满脸担心的问道。   “无妨,阿应说过,当遇到危难时,人们最先抛弃的往往是无用之人。”穆雨棠顿了顿摸了摸怀里的那对儿小人还在,接着道。   “这荒郊野外,除了粮食短缺,就是这要人命的病症。我们如今让他们知道咱们懂医术,他们无论是谁,想要与我们为敌,都会掂量一二的”穆雨棠小声的道。   她们俩小声的咬着耳朵,那空地上的一众老少,看向她们时的目光,也变的不一样了许多。   ……   广陵那里的河流决堤严重,有的甚至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河道。   闵应一众人乘船到广陵临近的府城,只得换骑马继续前行。   “世子,您骑慢点儿,这路泥泞的很。”乐湛在闵应后面策马追着,但是总是差着那么段的距离。   乐湛的身后还跟着一队两百人左右的队伍,这些人是皇上从京城禁军中抽调出来协助闵应处理灾事所用。   闵应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过多底牌,所以这人他也就收下了。   而凌六凌七他们则是早就连夜往广陵赶去,此时怕早就到了广陵的地界了。   傍晚,闵应他们扎营休息。   直到只剩他们主仆两人时,闵应才开口问道。   “小凌可有消息传回?”   “有,但是他说他也在找穆大小姐的下落。”乐湛脸色不好的回答道。   “你说他不在雨棠身边?”闵应将手里的水囊捏的汩汩往外冒水,脸上的沉重之色愈重。   “他说飞鸽传信的那晚,洪灾加剧,穆家众人连夜逃走,他也与穆大小姐断了联系,事后他一直在拼命寻找其下落。但是,但……”   乐湛有些吞吞吐吐,闵应直接将那水囊扔在地上,“但是什么?”他双手抓住乐湛的衣领   。   “但是小凌只寻到了穆宏伯和他的一众妻妾还有,还有……”   “乐湛,你若是再跟我这样一句一句的往外蹦,我这就让你直接滚回京城去。”闵应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怒色。   “还有穆大小姐贴身丫鬟的尸体,名唤尔叶的那一位。”乐湛一听闵应的威胁,赶紧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一点不落的说了出来。   “至于穆大小姐,至今还……还音讯全无。小凌已经召集人手竭力搜寻”乐湛悄悄瞄了一眼闵应道。   “……你先下去吧”   闵应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脸上的神情让乐湛有些害怕。   “是”   走陆路果然要费时的多,足足两天两夜,闵应等人才赶到广陵府。   如今的广陵府府城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只有那高耸的屋檐还在那洪水中若隐若现。   所有还幸存的百姓,如今都在东边的高丘上避灾。   “世子”小凌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来迎接闵应。   他跪在闵应面前,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个时候更是一句话也没有。   急的乐湛在一旁相帮他求情,又怕泄露了闵应的事。   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你起来吧”闵应看着那洪水,和那已经见晴的天,叹了口气,道。   “你们,去帮忙看看有没有还在受困的百姓。搭设粥棚,将我们带来的这批粮食先给那些老人和幼儿。”闵应来时,让周氏帮他筹集了一部分粮食。   对于这受灾百姓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是,世子”那禁军首领拱手领命。   “记住,一起将人员伤亡人数粗略的记录一下。让他们喝水前一定要煮沸之后再喝,将我们从京城带来的那些药材,煮水之后分发下去让百姓服下”   这药材方子是预防时疫所用,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你随我来。”   “是”   小凌应道,他知道闵应是在跟他说话。   来到一处临时搭起的棚子里,闵应找了个石块坐下。   “你再将那日之事与我详细的说一遍。”闵应两只手背在身后,面朝着洪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那日,我到穆府之时……”小凌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但是他的记忆力却好的很,其中的细节还记得一清二楚。   “你是说,你怀疑是穆宏伯故意抛弃了雨棠?”闵应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和已经压抑不住的怒气。   “根据小的观察,和最近几日穆宏伯的一举一动来看,他确实是有此嫌疑。穆大小姐失踪数日,他并未表现出多紧张急切。反而是急着回京城,仿佛是已经料定穆大小姐不能生还一般”小凌知道闵应在乎穆雨棠,所以看到穆宏伯一家这样冷淡的处理穆雨棠失踪一事,早就心生不满良久。   “去将穆宏伯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闵应的话里让人听不出情绪,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时必定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   “穆宏伯,拜见荣王世子”   “嗯”闵应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穆宏伯拍了拍衣摆,脸上带着的几分自得还未消散。   刚刚他在众人面前吹嘘,这闵应正是自己未来的乘龙快婿。   结果即刻闵应就派人来说要见他   感受到那众人脸上艳羡的目光,他感觉自己飘飘然起来。   “难为世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为国为民之心,真是难得难得。”   穆宏伯脸上带着欣慰之色,说完还装模作样的颔了颔首。   “穆大人过誉了,本世子并没有那么伟大。来这广陵,除了想帮我父王解忧以外,只是担心穆大小姐的安危。”   闵应脸上坦荡的很,把穆宏伯一肚子的恭维话都给憋了回去。   “对了,穆大小姐呢?穆大人在这儿,穆大小姐应该也无恙吧。”   “啊?”穆宏伯张口结舌的愣在那儿,脸上红一块儿白一块儿。   “穆大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的,不像是受过灾的,想必穆大小姐——也是毫发未损。”闵应的一番话下来,将穆宏伯说的渐渐回过味来。   他如今只是一介白身,现在之所以能与闵应说上话,还是因为穆雨棠的这层关系。   可是他这嫡长女,真的是留不得了。   她、她定是发现了他的秘密。   若是让她回了京,向那些人透漏只字片言,他这往后的仕途算是废了。   “啊,雨棠啊。”穆宏伯的眉不自觉的挑了一下。   “我们避难那日,她先乘着马车出了城。如今也不知道下落何处。我知晓,她是个有孝心的,如此抛下我们,定是怕极了。我不怪她。”说着,穆宏伯还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呵”闵应嗤笑了一声,背对着穆宏伯站立着。   “穆大人的意思是,穆大小姐不孝,将你们抛下,自己率先逃出了广陵城?”   “唉,不怨她。”穆宏伯摆了摆手,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你放肆!”闵应略带沙哑的爆喝声在小小的棚子内炸起,吓得那穆宏伯身子一哆嗦,脸上的血色瞬间少了一半。   ☆、第三十三章   第33章   “世……世子?”穆宏伯脸上惊疑不定,往后趔趄了半步。   “我长的很蠢吗?”闵应满脸可惜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不蠢”穆宏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咧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那你为何跟我说这些废话?”闵应眼神突然凌厉,看的那穆宏伯心虚的别开了眼。   “若是穆雨棠无事也就罢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呵……”闵应冷哼一声,没再看穆宏伯那张已经满是冷汗的脸。   “将他带下去,这洪水之事有蹊跷,先将他关押起来,等我父王来了再说。”闵应指着已经愣在那儿的穆宏伯道。   “是。”一名禁军道了声得罪,满脸不屑的将那穆宏伯架起。   “世子,你不能关我,我是朝廷要员。”被架起来时,穆宏伯才突然惊起,挣扎着想要挣脱。   “你在家丁忧三年,如今只是一介白衣,难道你都忘了不成?”闵应的话,彻底让穆宏伯的身子瘫了下来。   ……   闵应等人已经来了广陵三日,好的消息是,这洪水终于退下,百姓们也终于可以缓口气。   坏消息则是,依然未寻到穆雨棠的消息。   “世子,这洪水有些蹊跷”说话的是此番与闵应一块儿提前赶到的工部侍郎,许远。   “哦?怎么个蹊跷法?”闵应看着手里的河道图,手里还不停的标记着什么。   他想通过推理,寻找出穆雨棠逃跑的路线。   “这决堤的几处河道都是近几年才修筑的堤坝,最近的那座是前年秋天才刚刚竣工。短短时间,就,就破败的如此严重,怎么可能?”那许远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   为官也不若一般人那般油滑。   所以这次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才落在他的头上。   “大人的意思是,这修筑的堤坝有问题,所以才导致的洪灾?”   “也不全是”那许远蹙紧了眉头,“若说这上游的堤坝有问题,那么这中下游的河道也有些……”   这中下游的河道宽阔,应该是排洪更快才对,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上游堤坝犹如纸糊的一般,这中下游泄洪的地方却排洪不畅。   这些埋藏在阴暗下的隐患,最后都在一场大雨的冲刷下显现出来。   “许大人,若给你时间,你能探查出这洪灾发生的具体原因吗?”闵应早就放下那张河道图。   若这场洪水真的另有隐情,那主导这一切的那些个幕后之人,真的是太造孽了。   那山坡上躺着的浮尸,已经焚烧了不知道多少批。   这场大灾让多少的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能!”许远答应的爽快,脸上带着坚定之色。   “那此事就麻烦许大人了。”闵应拱手道。   “不敢不敢。”许远侧开身子,避开了闵应的行礼。   这天一日一日的晴了起来,但是闵应却愈加担心起来。   这么多天过去,还是没有穆雨棠的下落,他已经得出发前往金陵了。   不能再耽搁,金陵那边本来受灾不如广陵严重,但是却发起了时疫。   如今已经死了不少人。   广陵因为有闵应在这,严格遵守饮熟水,多撒药预防。   以至于时疫并没有肆虐这受灾最为严重的广陵府。   “蔡首领,你在这里维持着赈灾事宜,我今日即启程前往金陵。”药材已经备好,但是也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草药,这些只能在时疫发生之前作预防用,不知道对于那时疫有没有用。   “闵应记得金陵曾有过一场时疫,但是具体什么时候,他有些记不太清了。”   这书中对于那解时疫的方子,也只是大略上提了一嘴,并没有详解。   这广陵不大,但是闵应着人搜遍了这城里城外的各个角落,依然没有寻见穆雨棠的踪迹。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此境况,闵应只能这样不停的安慰自己。   将事情安排妥当,他与乐湛还有一部分禁军准备启程前往金陵。   荣王昨日来信,说是快到了,闵应这才放心离开。   这广陵离着金陵近的很,但是与广陵不同的是,这金陵地界多丘陵,所以供躲避的地方就多些。   以至于金陵的灾况轻了许多。   但是闵应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遍地横尸的情景。   蚊蝇和乌鸦都贪婪的趴在那尸体上,并不怕人。   闵应命所有人都用布巾蒙住口鼻,搬抬尸体时也尽力不直接接触尸体。   “先将这些尸体堆在一起,烧了。”这些尸体污染水源,就是这疫症的源头。   “是”   众人领命,开始收拾起这尸体来。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汉子,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敦实,一个个子瘦削就像只瘦猴。   两人虽然都面有菜色,但是精神都还不错,这种时候还能说说笑笑,也是强人了。   “哎,你说那小子真的能将我们东家给治好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过我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倒是…”瘦猴话还未说完。就被同行的那络腮胡给狠狠的往脑袋上来了一下。   “想什么呢,他是个小子,你丫的想女人想疯了吧。”   那络腮胡说完一抬头,正好看到闵应等人都在看着他俩。   “官,官爷好”说话时两人眼神闪躲并不敢正视闵应等人。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两人只知道这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大刀的定是当官的。   这一般人家哪里有骑马的,骑个驴就不错了,他们寨子上可是连头驴都没有。   “其他幸存之人呢?”   乐湛看向闵应,点了点头示意明了。上前几步问道。   “我们附近的人都差不多死净了,就我们山寨……”   大胡子刚说了一半,就被旁边的那眼珠子乱转的瘦猴给拍了一下。   “我们山寨……”   “我…哎?我说你老打我干啥,报复人咋滴?”   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不耐烦的朝着那瘦猴儿道。   “你!”那瘦猴咧了咧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大胡子,转过身去不再理睬。   “我们山寨地势高,到如今也没淹到,嘿嘿,如今,这附近幸存的人都在我们寨子里呢。”   “寨子?”   闵应挑了挑眉尖,原来是两个土匪。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和说话的口气,倒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毕竟在这种境况下还能收留百姓。   有些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的好人,怕是也做不到如此。   “那能否带我们去你们寨子?我们这儿有药,有粮。”闵应开口道。   “这…”那大胡子有些心动,但还带着几分的顾虑。   那可是粮食,他们寨子上都断粮好几日了,目前都靠着那点子野菜支撑着。   他现在感觉自己长的都快像棵野菜了。   “官爷,我们那儿路崎岖难行,就不劳您们大驾了,哈哈哈。”那个瘦猴话说的好听,但是眼睛里一直带着提防。   “好,你不说也行。”闵应脸上笑的灿烂。   那瘦猴看到闵应的笑脸,感觉后脊背上一阵凉意。   “带路,怎么那么多的废话呢。”乐湛举了下手里的配剑,威胁道。   “是是”   这次两人再也不敢向他们打哈哈。   闵应让一部分人继续处理着尸体,他则与乐湛带着人跟在那两个土匪的后面。   这座寨子,离的倒不是很远。   看那瘦猴跟大胡子紧紧护在怀里的一袋东西,应该是不知道从哪里搜刮到的一点粮食。   “到了,前面就是了。”   那大胡子腆着笑脸回头道。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没有对症的草药,小郎中已经在竭力治好他了。”   “别废话了,就是这小兔崽子害死了我娘”   还未走近,闵应等人就听到寨子里传来剑拔弩张的声音。   “他得的是时疫,现在确实是还未有对症的方子。”   闵应闻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眉心一皱,勒住了身下的马。   ☆、第三十四章(一更)   第34章   “你娘年纪已大,再加上这段日子的奔波,身子早就被掏空。”   穆雨棠的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个义愤填膺的孝子解释清楚。   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她虽修习医术,但也知道,这医术并不能让人逆天改命。   她看到病患的生命在她手里流逝的时候,心也是难受的紧。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现下的条件环境,她只能做到这些。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小郎中救你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感恩戴德。如今怎么跟那缩着头的鹌鹑似的,一个个就不能替小郎中说句话?”说话的人是穆雨棠在栖脉山上时救下的,那名失了孩子的妇人。   此时她与她丈夫将穆雨棠和尔竹护在身后,夫妻俩脸上的怒色让在场的其他受过恩的人,都将脸别了过去。   这些人,都在冷眼旁观着结局。   “我弟弟已经尽了力,你娘的病是陈年旧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一定能医好!”   “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有你们夫妻俩,与这小子狼狈为奸,也不是什么好人,都给老子滚开!”那中年汉子脸上满是狰狞。   可是他手刚要伸过去,就被飞来的石子给击的一下缩了回去。   “谁?是谁?敢打老子?”   “你是谁老子?”人还未到,闵应的声音就已经在寨子的空地上响起。   众人闻声看过去,来人骑在马上,逆着阳光,看不清楚样貌。   穆雨棠闻声转过脸,看到马上那熟悉的身影。   她逆着阳光,眯起眸子,浅浅一笑,嘴角的梨涡旋起。   他真的来了,这不是梦。   昨日还听说广陵来了位世子爷。   广陵未像金陵一样时疫肆虐,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位世子爷。   当时她就想,会不会是他。   可是她那日跟着人群逃难,沿着栖脉山翻过,直接逃到了受灾轻些的金陵。   谁知这金陵洪灾过后,时疫肆虐。   一来二去,她也未能来得及回广陵去确认一番。   “你——还好吗?”闵应看着被阳光刺着眼睛,也要倔强望向他的穆雨棠,摸了摸鼻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鬼使神差的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穆雨棠未开口,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较前些年在薛家偶尔的天真烂漫,如今的穆雨棠虽然穿着跟个小叫花子似的。   但是举手投足间,俨然已经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世子爷,你可来了”尔竹看到那来人是熟悉的闵应与乐湛,脸上刚刚的剑拔弩张也弥散了。   “世子是个什么东西?世子就能随便打人吗?”那汉子捂着手,还嘴硬道。   “大胆——”那随闵应来的禁军百夫长上前指着那汉子厉声喝道。   “哎…等等”闵应右手抬起,示意先别妄动。   脸上则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但是他嘴里的话,却冷的让人如堕冰窖。   “对,本世子不光能随便打人,还能随便杀人呢?本世子人道的很,来,你选个死法。”   这听起来像是戏谑的话,但是那七尺高的汉子愣是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怎么回事?吵…吵吵什么?”   从屋里走出一个吊着只胳膊的男子,那人看着也就四十岁上下,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刚…刚躺下就听见吵吵声,你们再嚷嚷就…就滚出寨子”本来说话就不顺溜,这一急,那男子急了半天“就”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们是哪来的?怎么在我…我的寨子里。”   那吊着胳膊的汉子越过众人,才看到闵应等人。   “老大”那瘦猴着急的过去拽住了那汉子的衣袖。   “干…干啥,拉…拉扯扯的”那汉子不耐烦的挣脱了胳膊。   “老大,他们是…”将脸贴到那土匪头子的耳边,瘦猴将闵应的身份与他说了一遍。   “啥,世子?世…世子是个啥?”那土匪头子中气十足,倒不像身受重伤的模样。   “小…小郎中,这些杂碎又趁着我睡着,找…找你麻烦是不是?”   那土匪头子的一双眼睛睁的铜铃般,凸的像要掉出来似的。   “秦寨主,刚刚二狗子的娘死了,他非得怨是小郎中给治死了,您可是知道小郎中的医术如何的,您给说句公道话”   说话的还是先前那护着穆雨棠的妇人,她脸上还带着不忿。   “你…你这老小子,你…你娘若不是因为有小郎中,如…如今早就臭了,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天,你…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了,看…看本寨主不把你丢到河…河里喂鱼。”   那先前还叫嚣的汉子,此时经闵应和那秦老大的轮番吓唬。   嚣张的气焰早就被浇灭。   此时他呆站在那里,嘴就跟缝住了似的。   ……   “你,怎么会来?”穆雨棠偷着望了一眼闵应,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脸,看向一旁的巨石。   “听说金陵闹瘟疫,我就…”   “是因为瘟疫?”穆雨棠抿了抿嘴,眸子暗了暗。   “不全是,我派人在广陵搜了个遍,但是也没有你的踪影…”闵应看穆雨棠垂下去的目光,赶紧摆手解释道。   “…那你就不找了?”穆雨棠双睫微微颤抖。   “我在栖脉山上发现了这个”闵应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雕的小人儿。   “而这栖脉山连着金陵的大桥岭”   闵应着人去栖脉山搜寻时,就发现山上有火堆的痕迹,还有几处地方的草被踩的横七竖八。   那痕迹一直延伸到内山,栖脉山的内山与金陵的大桥岭相临。   在那离火堆不远的树下,他发现了那个孤独的躺在那里的木雕小人。   “给我”穆雨棠伸出手,想要将那小人拿过来,却拿了个空。   “给你这个,新的”闵应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成色尚新的木雕小人儿。   “不要,我还是喜欢那个旧的”穆雨棠越过闵应递过来的新的,将那个旧的一把抢过。   “看。他们才是一对儿,这要是一新一旧,就不是他们俩了。”穆雨棠从怀里也拿出一个。   她拿出的那个木雕小人儿,模样是个小少年。   与从闵应手里夺回的那个女孩儿模样的放在一起,她脸上扬起的笑让闵应不禁侧目。   “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一路来到金陵的” 闵应将身子靠在一棵树上,头枕着双臂,看着渐渐落下的残阳,道。   “那日我与尔竹尔叶……”穆雨棠手里握着两只小木人,站在一旁将这些日子的经历,与闵应娓娓道来。   脸上的笑意她自己可能未发现,自刚刚扬起就未停下来过。   “你爹还活着”闵应听见穆雨棠说完,良久,开口道。   “我知道他定会活着。”穆雨棠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他为何会抛下你?”   “你看出来了?”   穆雨棠惊讶的看向闵应。   “不过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我的继母待我极好,但是我的亲爹却想要致我于死地。”   程氏自嫁进穆家,对穆雨棠确实是极好的。   反而是穆宏伯,却一直对穆雨棠不冷不淡的。   起初,穆雨棠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遭到了穆宏伯的厌恶。   后来那个秘密,让她发现,事情原来并非如此。   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别急着叫本君××君⊙▽⊙,看看标题哈   ………………   二更可能晚上十二点之前才能出来,要早睡的小可爱就明早再看哈(. ? ? ?.)   ☆、第三十五章(二更)   第35章   “到底所为何事?”闵应疑惑的看向穆雨棠。   “这事还要从广陵大水说起。”   广陵大水,除了天灾之外。   其中更大的原因,怕是以人祸居多。   穆宏伯出自广陵穆家,这穆家乃是从高祖皇帝时,就已经位列大梁四大世族之一。   穆宏伯是穆家的嫡系子孙,在广陵的地位非一般世家子所能匹敌。   若非如此,以薛氏父亲礼部尚书之职,怎么会同意女儿下嫁给一个五品小官。   而且在薛氏身故之后,他们也只是选择拿了那名小妾是问,并没有将事闹大。   “穆家是否在广陵圈占河道?”圈占河道种地致使河道变窄,洪灾发生时未能及时排洪、泄洪。   除了河坝,闵应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河道的问题。   河坝的督造有工部和广陵府的知府,穆家插不上手。   “你猜到了?”穆雨棠惊讶的抬头,看向闵应。   “其实这种事,穆家已经干过不少。”不光是广陵,连带着附近的金陵,只要是宽阔和缓的河道,俱都被世家大族给圈拢了起来。   这河道土壤肥沃,附近有水,浇灌起庄稼也方便。   “我猜我娘怕也是发现了广陵穆家的事,多次劝解我爹无果。才以至于在与那个小妾博弈时,我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那女人害我娘。”这一切虽是穆雨棠的猜测,但是也与事实相差无几了。   当年薛氏随穆宏伯回乡祭祖,刚到广陵不久,她就发现了这乱占河道的问题。   薛氏与周氏一样,从小就不是拘泥于‘三从四德’、针线女工的寻常女子。   除了京城闺秀们必学的,她还喜欢钻研各种杂学。   她看到这河道上竟然都已经被种上庄稼时,就已经想到了洪水爆发的可能。   但是穆宏伯不听。   到后来京城里风声紧俏,皇上惩办了好多圈占土地的豪门士族,连带着穆家,也受到了申斥。   穆宏伯做贼心虚,一直认为是薛氏走漏了风声。   直到洪灾来的前几日,同样的命运又落在了穆雨棠的身上。   她本来是想去穆宏伯的书房寻他,可是谁曾想,竟让她恰好听见穆宏伯与广陵知府的谈话。   工部的人与广陵知府心照不宣的将那修筑大坝的银子克扣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在修筑堤坝时,只能选择偷工减料。   这广陵,若明面上说这知府最大。但实际上,这穆家的地位才是举足轻重的。   所以广陵知府才想要入府知会穆宏伯一声,让他睁只眼,闭只眼。   以往这些事,其实那知府也不用亲自来穆府一趟。   但是如今穆家当家做主的不是那圆滑世故的穆老爷子了,他只能受累跑这一趟。   谁知穆宏伯竟然顺着竿子往上爬,想要在工部和广陵知府碗里分一杯羹。   这下可算是惹怒了那广陵知府。   他当时就将穆府这么多年来圈占的土地一处一处都罗列了出来,一处不多,一处不少。   穆宏伯无法,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了广陵知府提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求。   穆雨棠刚开始听到这些也没往心里去,但是后来她越想越觉得此事仿佛在哪里看到过。   她回房翻查薛氏留下的遗物,其中果然有一份广陵的河道图。   上面画圈标注之处,具是河流缓滩处。   她以前还不明白,只当是薛氏杂学丰富,一时兴起才收集的这些。   可是那时穆雨棠才明白,她娘怕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比如,穆家圈占河道之事。   “我知道圈占河道之事后,怀疑我娘也是受了此事所累,就暗中想要调查我娘在世时一些反常的举动。”   穆雨棠顿了顿,接着道。   “我爹发现我在调查当年之事,就将我叫去□□了一顿。”当时穆雨棠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她已经大致上猜测到事件的始末。   就与穆宏伯据理力争起来,那是洪灾来之前的第三日。   “所以说这场洪灾最大的元凶,原来是那些贪腐的蛀虫!”闵应脸上的怒色并没有加以掩饰。   这群人,手里的那些银子,都是不知道用多少广陵,金陵的百姓的命换来的。   不知道他们午夜梦回时,心里会不会有丝毫的愧疚。   ……   广陵那里,荣王已经赶到。   闵应无需再多加操心。   至于赈灾粮,也已由禁军兵士押送运往金陵。   不过此次随荣王一起来的人,却让闵应有些意想不到。   竟然是他?那这金陵的时疫,怕是能解决的七七八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实在太多事,已经连着好几天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写文有些力不从心。今天的二更实在是有些太瘦了。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争取双更(肥肥的那种),明天是周六的吧(慌慌的)?   ☆、第三十六章(一更)   三皇子此番前来,这太子气数大概也快尽了。   看来这京城中的斗争,还是三皇子占了上风。   ……   “阿应,阿应——”闵应与穆雨棠在寨子里正用着饭,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世……世子爷,这人找……找你”秦善言洪亮的嗓门儿在寨子的院子里响起。   闵应本来是想在金陵城内找个地方落脚的,但是抵不住这大桥寨的寨主秦善言非要留他们住下的的热情。   还有穆雨棠也说如今这金陵城内城外时疫横行,也就是这大桥寨还未遭殃。   众人也就留在了大桥岭上。   门槛处踏进来一只脚,随即进来的竟是张熟悉的面孔。   “薛大哥?”闵应放下手中的筷子惊讶的道。   “表哥?”穆雨棠也站起身面带惊诧之色。   “你……你说你,着……着啥急”秦寨主跟在后面,他腿脚没好利索,还走不快。   “好……好,你……你们聊,我……我先走……走了”他看闵应确实是认识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有二两肉的富贵人家的公子,也就放心的退了出去。   他出去后还特意看了眼在门口守着的乐湛,怪不得门口这小子没拦着,原来真的是故交。   “你这是?”薛启铭看着穆雨棠这一身男装,有些错愕。   “如今是非常时期”穆雨棠一直作少年打扮,见到闵应后,也未曾换回女儿装扮。   现在情况特殊,若是让人知道她堂堂世家小姐,日日在土匪窝子里抛头露面。   就算闵应不说什么,不会怪她。   日后有心之人随便提上两句,唾沫星子也能将她淹死。   “我接到阿应的信,信上说你无恙。我又将信给祖母读了好几遍,她才将心放下。”广陵大水之事,瞒不住。   但是消息传到京中百姓耳朵里时,已经是多日以后。   “外祖父和外祖母可还安好?”自从几年前一别,穆雨棠已经多年未见从小教养她长大的外祖母,此时听薛启铭说凌氏如此为她挂心操劳。   她鼻尖瞬间酸痛难忍,眨眼间,眼角已经洇湿。   “恰好皇上下旨让我协助三皇子来金陵处理时疫之事,来亲眼看到你真的无恙,我回京与祖母回话时底气也能足些。”薛启铭含着笑道。   “坐”闵应指着一旁的条凳,道。   这里的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刚刚经历过大灾,已经实属不易。   “此行只有你与三皇子?”闵应倒了杯水推到薛启铭面前的柳木桌面上。   “本来白卓也想跟着来,但是他身份特殊,想要随便出京,除非有皇上的御令”但是皇上怎么可能将那御令随便给他。   无论是多么贤明的帝王,猜忌之心都不会太轻。   “他在京中也好,不过圣上怎么会突然同意让三皇子前来金陵?”闵应虽然心中的答案已有七分的把握,但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因为,三皇子说他有能治疗这时疫的方子。”薛启铭的话,并没有在闵应的脸上溅起什么涟漪。   但是这话却在穆雨棠的耳边炸开了锅。   “你说有解这时疫的方子了?在哪里?”穆雨棠;脸上的激动之色,比刚刚见到薛启铭时还甚。   “这方子一直窝在三皇子的手中,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薛启铭摊了摊手。   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那他身边可带着什么特殊的人,比如说,女子?”闵应摩挲着干净的下巴,问道。   “女子?我们出门赈灾,怎么会带着女子?”薛启铭脸上是是莫名其妙的表情,穆雨棠也一脸奇怪的望向他。   没有吗?就算现在的剧情闵应已经无法准确预知,但是按照一贯的传统来说,这有大灾大难的地方不是一定会有主角出没吗?   而且这场时疫,原书中发生的时间是三年以后,也是让女主扬名的关键。   自此之后,得女主者得天下的传言也开始传出。   “不过,三皇子带了几个随从,有一位公公倒是面生的紧”薛启铭努力回想道。   因为他与闵白卓关系的缘故,与三皇子见面的机会也不少。   可是此次随行伺候的那位小公公却是在三皇子府上从未见过的。   “小公公?”闵应喃喃道,抬头目光正好对上盯着他的穆雨棠,他脑中那根线索也渐渐清晰起来。   “阿应?”穆雨棠终于忍不住开口,眉头微蹙。   “你这几年不在京中,有些事你可能不知。这京中郦国公府的六小姐,如今名声大噪。京中百姓都传言她是药神座下的弟子,能够治百病。”闵应开口解释道。   “可是,郦国公家的小姐,与我们刚刚所提之事有什么关系吗?”穆雨棠还没明白闵应的意思,但是随即,就一脸了然的看向闵应。   “你是怀疑,三皇子身边的那名面生的小公公就是那郦国公府的六小姐?”   “嗯”闵应点了点头。   “可她是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会?”这次换薛启铭惊讶了,他有些不相信。   “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闵应他自己不还是带着记忆投的胎吗?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呢?   “三皇子如今身在何处?”闵应抿了口清水。   这里哪有什么茶,能有杯干净的清水,闵应就已经很满足了。   “三皇子命人在山下搭的营,听说你在这山上,特意遣我来寻你的。”说了这么多,又从山下一路上来,薛启铭也不顾仪态的拿起碗清水来‘咕嘟咕嘟’两口下了肚。   闵应与穆雨棠相视一眼,他点了点头。   “我这就随你下去。”   这时疫的药方,原书中并没有多费笔墨提及。   所以闵应一直等着,等温绮玉来,此次这场瘟疫,还真的得靠她才能解了。   闵应随着薛启铭下山,穆雨棠则是在寨子里等着他们。   一是怕她身份会暴露,二是这山下的时疫未清,闵应怕她在沾染上了,就麻烦了。   “小姐,您怎么不和世子道明,您已经有了这解决时疫的方子了?”尔竹在一旁不解的看着穆雨棠,自闵应下山后,她就又一头扎进了这研制解决时疫的药方中来。   “这药方还不行,其中有几味药的加减我还没有把握好。若是贸然让人尝试,说不定还会因此丧命也未可知。”她不能拿着人命玩笑。   这一路逃难至此,她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   ……   闵应最近一直山下山上两头跑,所以也不觉得这路有多长。   可是薛启铭不同,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累。   刚刚学会骑马不久的他,只能在闵应身后小心的跟着,不敢跑快。   “我说你快着点,我这晚上还要回寨子。叫你这样磨蹭下去,这得什么年月才能下山?”闵应一勒缰绳,不耐烦的转过头去看着一脸惊恐之色的薛启铭。   “不用急吧,这是下山,骑快了容易出事”薛启名一动不动僵直的坐在马鞍上,生怕一动就从马鞍上滚下来。   “什么快不快?就这么个小土丘,你害怕个什么劲?”说着,闵应一鞭子甩到薛启铭的马尾上。   那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没命的往前奔去。   “世子,薛公子会不会有什么闪失?”乐湛在一旁的马上有些担忧的看着前面东西乱晃的人影。   “那就快去追啊”闵应一夹马腹,身下的良驹也飞奔起来。   薛启铭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太小。   此次,闵应正好借此机会帮他一把。   山下搭好的帐篷里,三皇子正在查看刚刚上报上来的关于金陵死伤情况的册子。   这是闵应让山下赈灾之人时时记录的,他每日都要查验。   看到上面将因洪灾伤亡人数,和时疫伤亡人数,还有那已经感染时疫的人数,都分门别类记录的清清楚楚。   三皇子一边看,一边不住的点头。   他一直知道这闵应是个不简单的可塑之材。   但是却没有想到他还这样心细如发。   “不错,这都是荣王世子让你记录的?”三皇子将那本册子放在面前的桌案上。抬头问向那名百夫长。   “是的,这都是世子吩咐臣做的。在广陵时,我们就是如此记录的。”那名百长拱手回道。   脸上满是精敬佩之色,当然不是对三皇子,而是对迟迟还未来到的闵应。   “世子爷还让我们熬煮了药材,兑水后,将水喷洒在那住过时疫病人的房间里,说是可以起个预防的作用。”   “好了,你下去吧”三皇子听罢,点了点头。   “是”那名百夫长还想将闵应来广陵和金陵的事都与三皇子说道说道。   但是看三皇子好像不耐烦听他讲了的样子,就有眼里价儿的退了下去。   “你说,闵应做的这些,有用吗?”三皇子转头看向自刚刚起,就一直在桌案旁,垂首侍立的小太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估计还会不早……   ☆、第三十七章(二更)   “该是有用的,毕竟这金陵的时疫已经得到了控制,没有再往外蔓延。”那小太监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满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   “那你明日一早就去疫区看看,若是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了。我再想其他的办法。”三皇子满脸温柔的看向那一身太监装扮的温琦玉道。   “是”温琦玉敛下眸子,让人猜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此次三皇子好不容易才求得皇上派他前来办这件差事,若是办的差强人意。   □□说不准就会借着这个机会让太子翻身,所以温琦玉一定要让三皇子将这个功劳稳稳的攥在手里。   “闵应?”温琦玉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梳理着已经圈在帽子里一天的乌发。嘴里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冥冥之中,她感觉一直有一种力量驱使着她向闵应靠近。   她也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   但是每当她不自觉的追随着感觉走的时候,就会发现,闵应好像对她颇为疏离。   虽然他们是表兄表妹的关系,但是自她回京之后。   逢年过节,并没有什么机会与她这个世子表哥多说上几句话。   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闵应对她的冷漠。   她一直以为这种疏离冷漠是来自于她的娘小周氏与周氏的矛盾,但却也不是。   这是自她重生为止,困扰她良久的一个心结。   先不管这些了,她将木梳放下。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在郦国公府出发前就写好的方子。   她又将上面的药材和剂量背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将那张方子折好放进了怀里。   她从行李里面掏出一本医书,但是翻看了好久。   她能记住这上面的字句,但也只是记住而已。   里面的内容她还是领会不了。   她有心学习,但无奈和上一世一样,老天爷不赏她这口饭。   她与这医术实在是有缘无分。   所以,事实就是。   她本来就不会什么把脉救人,她如今得到的一切名声,都只是是借了多活一世的便宜。   京中传言将她描绘的跟在再华佗一般,世人却不知,她却连最基本的把脉,还不会。   但是所幸她上一世的记性好,将那人的单方全都烙在了心里。   就连当时让那人名声大燥的时疫方子,、她都还牢牢记着。   她心中微微闪过一丝愧疚,是那种抢夺了别人人生的愧疚。   但是随即,她睁开的眸子里盛满了决绝。   “世子,薛大人,你们可来了?”温琦玉听到帐子外的说话声,手里的动作一顿。   “三皇子可在帐中?”说话的之人的声音微微带着点沙哑,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低沉,却又透着一股子清越。   “回世子爷的话,咱们三皇子一直在帐中等着您呢。您这边请”说话的是跟着三皇子贴身伺候的宦官,小玺子。   “有劳”闵应在外人面前一惯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他这几年不光笑脸少了,这话也少的很。   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不可闻,温琦玉才从门口处重新坐回原处。   她捂住自己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口,脸上的诧异之色愈重。   刚刚只是听到闵应的声音。   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要知道,三皇子已经多次表示。   要等她及笄之后,就将她纳入三皇子府,封她为侧妃。   她一直未作出表态。   按照前世的记忆,这三皇子就是未来这大梁的主人。   他虽然已经出宫开府,却一直未被册封王位。   所以府中的女人,除了那善妒的三皇子妃,也就几个暖床的丫头。   因为前阵子三皇子妃针对她的事,已经让三皇子对她心生了厌恶。   那府里的几个没有名分的丫鬟根本不足为俱。   若是她入了三皇子府,她就能取代那个人的命运,成为整个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至于上一世对不起她的那些人,她也可以将他们踩到泥泞里,永远翻不了身。   她想答应三皇子,可是每当想要开口应下时,脑海中总是飘过闵应那张淡然的脸。   ……   这边闵应可不知道温琦玉那颗纠结的心,他此时正在与三皇子商议这金陵时疫和灾后金陵重建的事项。   此次三皇子前来,又带来了一批钱粮。   原是北方前线已经传来捷报。   所以皇上下旨,命三皇子直接将那为前线准备的多余粮草,拉到了金陵。   当然,以皇上先前对三皇子的提防,他总会做些防范。   他让三皇子只能带几名随侍,这沿路上押运之人,仍然是直接受命于皇上的禁军。   至于这薛启铭,从国子监毕业后,受举荐,出任翰林院编修之职已经一年有余。   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但是因为掌着起草诰敕之事,属于皇上身边的近臣。   此次让薛启铭同行,说的好听是协助三皇子处理时疫之事。   说的难听些,其实就是来监视三皇子是否有异心。   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一直对三皇子抱有极大的偏见。   同样的错误,若是其他皇子犯了,顶多也就是一顿训斥,外加罚些俸禄的事。   但是若是三皇子所犯,必定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所以闵应猜测,三皇子如今的优秀,说不定就是皇上给逼出来的。   “我听薛大人说,三皇子手中有能治好这时疫的药方?”天色不早,闵应也不想再跟他扯东扯西,开门见山的道。   三皇子闻声,脸色一沉,道“此事还要探查过病情之后,才能定夺。”   他不想让人逼迫温琦玉,在他眼中,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   “那希望三皇子能够尽快派能人异士查探,早日救这金陵的百姓于水火之中。”闵应拱手埋头诚恳的道。   三皇子看闵应的神态,应该是真的为这金陵的时疫着急,并不是刺虐他的意思。   这脸色才缓和了一点。   “今日天色已晚,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议吧”三皇子也失了议事的兴致。   “是……”   “是”   闵应与薛启铭面面相觑,都拱手退了下去。   “你是随我回寨子,还是在这里安歇?”闵应看了看已经沉下去一半的红日,转过身来问道。   “我就不去寨子了,我此行还是得与三皇子一块儿才好。”说完,薛启铭还朝着闵应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其他的意味。   “那好,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山上了。明日一早,我下来与你们汇合”穆雨棠还在寨子里。   好不容易才寻到她,闵应不可能抛下她,自己在这山下大帐中过夜。   道完别,闵应与乐湛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这帐子外只听到渐行渐远的马蹄的哒哒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算是早了一点哈   ☆、第三十八章(捉虫)   第二日,天才刚微微亮。   闵应已起身收拾好,准备下山。   小凌昨天早上到的,有他保护穆雨棠,闵应也能放心一些。   等到闵应等人下山时,天已经大亮。   可是三皇子等人还未准备好。   闵应暗中皱了皱眉。   看他们漫不经心的模样,倒像是来野炊的。   平日里这个时辰,闵应早就率人赶到疫区了。   “三皇子什么时候出发?”闵应截下一位端着铜盆的侍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   “快了,殿下正在用早膳。”那名侍从自始至终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脸。   “——哦,好。”闵应眼神微闪,将搭在那侍从手臂上的手拿下。   那侍从弓腰行完礼,端着铜盆步子急促的离开。   眯起眼睛,闵应转过身子观察着那侍从的背影。   这个子,和刚刚那骨骼的纤细程度。   她是个女人。   跟随三皇子,而且还需要女扮男装的女人。   温琦玉。   刚刚那个侍从是温琦玉无疑了。   温琦玉有治疗这场时疫的方子。   闵应单手抱臂,手指还在不停地摩挲着下巴。   现在伪装的越低调,等到事情闹出之时,造成的反响和效果会更加强烈。   今日就是看她主角光环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虽然不是很喜欢温琦玉这种高调的方式,但若是真的能医治好这金陵百姓的时疫。   闵应姑且也能捏着鼻子看一下。   ……   “小姐,这都卯时了,您一夜未睡,若是让世子爷知道了,奴婢少不了一顿训斥。您就看在奴婢可怜的份上,去床上稍稍躺一会儿也好啊。”   尔竹愁眉苦脸的看着已经坐在简陋的木桌前,写写画画一夜的穆雨棠。   这灯油都添了好几勺了。   “尔竹,你有劝我的这个功夫,不如去给我拿些吃的。”穆雨棠将已径秃毛的毛笔放下,抚了抚已经叫了好几次的肚子,道。   “小姐饿了?那奴婢这就去下面。”尔竹听见穆雨棠终于不像刚刚那样不理睬她,开口喊饿了,脸上的担忧之色才收起几分。   “嗯。”穆雨棠点了点头。   站起身推开窗,屋外飘进不少饭菜的香味。   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还在缓缓地往上爬。   这一夜未睡,倒是也清醒的很。   舒展了一下胳膊,穆雨棠从桌案上杂乱无章的纸张里,找出了唯一一张书写工整的。   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   光有方子还不行,还得将那药材配出来试一下才知道是否有效。   看来,今日她要去一趟疫区了。   ……   这头,闵应、薛启铭,还有三皇子等人直到巳时才赶到疫区。   此次患了时疫之人,都会头痛发热还会伴随着颈部肿胀,口吐黄涎。   而且传染速度极快,一夜之间,一间屋室内有人患病,则整屋之内的所有人都会被传染。   不过闵应发现,这个病症好像与前世的流感有些相像。   只要阻断传染的途径,还是可以控制的。   至于这阻断传染的途径,无外乎就是隔离已患病之人。   病人穿过用过的东西都需要沸水蒸煮。   照顾病人的大夫郎中,还有那些兵士。   都需要掩住口鼻,手上也带上布做的手套。   闵应每次进去,也会包裹的严实一些,出来后也要沐浴梳洗换完衣服再回寨子。   闵应这头在疫区外面的营帐中已经将进去的准备都做好,出来一看,三皇子还是站在那里一脸悲的往那疫区内张望着。   “三皇子?”闵应将脸上简易的口罩摘下,有些疑惑的看向三皇子。   薛启铭见闵应有些不明白三皇子的意思,趁着三皇子还未听见他说的话,赶紧上前将其拉到一旁。   “三皇子虽说不受皇上待见,但到底是皇子之尊,怎么会任由自己进入疫区涉险。”   薛启铭压低声音道。   他来这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好更有底气的回京与太子对抗。   若是三皇子进入疫区不下心感染上了时疫,他来这金陵一趟的意义就没了。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他怎么也得将这表面功夫也得做全吧。”闵应也低声争辩道。   这三皇子是比太子强上一些,但也就是一些而已。   他们这些上位者,眼中有的永远都是手中的权利,利益。   而就在眼下的百姓疾苦,他们却是一点也看不到。   他们这是心盲。   “荣王世子。”闵应与薛启铭还欲耳语,前面传来小玺子的声音。   “不知公公有何事?”闵应走上前去,三皇子则是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的这身装扮。   “荣王世子怎么这样打扮?”   “闵应以为三皇子会进疫区,这是进疫区时必须要做的防护。”闵应不顾薛启铭拼命抛过来的颜色,不疾不徐的道。   “哦,还是世子想的周到。”三皇子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原状。   他避重就轻的略过了闵应的前半句话,   “这时疫病人都在这疫区内吗?”三皇子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温琦玉,然后开口问道。   “回禀三皇子,是的。”闵应颔首道。   “能否抬出来一人,让本王身边的大夫帮他看一看。”   “请三皇子恕罪,这恐怕不行。”闵应回绝的极快。   “哦?为何?”三皇子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的不耐。   “这设立疫区就是为了隔绝这得了时疫与健康之人,若是可是随意将人抬进抬出,这疫区的设立也就失了意义。对这疫区外的健康百姓也是有着极大的威胁。”闵应回答的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受三皇子脸色的影响。   “你……”   “三皇子,小的进去探查更方便些。”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温琦玉突然开口。   三皇子未出口的话被打断,但是也没有丝毫的恼怒之色。   “可是这进了疫区……”进了疫区,这感染时疫了怎么办?   三皇子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几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无妨,小的看世子爷也应该是常进出这疫区的,但是他如今没事,小的也会没事的。”说完,温琦玉还抬起头朝着闵应露出了难得的一个笑脸。   但奈何闵应不解风情,直接将脸转了过去。   “那好吧,你就随着荣王世子进去。记住,一定要多加小心。”三皇子试了好几次,终究没将那句我陪你一起进去说出来。   “好。”温琦玉脸上虽然笑的灿烂,但是心里却渐渐冷了下来。   “那你想去换上衣服,乐湛,给这位小公公拿一套。”闵应对温琦玉说完,率先踏进了疫区的大门。   “你换好之后,随乐湛进来。”头也未回,闵应边走着边道。   “是,世子。”温琦玉双手交握在前,看向闵应的眼神中满是复杂。   疫区中并没有温琦玉等初次进来的人想象中那样的脏乱差。   相反的是,这里搭着棚子,一处一处,整齐的很。   地面上也是干净的很。   先前随闵应一起来的禁军将士们,如今都与闵应等人一个打扮,有的在维持疫区的秩序,有的则是负责照顾生病之人。   “小公公自便吧,本世子还有事务要处理。”闵应说完就死拉硬拽的将薛启铭一块儿拖走了。   “带我去病症较轻的病人那儿去看看。”温琦玉朝着身后负责给她向导的人吩咐道。   “是”   ……   “这都是你想出来的?”薛启铭看着这疫区井井有条的情景,心里诧异之余,则是满满的佩服。   “以前在古籍上看到过,又按照这金陵的实际情况稍作了些更改。”闵应可不敢夸海口这是自己想出来的。   “你这小子,行啊。”薛启铭拍了拍闵应的肩膀,点了点头道。   闵应陪着薛启铭将这疫区的营地才转了还没一半,就听到下面的人来传话说,刚刚那名小公公已经找到了这医治时疫的方子。   薛启铭满脸的惊喜,但是转脸看向闵应时,看到他脸上的淡然,仿佛早就知晓一般。   “你怎么反应这般平淡?”   “我这叫喜怒不露。走吧,咱们可以去向三皇子禀报了。”闵应说完就向前行去。   三皇子和在疫区外等着的人,都在闵应他们刚刚换装的那个草棚内。   此时见闵应等人一脸喜色的出来,三皇子直接站起身,看向温琦玉,“可治?”   “可治。”温琦玉的话入平地惊雷,让在场的众人立即炸开了锅。   “请三皇子赐小的纸笔。”温琦玉躬身道。   “好好,纸笔伺候。”三皇子喜形于色,赶紧让边上的小玺子将早就备好的纸笔取出。   温琦玉找了处还算是平坦的桌子,将纸张铺平,思量了片刻。   随即下笔,草棚中的众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这一出声再打断了温琦玉的思路。   一气呵成,温琦玉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将那张药方递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虽然认识上面的字,但是那些拗口的药名和繁复的剂量药效,他实在是不懂。   “佘太医,您看看,这张方子可用吗?”   三皇子将药方交给已经伸着脖子等了良久的佘太医。   那佘太医年纪五十上下,乃是太医院的院判,此次也是与三皇子一通前来,查探这时疫之事。   “是。”佘太医双手接过那张方子,视若珍宝的将其一字一句的细读了一遍。   读的时候他并没有压低声音,屋内的众人听到那一味味根本听都没过的药材名字,都露出了些许的茫然之色。   “这……这,公公真是大才啊。”佘院判的双目放光,灼灼的看向温琦玉道。   “过奖了。”温琦玉笑着道。   但是她颔首时,头上的纱帽却不小心掉落,顿时,青丝泻下,惊呆了草棚内除了闵应与三皇子的眼。   “这——”佘院判刚刚还想跟三皇子说,能不能让这小公公去太医院,怎么顷刻间,就成了女子了?   “啊——原来小公公是位姑娘啊,真是让本世子惊讶的很呐。”闵应敷衍的惊讶的了一下,然后就站到了一处不碍事的地方,继续看戏。   “什么公公,这是郦国公家的六小姐。不光这时疫的方子,前阵子京城中那张治疗痘症的方子,也是六小姐钻研出的。”   一旁的小玺子看了看三皇子,点了点头,出来解释道。   “六小姐心系金陵百姓,但又因为女子身份,有些不方便,所以才作内侍打扮。”   “公公过誉了,这都……”   “那位大人,您刚刚的那张方子,好像有一处稍欠妥当。”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了温琦玉接下来的话。   屋内的众人,包括温琦玉,都朝草棚门口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太热,各位小可爱们出门记得防晒防暑哈   ☆、第三十九章   进来的是位少年,那少年面色有些发黄,但是眼神清明,脸上挂着笑。   让人讨厌不起来。   闵应听见声音的同时,就已经往前凑了几步,这一看还真是雨棠那丫头。   他顿时眉头微皱。   今日穆雨棠故意乔装了一番才下的山,脸上抹的是她特制的一种粉膏。   这粉膏可以将她白皙细嫩的皮肤遮盖一下,看着发黄粗糙一些。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你可知这在坐的都是何等人物?”小玺子看到进来的是个面黄肌瘦的穷酸小子,立刻厉声喝道。   他尖利的声音刺的屋内众人都有些不适。   “在下名唤……小唐,以前是家医馆的学徒……”穆雨棠报的是自己在寨子里和这沿路逃难时所用的化名。   “学徒?”小玺子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下穿着一身粗布短褐的穆雨棠,眼神中的不屑。让一旁的闵应即刻阴下了脸。   “你区区一个乡下医馆的小学徒,就敢来反驳六小姐的方子,谁给你的胆子?”   “她这方子有问题,怎么不能反驳?再者说,这医术药方关系着人命,怎么不该仔细着些?”看不起她可以,但是小玺子的后半句话则是彻底惹怒了穆雨棠。   她为了自己那张时疫方子,已经连着几日未睡好。   就是为了这其中几味药的剂量做到最准确,最适合金陵如今的疫情。   可是如今,这位骄横的小公公却跟她说,因为刚刚那张有误的方子的主人身份贵重,所以就算是明知道有错误,也必须让她装作不知道。   这是什么规矩?她忍不了。   “臭小子还敢犟嘴!”小玺子被驳的哑口无言。   说着,就要扬起手往穆雨棠的脸上扇过去。   穆雨棠想要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   她已经感觉到那掌风扇到脸上。   但是那手掌在将要落下时,却突然顿住。   “疼……疼,世子爷”小玺子的手腕被闵应抓住,身子随着闵应的使劲不停的扭动着。   “扇我干嘛?”怒瞪一眼,穆雨棠一脚踹了过去。   踹的小玺子直翻白眼。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你这是在丢你家主子的脸”闵应看他疼的脸上已经憋的青紫,冷汗顺着耳根往下淌。   这才冷哼一声,将手甩开。   “等会儿自己去领罚。”三皇子看了看已经黑了脸的闵应,转过身对小玺子面色严厉的道。   “是”小玺子边揉着手腕,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这位小兄弟说这药方不对?”一直没找着机会开口的佘院判瞅准机会,终于将自己刚刚一直想问的话,道了出来。   “不知这药方错在何处?”温琦玉虽然语气平静,但是掩饰的再好,眼神中不经意间露出的怒意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毕竟这局面她已经等待良久,甚至改头换面偷溜出京城,就是为了刚刚那一刻。   可是如今,却全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臭小子给破坏了。   “这药方上所用药材的种类倒是没有问题,就是这其中几味药材的剂量上还需加减,比如说这夏目草……”   穆雨棠将这方子中的几味重要药材的剂量,都稍加做了改动。   刚开始佘院判面上还带着审视之色,随即,脸上就被惊喜之色代替。   他一边捋着胡子,一边不住的点头。   他这次出来的这趟值啊,让他一下发现了两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而一旁,温琦玉的脸色则是越来越差。   她背的方子绝对不会错,要知道这张方子当年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怎么会错?   定是眼前的这个小子想要哗众取宠,想要博得佘院判的眼球,好入太医院。   嗯,一定是这样。   温琦玉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我这方子绝对不会错”温琦玉顿了顿,接着道“这位小兄弟不该将这种事关百姓的大事,当做自己达到目的的踏脚石”   温琦玉的脸上还带着浓浓的不赞同。   仿佛穆雨棠做了多么人神共愤的事一般。   “什么?”穆雨棠被温琦玉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弄懵了。   什么她就想进太医院了,什么她就将百姓的安危当做自己的垫脚石了?   她刚想要开口理论,就被闵应的眼神叫停。   “温六小姐就这么肯定自己的方子无错?”闵应看了眼穆雨棠,示意有他在,让她安心。   “是”温琦玉语气肯定的道。   “温六小姐是吧,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穆雨棠看她这样说自己,心里的不忿终于忍耐不住。   “要知道,这其中的几味药材剂量若是把控不好,会容易让病患上瘾对药材产生依赖的。温六小姐既然能研制出这除瘟的方子,想必应该也明白这其中几味药的药效。相信不用小的多说”穆雨棠看到佘院判赞同的点了点头。   而温琦玉还是在默不作声,并没再开口。   刚刚在门外听到这药方时的惺惺相惜之意,已经在穆雨棠的心中消失殆尽。   “小唐兄弟的话没错,这其中几味药材温六小姐虽然用的巧妙,但是这剂量要是把控不住,真的会导致病患痊愈后,对药材留下严重的依赖性。”佘太医的脸上带着几分狂热之色。   这张药方用药大胆,一般人不会想到。   如今这剂量的问题又被完善,怕是这金陵的百姓真的有救了。   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呐!   温琦玉听到佘院判都这样说,本来坚定的脸上有终于了裂痕。   “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位小唐兄弟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是这医术倒是精湛的很。”三皇子及时解围道。   “不知小兄弟可有兴趣去太医院继续研习医术,相信佘院判也是很高兴小唐兄弟这样的少年英才加入的。”三皇子给了温琦玉一个安抚的眼神,随机笑着看向穆雨棠道。   “并没有”穆雨棠拒绝的干脆。   “看来小兄弟,还是个淡泊名利之人”闵应开口给了三皇子一个台阶下,随机看向一脸阴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温琦玉。   “温六小姐既然能研制出这张方子,应该是对这其中的药材药效早就烂熟于心了才对,怎么听刚刚话里的意思,像是有些茫然的模样?”闵应面带戏谑之色的道。   刚刚闵应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突然出现的穆雨棠身上,直到刚刚才发现温琦玉的异常之处。   她的反应未免有些太过激动。   而且他们刚刚进疫区几柱香的时间,她就找出了这解决时疫的方子,未免太快了些。   先前是因为他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温琦玉有这药方是理所应当之事,因为她是女主。   但是如今想来,闵应好像从头至尾都没有思考过,温琦玉这方子是不是她自己所创。   确实是有些蹊跷,原书中也只是说女主通过几张药方就在世人百姓中有了极为重要的地位。   并没有具体描写原女主修习医术的过程,更没有直接为病患诊治的描写。   “不知道荣王世子为何会这样想?”温绮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倔强。   惹的一旁的三皇子满脸的怜惜之色。   “哦,正常人的想法”   闵应不为所动的道。   “其实在下也研制了一张关于时疫的药方。与温六小姐的这份,除了药材剂量上有些出入,其他地方倒是完全一样”穆雨棠开口道。   真的是一样,竟然每种药材的书写顺序都一样。   不过温琦玉的那张药方,更像是穆雨棠还未完善的那份。   穆雨棠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具体说不清是哪里奇怪。   “那你能否将你那份方子给我看看”温琦玉脸上难得的带了几分谦逊之色。   “可以”穆雨棠从怀里将她费了很长时间的时疫方子拿出,可是还未递出,方子就被突然多出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抢了过去。   “既然这药方是一样的,还多此一举干什么?哎!哎?”   闵应还未说完,手里的纸张就“一不小心”落到了一旁盛满水的木盆中。   等到他拿起时,这上面的字迹已经糊成了一个个的黑点,根本辨不出写的什么。   “世子…”   “你…”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草棚里的众人都惊愕的看着闵应。   “不好意思,手抖了没拿稳。”闵应拿着那张还滴着水的方子讪笑道。   闵应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心中却长长的松了口气。   若他所料不差,温琦玉已经怀疑穆雨棠的身份。   而且,温琦玉有很大的可能,根本不会医术。   ☆、第四十章   她不会医术?   闵应被自己灵光一闪的想法惊到。   若她不会医术,那她这些方子怎么开出来的?   她温琦玉,之所以被世人所知晓。   甚至后来,传出得此女者得天下,都是因为她那无双的医术。   难道,作者还有什么隐藏的剧情不成?   如今的情况,容不得闵应多花时间来深入思考。   他环视了下草棚内众人的脸色,将那张方子攥成团塞进了衣袖里。   不动声色的站在穆雨棠前面,闵应将她挡在身后。   用背在后面的手给她使了个赶快离开的手势。   穆雨棠虽然不明白闵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听话的告退了。   “ 小的莽撞了,还望在场的各位贵人莫怪”   “嗯 ”三皇子脸上已经带了不耐,摆了摆手示意穆雨棠退下。   然后三皇子转过身,眼神中满含安慰的看向温琦玉。   “我这就命人将那方子誊抄几份,这方子是你的,回京之后我就将此事禀报给父皇,这金陵的百姓必会念着你的恩。”   三皇子没有在温琦玉面前自称过本宫,一直是你我相称。   他身边的侍从也早就习以为常,闵应则是撇了撇嘴,未言语。   已经走到门口的穆雨棠身子顿了顿,她转头看向闵应时眸子里带着急色。   若三皇子真的按温琦玉那个方子里的剂量命人施药。   就算这场时疫好了,这金陵也会多上许多的可怜之人。   闵应颔了颔首,回了穆雨棠一个安心的眼神。   示意让她安心出去,一切事情有他。   温琦玉脸上带着淡笑,表情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的自得如意。   “谢谢三皇子信任”温琦玉福身谢道。   可是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一个让三皇子和温琦玉扫兴的声音。   “三皇子,这药方的剂量若是不改,怕是会有大问题。”开口的并不是闵应,而是早就在一旁站着满脸急色的佘院判。   他可能是为了让三皇子将他此话看的重一些。   禀报完以后,久久未起身。   “佘院判,你这是做什么?”三皇子看佘院判一直躬身不起,刹时间,眉心中间就结起了个疙瘩。   这个老东西又想干嘛?   “殿下,这百姓之事不可儿戏啊”佘院判依然不肯起身。   他是太医院素来有名的老顽固。   固执起来,院使大人的话都不顶用。   “还望三皇子三思”   “嗯,佘院判说的颇有道理啊,殿下。薛大人,你说是不是?”   闵应点头附和道,脸上还是一副严肃认真之色。   “嗯,是”薛启铭也点头称是。   他刚刚也认出了穆雨棠,但是看闵应并没有与她相认的意思,也就没有贸然的开口。   此时看到闵应的眼色才出声附和。   三皇子听到薛启铭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   他此时若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到时被他父皇,也就是当今皇上知道了,此趟金陵之行非但不能为他锦上添花。   他说不准还会因此获罪。   若是因此获罪,那么他以前所做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就……按改了剂量的药方配药吧。”   “三皇子?”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温琦玉福身礼还未行完,躬着的一条腿直接僵在了那里。   她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琦玉,这时疫之事并非小事,不能儿戏……”三皇子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但一开口,又觉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是,臣女知道”温琦玉低下头,敛住了眼中的锋芒,银牙暗暗咬紧。   闵应扬了扬眉头,给薛启铭使了个眼色,两人退了出来。   “怎么样了?”穆雨棠还在外面偷偷候着,她得等一个结果。   “唉……还能怎么样?”闵应脸上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阿应,莫要欺负表妹”薛启铭上前就给了闵应一记白眼。“放心,三皇子用的是你改了剂量的方子。”   穆雨棠听到这话,脸上的紧张之色才消退了下去。   随即嗔怪的瞪了一眼早已看向一旁的闵应。   “咳咳,走吧。薛大哥你刚刚有啥事要说来着?这天儿也不早了,还得给父王送封信。这一天,真是太忙了,太忙了”闵应摇了摇头,长腿一迈,跟身后着了火似的。   ……   “什么?老三还真将那治疗时疫的方子给弄出来了?”太子虽被禁足,但是这东宫之内还是日日歌舞升平。   此时太子正半躺在矮塌上,任由舞姬将葡萄剥好送入他的口内。   在他下首有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正跪在那里。   “听说是那个什么郦国公家的六小姐开的方子,但是先前那药方好像有些问题,后来又被太医院的佘院判改良之后才在金陵……”   “等等,你说什么?”太子一把将腿上娇若无骨的舞姬推开。   也不顾美人幽怨的眼神。   “郦国公府家的六小姐……”那男子试探的开口道。   “郦国公府家的小姐?我记的那个六小姐好像是嫡出的?”太子握紧手里的琉璃酒盏,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殿下好记性”那跪着的男子一脸谄媚的笑。   “废话,孤且问你,最近几日京中可有这温六小姐离京的消息?”   “无,最近京中倒是风平浪静的很”不是这男子夸大其实,而是如今因为这北方战事告捷,还有这南方水患得到控制,京中最近,确实是平静的很。   “是吗?那咱们就给京城的百姓来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太子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将手中的美酒扬首一饮而尽。   “太子的意思是?”那男子脸上既有疑惑又带着几分惶恐。   “蠢货,这个还用孤来教你。你出去问问,这京中谁家的闺秀小姐会在外面抛头露面,还是与一个外男。”太子将空了的酒盏直接往那男子身上扔去,正好磕在那男子的额头上。   “是,是”那男子单手捂住额头上的口子,脸上还要忝着笑。   ……   第二日,这京中就传出了郦国公府的六小姐不知廉耻,随意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传闻。   听说这人如今正在金陵呢,与三皇子和那荣王世子俱是不请不楚的。   三人成虎,不过短短几日。如今的传言风向已经变成了郦国公家的六小姐与三皇子私奔。   传言中还说三皇子受美色所惑,已经与那郦过公家的六小姐珠胎暗结。   反正如今这京中说什么的也有,不过就是这三皇子和温琦玉两个主人公外加一个闵应这个打酱油的,都没在罢了。   ……   金陵这边,因为有了皇上亲派的三皇子负责时疫之事。   这治疗时疫的方子也有了,闵应已经准备收拾收拾带人去广陵与荣王汇合。   广陵知府与工部之人贪敛筑坝款项的事还未有个结果。   此事若处理不当,说不准就会连累穆雨棠。   闵应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毕竟她爹穆宏伯还有把柄,在这广陵知府的手上,就怕他们被逼急了眼,狗咬狗,牵连下去。   若是单单穆宏伯,闵应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偏偏穆雨棠还是他的女儿,这就让闵应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世子爷,有急报”乐湛敲了两声门,手里拿着只鸽子,那鸽子的腿上用朱色线系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红线绑信,一般只有重要加急的信件才会用。   这个时候,能是什么事?   将信展开,上面寥寥几字。   “怎么回事?怎么会死了?”闵应将信件放下,面上是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复杂之色。   ☆、第四十一章   闵应将信放下,眼神中扫过一抹暗色。   穆宏伯死了,死在从广陵回京城的途中。   说是因着那连日的大雨,广陵附近的山体松动。   穆宏伯一家的马车途经广陵城外一处山脚时,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中。   一共四辆马车,被砸中的恰好是穆宏伯与程氏所乘的那一辆。   马车上的穆宏伯与程氏被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咽了气。   穆宏伯的一张脸被砸的稀烂,完全看不出他往日的风光。   闵应在找到穆雨棠之后,就已飞鸽传书回金陵,命人将穆宏伯放了。   没想到,是穆宏伯自己命里就注定去不了京城。   “可有线索指向是何人所为?”闵应才不相信这事是意外。   太巧了,那块巨石就跟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穆宏伯的马车。   “是”乐湛刚欲躬身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一脸难色的看向闵应。   “还有事?”闵应感受到乐湛的目光,抬起脸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世子,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乐湛讪笑两声,硬着头皮道。   “上一次你这样说话,可还想着后来下场如何来着?”闵应脸上的严肃之色消失,换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京中近日有些市井传言,但说出来,恐污了世子的耳朵。”闵应话音刚落,乐湛就急着开口,他可不想被罚半个月不说话。   “嗯?”闵应微眯起眼睛,棱角分明的眉峰轻轻挑起。   “京中传言,说您与三皇子为了郦国公府家的六小姐争风吃醋,还在金陵针锋相对。”   “什么?”闵应脸上满是错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可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怎么把他还给牵扯上了?   让乐湛退下,闵应独自在房里沉思着。   当然,让他苦恼的不是这京中传闻的事。   他如今苦恼的是,该怎么与穆雨棠开口,说她爹的事。   纵使穆宏伯这个爹当的不咋地,但也毕竟是穆雨棠的亲爹。   ……   “什么?穆宏伯死了?”工部尚书刘乾将手里的信件握紧,这是怎么回事?   “尸体可已寻见?”   “禀大人,已寻见”那手下颔首回道。   摆了摆手,让那手下先退下。   刘乾在桌案上铺了张纸,看来此事得向那边通一下气儿了。   此事有些蹊跷。   怎么他还未来的及动手,这人就没了。   ……   “雨棠”闵应在房里思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用最直接的办法。   明言。   “嗯”穆雨棠抬头一看是闵应,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药材。   “我将这些药材收拾好就行了。”她以为闵应是来催促她收拾离开金陵的行李。   “雨棠,你爹在回京的途中,偶遇意外,如今已经…去了?”闵应一直盯着穆雨棠的神情。   果然,她在听完闵应此番话之后,忙碌的双手顿在了那里。   “什么时候的事?”穆雨棠的声音让人听出了几分的低落。   “昨日傍晚”   闵应站在穆雨棠身后,抬起手想要轻轻拍一下她瘦削的肩膀,安慰一下。   但是看到自己那,因为长时间握刀已经磨出老茧的宽大手掌,他又缩了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他不在乎,他也得顾及一下穆雨棠的感受。   “阿应,如今我是连爹都没有的孤女了。”穆雨棠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少了几分伤感。   与薛氏不同。   对于穆宏伯,她并没有多深厚的孺慕之情。   对于她来说,穆宏伯只是记忆中,可以称之为爹的陌生人。   他从穆雨棠记事的时候起,就一直在她的生命中缺席。   直到前几年穆雨棠因为她祖父去世,随着穆宏伯回到广陵。   父女俩才像是平常人家的父女一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你外祖父,外祖母,你表哥,你……还有我。”闵应将手搭在穆雨棠的有些微微颤抖的肩上。   只是一瞬间的思考,就反手将她揽到了怀里。   穆雨棠顺从的将脸趴在闵应还不甚宽广厚实的肩上。   她感觉自己此时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之感。   闵应低头看着穆雨棠的满头乌发,闻着鼻尖淡淡的馨香。   此时的他,脸上像熟透的虾子。   他感觉胸口处仿佛有些微微潮湿,她哭了。   闵应伸出一只手,轻轻的,就像拍打小孩哄其睡觉时的力度一样。   他练武,手上的力气没个轻重。   他有些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拍疼了她。   “放心,往后一切,还有我在”闵应将声音放缓。   低沉沙哑的嗓音,一下一下敲击着穆雨棠的心脏。   “谢谢你,阿应”穆雨棠的头依然埋在闵应的怀里。   她说话时,已经带上了些许的鼻音。   ……   “薛大哥,我们就此别过,京城见”   闵应在马上抱拳道。   “一路顺风,照顾好表妹”薛启铭对于闵应将他表妹拐走,怨念颇大。   “知道了,你就跟三皇子在金陵好好的当差吧”闵应一扬马鞭,追着前面的马车绝尘而去。   只留给薛启铭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大人,我们现在回去吗?”   一旁的侍从看到薛启铭还立在那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是这天上的日头已经渐渐大了起来。   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提醒道。   “嗯……”薛启铭看着远处,闵应等人的身影已经看不到,才转回。   如今姑丈离世,雨棠表妹只怕少不了又要守上三年的孝。   她与阿应还真是好事多磨啊。   薛启铭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   穆宏伯是在广陵城外不远处遭山脚下遭的难,所以尸体就近,就被送回了广陵府。   剩下的,死里逃生的穆宏伯的家眷。则是被送回了广陵穆家。   闵应陪着穆雨棠回到穆家时,穆家门口的白幡已经尽数挂起。   穆宏伯的几位姨娘和庶女,都如丧考批般的瘫跪在灵堂内。   看到已经换回女装的穆雨棠突然进来,众人都如同见了鬼一般。   “大…大小姐,您这是来带老爷一块儿走的吗?”二姨娘张氏胆子最大,用绢帕拭了拭脸上的泪。   眼神中虽带着几分惊恐,但她还是上前试探的问道。   穆雨棠脸上有些木然,她还活着的消息,看来她爹真是不屑在众人面前一提。   以至于众人还一直以为,她早已身故在广陵大水中。   如今穆家众人视她如鬼魅,真是可笑。   “我不是什么厉鬼,此次回来也不是来带什么人走。”穆雨棠稍稍平复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淡然一些。   “真的吗?大小姐,你真的无事?”二姨娘张氏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绢帕,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的犹疑。   但其实心中已然信了六分。   毕竟这青天白日的,若是鬼祟,怎么敢轻易出来示人。   “这位是?”   闵应上前,眼神凌厉的环视了四周众人一眼。   他个子拔高的快,如今已经身高七尺半有余,在成年男子中也已经算是高大。   不过周氏与荣王个子都不算矮,所以如今看来,闵应的个子还会继续长。   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是闵应从气势上,却直接将灵堂内的众人给镇了下去。   “妾身是穆府的二姨娘张氏,不知这位公子是?”张氏上下打量了一下闵应,眼神露出些许的疑惑。   从刚刚穆雨棠回来,张氏就注意到了她身后的闵应。   看他衣着不凡,,样貌气质都不似一般凡夫俗子的摸样,也没敢贸然命人将赶出去。   如今这穆府里能当家做主之人都没了,独留她们一众孤儿寡母的,难熬的很。   如今竟然得让她区区一个姨娘出来主持这老爷和主母的丧事。   此事若放在以往,在世家大族中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姨娘主事。这种事,无论是在士族还是勋贵中,都会备受诟病。   “鬼,鬼,她不是死了吗?母亲,母亲,爹爹不是说这个丫头死了吗?”就在张氏猜测闵应身份的时候,突然窜出一个身着孝衣的总角小儿。   她抱着张氏的腿,藏在其身后,嘴角刚刚吃完鸡腿的油渍还在那里。   那小丫头看向穆雨棠时的目光,既有厌恶,但更多的惧怕。   这是穆宏伯的第四女,穆雨荷,也是穆家老幺。   穆雨荷今年才刚刚五岁,平日里最受穆宏伯的喜爱。   穆宏伯对她与对穆雨棠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闵应闻见她的话,脸上的神色顿时不好起来。   从这孩子的话里,就不难看出。   平日里,穆雨棠在这穆府众人眼中的地位。   “她刚刚叫你什么?”闵应看向张氏,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穆雨棠脸色也不好看,她一直念着穆雨荷年纪小,所以一直以来并未与她计较过。   可是如今的情形,她还是我行我素。   真是被张氏教的小家子气了。   “母亲?”穆雨荷拽着张氏的衣角,被闵应的脸色一下给唬住了。   “母亲?我只知道家中子嗣只能称呼嫡母为母亲,张姨娘担得起这一声母亲吗?”闵应笑着看向那已经收了嚣张之色的穆雨荷。   “你是谁?贸然闯进府不说,还来这管三管四的,你又是什么规矩?”   一旁张氏的丫环看到自家主子和小主子受挫,有眼色的帮着开口呛声道。   “放肆,他是谁?他是荣王世子,由得你来侮辱?张姨娘怎么教给你的规矩,让你这样待客。”穆雨棠虽然话是对那丫环说的,但是却一直盯着张氏母女。   “荣……荣王世子?”张氏看向闵应的目光倏然间不同了。   屋内本来哭哭啼啼作观望状的穆家女眷,听到闵应的身份,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第四十二章   第42章   “看什么?都把眼睛给我收回来。”屋内众人从未见过,穆雨棠这番疾言厉色的模样。都有些愣怔了。   这四年,在穆家。   她除了过年过节,平日里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研习医术。   穆家众人只道穆雨棠是个绵软可欺的性子,都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如此的一面。   “你个臭丫头,是个坏鬼,坏鬼,我,我打你”穆雨荷边说着,就从旁边桌子上抄起一只青瓷盖碗向穆雨棠抛去。   可是这次还不待闵应出手,穆雨棠就自己一侧身子避了过去。   小孩子,手劲儿小,不似先前那个三皇子身边的小玺子。   那穆雨荷看一下不成,被穆雨棠给躲了过去。   她又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把葡萄往穆雨棠那儿扔过去。   岂料穆雨棠又一偏脑袋,那把葡萄尽数洒在了她身后那张氏的脸上。   “母亲”只有五岁的穆雨荷,看到自己手里的葡萄如今都在张氏的脸上,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大小姐,四小姐年幼无知,还望您见谅。”张氏边用绢帕拭着脸,边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可是头一次见二姨娘对大姐这么客气,这日头可是打西边出来了?”   说话的是个穿着孝衣的女子,看年纪与穆雨棠不相上下。   “二小姐说笑了”   张氏的脸上强堆着笑。   “说笑,谁跟你说笑了”二小姐穆雨兰还欲争执两句。   二小姐穆雨兰样貌随了穆宏伯的多,样貌里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柔和。   看到一旁的三姨娘吴氏向她使了个眼色,才将嘴闭上。   “族老们可来了?”穆雨棠进来了良久,都没有看到宗族里的族老们来帮忙主持她爹穆宏伯的丧事。   “大姐,前段日子广陵的大水,咱们穆家折损了不少的人。宗族里的族老如今一个个都不在了。”   闵应闻声看过去。   说话的人温温柔柔的,长相不似穆雨棠   的倾城容貌。   她鼻尖上带着一片浅浅的小雀斑,就那挺直鼻梁,还与穆雨棠有几分姐妹相。   她这个样貌,只能算的上一句清秀。   此女是穆家的三小姐穆雨柠,五姨娘所出。   “族里的旁支呢?可来了”穆雨棠面上带着沉稳,不似在闵应面前时的娇俏小女儿的模样。   闵应自刚刚开始,就一直未出声。   如今的情况,还容不得他时时刻刻护在穆雨棠身边,毕竟他们还未成亲。   她还是需要能独立解决这些事的能力。   如今穆府的这群女人正好给她练练手。   “怎么不回话,张姨娘?”如今府里暂时掌家的是就是张姨娘,可是看她那副畏缩的模样。   不管她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穆雨棠转过脸,没再看她。   “你,去宗族里请几位长辈过来。”穆雨棠指着一旁侯着的下人,道。   这本支的请不到,请旁支的也得请来。   她就不相信她们偌大的一个广陵穆家,真就沦落到几名妇人来主事。   “乐湛,你跟着,本世子倒是要看看,他们是不姓穆了吗?”闵应挥了下手,语气平常的吩咐道。   “小女代姐姐谢谢世子的关心”穆雨兰上前福礼谢道,边说着,还扶了扶耳畔的白娟花。   “雨兰,你给我回来。”三姨娘吴氏上前拉扯了下穆雨兰的衣袖,脸上满含警告之意。   “娘,你老管我干嘛?”穆雨兰挣脱开吴氏的钳固,满脸的怨怼之色。   “你这丫头……”吴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一直听说世子生的英武不凡,如今初见,还真是如此。”穆雨兰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也是嗲嗲的。   “你是谁?”闵应皱了皱眉,看向还在一直向他频频暗送秋波的穆雨兰。   “回世子话,小女名唤雨兰,在穆家排行第二。”说罢穆雨兰用帕子掩了掩嘴。   “雨棠,幸亏你自幼在薛家长大。”闵应叹了口气,脸上是一副庆幸的表情。   穆雨兰疑惑的看了看闵应,又看向穆雨棠。   “跪下”穆雨棠声音冷冽,脸上是不容置疑的样子。   “为什么?”穆雨荷一听让她跪下,立马怒目而视。   “二姐,你莫要与大姐争执了,现在还父亲的丧事要紧。”穆雨柠上前皱着眉头道。   “哼,你来作什么好人?整天一副圣人模样”穆雨兰瞥了一眼,还是狠狠的瞪着穆雨棠。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跪你?”   “你……”   闵应刚欲驳斥,就被穆雨棠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   “跪我?我是让你给父亲跪下!”穆雨棠指着穆宏伯的牌位。   “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在他灵堂前语笑晏晏,是为不孝。”   “你身为闺阁女子,随便就将自己的闺名告知外男,你身为士族小姐的教养呢?”   穆雨棠声音铿锵有力,把穆雨兰说的渐渐将脸萎了下去。   “世子不是刚刚也喊你的名字了吗?”穆雨兰低声嘀咕着,低着头的脸上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喊我的名字?”穆雨棠哼的冷笑一声。   “我们俩自幼定亲。从小一起长大,你呢?”穆雨棠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闵应。   闵应听到这话,脸上倏的一下,从脸上红到了耳朵根儿。   但是心里感觉跟开了花似的高兴。   脸上还要强憋着,做出一副高冷的模样。   幸亏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绑在了穆雨棠的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囧态。   “你,你……”穆雨兰被堵的一只手指着穆雨棠,话都说不利索。   “我什么我?我是你大姐,而且是家中嫡女。以前你对我无礼,我姑且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   “如今你年纪大了,这些年吴姨娘应该也教了你不少规矩?可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还有四妹,也是如此没有规矩,不过好在年纪尚小,还能及时将她拉回来。”   “如今咱们穆家姐妹失恃失怙,长姐如母,你和众位妹妹往后的教养问题,我会多上心”   穆雨棠扫了堂内众人一眼,将众人的脸色动作尽收眼中。   “张姨娘,家里的掌家印信,和门房、仓库的钥匙,等会儿派人送到我房里去。”穆雨棠趁热打铁道。   “是……”捂住穆雨荷的嘴,张氏脸上的笑虽然勉强,但还是点头应了。   “你算什么?凭什么让你来掌家!”摇头挣脱开张氏的手,穆雨荷道出了穆家众人的心声。   “将四小姐带回后院,禁足”   穆雨棠看了眼张氏,对她风轻云淡的吩咐道。   “是,大小姐”张氏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穆雨棠看着张氏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粉拳在衣袖下攥住。   多少年了,这个女人欠的债,也该还了。   当年薛氏之死,确实是因为穆宏伯的纵容和穆家小妾的暗害。   那小妾也及时的被送到了薛家,说是任薛老太爷,和薛老太太处置。   可是后来经过她的探查所知,当年的那个小妾只是给人当了替死鬼罢了。   这个幕后之人,因为穆宏伯的保护,和她自己手段的高明,一直没被揪出来。   而这个人,就是张氏。   她甚至为了陷害薛氏,弄掉了自己的孩子。   以至于她如此年纪,四小姐穆雨荷才年近五岁。   这也算是一种天道轮回的报应吧。   “大姐,你这样对待自家姐妹,毫无爱幼之心,你这规矩,也不见得学的有多好”穆雨兰抬起头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说完,还偷偷瞥了眼,在旁一直未作声的闵应。   “你这人,怎的这样多的废话。真是聒噪的很”闵应不耐烦的撇过脸去。   脸上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顿时让穆雨兰一江春水无处付的窘迫。   “世子,事情有变……”乐湛脸色沉重的进屋,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闵应跟前。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耳语道。   话毕,闵应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第四十三章(捉虫)   “雨棠,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若是有什么事,吩咐小凌给我传信。”   闵应思量了片刻,面色凝重的侧过脸,向着穆雨棠低声道。   “好”   穆雨棠没有问是什么,但是看闵应的脸色,应该也不是什么小事。   ……   穆府正门外   这条路上人不多。   闵应骑着马,马儿小跑着,他面色严肃的疾声问道。   “广陵知府也死了?”   “是,世子,刚得到的消息。人是在府衙的后衙里被害的”   乐湛说到这,脸色有些微妙。   “就是这死法,有些奇特。”   “怎么个奇特法?”   闵应好奇的侧过头。   “是被溺死的”   “溺死的?”闵应重复了一遍,脸上飘过一丝诧异。   “对。就死在内室的铜盆里,那铜盆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水。”乐湛点头应道。   “可有什么线索?”这广陵知府也身故了。   这事情的发展就有些复杂了。   本来穆宏伯的死。   闵应还以为,是广陵知府和工部的人所为。   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简单。   “我父王已经去了?”如今广陵府能担得起事的,也就他爹荣王了。   因为这赈灾之事繁复,荣王如今还在广陵,未曾回转。   一府主事的长官,知府已经死了。   剩下的属官,也在那场洪灾中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寥寥几人。   如今的州府衙门,还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王爷已经过去了,小的是刚刚从穆家宗祠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来报信的零四。”   乐湛挥了下手中的马鞭,回答道。   “穆家宗祠那边的穆氏族人怎么说的?来是不来?”   闵应眼前闪过今日穆家众人的表现,脸上带了一抹担心。   “让零四跟小凌一起,保护雨棠”他们俩功夫都不差,又一明一暗,闵应也能放心些。   “是”   两人没再言语,继续策马往府衙方向奔去。   ……   而这旁。   穆府众人除了那穆雨兰,具都是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样。   “尔竹,既然如此,你去帮二小姐跪下”穆雨棠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   尔竹领命,上前两步,一脚踢在了穆雨兰的膝盖处。   “你……”   穆雨兰受不住疼,瞬间脸色痛苦的跪了下来。   堂内的一众下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暗暗下定决心,往后绝对以大小姐的话马首是瞻。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穆雨棠只是嘴皮子厉害了些,一个闺阁小姐,也就能做到这里。   但是没想到,她上来就给了府中,平日里最为跋扈嚣张的二小姐一个下马威。   二小姐都吃了亏了,这大小姐得是何等的能耐。   而且大小姐竟然还将最为受宠的四小姐给禁了足。   张氏也未敢多言语一声。   穆府的下人,也有些人精,懂得探深浅,如今的风向是要变了。   他们得识时务。   大灾刚过,穆府的丧事也办的简单,停灵了几天,选了个日子就将穆宏伯和程氏下了葬。   府里如今的一众事物,皆有穆雨棠掌管。   闵应自从那日离开之后,就鲜有消息传来。   穆雨棠知道,闵应安排了名护卫给她。   所以她刚刚写了封信,准备让他给传给闵应。   信刚送走,穆雨棠的院子里就来了位客人。   这人也不是什么外人,正是穆雨棠的庶妹,穆家三小姐,穆雨柠。   她身后的丫鬟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炖盅。   “姐姐,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木瓜炖雪蛤,快趁热来尝尝”穆雨柠一边往小瓷碗里舀着,脸上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好”穆雨棠放下手里正在摆弄的绣绷子,将汤接过。   轻轻用小匙荡着汤里的热气。   “是挺香的,就是有些热”   说完,穆雨棠笑了笑将汤给放下。   “我记得三妹妹性子最为娴静,就是平日里的来往少了些。不过,这也怪姐姐我,是个闷罐儿性子,平日里也不爱出院子,让咱们姐妹疏远了。”   穆雨棠将刚刚泡好的茶水倒上。   白瓷的杯子里,茶水清亮,根根茶尖立着,初闻,香气直冲鼻尖。   “这茶是世子遣人送来的,你尝下,可还顺口?”穆雨棠淡笑着道。   “好,谢谢姐姐”穆雨柠接过,脸上始终带着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笑。   “托了姐姐的福,才能尝到这样的好茶。”穆雨柠轻轻抿了一口,将盖碗放下。   “前几日二姐姐可能是因着父亲的事,伤心过度,一时说错了话,还望姐姐见谅。还有四妹妹,她年纪尚小……”说着,穆雨柠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脸上是一片担心忧愁之色。   “你今日来是想为她俩求情?”穆雨棠的脸上敛起了几分笑。   “并非求情,我们同为姐妹。雨柠只是希望众位姐妹不要因为此事生了嫌隙。”穆雨柠抬头看着穆雨棠,回道。   “好,我知晓了”穆雨棠脸上并未有什么变化。   穆雨柠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子话。   见穆雨棠面上一直是淡淡的,也就识趣的离开了。   “小姐,您要的药材”尔竹抱着一笸箩药材。放在了穆雨棠面前的八仙桌上。   “先放那儿吧。”穆雨棠揉了揉眉角。   这么多天,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疲色。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您明明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   尔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将手搭在了穆雨棠的肩上,轻轻的揉捏捶打着。   脸上是一副心疼的模样,她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清楚的。   “有些事,并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穆雨棠掀起炖盅的盖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又将盖子盖上。   “端下去,倒了吧”穆雨棠将那炖盅推到桌角。   “是”   “倒什么?人家费尽心思给你炖的”   穆雨棠听到这声音,抬头看了眼尔竹,点了点头。   “是”尔竹端着炖盅,退了下去。   “你进来吧”穆雨棠又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了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是放在了自己的对面。   “你这丫鬟下手太狠,我这腿如今还青紫着呢。”   进来的人,正是前几日还在穆宏伯的灵堂里,与穆雨棠叫板的二小姐穆雨兰。   今日她穿了身水红色的衫裙,脸上脂粉未施,更加衬得她那张英气的脸上,多了几分率性活泼。   “谁让你演的这般好,差点将我都骗了过去?”穆雨棠指了指桌上的茶。   “尝尝这茶味道怎样”   “我为了让姐姐你在府里立威,还得受这样的欺侮。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让世子将他收藏的那本剑谱……嘿嘿”穆雨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想要,自己张口要去就是,何苦来磋磨我”穆雨棠故意做出副不耐烦的模样。   “尔竹,将栗米酥盛上一盘”穆雨棠说完,转首往院子里吩咐道。   “多拿两盘,吃不了给我装食盒里带走。”穆雨兰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直接扬朝着门外喊道。   “你这院子里都清干净了吧”   穆雨兰忽然想到什么,转脸看向穆雨棠。   “干净了,你在这院儿里怎么撒欢儿都行。”穆雨棠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茶放下。   “那就好”   穆雨兰这才将绷着的弦送了下来。她想尔竹做的这口栗米酥好久了。   “你先前给我来信,让我配合你演那出戏,咱们可是讲好条件的”穆雨兰饮了口茶,将盖碗放下,脸上褪了嬉皮笑脸的不正经。   “给”穆雨棠将桌上早就备好的白瓷瓶儿从怀里拿出放在桌上。   “让吴姨娘一日服上一粒。”   “这是?”穆雨兰将那白瓷瓶拿起,端详了片刻。   复又拿开布塞闻了一下。   “保胎丸”穆雨棠语气平淡的道。   ☆、第四十四章   “难道,是我娘身体有碍?”穆雨兰有些激动的抓主穆雨棠的衣袖。   “暂时无事”前两日在灵堂前,穆雨棠观察过吴氏的脸色。   除了脸色上有几分苍白,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吴姨娘应该是前几日操劳忧心过度,脸色有些不好看,别的倒没有什么”穆雨棠费力的将自己那可怜的衣袖,从穆雨兰手里解救出来。   “我还以为张氏那个女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呢。”穆雨兰讪笑了两下,将手松开。   “你娘这月份越来越大,怕是也瞒不住几日了”穆雨棠沉吟道。   “那怎么办”穆雨兰脸上又露了急色。   她娘上一个孩子,就是月份小。   当时又没有多少的防备之心,才被人给钻了空子。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个孩子若是在的话。应该和四小姐穆雨荷同岁。   从那以后,穆雨兰不敢相信这府里的任何人。   她只有让自己强硬起来,才能在这穆府中与她娘相依为命。   直到穆雨棠回了穆家,情况才有了好转。   吴氏性子内敛,当年被抬为侍妾时,也是万般的不愿意。   她不争不抢,在薛氏还未离世的时候,两人走动也是颇近的。   穆雨棠咋一归府,没有任何根基,只能自己小心摸索。   她早就听下人说她这位二妹妹是个泼辣不饶人的性子。   但她暗中让人调查后发现,事实却并非如此。   穆雨兰也就是对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疾言厉色了些。   竟被传成了这副模样,这要是以后嫁了人在婆家。   新妇姑娘时就恶名在外,肯定是不受婆家人的喜爱。   这幕后传出这些话的人,心思也够了深。   刚开始时,穆雨棠也并未想过与她达成什么约定。   在那种如履薄冰的时候,她不信别人,也很难让别人信任她。   但是巧的是,有次吴姨娘被人下了毒,恰好被穆雨棠碰上。   当时的情况,穆雨棠若是见死不救。   不禁会招来穆雨兰的憎恨,还会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嫁祸上身。   这一出手,阴差阳错之下得了吴氏的信任。   此后,穆雨棠也常常暗中帮吴氏调理身体。   吴氏那因为先前掉了孩子而亏损的身体,也渐渐养了回来。   穆雨兰也从最开始的怀疑排斥,渐渐接纳了穆雨棠。   两人一个想要在府中站稳脚跟,一个想要有个强硬些的靠山。   一拍即合,两人在府中开始互相扶持。   当然,在表面上,众人只知道。   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关系并不好,更谈不上亲厚。   两人成功蒙过了府里众人的眼,包括张氏。   穆雨兰知道程氏当不得家,平日里掌权的还是二姨娘张氏。   她早就怀疑当年她娘的孩子就是张氏害掉的。   毕竟两人同时有孕,若是两人都诞下男孩还好说。   若是张氏生下的是女孩,吴氏的是男孩。   张氏的地位肯定会受到威胁,毕竟一直到现在,这穆府中也没有一位男嗣。   若是两人一同生下女孩,势必会让穆宏伯生怒。   到时,张氏的女儿定会受到冷遇。   所以怎么算,张氏都是不希望当时的吴氏诞下孩子的。   而当年薛氏的死,也与张氏脱不了关系。   所以穆雨棠回来之前,就已经给她二妹妹传了信,通了气,让她暗中帮忙演一出戏。   除了挫挫张氏的锐气,更主要的是将家里的中馈大权夺回来。   洪灾发生之前,是穆雨兰偷偷派人找到了她们主仆三人,并将她们从院子里放了出来。   要不然,此时的穆雨棠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穆雨棠知道这母女两人,是可以信得过的。   吴氏与穆雨兰也是一样。   就像三姨娘吴氏,在去京城之前,查出有孕。   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与穆雨兰并未过早的往外声张。   而是在上次穆雨棠传信回来的时候,偷偷告知了穆雨棠。   她们对于穆雨棠,也是倾注了极大的信任。   穆雨棠根据先前吴氏的身体状况,才配了如今手里的这瓶安胎丸。   “接下来要如何做?”穆雨兰将药收起,面上带了几分正色。   “四妹妹是张氏的心头肉,不几日,她就会有动作的。”只要有动作,让穆雨棠抓住,这个张氏就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这心思到底是怎么长的,竟是用些不温不火的软刀子割人。”穆雨兰歪头看着穆雨棠道。   不过一会儿功夫,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接着道,“不过就张氏那个女人,这样对她,也算是便宜她了”   穆雨棠未出声,而是饶有兴味的盯着手里的茶。   谁知道那人是怎么长的七窍玲珑心,自己竟也跟着他变成了带馅的包子。   还是芝麻馅的。   ……   “阿嚏——”闵应抬起头,揉了揉鼻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又将头埋进了桌案上的卷宗里。   “世子,要不要帮您请大夫看看”刚进门,乐湛就听到了他家世子响天彻地的喷嚏声。   他私以为是闵应近日操劳过度,染了风寒。   “不用,又没病请什么大夫”浪费他功夫时间,闵应摆了摆手道。   “那您这……”   乐湛倒了杯热茶递上。   “嗨,就这小小的喷嚏。不是有句俗话说,一想二骂三风寒嘛,说不准就是雨棠在想我呢。”闵应脸上不以为然的抿了口茶。   说完他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话好像有些轻浮孟浪。   一口热茶憋在嘴里,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咳咳,让你给穆大小姐送的茶。你可送过去了?”闵应右手微微攥起,放在唇下清咳了两声,道。   “送过去了,尔竹说穆大小姐喜欢的很”乐湛偷笑完,看到闵应在瞪他,赶紧正色的回道。   “嗯,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闵应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眼角眉梢的笑意也不屑掩藏了。   “你这小子。差点被你带偏,我刚刚不是让你去请父王过来吗?你给我请的人呢?”他最近正在不分白昼的查看,这些年广陵府田产变动的卷宗。   还有,关于广陵府各处大坝修葺和新建的造册。   他到如今还是认为,广陵知府之死,和穆宏伯之死,两者之间必定有着莫大的联系。   而这个联系,应该就是穆雨棠先前跟他讲过的。   修建大坝银两被贪渎,和各大士族富户对广陵河道的乱占。   “王爷刚刚出去了,如今还未回来。”   “可知道是去哪了?”闵应知道他这个爹,只要能推诿的事,是绝对不会自己干。   就像闵应桌案上的卷宗一样,这本该就是荣王的活儿,可是如今这正主却先不见了踪影。   “小的不知,只听门房说是王爷一早接了个信儿就带人出了府,自那以后就没再回来。”乐湛将自己刚刚在门房那儿听到的,跟闵应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什么?一大早出去的?”如今都傍晚了,还未回来。   闵应叹了口气,将手里刚刚打开的卷宗合上。   “那等他回来,通禀我一声。”还有几处地方,闵应还要问下荣王才能确定。   “是”乐湛给闵应添了点茶,就退了出去。   “这个地方……”闵应看着手里的一本造册,俊朗的眉头微皱。   看来还是得往州府后衙跑一趟,这后衙是广陵知府的住所。   里面的东西,大部分因为洪灾,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   但是应该还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可是这外面的天色。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算了,不管了。   这后衙与闵应如今住的地方也就隔了两条街市,骑马来回也就半柱香的时间。   “乐湛,备马”   ……   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遇到几个,也都是行色匆匆。   这与以往广陵府的繁华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前街市上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的情景,已经被这场洪灾给全部冲刷没了。   闵应看着这路上面带菜色的行人,和那沿街破败的铺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等到他们赶到州府后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门口有两名守卫,看到来的是闵应和乐湛,立即上前行礼。   “将门打开”乐湛上前指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道。   “是”   这大门本来就是闵应派人封上的,别人进不得,他也进得。   闵应颔了颔首,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那守卫,与乐湛就朝着后衙里面走去。   可是刚进正院,闵应就抬手止住了乐湛往前冲的步子。   “世……”乐湛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一脸严肃之色的闵应。   “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是”   两人尽量压低声音,轻手轻脚的往正房那走去。   可不凑巧的是,两人刚走到门前。   ‘吱呀’一声,正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从门里出来的两个黑衣人,看到闵应主仆两人,慌乱之余,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第四十五章   闵应环顾了下四周,果然又从暗处走出了两人。   这四个黑衣人,其中从屋里出来的一人肩上还搭了个包袱。   闵应看了看后面,这里离着大门还有段距离,门口那俩守卫是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与乐湛相视一眼,闵应摇了摇头。   乐湛面上满是担心,但是又不敢违抗闵应的命令。   “你们是一起?还是单挑?”闵应挽了挽袖子。   今日穿的衣裳有些不便,早知道就穿那身箭袖的银白袍子了。   “上”那黑衣人相互望了一眼,除了那个身后背着包袱的往后退了几步,其余的三人一起往闵应这里冲了过来。   乐湛悄悄的退到一旁,他随着闵应来过几次。   知道旁边的树下有一排的兵器架子。   上面的兵器倒是全乎的很。   应该是那知府平日里闲来无事,比划着玩的。   但是对此时的闵应主仆俩来说,就犹如雪中送炭。   “世子,您接着”乐湛从兵器架子上抽了柄大关刀,朝着闵应抛过去。   这柄关刀比起闵应那柄命人专门用玄铁打造的来说,轻快多了。   闵应一把接过,行云流水般横过刀身,正好挡下了三名黑衣人刺过来的长剑。   他又将刀身一转,那三人都随着自己手里的剑上的余力退了几步。   那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将闵应围了起来,准备将闵应群起而攻之。   一旁的乐湛也从架子上随便拿了把剑,垂在身侧,冲了过来。   但是那群黑衣人仿佛根本没有将乐湛放在眼里。   “杀……”   那几个黑衣人,将手里的剑齐刷刷的往闵应那里刺了过去。   三人专门寻的刁钻的地方刺,若是被刺中,不死也残。   既然如此,闵应也不欲手下留情了。   闵应在他们动手之前就已经将关刀探出,击的其中一人节节败退,其余两人朝他后背袭来。   电光火石间,闵应后背上如同长了双眼睛般。   他一个翻身,那两把剑直直的朝着刚刚那一直往后退的黑衣人身上刺去。   那个黑衣人闪躲不及,硬生生的被两个同伴戳了两个血窟窿。   闵应趁着他们来不及反应的功夫,乘胜追击。   一刀一个,砍的甚是爽快。   一旁的乐湛看的直接闭上了眼,场面实在是,有些……血腥。   最后剩下的那个背着包袱的,看到同伴都倒下了。   刚抽出剑准备做最后的反抗,被闵应一刀背给砍晕了过去。   “世子,完事了吗?”乐湛还眯着眼睛,只能试探的问道。   “完事了,过来让人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去。”   闵应一只手扶着刀,伸出一只手抹了把鼻尖上的汗珠。   “一个都不许落下”   “这个人先等一下”闵应上前将查探了下,将那刚刚一直紧紧抱着包袱的人的面巾挑下。   “将他单独带回去”闵应将那包袱拿起,掂了掂轻重,并没有立即打开。   让人来将那些黑衣人清理干净,闵应自己进了正房的内室。   这是那广陵知府的卧房。   一进门,博古架上摆了几件玉器古玩。   可能是刚刚经过大灾,家底薄了许多的缘故,这博古架上并没有放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但是在正中间的一个空格,引起了闵应的注意。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上面本来应该是有尊粉彩瓷瓶的。   他将手里的包袱解开,里面果然是那尊粉彩瓷瓶。   上面的釉色透亮,色彩明艳,在这博古架上,也是属于能值点银子的了。   可是这点银子也不值当四个人来偷。   应该是这瓶子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又或者是它本身带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闵应只有手里的火折子可以借光。   他又翻找了一遍屋里的东西,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广陵知府与他人来往的信件,连着今日,已经三次了。   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世子,已经打扫妥当了。”   乐湛进来时,恰好看到闵应正在翻看那已经翻烂了的书信。   “将这些信件都给我带回去”上一次闵应来就想将这信件带走。   但是知府夫人以这是知府大人的遗物为由,求了荣王的情,没让人带走。   如今这次可由不得她了。   知府大人死后,这后衙已经不能住人。   这东西没收拾好拿回去,是他们家里人的疏忽。   “好了,那几个死了的可有什么异常?”闵应又将那包袱重新系好,交给了乐湛,让他小心拿着。   “并无什么异常”乐湛脱口道,但是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不过若非说有什么异样,那三人的面相都是扔在人堆里,不好寻见的那种,其他的,暂时还未发现。”   “嗯,先回去吧”   闵应将手里的火折子吹灭,与乐湛两人推门走了出去。   ……   “什么,还未回来?”闵应回去时,顺便问了下门房,他爹荣王回来没有。   结果竟然是没有。   这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影,他爹这是真想做甩手掌柜不成?   不对,此事有些不对头。   “我父王是何时出门的?身边带了多少人?”   “回世子,荣王是巳时出的门,身边就带了两名护卫。”那门房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回道。   “可看到他是往哪边去了?”闵应接着问道。   巳时出去的,如今已经是戌时。   这长达六个时辰的时间,荣王能去哪里?   “往东走的,但是王爷去哪儿小的就不清楚了。”那门房面上有些为难的道。   “等会儿我手书一封,你送到城北王首领那里,让他帮忙寻一下父王”闵应他们带的人手不多,只能向禁军求助。   好在来广陵的这一路上,他与这禁军首领也颇投脾气,而且以他荣王世子的身份,他应该不会推拒闵应的求助。   ……   “怎样?可找着了?”   闵应看到那人摇了摇头,脸上刚升起的希望,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在下在城郊的树林里发现了几匹马,但是并未发现王爷”   禁军统领一摆手,其手下将寻获的几匹马牵进了院子。   其中一匹上面的辔头马鞍,门房上前辨认了一下,确实是早上荣王骑走的那匹。   “世子,王爷失踪,是不是要立即上报给圣上?”禁军统领拱手问道。   “嗯,劳烦统领了”闵应颔了颔首的谢道。   如今闵应的人手不够,只能上报朝廷。   让皇上多加派些人手,来帮忙寻找他父王的下落。   荣王这个时候失踪,还真是火上浇油啊。   “在那找到马匹的地方,可还有什么线索?”按理说若是强行将人带走,那里应该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没有,我们的人去的时候,这几匹马都在那安静的垂着脑袋吃草。地上除了被它们啃噬的草地有些斑驳,并无其他异样。”那统领努力回想了一下,回答道。   “怎么会?”右手轻轻的摩挲着下巴,闵应脸上的凝重之色愈加深了。   荣王身边的那两名护卫,武功也不算差。   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被人给带走。   除非……   除非他们是在没有丝毫反抗的情况下被带走的。   而可以让他们没有反抗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是,他们与那些人认识,心甘情愿的跟他们走的。   二则是,那群人有绝对的实力,他们三人知道反抗没用。   所以选择识时务的束手就擒。   这两种结果,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有劳统领了”闵应抱拳谢道。   不管找着没找着,总归是让人奔波了大半夜。   送走了禁军统领,闵应疾步往荣王的房间走去。   他的房间里倒没什么繁复贵重的东西,毕竟只是暂住,并未劳师动众的让人准备太多没用的东西。   “世子,您找什么?”乐湛看到闵应一直在翻找荣王桌案上的东西,也想上前帮忙,但是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闵应还在不停的翻找着,可是将桌案翻了个身底朝天,也并未寻见。   他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荣王的卧榻前。   将手探入塌上的玉枕下。   “找到了”   闵应手里握着的是把明黄色的圣旨,看的一旁的乐湛有些发懵。   他家世子费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找圣旨?   “这不是普通的圣旨”闵应将圣旨打开,看到上面虬劲有力的字,脸上才多了几分安心。   这圣旨是皇上专门为荣王所颁,就是顾及这次的赈灾粮短缺。   上面明确说明,若是有需要,可以让荣王暂时到旁邻的州府调借漕粮。   今年的漕粮还未运送进京,所以各州府的粮仓此时大抵还是满的。   若是想要劫走荣王,闵应能想到的,所图的应该也就是这些漕粮了。   毕竟这东南各州府的漕粮,占着大梁全国税粮的一大半。   若是攥在手中,也是个颇大的筹码。   ☆、第四十六章   “等会儿你吩咐门房,让他这些天好好盯着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他们掳了他父王,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算了,总得拍出点水花来。   “是”乐湛领命道。   “备马,我们再出去一次”闵应将圣旨收起,面上有些冷峻。   “世子,我们去哪儿?”   “城郊树林”   总归他要自己去看一下,别再遗漏下什么蛛丝马迹。   闵应对荣王虽然没有什么多么深厚的父子之情,但是总归父子一场。   也可能是荣王年纪大了的缘故,收了心思,这些年没再往王府里添人。   如今周氏与他相处,也是相敬如宾。   闵应对他也已经渐渐没有那么排斥。   荣王也应该是觉察出来了,闵应不会甘心像他一样做个胸无大志的闲散王爷。   所以他选择尽自己所能,助闵应一臂之力。   就像此次出来赈灾,他将大部分露脸的机会都给了闵应。   宁愿留给世人一个他昏庸无能,有负帝心的样子。   ……   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闵应和乐湛才赶到城郊的那片树林。   这是片槐树林,槐树属阴。   再加上今夜的月亮时隐时现,不停的被厚厚的云彩掩住,又放出。   所以这光线也是晦暗的很。   闵应和乐湛手里各拿着一支火把,才勉强能视物。   “世子,这里怎么让人感觉阴森森的”乐湛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还握着把剑,做着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槐树属阴,今晚正好是月圆之夜,月亮又被称为太阴。如今还有一个时辰天亮,也是一日之中阴气颇盛的时候,所以你有这种感觉是正常的。”   闵应一边将火把放低,细细探查着地上的痕迹,边头也未回的,冷静的分析道。   “世……世子,您可别吓小的”乐湛打着哆嗦,但脸上还是强装着镇定,脚下的步子也未停下。   “跟着”闵应无奈的回头撇了一眼,道。   “世子,要不然我们天亮再来?”乐湛看离着闵应远了。又赶紧快走了几步。   “别废话,帮我拿着点。”   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闵应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乐湛。   他伸手一抓,手里的东西让他的脸上挂上了些许的疑惑。   “竹叶?”乐湛看到闵应手上的东西,同样惊讶道。   “这是槐树林,怎么会有竹叶?”而且这竹叶看上去,又有些大,不像一般竹叶那样纤细小巧。   乐湛凑近了仔细观察道。   “这不是竹叶,这是笋叶”闵应将手上的叶片翻折过来,这上面有些斑驳的黑点,叶片摸着粗糙,而且还这样大。   应该是晒干的笋叶。   上一世,闵应去南方旅游时,也见到过。   “就算是笋叶,这里也不该是它出现的地方啊”乐湛将火把递的近了些,好让闵应能看的清楚些。   “此处附近可有竹林?”   闵应抬头问道,手里的干笋叶子也未放下。   “小的也不清楚”   “天明之后派人到附近查探一下”闵应揉搓了一下,这叶子干燥的很。   可是这槐树林里的地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昨日晚上天刚下过雨,这槐树林里的槐树枝叶繁盛,都是些老树。   白天这槐树林里想必也是遮天蔽日的,见不着几寸日光。   所以白天一天,这地上也没干透。   可是这笋叶却干燥的很,像是被人专门晾晒过一般。   但是这种东西不耐烧,不能像柴火似的卖钱。   有晒它的功夫,多捡些干柴卖钱了。   所以一般人是不愿意费那把子力气的。   “不用在附近问了,明日直接上北边的村子里看看”   上次下雨,也就广陵南边下的大点,所以想要干燥的笋叶,得往北边去找。   若是这笋叶是那掳走他父王的人所留,那闵应就能大体知道寻人的方向了。   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是那伙歹人故意留下,是想来混淆他视听的。   天明的很快,闵应和乐湛回去时,天已经大亮。   “让零六、零七进来”闵应让他们两人一直在暗处跟着,也算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个重要的筹码。   “主子”零六的头发高高束起,不管是眼神,还还是周身的气质,都透着一股子凌厉。   “主子有何事吩咐?”零七看着年纪跟闵应差不多大,脸上永远带着副机灵像。   两人俱身着一件黑色箭袖袍子,这是闵应专门给他们七人特制的袍子,并为其起名曰:作战服。   “你立即回趟京城,帮我将这封信想办法送到皇上手里”闵应将手里已经晾的差不多的信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印封好。   “是”零六上前接过。   “你与零二接上头之后,让他派两人将刘乾监视起来”这刘乾是工部尚书,这广陵的大坝,有一半是由他主持修建修葺。   他也是因为如此,才在去年吏部考核时被评了个中上,被皇上擢拔为工部尚书。   他在广陵时就曾与广陵知府来往甚密,若说这大坝款项贪墨之事有工部的人插手,闵应有六分的把握会是他。   “零七,你帮我查一下这次广陵洪灾,受灾最为严重的几个县镇”闵应吩咐完京城的事,复又看向一脸机灵的零七。   “主子,现在要紧的不是找回王爷,和找出杀害穆宏伯和那广陵知府的凶手吗?”怎么突然让他查探什么灾情去了?   零七有些不解的问道。   如今这各处赈灾的事宜已经交给了底下的各郡县衙门,早就不用他们操心。   “主子让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零六轻拍了下零七的脑袋,低声喝道。   “主子,你看见没,零六老是拍我脑袋,我如今不长个子,定是他给拍的。”   零七往一侧退了两步,一脸幽怨的看着闵应。   “你个子小是天生的,就跟他不拍你你就能长大个儿似的。”闵应说的时候一脸严肃,说完摆了摆手,就让他俩下去了。   丝毫没有给人留下反驳的机会。   零七一脸懵的出去,零六冷峻的脸上终于绷不住了,咧着嘴拍了拍他的肩膀,纵身一跃,人就消失在院子里。   叹了口气,闵应看了看手里的荷包,又塞进了怀里。   他如今是理解到了,忙的脚不沾地是种什么感觉了。   他已经两天一夜未阖眼,此时困倦的就想倒头大睡一场。   可是他不能如此,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他沐浴换了身衣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一下。   桌案上放的还是那尊粉彩的瓷瓶,他已经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几次,还是没有钻研出里面的门道。   暂时不管它,闵应又拿出那知府的信件。   其中还有本杂记,夹杂在那书信中一块儿被捎带回来的。   这信件与那粉彩瓷瓶一样,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烦躁的将东西放下,闵应将头埋在双手中。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感觉到一点头绪也没有。   “世子,世子”乐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何事?”闵应心中有些烦闷,语气中也捎带了些。   “火气这样盛,谁招惹你了”清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闵应惊喜的抬起头。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那我就走了”说罢,一身雪青色袍子的穆雨棠就作势要离开。   今日她还是作的男装打扮。   这样出来轻便些,也不容易引人注目。   “哎…那个”闵应急的起身,抓耳挠腮,一时间嘴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坐下把”穆雨棠转身看到闵应一脸窘态,无奈的笑了笑。   将抬起的脚迈了回来。   “这茶要我自己倒吗?”   “我倒,我倒”闵应从桌案后走出,摸起八仙桌上的茶壶,茶已经凉了。   “乐湛——乐湛”   “世子,有何吩咐?”乐湛听到叫他,试探着推门进来。   “泡茶”   闵应将茶壶递给他。   “是”   乐湛接过茶壶,朝着穆雨棠腼腆的笑了笑,就转身向隔壁耳房走去。   这屋里又只剩下闵应与穆雨棠两人。   “咳——咳”闵应心虚瞄了一眼穆雨棠,又装作看向他处。   上次从穆家走的匆忙,又因着这几日事情缠身,他竟也一直未去看她,不知道她生气了没有。   ……   ☆、第四十七章   “我听说,你近日事务繁杂。就想你既然不得空,不若我来看你,也是一样的”穆雨棠接过乐湛手里的茶,脸上始终带着浅笑。   但是闵应却不自在的打了个寒颤。   “雨棠,是不是因为那日你那个妹妹……”闵应虽有些结巴,但是眼神却坚定的很。“我对她绝对没有什么想法。”   “想什么呢?”穆雨棠哭笑不得的将茶给闵应递过去,“她那日只不过是帮我演了出戏,助我立威罢了”   “原来如此”闵应摸了摸汗津津的手心,悄悄的往身上擦了擦。   “我进来前听乐湛说王爷失踪了,如今还没有线索吗?”   如今这广陵城里已经有两名朝廷命官丢了性名命。   一位是马上进京赴任的穆宏伯,一位则是广陵府的父母官,广陵知府。   虽未声张,但是城内众百姓每日看到这官兵面色严肃的进进出出,心里也都在犯着嘀咕,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穆雨棠也是看闵应这么多日也未回她的信,又听到小凌透露了几句风声。   才知道原来闵应这里原来出了这么多的事。   “还没有”闵应摇了摇头,但是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从桌案后面拿了把,昨晚在城郊槐树林里带回来的干笋叶子。   “这是什么?”穆雨棠摸起一片,“笋叶子?”   “对,你认识这个?”闵应惊讶道。   “当然认识,这东西在广陵城附近虽然不常见,但是在广陵南边的栖脉山上,常见的很。”栖脉山上多竹林,而且大多是毛竹。   闵应这里找到的笋叶的样子,倒是颇像毛竹的笋叶。   “栖脉山”闵应呢喃道。   ……   “老六,你能不能让你这破骡子紧走两步”一个蒙着脸的大汉,头上一根毫毛未剩,锃光瓦亮的脑袋后面一层层的后槽肉叠在一起。   还有那额头上的汗珠跟清晨路边上的露水似的,他颇不耐烦的朝着身后的同伴嚷道。   “我要是能听懂骡子话,还在这儿?”那名叫老六的男人。语气里也透着股子不耐烦。   不过还是‘啪’的一声将鞭子甩到了骡子身上。   那骡子吃痛,脚下的步子也紧凑了几步。   “唔…”骡车内的荣王三人,被这一颠给颠醒了。   不过他们嘴里被塞了东西,手脚也被捆绑的甚是结实。   三个男人竟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荣王感受着身下的颠簸,眉头紧皱。   他早上时收到了封信,信的主人说他手中握有广陵知府贪墨筑坝款项的证据。   但是因为心中有顾忌,所以一直未敢上报衙门。   信中的意思是让荣王亲自去拿。   闵应当时因着广陵知府和穆宏伯之死的案子,已经好久未阖眼。   荣王想着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就带了两名心腹如约去了城郊的槐树林。   结果他们刚进去,三人就被打了闷棍。   除了荣王手无缚鸡之力,被一闷棍打晕了以外,其余两人还负隅顽抗了一阵子。   荣王那两名手下身手不错,但是经过偷袭,本来实力就已经折损。   再加上对手身手也不差,这一来二去的。   他们双拳难敌四手,渐渐的败下阵来。   “唔……唔”荣王绑在身后的手不停的拍打着身后的车身木板。   “吵吵什么?”   老六怒声喝道,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轻轻的落下。   “老六,你赶骡子还是赶媳妇呢”   “老秃驴,你今日非要跟我作对是吧?”老六一副早就忍够了的模样。   一个收臂,老六手里的鞭子尽数被收了回来。   “你赶吧”将鞭子直接甩给先前说话的那个光头大汉。   老六也是个犟脾气,不论好说歹说愣是要罢工。   “你们消停点”一旁抱着剑一直未出声,同样蒙着面的高瘦男子,眼神中略过点点鄙夷。   不耐烦的呵斥道。   “是”老六跟光头立马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吧了。   ……   “他就是大梁的荣王殿下?”一名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应该是这伙人的头目。   他上前查看了几眼正在对他怒目而视的荣王和他的两名护卫。   “将他们先带下去”   “是”老六和光头一人牵着麻绳的一端,不顾他们的挣扎。   三人就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被牵了出去。   “闵应可开始行动了?”那中年男子头目看向一直在地上跪着的高瘦男子道。   “禀首领,我们回来的时候,属下派人回过广陵城。城内并没有传出荣王失踪的消息,想必是被人给封闭了消息。”这个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如今广陵城内说一不二的荣王世子闵应。   “继续派人盯着”那头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王爷,我们怎么办?”被关到暗牢里之后,荣王及其守卫三人,终于才被松开绑。   艰难的活动了下血脉不畅的手脚,荣王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伙歹人所图为何。若是要银钱还好说,就怕……”就怕他们胃口不止这些。   荣王面露忧色,旁边的两名护卫也颓丧的面面相觑。   他们三人被下了软筋散,如今就算是给他们打开牢门,他们也跑不出去。   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牢里阴暗潮湿得的很。   好在这地上还有些像竹叶似的干树叶子,还能让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硕大的耗子不停的在三人脚下窜来窜去。让从未见过如此情形的荣王有些心力交瘁。   ……   “世子,穆大小姐又来了”乐湛推开门,小声的吆喝道。   “去你的,什么叫‘又’”这小子就是颗榆木脑袋,不会说话。   幸亏没被雨棠听见。   穆雨棠虽然在帮她爹守孝,但是也会时不时的带人着男装出来。   “圈占的河道,我已经命人将那几个地方的名字都抄录下来了”穆雨棠将手里的册子放到闵应的桌案上。   “好”   闵应拿起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虽然他也命乐湛调查过,但毕竟他们是暗地里调查。   肯定不如他们穆氏主家亲自出马,消息来的全面。   “滦河”闵应看到其中的一行字,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这滦河下游,是广陵府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因为这滦河水域广阔,水网密布。   广陵府的不少郡县村庄,都是依河而建。   在出事之前,这滦河两岸一直是广陵有名的热闹繁华之地。   但是如今却都被那白茫茫的水给淹没了起来。   原来的古河道也被掩住了。   所以如今在滦河上行船,就算是经验再老道的船夫,都得加上万分的小心。   因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船身就会被水底的杂物给羁绊住。   在洪灾发生之前,滦河中上游的缓滩处就已经被圈占为穆家所有。   这样一来,这滦河就像是人一样,被掐住了脖子。   被掐住脖子还怎么往下吃东西,等待他的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这河道也一样。   若说平常雨水少的年头也就罢了。   今年的雨水一多,那河水水位升高的快。   排水本来就跟不上,滦河情况变的更加严峻。   等待下游百姓的,就是决堤或者河水漫出河岸之后的滔天洪水。   “还有淮河”穆雨棠没有因为闵应脸上的神色而有任何的逃避退缩,此事确实是穆宏伯做的糊涂。   “我想借着为父亲尽孝祈愿的借口,在广陵广设粥棚。我也会请些大夫来粥棚坐诊,帮广陵的百姓们看看头疼脑热,施医施药”   穆雨棠将自己在家中已经思量过多日的想法道了出来。   有些债,总是要还的。   此次洪灾,他们穆家责任占了大半。   她目前能想到弥补办法,也仅有这些。   “好”对于穆雨棠的决定,闵应好像没有说过不字。   穆雨棠点了点头,起身想要好好看看闵应的书房,上次来的匆忙,说了没两句话就走了。   “哎,这只瓷瓶”穆雨棠看到闵应桌案后面的博古架上摆着一只粉彩瓷瓶,“倒是别致的很,…哎!”   闵应闻声刚转过身,就听到了瓷器掉到地上清脆的破裂声。   “怎么办?”穆雨棠一时间也有些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手滑了。   低下身子刚准备去收拾时,一只手刚伸出,还未碰到碎瓷片,就被闵应一把攥住。   “小心”闵应一脸担心的翻过她的手,看到洁白如玉的小手上光洁的很,并没有伤口,才有些尴尬的将手放开。   可是闵应一低头,看到地上的瓷片,竟然是那只粉彩瓷瓶。   算了,人没受伤就好。   闵应自我安慰道。   可是还不待他将自己安慰好,就听到一旁的穆雨棠惊呼道。   “阿应,你看”她凑近几步,指着地上,脸上还带着几分的讶异。   ☆、第四十八章(捉虫)   “这是……”闵应小心拾起一块碎瓷片,放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   “雕花瓷?”   所谓雕花瓷,就是在瓷器表面作雕花。   工艺繁复,当然价格也是一般瓷器的几倍不止。   “是雕花瓷不假,但是这尊雕花瓷的瓷瓶,雕花竟然在内里”穆雨棠刚想要拿一片观察,但看到闵应略带威胁的眼神,听话的将手缩了回去。   “内里雕花,这得是盲雕啊,看来还小看了这尊瓷瓶”将那瓷片翻看了几次,闵应感叹道。   “哎?这是……”穆雨棠双手突然拽住闵应拿着瓷片的那只手。   闵应的手上有层薄薄的茧,但修长白皙。   虽然他也不止一次的摸过穆雨棠的手,但是奇怪的是,他每次都会像是触电般的在那个儿呆愣上半晌。   “怎……怎么了”闵应的手定在那儿,也不敢贸然抽回来。   “阿应,你看这雕花的图案,是不是有点奇怪”穆雨棠松开手,指着上面的一处图案,道。   这图案不似一般的雕花瓷上的图案,或追求精致完美,或追求写意洒脱。   而且这图案朴素简单的很,平铺直叙的罗列在瓶子的内壁上,甚至谈不上什么美感。   “这个……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闵应又从地上拿起几块儿,比对了一下。   这个,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书!”   穆雨棠被闵应这一惊一乍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什么书?”   “我记得是在这里的”闵应在桌案上翻找着。   “找到了”   闵应从桌案底下的角落里,终于将那本《广陵杂记》,翻找了出来。   这本杂记正是当初闵应从广陵知府的后衙,与那些信件一起顺手带回来的。   当时他也没将其放在心上,只当是本普通的杂记。   随便扔到了角落里。   可是如今看到这粉彩雕花瓷上的图案,闵应才知道,自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本书的扉页上,那朵奇怪的花,与那雕花瓷内里其中的一个图案,出奇的相似。   “这里还有好多,而且这些图案,有些一样,有些不一样。”穆雨棠指着地上一块内里朝上的瓷片道。   这些图案有的是只小鸟的形状,有些则是花朵,或者树叶。   总之都是些简单易看得懂的图案。   “这图案……”闵应将手里的杂记翻开,里面其中一页的页眉上,也有一个鸟形的图案。   再往后翻,树叶,花朵,各种的图案都有,但是闵应却感觉少了些什么。   “这本书上的图案,瓷瓶上有些是没有的”不光书上的图案,瓷瓶上有些没有。   而且这书上的图案连一个重复的都没有。   每一页的页眉处,画的都是一枚新的图案。   穆雨棠找了支干净毛笔,仔细的将那瓷片上细小的碎瓷末子一点一点的扫开。   等到他们俩将所有的碎瓷片清理干净,按照碎瓷的茬口拼在一起。   闵应又有些看不懂了,这些图案排列的完全没有章法。   有时可能是两片树叶,有时则是只小鸟,后面跟着一轮太阳。   “世子,茶凉了,小的去换一壶”乐湛推门进来,看到闵应与穆雨棠俱是满脸茫然的看着八仙桌上的一对碎瓷片。   闵应手里还拿着本书。   “嗯”   闵应连脸都没有空抬一下,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原来如此!”   ‘嘭’乐湛手里的茶壶直接砸到了地上,脸上有些呆滞的看着激动的闵应。   里面已经冷透的茶水,四溅了一地。   “阿应?”穆雨棠也被闵应这突然的反应给惊了一下。   “你先下去吧”穆雨棠看闵应默不作声的又翻看起手里的书,只得回头摆了摆手,让乐湛先退了下去。   “阿应”   “啊?”   穆雨棠又唤了一声,闵应这才回过神来。   “你看,这本书上每一页的图案应该都代表着一个字”闵应指着每个页眉上的图案道。   “可是每一页上有这么多的字,你怎么知道是哪一个?”穆雨棠指着那整整一篇的字,有些不确定的道。   “我刚刚已经试了一下,应该是每页的最末一个字。”   “而且这雕花的图案,按其上面的顺序连起来,能串联成一句话”闵应指着碎瓷上的图案,又一边比对着那本杂记上的每一页最末的一个字。   “清、丰、二、十、年、七、月、滦、河、小、别、村、大、坝、十、三、万、两、白、银”穆雨棠随着闵应的方法,试着读下来。   “清丰二十一年冬月,上岭郡,二十万两白银”   “清丰二十三年……”   穆雨棠越往下念,越感到心惊肉跳。   旁边一直听着的闵应,此时面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好了,雨棠,不用念了”这大概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了。   他早就暗中观察过,广陵知府的卧房,整洁有序的很。   而且他通过知府夫人的描述,知晓那知府不论公务还是私下里,都是位极为有条理之人。   他喜欢将明日要做的事,或者已完成和未完成的事记录在一本小册上。   他既然有这样的习惯,想必也会有很大的可能记录些别的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事。   比如说,这些贪墨下来的银子的数目,去向,来历。   他应该还有一本世人所不知的私册。   就算没有这么全面,肯定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但是闵应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甚至阴差阳错的将东西带回来了。   那本私册却一直也未找到。   还真是灯下黑,东西就在眼前放着了,都未发现。   “我们先将这些东西抄录下来”   闵应走到桌案前,捡了支沾饱墨的毛笔。   “你念,我写,记住不要用手直接去碰那碎瓷”   碎瓷边缘锐利,若是划伤扎伤她,闵应还不如自己来。   “好”穆雨棠弯下腰,继续辨认比对着桌上的瓷片。   ……   ‘哗啦啦’,是门上的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荣王与两名侍从齐齐往门口望去。   “你,出来”老六指着荣王,脸上带着一贯的不耐烦。   “王爷……”   “你要带我们王爷去哪儿?”   两名侍从挣扎着想要护在荣王的身前,但都被老六一手一个的给推开了。   “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给老子消停点!”老六的手上力气虽然不小,但是却收放自如的很。   两名侍从也只是撞到墙角又滑了下去。   并未受多么重的伤。   “走吧,王爷”老六抱着膀子,冷眼斜睨着荣王。   嘴角的竹签子就算说话,也未曾拿下来过。   荣王深深的叹了口气,给那俩还要愤愤起身阻拦的侍从摇了摇头。   站起身,脚下步子有些虚浮的往门口走去。   “这里”老六在后面跟着,并没有给荣王的手上绑绳索。   老六知道,不说这这地方守卫森严的很,他跑不出去。   就算是没有守卫,以那软筋散的余威,荣王如今也跑不出几丈远去。   “坐”   还是那日他们刚被掳来时的那间小厅。   那名中年男子头目还是坐在主位下手的地方,并没有坐在中央的主位上。   荣王爷没有推拒,脸上带着淡然的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下去吧”那头目向着老六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先下去。   “是”   老六对这个男子倒是少见的恭顺。   “在下祁连,乃是落水寨的寨主”那男子亲自倒了杯茶,递给荣王。   “嗯”荣王接过茶水,平静的抿了一口。   脸上并没有祁连想像中的惊惧不定。   反正也无法反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是荣王的想法。   “哈哈,看来传言就是传言,依在下看来,荣王殿下也没有他们传的那样昏聩无能嘛。”   祁连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牛饮下去,畅快的叹了口气。   “没有,他们所言不差,本王确实是平庸无能之辈。如今有的这些,也不过是仰仗着本王有位好皇兄罢了。”   荣王这番话,倒是他的心里话。   他皇兄从小就是中有丘壑之人。   他不如他皇兄,他一直清楚。   荣王承认自己的平庸。   “其实此次将王爷请来,也不为它事”祁连顿了顿,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笑。   “就是想向王爷借些粮”   “借粮?”荣王挺直了身子,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你们要造反?”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收藏的小可爱们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咩,喵喵喵(乖巧jpg)   ☆、第四十九章(捉虫)   “造反?”祁连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   “这哪是我们小小山贼敢肖想的事?”   “这朝廷的粮食你们都敢借,还将本王掳来?”这不是明摆着和皇上和朝廷作对吗?   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荣王的脸上一副早就认定了、看透了的模样。   “好吧,既然如此,也不瞒王爷所说,其实我们落水寨的众人,原本也是老实本分的土里刨食的农户百姓”   “但就是因为这场洪水,我们无家可归,只能选择在这栖脉山上落草为寇。别跟我讲什么国家大义,我的一众兄弟和他们的家小都只是想吃饱饭,就只有这点念想而已。”祁连本来还咬着牙否认,但是说到到最后,满脸的怒色已经掩盖不住。   “终于肯承认了?大丈夫敢做敢认,这不正是你们常说的江湖义气吗?”荣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竟然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反民。   “这天灾人祸非人力所能控制,朝廷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尽力救灾,赈灾。”荣王顿了顿,接着道,“再者说,这赈灾粮早就发放下去了,维持温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赈灾粮是他亲自监督发放下去的,绝对不会有短缺。   “不会有短缺?”祁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若是赈灾粮未曾短缺,我和我一众兄弟还以至于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来此处?”   “你祖籍广陵何处?”   “王爷不必管这些,我就想问,这粮,到底能不能借?”   祁连一副好脾气已经快被磨没了的模样。   他眼前浮现的全是他的妻儿在洪水中被混浊暗黄的水浪卷走,他站在岸边无力嘶吼的情景。   此事一直是他心头一根无法拔除的刺。   “本王绝对不会答应你这无理的要求,不说这朝廷的赈灾粮已经发放下去了。就是还有,朝廷的赈灾粮怎么能随便借给你们这群乱民处置。”荣王一只手指着祁连,脸上头一次这样满含坚定。   “我们要的不是赈灾粮,我们也是穷苦出身,怎么会去跟同受过苦的灾民抢那口吃的。”祁连平复了一下,脸上已经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不迫。   “那你们要什么?”这些人不是跟他要粮吗?怎么又突然变了卦。荣王有些惊讶。   “我们不要赈灾粮,我们要漕粮”   听到这话,本来缓和了几分的气氛又骤降至了冰点。   “漕粮粮仓本王并没有权利开启,此事本王无能为力”荣王敛了敛神色,错开了祁连打量的眼神。   “王爷这就说笑了,此事怕也就王爷能办到了”祁连不阴不阳的笑着道。   “我们既然将您请来,肯定是知道您能办得到才请的”添了杯茶,祁连接着道。   “我们可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你们……?”   荣王惊骇的转脸看向祁连。   此次赈灾,恰巧赶上北边战事。   这粮草都紧着北边。   所以皇上刚开始的意思,直接赐给荣王一道圣旨。   命他到受灾不严重的临近的州府,将漕粮先调度过来,用于赈灾。   可是赶巧的是,这北边的战事彻底告捷,准备往北押运的粮草也用不上了。   这粮草直接随着荣王到了广陵,所以这调借漕粮的圣旨也未用上。   但是皇上还是让他带着圣旨到了广陵,以备这批粮草不够。   可是此事除了他与皇上,就无第三个人知道了,这怎么会?   怎么会让这群人知道?   不对,他好像还将此事跟闵应提过一嘴。   不会,他的应儿又不认识这群反民。   绝对不会是他。   “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本王都不知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荣王还欲与他打马虎眼。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法子,王爷也不用知道。”祁连经过刚刚之后,这耐心变得出奇的好。   “你们不是普通的山野村民”普通的山野村民怎能有如此好的身手,就像老六光头他们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庄稼汉子。   还有这个祁连,他虽然总是想表现出一副粗俗山贼的模样。   但是观其言谈举止,却有理有据,懂得进退的很。   丝毫没有给荣王他一种蠢笨愚昧的感觉。   “我们就是一群被逼无奈的农户,既然荣王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祁连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荣王还是先想想明白,到底帮不帮我们这个忙。毕竟您被我们带走之时我们的人手脚干净利落的很。并未引人注意。所以……”   祁连的言下之意,是提醒荣王,莫看不清眼下的形势。   “你们以为自己做的干净,可是须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荣王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的很,但是表面上气势还是做的很足。   荣王心中一直抱着念头,闵应定会找到他。   就是这样没来由的有信心。   这些年来,不论是在学业上,还是为人处世上,闵应俱都表现的越来越出色。   荣王已经越来越坚定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闵应的出色不肖荣王他自己,反倒是与他当年的皇兄有几分的相像。   这些年因着闵应的出色,皇上也会时不时的在朝堂上或者私下里赞赏上其几句。   这件事一直让荣王心里大为受用。   “看来王爷还是嘴硬的很,来人呐,带王爷下去清醒清醒。”祁连朝着门口喊道。   “你莫要猖狂,本王劝你,还是早些回头,还能落个好些的结果,不然……”荣王还未说完,就被闻声入内的老六,像抓小鸡崽子似的给抓了出去。   “秃子——”祁连又慢慢啜饮了杯茶,等到已经完全听不到荣王他们的脚步声时,才高声开口道。   “将信给主子送去,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主子手里。”   此时的祁连脸上毫无刚刚对待荣王时的山贼作派。   “是”秃子一点头,脑袋后的后槽肉一哆嗦。   对待祁连,他收起了一贯的混不吝。   “还有,告诉我们的人,可以行动了。”   ……   闵行参照那本《广陵杂记》,将碎瓷片上的东西都译了出来。   一边整理,他的心也在那突突的狂跳。   这次可算逮到大蛀虫了,可惜的就是,人已经横死。   没法让他服诛,以谢民愤了。   将那本册子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闵应将穆雨棠送回了穆府。   “今日去栖脉山”闵应看到穆家后巷的朱门慢慢合起,他脸上渐渐带上了一抹凝重。   他父王还未找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已经到了广陵,命禁军全力配合闵应。   定要尽快的将荣王救回来。   栖脉山上,闵应已经派人去查探过几次,但一直一无所获。   可是闵应却一直觉得,这山上一定有什么猫腻。   他定要亲自去查探一番。   ……   “小姐”腊梅看到一身男装的穆雨棠与尔竹,赶紧上前将她们拦住。   “三小姐在前面小厅里等着您呢。”   若是从这条路上走,恰巧就能碰见。   穆雨棠闻言,直接顺着一旁的小径去了尔竹的卧房。   尔竹的卧房里常备着穆雨棠的一套衣裳,就是为了应对此刻的情况。   “大姐姐终于来了”穆雨柠看到面色红润的穆雨棠,高兴的起身,上前迎道。   “嗯,刚刚有些账面上的事未算清楚,在书房多忙了一会儿。”   穆雨棠脸上毫无撒谎的不自然?   “如今家里多亏大姐姐操劳,真是辛苦的紧”’   穆雨柠将桌上刚倒好的茶递了过去。   “这些事让玉兰去做就行,怎么能劳烦妹妹?”   穆雨棠说着,抬头看了一直站在穆雨柠身后的玉兰一眼。   看到她点了点头,穆雨棠才抿了口手中的茶。   “三妹妹如今来,不知所为何事?”   “其实不瞒姐姐”穆雨柠叹了口气,道。   “就是……”   “你的意思是,想要退亲?”   惊讶的抬头望了一眼。   穆雨棠脸上终于开始正色起来。   ☆、第五十章(捉虫)   第50章   穆雨柠的亲事是穆宏伯在世时,亲自定下的。   对方正是广陵知府,林家的小儿子。   虽是姨娘所出的庶子,但是因为他自幼聪颖,一直颇得林知府的喜爱。   但是那林家小公子年纪要比穆雨柠小上两岁。   穆雨柠今年才十一岁,那位林知府家的小公子也就九岁。   “为何?”那门亲事穆雨棠也是知道的。   听说当初是闻人氏,也就是五姨娘极力促成的。   “我娘是中意这门亲事不假,但是我却是一直抗拒的很的。”穆雨柠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手里的帕子攥紧了又松开。   上面的牡丹花已经褶皱不堪。   “只听说那广陵知府的小儿子性格暴戾,房里伺候的丫环仆役近每三个月就要换上一批新的。”   “为何?”穆雨棠不解的问道。   “他只要一心气不顺,对丫环下人就要动辄打骂。”仿佛是看到了那些丫环下人们非死即伤的凄惨模样。   穆雨柠一直挂着笑的小脸上满是苍白,额头上的冷汗也是止不住的往外冒。   “三妹妹莫怕,先用些茶,压压惊”穆雨棠上前轻轻拍了拍穆雨柠的肩膀,用帕子给她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穆雨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而且如果单单听到这些就吓的这番模样的话,未免也有些太过失真。   “并非传言,我的奶嬷嬷,她娘家有个表侄就在那林家小公子房里当差。就因为打翻了一盏茶,就被那林知府家的小公子命人用那滚烫的沸水从嗓子眼儿直接灌了进去,被抬回家没几日就去了。”   这直接往嗓子眼儿里灌沸水,这腹内多半也是被烫熟了。   若是真的,这林家的小公子长大之后怕也是个害人的祸害。   穆雨柠紧紧握着穆雨棠的手。   没想道她身形虽然看着瘦弱,但是这力气却不小。   将穆雨棠的手捏的生疼。   “不说如今我们姐妹需为父亲守孝三年,就是如今林知府也已经身遭不测……”   穆雨棠的言下之意是提醒她。   这林家一时半会儿也无暇顾及这门亲事。   让穆雨柠暂时先将心放回肚子里。   “还望大姐姐见谅,”穆雨柠不好意思的接过帕子。   拭了拭额角又冒出来的汗珠。   “如今虽说这穆府的大小庶务都由我管着,但是你这婚事毕竟是父亲在是在世时给你定下的。”顿了顿,穆雨棠接着道,“具体要如何做,还是得仔细思量好了再说。”   穆雨棠并未一口应下,将此事说死。   这件事她不能只听穆雨柠的一面之词。   “可是大姐姐……”   穆雨柠还欲开口,但是看到穆雨棠的神色,识趣的闭上了口。   “我忙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乏累了,就不送妹妹了。”   穆雨棠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打扰大姐姐休息了,柠儿就先告辞了”穆雨柠眼睛红着,但还是识趣的告辞道。   仿佛穆雨棠未答应她,让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嗯,妹妹慢走。玉兰,去代我送送三小姐”   没有理会她那些的小心思。   看到她们出了院门。   穆雨棠才扶着额头,一副疲倦到极致的模样。   她今日的确是累了。   在闵应那里帮忙帮了将近一整日的时间。   如今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其他的事。   不过她脑子还是清醒的很,穆雨柠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林家公子那暴虐性子才要退亲。   毕竟他们回广陵已经四年有余。   若是能发现早就发现了,还用等到如今才知道那林家公子的性子?   怕还是因为林知府突然身故,林小公子又没有个功名在身。   三姨娘母女想要再寻摸个金龟婿罢了。   穆雨棠叹了口气,脸上的无奈之色也不屑掩藏了。   她何尝不知道五姨娘与穆雨柠的这点子小心思。   可是她们却没想过。   如今她爹穆宏伯死了,穆家嫡系子弟已经无人在朝为官。   就算朝中还有零星几位旁系子弟,也与穆雨棠她们并不亲近。   五姨娘竟然还这样目光短浅。   她就没想过,她们母女俩在嫌弃人家时,人家林家人说不准也在挑剔她。   算了,不管这些了。   穆雨棠回房将头上的首饰摘下,这些都是事先在尔竹房里放着的。   “小姐小姐,不好了,三姨娘动了胎气,如今已经昏迷了”   尔竹敲了敲门,听到穆雨棠应声让进之后,立即推门进去,脸上还带着几丝慌乱。   “什么?”穆雨棠放下手里的首饰,幸好这头发还未拆。   “拿上我的药箱,将我的银针也带上。”   吩咐完毕,穆雨棠立即起身往三姨娘的院子那儿疾步走去。   “怎么回事?”穆雨棠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急的正在满屋里乱窜的二小姐穆雨兰。   “我娘今日早上时还未见有什么异常,就是晌午用过午膳之后,才开始显现如今的症状。”穆雨兰见来人是穆雨棠,边将人往里带,边一路上解释道。   “午膳用的什么?”   穆雨棠的步子并没有因为说话而放松半步。   “午膳用的是……”   穆雨兰努力的回忆着。   “好了,等会我出来再说吧。”穆雨棠打住她的话从一旁的尔竹手里将药箱打开。   三姨娘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你先退后些,莫妨碍我施针”穆雨棠回头瞪了一眼,穆雨兰虽然脸上的担心还露在脸上,但还是听话的往后退了几步。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穆雨棠才松了口气出来。   她低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发抖的手,甩了甩胳膊,才感觉好了一些。   “多谢你”穆雨兰进去反复确认她娘真的无事,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出来道谢。   “五姨娘并未中毒,也不像是受了外伤,反而像是受了严重的惊吓。”穆雨棠回忆起刚刚手下的脉象。   “受惊?”   “对”点了点头,穆雨棠相信自己不会诊错。   “你来回禀,三姨娘今日可见过什么人或物,受到过什么惊吓?”穆雨棠见穆雨兰一副茫然的模样,也不指望她了,而是直接望向三姨娘的贴身丫鬟。   “禀大小姐,三姨娘今日一直在院子里,并未见过什么人”那丫鬟见自己主子这番模样也是着急。   “不过今日早上伺候三姨娘起床之前,三姨娘突然从床上坐起,身上的中衣都让汗给浸湿透了。”   “难不成是做噩梦了?”穆雨兰也在一旁着急的插言道。   “我看不像”穆雨棠摇了摇头,但是却又说不出其他的缘由。   这边穆家,穆雨棠正在忙着三姨娘母子的事。   而那边已经出发前往栖脉山的闵应,这一路上也颇不顺利。   “擦干净”闵应将手里的关刀扔给乐湛,自己走到路旁的小溪里清洗着手上的血渍。   “哎!”乐湛伸出双臂费力的接过。   “这是第几批了?”闵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处理后续的十几名禁军精锐。   “第三批”乐湛努力的扶着手里的关刀,回道。   “这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刺客。”这群人身手个个不俗,绝非段时间内可以达到。   若不是闵应他们人多势众,这一路上的胜负,只怕还是个未知数呢。   “稍作休整,继续前进”乐湛看了眼闵应,看他轻轻点头。   才回头向着下面的人吩咐道。   “老大,闵应已经到山脚下了”秃子满脸冒着油光,略有些兴奋的道。   “他们怕是不好找到这里,你派人去继续为他们引引路”   祁连笑了笑,语气甚是平静的道。   ☆、第五十一章   “世子,上一次来寻穆大小姐的时候也未发觉,这山上竟然有如此多的竹子。”乐湛松开手里弯着的青竹任其弹回,抹了把头上的汗。   没想到山这边,竟然有片这么大的竹林。   乐湛只感觉入目之处,全是青翠之色。   “上次我们主要精力都放在在寻人上,哪里会注意这山上种的什么树。”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笋叶,闵应边放在眼前端详着,边回道。   这笋叶上也有黑点。   且其纹理形态与叶片大小,也与上次闵应他们在城郊槐树林里捡到的干笋叶子一般无二。   就是这里了,闵应将那笋叶松开,任它随风落下。   “让我们的人搜查时小心一些,免得打草惊蛇。”   闵应背着手,面对着幽谧竹林,一阵清风迎面吹来,轻轻拂起他额角的几缕长发。   他微微眯起双眼,一旁的乐湛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世子——世子”   远处的叫喊声,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世子,应该是有新的发现了”乐湛有些激动的回头看向闵应。   “走”闵应只留下一字,就快速的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去。   “世子您看。”   今日随闵应他们一起来的算是禁军的二把手,禁军副统领何涛。   “这是……”乐湛看着地上深深的车辙印,这印迹旁边还有几片看着干燥一些的笋叶。   “看着车辙印记的深度,车上怎么也得有三至四名中年男子。”率先发现这车辙印的何涛道又用手丈量了一下。   没错,差不了多少。   “难道是王爷他们?”乐湛惊喜的猜测道。   “这两条车辙印从这片竹林中穿过,在下已经派下属沿着这车辙印提前往前探路去了。”   何涛的脸上也带了些许的激动。   这荣王爷已经失踪了多日,京城那边皇上皇上得到消息后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圣旨,命他们禁军全力协助荣王世子寻找荣王。   如今终于有了线索,他们不可能不激动。   “嗯,我们也去”闵应命几人跟他们一起沿着车辙印往前探去。   其余的人继续在外围寻找其他的线索。   虽说找到这样一条线索,大家都高兴的很。   但是闵应却眉头微皱,他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里怎么会有个寨子?”乐湛惊讶的指着前面依山而建且简陋至极的寨子道。   “什么意思?”   上次寻找穆雨棠时,何涛没有参与,所以这栖脉山,他也只是第一次来。   可是先前也派人来探查搜寻过,并未有人回去禀报说此处有个寨子。   难不成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发信号,让我们的人都过来。”   闵应沉吟了片刻,看向两人吩咐道。   ……   “头儿,他们已经找到咱寨门了。”秃子站在祁连的身后,一双三角吊梢眼胖的只剩两条□□。   “他们一旦有所行动,就立即放出消息去,说要荣王爷囫囵的出寨子可以,但是要准备好三万石的粮食。”祁连说这三万石粮食的时候,眼睛都未眨一下。   “可是头儿,主子不是让我们跟他要漕粮吗?”秃子挠了挠锃光瓦亮的脑袋,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觉得,普通粮食,三万石,闵应他能拿的出?”最后还不是得打那漕粮的主意。   祁连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   “世子,里面有人出来了”乐湛指着从那寨门里出来的男子道。   “寻个隐秘的地方……”   “杀了?”乐湛略带激动的接着道。   “杀什么杀?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要活的。”死的能问出什么来,闵应苦笑不得的斥道。   乐湛咧了咧嘴,讪笑了两声,转身下去布置去。   乐湛带了几人,尾随着那男子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确定他再无其他同伴之后。   “上”   乐湛的脸上一改往日的呆愣,多了几分的凌厉。   那男子觉察出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你、你们要干什么?”那男子看起来面黄肌瘦的,身上并无二两肉。   并没有费多少的力气,就被乐湛等人钳制住。   “把嘴堵上”乐湛见他还欲喊叫,幸亏他们早有准备。   “唔唔”那人手脚都被束缚住,嘴上也被堵住,只挣扎了一会儿,就老实了下来。   “你若是喊一声,我就砍你一只手脚,你要思量清楚的好”乐湛趁热打铁的威胁道。   “……”那人惊恐的往回缩了缩,不住的点着头。   “等会儿我有什么话问你,你若是不据实回答,我直接砍掉一双手脚”乐湛说着,还拿出腰间的刀往那男子身上比划了比划。   “这样比较快些”   吓的那男子不住的点头,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将刀收起,但乐湛脸上的威胁之色未收起。   还是大刀好使,他在心里喃喃道。   自从见识到闵应每次耍着那把关刀将人打退的威风场面,乐湛如今也习惯随身在腰间挂着一把刀。   按他那话说,关键时候,还是这刀砍起人来实在。而且还能镇的住场子。   “好了,带到一边,我去请世子过来”   “世子,可以了”乐湛恭敬的上前回话。   “劳烦何统领”这里总得有人在这里守着。   ……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无需紧张。”闵应看那男子满脸冷汗,眼神躲闪。   定是乐湛那臭小子又乱吓唬人了。   “不过你若是不说实话,他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都将会成为现实。”闵应指着在一旁站着的乐湛道。   脸上挂着温和的表情,单看脸,丝毫让人猜不出来他这是威胁的话。   但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只见那男子身子抖如筛糠,不住的点着头。   嘴里也呜呜的叫着,不用想也知道应该也是求饶之类的话。   “给他拿开嘴里塞的东西”   乐湛闻声上前瞪了那名男子一眼。   帮他将嘴里的东西拿开。   “说吧,你们寨子什么路数?”闵应看了看渐渐阴下来的天色,语气甚是平静。   问的那男子一时有些呆愣。   “我知道我父王在你们寨子里,你们要什么就直说”闵应也没有给他留下仔细思考的机会,直接将话抛过去。   “我们寨主说,让你拿三万石的粮食来换”那男子完全被闵应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压住,说话时底气都有些不足。   “三万石?本世子有那个粮食给,你们吃的完吗?”闵应说话完全不按套路,把那男子先前打好的腹稿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这世子说的话跟出来之前秃子大哥教他的不一样啊,这让他怎么回?   “继续说,还要啥?”闵应脸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额……不要别的了”那男子张了好几次嘴,最终只蹦出来了这干巴巴的几个字。   “嗯,正好我们王府的私产多,调集这几万石粮食还是小意思的”闵应一副你怎么就要这么点东西!真让我失望的模样,让那男子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咙里。   这……这是在鄙夷他们见识少,要的这点东西人家世子都没看在眼里吗?   “好了,既然这样,你就回去禀报你们寨主,只要能保证我父王的安全,咱们一手交粮,一手交人。”   闵应说完,回头看了一样乐湛,乐湛会意,脸上的凌厉收起了几分。   “我们世子也知道你们不容易,要是能吃饱饭,谁还能冒着被朝廷杀头的风险来落草为寇呢。如今这样,这粮食也算是我们世子私人赈济你们山寨的。我们断不会上报朝廷,派兵来剿灭你们,你们就在寨子里安安稳稳的过些男耕女织的日子。”   乐湛说的时候,满脸的恳切真诚,那男子都快忘了眼前的少年是刚刚扬言要剁他手脚的人了。   那男子闻罢,脸上也浮现出向往的神情。   他心里已经有些松动。   他本来就是因为在老家吃不饱饭,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才选择来这栖脉山上落草为寇。   如今乐湛所描述的情景,不就是他一直向往的吗?   他相信也是寨子里大多数兄弟所向往的。   “谢谢世子慷慨”那男子手脚都被束缚住,但还是恭敬的颔首谢道。   “不用谢,你们都是大梁的子民,本世子虽只是区区世子之身,但力所能及之处还是希望能帮到你们。”   闵应又看了乐湛一眼,点了点头。   乐湛会意,上前帮那男子松了绑。   “大哥怎样称呼?”乐湛边接着绳子,边套着近乎。   “当不起,当不起大人的一声大哥,小的贱名吴大牛。”吴大牛听见乐湛称他大哥,赶忙摆手道。   “大牛哥,我思量着,你若是回去,你们寨主听说我闷世子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他那三万石粮食的条件,怕会贪心又起,想要狮子大开口。”   “这……”听到乐湛的话,吴大牛的脸上有些茫然。   “我们世子爷也不是泥捏的菩萨,若是你们寨主太过过分,说不定就直接向皇上请旨,派人来剿灭了寨子,到时候大哥的前程可就未卜了。”   看到吴大牛的脸上起了纠结。乐湛再接再厉道。   “我的意思是,若是大牛哥以后还想脱了匪籍,让以后的子子孙孙能抬起头来做人,您就这样做……”   闵应冷眼看着他俩对话,嘴角扬起的弧度一直未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今日请到了我们著名男神,柿子爷,接受采访。   记者:请问柿子爷家里有矿吗?三万石粮食说送就送。   柿子爷:没矿,承包了个鱼塘(冷漠脸jpg)   ps:发现最近评论越来越少,小可爱们还在吗?_(:з」∠)_   ☆、第五十二章   “寨主,消息已经送过去了”秃子恭敬的躬着身子。   “可答应了?”祁连将手里捏着的一小撮茶叶放进紫砂壶中。   “答应了,但是听我们派去传话的人的意思,对方答应的挺勉强。”   “答应了?不对,看来是我们要的少了”这样一来,那闵应若是不将主意打到漕粮上怎么办?   “明日你让我们的人再去一趟,跟他说明。我们只是试了试他荣王世子的孝心。我们其实要的是五万石。”祁连本来想伸四根手指,但是想了想还是将整个手掌伸了出来。   “寨主,会不会有点多?”秃子一听这数量,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上山为匪之前也就是个江湖上的二混子,虽然靠着还不错的身手做过几票大的。   但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啊,这粮食直接按万石来算。   “你知道什么,按我说的做就行了。”祁连从小泥炉上提下一壶开水,头也未抬的呵斥道。   “是”那秃子虽然被堵了话,但是态度还是谦逊恭敬的很。   ……   第二日   “记清楚我刚刚的话,见到荣王世子,就那样说。”秃子面前站着的正是刚从闵应那回来的吴大牛。   “是是”吴大牛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嗯,寨主吩咐的差事就是头等大事。行了,你即刻启身前去吧。”秃子吩咐完,就放心的回屋喝酒去了。   山下镇子花楼里的那个小娘皮不错,但是最近寨子戒严,他已经好久没去光顾生意了。不知道有没有将他这个主顾给忘了。   做完这单大的,他们兄弟几个也能下山去快活快活。   想到这,秃子摸着下巴,吸溜了两声口水笑着往自己屋里走去。   “呸——”   看到秃子肥硕的身影渐渐走远,吴大牛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真的让那世子身边的小兄弟说对了,他们寨主真的是要狮子大开口。   人家世子爷都答应将这三万石粮食拿出来了,他们寨主竟然还要讨价还价。   人家可是皇亲贵胄,若是惹急了。   真像那乐小兄弟所说的那样,直接让朝廷派兵来剿。   那他们寨子此次可就真是气数已尽了。   他吴大牛虽然在寨子里地位不高,平日里也就干些跑腿的活计。   但是经过乐湛给他的那顿分析之后,他感觉自己真的是不理解这次他们老大所行之事。   他们小小山贼,那就做些打家劫舍的低调买卖就行了。   还跑去劫什么王爷。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行,他与寨子里的众位兄弟虽然接触不长,但也知道他们也是与他一样的苦命人。   他不能让寨主胡来。   惘送了众位兄弟们的性命。   “对了,世子爷,可以去找世子爷。”吴大牛环顾了下四周,又一想,重重怕了下自己的脑袋。   他是听寨主的吩咐出去的。   这理由光明正大的很。   有甚好怕的?   思罢,就从寨子大门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   “你是说,你们寨主又反悔不认了?”闵应的脸上果然带了隐隐的薄怒。   “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本世子来叫阵?”闵应冷笑着,脸上带了几分的狠厉。   “立即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五千人马都上来,直接将那寨子给端了,他真当本世子是那任人揉搓的软柿子不成?”闵应话里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这……”吴大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闵应,想要求情,却又不敢开口,只得求助一旁的乐湛。   “世子爷,依小的看来,此事多半是那寨主贪心不足蛇吞象。”   乐湛点了点头,示意吴大牛稍安勿躁。   接着往下道。   “我看这寨子里应该大多都是像大牛哥这样的老实农户,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你是什么意思?”闵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一旁的大牛也赶忙将目光转向乐湛。   “依小的看来,不若这样。让大牛哥给我们帮个忙,到时候世子爷直接将一些粮食和田地赠给大牛哥。这样不仅可以不用将粮给那贪得无厌的寨主,也不至于在攻寨之时殃及无辜。”   闵应沉着脸思考了一阵,终于在吴大牛灼灼的注视下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好,大牛哥,你今晚回去,你就这样做……”乐湛看到闵应点了头,面上也放松了下来。   将吴大牛送走,教会他怎样在那寨主面前回话,乐湛才回到他们休息的营地。   “世子,我们真的有五千士兵?”乐湛擦了把头上的汗,如今已经深秋了,可是忙活了这一阵儿,还是热出了汗。   “加上你我,应该有五十”   “……”   乐湛咧了咧嘴,他应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   昨日他家世子吹嘘三万石粮食跟路边的野草似的不值钱的时候,他就应该警醒的。   “世子,你说咱们能成功吗?”   乐湛将刚刚从外面篝火上拿下来的烤鸡,放到闵应的跟前。   “嗯,应该差不多”闵应看了看手,想了想还是拿出水囊冲洗了一下。   撕了根鸡腿,闵应递给已经暗暗吞了好几次口水的乐湛。   “世子?”   乐湛虽然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一把接过。   他清楚他家世子的秉性,若是等他虚让一句,他家世子绝对会将那只腿收回去。   “今日表现的不错,教你的那些都没忘。”闵应自己扯了个鸡翅,下嘴之前还表扬了一下乐湛今日的表现。   “嘿嘿,都是世子教的好”乐湛颇不好意思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脑袋。   “嗯,这话说的没错。”闵应吃的优雅,嘴角上一点油都没蹭上。   “……”   “准备好,今晚行动。”闵应将手里的骨头放下,擦了擦手。   是夜,闵应留下两人,看着补给和随时可以与外界报信。   其余的人,包括何涛和闵应,都严阵以待。   闵应要亲自去,让乐湛有些不解,就是些小蟊贼,还用他家世子亲自上阵吗?   但是闵应的一句话,让他很快打消了念头。   就是这群乌合之众,不声不响的,甚至是没有露出什么痕迹的将荣王加上侍卫三人给掳走了。   所以,这寨子里肯定也不乏一些武功高强之辈。   闵应自己去,心里也能踏实点。   听那吴大牛话中透露的意思,他父王应该暂时还无生命危险。   但是肯定会受些皮肉之苦。   “你随我进大帐一趟”闵应这突如其来的吩咐,让乐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准备出发了吗?   片刻,大帐外。   “世子,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乐湛抱拳道。   “嗯”闵应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布谷布谷”   乐湛在寨门外怪叫了几声,寨子的侧门处也传来了几声同样的叫声。   “走”   闵应首当其冲推开侧门的门缝,看到吴大牛站在门口,放心的走了进去。   但刚踏进门口,就被从天而降的渔网给缚了起来。   “世子,走!”闵应回头看了一眼,朝着乐湛疾声道。   乐湛深深的看了一眼闵应,带着他们的人快速的退了出去。   闵应冷眼看着这群草寇,他们大约得有二百多人。   这群人,个个手里拿着兵器。   但是明显能看出,其中一半的人应该也就是拿上兵器装装样子。   就是一副老实巴交农户的模样。   “将这小子带回去” 祁连指着闵应道。   “是”一旁的秃子上前,隔着渔网,将闵应的双臂束紧。   闵应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脸上满是惧怕的表情。   “呦——刚刚不是还大义凛然吗?怎么这么快就怂了?”秃子不屑的看向闵应,手里的劲道更大了些。   他秃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子。   闵应未说话,只是挣扎的力气更小了些。   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   ☆、第五十三章   “你,进去!”秃子将闵应一推,直接将他推到了暗牢内黏湿的地上。   “这……”   在一旁墙角坐着的荣王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站了起来。   荣王身上还有几处前几日受的皮肉伤,咋一活动,疼的脸上呲牙裂嘴的。   “王爷,您慢着点。”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有些费力的扶着荣王。   他们只要这软筋散的药效一过,就会被喂上新的药。   所以这几日来他们只要稍稍一活动,都较平时费上十倍的力气不止。   “都给老子老实待者,管你什么王爷世子的。对了,那位王爷,您那位世子今晚自不量力,已经被我们寨子的众位兄弟给吓回去了,果然是“犬父无虎子啊”秃子的脸上满是鄙夷。   “你……”荣王被平白呛了这几句,有些气结的指着秃子。   “指啥指?再指剁你爪子”秃子有恃无恐的厉声喝道。   他这嚣张的态度直接引燃了两名侍卫的怒火。   眼神像刀子似的朝着秃子飞掠过去。   秃子今日布置时,听寨主话里透露的意思,只要拿到这批粮。   他们就直接翻过栖脉山,从金陵出海,到时候这天高任鸟飞,谁还怕谁?   左右这金广两地刚刚经历大灾,乱的很,他们蒙混过关的可能还是有的。   左右除了那些随便纠集的愚民,他们众位兄弟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有甚好怕的!   ‘嘭——’牢门又被关上。   暗牢里只剩一片静谧。   “起来吧”三人中虽然也就荣王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如今看来,他却是活动最为自如的一个。   他上前扶起闵应,但是在看到闵应抬起的脸时,一下子惊的愣在了那里。   “你怎么……?”还不待他将话问完,胳膊就被闵应反抓住。   “等一会”闵应回头望了望牢门处,确定真的无人之后,才转过身。   “不要声张。”闵应看了看一旁,地上有不少的枯枝烂叶。   他从地上拾起了一小节竹子,用脚将地上的杂物清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荣王迫不及待的上前开口问道。   “我跟随世子爷来营救王爷,不料被这群贼寇给抓住了。”闵应声音不低,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荣王皱起了眉头。   ‘喀’   在说到‘贼寇’二字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树枝断掉的声音。   闵应举起一只手,示意荣王先别说话。   “如今看到王爷并无大碍,小的也就放心了。”闵应并没有丝毫的停顿,接着道。   说完这些,暗牢里便没了动静。   在牢门外竖着耳朵良久的秃子,轻轻啐了一口,往外走去。   ‘父王,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先不要出声,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写下来。’闵应用那根竹子临时充当的竹笔,刷刷在地上写下了这一串的字。   “嗯”荣王看了看牢门处,满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回头示意那两名侍从先别出声。   ‘刚刚这是什么意思?’荣王也找了支竹子梢,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我本想直接来营救父王,但是觉得这座寨子好像有些蹊跷。就想着顺便混进来打探一番。’闵应一直觉的荣王被掳这事有些蹊跷。   但是却一直说不上哪里蹊跷来。   所以白天之时,他才让乐湛教给那个吴大牛一套这样的说辞。   让他装作衷心的模样来向他们寨主投诚,然后晚上再来了这么一出。   闵应已经猜到,他们那寨主其实并不认识他。   因为那吴大牛跟他说,他来之时,他们的寨主连他一张画像都没拿出来过,没让他辨认一番再出来。   只说让他顺着大路走,总会有人来带走他。   他们那个寨主跟已经知晓了闵应他们的动向了一般。   而且他们这一次次要粮,一般山贼寇匪不是应该直接要银子吗?   这粮食容易受潮,招虫。   银子可不一样。   但是他们一直执着于粮食,这就让闵应有些怀疑了。   再加上先前他们在槐树林里寻到的那些干笋叶,和那一路通向山寨的,清晰的车辙印。   事情已经过去多日,那车辙印却还是如同新轧上去的一般。   一切都太不同寻常。   种种线索联系起来,不得不让闵应怀疑。   ‘他们在打漕粮的主意’荣王看完闵应的话,接着在旁边写道。   “原来如此”闵应放下竹梢,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打漕粮的主意,难道是想借着这次大灾,造反?   闵应刚想写下造反两字,可是却又觉得哪里还是不太对劲。   还是有些讲不通的地方。   看来还是要再仔细筹谋一下,再做打算。   闵应思量完毕,在荣王疑惑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金疮药。   他刚刚在荣王靠近的时候,就闻到了荣王身上浓浓的血腥气。   再观如今的荣王,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半点他在京城时的雍容贵气。   毕竟是自己的爹,闵应默不作声的上前,小心的帮他上着药。   荣王顿时感觉百感交集,喉咙处有些哽咽。   他悄悄的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   ……   “你此次做的不错,来人呐,赏”祁连跨坐在大堂主位的下首处,脸上的笑意不减。   “嘿嘿,这小子确实做的不错。”秃子脸上谄媚的笑都能咧到耳后根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谢寨主!”   一旁的秃子见吴大牛还是一脸木讷的模样,直接上前踢了一脚。   “嘿嘿,寨主,这小子就是木的很。”   “好了,让他下去吧。”祁连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这次那荣王世子狼狈逃窜,虽然是他们胜了,可是他们的目的终究还是未达到。   所以接下来,他们得抓点紧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朝廷不会允许他们这样猖狂下去。   说不准何时,这剿灭的大军就要来了。   “明日派人再出寨子一趟,告诉那荣王世子赶紧准备粮食,莫要再耍什么花招。”今晚一见,那传说中治灾赈灾有功神勇盖世,通经晓略的荣王世子也不过如此。   ……   “乐小兄弟,世子还在那儿,我们怎么能退回来呢?”何涛回到营地,越想越不对。   “那是世子的吩咐,我们只需遵从就行。”乐湛脸上带着几分担心。   但还是没有同意何涛回去救闵应的提议。   临出发之前,闵应将他叫进大帐里,与他互换了衣裳。   世子已经计划好这一切,他只需按着世子的吩咐,往下行事就可。   ……   “世子爷——”   深更半夜,闵应并未睡熟,他听到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叫他。   借着小小牢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他望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荣王等人。   他轻声挪到牢门处,用手轻轻敲击了三下牢门旁边的土墙。   过了片刻,这牢门突然被打开。   伸进来一个男人的脑袋,是吴大牛。   “世子爷”   “嘘——”闵应一个侧身闪出了牢门。   将身上最外面的那件衣裳递给吴大牛,闵应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套满是补丁的粗麻短褐,利落的换上。   “我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你将面朝着墙根儿。”闵应努力压低声音嘱咐道。   看到他认真的点了点头,闵应才接过钥匙。   回忆着吴大牛给他描述的这寨子的布局,闵应朝着那寨主的主院行去。   吴大牛好不容易取得那些人的信任,将这牢房门的钥匙给偷来。   他得抓住机会,弄明白这件事的原委。   将他父王救出去容易,但是他还想弄清楚他们费如此大力气的原因。   这种看起来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不会无缘故的做。   那主院的灯已经灭了,闵应在窗外细细听了一会儿。   听到里面规律的呼噜声,他悄悄用小腿上绑的匕首将门闩挑开。   这是?   闵应躲在立柜与墙角交届的暗处,看着桌案上的信件,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眼里飘过一抹凝重。   ☆、第五十四章(捉虫)   太子?   闵应看着这信末尾的小印,‘澈’。   太子表字‘澈见’。   而且这字里行间的行文方式与语气,倒是与太子那跋扈自负的性格颇有些相像。   还有好几封信,俱是有被火漆印过又拆开的痕迹。   闵应借着月光,将那几封信都翻看了一遍。内容都差不多,里面都是关于漕粮之事。   想了想,他将那几封信都揣进了怀里。   另一旁,吴大牛面朝着墙里,正在盼望着闵应早些回来。   可不凑巧的是,秃子此时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钥匙被盗。   正带着两个人往这暗牢里来。   “将门打开”秃子指着那牢门上的锁头,恶狠狠的道。   他这一招不慎,竟然让人给钻了空子。   看来有些人是真的不将他秃子放在眼里。   幸亏还有把备用的在别处放着。   门外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吴大牛的心。   他的手脚抖的厉害,但还是强装淡定的将脸转向墙内侧。   “你,回过头来”吴大牛已经听到身后秃子那恶狠狠的声音。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呵出的热气喷在他的后脖颈上,秃子口里的恶臭一阵一阵向他的鼻尖袭来。   “你又想如何?”荣王从暗处扶着墙缓缓的站起来。   “老子刚刚发现钥匙被偷了,来看看是不是你们捣的鬼。”秃子将注意力转向一旁的荣王。   吴大牛只感觉自己的心刚刚一下被攥紧,如今又一点一点的松开。   “我们人都在,可以让我们安心歇息了吧”荣王疲惫的揉揉额角。   “哼,我猜你们也没那能耐。”秃子冷哼一声,身旁的两名下属也是横眉冷对的看着他们。   “走!”   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秃子猝了一口,往牢门外走去。   “等等,你将脸转过来”秃子临走前突然看到从头至尾,脸一直瞥向墙角的吴大牛。   他刚刚本意就是想让吴大牛转过身子,可是被荣王这一打断,就忘了想要干啥。   如今一转身恰巧又看见。   吴大牛在心里暗想,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   面上的汗跟刚从水里出来似的。   墙壁上他手扶着的那一片已经被其汗水洇湿。   “磨磨蹭蹭,上去将他拉开”秃子揉了揉右眼,照往常,他都睡了几觉了。   “是”两名手下倒是精神的紧,他们上前将吴大牛拉开。   吴大牛,荣王,此时此刻心俱都高高的悬起。   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刚转过脸的吴大牛还未抬头,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闷哼声。   “世……世子?”   “应儿?”   吴大牛与荣王,还有地上的那两名侍卫,看到来人是闵应,俱都睁大了双眼。   ‘扑通’秃子肥硕的身子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的溜圆。   但眼神中的神识已经开始涣散。   这突然的变故,让局面开始急转。   ‘这……’那站在吴大牛身侧的两名山贼有些愣住了。   但是随即,两人相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向闵应冲来。   “等一下”闵应一只手举在两人面前。   那两名山贼下意识的住下步子。   “好了”   闵应将秃子往一旁踢了踢。   这一坨堵在那儿,实在是有些碍手脚。   两人看秃子死了还要这样被侮辱,脸上带着怒气直接冲了过来。   闵应叹了口气,双手同出,一手接住一人的拳头。   顺势往下一扳,折向那两人。   只听‘咔吧’一声,那两名山贼的脸上瞬间发白。   两名山贼刚要哀嚎出声,闵应放开双手里两人的拳头,侧身上前迈了一步,一掌砍到了其中一人的后脖颈上。   当场那人就晕了过去。   剩下一人,边抱着已经被折断的右手,边惊恐的看着闵应的手掌向他眼前袭来,越来越近,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闵应看最后一人也软塌塌的倒了下去,才松了口气。   这一切都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竟然连给那三人呼救的机会都未留下。   “大牛,将信号放出去。”闵应已经大抵将此事摸得差不多,如今也该收尾了。   “父王,走”闵应上前搀住荣王,“你们俩互相搀扶着”,此话是对那俩彼时还浑身绵软无力的侍卫说的。   “嘭——”信号放出,早就在暗处等待良久的乐湛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看到这信号之前,乐湛还在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拦住他家世子。   毕竟闵应先前已经跟他透漏过,这窝山匪的不同寻常之处。   若真是穷凶极恶之徒,闵应再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如今看来计划已经成行,闵应应该是无甚危险了。   “速战速决,留活口”何涛回头又重复了一下指令。   “走”乐湛一挥手,众人推开了原本就只是虚掩着的门。   “怎么回事?”更深露重,祁连出来前还不忘披了件衣裳。   “禀寨主,还不清楚,只知道突然有一阵火光冲天”守门的山贼已经醒来,他摸着酸疼的后脖颈,小心翼翼的回道。   可不能让他们寨主知道他刚刚醒过来。   “报——”   一名身材瘦小的山贼步子急促的奔进祁连的主院。“寨主……”他气喘吁吁的,脸上满是惊恐害怕之色。   “什么事?”祁连不耐烦的问道。   “攻……攻进来了”那人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手指着院外,口中的舌头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是谁攻进来了,把话讲清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六,突然脸色严肃的插言道。   祁连转首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六,并没有责怪他的无礼。   “是,是今晚那些人”那人说话还是断断续续的,那口气还没缓过来。   闵应他们第一次进攻寨子是在太阳刚刚坠下去的时候,如今已经是下半夜,这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但是这黎明前的黑暗,却是一夜之中最为难熬的时辰。   “迎敌”祁连将搭在身上的衣裳穿上,边系着衣带边往院外走去。   他就不信,明明白日里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如今能翻起什么浪花。   闵应已经将荣王带出了暗牢,这里离着寨子大门远的很。   这寨子并无后门。   但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闵应将事先准备好的竹梯从墙角的柴堆里翻找出来,倚在墙上。   “父王,你们随着大牛先走。”这外面有人接应,他们安全了,闵应也能更放开手脚一些。   “可是,你呢?”荣王犹豫的看向闵应。   “我自有办法,父王放心。我只怕他们会再拿捏着你们来挟制我。”看来不直接将话给荣王讲明白,他是不会走的。   若是让他自己琢磨明白,且得给他段时间。   荣王听到闵应这样说,脸上的坚持才开始松懈。   “好,你答应父王,定要平安回来。……想想你母妃”荣王踟躇了半晌,最终还是将话直说了半截。   将自己的担心,一半追加到了周氏身上。   “嗯”闵应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认真。   荣王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往竹梯上迈去。   他清楚闵应,只要是他答应的,定会做到。   将保底的实力展现出来,这群山贼完全不是禁军盘里的菜。   看来还是高估了他们。   这寨子里其中三分之二都是流民,根本没有战力。   剩余的那些人,纵使拼尽了全力,最终胜利的也是闵应他们。   “尽量留活口”此事事关重大,闵应不能轻易处理,还是得上报朝廷,尔后处理。   看着手里的信件,闵应将其收了起来。   若真是太子,那他此次绝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私自屯粮,还是打的漕粮的主意,这是要造反吗?   可如果事情真的这样简单,闵应就不用这样纠结了。   这盘棋,下的真大。   ☆、第五十五章   “说吧,你是谁的人?”闵应坐在山寨集会的小厅里,就大剌剌的坐在首位上。   祁连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但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闵应,一辈子玩鹰,结果让只毛还未长齐的小家雀儿给啄了眼。   “原来你才是闵应。”   语气狠厉,祁连恨不能用眼神将闵应杀死。   “你的幕后之人是太子?”闵应将怀里的信掏出来,甩了甩。   “哼!我不知道什么信”祁连冷哼一声,将脑袋别了过去。   “三皇子?”   “……”   没有回应。   闵应弯了弯嘴角。   “嘴硬?”嗬,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放心,你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但是等到皇上的诏令下来就不一定了。所以你若识相,也能保住条烂命。”   闵应将手里的信一封一封的放到桌上。   “这信上属的是太子的表字,实在是不难猜”闵应脸上带着几分的自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祁连这才将正脸摆过来,面上带了几分的紧张。   演技倒不错。   闵应在心里嗤笑一声。   若是放在现代,绝对是位实力派。   “当然是你与太子秘密谋划漕粮的证据。”   “你胡说”祁连还在狡辩,眼神表情也是很到位。   “胡不胡说,到时候问问太子殿下本人不就知道了”闵应的话让祁连愣在了当场。   闵应是要将他交给太子?   “太子?不,我与他并未有过什么联系”不是应该将他押解回京,当做太子谋反的重要证人交由皇上发落吗?   怎么会直接将他交给太子?   将心里的心思暂时放下,祁连脸上又恢复了死猪不怕开水糖的模样。   交给太子也没事,到时候事情闹大,太子还是得将他交出去。   “若是太子知道有人暗害他,会不会直接将那人点了天灯?”太子虽然为人处事庸碌怯懦,但是论心思阴狠,他倒是不输任何一位皇子。   所谓点天灯,也称之为人油蜡。   将犯人扒光衣裳,裹上麻布,放进油缸里浸上一宿。   待等到天黑之后,将人的头和脚绑到一根木杆上,从脚开始点燃。   这种残酷到有些变态的刑法,大梁朝廷用的极少。   但是据说太子殿下却感兴趣的紧。   前阵子就是因为东宫的一名小太监惹怒了太子,直接被剥了皮。   此事本来压下去也无事,毕竟死的只是个没名没姓的小太监。   但是恰好被三皇子的党羽知道,这事直接捅到了皇上那里。   原本这朝堂上支持太子的大臣与反对的就成五五之势,如今又传出太子性子暴戾。   平庸无能姑且还能忍受,但是这未来的君主若是性子如此暴虐,让他登基,就是在将整个大梁的臣民架在火上炙烤。   所以皇上才会如此生气,将太子申饬了一番还不够,直接将他禁足在了东宫。   这对于一国储君来说,着实有些打脸。   “我不知道这信怎么会出现在寨子里,是你拿来想要借此诬陷那太子的也说不准。”祁连抬起脸,阴险的笑着。   “哦?还能攀扯到我身上,你倒也是厉害。”   闵应继续看着他的表演,仿佛在看一个笑料。   “拉下去,帮着祁寨主清醒一下。”   闵应一直不推崇刑讯逼供,但是如今看来,还是要配合一下人家的演出。   “咱也不点天灯了,乐湛”   “在”外面的那群山贼有何涛处理,他只需跟在闵应身边听其调遣就可。   “找人找些砖石”   “……”   乐湛一听这个,就知道闵应是想干嘛了。   这个刑罚咋看起来没有普通刑法那样血肉模糊,视觉上冲击力那么强。   但是传说中的老虎凳,又岂是那么容易坐的。   直到将砖石找来,祁连的脸上还是一脸的硬气。   “来,将祁寨主扶到这圈椅上”圈椅前面已经放好一只春凳。   咋一坐上去,再将腿搭到春凳上,还是挺舒坦的,单看那祁连的表情就能知道。   “放吧”闵应摩挲着面前长案上的紫砂壶,面上笑的温和。   一块两块,祁连的脸上并未有什么变化。   一口气儿加到六块,祁连的脸上已经开始通红。鬓角处已经开始冒汗。   但他还是强咬着牙未出声。   “看来祁寨主是条真汉子”闵应放下手里小巧的紫砂壶,对那一直怒瞪着他的祁连竖了个大拇指。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祁连刚说完,双腿下又被垫上了两块。   此时他整个人正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呃……”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祁连痛苦的低吟道。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瞧本世子这脑子”闵应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接着道。“我父王身上的伤,这个账也得算吧。”   “拿刀来。”闵应伸着手。   这鞭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只能拿这刀伤来凑活了。   刀是乐湛随身携带的那一柄。   祁连被禁锢在圈椅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闵应在他的双臂上划了深可见骨的两道口子。   “嗯”   闷哼一声,祁连的嘴角已经沁出血。   是他强咬牙忍着,硬生生将嘴唇咬破了。   “再加?”闵应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仿佛在说,这戏差不多就行了。   “我招,我……招”祁连看着闵应的眼神终于软了下来   照祁连的话说,他原是一隐世门派的嫡传弟子,但是到他师傅那一辈上师门就已经开始败落了。   直到传到他手上时,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他为了壮大师门,选择了与前来招揽江湖人士的,太子幕僚合作。   钱财上,太子会全力供应他们门派,但是他们门派内众人却要为太子所用。   此次他带着门派里的众人,在这栖脉山上扎寨,就是为了趁乱掠夺一些赈灾粮。   说这是为了太子年前的造反做准备。   但是谁知广陵府因为闵应的管理有条,后来荣王镇守,与当地知府配合也算默契。   并没有发生他们想象中的混乱。   想要浑水摸鱼,但是这水没浑,他们就只能上去硬抢了。   这是祁连的说辞。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失了往日的油滑,一脸正色的模样,照旁人看来,倒真有几分可信度的样子。   但是闵应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太过惊讶。   这出戏,精彩的部分还没开始呢。   到底是谁在幕后搅乱这广陵的池水,可能很快纠能浮出水面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推测的那样,闵应摇了摇头,并未再深想。   “招完后给他画押”闵应顿了半晌,才挑了挑墨眉道。   从小厅里出来,闵应伸了个懒腰,外面的太阳已经挂的老高。   这一夜没睡,但是他精神头却足的很。   今晚还有个意外收获,这广陵知府和穆宏伯之死,他能确定凶手是谁了。   闵应派人从祁连手下人的口中得知。   祁连的妻女都死在了广陵大水之中,活活被溺死的。   广陵知府林知府也是被溺死在了脸盆中。   而且祁连,他自己也承认了为了让这广陵府更加混乱所做的这一切。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他怕是寻私仇的缘由更大。   将人押解回广陵城,闵应与荣王还未进城,就得到消息。   三皇子回京复命,顺路来看望一下荣王。   这还未进城,三皇子就知道他父王被救的消息。   这可真是……消息灵通呐。   广陵的城门不高,但是远远的,闵应就看到了那个略显瘦小的人影。   “你回来了”   穆雨棠墨染般的及腰长发高高束起,身上穿了身月白色的圆领袍,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更加瘦小。   她脸上带着几分的苍白,眼下的乌青虽然被遮盖了一下,但还是没逃过闵应的双眼。   “等了多久?”闵应不惧手下人戏谑的目光,上前两步,隔开众人打量她的视线。习惯性的弯起嘴角,“晒的脸红彤彤的”   说着举起双手遮在穆雨棠的头顶上,虽然顶不了什么用。   “咳咳,怎么停下了?”   马车里的荣王在里面等了良久,见还不出发,疑惑的扯开车帘。   看着闵应面前那个瘦削的身影,边看着边问向一旁的乐湛,“跟世子说话的是谁?”   “这个……”乐湛一脸为难,他如果说了只怕世子会活剐了他。   “哎?这面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荣王皱起眉头,到底在哪里见过?   “她……是穆家大小姐?”荣王费力的回想了一番,才记起。   可不就是闵应在金陵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吗?   今日换了一身男装,竟然差点没认出来。   他记得他家这小子是跟人小姑娘有婚约的。   “这小子……比本王强”荣王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王爷,您说的啥?”乐湛惶恐的问道,他就怕王爷坏他家公子的好事,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   “没什么”荣王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对了”仿佛又记起了什么,他又将脑袋探出帘外,“下令所有人,不许去打扰世子”   “……”乐湛一张嘴张的老大,脸上满是愕然,他家王爷转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肥了一点??   ☆、第五十六章   第56章   “父王,父王”   “啊?”荣王受了这几日的罪,实在是乏的紧了,竟然靠着车壁睡着了。   猛然被闵应这样一叫醒还有些发懵。   “小姑娘走了?”舒展了下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荣王随意的开口问道。   “父王说笑,哪里有什么姑娘。已经到了,三皇子还在里面等着”闵应笑着将荣王搀扶下马车,但是一旁的乐湛明显的能看到他家世子脸上的笑,好像带着几分的心虚。   闵应他们住的的地方是广陵林知府私人的一所别院。   从救灾伊始,闵应就住在这里。   是所二进的院子,也不算大。   人多了会显的有些逼仄。   所以禁卫军进城之后,直接将人押到了大牢。   除了留下守卫的,其余都回了禁军临时搭建的营房。   至于那伙山贼,除了那些毫无战力的农户等人,被闵应派去帮忙修筑堤坝,剩下的俱都被押回了广陵城。   本来已经被大水淹过的府城大牢也派上了用场。   如今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皇叔,你与阿应可算是回来了,身子可还安好?听说皇叔受了些伤”三皇子本来是坐在花厅里等人,但是在听到闵应他们回来之后。   直接奔到了二门外来迎接。   “有劳三皇子,本王身子还好,有些皮肉伤。也不碍事。就是疲乏的紧。”   荣王说的是实话,他年纪不比闵应他们这些小年轻,如今已经感到眼皮重的很。   “那皇叔先去休息吧”三皇子一脸关怀的模样,比闵应这个亲儿子都亲。   “父王先去休息吧,三皇子这儿有应儿就行”闵应也催促着。   荣王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有些话的弦外之意他也听不懂。   而且他身上的上只用了金疮药,还是得让大夫看一下,好好上药休息一下。   “好。你们说话,我先回房了。”荣王本来就是个架不住劝的主儿,三言两语就被劝回了房。   对于自己被抓,和那伙山贼之事,荣王丝毫没有操心的意思。   有儿万事足,有依有靠的感觉就是好。   更何况自家儿子智勇双全。   ……   “三皇子,请坐”闵应指了指三皇子身后的座位,语气客气的道。   “好”三皇子也不客套,又坐了回去。   “三皇子是准备回京了?”闵应也找了个离着三皇子不远的座位坐下。   “这时疫之事已经差不多控制,大多数的病患已经开始痊愈,但是也有个别严重不治者。”三皇子抿了抿嘴,脸上带了几分的放松,“本王也可以回京与父皇复命了。”   “可是……”三皇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闵应一眼就看出了他下句想要说什么。   “这药方的事,不知道当日那位小兄弟是何方人士?”说话时,三皇子一脸赤城,“若是太医院有她那样的人才就好了”   “他只是个游方郎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束缚。若是让她去太医院中规中矩的按时点卯,怕是会要了她的半条命”   ,闵应都能想象到穆雨棠身着一身宽大的医袍,在太医院哭丧着脸捣药的模样。   还……有点可爱。   “阿应,阿应?”三皇子看闵应脸上的笑是从未有过的,有些疑惑的开口,但是无奈闵应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三皇子在说什么。   “啊?”闵应感受到身侧的拉扯,才回过神来。   先瞪了一眼拉他的乐湛,又笑着回过头看向三皇子,“所以说微臣可能也找不到她。”   “哦,如此啊,如此也罢”三皇子长舒了一口气,而且脸上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什么意思?闵应皱起眉头。   看三皇子的这样,怎么像还有些庆幸的模样。   看来三皇子还有事瞒着他。   难道跟雨棠有关?   闵应危险的眯起眼睛。   两个人各怀心思,聊了几句,三皇子也准备告辞。   如今广陵的水路已经差不多全部通畅,走水路回京,也能快些。   “三皇子,闵应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闵应将三皇子送到门口,突然止步,问道。   “何事?”   外传,三皇子为人一直谦逊有礼,此时也是一样,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一脸温润的模样。   “祁连”从闵应嘴里出来的只有这两个字。   三皇子以为闵应还会接着说下去,还在等着,可是见闵应久久未再开腔,脸上露出了疑惑。   “这‘祁连’是谁?还是什么山的名字?”三皇子满脸的迷茫之色。   “哦,就是座山的名字,就在金陵附近,还以为三皇子去过,既然没听说过就算了”闵应浑不在意的道。   “山?”还是金陵附近的山。   三皇子回忆了一番,金陵附近大大小小的土包不少。   当地人都会称其为山。   “那无事,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闵应他们得等荣王伤养一下,这广陵城新上任的知府前来接洽之后才能走。   毕竟不能让偌大的一个广陵府群龙无首。   “三皇子一路顺风”闵应抱起拳头,他还是习惯行武礼,率性洒脱些。   “好”三皇子也学着闵应抱起拳头,脸上温和的笑一直挂着。   “世子,刚刚小的打听过了。那温六小姐已经提前回京了。”乐湛走到闵应跟前时,闵应正一脸疑惑的望着,那已经远去的三皇子的马车。   他刚刚的表现,怎么有些出乎闵应的意料。   看他的神色,好像真的是没有听过这两个字的样子。   但是,山匪那件事,若是让明眼人一看,便是有人在陷害太子。   毕竟在信的末尾署上自己的表字,这和昭告天下了有什么分别。   太子虽然平庸无能,但是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蠢笨如猪的事。   此事一出,舆论必定指向三皇子。   毕竟明里暗里,三皇子与太子的争斗就一直未停歇过,   所以众人怀疑的第一人,必定是三皇子。   “难道是二皇子?”闵应摇了摇头,虽然也不能排除,但是此事是二皇子所为的可能性还是小些。   毕竟他母妃身份低微,二皇子身子残疾又一直不得皇上的宠。   宫里捧高踩低的奴才多的是。   可怜二皇子身为一介皇子,有时却连饭都吃不饱。   如今年纪大了,分府出宫了才终于好过些。   但毕竟底蕴薄,等他搅起浪花,可能还是有些日子可等。   闵应记得原书中这几年,二皇子还是韬光养晦的多。   唉……这些人啊。   一个个的都闲不住,真是能作啊,还得让他费脑子跟他们周旋。   这争夺皇位的事还扯上他们荣王府。   这还幸亏他父王没啥能耐,前些年不受重用。   若真是权霸一方的实权藩王,他还不得头疼死。   ……   “你所言属实?”张氏轻轻蹙起峨眉。   “奴才句句属实,刚刚奴才还看到那大小姐的丫鬟尔竹领着一男子,俩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进府,然后飞快的进了她那院子。”   说话的是张氏的丫鬟小栗,如今正一脸邀功之色的望着张氏。   但是张氏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看到小栗满含期待的眼神。   “你确定那男子进了大小姐的院子?”上一次有婆子看到一名男子进了后院,她刚开始还不信,但是如今看来,还真说不准。   当时只当是后院的这群女人扛不住寂寞,养的野男人。   可是这男人却专挑大小姐的院子跳,这次更是由那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带进来的。   她们这位大小姐还真是……   张氏嗤笑一声,若是当场抓住,不知她那位订过亲的世子爷还护不护的她跟宝贝似的。   “对了,你去通知一声五姨娘,今日一块去大小姐院子转转”   五姨娘闻人氏一直与张姨娘交好。   要不然当年那林知府的好婚事也落不到三小姐穆雨柠的头上。   毕竟她头上还有位二姐。   但是有了张氏的耳边风助力就不同了,这婚事直接跳过了二小姐穆雨兰。   所以明里暗里,五姨娘一直唯张姨娘马首是瞻。   ☆、第五十七章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五姨娘放下手里的绣活,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是在张氏的丫鬟走后,她的眸子里闪过的分明是浓浓的不屑。   闻人氏原来在这广陵府也算的上是大户人家。   五姨娘身为闻人家正经的小姐,也是娇养长大的。   但是在她十岁那年,闻人家因为点子事情破败了。   家道中落的她不得不由着父母做主,被抬进穆府成了穆宏伯的五姨娘。   这幼年的大起大落,养成了她惯会察言观色的性子。   但纵使如此。   她在初入府之时也吃过不少的亏,但是她也不傻,吃过亏之后也知道了点子道理。   知道了背靠大树好乘凉。   以前这穆府中是这薛氏为大。   后来薛氏早逝,这实际上当家做主之人又成了张姨娘。   这张姨娘在姨娘当中排行第二,算得上是穆府的老人了。   就算是害死薛氏的那位,荣宠鼎盛之时,明面上虽然光鲜的很,实际上却威胁不到半分张氏的地位。   所以就算是穆宏伯后来续娶的程氏,在穆府中说话都不如张氏好使。   所以五姨娘一直以张氏马首是瞻。   可是如今风向变了。   自从穆宏伯身故以后,这个家的当家人,就变成了原先在府中一直木讷无声的大小姐,穆雨棠。   这穆家无个正经主子,让嫡出的大小姐掌家,倒也是合情合理的很。   但是张氏不那么想。   若是刚开始就不让她尝试这权力的滋味也就罢了。   如今她已经食髓知味,拿起之后又怎么舍得放下。   所以如今张氏一直在寻找机会,寻找可以再次掌握整个穆家的机会。   可是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作为一个旁观者,至少五姨娘是这样认为的。   张姨娘斗不过大小姐的。   光这出身上,两人就不知差了几筹。   大小姐的外家乃是京城薛家。   不说别的,就说大小姐的外祖父薛遣,他身为大梁的礼部尚书,官拜二品。   还有那位与大小姐从小定亲的荣王世子。   据传闻,他的母亲荣王妃与先头夫人薛氏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   如此坚实的背景,就算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又如何?   及笄之后照样可以嫁进王府做她的世子妃,以后就是王妃。   而她张氏,不过是个小小知县之女。   冲着她爹对穆宏伯曾经有过几分恩情才进的穆府。   如今竟被这富贵迷昏了眼,看不透这其中关窍。   他们这穆府的众人,以后少不了要受大小姐的庇荫。   张氏竟然还想要给她找不痛快,真是……   五姨娘摇了摇头,边收回思绪,边向着一旁伺候的丫鬟道。“扶柳”   “姨娘有何吩咐?”   扶柳上前半步,脸上恭敬的很。   “让三小姐立即去趟大小姐的院子,就说张姨娘等会儿可能要去拜访。”   五姨娘一副未绣好的绣活儿叠的不紧不慢,她未过去,张氏不会自己去趟浑水的。   “是”   扶柳将双手交叠在身前小腹前,脸上并无变化的应道。   五姨娘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收拾着手里的物件。   她看的通透,所以自从灵堂一事之后,她就一直催促着三小姐穆雨柠与大小姐交好。   如今这府里人尽皆知二小姐与大小姐交恶,势同水火。   五小姐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   所以如今这府中也就她的雨柠与穆雨棠无甚冲突。   与大小姐交好,绝无坏处。   端看被禁足的五小姐。   和那备受奴才冷眼的二小姐母子就知晓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虽然二小姐表面上受尽委屈,但是实际上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好陪她娘在院子里好生养胎。   这是先前就与穆雨棠商议好的。   所以五姨娘闻人氏如今一直让三小姐与穆雨棠交好,就是看中了穆雨棠没有个交心的姐妹。   想让三小姐去捡个漏儿,好一块儿博个好前程。   这知府林家已经不能算是个好归宿了。   她得趁着穆雨棠还未出阁,先帮她女儿寻好下家。   “你怎么才来?”张氏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的急色,她怕那男人再跑了。   虽然她已经派人把守好后门,角门处和大门处也都布置了人手。   但还是心慌的很,不知为何。   “妹妹衣裳上不小心泼上了点茶,刚刚换了身衣裳”五姨娘拽了拽身上那件素净的衣裙,看到张氏的眼里已经满是不耐,赶紧柔声告罪道。   “好了,我们先走吧,今日有些账面上的事情还要与大小姐交接一下,你也分管厨房了段日子,你去也合适”张氏起身解释道。   “是,全凭姐姐吩咐”   ……   “你说什么?”张姨娘要来她院子,她来干嘛?   但是看着穆雨柠的神色,她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来对待。   “有劳三妹妹了”穆雨棠放下手里的朱笔,脸上的感激之色恰到好处。   “那大姐姐,你多加保重,妹妹先回去了”穆雨柠虽说听她娘的,前来报信,但是也知道如今还不能与张姨娘正面杠上。   “好,那你慢走”穆雨棠站起身子,将其送到门外。   张姨娘,她来能有何事?   难不成是为了她那仍在禁足中的五妹妹?   “帮我通报一声,我想见一见大小姐”   穆雨棠还未猜测出张氏前来的意头,就听到院子里略带尖锐的女声。   张姨娘怎么失了往常的从容淡定?   不过还不待穆雨棠思量完,这张氏就不顾下人的阻拦,直接冲进了穆雨棠的卧房。   但是白日里穆雨棠习惯在西厢房翻看账本田册,所以让张氏扑了个空。   穆雨棠在西厢房的窗户旁看到张氏与五姨娘气势汹汹的冲进她的卧房,又一脸蔫吧的出来。   “将她们请进来”穆雨棠走回桌案前,给自己倒了杯花茶。   “是”尔竹看了一眼穆雨棠,脸上的担心藏不住。   她们小姐这些日子因为世子爷的事牵肠挂肚,已经消瘦了许多,本来就看着单薄的身子,此时那腰细的已经不盈一握。   每日还要操劳这一大家子的琐事,如今这张氏又来势汹汹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如今倒想她家小姐早些及笄,早些脱离这个虎狼窝。   这世子爷对她家小姐不错,这荣王妃又待小姐如亲生。   总之是比在这穆府待着好。   张姨娘进了屋,态度收敛了不少。   但是整双眼睛就没停下来过。   这西厢房算不上大,穆雨棠命人在临窗处安置了一张贵妃榻,其余的墙角处俱都是被八尺多高的书架填起。   这里也是穆雨棠的书房。   就这样一个一眼就能望尽的地方,张氏愣是端详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   直到五姨娘拉拽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张姨娘可是参观完了?”穆雨棠安安稳稳的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她本来就生的小巧,这下整个人大半都被掩了起来。   张氏并没有放弃,终于,她嗤笑一声,将目光锁在了那张桌案上。   “大小姐这么多日都在院子里查看账册,也不嫌烦闷,真是好耐性。”张姨娘捻起帕子,按了按嘴角。   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一旁穆雨棠屋里的下人和五姨娘都皱起了眉头。   “没有耐性可不行,这偌大的一个穆家,如今我再若不争口气撑起来,还指的上谁?”穆雨棠弯起嘴角,笑的一脸无害。   “哼,大小姐,我也不欲与你在这里扯这些无用的。”此时的张姨娘与当日灵堂上柔柔弱弱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嗯”穆雨棠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继续的动作。   惹的张姨娘脸上更冷了几分。   “已经连着几日,我听见下面的丫鬟婆子说,这后院进了男人。”张氏面上换了副颇替穆雨棠惋惜的表情。   “嗯”穆雨棠点了点头,没再看她。而是端起桌案上泡好的茶,“五姨娘,你也坐”   “谢大小姐”五姨娘笑了笑,也找了个离着张氏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大小姐不要这样不以为然,这丫鬟婆子不少都看见这人可是进了你的院子。”张姨娘顿了顿,看向穆雨棠的眼神,都是在谴责其为穆家蒙了羞。   “进了我的院子?可有证据?”穆雨棠脸上还是无甚变化,她其实并不知道,如今的她与闵应憋坏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竟然是怀疑她与男子私会,她还以为是什么事。   “今日我房里的小栗看见那男子进了你的院子,如今也未出去。”张氏已经渐渐将自己的獠牙露了出来。   她这些日子就像被拔了爪牙的老虎,实在是难受的很。   如今她仿佛已经看见穆雨棠狼狈的跪在她脚下求饶,那掌家之权也在向她招着手。   “呵,原来张姨娘还派人监视着我”穆雨棠低头一笑,抬起脸时,已经笑意全无。   “姨娘同为女子,应该知晓这名节一事对于女子影响有多大。你如今这样想方设法的诋毁污蔑我,就没想过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穆雨棠虽然身子娇小,但是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旁边的五姨娘先回过味来,她一脸怨怼的看向背对着她的张氏。   若是大小姐名节上有什么污点,她的雨柠也难再寻一个好人家了。   “您就不想想五妹妹以后的姻缘大事?”穆雨棠咄咄道,丝毫没有留给张氏喘息的机会。   “你莫要跟我攀扯其他,先将你自己的事情交代清楚”   其实张氏在听到穆雨棠的话之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如今已经骑虎难下。   等到她将这府中大权夺过来,这话怎么传怎么说,还不是她说了算。   打定主意,张氏走到穆雨棠的桌案前。   猛的一探头。   没有?   这唯一能藏人的桌案底下竟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张氏失神的喃喃道。   一旁的五姨娘已经转过了脸,她就知道,这大小姐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张姨娘不信,就派人再将我这院子的角落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但是咱们说好,若是搜不出你那所谓的陌生男子,你可是要给雨棠个说法的”穆雨棠冷笑一声,道。   “……好”张氏沉吟了片刻,答应了穆雨棠的提议。   她就不信,这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凭空消失了去。   肯定还在这院子里。   “你们几个,将这院子仔仔细细搜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张氏对其身后站着的阿栗道。   “是,姨娘”阿栗屈膝行完礼,出了西厢房的门带着他们来时的众位丫鬟婆子,把穆雨棠的院子给翻了个底儿朝天,就差把那老鼠洞给掏了。   但还是未找到那名男子。   “找到了,张姨娘找到了”   院子里传来小栗的声音,张氏整个人明显的松了口气。   “看来由不得大小姐嘴硬了”说罢,挑衅的瞪了一眼穆雨棠,率先出了西厢的房门。   “这是什么?人呢?”   张氏看着小栗手里的那几件男子的衣裳,有些急的叱问道。   “小的并未发现那男子,但是找到了那男子今日穿的那件衣裳。”小栗举了举手里的衣裳道。   “这衣裳是我的”紧跟着后面出来的穆雨棠突然开口道。   “你的?”   张氏狐疑的回过头打量了几眼穆雨棠。   “我身量小,若是男子能穿的上这身衣裳的,怕也不好寻吧”穆雨棠命尔竹过去,将小栗手里紧紧攥着的衣裳夺过来,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尺寸对于男子来说,确实是太小了一些。   “你狡辩,好好的女子,为何要穿这男子的衣裳”张氏还在努力争辩,她若是真的错了,怕是真的就要被踩在脚底一辈子了。   “父亲早逝,并无男嗣留下,他也一直盼望着家里能有个男丁降世。但是天不遂人愿。如今我身着男装前去父亲坟前烧香,就是为了让父亲在下面高兴一些”穆雨棠说出的话让张氏一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看来张姨娘如今也是疑神疑鬼的厉害,怕是让什么邪祟近了身。”穆雨棠脸上又挂上了刚刚在桌案前人畜无害的笑。   “不如就去郊外的明月庵里清清心吧”   ……   “被人找麻烦了?”   闵应皱起眉头,怎么刚一会儿不见,就被人给钻了空子。   “是谁?”他将手里的公务放下,如今这广陵府知府身故。本该管事的荣王又有伤在身,这担子就都落在了闵应的肩上。   “姨娘张氏”乐湛在心里为这个人暗暗默叹了一声。   “什么背景?”闵应挑了挑眉问道。   “广陵府下辖的一个县的县令之女。”   “去查查这个县令有没有什么案底子”   “……”   闵应抱起双臂,脸上的笑让一旁的乐湛打了一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夜宵来咯~   为了断章不被锤脑袋,真是煞费苦心呐   ☆、第五十八章   “你为何要将我娘送走,你凭什么?”   穆雨棠刚送走这屋里的不速之客不久,就听到这院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叫喊声。   端听这说话的语气,和那声音,穆雨棠就知道是她那五妹妹。   “放她进来”穆雨棠无奈再次放下手里的朱笔,看来今日这书,注定是看不成了。   门口的尔竹听到穆雨棠的声音,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五小姐穆雨荷,向着一旁的腊梅努了努嘴,两人一块儿收回了一直阻拦的手。   “哼,狗奴才”穆雨荷狠狠的推了一把尔竹,才堪堪解气的冲进西厢房里。   “说吧,何事?”说句实话,穆雨棠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嚣张跋扈不说,还被张姨娘与穆宏伯娇惯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对于一直在薛家长大的穆雨棠来说,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这大家小姐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   “你说。你将我娘关到哪里去了?”穆雨荷上前两步,一副想要找穆雨棠算账的模样,吓得尔竹赶紧挡在了穆雨棠前面。   她家小姐不若五小姐从小深受溺爱,长的粗壮。   这身子看起来也就比那圆润的五小姐个子高些,这真动起手来,她还真害怕她家小姐吃亏。   “张姨娘胡言乱语搬弄是非,怕是被什么不洁的东西侵了身子。我让她去庵堂为父亲母亲诵经,也正好借此机会清一清心。”   穆雨棠丝毫没有受其影响,脸上甚至还带着浅笑。   “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想要害我娘,在府里不好动手,就将我娘送出了府……”   “呵,送她出府,好将她除掉?”   还不待穆雨荷将话叫嚷完,穆雨棠就笑着插言道。   “你……”   穆雨荷被这样突然一截话,有些气结。   “你未完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弯起嘴角,穆雨棠的脸上是深深的不屑。“你以为她在府中我就动不了手了?你要知道,如今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我若是想要你们母女的命,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力气。”   如今穆家不光是他们嫡支一脉破败了,那旁支的也因着这场洪灾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能说的上话的根本没有几人。   借此也能看出穆宏伯的凉薄来,他明明深知这广陵洪灾的关窍,却为了一己之私,连同宗同族之人也枉顾欺瞒。   穆雨棠又拿起笔枕上的朱笔,她喜欢一边看书,一边在旁边做一些批注。   可是刚翻开一本书,手里的朱笔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给拍掉了。   朱红色染了她的衣袖,手上也是刺目的朱红。   ‘啪——’   “你敢打我?”穆雨荷不可置信的摸着脸上刚刚被打的地方。   “我不光会打你”穆雨棠浅黄色的衣袖上朱红点点,就跟染上了血滴一般。   “我还会杀你呢”   这话穆雨棠说的温柔,但是配着她身上手上的朱红,在穆雨荷的眼里就如同那刚刚地府里爬出的鬼魅。   “你……你想干什么?”穆雨荷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终于换上了惊恐的表情。   “尔竹,将五小姐带下去,继续禁足。若敢再惹出什么幺蛾子,就杀了她,左右现在谁也救不了她。”   穆雨棠的话带着几分的狠厉,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温柔。这一切竟然让人挑不出什么违和感。   “是”尔竹松了口气,上去将已经双股战战的五小姐给搀了出去。   这五小姐也是活该,到如今了还看不清形势。   与她那个看起来聪明,其实目光短浅的娘张氏一样。   “将五小姐带回去,若是再让她出来乱窜,小心你们几个的皮”   尔竹学着以前在薛府里面管事嬷嬷的说话语气,对着穆雨荷的两名贴身丫鬟厉声呵斥道。   吓的两名丫鬟瑟缩着身子,不停的应声。   将这张氏母女整治好了,这穆府里的刺儿头也就清理的差不多了。   不过那五姨娘母女,穆雨棠向来也没有什么好感。   这种人说好听了是识时务,做人圆滑。   但往难听了说就是,墙头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人身后捅刀子。   今日五姨娘让三小姐穆雨柠来报信,定是抱了想要讨好穆雨棠的意思。   这踩着昔日的盟友往上爬的人,才最为恶心。   不过如今穆雨棠忧心的倒不是这些小事。   而是她即将要与闵应分开一段时日。   闵应要回京复命,而她则是要继续为她父亲守孝三年。   上一个三年,是她日日夜夜数着时辰熬过来的。   这个三年,要她怎么熬?   ……   “世子爷,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那几个山贼也已经押解出大牢”   乐湛刚进书房,就看到自家世子托着腮有些失神的模样。   “世子……世子?”   “啊?”闵应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才看到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到时辰启程了。   如今这广陵府的新任知府已经到任,荣王的身子也将养的差不多,是时候返京复命了。   “世子,清晨露重,您将大氅披上”乐湛拿了件墨色的大氅搭在闵应的肩上。   出来的时候还是初夏,如今竟然已经是深秋了。   时间是过的很快的,这三年应该也能很快过去。   闵应摸着身上的氅衣,自我安慰道。   “阿应,收拾好了吗?”外面传来荣王的催促声,闵应叹了口气,认命的走了出去。   已经拖了多日,如今真的是混不过去了。   渡口处,几艘官船在此停泊着。   闵应他们站在船尾处,迎着猎猎的秋风,看着船下白茫茫的河水,有几人直接俯下身子,呕吐起来。   这晕船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闵应转过头不再看这些人,他手里拿着一只包袱,里面的东西摸着厚实的很。   想起刚刚穆雨棠将棉袍递给他时故作冷淡的模样,他就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这丫头,是想让他走的不那么愧疚,不那么不舍,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   他明明都看到她转过身时悄悄抬起右手拭泪。   罢了,顶多这三年他勤往这广陵跑跑。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荣王看闵应心不在焉的望着那河水,笑着叹了口气,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父王?”闵应本来在出神想事情,被荣王这样猛地一下,条件反射般的抓住荣王的手,刚准备反手一扭,正好看到荣王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   “你这孩子,反应倒是敏捷的很”荣王救回自己那刚刚养好的手臂,一边揉捏着一边说道。   “是应儿的不是”闵应认错认的麻利,但是另一只手里的包袱却是始终未放下。   “三年时间过得很快的”荣王拍了拍闵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谢谢父王开解”   闵应这次没有推脱,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噗-噗”突然,两道入肉声传入闵应的耳朵,刚刚还与他语笑晏晏的荣王应声倒地。   “父王——”   “王爷——王爷”   整个主船上陷入了混乱。   “快点,快去找大夫”   闵应直接抱起荣王,将他抱回船舱的塌上。   可是这大夫却迟迟未来,荣王的脸上已经隐隐带了黑气。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这箭头上怕是有毒。   闵应盯着荣王胸口处的两支箭在心里暗忖道。   到底是何人,这样三番两次的想要荣王的性命,闵应脸上有些难看。   “大夫呢?”闵应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的急切,这中了毒,就是在和阎王赛跑。   这时间拖得越久,这成活的希望就越加渺茫。   “世子,大夫已经身亡了”   这官船之上都会配备上一名大夫,以备不测,如今这唯一的一名大夫都死了,看来这出手之人是真的没有给荣王留下活路。   “你们都起来”   闵应看着荣王已经乌黑的嘴唇,想要上手将那箭拔掉,却被一只无力的手给握住。   “不要拔了”荣王一说话,嘴里就溢出一口污血。   “可是父王……”闵应挣脱开荣王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解。   “你这一拔,我若是死了,回去少——少不了会挨皇——皇上太后的一顿瓜落。”   荣王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在最后关头,还拉儿子的后腿一把。   闵应是他闵长岳最引以为豪的儿子,他不能拖累他。   “我已经不行了。”说着,荣王的嘴里又吐出一口污血。   这毒流窜的极快,竟然电光火石之间就让人迅速失了生机。   看到荣王渐渐垂下去的指尖,闵应脸色冷冽的转过头,“让后面的船靠岸,将这放暗箭之人给我找出来!”   “是”   乐湛和其余等人下去部署,独留闵应自己在船舱内陪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荣王。   ……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人呐,给我叫回来”三皇子气急败坏的指着面前之人。   ☆、第五十九章   “主子,这人都已经派出去了”说话的是名中年男子,若是荣王在这里的话,定会认出,这人正是掳他回山寨的其中一人,老六。   “可是荣王是本皇子的皇叔,他如今就只剩荣王世子一个儿子了”三皇子有些气结,他已经否了这个计划,没想到这手下之人竟然还是自作主张的出手了。   “三皇子,您应该从娘娘的安排,娘娘是不会害您的”老六口中的娘娘,正是三皇子的生母,越贵妃。   “本皇子怎么做事,还不用你这个奴才来教”三皇子一甩衣袖,气恼的转过身子。“退下!”   “是”老六没有二话,弯腰退了下去。   走之前,他还深深的望了一眼三皇子怒气未消的背影。   忽的,他的嘴角掀起一抹奇异的笑。   ……   船靠到岸边,闵应派人沿着岸边仔细搜查了一番,但是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船医又已经身亡。   对方可真是好算计。   专挑他们离开广陵之后不久下手。   若是此事发生在广陵的话,不说那广陵的大夫治不治得好。   姑且还能让雨棠看一下,毕竟她的医术当初是可以将时疫治好的。   说不准她还能看出这毒的来历,甚至是破解此毒。   等等,这人知道雨棠会医术?   闵应抓住刚刚脑中闪过的想法。   可是雨棠会医术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难道是——三皇子?   穆雨棠那一次虽然在金陵医术初显,但是身上是带了伪装的。   那些人应该是认不出来的,怎么会?   不过这世上也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说不准是他们回广陵之后三皇子还派人调查过。   “呵,三皇子……”   闵应低头看着已经清理好,穿着整齐的躺在榻上的荣王,此时的他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父王,这次是你枉死了”闵应有些愧疚的道。   当时他与荣王本来是错开站着的,但是后来荣王说着话又往一侧挪了一下。   这头一箭就正中在他的后心上。   紧随而来的这第二箭,怕是那放箭之人看到目的没有得呈,想要再补上一箭。   这两箭都是冲着闵应来的,但是那策划之人应该是没有想到突然出现的荣王,这一变数。   两箭俱都被荣王挡下,闵应才能毫发无损。   “世子,小心!”闵应在出神想事情,听到乐湛的惊呼,只感觉到一阵劲风向他面上袭来。   他敏捷的一仰身子,那箭蹭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嗖——嗖’又是两箭,俱都被闵应给躲了过去。   此时闵应他万分庆幸自己当初那么勤奋的练功,关键时刻,真的是可以保命。   “世子,您没事吧”   乐湛感觉刚刚那腿软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王爷已经遭遇不测,世子爷若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他回去怎么向王妃交代。   “无事,那个方向,追”闵应指着刚刚箭来的方向,道。   “你们几个,顺着那方向,去追!”乐湛指着旁边已经傻眼的几名护卫厉声吩咐道。   “——是”   护卫已经没了人影,闵应回头瞥了一眼树上和地上箭头泛着蓝光的箭矢,嗤笑了两声。   “他们已经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吧”闵应对着一旁的空旷地上,突然开口,一旁的乐湛也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脸上也并无惊讶之色。   “荣王世子果然厉害”片刻,就在乐湛以为他家世子这次猜测错了时,这两人面前暗处的树下突然冒出了五名黑衣人。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树下也不像能藏下这么多人的模样。   “是你们杀了我父王?”闵应歪了歪头,脸上带了几分的冷意。   “世子不要说的这样难听,荣王爷也是为您挡了灾不是?”那说话的人语气中的不以为然成功点燃了闵应的怒火。   “你的主子是谁?”闵应虽然知道这话问了也是白问,但是他还是想听听这人口中会吐出谁的名字。   “世子爷不是早就查探清楚了吗?还用的着再多问这一句。我们太子爷可不会这么多的废话”那人张狂的很,手里握着的长刀示威般的挥了两下。   “哦,那你们太子爷若是知道你轻而易举的就暴露了他的身份,会不会亲手剁了你呢?”   闵应抱起双臂,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看到闵应戏谑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在闵应的眼中就像一只跳梁小丑。   “不跟你废话了,今日你这条命反正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你们父子在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照应”   “等等”闵应张开一只手。“你能让我死的明白些,告诉我太子为何要一定置我们父子于死地吗?”   “这个,”那人看了看一旁的乐湛,又看了看闵应。   眼睛狠狠眨了两下,蒙着面的脸上只有那豆粒大的双眼闪了闪神“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   “你父王不识抬举,挡了我家主子的路。为了我家主子的大业,他不除不行,至于你,你比你那老子强太多,留着就是个祸害”那人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那好吧,你可以死了”闵应发现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禁有些无奈。   ‘馊——’的一声,一个东西从闵应的手里甩出,正中那男子的喉咙。   只见那男子丢下手里的刀,双手扶着脖子,但是那伤口处汨汨流出的鲜血,无不昭示着他生命在急速的流逝。   “你怎么样了?”其中一名黑衣人弯下身子,想要去扶受伤的男子,但是胸口一凉。   低头一看时,胸口处已经插着一个物件。   那个东西他熟悉的很,刚刚不久前,他的兄弟还想用这东西要了闵应的命。   那是个箭头,刚刚那几把射向闵应时羽箭上的箭头。   可是闵应他什么时候将它折断又放在手里藏好的,他们竟然一点儿也未发觉。   剩下的三人,其中一人身上同样受了闵应抛过来的箭头。   剩余的两人,武功胆略都不如倒下的这三人。   三拳两脚就被闵应与乐湛给解决掉了。   他们这幕后之人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儿戏,竟然就派这么点子人来。   “将这些人都带回去,不论死活”这些人都是证据,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闵应才不会白白放过。   这回到京城的时间,比出发去广陵时快了一倍。   闵应也是怕船上的尸体腐败,所以让人行船行的快了些。   京城,荣王府   周氏已经听说荣王遇害的消息,她此时恨不能亲自赶到广陵,将闵应接回来才好。   她当初答应的有多洒脱,此时就有多少的后悔与担心。   “王妃,世子爷回来了”   巧香一早就在垂花门外候着,此时听那门房进来通报,赶紧小跑着进来禀报。   “扶我出去”   周氏一身素白,身上首饰本来就不多,此时头上只插了一根白玉兰的簪子。   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子萧索。   “世子爷,到了”   闵应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马车外乐湛的说话声,才睁开双目。   京城早就收到荣王爷薨世的消息 ,如今这荣王府上下具是一片缟素。   皇上已经下令,命礼部亲自治丧,   所有银两花销也是从皇上的私库里出。   “应儿”   闵应刚进垂花门,就听到周氏那熟悉的声音。   “母妃”闵应看到清减了许多,眼角已经有淡淡皱纹的周氏,心里不由的一酸。   “你平安回来了就好”周氏上前抚了抚闵应的头发。   “快将你父王请进来。”周氏看到闵应平安归来,心里一直压着的大石才放下,抬起脸来,她就变成了以后要帮着她的应儿撑起这荣王府的荣王太妃。   荣王的尸身虽然被保存的完好,但是这一路上天气还未完全凉下来,难免已经有些气味。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刚将荣王的尸身在灵堂里安置好,就听到外面皇上皇后都来了。   闵应身上的孝衣还未换完。   ☆、第六十章   第60章   皇上看到一身孝衣出来迎接的闵应,古井无波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自然。   “应儿是个好孩子,这次真的是难为他了”皇后见皇上还未开口,率先过来拉着周氏的手然后看了看闵应安慰道。   “皇上,此次之事……”   “好了,此事容后再谈,如今还是你父王的治丧之事重要。”   皇上打断闵应的话,直接走进了灵堂。   他虽然与荣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两人长相上却多有不同。   相较于荣王略显消瘦的身材,皇上的身材更为壮硕一点,脸上一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他俯身看着那似是安详睡着了一般的荣王闵长岳,眼中闪过的悲恸之色是如此的真切。   他以为这次差事有着禁军的护佑,最多就是完成的不好。   但是从未想过荣王会将命丢在那儿。   自从荣王身陨的消息传回,太后在宫中已经卧榻多日。   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已经花甲之年的太后怎么接受的了?   “皇弟,这次是皇兄对不住你,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闵应刚进灵堂,就听到皇上的这句话。   关于这山贼之事,因为涉及到了皇室之人,荣王为了慎重起见,让闵应在代笔的奏章中提过几句,但并没有详尽的将事情的经过点明。   闵应也能明白荣王的意思,他是怕这奏章日后再成为有心之人手中攻讦他人的利器。   不过照皇上这番话来看,他应该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甚至是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阿应,你来了?”皇上听到声响,抬头看向闵应的眼神中分明是有泪光在闪烁。   但是一国之君又怎么会让人看到自己狼狈落泪的模样,闵应赶紧低下了头。“请皇上保重身体,父王也不想看到皇上伤心过度有碍龙体”   “你过来吧”皇上招了招手,并没有回应闵应的话。   “是”   “你与你父王在广陵,到底遇到了何事?”   皇上此时的面上已经恢复了一国之君该有的睿智冷静,但是泛红的眼角还是在昭示着他刚刚真性情的表露。   闵应听到皇上的话,心里暗叹一声,抬头一看,这灵堂中果然只剩下他与皇上两人。   “事情是这样的……”   闵应从穆宏伯的横死讲起,直到他们回京时在官船上遇到的冷箭为结束。   “你是说,这件事与太子有关?”皇上的眉心紧紧皱起,中间的三道川字纹又深了几分。   眼神虽然依旧如年轻时般锐利,但是其中的疲惫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上如今只是不惑之年,但是看起来却沧桑的犹如五六十岁。   他早年为了这皇子之位,受过对手的暗害。   这年纪大了,身子上的毛病就愈加放大。   虽然外边看着壮硕精神,其实内里到底怎么样,也只有皇上自己清楚。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是指向太子的,闵应此次回京,也带回了一些人证”闵应照实说道。   “所有证据都是指向太子的?”   果然不亏是从这刀光剑影中一路杀上皇位的,皇上一下就将闵应话中的重点抓住。   “在那栖脉山上抓到的那伙山贼和此次暗害父王的杀手,在经过审讯之后,都承认自己是太子的人”   闵应接着道。   “你相信吗?”皇上冷笑起来,闵应这才发现。   皇上与他父王还是有相像之处的,就说这薄唇,笑起来时,真的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皇上蓄须,一般人难以发觉罢了。   毕竟平时能直视天颜的机会也不多。   “不信”   不用问闵应,就算是问乐湛,他也会这样回答。   “说来听听”   皇上饶有兴味的问道。   “若是太子所为,这事情未免做的太过露骨”不说太子是否资质平庸,就是那些跟随他的幕僚,和当今的皇后,也不会让他如此贸然行事。   若此事是他所为,不是在昭告天下他有了不臣之心吗?   他已经身居太子高位,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这以后的皇位就是他的,他还有什么等不及的呢?   “那你猜测此事该是何人所为?”   皇上的话锋一转,让闵应不禁一愣,这种话让他如何回答。   “闵应不知。”   皇上叹了口气,看着闵应低下去的头,眼神中飘过丝丝赞许,知道进退,懂得明哲保身。   他这皇弟自己的资质虽然不高,但是留下的这子嗣倒是资质不俗。   “好了,你起身吧”皇上本来也没准备为难他。   “谢皇上”   闵应躬身谢道。   皇上日理万机,在荣王府待了不长时间就与皇后离开了。   闵应看着躺在棺木中的荣王,跪在蒲团上继续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这剩下的事,就是皇上的家务事了。   闵应只是个小小的世子,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天下是由谁来当这个皇帝,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只求自己能有个自保之力,能够在这大梁安度余生就好了。   但是闵应不知道,就是他求的这个自保之力,和安度余生的愿望,正是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皇上到最后还是将荣王之死,推脱到了山贼余孽身上。   不论这件事是哪位皇子或者太子所为,都将为皇室蒙羞,皇上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冬月十一,皇帝诞辰。   因着荣王新丧,太后身子也只是刚刚好转,经不起闹腾。   皇上也不欲大办,就在宫中简单的摆了几桌。   “圣旨到——”   闵应与周氏身上都带着重孝,怕进宫之后再有什么冲撞,就只着人往宫中送了寿礼,并未进宫赴宴。   此时的闵应与周氏还有闵飞鸾正在膳厅里用晚膳,咋一听到外面的传旨声,都有些诧异。   “闵应接旨”   “臣妇接旨”   三人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前往前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王四子,德才兼备……特授金册金宝,封尔为荣亲王。钦此——”   宣旨的太监一脸油滑的笑,“荣亲王,接旨吧”   “臣,领旨,谢陛下圣恩”   闵应接过圣旨,又回头示意乐湛接过那传旨太监又递过来的金册金宝。   亲王?这不是皇上的皇子才能册封的爵位吗?   这三皇子与二皇子,还仅仅只是皇子之身,尚未册封亲王。   如今皇上的这般做法,到底是有何用意?   要知道这都称之为王爷,也是有差距之分的。   亲王当然是含金量最高的,接下来就是普通的王爷,最后就是等级跟国公差不多的郡王。   “陛下吩咐,让您今日不必进宫谢恩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那宣旨太监看到乐湛递过去的谢银,橘皮般的老脸上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收下。   “那老奴就先回宫复命去了”   “李公公慢走”   闵应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虚让。   这李公公,名为李福顺,是位已经伺候过两位皇帝的老人儿。   是位老人精了。   “应儿”   周氏有些疑惑的看向闵应,这就算是承袭王位,也是荣王的爵位,怎么还升了爵,成了亲王。   “母妃,我们回去说”闵应最后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李公公等人,回过头道。   “四哥是王爷了?”闵飞鸾这几年个子也窜高了不少,此时正一脸兴奋的看着闵应。   “飞鸾”周氏回头瞪了一眼闵飞鸾,这还在孝期,这样嬉嬉闹闹若是落了人的口舌该如何是好。   吐了吐舌头,闵飞鸾往膳厅跑去。   “你慢着点,磕着碰着又哭”周氏虽然面上严厉,但也只是面硬心软而已。   膳厅,闵飞鸾已经用完晚膳先行回房了。   闵应也停箸,看向周氏“母妃,此次皇上怕是想要安抚我们荣王府和弥补告慰已经殡天的父王,才破格封儿子为亲王”   “我也猜到了”周氏点了点头。   此次皇上并没有将审问那山贼与刺客的证词诏告天下,而是选择将此事瞒了下来。   虽说是为了这闵家皇室的脸面,但是终究还是对不住死去的荣王,和荣王府的孤儿寡母们。   “世子爷——世子爷”   乐湛从门外急匆匆的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不对,应该是王爷”说着还往自己的嘴上虚打了两下,上次闵应被封为世子,他也是适应了几日才改过嘴来。   “你再跟我废话?”,闵应浓眉一挑。   “王爷,太王妃。刚刚宫中传来消息,三皇子被皇上当着宴会上众位文武百官的面申斥,如今已经被幽禁在三皇子府,无诏不得出府。”   乐湛一口气将话说完,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是挡不住。   这个三皇子就是这幕后之人,还将所有的事情推到太子头上,太子这冤大头当的……   幸亏皇上和他家世子,不对,是王爷,明查秋毫,没让他钻了空子。   “你高兴什么?”闵应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是”乐湛敛了敛脸上的兴奋,他家王爷刚刚被册封,正是风口浪尖上的,他得低调,不能给他家王爷惹麻烦。   乐湛摸了摸脑袋,还有什么事情没讲,就是想不起来了。   哦!对了,“王爷,零六零七回来了”乐湛一拍脑袋,兴奋的道。   “嗯,让他们去我书房”   闵应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   他们俩回来,应该是那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当初若是有这俩小子在,他父王应该也不至于会……   算了,没有那么多早知道。   还是因为他身边的可用之人太少。   “你去忙吧”周氏欣慰的看了看已经渐渐可以独当一面的儿子,放心的摆了摆手道。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柿子爷升级——   ☆、第六十一章   第61章   “世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零六向来稳健持重,所以此事闵应才放心让他前去。   “叫什么世子,如今主子已经是王爷了”一旁的零七戏谑的拍了下零六的肩膀。   零七生的瘦小,身高上与零六差着半个头。   “你——”零六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与闵应告罪道,“王爷,我……”   “这些细枝末节的不用在乎,那人可让你们带回什么东西?”   “有”   零六从腰间拿出一枚成色较斑驳的玉佩,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半枚玉佩。   这玉佩原来应该是完整的一枚圆环,但是此时却缺损了一半。   这半枚青色玉佩,表面光洁的很,并没有像一般玉佩一样,在上面雕刻花纹。   就是一块璞玉打磨掉了外面的顽石。   “好”闵应将这块看似地摊上随便捡来的青色玉佩,视若珍宝般的揣进怀里。   这块青色玉佩他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到了他的手里。   “王爷,淮南郡王家的世子和薛大公子来了”   外面传来通报声。   “你们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闵应抬头看向零六零七道。   “谢王爷体恤”   “谢王爷体恤”   两人谢完恩就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身量已经差不多高的闵白卓与薛启铭出现在了闵应的书房中。   “你这小子,回来了也不知会兄弟一声,兄弟们也好为你接接风”   一旁的薛启铭听到闵白卓的这话,直接将他拉到了一边。   “哦——哦”闵白卓看到薛启铭投过来的眼神,突然恍然大悟。   “阿应,白卓一向口无遮拦,你多包涵”薛启铭打着圆场。   “对,小堂叔,我一……一时忘了”搔了搔脑袋,闵白卓笑的尴尬,又突然一想,好像如今笑也不是,就赶紧将刚刚咧开的嘴给合上。   如今荣王府还在孝期内,刚刚是他失礼了。   “无妨,你们觉得我是会跟你们计较这些吗?”闵应指着靠墙的几张紫檀木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谈。   “三皇子已被封为安郡王”薛启铭坐下后,看向闵应道。   “安郡王?”闵应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疑虑更重,这是想要直接断了三皇子争夺储君的念头啊。   皇子直接被封为郡王,还真是少见的很。   毕竟那身子虚弱,连年卧榻的二皇子,受封之时就算不是亲王,也是得了个普通王爷的爵位。   如今这般,不是在狠狠的打三皇子的脸吗?   “你没听错,这三皇子已经被送到了宗庙,皇上说他虽为皇子,但是实事做的少,此次时疫之事,也是多亏了王爷您和他人的帮忙。”   实事干的少,那就多干点,正好这宗庙缺个人来守护侍奉,皇上就直接让三皇子暂时顶了这个缺儿。   这守护侍奉宗庙者,必须为闵氏子嗣,这是祖宗先前定下的规矩。   此事,一直在场的越贵妃也求过情,无用。   皇上根本不听。   在场的皇后只会说风凉话。   不过,明眼人能看得出,这三皇子一直是当今太子的一块试炼石。   如今这块试炼石直接被皇上亲自剔除出了局。   不是皇上对太子失了信心,就是皇上为太子寻到了更为合适有效的试炼石。   以前的那块,应该是让皇上感觉已经威胁到了主体,所以此时才想要及时止损。   但是若让资质平庸的太子一家独大,怕是将来太子就算坐上皇位,也是位昏庸无能之辈,这大梁会败在其手上也说不准。   所以此时,这代替了三皇子,成为新的试炼石的,应给是——闵应。   他荣王之子的身份,但却是当今皇上在位期间,大梁第一位,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位亲王。   不由得让众位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人对他起了防范。   这其中最甚的,应该就是如今刚刚得势的太子党。   枪打出头鸟,闵应食指跟拇指在眉心缓缓的揉着,这事情变的有些棘手了。   “三皇子到底犯了什么错,皇上为何要这样抓住不放??”   乐湛和这屋里的两人随说都与闵应禀告通知了结果,但是却无一人告诉他到底是出了何事。   “三皇子送了皇上一块寿山石,上面的‘寿’字漂亮的很。但是……”   “但是这置放寿山石的架子不小心倒了,摔成两半的的寿山石从中间裂开,这两块石头的截面上,竟然清晰的写着,两个‘亡’字”   薛启铭接着话茬儿道。   这寿礼上出现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字眼,不说是皇上,就算是普通过生辰的百姓,也会暗暗嗟叹一声晦气。   这下,可给皇上找到了拿捏三皇子的说辞。   如今这一串的连消带打,三皇子怕是很难再恢复元气。   闵应暗叹了一声,帝王心,海底针。   他还以为这皇上会看在荣王的面子上对他不说多好,就是不会找他的麻烦就是了。   但是没想到,这最大的麻烦却抛给了他。   此时的闵应,已经严重怀疑荣王与皇上的兄弟之情,是否像荣王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亲厚无间。   “小堂叔,小堂叔?”闵白卓凑到闵应的跟前,让刚刚走神回来的闵应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凑这么近干嘛?”   闵应粗鲁的用手掌将闵白卓的脸给推远。   “你刚刚说的什么?”   闵应刚刚走神,实在是没听见他们说的什么。   “我是说,这郦国公家的六小姐听说要议亲了”   闵白卓故意大嗓门的又重复了一遍。   反正如今这整个荣王府都是他小堂叔的,大声就大声,根本没在怕的。   “喔”   闵应的反应平淡,温琦玉要跟谁议亲,跟他实在是无半点关系。   何况如今他在孝期,这无论是跟谁议亲,也议不到他的身上。   他跟着瞎着急啥。   “哎呀,小堂叔,你怎么还没明白,她这议亲的人是我!”   闵白卓无奈的道。   “你?”   闵应惊奇的抬眼看了一眼一脸难色的闵白卓。   “你不想娶她?”闵应弯起嘴角,不解的道,“这郦国公家的六小姐听说在这医术上也是颇有造化。而且人还长得漂亮”   “她是样貌不错,但是就她那样……”闵白卓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我父王不会同意不说,我也感觉有些奇怪。”   闵白卓指的应该就是时疫之时,京城之中对于温琦玉与三皇子的传言。   “小堂叔,金陵时疫,听说你当时也在场,京中传言有几分属实?”   闵白卓问出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有几分忐忑。   “八分吧”闵应给出的这个估量,也是经过他思虑的。   这不实的二分,就是传言他也插足其中。   “你放心,她不会与你定亲的”闵应怕了拍闵白卓的肩膀,安慰的道。   “你……你怎么知道?”   “她怕是没看上你……”   ☆、第六十二章   “噗——”   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薛启铭听到这话,直接喷笑出声。   闵白卓则是一脸幽怨的看着闵应。   “小堂叔……”   “呃……”闵应挑了挑眉毛,“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她”   呃,这话出口,看到闵白卓脸上的幽怨之色愈加严重,闵应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说,她不是一个甘于相夫教子的女子,她的野心大着呢。”   “小堂叔此话从何说起?”   闵白卓终于收起这不忿与幽怨,而是充满疑惑的看向他。   旁边的薛启铭听到这儿,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单从她此次暗暗跟随三皇子去金陵,想要借这场疫情扬名来说,你就是心里多通几窍,也未必猜透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这两个人要是凑成一对儿,闵应敢说,他这傻白甜堂侄,就算被那温琦玉卖了,还帮人家要账呢。   “小堂叔别这么瞧不起我,我有那么傻吗?”   闵白卓越说,气势越微,他自己怕是都不相信自己能与那温琦玉周旋。   “不过,这婚事怎么落到你头上去了?”   这郦国公家的手脚伸的够远的,竟然将注意打到淮南郡王府上去了。   “还不是我娘”   前阵子,淮南郡王妃进京了。   说是想要回京住段日子,顺便陪陪闵白卓,但是明眼人都清楚,她这是回京踅摸儿媳妇呢。   整个淮南郡王府在整个大梁占有重要的份量。   皇上是不会允许闵白卓随便从淮南找个高门小姐成亲的。   他未来的郡王妃,只能是从这京城众位高官闺秀中寻。   淮南郡王妃的想法是,相比于皇上随着他自己的心意随便找家小姐给自家儿子配婚,还不如自己选好了,请皇上赐婚。   这样既给足了皇上面子,还能找个称心点的儿媳。   “你娘真是……好眼光”闵应强忍着笑意,想了想竖起大拇指笑着道。   “去你的,我娘那是初来咋到,受了那郦国公夫人的蒙骗。再说了,这三皇子与那国公府六小姐的事,已经被人给封了口。我娘来的晚,怎么可能清楚这些。”   闵白卓有些讷讷的解释道。   “所以你们此次前来,还想说些什么?”闵应脸上收起了几分的调笑,换上了满脸的正色。   三皇子此次翻了船,这淮南郡王与三皇子先前是盟友,闵白卓也是自幼受着三皇子的照顾。   所以他此次前来,定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其实不瞒小堂叔所说,此次我拉着薛大哥一起前来,其实是想要让你帮着三皇子求个情。”   闵白卓这话说的有些磕绊,他从未求过人,此次也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加上闵应与他情同手足,他才敢开的这个口。   “阿应,此次之事,三皇子怕是被人给陷害了。他一直对白卓照拂有加,所以白卓他……”   “我知道”   薛启铭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完,但闵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想让我去求个情,因为如今在你们眼中,我正得圣宠,是吧。”   闵应苦涩一笑,“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三皇子不会有事的”   “阿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启铭看出有些不对,犹疑的开口问道。   “此事,本来是要保密的,但是如今看来,还是告诉你们为好。”   闵应未多加思量,就将这趟金、广之行的所有细节事无巨细的与两人详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闵白卓的眼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薛启铭的脸上则是满满的心惊之色。   “阿应,照你这话所说,这一路暗害你们,还害死先王爷的罪魁祸首是——是三皇子?”   薛启铭说完这些,已经被自己的所说出口的话惊住。   “不是所有线索都指向太子吗?这幕后黑手应该是太子吧。”   闵应与薛启铭共同抬头看了闵白卓一眼,两人眼里的一言难尽都要溢出来了。   “有时,你所看到的,可能只是凶手想要让你看见的而已。”   薛启铭一只手轻轻扶着下巴道。   “什么?”   这道题目对闵白卓来说,已经算超纲了。   闵应安慰的拍了拍薛启铭的肩膀,然后看向闵白卓。   “你先不用管别的,你只要记住,以后与三皇子尽量保持些许的距离就行了”闵应只能掐掉解释,直接给闵白卓上结果,这样只需要让他记住就可,不用再跟他绕。   “为何?”闵白卓还是面露疑惑,这明明所有的线索,和那杀手的指认,怎么还能扯上三皇子呢?   “你不用问为何,你只需听小堂叔的话,不要与他们走动的太近,这些皇子们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闵应拉住欲与闵白卓解释的薛启铭。   “可是那三皇子……”闵白卓硬生生憋下剩余的话,他答应过他爹,这些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此时还是不要让闵应他们知道的好。   但是他不知,闵应其实早就知道这淮南郡王府与三皇子之间的事,毕竟这是原书中为数不多的还未改变的主线之一。   但是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能理解闵白卓的突然住声,若换成是他,可能会隐瞒的更多。   “阿应,我会看好他的”薛启铭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上次金陵之行,是他与三皇子一起去的金陵。   这时疫之事他一直冷眼看的清楚,不过事成之后皇上急诏让他速速归京,也恰好让他撞上这太子命人传播的谣言。   太子与三皇子积怨已深,早就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所以此次说不准就是三皇子想要报那谣言之仇。   这为政之人,最忌讳党派之争。   不论是胜是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幸亏得闵应提醒,他要赶紧回去提醒一下他祖父,前几日在书房里,听他祖父的意思。   是想要开始站队了,毕竟如今大梁朝堂上形势逼人,夹缝中生存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如今站队,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照如今不明朗的形势看来,站谁都有风险呐。   闵应看薛启铭眉头紧锁,低着头思索的模样,嘴角隐晦的弯了一下。   看来是奏效了。   闵应刚刚那番话,是说给薛启铭听的,也是说给他身后的薛家听的。   这薛家如今是雨棠极为重要的倚仗,他不能让他们在这场争夺皇位的暗战中有什么损伤。   送走了薛启铭和闵白卓,闵应独坐在书房中,乐湛也被遣了出去,没人知道闵应在房中干什么。   直到天明,一只白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闵应书房的窗棂上,房内才有了动静。   “乐湛”   在门外的回廊上守了一夜的乐湛迷茫的睁开双眼,刚刚好像有人在叫他。   是王爷!   从回廊的美人靠上坐起,乐湛擦了把嘴角,赶紧推开房门。   “世子,有何吩咐?”   “你昨晚一直在外面守着?”   闵应看到乐湛身上还是昨日那件衣裳,一脸疲惫的模样。   这傻小子,看来是真的守了一宿。   “嗯”乐湛点了点头,赶紧伸出手抹了抹眼角。   王爷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他眼角还有眼屎?   “今日要进宫谢恩,我看你精神头不太好,就留在府中休息吧”   闵应顿了顿道。   “王爷,我——”   “今日零六跟零七会跟我进宫,你就在府中好好休息吧”   “是”   乐湛知道只要是闵应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只能坦然接受。   “我若是午时还未归,你就拿着这枚令牌,去找……”   闵应将手里握了良久的一枚金牌递到乐湛手里。   “王爷?”   乐湛有些担心,闵应从未如此样子过。   一件事情反复叮嘱。   闵应辰时出发,用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到宫门外。   今日他未骑马,乘的马车。   有了今日这鸽子带来的信件,闵应才确定了这段日子心中所猜测之事。   这次,那人是真的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不知道等到皇帝知道真相时,该喜还是该忧。   ☆、第六十三章   毕竟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该如何取舍还是皇上说了算。   闵应只是想将这件事的原委告诉皇上,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枉顾他人性命之人。   既然知道了真相,还是让它大白于天下的好。   在宫门处下车,闵应领着零六零七往皇上的御书房方向行去。   如今已经下了早朝,皇上必定在御书房。   闵应以前随荣王来过多次,早就熟门熟路,就算不用前面的领路太监,他也能找到这御书房在哪儿。   “哎?这宫中侍卫怎么多了这么多的生面孔?”零七是唯一一个除了乐湛,还跟着闵应来过这宫中几次的暗卫。   这从宫门到御书房巡逻的侍卫就那几个,零七早就将他们的样子烂熟于心,今日突然看到这几个生面孔,嘴里不禁喃喃道。   “莫废话,快跟上王爷。”一旁的零六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甬道,脚下的步子始终与闵应差着半步之距。   闵应听着两人的对话,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侍卫,眸子里的了然隐藏的恰到好处。   “荣亲王到——”   在御书房外候着的李福顺看到远处来人是闵应,向他点头示意,了然一笑,朝着门里通报道。   “让他进来”   里面传来皇上的声音,声音有些低沉,看来皇上今日的心情不太好。   闵应看了一眼身后的零六零七,“你们两人在外面候着。”   皇上破格让他带护卫进宫,已经是旁人难以企及的荣宠了,他不能再得寸进尺。   “是”   “是”   ……   书房里只有皇上一人,他批改奏章之时,最忌旁边有人打扰。   “你来了?”皇上手里的朱笔还未放下,只是抬头看了闵应一眼,又埋头进已经堆成小山般的奏章之中。   “臣今日特地来谢皇上隆恩”   闵应跪地行礼,脸也埋到了地上。   “免礼,起身吧”   闵应站起身,但是并未有半分要立即离开的意思。   皇上终于放下手里的奏章,“还有何事?”   “皇上,您可还记得微臣与父王去广陵之事?”   闵应抬起头,目光里多了些什么。   “怎么会忘,长岳是我唯一的胞弟”   皇上轻轻叹了口气,道。   “你可是怪朕未将事实公布于天下?”皇上顿了顿接着道,“就算知道了是何人所为,可这毕竟是皇族丑事,若是公布出去,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皇上所言,闵应早已料到。   “皇上还是以为这设计一切的都是三皇子吗?”   闵应的话让皇上一愣,他抬起头,脸上的疑惑之色渐浓。   “你什么意思?”   “皇上,这件事情,让明眼人一看,就能断定不是太子所为,应该是有人栽赃嫁祸。而这栽赃嫁祸之人,必定与太子早有莫大的利害纷争,大多数人第一瞬间想到的必定是这素来喜欢与太子对着干的三皇子。”   闵应话说的不紧不慢,就是为了能让皇上能够记住他所说的每一字一句。   “你什么意思?这凶手不是老三?”皇帝脸上的神色是闵应从未见过的样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朕已命人搜查过他的皇子府。从里面搜出了不少的羽箭兵器。其中那羽箭上的刻印,与暗伤你父王的那两支一模一样。”   皇上摆着手,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是到随即等他回过神来,他脸上的疑惑之色渐渐变浅,眼中的凝重与震怒简直就要喷薄而出。   “你的意思是……是他故意…”皇上倏的站起身子,但是一下站的太猛,他只感觉眼前一黑,只能用双手死死的撑住身前的御案。   闵应虽然看到,但是顾忌皇上的面子,他没有上前去搀扶。   这皇上龙体,事关江山社稷,一直是皇上的忌讳。   “没错,臣一开始也是怀疑的三皇子,可是后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才生了疑忌。但苦于一直未有证据,并未敢奏明。”闵应一开始觉得不对劲,是在工部侍郎许远跟他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   这工部尚书刘乾在许远临行之前,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让他务必查明这洪灾之事,是否与堤坝不固有关。   这广陵府的堤坝基本上都是由他工部尚书刘乾监造,若是这洪灾与这堤坝有了什么牵扯。   皇上第一个问责的,必定是他。   可是他却先提起这个由头,实在是怪异的很。   仿佛是为了故意让人查出一般。   而且先前,这工部尚书刘乾一直是属于三皇子一派,若是他的差事出了什么差错,这众人肯定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三皇子头上。   可是这检查堤坝之事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不说得等到洪水退的差不多,还要将这广陵大大小小地方的堤坝全部查验一番,这时间上就要耽搁许久。   所以这时间上,就将工部贪墨事发的时间拖后了许久。   拖到了三皇子被贬,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闵应昨日得到的那封信上写的是:许远进京,刘乾自戕。   这一切都计划的天衣无缝,时间衔接上也恰到好处。   此次太子身后真的是站了位高人呐。   没错,此次所有一切,都是太子的人在捣鬼。   刚刚闵应也只是稍稍一点破,皇上才反应过来。   能将皇上都差点蒙混过去,可见太子此次也是下足功夫了。   “太子此次将所有的线索证据都指向他自己,混淆视听,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三皇子想要夺嫡,所以嫁祸于他。就在昨日,工部侍郎许远进京,想要禀报堤坝偷工减料之事,可是还不待他到工部尚书府上,将此事禀报给上司。这工部尚书刘乾就已经自裁谢罪。”   皇上也知道这工部尚书与三皇子走的近,今日一早听到消息时,他率先想到的也是三皇子是否与工部的贪污案有关。   御案上已经有几封奏章,内容是弹劾三皇子勾结大臣,意图不轨。   若是让皇上看到,闵应还未点破,怕是皇上直接撸了三皇子的郡王之位,贬为平民也未可知。   这一连串的连消带打,真的是将三皇子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你父王之死,朕派人查过,确实是老三府上的幕僚所为……”   这也是让皇上对此事是三皇子所为深信不疑的一个重要原因。   “皇上,若是有人早就将手伸向三皇子府呢?”   闵应的话让皇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李福顺,宣太子”   皇上的双目紧紧闭上,眼睑处微微颤抖着。   “不用宣了,儿臣猜到父皇想念儿臣,就提前在殿门外候着了。”从门外传来太子的声音。   闵应看到皇上的双目突然怒睁,“你竟敢无视朕的旨意,随意出东宫?”   太子的禁足令还未除,如今他站在这御书房中,已然是犯了抗旨之罪。   可是看太子面上的神色,仿佛根本没在意这些。   “父皇与……荣亲王是吧?”太子看向闵应的眼神带了几分杀意,脸上的皮笑肉不笑并没有让人感觉愉快多少,“你们刚刚的谈话孤也听到了,没想到你这小子原来还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孤都不忍心杀你了。”   “太子是准备造反吗?”   闵应作出一副惧怕的模样,往皇上那里退了几步。顺势将皇上护住。   “造反?这大梁本来就是孤的,还不是这个老不死的。”太子今日感觉比往日更加狂躁一些,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拿了把剑,指向一直冷眼看着他的皇上。   “太子,你要造反吗?”   此次这句话,是皇上问的。   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看向太子的眼神慢慢变的比那腊月里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对!将人给孤带进来。”   门再次被打开,涌进来一群穿着侍卫衣裳的人。   他们手中押着的也是穿了与他们一样衣裳的大内侍卫。   但是此时俱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你竟然将手伸到我这里来了?”皇上伸出一只手,恨铁不成钢的指向太子。   “哈哈哈,在父皇因为一些小事就将儿臣禁足,想要废黜儿臣之时不就早该想到这些?”   太子脸上带了些许的癫狂。   “太子,可是受了居心不良之人的蛊惑……”   “孤没有……”   还不待闵应将话说完,太子直接将截断。   “他早就起了废黜太子之心,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太子眼神凶狠的盯着皇上。“他一直嫌弃孤才能不够,已经不止一次说孤只能做个守成之人,难成开疆拓土之主。”   “这些话是何人告诉太子的?太子殿下可别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闵应还在锲而不舍的挖着,他此次定要将这太子身后帮忙出谋划策之人找处来。   “是……”   太子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双眼翻白,手里的剑落地。手指俱都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嘴角还在不停的往外淌着白沫子。   这是?   闵应脸上的伪装卸去了一半,这是羊癫疯犯了?   太子的那帮手下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任由太子不停的抽搐着。   太子竟然还有这样的隐疾,不过从皇上的脸色看来,他应该是知晓的。   “将这些人统统押下去。”闵应叹了口气,冲着门外高声道。   “是”   门外竟然有人应声,让御书房内的众人都惊讶无比,接着就是推门而入的禁军首领及其手下的禁军将士。   “闵应你?”皇上倒是没有料到这突入起来的变故。   “皇上,进宫之前,臣思量到太子若是狗急跳墙,怕是会威胁您的安危,就让亲随拿着您让李公公宣旨那日秘密交给臣的金牌去调遣了禁军前来护驾。”   闵应拱手解释道。   “罢了,你先下去吧”今日皇上大起大落的厉害,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些了,让他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那金牌本是皇上怕三皇子会狗急跳墙,让闵应见机行事之用。   这也是李福顺宣旨之时让闵应翌日进宫谢恩的原因。   皇上怕是想让他看看这一夜三皇子一派有无动作,若是无事,再将金牌交还回去的意思。   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   “皇上,金牌奉还”闵应从与禁军一同进来的乐湛手里接过金牌,恭敬的递到皇上的手里。   “王爷,这幕后之人真的是太子?”乐湛就算刚刚是亲眼所见,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太子何时变的这样聪明了?”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闵应的脸上也满是思索之色,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未慢一步。   这宫里,他真是半刻也不想多待。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如此肥的夜宵~   ☆、第六十四章   “小姐,我们得回去了”宫门外简陋的青布马车中传出女子低不可闻的说话声。   “嗯”   放下手中的青布帘子,温琦玉脸色如常的应了一声。   呵,又是闵应。   这位新被册封的荣亲王总是坏她的好事,真是可恶的紧。   温绮玉在心中暗恨道,但是面上却不显半分。   “小姐,我们直接回国公府吗?”   小怜是温绮玉亲自□□出来的,只要她一个眼神,就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嗯,出来时间久了不妥。”温琦玉只要一想到她娘那借着关心的名义对她指手画脚的样子就感到说不出的厌恶。   “那这太子失败的消息……”   小怜望向守在宫门口,一脸坚毅之色的禁军们。   “那人知道的比我们早,走吧”温绮玉不欲多言,说完就轻柔着太阳穴阖上了双目。   ……   几日后,宫中突然传出太子德行有亏,不宜承继大统的消息。   太子被废。   “王爷,你说如今这太子被废,三皇子又只是仅仅被封了个郡王之位,这能够承继大统的……”   乐湛手里拿的是御赐的松烟墨,正在不紧不慢的帮闵应研磨着。   “你怎么知道废太子不会再有翻身之时,还有那安郡王,你觉得那越贵妃会甘心让自己的儿子屈居于二皇子等人之下吗?”   还有那一直未露面的二皇子,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乐王。   闵应最后一笔收的利落,这纸上的字苍劲有力。   “可是……”   “一时的局势也只是一时的,难以翻身也不是翻不了身。”   闵应看了看乐湛手里的墨锭,“都写完了还磨个什么劲儿”   这次众人基本上都撕破脸皮了,看来以后的争斗也是真刀真枪的上了。   闵应松了口气,他有这孝期为由,可以大大方方的躲懒三年。   想想就觉得痛快。   这三年时间,怕是桑海桑田,决定这大梁走向的重要几年。   皇上的身子还能撑上几年,但是具体几年却也说不准。   皇上早些年夺嫡损了身子,折了寿元的事,闵应也早就有所耳闻。   当然,皇上身子有恙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这知道之人却无一不是能够都挑动风云之辈。   “咚”   窗外传来奇怪的声音,闵应亲自起身,走到紧闭的雕花窗前。   是只鸽子,那鸽子不仅不怕人,反而通人性的很。   看到闵应抓起一把麦粒,竟然听话的自己抬起了绑着竹筒的那只腿。   摸了摸那只鸽子的脑袋,闵应从竹筒中取出信件。   ‘归,清丰二十四年冬月十三,零一字’   冬月十三,今日是冬月十五了,看来这伐北的大军就要归京了。   闵应将手里的信叠好,扔进一旁的炭盆里。   蓝紫色的火舌一瞬间就将那单薄的纸张给吞没了,只留下一丝余烬。   “准备准备,咱们这荣王府怕是要来贵客了”   闵应脸上是久违的轻松之色,让一旁的乐湛不禁在怀疑,这贵客到底是何方人物。   毕竟这大梁最尊贵的两人,皇上和皇后都来过了,谁还能尊贵过他们俩去。   “王爷,您说的是谁啊?”乐湛腆着笑脸凑到闵应跟前。   “男二号,万年备胎王”   闵应说完,独留下脸上茫然之色更重的乐湛。   “王爷怎么又胡言乱语了”乐湛小声的嘀咕着,他家王爷就喜欢说这些让人难懂的词儿。   啥是南爱耗,南边的人爱吃耗子?   乐湛被自己的联想吓的一激灵。   那万年杯台王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跟那千年人参似的,是种名贵药材?   乐湛的发散思维已经被闵应开发的淋漓尽致,就是被他这时不时蹦出的新词给逼得。   “乐湛——,我的刀呢?”   外面传来闵应的声音,乐湛赶紧收住脑中乱窜的念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书房。   ……   今日京城虽然落了雪,但是却格外的热闹。   因为今日是北伐匈奴的大军得胜还朝的日子。   听说这领兵之人还是位少年将军。   京城众百姓都齐齐的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将军,到了”   副将罗田打马上前,对着队伍最前面的那名骑着黑马的黑甲小将道。   “队伍前排五十人,包括你,随我进京,其余所有人在此地安营扎寨。”   那黑甲将军看着也就弱冠之年的模样,小麦色的皮肤和立体的五官让他显得男子气概十足。   英俊坚毅的面庞上随便甩过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凌厉。   这么多年的边关苦寒,早就将他脸上的稚气磋磨殆尽。   此时他老练的下着命令。   仿佛那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   他就是武勋世家,辅国大将军百里震之独子,百里景逸。   十三岁上战场,以如今年仅十八岁的年纪被皇上下旨亲封为正四品宣威将军。   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百里震‘战神’的称号。   此次击退匈奴大军,百里景逸所立的功劳也是最为瞩目。   今时今日正是他最为义气风发之时,在他十三岁离家,选择这条路时,他盼望的就是今日。   进了城,百里景逸终于露出了点子少年模样。   他张望了许久,这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   也是,她娘寡居多年,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   左右进宫复完旨,就可以回家了,不计较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想到这里,百里景逸不禁自嘲一笑,他怎么一回京,就变的这般小儿心性了?   “王爷,人快过来了”   凤仙楼二楼,闵应正端着一杯茶,看着下面街上的热闹。   今日是大日子,这凤仙楼已经被早早的订了出去。   闵应这桌的位置最好,已经有不下三波人来想要多加给闵应他们银子,就想换一下桌。   乐湛额头上还留着汗珠,刚刚从那人群中好不容易挤出来,可怜他大冬天穿棉袍的时候还挤出来了一身的汗。   “嗯,那郦国公家的六小姐可也快到了?”闵应将茶杯放到鼻尖底下细细闻了几下,眼睛微眯,满是陶醉之色。   “嗯,快到了,就隔着两条街,马车已经走不了了,正步行往这儿赶。”   乐湛用袖子蹭了下头上的汗,脸上一派幸灾乐祸之色。   “嗬,应该是赶不上了”,闵应从桌上捻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这场精心策划良久的偶遇,又被闵应给搅和黄了。   那温绮玉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想要直接提刀上来剁了他?   唉,可是他也不能看着这大好的青年被猪给拱了。   到头来还死心塌地的爱上拱他的那头猪,唉,想想就可怕。   “来了来了,看,前面着黑甲的那人就是百里将军”   “哇,长得可真俊俏”   不光楼下的人群中,凤仙楼里也不断的传出这样的声音。   闵应撇了撇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俊俏,能有他俊俏?   思罢,他也随着大流儿往栏杆下望去。   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闵应才将目光投向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百里景逸。   也……也就是一般人嘛,不就是个子比他高些,身材看着比他健硕些,脸上的男子气概重些。   别的还真看不出哪里出众,看着旁边和楼下女子发出花痴的感叹声,闵应不屑的摸了摸鼻尖。   也就是本王今日伪装了一番才出来的,不然肯定比这场面还火爆。闵应在心里腹诽道,   直到大部队最后一名兵士的身影也看不到,闵应才与乐湛回了王府。   今日出来,不光是为了阻止百里景逸受温琦玉的蛊惑。   还有就是闵应也想看一下,这原书中描写与男主出色程度相当的万年备胎王到底是何等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一波预收哦,哪一本预收高先开哪一本   《皇上,您的假牙掉了》PS:女穿男   文案:   一朝穿越,现代牙医穿成医馆小学徒宋其琛。   性别还给变了!?什么情况?   别方,这不是还有个贱兮兮的系统君吗?   不过他家这个系统君怎么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是个漂亮小姑娘。   系统002(双宜公主):……宿主,您这样下去,会娶不到媳妇的。   宋其琛:无妨,我瞅着你就挺好。   系统002(双宜公主):……   皇上:还在打情骂俏,朕的假牙都掉了!小心公主不嫁你!   《仙人球娘娘不好惹》   文案   作为一株被渴死的仙人球,刺刺感觉这次脸真是丢大了。   老天可能是觉得它死的有点太憋屈,竟然给它换了个人身。   还是个小美人!   小美人好啊,可以……想喝多少水喝多少。   小美人虞幼白自此开始了自己后宫的狂喝水,闲吃瓜人生。   别人争宠她喝水,别人宫斗她喝水。   成为虞幼白的第一日,多喝水。   受到皇上匡越青睐的第一日,多喝水。   等到女主将整个后宫和皇上的心,尽握手中时,“阿越,给我倒杯水”   ☆、第六十五章   “小姐,人都已经散了”   小怜看着自家小姐的指尖攥的已经泛白,脸上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是她清楚的很,如今的温琦玉必定已经是怒极。   温琦玉活了一世的人,若是连这点隐忍都做不到,重生这一次也就毫无意义了。   她专门遣人打听好百里景逸是何时辰,从哪条街上过,结果因为马车坏了这样细枝末节的小纰漏而错过。   老天既是这样不待见她,又为何让她重生这一世!   ……   从宫中领完赏出来,百里家的老仆已经在宫门外恭候多时。   “李叔,我娘身子可还好?”   百里景逸身后跟着的副将罗田,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忸怩的模样,可算是见了西洋景了。   “夫人这几年身子才算是好了些,就是整日思念公子,以至于心情一直郁郁寡欢。”   被百里景逸唤作李叔的那名老仆,想了想,还是据实说了。   百里景逸作为百里家这一代唯一一位男丁,竟然学他父亲弃笔从戎,此事一直是梗在他们母子之间的一根刺。   他母亲的意思是让他好好读书,长大之后蒙荫入士。   不必出让人头,只求平安一生就好。   可是百里景逸早就将在他两岁时,就已经马革裹尸的父亲百里震,当做自己的重要奋斗的目标。   所以就算小时候读书到深夜,这拳脚功夫和兵法谋略,他也未曾落下过。   与母亲意见想法相左的最终结果就是,十三岁那年,百里景逸瞒着他母亲,偷偷去了军营。   待他母亲发觉时,已经为时已晚。   百里景逸在边关苦熬了五年,此时看着已经朱漆斑驳的百里府大门,一股酸涩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进去吧,公子,夫人等您良久了”   李叔看到百里景逸这般近乡情怯的模样,不禁也偷偷的抹了把眼角。   五年,整整五年呐。   百里家在京城算不上什么枝繁叶茂的人家,家里的男丁基本上战死的战死,唯剩下的也都是些还未成年的小辈。   而百里景逸他爹这一脉,人丁凋零的更加厉害。   从这诺大的将军府中只有他与他母亲独守就可看出。   而他走了五年,他母亲只能一个人苦苦撑着这冰冷且没有什么鲜活气息的将军府。   他真是不孝。   百里景逸艰难的踏进府门。   “将军,您已经让夫人牵肠挂肚了五年,难道还要让她继续翘首以盼下去吗?”   一直跟在百里景逸身后的副将罗田突然开口。   他这话说的百里景逸心中百感交集,脚下的步子迈的坚定了许多。   他如今虽然不后悔选择,但是后悔自己的鲁莽不孝。如今能及时止损,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对了,你跟我说要给我引荐的那名神秘人……”百里景逸迈进大门,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这次一同跟他回府的罗田。   “他说随时恭候将军”   罗田垂首恭敬的回道。   百里景逸没再说话,点了点头,继续往后院走去。   罗田松了口气,他家王爷还是如此料事如神。   连百里景逸这点子近乡情怯的心思都猜到了,若是拉拢不到,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这罗田就是零一,两年前被闵应派去边关。   如今已经深得百里景逸的信任。   不过这次他倒是猜错了,闵应当初派他去边关,只是想在那里放双眼睛。   因为他知道,这原书中也写到过,就在最近几年匈奴那边可能会有异动。   到时候大梁怕是会陷入战火之中。   可是如今朝中众人都在惦记着皇帝身下这龙椅的主人是谁,根本没有几人关注过北边的防事。   闵应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到时候那么被动,所以就起了安插人入军中的想法。   毕竟有国才有家,但是这点轻重缓急,那些被眼前利益蒙住了眼的人是看不见的。   至于百里景逸,完全属于意外收获。   ……   闵应已经备好茶点,随时准备迎接百里景逸的到访了,可是却又被突如其来的一件事给打破了计划。   废太子薨了。   清晨宫人进寝殿伺候时发现太子双目怒瞪着房顶,嘴微张着。   身上的插着两支象牙筷子。   待那宫人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其鼻尖,哪里还有半分的气息,   他试探的推了推太子早就僵硬的身子,直接被那冰冷僵硬的触感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今日辰时发现的,听说死相极为吓人”乐湛脸上的表情,仿佛他亲眼看到过一般。   “知道了”京中又要不太平了,闵应将刚泡好的花茶倒了一杯,往嘴边送去。   扑鼻的梅花香气在闵应的鼻尖萦绕,这是穆雨棠命人给他从广陵送来的。   这每一朵花,都是穆雨棠亲自挑选,晾干,焙制。   闵应闻了闻杯中的茶,“好像有点雨棠身上的香气”。   他轻轻喃出了声,不知道在一旁的乐湛也听了去。   此时乐湛脸上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正巧让抬头的闵应瞧见。   “想说什么就直说”   “王爷,您这样子有点……有点……”   乐湛紧紧的抿着嘴,不敢明说。   “说,本王不追究”   “有点猥琐”乐湛说完,飞快的闪到一边。   “……”   闵应放下手里的茶,想了想,还往里面推了推,怕蹭掉了。   一抬脚,正好提到乐湛的屁股上。   “哎呦——”   虽然没使多大的力气,但是不知道的看乐湛那夸张的表情,还以为闵应在脚上绑了把刀子。   “好了,你刚刚说的废太子薨了,死状又是那样,那现场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闵应指的是凶手的线索,花费力气将太子杀死,那凶手应该怎么也会人尽其中吧。   “证据,说来也奇怪,这太子寝宫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原书中,太子也死了,不过是被闵应给设计害死的。   但是现在坐在这里喝茶的闵应可以指天发誓,他绝对没空去害那劳什子废太子。   而且时间节点也不对,废太子死早了。   “这件事,你继续仔细留意着”   闵应总感觉此事有些不对。   这害人之人竟然没有拉踩他人,还真是奇怪的很。   等等,筷子插在身上?   “乐湛,你可打听过这筷子是插在何处位置?”   “在心口处”   乐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道。   “你再去确认一下,然后速速回来向我禀报。”闵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里的语气已经收起刚刚的漫不经心。   怕是这两日他荣亲王有些势头太劲,惹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别急着喊短小哈,今天白天不定时加更一章喔(8月19日)   ☆、第六十六章   “你能确定?”   “确定”   乐湛的脸上满是认真凝重之色。   他虽然平时会与闵应说话上不那么忌讳,但是只要是闵应交给他的事,他都会认真的办好。   闵应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手肘搭在桌案上。目光从乐湛脸上转向窗外。   呵,这群人还真是……,想要一石二鸟。   不过也可以看出,他们怕是也等不及了,竟然到了亲自动手的地步。   他们可能是怕废太子回过味来,找他们算账,再将他们抖搂出来吧。   废太子死时的寝殿中确实未发现什么别的东西,但是他那死状与死因,却足够引人遐想。   那两根致死的象牙筷子直直的插进胸口,从后心口处冲出。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那象牙筷子上的毒,与荣王闵长岳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不过这还不是让闵应感到奇怪的,这太子身亡的细节本来是不会过多的泄露出来。   但是迄今为止,好不夸张的说。   这京中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墙角的乞丐,俱知晓了这太子是中毒而死,中的毒还是跟那刚刚下葬不久的荣王一般无二。   皇上应该不会下令大力传播此事,毕竟废太子死在宫里,也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那这个散播消息之人的动机就有点值得人思量了。   他到底是仅仅想灭太子的口,还是想将众人的目光牵引到荣王府,将火引到闵应的身上,好让自己喘口气?   “你与零一通个气,百里景逸的事,先延后再说吧”   如今荣王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刚回京的百里景逸也是备受京城中众人的瞩目的时刻,若是此时两家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怕是会引起皇上的猜忌。   闵应不是荣王,他与皇上毕竟又隔了一层。   荣王在世时或许皇上会无条件的信任荣王府,但是如今荣王府的主人已经换了。   最难猜的就是帝王心,闵应如今还需要皇帝的支持。   就算这个靠山不太牢靠,但是架不住它大啊。   所以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失了圣心的好。   想要拉扯他?   闵应看着窗外停在树枝上的几只白鸽笑了笑,看来是女主角发现他暗中的那些小动作了。   不过也好,正好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跟她当面杠上的理由。   说实话,他已经看她不顺眼许久了。   在各种男人之间游走,将那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闵应做的,只是让那些被她利用的人在被利用之前醒悟过来而已。   若闵应所料不差,原书中没记得拿过几次医书的温琦玉之所以能够在金陵时疫之时拿出药方,怕也是盗取了她重生之前雨棠的劳动成果。   她想复仇,闵应没有理由拦住她。   但是若她的复仇成功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闵应就不能不管了。   起码,雨棠的东西她就不该觊觎。   此次,闵应一定要挖出这温琦玉身后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通过温琦玉掌控着太子,将太子与三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心思之深沉,着实不容人小觑。   如今这最有嫌疑的非属二皇子,但是也不排除三皇子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的可能。   不过听说皇上最近新添了一位皇子,这小皇子虽说如今干不了什么,但是他的母族若是也有野心,说不准已经开始帮他筹划。   闵应猜测,此次多半是温琦玉想要公报私仇,借着那人想要除掉太子的手,一起除掉碍眼的他。   “乐湛,让冬卉帮我找件衣裳,我要进宫面圣”   闵应思索了一番,还是亲自进宫一趟妥当。   毕竟如今这大街小巷上全是一溜倒的传言,不过幸好这更严重离奇的还未传出。   等到传出,这废太子是因为荣亲王为父报仇心切,被以己之道还治彼身的法子害了性命。   闵应到时候是真的不好说清了。   让皇上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关于荣王府的谣言,还不如他自己去说。   说实话,闵应还真没起去杀了太子为荣王报仇的念头。   不说这太子已经被废,正是人人想要踩上一脚的时候。不用闵应费心思,自有大把的人想要取他的命。   这个关头,就是杀了废太子,除了能为荣王府招惹麻烦之外,他爹荣王也不会活过来。   说闵应冷心冷情也罢,去杀废太子报仇,这绝对不是他如今会干出来的事。   就算要杀,也绝对不是现在。   ……   “这是你的想法?”   皇上抬头看向闵应,眼睛微微眯起。“你倒是很实诚”   “皇上过奖了。臣也是怕那些不着三四的谣言传到您耳中,污了圣听”   闵应不卑不亢的回道。   他刚刚与皇上把他自己对此事的所思所想,半真搀着半假,直接了当的说了一遍。   “不过你真的没有起过为你父王报仇的念头?”每次来面圣,皇上好像都有批不完的折子,这次也一样。   所以偶尔走神的闵应就已经下定决心,做啥也不做皇上。   虽然高薪,但是容易猝死。就算不猝死,也容易被人害死;就算不被人害死,也有可能会被自己的崽儿气死。   高危行业啊。   “嗯?”   皇上抬起头,看向正在神游天外的闵应。   “皇上,臣并不是不想为父王报仇。”闵应猛然回神,幸亏他还听到了皇上的问话。   “只是,臣想到这害人之人是太子,与臣和父王都是姓闵,都是一家人。臣就不会再想报仇之事”   “哦?”皇上颇有兴趣的望向闵应。   “所有参天大树,巍峨巨山,都不是外力能够轻易损毁消灭的。若是有朝一日,大树朽灭,巨山坍塌,必定是其内部出了差错问题。闵应力薄势微,又早早失怙,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律己而已。”   闵应说话时,尽量遂着皇上的心意来。   看到缓缓点头的皇上,闵应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你觉得,这夺了废太子性命的会是谁?”   皇上的话,再次让闵应的身子僵住。   问他?   “臣一直在家中守孝,也不清楚这其中细节,怕是会有失偏颇”   “你但说无妨”   皇上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谢皇上不治闵应妄议之罪”   闵应舔了舔有些拔干的嘴唇,脑中飞速的转着。   “皇上,以如今的线索来看,这凶手应该是熟悉宫内情况之人。他知道废太子的起居习惯,知道他内殿中何时无人。”顿了顿,闵应接着道,“而且那人手中还握有害死我父王的那种毒药。这就可以说明,他必定与废太子有比较亲密的关系,很有可能就是他将毒交给的废太子。至于他为何要将自己的盟友害死,只怕是他看到废太子已经被废,失了利用价值;也有可能是想要进行新一波的嫁祸害人也未可知。”   闵应将自己先前的一些猜测,稍加润色,道了出来。   “你说的颇有道理,要不此案就交由你……”   “皇上,臣还在孝期……”闵应面带无奈惋惜的看着皇上,这理由足够正当充分了吧。   “也是,皇弟刚走,朕也不能扰了他的清静。”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   “那闵应先告退”   闵应退出大殿,舒了一口气。这趟是来对了,皇上暂时对他的戒心是可以放下不少了。   不然也不会起了让他亲自督办此案的念头。   剩下的,他作壁上观就好。   废太子虽然被废,但是并没有闵应所说的那般无一点儿利用价值,他母族势力庞大。   皇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刚刚进殿门之前,看到不止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在门口处探头探脑,怕是此时这阖宫之中,基本上都知道今日他荣亲王进过宫了。   “派我们的人在宫外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回禀” 闵应微微侧过头,用一只手挡住嘴,向乐湛吩咐道。   ☆、第六十七章   皇宫,景然宫正殿内。   “你说皇上想将那差事给荣亲王?”越贵妃细眉一挑,举起纤细的手指,仔细的瞅着上面的护甲,上面镶嵌了几枚豆粒大的珍珠。   “奴才给那御书房的奉茶宫女使了银子,那宫女才模糊的吐了口。说皇上是有这意思的,但是被荣亲王给拒了”   那回话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将身子埋得极低,脸上的谄笑不断。   “哦?他还给拒了?”越贵妃终于将目光从那护甲上移开,若有所思的瞥了两眼地上的小太监。   “那他为何要拒?”这么好的差事,这个闵应看来还是太嫩,竟然就这样白白撒手了。   “这个……这个,那个宫女说她奉完茶,就被遣出去了。奴才拢共就听到这点儿。”   那小太监有些惶恐的看向越贵妃,那双粗短满是疮疤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索性缩了起来。   “你下去吧”越贵妃一摆手,手指上的护甲被那窗外的阳光一映,将那小太监的眼晃得眼花了片刻。   “是”   回过神来,那小太监赶紧退了出去。幸亏他知道越贵妃的性子最为和顺娴静,今日若是换成皇后,他早就不知道被扒了几层皮了。   “没用的东西!”越贵妃看到那小太监出去,殿内只有其心腹宫女之时,脸上的怒色才显现出来。手上的护甲也被她直接撸下来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她,其实并没有外面传扬的那般好脾气。   “娘娘,您息怒,身子要紧”明桃弯腰拾起那对护甲,小心的用帕子擦了擦。   “喏,这不是娘娘最喜欢的护甲吗?仔细扔了待会又要寻”   那明桃说话语调软软的,虽然没有太过尊顺主仆礼仪,但是她的话却真的让越贵妃脸上的怒色减了些。   “哼,这皇后用的是东珠,本宫却只配用这南珠,有什么可宝贝的?”虽说是气话,但是越贵妃还是伸过手去,任由明桃将护甲给她重新戴上。   “皇后娘娘确实是如今能戴得这东珠,但是这以后谁配戴这东珠,还说不准不是?”明桃的话让越贵妃的心里熨帖了不少,连带着刚刚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   脸上终于带了点子笑模样。   “你这丫头的嘴啊”越贵妃微微翘起那只带好护甲的手,轻轻点了点明桃的额头,嘴角微扬。   “吩咐下去,让六安这阵子先不要有什么动作”   越贵妃靠在迎枕上,一只手轻轻托住满是珠翠的脑袋。   “是,娘娘”   哼,那废物已经失了圣心,皇后那老女人还指望着揪出凶手,就算知道是谁干的,她那废物儿子就能活过来吗?   真是痴人说梦。   如今这情势已经明朗。   此次她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引太子上钩。   为了借此机会让太子失了圣心,刚开始她还不惜让他的皇儿先背了阵子黑锅。   以至于众位皇子之中,只有她的皇儿被封了郡王。   就算她皇儿开始只是个郡王又能怎样,到最后,能有这个福气佩戴东珠的人,只有她。   越贵妃思量到这儿,脸上的笑愈发浓重,眼角的纹路也清晰可见。   ……   “什么?”闵应站起身子。   手里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皇上已经下令,让广陵贪腐案的涉案之人及其眷属,俱都进京听审”   乐湛悄悄抬起头,瞄了一眼眉头紧锁的闵应。   “不过王爷,您不用担心……”   “我怎么不用担心,此次雨棠怕是也要牵扯在其中”闵应抬起头打断乐湛的话,脸上的焦急之色掩不住。   “王爷,您还没听小的将话说完”乐湛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封书信。   “这是?”闵应一把抓过。   “这是刚刚小凌传回的信,小凌说,是穆大小姐亲自用她父亲的名义,给皇上上书。所以皇上才会将广陵贪腐案的细节了解的如此清楚。”   “果真如此?”   闵应迫不及待的展开书信,从里面还掉出了一个小了一半的信封。   上面写着,闵应亲启。   这簪花小楷,闵应再熟悉不过。   是穆雨棠的信。   “公……公子,小的对天发誓,这封信小的绝对没有看”乐湛举起手来,一脸正色的保证。   上面的朱漆印记还未损,闵应瞥了眼乐湛,仿佛在说:还算识相。   快速的将信拆开,闵应逐字逐句的读完,恍惚间,仿佛穆雨棠正在巧笑倩兮的站在他跟前。   闵应回过神来,原来是这信笺之上有淡淡梅花的香气。   穆雨棠在信中将她的计划简略的诉说了一遍。   她们穆家强占河道,和明明知晓广陵知府和工部尚书刘乾贪腐之事,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已经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   如今若想开罪,只能求戴罪立功。   这一点上闵应与穆雨棠倒是心有灵犀的很,两人都想到先向皇上坦白。   毕竟有些事,与其被添油加醋的从别人口中说出,还不如自己据实上报。   左右如今她们穆家人丁凋零,家主穆宏伯已经身亡,皇上就算再追究,也会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份上酌情处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倚仗,就是闵应。   但是穆雨棠不想拖闵应下水,她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让闵应将心放下,这件事就让她自己来解决。   她不想让皇上对荣王府起了什么想法,她知道如今闵应虽然表面上风光,但其实自从荣王薨世之后,荣王府已经与皇上又隔了一层。   这些她都懂。   “这个傻丫头……”闵应将信仔仔细细的折好,放回信封中。   “王爷,您说什么?”一旁的乐湛扬起脸,眼中满是迷蒙之色。   闵应瞪了一眼乐湛,然后拿起桌上的另一封信。   这封信是小凌所书。   他一直在广陵暗处负责保护穆雨棠的安全,穆雨棠也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小凌书信上与穆雨棠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上面说,因为穆雨棠将此事捅破,他怕其会遭人暗算,所以想让闵应加派人手,沿途护卫穆雨棠进京。   “你速速再加派一些人手,务必要保证穆大小姐的安全。”   “是”乐湛抱拳颔首道。   “等等,派人去将穆家的宅子打扫干净”闵应叫住将要踏出书房的乐湛。   “王爷,穆家在京城的府宅有他们家的老奴守着,咱们去不合适吧”   一脸无奈的看着闵应,乐湛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   “就是因为穆府回广陵时将人都差不多带走了,就那几个老弱病残的,指望他们?”穆宏伯在回广陵守孝那年,在京城府中的仆从已经能遣散的就遣散,遣散不了的就带回广陵或者留在京城府中。这如今在府里看府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穆家老仆。   “可是……我们名不正言不顺的……”   乐湛还妄想挣扎一番。   但是很快就被闵应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你就顶着母妃的名头去,没人敢拦你。”   “是……”想了想肩上又多了条重担,乐湛的肩膀塌的更低了。   “什么名不正言不顺,本王给自己未来王妃打扫下宅子还要看人眼色不成?”   乐湛临出书房前,还听见闵应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唉,看来以后这荣王府中谁当家做主,已经很明确了。   乐湛已经决定了,以后就算闵应交代的差事办不好也不要紧,穆大小姐的差事绝对是重中之重。   ……   “小姐,您说我们此行,真的无事吗?”   尔竹站在穆雨棠身侧,看着她家小姐刚养回几日的肉,又因着几日的忧思,掉了回去。叹了口气,接过腊梅手里的雪兔毛的斗篷给她披上。   这天气寒凉,再往北行,这河水就要结冰了,他们只能走官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纠结要不要加更,但是加更的话,第二更可能会很晚才能出来enmmmm,会不会影响你们休息   ☆、第六十八章   “王爷,这天快要落雪了”   看着还在校场上挥舞着关刀的闵应,乐湛又回头看了眼站在那里良久向他示意多次的太王妃周氏,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王爷……”   “知道了”一个收式,闵应将关刀递给乐湛。   纵使接过多次,此时的乐湛还是双臂一沉,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娘——”   闵应看到站在校场边上的周氏,手里拿着汤婆子,但是鼻尖已经冻得通红,看来已经等了不短时间了。   都怪他,一练功,就容易什么都给忘了。   今日是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娘,你遣个人来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非得自己来。”   闵应上前搀住周氏的胳膊。   “他们一个个都不敢招惹你,我若不亲自来,说不好你还要让太后娘娘等你呢。”   周氏握着帕子的手点了点闵应的额头,闵应装作吃痛的模样,故意皱起了眉眼。   “快擦擦,这满头大汗的,一下子着了风可如何是好”   周氏点闵应额头的时候,感觉到手上的潮湿。   这才回过神来,用手里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闵应脸上的汗。   “娘先回去等着,儿子换身衣裳就出发。”   闵应接过周氏手里的帕子,随便在脸上抹了几下,又递还回去。   “到了宫里,得叫母妃”   周氏接过帕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嘱咐道。   “知道了母妃——”   闵应搀着周氏往校场外面走去。   “你这孩子。对了,雨棠应该快到了吧。她住哪儿?”   周氏看向闵应的脸上满是笑意,就差一句,要不然就接到王府里来吧。   “当然是穆府,娘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将那穆府打扫干净,炭火什么的也已经准备齐全。”   闵应还欲再说,周氏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还是太……   “那儿子先去换衣裳去了。”   唤过巧玲巧香,让她们继续搀着周氏,闵应往自己院子走去。   明明荣王府众人还戴着重孝,但是太后还是喜欢时不时的诏闵应进宫。   也没有任何忌讳的意思。   看来太后是真的疼爱荣王这个小儿子,闵应与周氏是被爱屋及乌了。   收整停当,闵应去前门处候着周氏与闵飞鸾。   闵飞鸾性子活泼,颇得太后的喜爱。   每次进宫,太后都会特地嘱咐将她带上。   “王兄,你今日怎么穿的这样精神,哎?不对,这身衣裳我怎么没见你上过身?”   闵飞鸾步子轻快的蹦到闵应跟前,后面的周氏看到她这样,拿着帕子的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母妃,鸾儿知道了”   闵飞鸾听到这轻咳声,赶忙住下身子,背对着周氏向闵应做了个鬼脸。   “你这丫头”闵应伸手拍了一下闵飞鸾的后脑勺。   “王兄,你这没轻没重的,等到穆姐姐来了之后我就告诉她,你喜欢欺负人,让她不嫁给你了”   “你再敢胡说?”   闵应故意脸上作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是谁让他长了张好人的脸,就算再凶神恶煞,也是赏心悦目的。   “王兄,你说说,你长的比姑娘还好看,到时候穆姐姐会不会因为你长的太好看,自惭形秽,不嫁给你了”   “飞鸾”周氏上前握住闵飞鸾的手,“你再这样,你王兄欺负你我可不管了”   “你这丫头”闵应看着闵飞鸾向他得意的模样,苦笑不得的叹了口气。   “你放心,你穆姐姐长的比我好看”   “真的?”闵飞鸾看向闵应的眼神中有几分的不相信。   “你觉得我的相貌好看,那如果我这般好看的人都觉的好看之人,是不是就更加好看了?”   闵应这话说的有些拗口,但是却真把民飞鸾给圈住了。   “嗯”闵飞鸾点了点头,这好看的人都觉得那人好看,那样那人容貌一定是最出众的。   “穆姐姐是最美的”   “你们俩啊,阿应你再没个正形,回来就去小佛堂默经书吧”   周氏上前帮着闵飞鸾整理了一下衣裳。   “娘,您再不快些,可就真的迟了。”   闵应撇了撇嘴,认命的跨上自己的马。   如今已经进了腊月,时不时的就会来上一场雪。   今日这天阴沉的厉害,必是积着一场大雪。   闵应握着手里的缰绳,身下的马好像有些躁动不安,不停的打着响鼻。   去年冬天新颁布的御令,这京城内城中不准跑马,皇亲国戚也不能例外。   闵应只能压住马的步子,缓缓的往宫门处走去。   脸上突然一瞬间的冰凉,闵应摸了摸脸颊。   落雪了。   早知道就外面穿件氅衣了,身上这件衣裳,可是雨棠新给他做的。   失策了失策了。   乐湛骑马跟在闵应后面,看闵应时不时的看看袖口,或者拍拍领口,就知道他家王爷肯定是在心疼衣裳了。   家大业大的个主子,心疼件衣裳,唉……他家王爷平日里也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呐。   怎么什么事一碰到穆大小姐就……,得了得了,得亏他早有准备。   “王爷,您披上吧”   乐湛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件鹤氅。   “你小子这不是挺机灵吗?”   乐湛接过,直接在马上就将那鹤氅披上。   瞬间感觉暖和了许多。   重要的是这衣裳得以保全。   “王爷,您看前面好像有人。”   乐湛刚将递出去的手收回来,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来。   看那蹒跚的步子,仿佛喝醉了一般。   “不对”   闵应看那人身后的血印子,在这薄薄的雪上尤为扎眼。   “王爷,那是,那好像是我们的人”   待那人走进了两步,乐湛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人身上的衣裳。   “什么?”   闵应策马上前,身后乐湛也紧紧跟着。   周氏与闵飞鸾乘坐的那辆马车走不快,那车夫只能看着他们干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在马车中听到马匹的嘶鸣声,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   “回太王妃,是前面好像有个人,刚刚王爷跟乐侍从过去查看了。”   那车夫据实禀报道。   “母妃,我也去看看”   闵飞鸾刚要起身,就被周氏旁边的李嬷嬷给拉住。   李嬷嬷是周氏的奶嬷嬷,在府中说话顶上半个主子。   闵飞鸾也是她一手看大的,所以对于李嬷嬷,闵飞鸾从未将其当做下人看过。   “小姐莫要胡闹,这外面说不准会有外男,咱们又没戴帏帽。”   “李嬷嬷说的是,鸾儿,你给我老老实实坐下。”   周氏脸上的不容置疑,直接断了闵飞鸾的心思。   她只得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向车帘外望去。   待马车驶近了,她才看清楚,地上那个人浑身浴血,就如同一个血人。   闵飞鸾何时见过这般场景,赶紧将帘子放下,脸上一片煞白。   “这是怎么了?”周氏看她这般模样,也欲掀开车帘。   “母妃,不要瞧”闵飞鸾紧紧抓住周氏的手,眼神中的惊惧让周氏心中大骇。   “你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李嬷嬷向车辕上坐着的车夫吩咐道。   这边,闵应与乐湛翻身下马。   凑近时,那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你……你是派去保护穆大小姐……”   “你说什么?”   闵应一把抓住乐湛的领子。   这护卫都是乐湛亲自挑选的,所以他肯定不会认错。   这人如今这般凄惨模样,那他的雨棠呢?   闵应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迟来的夜宵   ☆、第六十九章   “穆大小姐呢?让你们保护的穆大小姐呢?”   乐湛扶起那血人,说话的舌头都不利落了,蘸着血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只要闵应一个眼神,乐湛就知道他该干甚么。   此时闵应的脸上已经黑的能够滴出墨。   乐湛明白穆雨棠在闵应心中的地位,所以此次选派的人手都是闵应如今手底下的精锐。   “穆大小姐,穆大小姐在……在京郊。我们在城郊遭到伏击,对方人手是我们的三倍,我们不敌,穆大小姐派我逃出来求救。”   边说着,那人嘴里的血沫子就没停下往外溢过。   听到这儿,闵应攥着的拳头上满是青筋,眼神中的火光也快要燃出来了。   “乐湛,跟我走。”   这时,周氏她们乘坐的马车也驶了过来。   “应儿,你要去哪儿?”   周氏刚欲掀开车帘,就听到闵应的话,今日非同寻常,容不得他任性胡闹。她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   今日是进宫的日子,太后下的命令让他们每逢初一十五进宫觐见,今日若是不去,怕是会落人口舌不说,说不准还会惹怒太后。   “娘,雨棠遇险,孩儿得出城一趟”   闵应策马走到马车跟前,一脸焦急之色的看着周氏。   “雨棠遇险?”周氏侧身正好看到闵应身后的那个血人,脸上也如同刚刚的闵飞鸾一般,瞬间变的煞白。   “你……去吧,注意安全”周氏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同意了。   “谢谢娘”闵应一拉缰绳,身下的马儿扬起马蹄,往城门处奔去。   乐湛将那受伤之人交给别的小厮,他也翻身上马,追赶闵应而去。   ‘嘭——’空中突然蹿上一支烟火,在阴沉的空中格外扎眼。   乐湛知道闵应此次是真发怒了。   这信号烟火,闵应下过死命令,不让轻易动用。   若是用了,必定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身下的马儿吃痛,四蹄扬起,闵应感觉脸上的风像是小刀子一样在凌迟着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幸好今日天气阴沉的很,现在时辰又尚早,外城也没有几人。   所以就算闵应和乐湛将马赶的飞快,也顶多遭来几个行人的白眼,倒未出现什么大的事故。   穆雨棠是从南边过来的,所以闵应出了外城城门就直直的往南边奔去。   身后跟着的乐湛感觉下肢麻软,骑得太快了。   “见机行事”   一直在前面的闵应突然往后扔过来一样东西,闵应下意识的一接,是枚信号烟火。   揣进怀里,他得找机会将这东西放上天。   “前面有声音”   闵应此时话变的极少,脸上只余下严峻之色。   因为本来是准备进宫,他并没有带什么趁手的兵器。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闵应一摸怀里。   还好,还有几把短刀。   他仿佛已经听到前面的厮杀声。   ……   “小姐,怎么办?”   尔竹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把那把刀给我拿过来”   穆雨棠指着尔竹身侧的那把刀,刚刚握刀的那名护卫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地方,那血与天上飘飘洒洒落下的雪掺杂在一起,汇成一小片的血水。   “快——你想死在这儿吗?”穆雨棠的嘴唇微微颤抖,身上披的雪兔毛斗蓬上面满是刀痕,有几处已经洇出了血。   她头上的朱钗颤颤巍巍的,将坠不坠,发丝凌乱,这般狼狈,也就是那广陵大水的时候有过。   “……是”尔竹一咬牙,伸手将那已经没有气息的护卫推开,将那把满是血渍的刀拖了过来。   “帮我看着后面”   穆雨棠与尔竹背对背的站起,她的手里还提着那把刀。   她们悄悄的往身后的灌木丛挪去。   “在那里——”   穆雨棠看着不断往这边涌过来的黑衣杀手,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的决绝之色。   此时不知为何,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闵应。   她知道这是幻觉,但是也就是这幻觉,也足以给她一剂强心剂,让她再次振作起来。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这东西吗?”穆雨棠从怀中掏出一本已经沾满血水的书本样的东西。   果然,那些黑衣人都住下了身子,面面相觑。   “想要也不是不可以,放了我们,我就将这册子给你们”   穆雨棠作势要将那册子扔到那泥泞的血水中,却看到那领头的黑衣人眼神一变。   果然是这册子里有乾坤吗?   这本册子是闵应在柳知府死之前的房间中寻获的那本《广陵杂记》。   经过闵应与穆雨棠的研究发现,这并不是一本简单的杂记。   上面每一页的神秘图案,都代表着一个字。   照闵应的话说,这就像是一本代码册子。   那个雕花瓷瓶内里的雕花图案同过这本书的翻译,就是一本完成的账册。   闵应将那雕花瓷瓶中的信息破译出来之后,就将那册子藏了起来。   但是后来一次偶然的发现,原来穆家也有这种神秘图案的雕花瓷器。   所以穆雨棠就向闵应将那册子要了过来,想要将家中的这些信息都译出来。   至此,这本册子才流落到了穆雨棠的手中。   这些人穷追不舍,直到京郊穆雨棠她们放松警惕之后才开始动手。   足以看出这幕后之人的耐心,和势在必得之心。   穆雨棠发现他们的目的可能是那本广陵杂记,还是因为她看到这些人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在杀戮。   他们在杀了人之后,都会再在死了的人身上翻找上一遍。   若是找到书册一类的东西,俱都兴奋不已,但是只要交给那领头的黑衣人过目之后,都会立即将那册子扔到一旁,仿佛刚刚将其奉若珍宝的不是他们一般。   穆雨棠也是猜测而已,没想到还真让她猜着了。   她看到那领头之人在看到那书本上的几个大字之后,眼睛都亮了几分,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呵呵,将你们杀了,这册子照样是我们的。”   最后的几名护卫已经都倒下,有几名已经当场断了气,剩下的也都已经没了战力。   如今站在穆雨棠跟前的只有尔竹与一直捂着胸口的小凌。   小凌的脸上已无血色,脸上身上,与刚刚那名倒地的护卫一样,俱都没了一块儿好地方。   他还在咬牙硬撑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好穆大小姐。   “你真是这样想的?”   穆雨棠将手里的刀递给一旁瑟瑟发抖的尔竹,让她壮壮胆儿。   顺便从她腰间取了一枚火折子。   “你干什么?你疯了?”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大穆雨棠竟然直接点燃了那本书册,目呲欲裂。   “……”   穆雨棠并没有理他,而是将那书散开了些,这样好烧。   “你——头儿,我去抢回来”   一名黑衣人跃跃欲试,他们此次行动,最重要的就是这本册子,其次就是这姓穆的女子的性命。   这任何一条完不成,等待他们的都是难以想象的惩罚。   “去,抢过来,顺便把那她给剁了”   领头的黑衣人,语气中的杀气骇的拿着刀的尔竹身子颤抖了一下。   “你要想想清楚。”穆雨棠看那火舌即将舔舐到她的手,赶紧将其扔到了地上。   火势太凶,就算地上因着落雪潮湿了许多,那火焰也未下去多少。   一会儿,那本册子就被火焰给裹了起来。   已经救不回来了。   穆雨棠接过尔竹手上的刀,满是血污的脸上咧起一抹笑。   “我杀了你——”   那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刀,就欲往穆雨棠身上砍去。   “砍了我,怕你回去就真的无法向你家主子交差了”   穆雨棠丝毫不惧,就算那刀此时距离她的脖颈就只有一指的距离。   “你什么意思?”   那领头的黑衣人此时也是已经怒极,已经失了刚刚的从容。   “我的意思是,我能将这本书默下来”   从小穆雨棠最爱干的事情之一,就是看书。   说来也是奇怪,一本书,只要她阅过三次以上,基本上就像刻在了脑中一般。   更何况这本书,这样重要,她早就翻阅了不知道多少次。   若没有把握,她也不会冒这样大的险,将其毁掉。   “你此话当真?”   那领头之人还是有些不信。   “广陵之地,位大梁之南……”   穆雨棠直接开口,将那第一章的内容给背了一遍。   “好了,停下”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来是不想让手下知晓这书中的内容。   才背了一章,就勒令穆雨棠停下。   “好,我饶你一命”   那领头的黑衣人一扬手,其身边的黑衣人俱都放下了手中的刀。   “不光我,还有他俩”   穆雨棠指着始终在前面护着她的小凌与尔竹两人。   她不可能枉弃他们的性命。   “好”   那人答应的倒是爽快,其身侧的黑衣人都望向他。   “看什么看,拿不回册子,大家都得掉脑袋”   那黑衣人显然脾性也不是多好。   掉脑袋?   穆雨棠仿佛抓住了些什么,但是她始终记着闵应曾经交代过她的话。   在危急关头,无论发现什么,发生什么,内心有再大的波动,也尽量不要在面上显现出来,让对手看到。   “去,将她们绑过来”   那领头的黑衣人指着穆雨棠。   不能在此地拖太长时间。   虽然有句俗语叫做‘灯下黑’是不错,但是此地距离京城实在太近。   “是”   两名黑衣人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绳子,上前几步,手还未碰到穆雨棠的衣角,其中一人的手上就已经插上了一把短刀。   “啊——”   那人抱住受伤的手,那痛苦的嚎叫声让其身侧的同伴顿时感觉后脊背一凉。   “嗖嗖——”两声,破风之声擦着那领头的黑衣人的耳侧掠过。   “是谁?”   他转过身子,入目的就是迎面飞过来的短刀,与奔驰过来的骏马,马上之人,他还未来的极看清模样。   就感觉眉心一凉,随即,他眼睛就已经被猩红色温润的液体填满。   ☆、第七十章   “头儿”   一旁还未反应过来的几名黑衣人,慌忙上前接住他们那将要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头领。   “小姐,小姐,无事了,王爷来了”   待尔竹看清楚马上之人,也顾不上主仆尊卑了。   没拿刀的那只手抱住穆雨棠的胳膊,笑的欢快。   “嗯”穆雨棠只是轻轻应道,扬起嘴角,刚刚看到闵应时,她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这般天气,她的后背上竟然也被汗水浸透了。   此时这寒风一吹,她顿时感觉身上冷的厉害,牙齿也不住的打颤。   “披上”   忽然,身上一阵温暖,穆雨棠抬头。   不知何时,闵应已经到她身后。   刚刚闵应一冲进人群,率先看到的就是穆雨棠那浑身的血污和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   心下一紧,忙策马上前,把身上的鹤氅脱下,披到她身上。   “你……你是何人?”   那领头的黑衣人已经气绝,剩下的几人之中,总算是有个起头开口的了。   “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你说我是谁?”   闵应细心的帮着穆雨棠将衣带绑好,一个眼神都不屑给那些对着他横眉冷竖的黑衣人。   “你……你,找死!”   那黑衣人举起手中的刀,就要往前冲。   他们人数占了上风,就算刚刚折损了不少,此时也还有二十余人尚有战力。   “阿应”   穆雨棠的手紧紧抓住闵应的衣袖,他们就算加上闵应,也只有四人而已。   她不想让闵应也折进来。   “你先走,他们不会拿我怎样的”   只有一匹马,若是想跑的快,只能乘一人。   “咻——砰”   天空中突然炸裂出一朵烟花,闵应眼神中划过一抹亮色。   “乐湛”   闵应朝着那群黑衣人的身后喊道,手则是稳稳的反握住穆雨棠满是伤口的小手。   “是,王爷”   大老远,乐湛就在马上应道。   紧接着,众人感觉地面上好像有隐隐震动的感觉,不远处马群的嘶鸣声让那些黑衣人有些慌乱。   “上”   这黑衣人也有聪明的,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此时俱都往闵应他们这边扑杀过来。   “噗嗤——噗嗤”   又是两声利刃入肉的声音。   闵应手里的短刀已经全部甩了出去。   “给我”   从还尚在呆愣中的尔竹手中将刀拿过,闵应将穆雨棠的手交给尔竹。   “护好你家小姐。”   随即他手起刀落,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黑衣人右臂直接被砍削了下来。   闵应与受了重伤的小凌苦苦支撑着,乐湛也从黑衣人后方一路砍杀着向闵应他们靠近。   就在那黑衣人即将对闵应他们形成合围之势时,零六零七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   “快,保护王爷”   零六一摆手,随他而来的五十人立即训练有素的往那群黑衣人方向冲杀过去。   “快,捉住穆雨棠”   那群黑衣人还是贼心不死。   ‘噗——噗’   入肉声不断从黑衣人身上传出。   闵应看他们一个个跟割麦子似的倒下,手里的刀才扔下。   “留下个活口”   此次这些人到底是受何人指派。闵应一定要追查个水落石出,这群人既然这样拂他的逆鳞,那闵应也不准备跟他们客气了。   “你的手臂”   穆雨棠看到闵应的胳膊上不停的往外洇血,都不用思量,直接从裙尾上扯下一块布条,先绑住伤口。   “无碍,其实不用麻烦”   嘴上虽然推让着,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闵应将受伤的手臂往穆雨棠那侧又靠了靠。   包扎完毕,闵应看到地上已经黑压压的躺了一地的黑衣人。   上脚踢了踢,应该是死透了。   闵应对于这种大白天穿着一身黑出来害人的人,真的是非常之不理解。   你说晚上吧,穿一身黑为了隐藏一下身形,还能说的过去。   但是这种青天白日的穿一身黑出来,是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出来干坏事吗?   “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   闵应还未说完,就看到脚下本来已经死透的黑衣人突然暴起,手里不知道扬起的什么。   闵应只感觉眼前一阵白茫茫,随即就是刺痛烧灼之感袭来。   “杀了他”   闵应捂住双眼,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被放到火盆中炙烧一般。   “阿应”   穆雨棠刚刚并没有随闵应过来,等她转过身看到时,就是闵应双手捂住眼睛,痛苦的下达杀令的情景。   “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   穆雨棠已经带了哭腔,刚刚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她都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   “无事,就是眼睛疼的厉害,应该是这白色的粉末在作怪。”   闵应放在脸上的手还未放下,他的脸上还沾了一些这种白色的粉末。   还不待闵应阻止,穆雨棠伸手沾了一些那白色的粉末在手里。   “胡闹,有毒怎么办”   闵应感觉到脸上一闪而过的柔软触感,赶紧分出一只手抓住穆雨棠那刚刚还来不及收回的小手。   “阿应”   穆雨棠努力将手收回,这好像不是什么毒粉。   要不然不可能闵应同样沾碰上粉末的脸上没事。   而且她的手上触碰到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这好像是石灰”   穆雨棠不顾闵应的阻拦,放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尖闻了一下。   是石灰没错。   “乐湛,快,扶你家主子上马,我们快些进城。”   若是石灰,平时触碰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是若此物进了眼睛,处置不当,瞎了的也是有的。   “是”   乐湛上前,与已经将刚刚使诈之人脑袋砍掉的零六,一起将闵应扶上了马。   “扶我一把”   穆雨棠也偷偷学过骑马,虽然比不上闵应他们娴熟,但是平常赶路还是可以的。   一路飞驰,终于进了城。   “店家,给我来一碗香油”   穆雨棠扶着闵应,进了距离城门最近的一家酒楼。   “香油?”   那正拨着算盘珠子的掌柜的手下一顿,这怎么还有喜欢喝香油的?   “快”   穆雨棠见那店家还在愣怔,语气不耐的催促道。   “掌柜的,还望你赶快按这位姑娘的话做”   乐湛上前,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   “好好好,小吴,上后厨端碗香油过来。”   那掌柜的两眼放光的看着柜台上的银子,生怕乐湛会反悔,赶忙揣进了怀里。   本来今日天色不好,店里都没人进来,还以为今日会没有什么进项。   谁知财神爷保佑,原来是有大财在后面等着呢。   “快点”   穆雨棠看到闵应脸上强忍着痛苦的表情,心被一攥一攥的疼。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闵应的手,阻止他揉搓眼睛。   “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穆雨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但是她声音里的哭腔,还是被闵应听了出来。   “傻丫头,哭什么,只是石灰而已,又不是什么剧毒,死不了”   闵应语调轻松,他反握住穆雨棠的手。“我无事的”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这香油终于端了出来。   穆雨棠赶紧接过,看了看,清亮的很。   “张开眼睛,阿应”   闵应听话的张开眼睛,但是这石灰的威力实在太大,他眼睛灼痛的自己已经很难睁开。   穆雨棠先将手里的香油放下,用手翻开闵应的眼皮,已经红肿不堪,上面还浮着一层白色的粉末。   “忍着点”   将香油拿过,一点一点的滴到闵应的眼中。   这被生石灰灼伤了眼睛,绝对不能用水冲洗。只能用无水的油脂,先隔绝石灰与眼睛的接触,避免它吸收眼睛的水分。   然后再将那石灰清理出来。   此时的闵应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疼了。   那灼烧之感也已经减轻了,但是双眼还是不能视物。   “先回府”   闵应闭着双目,沉声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我是亲妈哈,不会虐的   ☆、第七十一章   ”太王妃回府了吗?“   乐湛三步并做两步的先上前叫住门房问道。   “没,还没有”   门房哪里见过乐湛的这般架势,有些结巴的回道。   “快——”   乐湛回过头,看向身后双目紧闭,被穆雨棠与零六搀扶着的闵应。   “零六,将王爷先扶到前厅,我去请杨大夫。”   乐湛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这杨大夫是荣王府的府医,如今也算是伺候了两任主子的老人了。   咋一听到乐湛说闵应的双目受了暗算,已经不能视物,他手里的药捻子‘砰’的一声坠了地。   这荣王府如今就靠王爷撑着,这可怎么办好。   “是因为什么视不了物?外伤,中毒?”   杨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开口问道。   “啊?”   久久没有听见乐湛回应,杨大夫回头看向他。   “……都不是”   乐湛刚刚听到穆雨棠提过那东西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对了!”乐湛一拍脑袋,“石灰”   “石灰!?”   杨大夫手里的脉枕滑落。   “有没有用水清洗?”   杨大夫拽住乐湛的衣袖,脚不小心踩到脉枕上,他都没有注意。   “没有”   乐湛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他看到穆雨棠是用香油给闵应洗的眼睛。   “吁,那就好,那就好”   长叹一口气,杨大夫背起药箱就往前厅疾步而去。   ……   “幸亏处理及时得当。”   杨大夫用桌上的干净布巾擦了把手。   看向双目被白布蒙起的闵应道。   “多谢杨大夫”   闵应循着声音颔了颔首谢道。   眼睛上刚被上了药,他感觉冰冰凉凉的舒服的紧。   “不敢当,若说要谢,王爷应该谢这在您初受伤之时帮您处理得当的那人。”   这个人不光经验丰富,还必定博览群书。   因为这石灰进眼,不能用水清洗,只能用香油菜油处理的办法,是杨大夫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那本古籍不仅年岁已长,而且里面所涉及的大都是些偏门的方子,治的病症也都比较少见。   “不知到底是何方前辈帮王爷处理的这眼睛?”   杨大夫起了惺惺相惜的意味,看现在这样的情况,那人必定与他家王爷是熟识。   若是能在医术上请教一二,肯定能让他受益匪浅。   “前辈?”闵应努力憋住笑,“疼疼疼”   闵应感觉自己的胳膊上的嫩肉被捏起一小撮,狠狠的拧了一半圈,顿时让他再也没有心思笑了。   “咳咳”   松开手,穆雨棠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离着闵应远了些。   闵应则是故作镇定的干咳了两声。   “杨大夫,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什么异样,再让乐湛去寻你。”   “是,王爷”   杨大夫有些遗憾的退出了前厅,他是真的想与这位前辈交流一番。   但是他看闵应的模样,好像并不想过多的透露。   他只得作罢。   “等等,杨大夫,请先留步”   乐湛叫住刚出前厅的杨大夫,脸上带着几分神秘之色。   “何事?”   杨大夫有些疑惑的扶了扶肩上的药箱带子。   “若是有旁人问起,请你务必将王爷的病情往严重了说。”   “往严重了说?”   杨大夫脸上的迷茫之色愈加重了几分。   “王爷吩咐的”   乐湛看他还是有些犹疑的模样,只得多提点了两句。   “是”   既然是闵应亲自吩咐的,杨大夫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小的明白了”   ……   “怎么样?”   闵应听到乐湛进来的脚步声,摸索着放下手中的茶盏。   “已经按王爷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你要做什么?”   穆雨棠疑惑的看向闵应。   “你先回穆府,若是皇上召见,或者有什么事,你就让零六派人来荣王府报信。”   小凌受伤严重,闵应不放心穆雨棠身边无人,直接将自己身边身手仅次于小凌的零六指派了过去。   这是在天子脚下,刚刚的那一场乱斗,怕是早就被人添油加醋呈到了皇上的御案上。   怕是如今不光皇上,这京城中能想知道的人,怕是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接下来那些人会有什么动作,闵应基本上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将穆大小姐送回去。”   “你的眼睛,罢了,你要记住刚刚杨大夫的叮嘱,忌辛辣,一定要按时换药。”   穆雨棠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脸上的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嗯”   闵应双目上的白布被他高耸的鼻梁撑起,此时闵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锋芒尽收,只是个普通少年模样。   “王爷,穆大小姐已经走了”   乐湛看到他家王爷还一直抬着头望向门口的地方,讷讷的提醒道。   “我知道”   闵应顿了顿,接着道,“去薛府找薛大哥,让他将他府上的那名医女带到穆府上,让她暂时照拂一下雨棠。”   虽然刚刚杨大夫已经帮穆雨棠包扎过伤口,也已经上过药。   而且穆雨棠自己在医术上也有不浅的造诣。   但是医者不自医,闵应还是不放心。   “王爷,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乐湛有些吞吞吐吐的看向闵应。   “讲”   闵应接过乐湛递过来的茶,脸上并无任何异样的道。   “您……您为何不将穆大小姐直接留在王府中,这样就近照顾,不论是安全还是其他的,不是都更方便些吗?”   而且太王妃周氏也有过这意思。   “虽然我不在乎,但我也不想让她遭受他人的非议。”   闵应的双眼蒙着,但是乐湛却清晰的感觉到,那双眼神已经透过那层薄薄的白布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可……”   “这世上最锋利的不是刀剑,而是人的口舌。”   闵应知道穆雨棠在乎的是什么。   她此次进京,怕也是抱了为穆宏伯将功折过的念头。   她想问心无愧的嫁进荣王府,在京中站住脚跟,他不能阻止她。   此事若是他插手太多,怕是会给人落下个穆雨棠仗着未来荣王妃的身份躲避刑罚闲话。   “好了,无需多言”   乐湛看闵应不欲多开口的模样,也就闭紧了嘴。   ……   “全军覆没?废物!”   皇后手里的茶盏直接砸到手下之人的前额上,顿时,那人的额头上鲜血直流。   “皇后娘娘息怒”   王荃乃当朝太师,此时却如此低三下四的跪在皇后脚下求饶。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让本宫息怒?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有脸让本宫息怒?”   皇后精致的妆容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这些日子,她经历了丧子等一系列的打击,已经身心俱疲。   但是她不能认输。   就算她的儿子当不了皇帝,她也不会让越氏那对贱人母子心愿得逞。   “全是因为后来荣亲王带人去了,将那穆雨棠救下,我们的人也被荣亲王给斩杀殆尽。”   太师王荃禀报时满脸的无奈。   他明明计算好了,今日是闵应雷打不动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谁知道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这也是他所料未及的。   “哼,又是闵应”   若不是那个闵应,她的皇儿怎么会从那太子之位上跌落下来。   皇后怕是早就自动忽略自己儿子做的那些蠢事,将所有的罪责都推托到了别人身上。   “皇后娘娘,说起闵应,倒是有个不错的消息。”   王荃终于直了直身子,他年纪大了,老是这样半弓着身子,实在是难受的紧。   “听说那闵应受伤了”   “哦?伤到哪里了?”   皇后一听到这个,就来了兴趣。   “眼睛。听我们散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仿佛是挺严重的,那闵应如今已经跟个瞎子没有两样了。”   “呵,让他自不量力”   皇后的眼睛中终于飘过一丝喜悦。   ☆、第七十二章   周氏在泰康宫外等了良久,宫墙上的阵阵寒鸦声叫的她有点不太舒服。。   直到感觉手里的手炉已经不那么烫手,旁边的闵飞鸾小脸已经冻得通红,太后身边的宫嬷嬷才推开殿门,宣她们进去。   “应儿呢?”   太后坐在上首,手里的热茶冒着阵阵白气。   “应儿,突然身子有些不太爽利”   “受风寒了?”   太后眉头微微蹙起。   就算年纪已大,也不难看出,当年的太后是何等的风姿。   “……嗯”   让周氏扯谎,实在是有些难为她。   太后是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精,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异样,但是面上却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那等等让宫嬷嬷将哀家库里的那支雪莲给你带上”   太后用盖碗澄了澄茶,往嘴里送去。   “对了”   仿佛想起什么,太后将茶放下。   “哀家记得,你早几年是不是为应儿定了门子亲事?”   “是”   周氏把身子往前挪了半寸,只坐了椅子的一小半。   “是定的哪家的孩子来着?”   太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坐在一侧的周氏。   “是穆宏伯之女,穆家嫡长女,穆氏雨棠”   周氏不卑不亢的回道。   “穆家的姑娘?”   将头歪向一侧,靠在撑起的一只手上,太后闭起双目,让人猜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太后娘娘,穆姐姐可好了,模样长的好看不说,性子也柔柔顺顺的。”   闵飞鸾扬起嘴角,正好露出她的两颗小虎牙。   “哦?长相?”太后还是没有睁眼睛。   “这娶妻娶贤不说,一家主母,还是得看家世是如否门当户对。这样貌倒是在其次。”   太后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周氏却感觉自己如芒在背。   “可是太后娘娘,王兄长的那般好看,若是娶个丑媳妇,那新嫂子不得天天自愧弗如,不得……”   “鸾儿”   周氏悄悄抓住闵飞鸾的衣袖,向她隐晦的摇了摇头。   “穆家大姑娘是从小是由薛老太君亲自教养长大。,而且师从语岚,语先生。这教养上在京城众闺秀中绝对是不差她人半分的。”   周氏已经大体摸清了太后的意思。   回话时虽然依旧小心翼翼,但是已经多了理直气壮。   若说教养,礼部尚书家教养出的女孩儿,除了帝王家,谁家能比过去了?   还有这相貌,她可不想给闵应找个丑媳妇。   到时候她大孙子大孙女若是随了娘,可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   “……”   周氏说完,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太后仿佛入定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回应。   屋内只能听见宫女添茶的倒水声。   良久,周氏感觉怎么也得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一直站在太后身侧面无表情的宫嬷嬷突然低下头,语气和缓,仿佛怕惊扰到太后一般。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嗯……”   太后眼皮抖动了两下,缓缓睁开。   仿佛刺目的灯盏,自从太后睁开眼睛,周氏又有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   “太后最近老是疲乏,让荣太王妃见笑了”   宫嬷嬷脸上笑的满是歉意,但是她口中的话却让周氏心头一紧。   “宫嬷嬷说笑了,太后娘娘劳心劳力,妾身怎么敢笑话”   这若是有人敢笑话太后娘娘,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罢了,今日天色不好,哀家也不多留你了。如今应儿还没立正妃,跟前连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也没有,你这个做娘的就多上点心吧”   太后略显浑浊,但是却依旧精光四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周氏。   “是,那妾身告退”   周氏与闵飞鸾曲身行完礼,就退了出去。   “上次你提过的都是谁家的姑娘来着?”   太后的眼中满是深沉之色,让人不敢长久的与她对视。   “有常枢密使大人家的嫡次女,名唤延雪,今年年方十二,三年后正好及笄的年纪。还有左金吾卫家的嫡长女,吕惜元,年方十四……”   宫嬷嬷没有丝毫的犹豫停顿,这些姑娘的家世,性情,仿佛已经铭刻在心了一般。   “嗯,那个穆氏如今是罪臣之女,实在是配不上应儿。若是实在喜欢的紧,就破例做个侧妃,这正妃之位,是万万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能当的。”   太后止住帮她捶腿的宫女,直了直身子。   “这个周氏也是个泠不清的,竟然早早的就将亲事给定下了。长岳也是,竟然就由着她瞎胡闹”   太后的眼中满是不赞同。   但是说到荣王的名字,她的脸色又变的苍老了几分。   白发人送黑发人,早些年做下的孽,竟然都报应到她最无辜的小儿子身上,这一直让太后久久不能释怀。   每每午夜梦回,她一摸枕头,都是湿的。   “罢了,总归还有三年的孝期。这几年细细看着点,总归能寻到一家合适的。”   太后又将双目闭上,她老了,也就能操心操心这些儿孙事了。   ……   “什么?”   巧香听到门房的回话,脸刷的就没了血色。   “巧香,怎么了?”   刚刚扶着周氏下了马车的巧玲看到巧香还在大门处发愣,有些疑惑的喊道。   “太王妃”   巧香白着脸,脚下的步子迈的酸软无力。   “何事?”   周氏的脸色还没缓过来,刚刚太后透露出来的意思,让她有些恼怒惶恐,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王……王爷受伤了”   巧香恨不能用手将自己的舌头捋直   。   “什么?”   周氏只感觉眼前一片黑,幸好有巧玲和闵飞鸾在两侧稳稳的扶着她。   在进宫之前,她不是没看见那街道上报信的那个血人。   那般凄惨的模样,若是她的应儿……   “快,我们去应儿的院子”   周氏也感觉到了与刚刚巧香一样的腿脚酸软。   “应儿,应儿”   周氏语气中的急切,让在卧房中的闵应都感受到了。   “是太王妃来了”   在一旁站着,正向闵应回禀黑衣人之事后续的乐湛看向门口。   他家王爷如今这般模样,怕是会将太王妃吓个不轻。   “应儿”   周氏进门看到的就是闵应坐在床榻上,双目被白色布条包着。   一瞬见,周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种感觉如同当年闵应生天花时一模一样。   “娘”   闵应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看着轻松一些。   但是他这般模样,就算此时拿大顶来逗周氏,周氏也露不出笑脸来。   “大夫怎么说的?”   周氏坐在塌前,伸手想要轻轻抚一下闵应的双目,但是又怕弄疼他,只得颤巍巍的将伸出的手收回。   她是手指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娘,你放心,无事的。”   闵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白布条,故作轻松的道。   “怎么会无事?这眼睛受伤,怎么会与一般的地方受伤一般?”   周氏的语气渐渐急促,最后声音陡然拔高。   “娘,你要信我,我真的无事,不信,你让杨大夫来,问问他。我这眼中虽然进了石灰,但是幸亏雨棠帮我处理及时得当,并没有大碍”   闵应只得耐心的解释道。   “那怎么,那门房跟刚刚进门处的几个丫鬟,都如丧考妣的模样。”   周氏还是有些不信,以为闵应是在安慰她。   “乐湛,你去将杨大夫请来”   闵应知道,就算他怎么解释保证,都不如杨大夫的一句话管用。   还是杨大夫来解释了一番,再三保证,闵应绝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周氏的心才放下了许多。   “太后可有责怪?”   闵应循着声音望向周氏。   “没有”   周氏接过乐湛手里的药,用小匙搅了搅,让药能凉的快些。   “太后何时变的这般好脾性了?”   闵应脸上带着些戏谑的问道。   “可能是今日心情好吧”   周氏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是幸亏闵应看不见。   她搅了搅手里的药,舀了一勺,送到闵应嘴边。   “对了,雨棠在哪儿?她无事吧?”   “她也受了点伤,我已经命人将她送回穆府了。薛家也派了医女过去。”   闵应张口将药吞下,嘴里顿时满是苦涩的滋味。   “娘,让我一口喝了吧,这一口一口的钝刀割肉一般,太难受了”   闵应最不耐烦这些苦药汤子,眉头锁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但是周氏仿佛没有听到,她还在揣摩刚刚在宫里时,太后的话。   ☆、第七十三章   “娘?”   闵应说完话后感觉周氏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将脸往前凑了些。   “啊?”   猛地回过神,周氏看闵应面朝向她,除了被蒙起的双目,整张脸上都写满了疑惑,赶紧低头搅了搅手里的药。   “娘,让我一口喝了吧,这样实在太难受了”   闵应又重述了一遍刚刚的话。   “好”   周氏这才将药碗沿儿凑近闵应的嘴。   “娘,王兄到底怎么了,你让我进去瞧瞧吧”   外面传来闵飞鸾的呼喊声。   刚刚闵应只让周氏一人进来,并未放闵飞鸾进来。   “让她进来吧”   闵应放开碗,嘴里的苦味儿直冲脑门儿。   “王兄,你没事吧?”   闵飞鸾一进屋就奔着闵应的内室走去,看到闵应双目被包裹的严实,桌边还放着一只空药碗,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王兄,你这是怎么了?”声音里也已经带了哭腔。她一直挡在前面,乐湛手里的蜜饯试了几下都没送进闵应的嘴里,闵应只得咽了几口唾沫,缓解了一下嘴里的苦味儿。   她幼时受恶仆欺凌,是闵应将她护下,一直当同胞妹妹疼爱。   还有周氏,也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   她偶尔撒娇耍怪,也是想给他们添些乐子。   如今看到闵应这般模样,她怎么会不心疼。   “无事,……就是眼睛受了点子轻伤”   闵飞鸾可以说是闵应与周氏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性儿与她娘柳姨娘不同。   虽然性子洒脱,但是被周氏教养的极好。   规矩教养,在京城众闺秀中绝对是可圈可点数得着的。   “我不信”   闵飞鸾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啪嗒啪嗒的,闵应听的甚是真切。   “你不信你王兄,还不信你母亲我吗?”   周氏拉过闵飞鸾的手,将她拉到身边。   “不是,娘”   闵飞鸾看到周氏脸上确实没有悲恸欲绝之色,心情也就渐渐平复下来。   “这么大姑娘了,还整日的哭鼻子,真是……”   闵应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脸上的表情欠揍的很。   “你……”   闵飞鸾这才收起了泪珠子。   “哼,我就不告诉你太后娘娘在宫中说的话了”   闵飞鸾赌气的转过身子,一副不欲与闵应多言的模样。   “太后娘娘说什么了?”   闵应听到这话,脸上仿佛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感觉。   “你想知道?”   “不想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   闵应回绝的干脆,一旁一直提着心的周氏见如此模样,也暗暗松了口气。   “哼,那我就偏要告诉你”   “太后娘娘问询穆姐姐的事了”   闵飞鸾一脸的得意,想要让闵应接着问,但是可惜的是,闵应压根儿看不到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鸾儿”   周氏拽了拽闵飞鸾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住嘴。   但是挨不住闵应一挥手,“你继续说”   “娘?”   闵飞鸾没想到周氏会制止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是不说的好。   “鸾儿,你继续说”   闵应的话里满是不容置疑。   周氏闭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闵飞鸾这才开口。   “就是问娘是不是早年间给你订过亲,姑娘是谁家的?”   “就说了这些?”   闵应蒙着双目的脸转向闵飞鸾,若仅仅只是这点子事,周氏绝对不会拦着她不让说。   分明是还有别的事。   “……是”   闵飞鸾回答时有些犹疑。   “说”   闵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白布条,语气虽然与往常并无两样,但是闵飞鸾分明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震慑之力。   “说罢”   周氏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事也不是瞒住就能过去的。   总归得让闵应知道,毕竟这事跟他息息相关。   “就是太后今日……”   闵飞鸾将今日在泰康宫中的所遇所闻都与闵应详细描述了一番。   “娘,太后是什么意思”   闵应听完,直接将脸转向周氏。   “她……怕是因为雨棠她爹的事,觉得,觉得雨棠有些配不上你”   周氏脸上有些难看。   她从心底里不想拆散闵应与穆雨棠。   不光是因为在薛氏临死前的那番承诺,而是她能看的出,这两个孩子之间是有情谊的。   人一辈子,见到的人这么多,但是遇到一个喜欢之人却这么难。   既然遇见了,为何还要分开呢。   “哦”   闵应的语气有些低落。   “你放心,娘只认雨棠一个儿媳妇。”   周氏抓住闵应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有层薄薄的茧子。   “嗯”   闵应点了点头。   看来那计划还是得尽快施行,要尽快从这泥淖中抽身,他和雨棠才会少受些瞩目,这往后的日子也能清净些。   周氏还想在这儿照料,但是被闵应给拒了。   他要仔细思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往后的每一步路,都得小心谨慎才行。   如若不然,再像今日这样来上一场。   他就算不受伤,也会被吓的英年早逝。   就差一点,穆雨棠就被他们带走了,如果真的被带走,他不得怄死。   “王爷,人带来了”   乐湛在门口敲门,身侧还有两名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进来”   闵应摸索着坐下。   刚坐下,乐湛就推门进来了。   “就剩他们俩了”   “哦?两人,看来这对方御下的手段也就这样嘛。”   这两人受不住酷刑,想要吐口儿。   “荣亲王,我都说,您问什么我都说,只求你放过我”   其中一名黑衣人看着坐在桌案前的闵应,一点的轻慢之色都没有。   “荣亲王,我也说,我也说”   另一名黑衣人见被同伴抢了先,赶紧补话道。   “好,你们一个一个说,看看谁说的全面,这活命的机会就是谁的。”   闵应勾了勾唇角。   俊美无俦的脸上给人已经威压之感。   “是”   “是”   两人争先恐后的应着,其中一人听到同伴比他应的及时,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冷色一闪而过。   “是谁指派你们来行刺穆大小姐的?”   “是太师,王荃”   又被抢了先,那刚刚皱眉的黑衣人,赶紧补充了一句。“太师让我们来,寻穆大小姐身上一本叫做《广陵杂记》的书”   “但是那本书已经被穆大小姐烧毁了,穆大小姐又说她自己记得这书中的所有内容,我们头儿才让我们将她绑回去。”   那截话的人嘲弄的看了一眼那刚刚皱眉的黑衣人。   “就只是这样?”   闵应想过多种可能,但是都未往这方面想过。   竟然是为了那本册子。   那样说来,这广陵水坝贪腐案,这太师王荃还插了一杠子啊。   “还有吗?”   “没……没了”这两个黑衣人身份不高,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而已。   “嗯”   闵应挥了挥手,意思是将他们带下去,但是那已经是惊弓之鸟的两人哪里领会到这个意思,只以为是闵应不满意他们的回答。   要将他们带下去,结果了他们。   “王爷,小的还知道,还知道此事王太师是听宫里的贵人吩咐的,还……”   “嘭——”   还不待那人说完,刚刚皱眉的那名黑衣人直接将那人推到一旁的墙角上,正好磕到脑袋。   那人立即就没了动静。   “你干什么?”   乐湛一脚踢到那人的背上。   “他说的那些我也知道,太师是跟宫里的贵人通着气,这个我也知道……”   那黑衣人不停的重复着。   “乐湛,刚刚怎么了?”   闵应双目不能视物,只能靠闻声。   刚刚他好像听见有什么重物撞击墙面的声音。   “是这两人起了内讧,其中一人……杀了另外一人”   乐湛有些吞吞吐吐的回道。   这里是闵应的卧房,出了人命,实属大凶。   “你将你同伴杀了?”   闵应虽然看不见,但是脸却始终望向那名幸存的黑衣人。   让他无处可逃。   “王爷,我知道的更多,您饶了我吧,求您了”   ‘砰砰砰’   那人在地上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沁出了血。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将你们两人都放了?”   闵应的话让那人停下了不停重复弯下的身子。   他惊讶的看向闵应。   “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闵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那黑衣人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你说你轻易背叛主子,是为不忠;为了自己,枉顾出生入死的同伴性命,是为不义。你说让你这种不忠不义的人苟活在世上,不是浪费粮食吗?”   那人的脸色越来越白。   “拖下去”   这次,那黑衣人绝对没有领会错闵应的意思。   ……   “王爷,都已经处理好了,等会儿就派人将他们的尸身秘密送出王府。”   乐湛的衣摆上还有几滴黑红色的血渍。   “嗯,命人给他们换上我们王府小厮的衣裳,将脸划花了,身上一切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给我毁掉。他们俩现在就是我院子里刚刚因为惹怒本王,而被赐死的小厮。”   闵应站在窗前,月光恰好投射到他月白色的中衣上。显得他如谪仙一般。   “是”   ……   “你听说了没?那前不久恩宠正盛的荣亲王突然双目受伤,听说已经瞎了”   清晨的面馆中,一名粗壮汉子,袖子挽的老高,一边吸溜着碗里的素面,一边满脸八卦之色的看向对面的说书先生模样的中年男子。   “此话当真?”   那人精明的脸上满是不信,怎么突然说失明就失明了。   “你看!”   那汉子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指向那中年男子身后。   这条大街是出城门的必行之路之一,这大早上的,也不知道谁家的马车,拉着两卷草席,行色匆匆的往城门处赶去。   忽然,旁边的路人惊恐的指着那马车上突然露出的一双脚。   “那辆马车好像是每日去给荣王府送炭的那辆”   已经有人认出这辆没有顶棚的马车,那赶车之人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勤甩了两下马鞭。   “听说那荣亲王双目失明之后性情大变,对待下人动辄打骂,你瞅瞅,这怕就是被打死的仆从吧。”   那粗壮汉子满脸的惊诧之色,他对面的中年男子也终于正色起来。   “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这荣亲王双目失明,身上又无什么实权在身,怕是……”   那中年男子也是个懂行的,话说了一半就止在了那里。   “嗯”   那粗壮汉子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吸溜碗里的素面,在那中年男子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目中精光一闪而过。   不几日,这京城中就传出闵应双目失明,性情大变。如今的荣王府已经犹如人间炼狱。   而这传言中的主角,正在一脸闲情逸致的靠在暖榻上由着穆雨棠喂着橘子。   旁边的闵飞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是闵应理直气壮的很,他又看不见,怎么剥橘子?只能麻烦一下碰巧过来探望病情的雨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肥的一章,真怕把你们养胖了。   ☆、第七十四章   泰康宫   “怎么就几日不见的功夫……”   太后浑浊的双目中满是疼惜之色。   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抚一下闵应的被包扎好的双目,却突然住下,太后将手上的护甲给摘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那群歹人抓住没有?”   凌厉的目光射向一旁的周氏。   太后此时脸上的震怒不似作伪,她一直以为那外面的传言只是传言而已,怎么会真的就失明了?   “皇祖母,那些歹人已经被抓住了”闵应将脸转向太后。他故意将缘由说成自己贪玩,想要去郊外打兔子。将救穆雨棠的事给隐了过去。   “还请太后宽心”一旁的周氏也在一旁悄悄抹着眼角。   “宽心,怎么宽心?我的孙儿,怎么就,让太医来,让刘院使过来,让他为应儿看看”   太后还是不相信闵应的眼睛真的已经无药可医的这个事实。   过了半晌,一名小宫女在宫嬷嬷身侧耳语了一番,宫嬷嬷点了点头。   “太后,刘院使前几日已经告老还乡了。”   宫嬷嬷半侧着身子,脸上有些难看的道。   “皇祖母,不用麻烦了,应儿这样也没什么事。就是,唉……”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闵应还是垂下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怎么能行,你放心,皇祖母一定请尽天下名医,定能医治好你的双目”   “谢皇祖母”   闵应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院使大人虽然不在,但是佘院判还在,他的医术与刘院使两人并称为太医院的双璧”   宫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蒙着双目的闵应,脸上带着笑意的回道。   “对,还有佘太医,快,将他请来”   “太后娘娘……”   “多谢皇祖母厚爱”   周氏的话未说完,就被闵应给打断,太后的注意力也被闵应吸引过去。   周氏揉着帕子,脸上的担心之色马上就要掩饰不住了。   “佘院判来了”   大殿门口的宫女回禀了宫嬷嬷,然后宫嬷嬷弯下身子,侧身向太后回道。   “让他进来”   太后一拂衣袖,坐直了身子。   “太后万福”   佘院判进了内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太后身侧蒙着双目的闵应。   但是他立即低下头,先向太后行了礼。   “不用多礼,你过来帮我孙儿瞧瞧,他这眼睛是不是没有那么严重”   太后的语气中满是希冀,她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她不相信荣王那一脉命数都这般轻,她一定要保住小儿子这一脉。   “是”   佘太医上前道了声得罪,慢慢的解开闵应蒙在眼上的白色布条。   闵应的双目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暗影。   “荣亲王,请您将眼睛睁开,让微臣看一下”   闵应配合的缓缓将双目睁开。   太后与周氏,还有那宫嬷嬷,只要在这内殿待着的,都齐齐的将目光投向闵应的双目,看到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荣亲王这双眼睛,怕是真废了。   闵应的双目上浮着一层白翳,使得他的目光变的浑浊了许多。   “您试着转转眼珠”   闵应转了下眼珠,但是双目还是没有任何的神采。   佘太医又看了一下,最后在太后希冀的目光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下去吧”   太后前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此时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祖母,你说我这般模样,怕是没有几家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到荣王府了。还有我与那穆大小姐的婚事,怕是多半也成不了了”   闵应扬起脸任由佘院判帮他将眼睛重新包扎好。   嘴里的话有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   “胡说,你放心,就算你双目不能视物了,那穆家丫头也不敢悔婚,她是个什么家世,一介孤女而已,你可是我大梁唯一的亲王。”   太后显然没有防备,被闵应一激,就不顾一旁宫嬷嬷使得眼色,将话说出了口。   “你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皇祖母就算是绑,也将那丫头给你绑到荣王府”   太后的脸上满是不容置疑之色,嘴里的决绝让一旁的周氏都愣住了。   前些日子太后还咬紧牙关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怎么这才短短几日就……?   “谢谢皇祖母,孙儿怕那丫头悔婚,到时候这门亲事怕是还要皇祖母多上上心”   闵应抬起双手,在空中摸索了一阵,才找到太后的衣袖。   “好,皇祖母给你做主”   太后拍了拍闵应的手,脸上除了疼惜之色,还有一抹惋惜之色一闪而过。   皇帝的这几个儿子都不成气候,她本来是起了点其他的心思的,但是如今看来,闵应的双目已废,看来这个计划也只能夭折了。   一国皇帝,就算是胳膊腿儿有缺憾,也比双目失明来的好,看来闵应注定是没有那个坐上御座的命了。   太后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这天色也不早了,应儿还得回去服药,你们就先回吧”   太后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她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旁黄花梨的炕桌上。   “是”   “是”   周氏与闵应一起行完礼。   闵应由周氏身边的巧香扶着,出了内殿。   马车中   “你刚刚可是吓死娘了”   周氏帮着闵应摘下脸上的布条。   “娘,你怕什么?”   闵应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小玉瓶,拔开塞口,往双目上各滴了两滴。   眨了眨眼睛,接过周氏递过来的帕子将眼角浑浊的泪水擦干。   闵应的双目又恢复了以往的澄澈有神。   “你就算有这个打着掩护,若是让那佘院判察觉出来怎么办?毕竟有无病症,这大夫看的总归是最准的”   周氏脸上还是带着隐隐的担心,她怕佘院判回去之后再察觉出什么,到时候去太后跟前一禀报,闵应这段日子的努力白废了不说,若是太后再治闵应个欺瞒之罪,该如何是好?   “娘,你放心。你觉得儿子会一点准备也没有吗?”   不说这刘院使已经因为德行有亏而心虚的早早告老还乡,就是这佘院判,也早就已经为闵应所用。   而这太医院中也就这两位太医的医术,太后还看的上眼。   就冲她对闵应的宠爱,她怎么会放心让其他太医为闵应诊治。   但是这做戏要做像,所以这眼中的白翳,,闵应也是装的惟妙惟肖。   将白玉小瓶收回怀里,闵应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瓷小瓶。   他拔开塞子,摇晃了几下,一口倒进了嘴里。   “慢点喝”   闵应的嘴角流下一点白色液体。   周氏无奈又将帕子递过去。   “娘,你让巧香将这牛乳多备上一些,就算用不上,我喝了也是对身体好的”   闵应看了看这小瓷瓶瓶底的牛乳,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刚刚多亏了这小瓶东西,才能蒙混过关。   ……   凤阙宫   “此事可当真?”   皇后的脸上的笑掩盖不住,那个闵应处处与他们作对,此次终于有报应了。   “在太后宫中专门请太医来诊治的,听当时一个在内殿中伺候的小宫女说,那荣亲王的双目白茫茫的一片,骇人的紧。”   一旁帮着皇后捏着腿的宫女一脸喜色的望向皇后。   “哼,都是个废人了,怕是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让我们的人盯紧穆府,看准机会……”   皇后的脸上满是志在必得,她一定要将那册子拿到手。   ……   “王爷,皇上与太后的赏赐又来了”   乐湛在闵应的书房外禀报道。   “嗯”   闵应放下手中的《广陵杂记》,拿起桌案上的白布条,往眼睛上覆去。   原本《广陵杂记》已经被穆雨棠烧毁,这本是穆雨棠与闵应一起重新默出来的复刻本。   这书上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与原书中的一模一样。   闵应倒要看看,这本书上到底有什么乾坤,值得皇后的那些人费这么大的力气。   在宫中,闵应也有几只‘眼睛’,‘耳朵’,所以这太师王荃到底在宫中见的何人,闵应早就知晓了。   他如今之所以没有做出什么饭反应,就是想看看,皇后到底要干什么。   ‘砰砰——’   闵应不耐烦的系着眼睛上的白布片子,“这就好了”   看来以后得专门做个眼罩,这样系上取下的,实在是麻烦的紧。   “王爷,是薛大公子跟淮南郡王世子来了”   乐湛在门口,听出了闵应的不耐烦,他可不想背这个锅。   “你这小子”   闵白卓抬起拳头,示威的朝着乐湛举了举。   吓得乐湛赶紧躲到一旁。   “嗯,让他们先进来吧”   想了想,闵应还是将那本册子揣进了怀里。   虽然闵白卓与薛启铭与他亲如兄弟,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他不想让他们卷进来。   他直觉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闵应如今已经后悔将穆雨棠牵扯进来了,如果不牵扯进来,也不会有京郊的那件事。   “你这小子,受这么重的伤也不派人跟我说一声,我还是听着外面的传言说你双目失明了,才……”   薛启铭拉了一下闵白卓的衣袖,示意让他说话注意一些。   “我……”   闵白卓也知道自己失言,这样往闵应伤口上撒盐,确实是过于残忍。   “无妨,”   闵应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不过白卓,你再称呼你小堂叔我为小子,我可真要给你点颜色尝尝了”   要不是现如今他还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他双目无恙的事,他早就将这碍事的白布片子给扯下来了。   “你们先坐,我去前厅领旨,去去就回”   闵应抬手右手,乐湛立即有眼色的上前扶住。   “嗯,我们无事,圣旨要紧”   薛启铭点了点头道。   “薛大哥,你说这小子,呸呸呸,你说我小堂叔,真的就这样看不见了?”   这看不见的人该有多痛苦啊,整日整夜生活在黑暗中。   这无止无尽的黑暗,怕是会将人给逼疯吧。   “嗯,所以我们多来陪陪他,帮他纾解一下,总会走出去的”   薛启铭安慰道。除了这些,他深知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这几年正好是朝局动荡不安的关键时候,小堂叔这样……”   闵白卓是真的在为闵应担心,自从昨日傍晚听说闵应失明的消息,他一夜未眠。   “他这般模样,说不定正好是他的福气。福兮祸伏,祸兮福获”如今闵应这般模样,不是正好避世吗?   若是他身体康健,以他大梁第一位亲王的身份,肯定会被迫卷入这争夺皇位的战争中去。   如今这般模样,倒是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   刚接完赏赐,乐湛突然脸色不好的附耳到闵应身边。   “王爷,今日皇上宣穆大小姐进宫了”   “什么?”   闵应手里的圣旨紧紧攥起,上好的金色丝绸上满是褶痕。   不是闵应狭隘,这进了宫,若是那皇后做出什么事来……   “快,我也要进宫,去备马车,我想念皇祖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惊恐脸,你们竟然都想变成小胖几,那我成全你们,嘿嘿   ☆、第七十五章   “可是薛大公子他们……”   乐湛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毕竟薛启铭他们俩还在等着闵应。   “我去跟他们解释一下,你速去备车”   “你,搀着王爷”   乐湛寻摸了下,指着在前厅前伺候的一名小厮道。   “是”   那小厮惊喜惶恐的搀过闵应,他何时这么近距离的侍候过主子啊,今日真是撞大运了,等等肯定有赏赐。   “走快点”   闵应虽然看不见,但是因为他从小习武的缘故,脚下的步子一快,竟像是他在拉着那小厮跑。   “你这是怎么了,大冷天的怎么还冒汗了?”   闵白卓看闵应额头上的汗珠,跟见了西洋景儿似的上前笑道。   “我有急事,要进宫一趟,你们先回去吧”   “小堂叔,你说你这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说撵走就撵走……”   闵白卓还欲嘟囔,闵应却没这个时间听了。   “冬卉,将我进宫的衣裳拿来。”   闵应也分不清什么衣裳什么式样,只知道进宫的衣裳要华丽些,所以一直这样称呼。   “是”   冬卉自闵应进了院子,就一直在门外的回廊上候着。   在她的印象中,王爷的身边都是有乐湛跟随伺候的,可是如今乐湛不在,她怕闵应现在双目不便,再有什么吩咐。   还真让她给猜着了。   “真要进宫?”   一旁的闵白卓刚开始还以为闵应只是说笑,此时见闵应都要换衣裳了,这才正色起来。   “阿应,发生了何事?”   薛启铭上前两步,拉住闵应。   闵应刚刚差点磕到桌案角上。   这间书房闵应应该是最熟悉它的人,就算双目看不见,也不至于会这般模样。   所以闵应此时一定是慌乱的很。   但是何事能致使闵应如此慌乱,这就是薛启铭此时此刻想要知道的。   “雨棠进宫了”   闵应拉住薛启铭的手臂。   “你担心,皇后?”   薛启铭除了不知道闵应是装瞎之外,其他的事基本上都知晓的差不多了。   “你……你怎么知道?罢了,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闵应还以为自己一直瞒的挺好。   “我不知道皇上会今日突然问审,竟然一点消息也未放出来。”   闵应露在外面的脸上布满了担心之色。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云里雾里?”   闵白卓看看满脸紧张的闵应,又望望一脸凝重的薛启铭。   一脸的迷茫。   “所以我要速速进宫,我怕再晚……”   他怕再晚,这皇后袁氏会再次按奈不住。   这太师王荃跟皇后密谋的事,闵应还未有什么比较立得住的证据,只凭那黑衣人的证词,还不足以扳倒皇后。   因为要顾忌着穆雨棠的关系,闵应并没有将京郊黑衣人的事情传扬出去。所以,相当于他们变相的将皇后此次之事给瞒了下来,帮了对手一把。   如今,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是有些被动。   “这样,薛大哥,你帮我查一下,这王荃与江川袁氏是何关系。”   闵应也想过,若是从皇后母族上入手,看看会不会与太师王荃有什么联系。   也不知是调查时间较短的问题还是那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太深的缘故,一直未让他查出什么来。   闵应猜测皇后的人应该是早就对他有了防备,所以他的人很难查出什么。   此时有薛启铭和闵白卓在,也正好帮他这个忙。   “你是怀疑,这一切都是皇后的母族做出的局?”   薛启铭不傻,他知道闵应绝对不会让他去做无用功。   “我也帮忙”   闵白卓举了举手,但是忽然想起闵应看不见,赶紧站起身子,站到闵应跟前道。   “行”   循着声音拍了拍闵白卓的肩,这时门外的冬卉也拿来了衣裳。   “哎,你怎么还未走?”   冬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闵应三人立即变了脸色。   “奴才,奴才以为王爷再有什么吩咐……”   那人的声音声如蚊蚋,显然底气不足。   “将他带进来”   闵应听出,应该是刚刚送他回来的那个小厮。   “你是谁的人?”   “奴才……”   那人见屋内的几个主子,包括抱着衣裳的大丫鬟冬卉,都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顿时有些有苦说不出,“王爷,奴……奴才……”   “说实话 ”   闵应被冬卉搀到帘幕后面,开始换衣裳。   “奴才以为会有点子赏赐,就一直赖着没走……,是奴猪油蒙了心,鬼迷心窍了。”   闵应由着冬卉帮他将衣带系上,“给他些赏银,然后派人盯着他”   前半句闵应说的响亮,屋内的众人都听见了。   但是后半句,是闵应低声吩咐的冬卉。   声音几不可闻。   “谢王爷赏赐,谢王爷赏赐”   外间还跪在地上的小厮赶紧磕头谢恩。   ……   “让马车再快些。”   闵应今日手上还带着一件东西,是临进宫之前,才刚拿到的。   已故的工部尚书刘乾府中藏的账本。   他的那本倒不是藏在雕花瓷瓶中,也没有在其他瓷器中。   而是藏在屋梁的雕花里。   一直以为他会像林知府与穆宏伯一般将账本藏在雕花瓷器中,这一错误的惯性思维也让闵应多走了不少的弯路。   工部尚书府被封,闵应派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本账册拼凑完成。   所以这本册子穆雨棠还未看过。   穆宏伯的那本账册要比广陵知府林知府的那本要更详细一些,而且上面多记录了一些工部与地方上的往来明细。   至于林知府那本,就更加简略了。   按照这样的规律来循的话,这工部尚书刘乾手上这本,应该是目前为止最为详细,也是此时此刻闵应急需的一本。   上面记录了刘乾与太师王荃的往来明细,上面还有几处铺子农庄,不像是王荃的产业。   那……明明是江川袁家的产业铺子。   虽然上面有太师王荃与袁氏的消息,但是想要扳倒皇后,还是得需要薛启铭与闵白卓找回的证据。   只有证据证明皇后在借着太师王荃的手,在行不轨之事。   皇后才可能会遭到皇上的厌弃与怀疑。   还有这江川袁氏,也能引起皇上的忌惮。   “到了,王爷”   到了宫门处,就不允许马车再往里行进,就算闵应是亲王之尊也不行。   伸出手,任由乐湛搀扶着下了马车,闵应悄悄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为了方便,闵应今日眼睛上覆的是最为轻薄的布料,这样薄薄的一层,根本妨碍不到他的视野。   “直接去崇明殿”   闵应虽然被乐湛搀着,但是脚下的步子快的很。   如今这个时辰,已经下了早朝,所以皇上可能会在崇明殿,沛宣殿和御书房。   皇上不是个惫懒的人,所以此时一定不会在寝殿,沛宣殿。   至于御书房,这是皇上批改奏章之地,一般不会允许外人进入。   所以最后只剩下,皇上平日里处理事务,接见外国时使臣的崇明殿。   “什么?被皇后叫去了内宫?”   听到乐湛在大殿外的惊呼声,闵应的脸色越发的有些难看。   难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太王妃来了吗?”   闵应来时周氏正好不在府内,虽然已经派人去接,但是此时怕还在路上。   算了,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闵应因着总是要进宫给太后请安,所以他有块可以随意进出内宫的腰牌。   本想让周氏去,可以先不捅破窗户纸的将人带出来,看来此时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可是王爷……”   乐湛还欲劝阻,但是看到闵应不容置哙的模样,只得安静的闭上了嘴。   就在闵应他们主仆俩往皇后的寝宫赶去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悄的停在了荣王府的后门处。   从马车车辕上跳下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轻轻叩了两下门。   片刻,门从里面被推开,从门里探出一只头,“进”   那人将后门打开,马车直接驶进了荣王府。   “小姐,可以下来了”   刚刚从车辕上跳下的少年正是已经养好伤,重新回到穆雨棠身边的小凌。   那他口中的小姐是谁,答案当然是呼之欲出了。   穆雨棠从马车上下来,脸上一副严峻之色。   刚刚若不是她反应及时,央求皇上直接派人将她送出宫门,怕是此时她早就被皇后的人抓去了。   她要跟闵应说一下此行的收获。   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触摸到了什么,但是却又不能肯定。   所以要与闵应好好商讨一下。   “你说什么?你家王爷进宫了?”   穆雨棠与闻讯赶过来的冬卉同时陷入了呆愣。   ……   “王爷,这凤阙宫的大门紧闭,门外也并无人把守”   乐湛扶着闵应,向闵应回禀着看到的情况。   “恩”   这些闵应也能看的到。   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门口,闵应直觉有些不太对劲。   “你等一下”   闵应侧过身子,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了”   闵应重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白色布条。   “你在外面候着,察觉不对,就去搬救兵”   闵应嘱咐道。   随即他就一脚踢开了凤阙宫的大门。   乐湛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小心的观察着闵应的情况。   “你放开我——放开我”   殿内传来女子的哭喊声。   那声音让闵应的额头缓缓皱起,那声音耳熟的紧,是——是穆雨棠的声音。   闵应加快脚下的步子,看着眼前略显模糊的凤阙宫,循着声音,他找到那间传出声音的大殿。   猛的推开殿门,闵应听到了殿内众人倒吸气的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内宫?”   殿内传来一声充满威严的女声。   闵应暗道一声,不好,看来是着了对方的道了。   他立即张开双臂,在空中乱挥着,“狗奴才,还不来搀扶本王,害本王只能在这里乱串!这是泰康宫的哪间大殿,还不快带本王去见皇祖母。”   ☆、第七十六章   “娘娘?”   一旁的大宫女轻蔓看到闵应这般模样,求助的看向端坐在上首凤座上的皇后袁氏。   “哼,闵应,你莫要跟本宫装疯卖傻。你虽为亲王之尊,但是却无御令擅闯凤阙宫,你该当何罪?”   皇后的脸上满是杀意。   她今日确实是想算计人不假,但是她想算计的并不是那穆雨棠。   而是此时此刻站在宫中跟她装疯卖傻的闵应。   这些日子,皇后寻过不少机会,但是她的人却都无法靠近穆府半尺。   穆雨棠当初在京郊是被闵应与其手下救下的,此时阻碍皇后计划成行的,也是闵应。   所以想要达到目的,还是得用这治本的法子。   先将闵应解决了。   “将他脸上的东西给本宫摘下来。”   能够部署的如此精细,将穆雨棠照顾好,袁皇后已经有些不相信闵应真的因为这双目失明之事失了智。   虽然刚得到闵应瞎了双目的消息的之时,她窃喜了许久。   但是后来他们的人在穆雨棠身上一直未能得手,她就渐渐起了疑心。   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闵应使得障眼法。   可是如今见闵应在凤阙宫里表现出的这番模样,让她心中不禁又犯起了嘀咕。   闵应脸上的白布条在他看似徒劳的反抗几下之后被摘下。   但是闵应还是紧闭着眼睛。   “凤阙宫,你是皇后娘娘?”   闵应眉头微皱。   “不可能啊,皇后娘娘的声音本王又不是没有听过,最是悦耳端庄,可是你……”   闵应的话里满是不屑与不信。   “是与不是,你睁开眼睛瞧瞧就知晓了”   皇后一挥手,几名太监上前按住闵应。   “你们想干嘛?本王是当今皇上御封的荣亲王,你们这些狗奴才。”   闵应挣扎着,但是就是未睁开眼睛。   这下,那袁皇后的疑心更重了几分。   他一直未睁开双目,莫不是真让她猜中了?   “将他的双目给本宫拔开。”   皇后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闵应摸索着站起身子,往一侧躲去。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刚刚蒙着布条时,他已经借着隐隐透明的视线,将这殿内的摆设都记得差不多了。   此时只要稍微一摸索,他就能直接躲过这屋内碍事的东西。   但是他在脑中飞快的运转了一下之后,直直的朝着那桌椅摆设上撞过去。   哪里有东西他往哪里撞。   将大殿内弄的一片狼藉。   “把他给本宫抓起来,你们这么多大人,还斗不过他一个半大小子吗?”   皇后气恼的看着殿内被闵应搞得乌烟瘴气的模样,有些咬牙切齿的指着正在向着博古架上撞去的闵应道。   “是”   只要是殿内的宫人,都想要上前抓人,但是闵应却像那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就是难以真正的抓住他。   若说他是看见了,躲了过去。   但是殿内众人却又看的真切。   自始至终,闵应真的没有睁开过眼睛。   而且此时他双目早就失明,所以就算是睁开也无用。   就这样吵嚷胡闹了片刻,皇后终于忍无可忍。   “让他们进来”   话毕,闵应分明听见了殿外传来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哼——   闵应闭着双目,耐人寻味的弯起嘴角,等的就是这一刻。   变换脚下的步子,闵应直接冲着皇后奔了过去。   “保护大小姐”   闵应听见皇后身边一个急切的女声传过来。   大小姐?   闵应仿佛明了了些什么。门外的这些人,怕是江川袁家的。   “是”   步伐整齐有力的几人推开殿门,直接奔到闵应跟前,将他轻松的架起。   “放肆,你们放肆,竟然敢如此对待本王。本王要将你们这群狗奴才都给点了天灯。”   “省点劲头吧。你说本宫若是此刻告诉皇上,荣亲王欲对本宫宫中玉嘉公主意图不轨,你说,这秽乱宫禁的罪名,你能不能担得下?”   如今闵应不是想要让人知道他性子暴虐荒唐吗?   今日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反正如今京城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都已经知道闵应的这名声。   正好靠这个将他毁掉,岂不快哉?   皇后脸上的狞笑渐渐露出。   “将荣亲王脱光衣裳,送到偏殿”   玉嘉公主生母桂嫔,早在她五岁时就死于宫内的明争暗斗。   她被皇后养在膝下,虽有公主之名,但却无公主之实。   宫人们都是惯会看人下碟的主儿。   桂嫔生前并不得宠,连带着玉嘉公主也不如其他皇子公主有脸面。   此次怕是被皇后当做弃子了。   皇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养她这么多年,这次怕是想换回本儿来了。   “放肆,你们放开本王”   闵应挣扎着,叫喊着,心中还在计算着时辰。   怎么还没来。   念头刚落,外面就传来皇上的怒喝声。   “胡闹,这是在干什么?”   ‘砰——’   殿门再次被打开,不过这次较前两次要粗鲁一些。   是乐湛直接用脚踢开的。   “王爷,你怎么真的在这儿?”   乐湛上前从皇后的人手里将闵应扶过来。   皇上面前,那群人也不敢造次。   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闵应被搀了过去。   “本王是被一名宫女给带来的,她一路将本王领来,说此处是泰康宫。”   闵应略显委屈的道。   “你说是有人将你领到泰康宫来的?”   皇上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闵应赶忙循着声音面相皇上,摸索着行完礼。   “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隆恩”   闵应支起身子,“皇上,此次你可要为侄儿做主啊”   “赐座”   殿内实在是被闵应破坏的没有能落脚的地方,皇上只能与众人出了内殿,到院子里坐下。   “皇上,侄儿已经好几日未见过皇祖母,本来今日是想进宫看看来着。可是谁知侄儿的东西忘了拿,就让乐湛去看看是否放到马车中了。”   “本来侄儿是在那安心等乐湛的,可是有名宫女突然走到侄儿的面前。说她可以领侄儿去泰康宫,就随她去了,结果她直接将侄儿带到了皇后娘娘的凤阙宫。”   闵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反正他眼睛已经闭上了,乱叭瞎话也不怕露馅。   “你主子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竟然直接问乐湛,闵应一愣。   乐湛倒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看来皇上还是偏向他的。   “皇上,这小子胡说”   一旁的皇后袁氏终于沉不住气了,满脸的怒容。   “皇后,你急什么?”   皇上的话让皇后暂时熄了火,但是一双凤眸充满危险的看向闵应。   “然后侄儿进了这内殿之后就感觉有些奇怪。侄儿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这耳朵还是灵性的很,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闵应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两步。   “你直说”   皇上一敛衣袖,皱紧眉头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几名男子说道。   “应该是皇后娘娘,在与刚刚这些,这些擅闯宫禁的男子,在……”   闵应脸上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他的话却引人遐想的很。   “可能是皇后娘娘兴致高些,在与他们玩捉迷藏也说不准。”   “你胡说!”   皇后娘娘指着闵应,一副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的狠辣模样。   “唉……刚刚侄儿不小心撞破了皇后娘娘好事的时候,皇后娘娘就是用这样的语气来威胁侄儿的”   闵应摇了摇头感叹道。   “你……你”   皇后被闵应突如其来的污蔑给弄的当场愣在了那里。   她怎么会想到闵应会如此不要脸理所应当的反咬她一口。   “那这些人你怎么解释?”   皇上指着地上那几名恨不能将头埋到地里去的身高力壮的男子。   知道闵应习过武,身手还不错,所以这些人是皇后特意挑选的。   就是为了应对闵应。   谁承想皇上会来。   如今真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对了,皇上,侄儿如今还能记起那带路宫女的声音,您让这凤阙宫的宫女都说上一句话,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瞎带路的狗奴才”   闵应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气与狠厉,若不是知道事情的始末,乐湛都要差点以为闵应说的这一切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了。   “好,命凤阙宫的宫女都过来,让荣亲王好好辨认一下。”   皇上脸色也不好看。   这宫女们排成两排,闵应挨个听了一遍,都摇了摇头。   “皇上,还有没过来的吗?”   闵应脸上带了几分的希冀。   “你怎么不过去?”   皇上指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轻蔓,道。   “她是臣妾的大宫女,她不可能……”   “皇后娘娘,不是奴婢呀——”   皇上头疼的看着两人哭哭啼啼的。   “皇上,找到了!”   闵应扶着乐湛的手臂,快步走到轻蔓身边。   “你再说句荣亲王”   “荣亲王”   轻蔓不由自主的脱口,看到闵应不住点头的模样,赶紧摆着手辩解。   “就是她了”   这轻蔓是皇后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这些年帮着皇后明里暗里也做过不少事。   她以前,也干过不少这些诬陷人的事。   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带下去,严加审问。”   皇上身侧的李公公接到皇上眼中的授意,一甩手上的拂子,吩咐道。   “可是皇后娘娘,你行事就行事吧,还派人将闵应叫来是什么意思?”   闵应隐晦的点出,是不是有人想要将皇后娘娘的事捅漏出来。这么好的机会,这宫中也正好能清理清理。   “难不成是专门有人想要让将您的事公之于众不成?”   闵应故意咧了咧嘴,面带同情的道。   “你胡说,本宫什么事怕公之于众?”   皇后此时直接站起身子,一脸怒容的指着闵应。   “将皇后禁足,将这些刺客给朕抓起来”   看,闵应就知道,没有谁会承认自己带了绿帽子的。   皇上也是如此,直接将那些人打入刺客之流,将皇后软禁。   这件‘丑事’,也算是暂时压下来了。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皇后还欲最后挣扎一下。   “那皇后,您能解释一下那这些精壮的年轻男子在宫中是要干什么吗?还有,您将应儿带到您宫中又是有何用意呢?”   闵应的话,再次将皇后逼近了死胡同。   这计划还未完成,她总不能跟皇上说。   她将闵应引诱来,就是为了诬陷他想玷污玉嘉公主。   ☆、第七十七章   “我……”   皇后一时语塞。   “娘娘,你这个宫女怕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吧,才这样坑害在下。也坑害了您这个主子”   闵应一脸无奈之色的看着那早就失了嚣张的皇后主仆。   “都带下去,咳咳”   皇上脸上的怒色骇的在场的众人都深深的低下了头。   “应儿,你也先回府吧”   皇上手里的帕子放在嘴边,语气稍缓的道。   “是,那侄儿就先告退了”   这个时候,闵应自然没有理由再在宫中赖着不走了。   内宫之中出了这般丑事,若不是闵应身份特殊,此时怕也早被冠上个杀头的罪名,被关进死牢了。   “王爷……”   “出宫再说”   闵应一出了凤阙宫的大门,脸上的神色就立即变了。   在一旁扶着他的乐湛隐隐有些担心。   但话刚一出口,就被闵应给截住了,这皇宫大院之中,绝对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   门房见闵应与乐湛神色匆匆的直接下了马车就进了门,都没等他打开侧门,将马车赶紧去。他惶恐的连礼都忘了行。   这刚刚就是急匆匆的出去的,这会儿又这般急的回来。   门房边嘟囔着往门口走去,就看到太王妃周氏身边的大丫鬟巧玲在门口处张望,面上带着急色,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水濡湿了。   “王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回来的”   门房指着门内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影回道。   “好,把侧门打开,太王妃回来了”   这刚刚关上的侧门又被打开,周氏的马车驶了进去。   “王爷,您回来了?穆大小姐在这儿”   冬芷在院门口处候着闵应。   终于让她等到了。   “雨棠在这儿?”   闵应双目上的布条遗落在凤阙宫,他虽然睁着双目,但双目中还带着些许淡淡的白色。   而且眸中并无神色,一双瞳孔直直的看着斜下方。   这个装瞎的法子,闵应还是跟前世的电视剧里面学的,双眼直勾勾的模样,真的挺像。   “好了,看紧院门”。   闵应吩咐乐湛道。   进了院子,闵应的双目就恢复了正常。   “你有没有事?”   进屋头一件事情,闵应脸外面的大衣裳都未换下。   抓起穆雨棠的衣袖,浑身上下用目光检查了一遍。目光所及之处,确定她毫发无损之后,才在穆雨棠威胁的目光下,就手放下。   “我听说你进宫之后,也假借着探望皇祖母的名义进了宫。”闵应将自己进宫之后怎么受那守殿门的宫人的欺骗,去皇后的凤阙宫中寻她。   将始末都与穆雨棠说了一遍。   穆雨棠的峨眉轻蹙,在听到皇后险些将闵应陷害,心中就止不住的后怕。   若是真让她得逞,这闵应到时不死也得脱层皮。   真是心思毒辣,竟然连自己的养女也不放过。   “对了,阿应,我来是想告诉你些事情。”   “嗯”   闵应脱下身上的外袍,坐在穆雨棠身侧,端起一杯热茶道。   “今日皇上虽然召见我询问关于广陵贪污案之事,但是我感觉有些奇怪。”   “哦?”闵应放下手中的茶盏,疑惑的望向穆雨棠。   “他好像一直在询问一些边边角角的问题,比如说那几本账册是如何找到的。找到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他在寻找什么东西?”   闵应脸上凝重之色逾重。   “太王妃,王爷在里面”   外面传来乐湛故意高声回禀的声音。   周氏皱着眉头,“在里面就在里面,你这般高声做什么。”   “娘”   这时,闵应恰好推门出来。   “回来了?回来就好。雨棠呢,雨棠无事吧?”   周氏上前查看了一下,跟闵应帮穆雨棠查看时一样,看到闵应身上并无伤痕,才放下了心。   “娘,我无事,雨棠也无事”   闵应安抚的搀起周氏的手臂。   “劳太王妃挂念操心了”   穆雨棠并没有听闵应话,在屋内乖乖待着。   “雨棠在这儿?正好,也省的我派人去穆府看望了。你们无事就好”   周氏拿过穆雨棠的手,拍了拍,放在闵应的手上。   笑的一脸欣慰。   “你们继续。”   周氏识趣的转身就要离开,但是想了想,将闵应招到身前。   “谨记,还在孝期中”   说完,独留一脸懵的闵应扬长离去。   “太王妃说的什么?”   穆雨棠好奇的上前询道。   “说什么还在孝期,这个我知道啊”   闵应挠了挠脑袋,算了不管这些了,刚刚重要的事还未说完。   “你刚刚说的意思是,皇上在探你的话,他想找什么东西?”   闵应摩挲着下巴,能是什么东西,能比贪污筑坝款这件事更重要呢。   “是……”   “是它……”   两人同是出口,眼中都冒着亮光。   “你先说”   闵应想要听听,穆雨棠是否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广陵杂记》”   穆雨棠的檀口轻启,吐出的四个字让闵应脸上的神情也与眼中的目光一般,亮堂了起来。   “你也想到了”   闵应拿出那本复刻本的《广陵杂记》。   “这本书上到底有什么乾坤,皇后想要它,皇上也想要它?”   闵应将那本连他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书放在手里,反复琢磨着,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乾坤。   “诺,给”   穆雨棠突然递给闵应一个东西。   用油纸细细的包着。   “这是?”   解开之后,上面清晰的四个字《广陵杂记》。   “这是原本?”   闵应将那本书书翻开,里面熟悉的图案,是原本没错。   他脸上本来的疑惑也渐渐烟消云散。   “不是被你给烧了吗?”   闵应有些纳闷。   “我是烧了一本,但那本是我自己默下来的。本来是想回来之后将原本给你,我留下我默下来的那本再细细研究的,没想到正好派上了那样的用场。”   穆雨棠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做法。   否则,就算是与原来那本一字不差,他们可能也很难发现什么了。   毕竟原书中很多信息,他们还未挖掘出来。   “太好了,这样我正好瞧瞧,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穆雨棠心中的这块大石放下,心中也轻松了些。   “王爷,王爷”   刚将正事聊完,想跟穆雨棠话些家常,闵应又听见乐湛在门口那充满纠结的通报声。   明明万分不乐意,但是不回禀又不行。   “郦国公府夫人来了,还……还有那温六小姐。”   乐湛低下头,不敢看闵应。   “她们来干什么?”   闵应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雨棠,我送你离开”   不管她们,闵应将穆雨棠从后门送出了府。   荣王府后门的这条巷子僻静的很,一般也就王府下人采买时才走,平日里根本无人路过。   “你路上小心”   闵应知道这次皇后是栽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狗急跳墙。   “嗯”   穆雨棠倒是镇静的很。   “你也小心府上”   穆雨棠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闵应,就掀起车帘,进了马车。   “小心府上?”   闵应一头雾水。   他身强力壮的,这是荣王府,他的地盘,他有什么可小心的?   “王爷,穆大小姐的意思应该是让您小心温六小姐吧?”   乐湛跟了闵应这么久,也知道了一些温琦玉的事。   “嗯,有可能”   闵应面色严峻的看着穆雨棠渐渐远去的马车。   “回去禀报小姐,穆家的马车刚走。”   巷子口,一人鬼鬼祟祟的望着穆雨棠马车渐渐消失的地方,向着身后之人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抱歉了小可爱们   ☆、第七十八章(捉虫)   “就只有她们母女两人?”   闵应看到那马车消失不见,才转过身往门内走去。   “我们去会会那国公府的六小姐”   温琦玉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闵应记得周氏与小周氏之间的姐妹之情凉薄的很。   小周氏喜欢什么事情都与周氏攀比,周氏虽然一直并未与她一般计较,但心里膈应是肯定的。   一切都是看在闵应的外祖父,周明达的面子上罢了。   “我这身蜀锦料子的衣裳,是我们家国公前段日子专门派蜀中最好的绣娘不眠不休,花了半月有余,才赶制出来的。”   刚进周氏的院子,还未进内室,闵应就听见内室中传来略显尖锐的女声。   那炫耀的语气,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上衣裳料子的名贵。   “娘,我进来了”   闵应在门口提前扬声禀报了一声,就掀开门上的棉帘走了进去。   他脸上戴的是刚刚送来的银制半面的面具,双目的地方镶嵌了两颗白色玉石。   这白色玉石中央是闵应特的命人开的小孔,肉眼不可见,但是他却能通过那两只小孔,看到面具外的东西。   这面具带在闵应脸上,给他凭添麻烦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气息。   “呦——应儿回来了”   屋内一名样貌与周氏有三分相像的妇人,身着一身酱色的蜀锦长袄,下身是鸦青色的马面裙。说实话,料子看着是华贵的很,但是她这个年纪,穿这样的颜色,平白给人的感觉比她年纪要大上几岁。   两人面容上虽然有几分的相似,但是周氏与小周氏的气质真的是天差地别。   “姨母好,表妹好”   冬芷帮着闵应找了把椅子,坐下。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自他进门以来,就一直没有给他一丝目光的温琦玉。   “听说你们刚从宫里出来,怎样,太后的身体还康泰吧”   话刚脱口,小周氏就被温琦玉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   “姨母怎么知道我们进宫的事,我们刚回来您就过来,这时间掐的可真准。”   闵应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脸上仍然一派淡然的温琦玉。   温琦玉没有看到闵应这隐晦的一瞥。   “我……”   小周氏看看温琦玉,又望望闵应与周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今日我陪我娘去京郊的青山寺上香,刚回来。恰巧看到二姨母的马车从宫门方向驶过来,就想到表兄与二姨母可能是进宫了”   任温琦玉怎样的舌灿莲花,闵应是一个字都不信。   “小玉这几年回京之后,倒是脸上开始挂点肉了”   周氏虽然不喜欢小周氏,但是对于温琦玉,她一直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毕竟金尊玉贵的公府小姐,刚生下来就被送到乡下,这么多年也算是受尽苦楚了。   “谢姨母挂念”   温琦玉笑的无害,闵应则是撇了撇嘴转过了身子。   他为啥也要凑过来,不就是怕温琦玉利用周氏这容易心软的性子,再做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他后悔都来不及。   “二姐,应儿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得有个身边人伺候了吧。”   闵应头都未转过来,半遮的面上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巧玲,你带温六小姐去二小姐的闺房”   周氏并未回答小周氏的问题,而是先将温琦玉支了出去。   这种事怎么能守着这未嫁的姑娘言语,小周氏这是昏了头吗?   周氏在心中暗骂道。   “应儿……”   “我也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娘与姨母的谈话了。”   闵应识眼色的也退了出去。   只要温琦玉不在这儿,闵应相信,就小周氏的那点子小伎俩,他娘还是可以应对的。   “你怎么能在小辈面前问出这些话?”   看到两人出去,周氏的脸上的笑立即敛了起来。   “这有什么……”   小周氏的面上满是浑不在意的模样。   气的周氏直接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不过说真的,应儿有婚约在身不假,但是就那穆家如今的境况,你又不是不清楚。眼瞧着就成了京城中的破落户了。你还留着这门子亲事干嘛?”   小周氏端起身前桌上的茶,刚欲送进口中,就被周氏截住,将茶重新放回了桌上。   不顾小周氏脸上惊愕的目光,周氏直接开门见山。   “我当初让两个孩子定亲,看中的就不是那穆家的家世。若论家世,不论是当初,还是如今,比穆家好的大有人在。为何我就独独选了她,不就是因为我清楚她娘冰岚的教养为人,知道冰岚的女儿,一定也差不了。”   周氏脸上与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让一旁小周氏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变的灰白。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前几次在母亲那里也点过我几次。你是想让小玉嫁进荣王府是吧。”   “你胡说……”   对于周氏的话,小周氏急于否认,反而落了下乘。   “你先不要急着否认,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周氏抿了口茶,脸上反而镇定的多。   “小玉若想嫁给应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不说应儿已经确立了正妃人选。就算是没有确定,她俩也是不合适的。应儿不喜欢内宅中鸡飞狗跳,所以他需要的是位能够震慑住后宅的主母王妃。这样的姑娘,必定是从小开始接受各种规矩教养。至于小玉,我说句实话,她虽然聪颖好学,毕竟是耽搁了”   周氏将话说完,又端起了茶盏。   “你瞧不起我们家玉儿?!”小周氏的脸上有些气急败坏。   她平生最要的就是个面子,如今这半生的面子都捧在周氏面前,让她给踏碎了。   “你瞧的起过她吗?你敢说你若不是想借她嫁进荣王府,来巩固你在郦国公府的地位,你还会来帮她跑这一趟吗?”   周氏的话让小周氏坐在那里直接哑了火。   “你也是名母亲,当年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说送走就送走。你就没有一点点疼惜吗?”   周氏的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这是自己的孩子啊,怎么就能毫无感情的当做各种利己的工具呢?   ……   “说吧,这次来又是想要翻起什么风浪?”   闵应知道如今的温琦玉怕是早就将他当做眼中刺,肉中钉,索性也就直接扯下那层面皮,不与她打哈哈了。   “应哥哥就这般避我如蛇蝎?”   温琦玉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神色,再加上她本来就单薄的身材加持,正常男子看了肯定会心生怜悯怜惜之意。   但是也说了,是正常男子看了会如此。   、   闵应又不正常,他瞎啊。   所以,他成功的免疫了温琦玉的温情攻势。   “为什么?”   看到闵应不吃这一套,温绮玉的脸上才恢复了她一贯的镇定。   “什么为什么?”   闵应没有多大的耐性与她在这儿扯皮。   “你从见我第一面时就讨厌我,为什么?”   温琦玉问出了一直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真的是几年前的第一面开始,闵应就表现出了对她浓浓的疏离之感。   若她真是个小姑娘,怕也难以察觉,可她恰恰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活过一世的她,摸得最为透彻的就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   “没有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气场不和”   闵应说的很直白。   “气场,是什么?”   温琦玉却被闵应突然蹦出的词儿给吸引了过去。   “就是命数,性格,眼缘”   闵应将能想到的都列举了出来。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了以你为主角的而讨厌你吧。   “哦,我知道了”   温琦玉一直以为闵应只是对她欲擒故纵而已。   上一世,她见识过不少这种把戏。   刚与闵应接触时,她还为此事嗤笑过。   但是如今真切的听到闵应是真的是因为厌恶她才远离她,她感觉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儿。   她重生之后从来未对过一个男子这般牵肠挂肚过。   她开始只以为闵应只是故作高冷,其实芯子里早就跟三皇子,太子那些人一样,已经深深被她的特别所吸引住。   可是如今,闵应的回应,无疑不在嘲笑她的自大,嘲笑她身为重生女的优越感。   “还有话要问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天儿也怪冷的,你劝一下姨母,就别大冷天出来了,受了凉头疼脑热的如今也难好。还有,如今我们荣王府还在孝期中,若是冲撞了你们,我娘也会过意不去。若是实在有事,派个下人来传声话也使得。”   闵应这是直接明面上直接断了她们往来的念想。   若是以后她们像现在这样常常登门,他也懒得应付,还不如一劳永逸。   “是,知道了,荣亲王”   温绮玉抬头,看向闵应,眸子里的许多东西不减反增。   ……   “王爷,刚刚宫中传出皇后对废太子教管不利,致使废太子昏聩无能,宫中宫务也频出差错。已经被收回了凤印,禁足在凤阙宫中。曾经养在皇后宫里的皇子公主,也被送到了越贵妃的景然宫。由越贵妃教养。至于这宫中内务,也暂时交给了越贵妃负责。”   乐湛将刚刚从宫中传出的消息给闵应禀报道。   自从上次之事之后,闵应让乐湛在宫中多添派了些人手。陆陆续续关键之处也会有他们的人。   “看来上次之事,是越贵妃收益最大。”   “王爷,还有一事,刚刚薛大公子派人来传信儿说,约您出府一叙。”   薛启铭?   难道是托他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第七十九章   凤仙楼,三楼。   雅间内,薛启铭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   今日闵白卓有事,就没有跟他一块前来。   “怎么样,事情有眉目了?”   闵应进门之后,由着乐湛扶着坐在春凳上。   “还不能算是确切消息。”   薛启铭给闵应倒了杯茶,贴心的递到闵应手上。   “哦?”   他的眉心紧蹙,闵应透过面具,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是闵应又不能表现什么来。   “我派去江川的人,都失了音讯”   薛启铭垂下头,满嘴的苦涩,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人会全部折损在那里。   今儿个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热闹的很。   不断的有吆喝声,孩子的哭闹声,妇女的喊骂声顺着窗户缝儿,钻进屋里。   “我会派人去将你的人接回来”   闵应沉吟了一会儿,道。   他上一次派去的人也都折在了江川。   闵应以为此次换成薛家人,江川那边会放松一下警惕,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一样的结果。   “我怕我们会打草惊蛇”   薛启铭脸上的担心不似作伪。   “早就打草惊蛇了,不差这一次”   闵应倒是光棍的很。   总归如今袁家最大的一座靠山都倒了。   皇后如今早就是泥菩萨过江了。   想必接下来的事情,也能顺利一些。   ……   这厢,闵应与薛启铭正在商量江川袁氏之事,闵白卓的府上,也正在鸡飞狗跳,闹的厉害。   “母妃,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我不喜欢那个什么温六小姐。”   赌气的坐在椅子上,闵白卓的耐性就要耗费光了。   “你这个臭小子,你想气死母妃是不是?”淮南郡王妃年纪看上去要比周氏大上一些。   闵白卓是她与淮南郡王的幺儿。   正是因为闵白卓年纪在众位兄弟姊妹里面是最小的,又从小远离父母双亲。   淮南郡王夫妇才会对他比起寻常孩子,多上那么几分的溺爱。   也就养成了他如今骄横的性子。   但是自从结识了闵应,薛启铭之后,他已经收敛了许多。   但是淮南郡王妃毕竟是他的至亲,在至亲面前人总是最为放松的,难免会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些属于少年的叛逆。   但是此次他真的不是叛逆。   他已经通过闵应薛启铭,大致了解了温绮玉其人。   如今就算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他也不娶了。   世家大族,最忌的就是后宅不宁。   他们淮南郡王府之所以能够上下一心,淮南郡王妃是功不可没的。   别看闵白卓有些事情上浑浑噩噩,好像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能泠的清的。   就比如这件事上,他是怎样也不肯妥协,已经跟他娘闹了有段日子了。   今日是淮南郡王妃好不容挑好的日子,想让闵白卓在暗处悄悄看看那温绮玉,就是想要消弭闵白卓的反感。   谁知闵白卓死活不肯去。   这般拂她的面子,让半辈子要强惯了的淮南郡王妃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你说你今日到底去是不去?”   “娘——”   闵白卓躲闪不过,干脆正面迎了上去。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样的不肖子。”   淮南郡王妃找了把椅子坐下,胸口起起伏伏,她正在气头上。   “娘,你为何就一定要选那温琦玉?别家就没有好姑娘了吗?”   闵白卓都要怀疑是不是郦国公家给他娘喂了迷魂药了。   “我这不是观察了这么长时间,觉得她不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极为出挑的吗?”   淮南郡王妃感觉出闵白卓想要跟她静下心来详谈,她也努力的压服下自己的怒气。   “她家世是不错,可是您只知道她出身名门,可是却不知,她十几岁之前一直在乡下农户中生活,你说她的教养能比得过这京城中的闺秀?至于其他,就算她规矩学的少,性情好些也无妨。可是她身为大家闺秀,前些日子竟然暗中跟随三皇子南下金陵。想要靠着那场时疫扬名,其中她妄想偷盗他人药方,将功劳聚集己身的事情我并不想与您详谈。”   说到这里,淮南郡王妃的脸上已经起了变化。   屋内识眼色的下人也早就退了个干净。   闵白卓看到他娘好像听进去几分的模样,赶紧趁热打铁道。   “她幼时就与太子,三皇子,纠缠不清。但是她却能自如的在他们之间游走,而毫发无伤,这般水性杨花,心机深沉的女子,娘真的要认她做儿媳妇吗?”   其实还有前段日子,温绮玉与她娘小周氏去荣王府拜访的事情,闵应也派人来告知闵白卓了。   但是闵白卓没有将此事告诉他娘。   他相信,就前两件事,就足以让他娘对温琦玉起了厌恶。   果然,他看到了淮南郡王妃脸上的怒气渐消。   不过,等等,怎么又恢复怒气冲冲的模样了?   “那个高夫人竟然骗我,将那个温六小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原来是个这幅德行的丫头。幸亏没让她进门”   淮南郡王妃的脸上又满是怒气,比之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   “娘,您息怒”   闵白卓脸上虽然依旧惶恐不安,但是心底里早就乐开了花。   “王妃,王妃”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呼喊声,听声音,好像是淮南郡王妃的贴身丫鬟听画。   “进来”   修整好自己的情绪,淮南郡王妃又恢复了在下人和外人面前往日端庄得体的模样。   “禀王妃,刚刚接到消息,郡王染了恶疾,让立即回淮南。”   那丫鬟脸上也与闵白卓一样,满是不解。   他们走之前,淮南郡王的身子还好的很,怎么说染上恶疾,就染上恶疾了?   而且这个时间回淮南,明儿就是年三十了,这是让郡王妃在路上过年吗?   “什么?”   淮南郡王妃的脸上惊讶之色多于疑惑,不禁让闵白卓多了几分好奇不解。   “那好,你与闻书立即去帮我收拾行李”淮南郡王妃的镇定也感染了闵白卓。   “娘,您真的要走?”   脸上的不舍渐渐浮出,闵白卓虽然最近每日听他娘絮叨,烦闷的紧,但是咋一听说要离开,还是不舍盖过了心中的叛逆。   “嗯,不光我要走,你也要走”   淮南郡王妃的话让闵白卓直接愣在了当场。   “我不是……”   他是质子,不能随意离京。这是规矩。   若是他离京了,淮南郡王府上怕是要遭殃。   “你放心,你父王得了恶疾,已经向圣上请旨。允你暂时回淮南”   他父王母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将闵白卓好奇的抓耳挠肺的。   ☆、第八十章   薛启铭刚刚离开,闵应自己坐在雅间中品着茶。   “王爷,刚刚得来的消息……”零二附耳在闵应身侧,低声回禀道。   零二是这凤仙楼的掌柜,也是闵应安放在这市井中的一枚重要的暗桩。   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闵应本来就不苟言笑的面庞,凭添了几分的肃色。   “知道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闵应脸色又恢复如常。   淮南郡王那里是要有所行动了?   当初零六零七就是被闵应派去了淮南,协助零三零五督办他吩咐的事情,才让人有机可乘,对北归的闵应他们一行人痛下杀手。   也是那次,闵应他爹,老荣王爷丢了性命。   回去也好,这京中马上要不太平了。   淮南郡王这是挂念会波及自己的儿子,情有可原。   这也是闵应一开始就答应好的,如今正是需要他出力之时。   淮南郡王先前确实与三皇子有过合作不差,但是对于帮助三皇子夺嫡,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热情。   一是,淮南郡王偏安一隅,早就习惯了无争无斗的日子。   再就是,他也清楚,就算赌上一把,换下半生,和往后子孙的无上荣华。   可是那样与现在也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这爵位可能会由郡王升为亲王。   但自古君王猜忌之心最为严重,尤其是对于曾经同甘共苦之人。   但是淮南郡王却知道他不赌又不行。   闵白卓身为质子留在京中,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不排除那有心之人会在中挑拨,引起淮南与京城的敌对。   到时候就算淮南郡王忍了过去,不予追究。   但是那起子小人说不准就会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   说他淮南因为世子之事必定暗中记恨上了皇上。   一旦在皇上心中起了龃龉,就像埋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它渐渐发芽,抽条,长成参天大树。   到皇上的疑心到达一定的临界点之时,淮南郡王就算是再怎么自证清白也是无用的   真到那时,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是以,在闵白卓被接到京城之初,淮南郡王就捏着鼻子同意了三皇子的提议。   闵应知道三皇子和淮南郡王之间的联盟其实并不牢靠,原书中描写,在三皇子后来栽倒之时,淮南郡王只是选择了守在淮南,并未作出想要营救之意。   后来原书中的闵应荣登大宝,也是淮南郡王头一个递来了贺表,以示臣服。   闵应就是怕这些会被蝴蝶效应掉,所以早早的就派人去与淮南郡王接洽。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闵应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这淮南之地多水,地少。   而且地势低洼,比起广陵、金陵,更容易遭受洪涝灾害的侵袭。   闵应就派零三等人去传授了他亲自整理编写的桑基鱼塘的施行方法。   这样既能缓解洪涝灾害,又能充分利用淮南本来就不多的土地。   让怀南郡王大呼神奇。   当然在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闵应答应淮南郡王,会竭力帮助他将闵白卓送回淮南。   在此之前,闵应一定得保证闵白卓毫发无伤。   “你,速速清点一下人手,着人沿途暗中将淮南郡王世子和郡王妃一起护送回淮南。”   先前闵应还苦恼过,要想个什么样的理由,来忽悠皇上让他放行闵白卓,这个还是非常有难度的。   如今倒好,淮南郡王帮他将理由都想好了,他只需要顺水推舟就好了。   零二出去,闵应看向一旁站着的乐湛。   “你派人去闵白卓那里盯着,一有异样,就按我们事先的计划来行事。”   这件事闵应是老早就谋划好了的,就等着如今这个时机来成行。   转着手中的茶盏,闵应嘴角的笑将窗外的阴霾也驱散了大半。   “王爷,您是说?”   乐湛反应过来之后,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   三皇子,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安郡王,在宗庙倒是逍遥快活的很。   他一直就想要取得淮南郡王的支持,如今淮南郡王世子若是回淮南,那他手中也会失去一枚拿捏淮南的筹码。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得到消息,他必定会有所行动。   若闵应所料不差,前段时间皇后对他的针对,除了穆雨棠之事以外,肯定还跟废太子之死有很大的牵扯。   一定是有人将皇后引入了一个误区,让她认为这害死太子之人必定是闵应。   让皇后与他相争,那背后之人好坐收渔利。   又是一个惯会打算盘的主儿。   看来这安郡王,最近几年倒是长进不少。   时至今日,闵应甚至都怀疑,安郡王是否早就知晓废太子的计划,只是将计就计。   到时候事情败露,废太子东宫主位必定不保。   再加上皇上对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郡王的怜惜愧疚,往后肯定会更加爱重。   到时东宫主位空悬,成年皇子中也就他与那从小体弱多病的二皇子。   二皇子寿数短,这是大梁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这最后,太子之位,还是会落在三皇子的头上。   虽然已经胜算颇大,但是还是有变数存在的,比如那才出生几个月就被皇上赞了三次此子将来必成大器的八皇子。   所以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淮南郡王的支持尤为重要,淮南郡王是目前为止,唯一手中握有实权的王爷,说起来,闵应这个荣亲王也就是听着看着光鲜些,其实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   淮南郡王治下可以招募兵士,这也是皇上会如此忌惮淮南,会让闵白卓千里迢迢来京城做质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你去忙吧”   支走了乐湛,闵应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   这明儿个就是除夕了,今日天阴的这样厚,怕是还憋着一场大雪。   已经好几日不见穆雨棠了,闵应准备去穆府看看。   这明日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她,让她来荣王府守岁。   虽说因着孝期的缘故,不能大办,但是毕竟也是过一次年。   自己孤零零的守岁有什么意思。   出了凤仙楼的大门,闵应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如今这个样子,在翻盘之前,他是别想痛快的骑一次马了。   从怀中掏出一只珠花,这只珠花是闵应闲来无事,自己将珍珠珠子穿孔,自己做的。   顾念着穆雨棠还在孝期,带不得那些鲜亮的颜色。   闵应全选的原白色的珍珠。   式样是闵应自己想的,照他的话说,是只小鱼。   虽然式样简单,但却透着股子可爱。   正好配那小丫头,闵应心中这般想,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银制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俊脸,也将他眉眼的笑给遮了起来。   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收起,马车内小几上的茶具齐齐的滚落了下来,好在这马车中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毡子,没有摔碎什么。   圆滚滚的茶壶直接滚到了闵应的脚下。   这马车实在晃得厉害。   将珠花放回怀中,他双手抓住马车的车窗,伸出一只手朝着车窗外摆了摆手。   随后,他抓住窗框,努力的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子。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车夫惊恐的叫喊声。   那声声传进来的“吁——”已经不起什么作用。   “王爷,这畜生突然发了狂”   那车夫也是赶车的老把式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也控制不住这匹发了狂的马。   “跳车,你先跳下去”   闵应的声音从车里传来,那车夫努力勒紧缰绳之余,脸上满是惶恐。   若是跳下车,他确实是能保证自己的性命,但是他若是这样做了,还怎么在荣王府中立足?   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十条烂命也抵不过。   “王爷,奴才还能坚持一下,您跳吧。”   说完,那车夫就想扇自己嘴巴子,王爷都看不见了,这一下子跳下去,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啰嗦”   闵应上前故意装作摸索了两下,抓住那车夫的衣领。   “你看着路两旁,我看不见,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我们一起跳。”   闵应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偷偷试探他,所以他并没有表现的像往常那般灵敏。   这凤仙楼的地界儿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这路上的百姓行人多的很。   闵应他们这辆马车在路上横冲直撞,早就引起路人的指指点点。   “王爷,就是现在”   那车夫看到路两旁终于没有什么障碍之物,一咬牙,转过脸道。   “哎,王爷——”   刚转过脸,还不给他个反应的功夫,闵应就已经拽着他跳下了马车。   两人都狼狈的很,俱都是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才勉强控制住了身子。   “王爷,您无事吧?”   那车夫倒是护主的很,不顾身上的伤痛,先将闵应扶起检查了一下,都是擦伤,才放下心来。   那辆马车还在往前行驶着,但是在刚奔出几丈远之后,闵应主仆就听见那马尤为痛苦的嘶鸣声。   一名身着湛蓝色箭袖劲装的少年,突然出现,一拳击中那匹发了狂的马。   那匹马当场口鼻流血,轰然倒地。   “王爷,那马车停住了!”   车夫的语气甚是高兴。   “还不去谢谢人家”   闵应由着车夫搀扶着,往那蓝衣男子那走去。   “在下谢过壮士。”   闵应脸上的面具还牢牢的挂在脸上,但是他手背上已经被蹭的血肉模糊。   “这马儿癫狂的有些不正常,小兄弟还是要仔细查探一下的好。”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在下闵应”   闵应透过面具上的一双小孔,端详了一下对面人。   “百里景逸见过荣亲王”   声音冷峻,不拖泥带水,而且语气中不卑不亢,不亏他冷面将军的称号。   “将军多礼了,本王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够碰见将军”   闵应脸色从容的回道。   ……   “王爷,您慢着点,这还没包扎好……”   杨大夫正帮着闵应处理着这看着尤为骇人的伤口,闵应关心的则是这给马下药之人,一下子走了神,就忘了正在上药这件事。   将主意打到那马上,应该是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才对。   难道是这王府中混进内鬼了?   在马车上觉察出不对之时,闵应就已经做出决断,让在暗处的零七先不要妄动。   这投药之人,必定会在当场,直到确定他吃了亏之后才会回去,所以闵应让零七躲在暗处,就是想要把这只小鬼给逮出来。   “王爷,您无事吧?”   乐湛没有与闵应一起回来,他去完成闵应在凤仙楼的吩咐去了。   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闵应马车发狂之事。   “无事,只是些皮外伤。你来的正好,在屋外守着,我出去一趟”闵应换上一身爽利的打扮,脸上的面具取下,换上了一面全遮脸的面具。   ……   “谁?”   穆雨棠看着门外的黑影,这天刚刚擦黑她就歇下了,屋内并未点灯。   “雨棠,是我”   闵应熟门熟路的推开门,悄声的走到穆雨棠的床前。   “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月光下的穆雨棠满脸的惊讶。   “本来是想白天来的,但是正好被些事情给耽搁了,瞧,这是什么?”   闵应从怀中取出那支已经被压的有些变形的小鱼珠花,献宝似的递到穆雨棠的手上。   “这是……?”   “好看吧,我前几日闲来无聊做的,是只小鱼。”   穆雨棠眉头微蹙,她是左看右看,怎么也没看出这珠花竟是小鱼的花样,但她还是高兴的很,“你帮我戴上”   屋内重新燃起了灯,引来了在耳房里守夜的尔竹。   “小姐?”   “无事,你去睡吧”   尔竹等了一会儿,见穆雨棠实在是没什么要吩咐的,再加上实在是抵挡不住阵阵袭来的困倦,就回耳房继续睡觉去了。   “你这丫头也太惫懒了吧。”   闵应有些不满的控诉道。   “那我让她回来?”   “不,不用”   “你的手怎么回事?”   穆雨棠才看清闵应手上的伤,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担心所代替。   闵应看她这般小模样,心里倒是受用的很。   ☆、第八十一章   “就是白日里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儿小伤,无碍的”   嘴上虽然说着不用,但是身体却诚实的很,闵应任由穆雨棠将受伤的那只手拿过去,解开上面的白色布带。   “你等着”   说完,穆雨棠就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上,拿下一只药箱。   “我这个金疮药的药效要好一些。”   边将闵应的伤口上敷着药粉,穆雨棠头也未抬的道。   “有没有什么药方子,能让人的脉象看起来虚浮无力。面上看着也要憔悴一些。”   盯着穆雨棠认真包扎的侧脸,闵应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道出。   “你要这个做什么?”   穆雨棠抬起头,双目正好撞进了闵应的眸子里。   不断跳动的烛火映的两人面上都有些朦胧。   “咳”圈起一只手,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闵应率先回过神来。   “有重要的用途”   “喔”   穆雨棠没有多问,而是低下头收拾药箱中的东西,半张脸被埋在暗影中。   “是给白卓用的,他得回淮南了。”   轻轻抚了抚前额,闵应无奈的笑着道。   “……”   穆雨棠未说话,只是脸上一副还算你识相的表情。   “能够掩饰脉象的方子倒是有,但是这面容的话……”   轻蹙峨眉,穆雨棠一只手摩梭着下巴,另只手则是虚托着那只手。   这是闵应思考问题时惯用的动作,她如此自然的做出,倒让一旁的闵应心里甜滋滋的。   “用这个!”   穆雨棠从她的妆奁盒子里拿出一枚精致的小盒。   “这是什么?”   闵应接过打开,里面是带着梅香味的白色粉末。   “妆粉”   穆雨棠接过,用里面的粉扑蘸取了些粉,扑在双颊上,嘴唇上。   脸上的血色被遮盖,整个人顿时失了不少精神,看上去也有些萎靡。   “这是什么做的,吃进去没事吧”   闵应不是没听过,这古代女子的妆粉里面通常都含有大量的铅粉。   这铅是什么?   有毒啊,用多了可是容易铅中毒的。   闵应想到这里,赶紧伸出手,将手指覆在穆雨棠的嘴上,想要去将她嘴上的妆粉擦掉。   “阿应,你干什么?”   穆雨棠被闵应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一下子愣在那里,任由闵应那略感粗糙的手指在她的小嘴上擦拭着。   “这是铅粉吗?这种东西有毒的,你懂医术怎么还这样糊涂……”   “阿应,这种妆粉里面没有铅粉”   闵应还准备继续絮叨,听到穆雨棠的话,傻眼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白色粉末,抬头一脸不信的看向她。   “这种妆粉是用草茉莉的种子研磨成粉,加上珍珠粉,最后添上我最喜欢的梅花花露制成的。”   怪不得有股淡淡的梅花香。   闵应讪讪的放下手,一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刚刚手上那柔软温热的感觉,让他有些……   “喏,给”   穆雨棠将手中的妆粉合上盖子,递给闵应。   但是闵应却没有伸手去接。   “雨棠,你能给我盒新的吗?”这盒可是穆雨棠刚刚用过的,还碰过嘴,怎么能让闵白卓那小子用。   “好”了然的笑了笑,穆雨棠转身去妆奁盒子里寻新的妆粉去了。   闵应松了口气,无聊的转悠到书案前。   《云笈七鉴》,穆雨棠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书?   难道她堪破红尘,要去修道?   闵应差点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给吓到。   “阿应也知道这本书?”   将一盒新的妆粉递到闵应手里,穆雨棠看到闵应正在专注的看着她那本尚未合上的书。   “嗯,你还看这个?”   闵应将妆粉收起,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   这本书被称为‘小道藏’,内容大抵是关于道教学问方面的。   “金石?你要炼丹?”   捡起那本书,闵应看的正好是穆雨棠今日看到的地方。   “什么炼丹”苦笑不得的将书接过,穆雨棠走到圆桌前坐下。   闵应也随着坐在一旁。   “其实是……我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闻到那御殿内有些奇怪的味道,而且皇上所在的方向,那股味道就尤为浓郁”   因为只是匆忙之间,穆雨棠也不能确定,所以才想等她能够确定了之后再告诉闵应。   “什么味道?”   “雄黄,丹砂”   穆雨棠如今能够确定的就只有这两味。   “雄黄,我知道,好像是味药材,还能泡酒。可是这丹砂又是什么?”   闵应面上还是有些迷蒙之色。   “这两味都是炼丹所用。”   “炼丹?你是说皇上在暗中让人炼制丹药?”   闵应大跌眼镜,皇上平日里那般模样,不像是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之事的人呐。   “应该是,那次进宫时,我虽不敢直视天颜,但是也偶尔壮着胆子瞥过几眼。皇上的脸色不是很好。”   穆雨棠语气中也有几分的不确定。   毕竟这炼丹之事非同小可,若是传扬出去,必定会引起这朝堂上下的震动。   “这件事你就先不要管了,具体如何,我会派人将其查清的。”   若是皇上已经沉迷于丹药,那身子只怕会破败的更快,对于皇权的贪恋也会更加严重。   怪不得对于太子被废之事,皇上行事如此利落,他怕是根本就没想过将这皇位往下传。   毕竟在皇权面前,这亲情对某些人来说已经不值得一提。   若是这样,那三皇子迟迟没有被诏回京城,没有加封之事,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小姐,您还未歇息吗?”   外面又传来尔竹的声音,这丫头怕是回去之后也没敢睡,一直得等到穆雨棠歇下她才敢睡。   “嗯,这就歇下了,天冷,你回耳房睡去吧”   穆雨棠看了一眼闵应,将烛火吹灭。   “小姐别看书太晚了,小心眼睛又干涩。”   尔竹这丫头虽然啰嗦,但是确实是一心为穆雨棠好,闵应也就在一旁敛声屏气的忍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受了伤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穆雨棠转过身子看向闵应道。   听到逐客令下的这么坚决,闵应脸上苦涩的笑了笑。   “将这个带上”,是穆雨棠刚刚给闵应处理伤口时用的金疮药。   “那张方子,我明日仔细研究一下,到时候派人给你送到王府上。”   “好”   闵应温暖一笑,下意识的揉了揉穆雨棠的额发,在其威胁的目光下,赶紧收回爪子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哗啦——’   走的太急,闵应没留神脚下,一不小心将门口的花盆给碰倒了。   他看到西耳房的灯又亮了起来,情急之下,他只得捏着嗓子学猫叫。   这武侠里高来高去的功夫不是没有,但是就目前为止,还没让闵应发现。   他那所谓的轻功,也就爬个墙头快些。   像那种世外高人般草上飞的功夫,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看到那屋内的灯光灭了,闵应才提气轻身,往墙头上翻去。   “噗嗤——”   穆雨棠听到门外的‘喵喵’声,脸上的笑再也憋不住。   将头上的珠花摘下放在最精致的一只首饰盒里。她面带笑意的进入了梦乡。   刚回到王府,闵应就忍不住想要捶自己脑袋。   竟然将最重要的守岁之事给忘了。   ……   除夕夜里,淮南郡王世子突发急症,正赶上淮南郡王也在前一日上表,身染恶疾,想要请求皇上将闵白卓送回淮南,让他们父子相聚。   皇上并未立即表态,但显然,态度已经有些动摇。   听那去给闵白卓诊过脉的太医回来禀报说,淮南郡王世子脉象虚浮无力,时断时续。脸色也是毫无血色。   若是让闵白卓死在京城,必然会凉了淮南郡王的心。   可是,若是轻易放他回去,就要失去一个可以拿捏淮南郡王的重要筹码。   皇上在书房中踱步了良久,连每日必服的金丹,都是在李公公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服用。   大年初二,皇上还是没有做出决断,但是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淮南郡王世子遇刺,病情加上伤势,差点没有救回来。   闵应的人捏准了安郡王的人出现的时机,故意引京兆尹的人将其当场抓获。   消息传到宫中。   皇上雷霆大怒,他对于安郡王拉拢淮南郡王之事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一是因为淮南郡王并未确切的表示支持三皇子,也就是安郡王的意思,二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安郡王并未表现出什么不臣之心。   如今他竟然想对淮南郡王世子动手,难道是妄想挑拨京城与淮南的关系不成?   实在是可恶!   “下旨,待淮南郡王伤势稳定之后,立即着专人护送他与淮南郡王妃回淮南,切记,不要耽搁”   若是人死在京城,这就与淮南结上死仇了。   虽然皇上自诩也不惧淮南那小小的弹丸之地,但是如今朝堂刚刚稳定,若是再起战火,大梁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很难在邻国当中站立起来了。   ……   那边,皇上正在想怎么整治露出触角的安郡王。这边闵应则是正拍着闵白卓腰腹上捆着的,那块已经被砍了好几道口子的猪皮。   “你说安郡王是不是已经气炸了,毕竟这背黑锅的滋味可不好受。”   闵应帮闵白卓将猪皮解下,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小堂叔,我怎么感觉这样对三皇子,不对,是安郡王有些不太好呢?”   安郡王是派人来了不差,但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并不是来行刺闵白卓的。他还没有那么傻,直接动手。   “你还在感念他这些年对你的恩情?”   闵应将那块猪皮放在一旁的圆桌上。   “……”   没有听到闵白卓的回答,但是闵应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你若是知道,他这些年只是将你当做控制你父王的一枚工具呢?你还会心怀感念吗?”   闵应的话让闵白卓愣在了那里。   他知道对他好可能是顾念着他父王的关系,但是却没想过他竟成了别人拿捏他父王的一枚工具。   “你自幼被接来京城作质子,淮南距离京城山高水长。安郡王若是想对你做什么,你父王就算手再长,也伸不到京城来护佑你。”   闵应将利害关系给他言明,闵白卓脸上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不出几日,皇上必定下旨,命人送你回淮南。你就先安心躺着吧。”   ……   “谁让你动闵白卓了?”   安郡王微微带着青胡茬的脸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小的并未命人动那闵白卓半分”   “你以为我会信你?六安啊六安,当初荣王叔的事你就违抗本王的命令,如今你又擅自行事,你可知罪?”   安郡王嗤笑着,根本不信眼前男子的说辞。   ☆、第八十二章   正月初五的清晨,京城的街市上热闹的很。   今儿个破五,是迎财神的日子。   几辆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往城外驶去。   在马车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淮’字。   马车中,闵白卓虽然白着一张脸,但是眼神中却并无半分的萎靡,反倒是精神奕奕的很。   坐在一旁的淮南郡王妃,将车帘掩了掩,好将车内的乾坤遮住。   转脸看到的就是闵白卓脸上的神情。   “你离家这么多年,如今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感慨的望着闵白卓,她已经长出细纹的眼角上滑下两滴清泪。   ……   “王爷,已经平安出城了。”   乐湛站在闵应身后,随着闵应的目光,望向窗外。   此处是凤仙楼三楼,正是闵应那日与薛启铭见面议事的地方。   凤仙楼三楼最东边的一间雅间,是零二特地为闵应留下的。   连着临近的两间,都被锁了起来,不许外客进入。   “我们的人,可沿途跟上了?”   虽然有皇上加派的禁军护卫,可闵应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怕再出了岔子,就让乐湛派他们的人沿途护送,直到淮南境内。   “都跟着呢。皇上的禁军在明,我们的人在暗,绝对万无一失。”   因着有着上次穆雨棠之事的教训,如今闵应手下之人,定期都会被进行紧急培训。人员也是随时增补。   此次派出去的这批人,也正好让他们历练历练。   “嗯”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闵应点了点头。   这应承淮南郡王的事,他做到了。接下来,只希望到时候淮南郡王不要反悔的好。   “得了,我这坐久了也无聊的紧,我们回吧”   闵应将面具扣上,由乐湛扶着,下楼。   “公子,有位客官想要请您过去”   闵应刚下到二楼,就看到小二上前腆着笑脸道。   “哦?”   乐湛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去,二楼雅座上,一身青灰色衣裳的百里景逸正在向他们望过来。   一张冷峻的面瘫脸上,别扭的挤出了一抹笑。但是又想起闵应看不见,脸上又被尴尬所代替。   此时此刻,怕是他活了十几年,表情最为丰富的一瞬吧。   “王爷,是百里将军”乐湛在闵应身边附耳回道。   “嗯”笑了笑,闵应由乐湛扶着,向百里景逸走去。   “王爷……”   乐湛还欲说什么,但想到那人是百里景逸,也就闭上了嘴。   “百里将军怎么有闲情逸致在此处闲坐?”   乐湛找了把凳子扶着他坐下,并向闵应言明百里景逸所坐的方向,闵应笑着对坐在对面面色带着几分僵硬的男子道。   “这弓弦若是日日时时绷紧,绷断的时日就会提前。这松弛有道的道理,我相信,荣亲王比我这个粗人明白的多。毕竟那本三十六计,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写出来的。”   端起面前的茶盏,百里景逸难得的露出了一抹自然的笑意。   “哎?”   闵应伸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书可不是本王写出来的,只是本王恰巧从一位老人那听来后,整理誊写到了纸张上而已。”   闵应可不爱做这些冒名顶替的事,这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   他自诩没那个脑子,也写不出来那样惊艳绝伦的东西。   光是回忆默写,就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何谈让他亲自编写出一册这样的书。   “哦?那荣亲王能帮在下引荐一下那位高人吗?”   百里景逸的脸上满是热切,若是请到这样一位高人在军中坐镇。大梁军队必定如虎添翼。   “已经死了”   乐湛夹起一块糕点,递到闵应嘴边。   嗯,是他喜欢的如意糕。   “死……死了?”   看到闵应脸上也不似作伪的模样,耿直的百里景逸,信了。   “那他是否还留下什么……?”像是三十六计这般的书籍。   “嗯,还有本《孙子兵法》”   又让乐湛夹起一枚如意糕放入口中,幸亏有面具挡着可以面皮厚点,扯谎也能自然点。   “那……”   百里景逸笑的一脸腼腆。他平日里不好意思露笑,世人皆以为他是冷面之人。   倒是闵应止住乐湛又送到嘴边的糕点,饶有兴趣的模样。   没想到百里景逸竟是这样一位拥有赤子之心的人。   也是,十三岁就去了边关,日日与兵士为伍,也接触不到什么腌臜事。   怪不得原书中会对女主死心塌地,   “那好吧,你有空闲的时候就派人来荣王府取吧。”   闵应也不欲与他拐什么弯弯肠子。   这种人切忌与他耍什么心眼子,若是能一直骗住还行,若是有朝一日被他发觉,那就真的是……   有句话说的就是,老实人发起狠来,最可怕。   闵应只是想与他结交,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顶多就是不想让他再次爱上温琦玉罢了。   毕竟那样的女人,不是他这个性子能驾驭的了的。   她野心太大。   百里景逸适合更好的,他感觉自家妹子就不错,活泼可爱的,正好配这个木头疙瘩。   还有原书中闵应与百里景逸的敌对,也是闵应所遗憾的地方。   明明两个可以做兄弟的,却因为一个不值当的女人反目,实在是可惜。   “那本王就先告辞了,将军若是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去荣王府。”   闵应将橄榄枝都抛下了,就看人家接不接了。   “好,荣亲王不必称我将军,实在折煞在下,直接唤我的表字景逸吧。”   “将军已经有了表字?”这表字不是加冠之后才取的吗?   “家父离世,这表字是我十三岁离京之时,自己取的”   百里景逸的面上带着几丝沉重。   百里景逸,名安,字景逸。   这也是闵应第一次知晓。   “那景逸也称呼我的表字吧,承允”   弯起嘴角,闵应回道。   马车上,闵应将面具摘下,迎面看到的就是乐湛一脸疑惑的样子。   “想问什么,直说。”   抓起小几上碟子里的一枚如意糕,丢进嘴里。   这一世,他变了很多,但是有很多却又没变,比如这喜食甜食的习惯。   “王爷,您何时有了表字了?小的怎么不知?”   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闵应的脸上敛了笑意。   “父王提前取的,前几日我在他书房找东西时,无意间找到的”   荣王将给闵应起好的表字写好放在一个空白的信封中,就夹在那本书的中间。   “王爷,您用茶”   乐湛看闵应脸色不是很好,知道自己是戳到主子的心事了。赶紧端起杯茶,想要将功折过。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了不少。”   看了一眼乐湛,闵应接过茶盏。   心里的不适也通过这番调笑冲淡了一些。   “王爷,您为何要帮百里将军的忙?”   这也是困扰乐湛已久的一个问题。   毕竟闵应这些年让在边关的暗桩主动接触百里景逸,如今又将那么重要的兵法直接送给他。   这不像是他们主子会办的事儿啊?   “看他顺眼,就这么简单”   在原文中,闵应除了女配穆雨棠,就是对这位冷面将军百里景逸还比较有好感了。   如今又打上了让人家娶自家妹子的主意,可不就得好好待着吗?   ……   “阿应”   周氏又在催促了。   今日是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又是一大早,周氏与闵飞鸾就开始收拾。   闵应现在尤为庆幸自己这辈子托生了个男儿身,这不用梳妆打扮就是件天大的好事。   “好了”   这次路上倒是太平的很,并未出什么岔子。   一直到宫门口,乐湛扶着闵应下了马车。   前天晚上落了雪,但是宫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只余下那飞檐上一层厚厚的雪,仿佛给整个皇宫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白衣。让这个满是魑魅魍魉的地方,竟然平添了几分纯洁干净。   一路顺着甬道往宫内走去,闵应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   可是如今的他,带着半遮面的面具,在旁人看来,他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回了下头而已。如今的他,正是什么都看不见。   “应儿,步子快些”周氏一回头没有看到闵应,看他还在愣怔,赶紧催促道。   “是”一着急,竟然差点平地被绊倒,真是尴尬。幸亏一旁的乐湛及时的搀住了他。   他往后的路,也会像今日这条甬道一样,看似平坦,但是却又充满着危机与孤独。就如同在黑暗中行路。   皇上的身子因为服用那些所谓的金丹,恐怕是早就已经加速破败。   他还能撑几年,这个大梁还能平静几年?   深深的叹了口气。   闵应没有在想,他透过面具上的小孔,往前面巍峨的宫殿望去。   从宫内出来,闵应直接钻进了书房。   他要趁着装瞎,这个不太引人注意的空档,将那本人人都在争抢的《广陵杂记》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爷,穆大小姐的姨娘和妹弟都入京了”   “哦”   前几日穆雨棠就给他来过书信,说是要将她的弟弟和妹妹们接到京中来照看。   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来的那几个省事的?”   闵应摸了摸唇边上刚冒头的青胡茬,侧脸看向一旁的乐湛。   “……小的也不知”   这话问的,他咋知道谁省心谁不省心,乐湛在心中腹诽道。   “前几日庄子上送来的皮子,选上十几张送过去。另外让太王妃再挑选些别的,一起送过去。对了,记得将那几张银狐皮子专门包起来给雨棠,让她做件袄子穿。”   也就他的雨棠肤如凝脂,能衬得起这银狐的袄子。   “可是这冬天都过完了,如今送去是不是有些迟了?”乐湛笑着看向闵应,看到自家主爷凌厉的目光,赶紧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让你送你就送,今年穿不了,不是还有明年吗?”、   全赖今年年前雪下的多,各地庄子里进献年礼的时候,大雪封路,这一直到年后才给送来。   。   “王爷,还有个消息。刚刚从宫中传出,袁皇后年前的时候就消失了。刚刚被查出,宫中的那人一直是个宫女假扮的,现下已经炸了锅了。听消息说是被袁家人给救了”   听到这儿,闵应皱起剑眉。   袁家人不会这么傻,为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冒着倾覆全族的危险。除非他们要造反。   “王爷,袁家人反了,已经攻占了江川一带。”   闵应:“……”   ☆、第八十三章   京中邸报,袁氏已经有往北边蔓延之势。   当然这些,跟闵应暂时没有什么关系。   一,他没有什么实权,二,他还在孝期中。   荣王府闭门谢客。   如今忙碌起来的反而是刚刚被册封的宣威将军,百里景逸。   消息咋一传开,百里景逸就领了圣命,让他领兵前往江川镇压。   世人只道那袁家莫名其妙,这皇后娘娘好好在宫里待着,竟就掳了出来,要造反。   但是稍微知情一点的人,则是知道皇后娘娘早就被褫夺了这天下之母的权利。   袁家要派人来救,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件事在闵应心中怎么寻思怎么别扭。   袁家都隐忍了这么久了,连太子被废之时都没有跳出来。   怎么反而皇后只是被夺了凤印,皇上连提都没提过这废后之事,他们就忍耐不住了呢?   不寻常,不寻常。   “乐湛——”   听到闵应的唤声,乐湛赶紧推门进去。   “王爷,有何吩咐?”   “让我们在宫中的人,好好查查这皇后被救出宫的细节。”   闵应有些不相信会是袁家所为。   “是”   乐湛拱手应道。   “王爷,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闭府谢客。”   反正闵应如今也只是个瞎子,于平叛这件事上,他也不能做什么。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查清楚导致这件事的原委,和想办法劝皇上停止服用丹药。   这佘太医已经是闵应的人,而且前几日还被提了院使。   所以闵应想要查阅一下皇上的脉案,还是比较轻松的。   当然,这脉案他看不出什么乾坤,而是直接交给了穆雨棠。   不过在给脉案时,那佘太医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闵应的怀疑。   在他的追问之下,佘太医才无奈的跟他道出了实情。   皇上一开始的脉案一直由太医院的院使掌管,也是在前几日,他升任太医院院使之后,这脉案才到他手中。   他翻看完之后,已经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皇上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跟常人无异,但是他的脉案上却能明显的看出,他的身子早就破败不堪。   但是宫中并没有一人提出,佘太医也就识相的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听完佘太医禀报完之后,闵应立即命人去前太医院院使,刘院使家中查看。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刘院使在举家归乡的途中,惨遭贼匪杀害,全家上下五十余口,一个不留。   ……   几月的时间,眨眼即过,叛乱之事最终以袁家的兵败,袁皇后自戕为结束。   闵应也知道了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还是安郡王。   真是未雨绸缪的够深远。   竟是想借皇上的手,来铲除以后他荣登大位之时的祸患。   毕竟皇后未废,这皇上百年之后,说不准她就要跟越贵妃平起平坐,成为这大梁的另一位皇太后。   这大梁历史上,两位皇后并立的情景也不是没有过。   这袁家势大,到时候袁皇后若是野心未消,怕就会将手伸向三皇子,也就是安郡王身上。   到那日,有她掣肘,安郡王就算称帝,这手中的权利怕是很难全部抓握在手里。   “将消息放到市井中”既然上一次那消息也是被有心之人送到了市井之中,那他也来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乐湛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王爷,您为何好像一直对三皇子抱有敌意,毕竟如今他承袭皇位的机会最大,您若是与他为敌……”   “他杀了我爹”   闵应脸上并无什么其他的表情。   但是这话却将乐湛定在了那里,闵应语气中薄薄的感伤之色,他能清楚的感受到。   刺杀荣王闵应之事确实是太子策划嫁祸不假,但那射箭之人也是三皇子的人,这个不可否认。   而且,照目前的结果来看,谁又能说的准,是不是三皇子早就察觉,然后来了一出将计就计呢?   毕竟荣王的死,更会加深皇上对太子的厌恨。   太子倒的快一些,也对他有利一些。   ……   “你说什么?”   三皇子这几日才被诏回京城,但是刚一回京几日,这京中就传出了他串通他的生母越贵妃,暗中将袁皇后送出宫中,只为逼迫袁家造反的谣言。   这样的传言一出,三皇子,也就是安郡王立即被宣进了宫中。   御书房   越贵妃已经跪在那里哭的梨花带雨,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就被泪水冲的一塌糊涂。   皇上则是一脸怒色的双手撑在御案上,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离着挺远,就能听到他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但是如今的安郡王一门心思都放在他可怜的母妃身上,根本没有将他父皇的异样看在眼里。   安郡王见自己母妃这般模样,手里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后脸上神色一凛,上前半跪下,倔强的扬起头道,“父王,母妃这是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你还有脸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咳咳”   听到这里,安郡王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他侧脸看了一下哭的伤心的越贵妃,他一咬牙,想想跟皇上辩解一番。   “怎么,你还想要狡辩?”   “……”   还不待他将辩解的话说出口,皇上就拿起几本奏折直接砸到了安郡王的脸上,将他砸的一愣怔。   “前些日子淮南郡王世子之事,朕顾忌着大梁的颜面与安定,并未让人宣扬。也只是提点了你几句,希望你好自为之,可是你呢?如今竟然故态复萌。你真当朕没有儿子了吗?”   皇上最后一句话说的尤为重,安郡王抬起的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   “……”   一甩龙袍的袖子,皇上背过身去,不欲多言。   “安郡王,禁足在府中,越贵妃降为妃位,将凤印教由太后暂时掌管。”   皇上的话让越贵妃与安郡王齐齐塌下了肩膀。   “退下”   两人狼狈的由宫人扶起,浑浑噩噩的往殿外行去。   行至人少的拐角之处,安郡王突然抓住越贵妃握着帕子的手。   “母妃,是不是又是你私自派人所为?”   安郡王的脸上满是彷徨。   “你这孩子,怎么连母妃也信不过了。母妃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越贵妃,不对,现在应该称其为越妃,嘴上虽然极力否认,但是她的双目却始终不敢看向安郡王。   “嗯,知晓了”   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郡王知道,应该是他母妃做的无疑了。   说罢,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娘娘,娘娘?”   明桃看向正在发愣的越妃。   越妃望着安郡王渐渐变小的身子,神色有些复杂。   “回宫吧”   转过身子,越妃的话中没有带一丝其他的情绪。   ……   “将这几味药磨成粉,兑在皇上平日的饮食中,可是暂时抵挡住一些那丹药侵体带来的危害。”   穆雨棠将手中的药方子递到闵应手中,感受到他温热干燥的手掌,跟受惊的兔子般飞快的收起手。   上面的药名闵应倒是认识,但是混在一起有什么用处,他却一概不知。   “好,我等会儿就命人将这方子送入宫中”   闵应认命的将写着方子的纸张折起,他为了保住这大梁的平稳,该他干的不该他干的,他一通儿拢合。如今还得操心这皇上的身体,真是,这命啊。   果然是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阿应,你这笑……”   一旁的穆雨棠看着闵应脸上奇怪的笑,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雨棠,前几日听说你舅母寻你麻烦了?”   “没什么大事”成功的被闵应转移了话题。   穆雨棠不欲闵应插手,她要再给那女人一次机会,这是给她外祖母和她表哥的面子。   闵应脸上满是不信。   薛启铭他娘一开始就觉得穆雨棠与她那宝贝儿子有点什么。   虽然这一切只是她自己发癔症,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但还是让他有点不是滋味。   而且这次更为过分,她竟然直接闹到了穆府上,想要找穆雨棠的麻烦。   原因是薛启铭竟然将家中的医女送到穆府上照顾穆雨棠,还时不时的命人送东西到穆府上。其实那些东西有一半是闵应让他帮忙送过去的,因为他送去的东西太多,太勤,穆雨棠不要。只能选择之中曲线救国的方法。   可是在王氏看来,就是穆雨棠不知廉耻,明明应该在家中守孝,却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勾引他的宝贝儿子。   “真不用我动手?”   闵应脸上带着不确定。   “不用”   穆雨棠脸上的笑晃到了闵应的眼。   在屋里他还是习惯将面具摘下,省得他一张俊脸,晒得到时候肤色不均。   雨棠不要他了怎么办?   “那雨棠,还有一事,我觉的你也得上上心了。”   闵应同样嘴角弯弯,但是却笑的一脸神秘莫测。   “什么?”   穆雨棠没明白闵应的话。   “就是嫁妆啊,听闻就算市井人家嫁女,这嫁妆都得备上许久,你这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还能来得及吗?”   闵应说完,厚的跟铜墙铁壁般的脸,破天荒的红了。   一旁的穆雨棠在惊愕之后,看到闵应这般模样,也掩嘴笑了起来。   “谁让你说这些的。”   轻轻的拳头击在闵应的身上,感觉跟挠痒痒似的。   穆雨棠难得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态,闵应的脸更红了,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儿。   “王爷,刚刚来信……”   乐湛被闵应派出去办事,并不知道穆雨棠也在,一推门看到人在这,赶紧又将门给关上了。   独留一脸无奈,和哭笑不得的两人。   “你小子,给本王进来。”   站起身,闵应朝着门外道。   “王爷,要不然小的等会儿再进也使得。”   “让你进就进”这小子何时废话这么多了,闵应不好意思的朝着穆雨棠笑着,然后立即变脸般的朝着门外,不耐烦的吼道。   “阿应,要不我先走吧。”穆雨棠起身,正准备迈开步子,可是脚下却正好被闵应的脚给绊到了,整个人往前倾去。   她都感觉自己都能清晰的看到这地砖的缝隙了,都已经将双手伸在前面,想要撑住身子,尽可能的减少一些落地的疼痛。   只感觉腰间一双大手缠上她的柳腰,瞬间就将她牢牢的锁在了半空中。   她脚下本来就不稳,然后又被闵应大力一拉,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往闵应那边扑了过去。   吧唧   感受到脸颊上柔软又带着温热的触感,和不断窜进鼻子里的梅花幽香。   闵应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穆雨棠反应过来后,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次脸红到脖子根儿的,成了她。   “王爷,小的说等会儿进吧,就知道您是虚让的,早知道小的就不进来了”   乐湛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赶紧识趣的将身子转了过去。   此时正在捂着嘴偷笑。   ☆、第八十四章   “乐湛,你给本王滚出去——”   闵应看向乐湛那一耸一耸的肩膀,脸上的表情甚是凶残。   但是转脸看向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穆雨棠时,他面上的凶残又消失殆尽。   变的有些手足无措,嘴巴跟不是自己的似的,话也说不利落。   “雨棠,我——我不是故意的”   闵应脸憋的通红,最后只干巴巴的憋出这几个字。   引得本来局促不安的穆雨棠‘噗嗤’一声捂嘴浅笑了起来。   “知道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说完,穆雨棠在闵应一脸傻笑的注视下,羞得夺门而出。   “王爷,你还不追?”   听到出门的动静,乐湛悄悄转过身子,见自家主子在傻呵呵的杵在那里。   赶紧抖机灵的道。   “追?你这臭小子。”   乐湛一脚踹的乐湛呲牙咧嘴。那夸张的模样,让本来还想装一会儿的闵应也忍俊不禁。   “王爷,小的快要冤死了。幸亏如今不是六月天,不然这天上必定飘雪。”   乐湛知道闵应这些日子以来鲜少露出这般畅快的笑容,所以故意嘴上油滑一些,就是为了让自家主子多展些笑颜。   “你这小子——”   闵应第二脚只是抬了抬吓唬了乐湛一下,并未真踢上。   他何尝分辨不出乐湛是为了故意让他开怀,故意疯言疯语。   “好了,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妥当了,想必此时薛大人和薛公子已经知道王氏的所作所为了”   乐湛脸上笑的一脸奸诈。   “少做这表情,像是本王指使你做多大的坏事了一般、”   闵应刚说完,自己脸上也是笑的一派自得。   “王爷,这挑拨人家家庭和睦,可不就是坏事……对对对,我们只是将王氏所行之事让其身边人知晓而已,不算挑拨”   话说到一半,看到闵应微微眯起的双目,乐湛赶紧改口道。   “好了,你将这张方子想办法送进宫中,让佘院使照着上面的方子将里面提及的药材添加到皇上日常的饮食当中。……你什么眼神?”   看到乐湛那带着几分担忧又欲言又止的表情,闵应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想歪了。   “王爷,这弑君之罪……”   “胡说八道,本王何时要弑君了,本王这是在救他的命。”真想害皇上,他还需费这么多的周折吗?   他只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皇上也没几年好活。   何苦累的自己动手?   “嘿嘿,这折子戏上不都这样唱的吗。”   乐湛讪笑着接过那张方子,在闵应发怒之前赶紧窜了出去。   “这小子——”   闵应看着飞快窜出去的人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如那三月的微风。   直侵人的心窝。   穆雨棠回到穆府,思量了片刻,就命人打开库房。   “小姐,您干吗呢?”   尔竹在一旁,听到穆雨棠在一旁念念有词。   还以为去了一趟荣王府,她家小姐就魔怔了呢。   “准备嫁妆”   “嘎?”   尔竹恨不能将自己耳朵掏干净再听一遍。但是看她家小姐面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的模样。   “怎么,很惊讶?”穆雨棠放下手里的一柄玉如意。   “……嗯”   虽然带了几分的犹豫,但是尔竹还是在思量了片刻之后点下了头。   “阿应说的对,这些东西早晚都得准备的,早些准备总比到时候两眼摸黑的强。”   “小姐……”   尔竹看着她家小姐这般自如的说要给自己准备嫁妆,嗓子眼儿堵的疼。   这谁家的小姐,就算是市井人家,哪家姑娘的嫁妆不是父母操心置办。   这姑娘家只在家中安心绣嫁衣待嫁就好,何须操心这些事。   “你不必为我觉的可怜,我可怜的只有母亲咋然离世的那几年,我寄人篱下,父亲受那些女人蛊惑,我身份尴尬。但那几年已经过去了,我也熬过来了。悲伤的日子熬过去,后面的日子都是开心的。我能如愿嫁给阿应,我喜欢阿应,阿应也喜欢我,这不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吗?所以,你不必觉得你家小姐可怜”   穆雨棠脸上漾着笑,一旁的尔竹赶紧将红了的眼眶擦干。   “是的,小姐说的没错。”   “嗯,那就帮我一块儿将这库房清点一下。要多分成几份,到时候雨兰,雨柠的嫁妆也得从这里面出。还得给姨娘们留下养老的花用。更不用说还有刚出生的修齐以后还要读书,娶亲。”穆修齐就是三姨娘在不久前诞下的穆家唯一的男丁。穆宏伯的遗腹子。   穆雨棠越说,尔竹的眉头皱的越厉害。   “小姐,您到时候都嫁出去了,这穆家不会还要倚靠着你吧。”   “当然不会,我能帮他们一时,但是帮不了他们一世。”以后这穆家还是要靠穆修齐来立起来。   若是只靠那几位姨娘,怕是教不了他什么。   所以穆雨棠已经想好了,等他再长大些,就帮他找两位文武师傅。   不求能跟闵应,薛启铭一般惊才绝艳。但也别被教的小家子气就好。   能有一般男子的担当,就不错了。   不要像她们的父亲那般就好。   穆雨棠清点着库房中的东西,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变了。   “这里面的东西,怎么与在广陵之时相比,少了这么多?”   “奴婢也不知道,难道是被人……”被人给昧下了。   毕竟应为路途遥远,穆雨棠是先带着尔竹轻装回了京,这些财物都是后来才运进京的。   与穆府的小姐和姨娘们一块儿到的京城。   “走,去三姨娘那里看看”   走之前,穆雨棠将这财物送运之事,交给了穆雨兰。   她性子坦荡,不屑做些什么小手段。   但是就是性子臭,嘴还硬。   但是若让穆雨棠选一个还能托付的人,她还是会选穆雨兰。   “你怎么过来了,又来看修齐?”   穆雨兰正在院子里舞剑,看到穆雨棠进来,才将软剑放下。   “对了你答应帮我找的拳脚师傅,什么时候能来?”   这是穆雨棠在广陵就答应过她的。   “家里的库房都快被人搬空了,哪有银钱去给你请什么拳脚谁师傅”穆雨棠故意往大了说,然后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什么?”   穆雨兰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就是我离开广陵之前,命你好生照看的那些咱们穆家的那点子家底子。”   穆雨棠看了一眼尔竹,尔竹点了点头,将帕子递给头上已经冒出薄汗的穆雨兰。   “哦,这个啊,不是都安稳的在库房里放着吗?”   接过帕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得亏她今日未上妆。   “有些是在库房里放着的不差,但是也有不在的。我走之后,谁还动过那些东西,除了你”   “别人?倒也没有,哦,对了,五姨娘曾命人去取过点东西,但是那东西我都记在册子上,你后来也都过目了”   穆雨兰的头发全部拢在脑后,整个人看着爽利的很,此时她正表情困惑的挠着脑袋。   “五姨娘?”   “嗯,就是她”   这件事穆雨兰是可以确定的,因为五姨娘命人拿东西的时候她为了不出差错,一直在旁边盯着。   “我知道了”   穆雨棠的脸上闪过了然。   “那我继续了,你还要不要进屋看看修齐,他最近吃的多了,又白胖了不少,现在咿咿呀呀的话可多了”   只要一说起穆修齐,穆雨兰就停不下来,手足舞蹈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好”   今日正好还没来看这小子。   “娘,雨棠来了,快把修齐抱出来让她瞧一瞧。”   将剑放好,穆雨兰几步踏进屋内喊道。   “你这孩子,能不能学学你大姐,瞧你还有个姑娘样吗?”   三姨娘吴氏正坐在小塌上陪着小修齐玩,看到穆雨棠进来,赶紧站起身子,但是脸上的笑却不变。   “三姨娘,早就跟你说过,你坐着就行”三姨娘吴氏是几位姨娘之中最为守礼的。   “没事,我这不是老坐着腿也僵,正好站起来活动活动。”   吴氏笑着为自己辩解道。   “呀,呀——”   穆修齐躺在小榻上,正睁着一双小鹿般的水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穆雨棠,藕节似的胳膊向她张着。   “瞧,他看我呢”   穆雨棠伸出一只手指,正好被小修齐的右手攥住。   “他劲儿大着呢,莫伤着大小姐”   “娘,他一个奶娃娃,还能伤的了大姐不成。”   一旁的穆雨兰立即拆台道。   “你这孩子”   吴氏哭笑不得的点了点穆雨兰的额头,引得穆雨兰一阵娇笑闪躲。   这一幕恰好被刚刚‘解救’出自己手指的穆雨棠看见,让她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她娘也是喜欢在她做错事时点她的额头。   每次她都要眯起眼睛笑着躲避。   那时的阳光打在人的脸上,也是那么的温柔美好。   “大姐?”穆雨兰看她表情有些奇怪。   “哦,我出神了”   穆雨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小姐今日就在这儿用晚饭,听下人说每次大小姐用饭都用不了多少。这都瘦成这样了,不多吃点可怎么行,今日我亲自下厨。”   吴氏拉住穆雨棠的手腕,脸上的笑让穆雨棠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俩刚刚在院子里说什么?雨兰咋咋呼呼的,我也没有听见。”   “哦,库房里少了点东西”   还不待穆雨棠开口,穆雨兰就抢先开口道。   “哦,少了东西啊”   点了点头,但是吴氏脸上一瞬即逝的不自然,还是让穆雨棠捕捉到了。   ☆、第八十五章   “三姨娘这里还缺什么吗?缺的话只管派人去跟我说,我命人送来”   接过吴氏递过来的鱼汤,穆雨棠看了一眼一旁将满脸不满都表现的淋漓尽致的穆雨兰,抿嘴笑着。看向吴氏道。   “哪里有什么缺的,大小姐总是让尔竹姑娘送东西过来,我们哪里用的完。”   吴氏干净温暖的笑,让穆雨棠一阵恍惚,难道是她判断错了?   回到院子,穆雨棠思来想去,还是让尔竹将小凌叫了进来。   “小凌,你最近就帮我看着穆家的人,如果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及时禀报”   “是”   一同进来的零六,一脸疑惑的看向小凌,想要说什么,但是手臂被小凌给一把抓住。   看到小凌向他摇头,他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爷让我们来的主要任务是保证穆大小姐的安危”   刚出了院子,找了棵枝叶繁茂的树,两人轻身一跃,上去就隐匿了身形。   零六急不可耐的问道。   “我们主要职责是保护穆大小姐不假,但是穆大小姐的吩咐我们也要尽可能的满足。”   小凌抱着剑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嘴角上还叼着一片绿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映的亮一块儿,暗一块儿的,斑驳的很。   “可是,我们的主子不是王爷吗?”   零六低着头嘟囔着。   “呸”将嘴里的树叶吐了,小凌一脸惊讶的看着零六。   “这话若是零七说的,我还相信,你怎么还如此看不清?”   看到零六抬起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小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脸正色的道。   “王爷为何让你我来保护穆大小姐?是不是因为穆大小姐在王爷的心中是非比寻常的存在?”   看到零六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小凌继续道。   “她以后会是我们的主母,还如此的受王爷爱重,而且她还是太王妃心中儿媳的不二人选,你说往后这王府中听谁的?”   “王爷的”这次零六反应的倒是挺快,但是他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的懵懂。   “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真就招虫了。王爷只要爱重她,往后遇事肯定是王爷妥协的多。往后这王府里说的算的就是穆大小姐,所以往后,这穆大小姐的话,我们就一定要认真的听,尽力的完成她交代的事。”   这些道道还是乐湛跟小凌说的,跟他分享的时候,就告诫过他让他不要外传,唉,又没忍住。   小凌轻轻的拍了自己的嘴一下,谁让他将零六他们几个当兄弟呢?算了,顶多以后不外传了。   “知道了,小凌,你说的真有道理,懂的真多”   零六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让人很难将他与杀伐果断,不苟言笑的模样联系到一块儿。   ……   “阿嚏——”   闵应揉了揉鼻尖,这又是谁在念叨他了?   “王爷,听小凌说,前几日穆大小姐已经开始准备嫁妆了”   乐湛将布巾递给闵应,脸上憋着笑意。   “是该准备了。你也去库房里看看,挑一下,选些好的悄悄给雨棠送过去。”   闵应听过乐湛提穆家库房失窃的事,所以想要秘密将荣王府的东西抬过去一些。添补一些,作嫁妆。   既然穆家给不了穆雨棠出嫁时的十里红妆,那他给她。   ……   “小姐,查出来了。东西是……是五姨娘拿的”   尔竹脸色不好的望向穆雨棠,看到她正在作画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心里不禁有些想要骂那五姨娘一顿。   怎的就这样小家子气。   “怎么发现的?”   穆雨棠头也未抬,继续执笔作画。   “是小凌发现的。”   自从那日穆雨棠吩咐之后,小凌他们在保证保护穆雨棠的安全之时,也会仔细观察着这后院的动静。   就在今日傍晚,五姨娘命人拿了一柄玉如意出去变卖,正好被小凌抓个正着。   五姨娘虽为姨娘,但是自从穆雨棠执掌穆家中馈以来,她扪心自问并没有苛待过穆府的姨娘们。   月银比起以前只多不少。   她们平日里又足不出户,花销的地方不多,怎么会沦落到要变卖家中东西的地步。   “知道了”穆雨棠将手里的笔放下。   “小姐,您去哪儿?”   “五姨娘那里”   “可是……”尔竹还在那里踟蹰的时候,穆雨棠已经出了书房,往五姨娘的院子行去。   “呦,大小姐来了”   五姨娘脸上笑的热情,上来想要拉住穆雨棠的手,但是被穆雨棠给轻描淡写的躲了过去。   “去把三小姐叫来。”三姨娘笑意不减的吩咐道。   “不必了”   穆雨棠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   “此次雨棠与姨娘谈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三妹妹听到的好。”   轻敛眸子,穆雨棠羽扇般的飞睫将她的眼神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好”   五姨娘见穆雨棠脸色不是很好,也面色讪讪的寻了个地方坐下。   “将东西拿上来吧。”   穆雨棠红唇微启,但是说出的话让五姨娘脸上的疑惑之色逾重。   “这个……”   看到丫鬟手里的玉如意,五姨娘的双眸转的飞快,刚想辩驳就看到穆雨棠眼色一凛,吓的赶紧住了口。   “呵,怎么,五姨娘这会儿又装不认识了,这可是您让下人拿出去变卖的。”尔竹将玉如意递给穆雨棠,嘴上不饶人的道。   、   嗤笑一声,穆雨棠将那柄玉如意接过来,拿在手中把玩着。   “不……不是”   五姨娘拿着帕子的手不停的摆着,仿佛这样能让她看着更加无辜一些。   “不是?那下人可是说这玉如意是五姨娘亲手交给她让她变卖的。”顿了顿,穆雨棠接着道,“五姨娘,你说你既然拿了,为何不拿一对,单拿一只,你可知,这对玉如意是一对的,你让另一只孤零零的放在库房里,是担心雨棠看不见库房里少了东西吗?”   将手里的玉如意放下,穆雨棠终于舍得给了五姨娘一个眼神。   而且这玉如意是当年穆雨棠她娘薛冰岚嫁进穆家时的嫁妆,自从薛氏死了之后,这嫁妆单子就一直在穆雨棠手里。   只要她想清查,这些阴私事,早晚都得抖搂出来。   “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命人去搜?”若是命人去搜,那五姨娘这些年维持的名声可就塌了。   “我……我自己拿。”五姨娘的脸上已经一片死灰,怎么就让这煞星发现了呢。   “扶柳,快,都拿出来”   尽管不舍得,但她还是咬牙挺着。   不能因小失大。   “……是!”   扶柳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但是看到五姨娘背着穆雨棠向她使的眼色,恍然大悟,赶紧往内室走去。   “等等,尔竹,你陪她一起去,拿着这个”   穆雨棠直接将库房里的东西与账面上清点的单子做对比,其中少了的她都记在了一张纸上,刚刚递给尔竹的就是。   “是”   尔竹接过之后。在扶柳又变的犹豫之前,率先踏进了五姨娘的卧房。   扶柳无奈,只得三步一回头的看着五姨娘,五姨娘嘴唇都咬的沁血了。   为了这些东西,她花费了多大的功夫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今要将这些从她手中夺走,她不甘呐。   “大小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公然派下人进我房里搜查,你让我这面子往哪里搁,三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搁?”   五姨娘瞪着双目,直直的看着一派云淡风轻的穆雨棠。   “你自己承认偷窃府中财物,已经将身份和面子弃之不顾。而且,我刚刚已经给了你机会,可是你又将它丢弃了”这面子自己不留。还让别人上赶着帮她贴上,谁盐吃多了,闲的不成?   穆雨棠的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五姨娘听完这话,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院子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   嘁嘁喳喳的模样,五姨娘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怎么了,怎么都在这里堵着,活儿都干完了吗?”   院子里传来三小姐穆雨柠的呵斥声,下人们赶紧作鸟兽散。   “娘,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看到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的五姨娘,三小姐穆雨柠赶紧上前,想要将她扶起。   “大姐姐,我娘这是怎么了?”   “你问她吧”   穆雨棠不欲多言,恰好,这时尔竹也从内室里出来了。   “小姐”尔竹摇了摇头,脸色有些不好。   “我知道了”数目对不上,这是穆雨棠早就料到的。   “派人将东西搬回库房,至于五姨娘,你就自己跟你女儿解释你为何偷盗吧”   “偷盗?”   穆雨柠听到穆雨棠说出的这两个字,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五姨娘。   “柠儿,你听娘讲”   五姨娘看到女儿眼中的神色,不禁有些慌乱。   “我们走吧”   穆雨棠转身往院外走去。   “小姐,就这般轻轻揭过吗?”   尔竹抱着玉如意,脸上欲言又止。   “揭过?将五姨娘院子里的下人都撤出来,她以后所有的吃穿用度,就用干活来抵吧”   怎么会轻轻揭过,五姨娘这些日子不知道已经偷偷卖了多少东西了,这里面有很多事薛氏的嫁妆,不禁是留给穆雨棠的添妆,更是给她留的一份念想。   “将东西放下后,你再问问那个负责变卖东西的下人,让她将卖的东西是什么,卖到哪里,卖了多少银子,都给我一一交代出来。若是不说就直接扭送官府。”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官府也不会轻判。   “是”   五姨娘偷盗府中东西,被逮个正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穆府。   这日,距离五姨娘那件事过去已经有几日,议论也渐渐消了下去。   穆雨棠循例来看望小修齐。   这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如今已经可以躺在那儿自己玩了,脸上也一直笑眯眯的。眉眼间随吴氏多些,长大了又是位翩翩公子。   而且不管穆雨棠怎么揉捏他的小肥脸,他都笑呵呵的,好似没脾气般。   “穆雨棠,你别捏我弟弟的脸,会流涎水的”   一旁的穆雨兰见自家弟弟被人如此揉捏还傻呵呵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雨兰,怎么跟你大姐说话呢?”   吴氏不赞同的看了穆雨兰一眼。   “这也是我弟弟,怎么就你弟弟了?”   直起身子,穆雨棠用帕子擦了擦手,好笑的看着脸鼓的跟个包子似的穆雨兰。   “对了,你前几日不是让我帮你寻的剑,我寻到了,可是忘了拿。还是下次来时带给你吧”   突然想起什么,穆雨棠一脸歉笑的看着穆雨兰,只见那两腮上的包子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脸上赌气的表情换成了惊喜。   “没事,我自己去拿就好。大姐,我自己去拿吧?啊?”   “那好,你去吧”   耐不住她的纠缠撒娇,穆雨棠笑着应道。   “那我去了”   说走就走,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这丫头”   吴氏无奈的冲着穆雨棠笑了笑。   “你先下去”   穆雨棠脸上的笑也未消,她转身对尔竹道。   “是”   屋里伺候的下人早就被遣了出去,如今尔竹一出去,这内室里就只剩下穆雨棠与吴氏还有那躺在榻上咿咿呀呀,伸胳膊蹬腿的小修齐。   “姨娘-,说罢”   穆雨棠看到吴氏的身子分明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僵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神色才回复正常。   “雨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吴氏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姨娘,你懂的。而且在小孩子面前说谎,他会有样学样的”   一脸认真的看着吴氏,穆雨棠怎么也想不通。   她对周氏母子三人,不薄,她们为何还会这般的绸缪。   修齐虽说不是她穆雨棠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但是也与她有血脉之亲。   她怎么会不拉扯他一把?   吴氏到底在顾虑什么?   以穆雨兰的性子,此事她应该不知。   所以刚刚她故意支开穆雨兰,就是为了给吴氏留全几分面子,不至于让她太过难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氏还在强辩,但是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说谎之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将她出卖。   “姨娘,你应该清楚我将雨兰支开的用心。”   穆雨棠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转身与小修齐玩了起来。   “……我”,吴氏的脸上已经由开始松动,到变的犹豫。   最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深吸一口气。   “那些东西,是老爷让我拿的”   说完,她整个人就泄了劲儿一般。   一个秘密守得太久,也是件累心累神的事。   “你说什么?”   穆雨棠看向吴氏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我爹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哼,你们谁都不要拦我哈,我就要更大肥章!   ☆、第八十六章   她爹穆宏伯还活着?   这不可能,那日他那个模样,头都烂了的人,还怎么活。   ……不对,如若那个头被砸烂的人,不是他呢?   金蝉脱壳。   “三姨娘,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兰……”   吴氏担心若是穆雨兰突然回来,以她的性子,这些事真的不适合让她知晓。   “无事,她一时半会回不来。”   穆雨棠脸上有几分的急切,毕竟已经死去良久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人跟她说,那人并未死。   这事落到谁身上,都得愣神上好久。   “其实事情要从你离开广陵之后说起……”   吴氏见瞒不住,索性准备和盘托出。   那时候吴氏还未生产,但是身子已经笨重了许多。   她本来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为了腹中孩子稳妥起见,她甚至连院门都未出过。   可就是这样,穆宏伯竟然还能找上她。   那晚,天上电闪雷鸣。广陵的天已经渐渐冷下来了,这种天气应该少见才对,但是却比那六月天里的雷电更甚。   吴氏见天色不好,就早早躺下了。   她嫌灯火燃着她不好安睡,命下人出去前将灯也灭了。   “谁?!谁站在那儿?”   吴氏被外面的雷惊醒,迷蒙间一睁眼的功夫,就看到门口处立了个人影。   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那个人的脸也渐渐露了出来。   “老……老爷?”   待看清楚那人的脸时,吴氏吓的蹭的就退到了床里。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还从未这样敏捷过。   “你……你有身孕了?”   穆宏伯的目光一直定在吴氏大的吓人的肚子上。   眼神是吴氏从未见过的复杂。   “老爷,您……您怎么回来了,是在那边过的不如意吗?明……明日妾身就给您烧些纸钱”   吴氏脸上煞白,当时连话都说不利落,就跟舌头被打结了一般。   她是把穆宏伯当成传言中的孤魂野鬼了。   “烧什么纸钱,我现在需要的是真金白银。”   “啊?”   吴氏被他的话惊得一愣。   “老爷,您……您不是”   “我不是死了?”   穆宏伯一副早就猜到吴氏接下来要说什么的神情。   “我若不是为了穆家,何苦受这些罪,好了,你速速去库房,给我将东西收拾一下,我要带走。”   穆宏伯本来想训斥几句吴氏愚笨,但是又看到她那高耸的肚子,将到嘴边的缺得话又咽了下去。   “老爷,你真的没死?”   吴氏壮着胆子上前试探着摸了摸穆宏伯的手,有温度,是活人。   她扶着自己有些坠痛的肚子,靠在一旁的圆桌上,喘着粗气。刚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   “好了,别磨蹭了。”   穆宏伯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若不是穆雨棠那个死丫头将二姨娘张氏送出了府,他也不必找吴氏这个榆木嘎达来帮忙。   “老爷,您要库房里的东西作什么?”   吴氏喘着粗气,脸色有些苍白。   “妇道人家,问那么多,说了你能明白?”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伴随着电闪雷鸣。   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跟炒豆子似的,所以穆宏伯才敢将说话声大了些。   吴氏不敢抵抗,只得穿好衣裳,招来丫鬟去库房。   穆宏伯已经将身形藏了起来。   “你将东西给他让他带走,就没问他要带去哪儿?”再说,那几箱的金银都空了,单凭他爹自己一人,怕是运不走,更何况还要不能惊动任何人运走。穆雨棠听完,脸上峨眉微蹙。   “他不说……但是我派我贴身的丫鬟跟踪了他与押送的人一段路。听说是出了城之后就往西北走了。”她那丫鬟也是赚了穆宏伯以为吴氏老实,没有防备的这个便宜,要不然以她一个内宅丫鬟,怎么能一直跟到城外还不被发现。   西北?   往西北走的话,那能去哪儿?   京城?江川?云中?   江川!?   穆雨棠蓦地站起,将一旁的吴氏惊得不轻。   “大小姐?”   “以前我爹可跟你提过有关于江川袁家的事?”   穆雨棠眼神凌厉的看着吴氏,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没有,但是……”   刚刚放下的心,又缓缓的提了起来,穆雨棠盯着吴氏,一个蹙眉也不肯放过。   “但是老爷在的时候,家中常有西北之地的特产送来。只听说是从江川运来的,金贵的很。每次都是由二姨娘分派,她那院子留的最多。所以雨兰总是气不过。”因为每次穆雨兰都要为此生上几天的闷气,所以吴氏的印象特别深刻。   “我知道了,那此事,就先不要走漏风声了,毕竟皇上都已经知道父亲之死了,若是让人将父亲金蝉脱壳之事告到皇上那里,对我们穆府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有穆雨兰跟穆修齐牵扯着,她相信在此事上,吴氏不会儿戏。   “是,是,大小姐,我一定不说。”   吴氏举着一只手准备起誓,却被穆雨棠给拦住,“三姨娘不必如此。”若吴氏所言属实,那她也是受穆宏伯胁迫所为。   此事怨不得她多少。   也幸亏吴氏运气好,在她进库房之前,五姨娘前一天刚悄悄进去命人将东西挑拣完了。   所以五姨娘为了避嫌,一直到进京之前,她自己并未再要求进过库房。   只派人去过库房一次,还是当着穆雨兰的面儿取得东西。   至于穆雨兰,心思粗大的很,只要吴氏稍微说上几句,她也就不怀疑什么了。   事后吴氏命心腹又在空箱里放上重量差不多的重物,期以此来鱼目混珠。   “那我先回去了”这件事事关重大,穆雨棠一定要去一趟荣王府,跟闵应说一下。   对于穆宏伯这个爹,她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感情。   薛氏在世时,她还懵懂,都已经知道她爹是个冷人,只对那些姨娘才有几分笑脸。   待到薛氏离世,她直接被接到了她外祖薛家。   本来就不多的父女之情,又淡薄了几分。   切断她们父女之情的还是广陵大水,穆宏伯为了让穆雨棠不至于泄露她娘离世的真相细节,直接在洪水中将她弃之不顾。   更是在闵应、荣王面前恶人先告状。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不是穆雨棠照铜镜时看到自己这张脸跟穆宏伯还有几分相似,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穆家的孩子。   这旁,闵应也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袁氏一族弃械投降,如今正由百里景逸押送回京。   仅仅这些,当然不能让闵应脸上有什么波澜。   让他震惊的是,刚刚他们的人传来消息,这袁氏党羽中竟然有一人与穆宏伯长的有九分的相似。   “立即飞鸽传书,在那人踏进京城之前,让他在这世上永远消失。”   不管那人是不是穆宏伯,他都不能活着进京。   若真是他,那他假死遁逃竟然是为了与乱贼谋逆,皇上必定会下旨诛灭穆氏一族。   强占河道之事虽然已经因为穆雨棠将功折过,暂时揭过。但是这欺君之罪,造反之罪,随便一条都够他穆宏伯家破人亡,他自己在刀尖上跳舞,还要拉着整个穆氏全族。   “是,但是王爷,可他毕竟是穆大小姐的父亲……”   乐湛看到闵应甩过来的眼神,立即住了嘴。   就凭穆宏伯的所作所为,他就不配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雨棠那里我会去解释”   闵应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对于杀一个人,也会如此轻飘飘的说出口。   可是老天没给他这个机会,等到他的人接到消息正准备动手时,才发现穆宏伯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本来就在朝廷的清剿之中受了重伤,江川距京城路途遥远,他们这些戴罪之人只能长途跋涉,步行回京。   这一路上又没有得到好的医治,伤势恶化,还不待闵应的人动手,自己就让人省心的去了。   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几日之后,穆雨棠也已经跟闵应提过她爹还活着的事。   闵应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跟穆雨棠摊牌解释,恰好听到这个消息,他感觉在心中压了几日的大石终于放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就是袁氏一族全族被株,   只要以前与袁家交好过的人家,都被下了大狱。   一时之间,京城吹的风里都带着几分血腥气。   三皇子又被赶回了宗庙。   无诏不得入京。   此次因着袁皇后之事,皇上怕是彻底将三皇子给厌弃了。   还有带着几分蹊跷的就是,皇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丹药吃多了,这性情越来越暴戾。   又因着这一连串的事情作引子,连着半月有余,已经不断的有皇上暴怒的消息从宫中传出了。   但是对于这事,闵应却是无法控制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将穆雨棠随时调整的清毒方子交给宫里的佘院使。   他曾经想要在太后面前隐晦的提醒一下,毕竟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又一路上帮他登上皇位,他总会给太后几分面子。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太后竟然知道这件事,而且她采取的还是最为消极的办法,不闻不问。   原来历代皇帝都有服用丹药的习惯,只是不如当今皇上服用的剂量如此之大罢了。   太后对此劝解无果之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每个皇帝都有一颗想要永生永世将权力握在手里的念头,对一个当权者来说,这样的念头无可厚非。   ……   窗外的雪落了又消融,南飞的大雁去了又归。   时间就这样春去秋来,过的飞快。   时至今日,闵应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七个年头。   如今的他,身上已经锋芒尽收,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初见他,只会以为他是个刚入世的懵懂少年,而且双目还不能视物,着实可怜的紧。   但是只要知道他是荣亲王之后,便会立即离的八丈远,避他如蛇蝎。   这些年,他苦心经营的暴虐的名声,只增不减。   “娘,今日要进宫给皇祖母和皇上请安,您不会忘了吧”   闵应由乐湛扶着,踏进周氏的院子,透过面具上双目处的小孔,看到下人们都在热火朝天的收拾着。   今日是荣王府除服的日子。   这三年的孝期已过,往后人情往来,男婚女嫁,荣王府也能恢复如常了。   “你不提我都将这茬儿给忘了,巧香巧玲,快点过来帮我收拾。”   顿了下,周氏皱着眉道。   “去二小姐那儿传个话,让她也收拾收拾,准备进宫。”   今日府中忙的很,竟然将进宫这样的大事都抛诸脑后了。   “娘,今日皇祖母若是再提那事,你不必帮我回绝了”   闵应摸索着,坐了下来。俊美无俦的面上因为有半张面具的阻挡,让人猜不透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第八十七章(捉虫)   泰康宫   大殿上,太后的头发比起几年前,又花白了不少。   脸上也苍老了许多。   后宫无主,凤印只得暂时由她掌管。   后宫大小事务也得过问她这个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家。   不管年轻时是何等人物,不服老不行,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   无奈,她只得将宫中事务交给了越妃,与因为诞瑜八皇子有功而晋位的恭妃。   两人膝下都有皇子傍身,又让两人共同协理宫中事务,也不用怕一人独大的场面发生。   今日泰康宫倒是热闹的很,宫妃们刚刚请完安,宗妇、命妇们也是今日进宫请安。   而且其中几家还带着女儿,孙女。   前几日京中刚刚办了场喜事,主角是一直默默无闻的二皇子,与郦国公家的六小姐,温琦玉。   二皇子几年前就被皇上册封为乐王,乐王妃于一年前病逝。   太后体恤,一直想要帮他再寻摸一位续弦。   最终选定了郦国公家的嫡小姐,温琦玉。   他们年纪差的不少,应该是将郦国公家前面的几位小姐嫁过去更为合适。   但是太后寻人推算过生辰八字,还是温六小姐最为合适。   她二月生人,再加上她的出生时辰,按理说应该是克父克母的煞星命格,但是却与二皇子的命格出奇的相合。   那高人也言明,说不定二皇子的病因着这场婚事一冲,也能好一些。   对于这个一直不受皇上待见的孩子,太后还是会多上几分的慈爱。   她不管别的,毕竟这孩子骨子流的她儿子的血,是她的亲孙子。   今日进宫请安的命妇与宗妇里面就有新婚燕尔的温琦玉。   她褪去了小女儿的青涩,脸上带着初为人妇的娇媚。眼神中的沉寂,会让人以为她是个娴静温婉的女人,可是她的性格却恰恰与之相反。   这个时辰,怕是闵应要来了吧,她有些失神的望着殿门,连一旁的李夫人跟她搭话都没理。   闵应进去之前,就听到殿内有女子的说话声,与娇笑声。   不禁眉头稍蹙,怎么还有别人?   早知道就晚些再来了。   但是来都来了,若是再退出去就是对太后的不敬。   “太后娘娘,荣亲王与荣太王妃,还有飞鸾郡主来了”   正笑的合不拢嘴的太后咋一听到宫嬷嬷的禀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呵呵,你们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在坐的众人一听,,立即笑着附和道。   夸闵应孝顺的也有,夸太后慈幼的也有,总归上下一片祥和之色。   闵应与周氏还有闵飞鸾进入大殿之时,才明了为何在外面就听到这说话声。   原来殿中请安的命妇与宗妇们还未离开,正在陪着太后喝茶。   但是闵应毕竟是男子,在他进来之时那命妇与宗妇们也都起身告退。温琦玉目光隐晦的望着身姿挺拔,半张银面的闵应,终究是不甘的叹了口气,随着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感受到那一直黏在身上的目光终于没了,闵应才自在了许多。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闵应由着巧香扶着,与闵飞鸾一起,随着周氏到太后跟前请安叩拜。   “不是说你不方便,不用每次进宫都顾这些俗礼吗?你这孩子就是犟脾气。”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看到闵应还是恭敬的给她请完安,太后眼角的皱纹就没展开来过。   嘴角也一直扬着。   “皇祖母虽然体恤,但是应儿不敢枉顾礼数。”   不论在外面他名声怎么浑,该有的礼数,他一样也不会缺。   “快,将荣亲王扶过去坐下。”   待闵应行完礼,太后指着就近的一处座椅道。   待周氏与闵飞鸾也行完礼,太后循例问询了下,今日眼睛可有好转,然后就是今日除服的事宜。   “你替你父王守孝三年,确实是个孝顺孩子。以至于这婚姻大事上也有所耽搁。”   说到这里,太后的笑意敛了许多,对于小儿子之死,每提一次她都要难以释怀许久。   好在如今有闵应常来陪她,现在她也能放下些许了。   “无妨,反正早就订过亲”   闵应的反应让周氏松了口气,一旁的闵飞鸾也知道此时不时她插话之时,只随着周氏在一旁安静的坐着。   “你这小子,怎么就认准了穆家那个丫头呢?”太后无声的叹了口气,与一旁的宫嬷嬷对视了一眼。   “刚刚命妇觐见的时候,我瞧那常枢密使家的二姑娘就不错,是唤延雪来着是吧”这后半句是问向一旁侧身侍立的宫嬷嬷的。   “是的,太后”   宫嬷嬷那同样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笑的一派灿烂。   “皇祖母,您莫要说笑了,不说人家舍不舍得将好好的女儿嫁给我这么一个走路都需人搀扶的王爷,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能让他们往火坑里跳不是”闵应说的坦荡,扬起的嘴角晃了在殿内伺候的众位宫女的眼。   有几个直接羞得低下了头。   这荣亲王前几年,年少时就面目清秀,比那小姑娘眉眼还要长的精致,但是却又不失少年的英气。   如今几年过去,这身量长高了不少,与那已逝的荣王不相上下。   但遗憾的是,他自从失明之后终日以银制半遮面具覆面,让人实在难以猜测这面具底下到底是何等俊逸的面容。   “你别老这么妄自菲薄,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大梁唯一一位亲王。”这外面的风言风语,太后虽身居内宫,但是都清楚明白的很。   、   “是”   闵应没有再接着反驳。   “那穆家丫头也不是不让你娶,让她做个侧妃也是使得的,这正妃人选,我们再慢慢挑选选岂不是更好。”   “皇祖母说的是”   闵应换了策略,此时不论他怎么反驳,太后都会强势的让他答应,索性将这问题抛给那姑娘家的父母双亲,若是人家不愿意,听到风声早早的给自家女儿订上亲事,这可就怨不得他闵应了。所以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太后说什么吗,他都应是。   太后还是没有死心,前阵子刚给二皇子与温琦玉牵了条红线,所以对于闵应的婚事,她心思又活泛了许多。   毕竟二皇子虽为皇子,其本身不受皇帝待见不说,身子还差的很,而且先头还新丧了一位王妃。   就这般,也聘了郦国公家的嫡小姐作续弦。   闵应怎么就不可以。   所以太后如今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闵应的婚事上,而且恰好闵应现在也除了服,不影响婚娶。   那个穆家丫头,听说前两年还在京中开了什么医馆,偶尔还要自己坐诊,这哪像是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这门亲事,就算是答应,也不能让那个穆氏做正妃。   闵应透过面具上的小孔,能够看到太后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好,怕是想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别是想到穆雨棠了就好。   说来也怪那个穆宏伯,他倾尽整个穆家,想要帮助袁家成就大业,结果将家底折损将尽不说,还将手伸到了后宅上去。连累老婆孩子与族人,这个人真是死不足惜。   穆家账面上的田契基本上都是假的,这也是穆雨棠知道穆宏伯又回来之后经过查验才知道的。   那一摞一摞的房契,田契,还有铺子契书,竟然都变成了一张张的废纸。   穆家在广陵之地的田产基本上都被穆宏伯折损殆尽,那库房里的财物通过那次,也所剩无几。   洪水过后,穆家本来就元气大伤,又被穆宏伯这么一通儿折腾,真的是眼看着破败了。   穆雨棠归敛了一下所剩无几的田产,和家中财物,婉拒了闵应送来的财物。   开了济世堂。   至于薛家,因为事关重大,穆雨棠除了闵应谁,连她外祖母与表哥都没有告诉,关于穆宏伯诈死之事,所以这穆家家产所剩无几之事薛家更是不知。   她是要嫁去荣王府不假,但是不说如今还未成亲。   就算成了亲,她也不能一直让闵应来帮她养活穆家这一大家子人。   本来她家道中落,闵应坚持这桩婚事,就顶了不知多少的压力。就算是他装失明,故作恣睢之态,可他的身份还是大梁唯一的一位亲王,贵重非常。   就算是她父母健在之时,也是她高攀了,何况现在。   所以如今她更不能再用整个穆家来给闵应施压,不管外人知不知道这事情的原委。   还是当初掌管穆家时的那句话,她得自己立起来。   如今整个穆家,得靠她立起来。   如今穆家的境遇正在遭遇凛冽的寒冬,她能做的,就是傲雪绽放。   出了宫,闵应脑中紧绷的那根玄才松了一些。   太后还是没有死心,是温琦玉与二皇子那桩婚事又让她起了其他的念头。   看来他与雨棠的婚事得抓紧时间筹备了。   其实东西已经备得差不多,但是穆雨棠如今还有其他的顾忌。   现在穆家一大家子都靠着她,穆雨棠是怕她走了,穆家就失了主心骨。   但是如今时势不等人,闵应还是决定跟她商量一下成亲的事。   “应儿,今日御前觐见的时候,我怎么瞧着皇上的脸色比起上一次又差了不少。”   周氏的脸上带着忧色,皇上双目微凸,眼下青黑之色明显。而且颧骨高耸,喘息之间听着也是沉重的很,不像是什么好征兆。   “娘也看出来了?”   刚回到王府,闵应本来想直接回自己院子的,却被周氏留住。听她说这些事,既然连周氏都看出来了,那些有心之人怕是也早就有所准备了。   “皇上怕是……你不若与雨棠商量一下,早日将这婚事办了吧。”周氏的脸上满是忧色,若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若是撑不住去了。   两人又有一年好等。   闵应也是担心这个,夜长梦多。   “好,等会儿我就去找雨棠,跟她商量一下这成亲之事,娘,你就不用忧心了。”   宫中的佘院判也已经不止一次的跟他通过消息,皇上如今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随地都可能驾崩。   穆雨棠也坦言,她也没什么法子来吊着皇上这条命了。往后几年,将是真正的动乱伊始,他要将穆雨棠,和他所在乎的人都牢牢的保护在羽翼之下。   不能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第八十八章   回到自己的院子,闵应开始着手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今日要办的事情不少,等会儿还得去趟穆府。   如今这个时辰,济世堂那里应该忙的很。算了,还是晚会儿再去,若不然又得空等许久。   这几年,穆家济世堂医术精湛,能医死人,肉白骨的消息传遍了几乎整个大梁。   但是名声却褒贬不一。   因为这济世堂对于穷人,一副药可能就只要个几文钱,或者遇到实在窘迫的,暂时赊欠也是可以的。   但是对于富贵人家,诊费要价却极高。   闵应能够理解穆雨棠的这种做法,对于那些一掷千金的人来说,命比钱重要,但是对于有些穷苦人家,有可能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就是因为缺了这几文,一个生命就要因此离开。这种事情尤为悲哀。   如今济世堂已经在内城和外城各开了一家分堂。穆雨棠费了诸多口舌,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当初教授她医术的张医女坐镇总堂。   但是因为分堂多了,人手实在是有些不够用了。济世堂收济的许多孤儿乞儿此时也到了发挥作为的时候,穆雨棠与张医女教习他们医术,让他们自食其力。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些女子修习起医术来,并不比那些男子差。   如今的穆府已经没有了几年前的那种颓唐之势。   相反,因为上门求诊的高门大户越来越多,对于穆雨棠一介女身想要撑起整个穆家的质疑声也渐渐消散下去不少。   将注意力抓回到眼前的事上。   闵应看到信件上说最近禁军调布频繁,有些不太正常。   皇上还没死,这就有人坐不住了。   冷哼一声,闵应将双手枕在脑后。   “乐湛,派人盯紧三皇子”三皇子闵恒这几年来一直守在宗庙,若是他但凡有一丝丝的野心。这几年的冷遇,也足够让它烧成一片燎原大火了。更何况较他先前的表现来看,他与他母妃的野心本来就不小。   这几年时间,也够他绸缪了。越妃在宫中,定会将皇上病重的消息想办法传给他,如今他是头号需要提防的人。   还有一人,闵应觉得也得多加几分防备,虽然他给人的印象是存在感一直极低。   “还有二皇子,也派人盯紧了”   虽然现在的大梁已经跟原书中的世界发展大相径庭,但是作为书中一个重要的角色,二皇子闵慎,也就是如今的乐王,不可能一直如此默默无闻。他的心智,不会允许他这般默默无闻下去。   若不是得到温琦玉突然嫁进乐王府的消息,闵应说不准还真将这位皇子给遗忘了,毕竟一直以来,他的存在感与三皇子闵恒,还有那已故的废太子相比,实在是太低了。   连刚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八皇子闵怀,闵应都能时常在太后那里见上几面,而那位体虚多病的二皇子,他除了过年百官朝拜之时,还真没见过几次。   “是”   乐湛躬身应道。   “刚刚百里将军来过,听门房说您进宫了,就又走了”   “他?稀客啊”怕是飞鸾知道又要懊悔上许久。闵应脸上带上几分戏谑。对于闵飞鸾会对百里景逸一见倾心这件事,他早就有所预料。毕竟如此优秀的男子,确实不可多得。比那几位歪瓜裂枣的皇子好上太多。   站起来舒展了下身子,闵应走向一旁的架子上,从上面选了一顶面具,往脸上覆去。   “告诉门房,若是他再来,就派人去找零七,他知道我在哪里。”   零六如今已经回到闵应身边,零七则是在府中负责整个荣王府府中的警戒。   “是”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换了身衣裳,天色还早。   “去济世堂”   到了济世堂,闵应还未下车,就听说了今日在济世堂发生的事。   听那伙计跟乐湛说,是乐王府上来济世堂请大夫,说是乐王妃身子不适,想要请穆雨棠去看诊。   可是穆雨棠到如今还未回来。   “去乐王府”   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闵应对着马车外的乐湛道。   “是”   乐湛跃上马车,架着马车往内城赶。   温琦玉刚从宫中出来,他在宫中又不是没有与她打过照面。她脸色红润,丝毫不像是有什么病痛的模样。   她又想做什么?   她放弃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三皇子闵恒,选择二皇子闵慎,这般果决,她必定是有自己的考校。   但是到底是什么目的,闵应没有兴趣知道,但是她若是想动穆雨棠,绝对不行。   乐王府的位置较偏,穆雨棠只觉得这马车走了许久才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位置偏的缘故,看到眼前略显肃穆阴冷的府邸,她突然有些不想进去。   但是想到来人描述的温琦玉的症状,似是急症,她踟蹰了片刻,还是踏进了乐王府。要不是那来人拿捏着穆雨棠若是不来,就是与世人一般,是瞧不起乐王,她才不想来呢。   乐王不受待见,从这王府布局上就能看出来。   刚进王府,就能感受出乐王府的布局相较于荣王府更为逼仄一些。   还有这伺候的下人,人数也少的可怜,也就是个郡王府的规格。   更不用说这陈设。   “穆姑娘,这边请”   一名身着鹅黄色比甲的丫鬟将穆雨棠一直引到后院。   “穆大小姐稍等片刻,我们王妃这就出来。”   给穆雨棠上完茶,这黄衣丫鬟也退了下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她才听到缓缓走近的脚步声。   听脚步声,应该是个女子,步幅不大,身量也轻。   “让穆大小姐久等了”   温琦玉面带歉笑的进了小厅。   “刚刚王爷身子不适,我去照看了一下,让大小姐久等了”   温琦玉始终观察着穆雨棠脸上的神色,见她并没有说丝毫不耐的模样,接着道,“不用多礼,快坐下”   听到温琦玉的话,穆雨棠也就实在的没再多礼。   倒是让温琦玉身边的丫鬟看的一阵皱眉。   谁都能听出她家王妃不过是虚让一句,也就眼前的这个穆大小姐能当真,还就真不行礼了,真是没有规矩。   穆雨棠装作没有看到那丫鬟刀子一般的目光,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谢过温琦玉,听话的回刚刚坐的地方坐下。   坐下之后,温琦玉就开始与她聊一些有的没的。   “王妃,可否让小女为你把一下脉?”   穆雨棠看温琦玉一直没提诊治之事,她只得自己先开口问询道。   “好”   温琦玉弯起嘴角,应道。   让尔竹将她随身带着的药箱打开,穆雨棠先将脉枕垫到了温琦玉的手腕底下。   脉象平稳,跳动有力,不像是有什么病症的模样,疑惑的抬起头,穆雨棠隐晦的察觉出了刚刚温琦玉眼神中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丝丝杀意与嫉恨。   她心中一凛,难道温琦玉是认出她来了?   穆雨棠记得在金陵瘟疫之事,怕是眼前已经嫁为人妇的乐王妃也未曾忘记。   但是她当日的面容经过修饰,再加上她这几年长开了,应该认不出来才对。   将心放定,穆雨棠站起身子,“王妃只是最近秋燥有些上火,让厨房中多备些冰糖雪梨炖银耳,随时进些,就可,这药是不用服的。”   “怪不得能将荣亲王的心抓的牢牢的,近处看,穆大小姐的美貌差点晃了本王妃的眼。”   就是这幅狐媚样子。可惜,她如今家道中落,这亲事也未退,看来是到不了上一世的那般高度了。   这一世,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能是她温琦玉。   她再不要奴颜婢膝,眼前女子的美貌让她嫉妒,但是却又让她想笑,纵是空有一副美貌皮囊又怎样?   纵是医术精湛又怎样?   这一世她不如她,这是定了的。   今日算是她们第一次正式的碰面,往后,她温琦玉定要看着闵应怎么一步步因为选择了这个女人而后悔。   她要让他知道,他当初对她的羞辱,将她推开,是多么愚蠢的选择。   “乐王妃说笑了,两个人互相心悦,谈不上谁把谁抓的牢”   穆雨棠不是傻子,通过这三言两语,温琦玉在提起闵应时的神态,已经不难猜出此次温琦玉请她来的目的。   怕是这乐王妃曾经对阿应起过什么不该起的念头,从她刚刚这句不该从她嘴里吐出的话中就能猜出。   但是想起平日里闵应有时无意间提起温琦玉时眼神中的厌恶,穆雨棠又强忍着想要笑的冲动。   知道了对手在意的是什么,穆雨棠眼神中也添了些许的防备,而且刚刚说出的话中也满是火药味。   “呵呵,穆大小姐莫要误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说着,她突然将脸凑到穆雨棠耳边,“我可不想让阿应恨我”   阿应?她竟然叫他阿应。   穆雨棠手里的粉拳紧握,脸上的怒色仿佛将要压制不住。   “呵呵,将穆大小姐送回去吧”   温琦玉脸上的笑有几分的轻蔑,本来还想着亲手好好整治她一番,可是见穆雨棠只听了几句话就忍耐不住的模样,真是高看她了。   看来根本无需她温琦玉动手,就今日穆雨棠露出的这般心性,到时候让闵应自己厌恶她抛弃她,岂不是对她更为残忍,会让她更为痛苦?   一路出王府,穆雨棠都在恨恨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眼神中的怨怼之色让一旁引路的丫鬟频频撇嘴。   一旁的尔竹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心里紧了又紧。   小姐可别因为这乐王妃的几句话对荣亲王起了隔阂啊。   荣亲王对她家小姐怎么样,她这个丫鬟可是一直看的一清二楚。   “小姐”   尔竹试探着开口,想要劝解几句。   “别说话,我心烦着呢。”   将帕子抛到尔竹手上,穆雨棠自己一人大步往王府门外走去。   尔竹有些欲哭无泪,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背影,又转脸看了看那黄衣丫鬟鄙夷的目光,背了背身上的药箱,提紧步子追着穆雨棠出了乐王府的大门。   “小姐”   “上车再说,孙叔,赶车”   尔竹被声音突然变的冷静如初的穆雨棠给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先将穆雨棠扶上了马车。   “小姐,您刚刚是怎么了?”   刚刚穆雨棠表现出的那般无脑泼悍的模样,跟她往常完全判若两人。   “我刚刚若是不那样,怕是那乐王府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你家小姐我呢。”   从尔竹手里接过刚刚抛掉的那块帕子,穆雨棠仔细的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看来往后,这乐王妃来往不得了。   “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住,将马车中的主仆二人给哐了一下。   尔竹稳住身子,撩起车帘一角,问向车夫孙叔。   “这——”   孙叔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闵应主仆,一时也慌了神。   “是——是荣亲王”   尔竹刚一掀车帘,就看到闵应正向她们马车这边走来,步子急促,一旁扶着的乐湛也满头汗。   “王爷,您慢点”   乐湛将闵应扶上马车,“你去赶那辆”   将一脸呆愣的孙叔赶到他们乘来的那辆马车上,乐湛甩起鞭子,往穆府驶去。   “你无事吧?”   闵应也不顾尔竹在马车内,上来就握住穆雨棠还有些冰凉,柔若无骨的手。   “无事”   穆雨棠看到进来的人是闵应,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小姐,我出去候着。”尔竹也觉察出此时她待在这里着实有些碍眼,就退出了车内,坐到了车辕上。   “她请你来做什么?”   闵应索性摘下面具,反正如今这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   “还不是你惹的桃花债。”   嗔怪的看了闵应一眼,穆雨棠脸上带着几分不满。   “啊?我?”   闵应有些无措的指着自己,脸上有些忐忑。脖子上的青筋随着他吞咽口水,不停起伏。   “不过她今日见过我之后,可能觉得我不配做她的对手,这才挑拨了几句之后让我自生自灭。”   虽然嘴上穆雨棠说是怪闵应,其实她也知道,这次是她大意了。   只想着顾忌济世堂的名声,贸然的就去了乐王府。   “她还叫你阿应,”   看到闵应那窘迫的模样,她再也装不下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听到你来这乐王府的消息我都急……你还笑”   闵应抚了抚额,脸上无奈的看着穆雨棠。   “你管她叫我什么作甚,反正我只认你叫的不就成了?”   “……”穆雨棠憋着笑定定的看着闵应,没有搭腔。   打开车壁旁的小箱笼,闵应自己拿出只杯子,倒了盏茶。   “她叫你去看诊,她有病?”闵应问完这话,自己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她无事,只是寻了个由头罢了”   “你往后要记住,这不论是三皇子,二皇子,温琦玉,离他们都要远些。”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已经尽量低调,不涉及这些人的争斗了,他们怎么还想将手伸到穆雨棠那里?着实可恶。   “记住了。”   穆雨棠这次倒是温顺的很,乖巧的点点头,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嗯,真乖”   不自觉的闵应就将自己的魔爪伸到了穆雨棠的额前,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揉了两下。嘴角一直上扬着。   “今日来找你其实还有件大事……”   “什么大事?”   穆雨棠自从发现闵应这个喜欢揉她额头的怪习惯之后,她这两年已经将额发蓄起,随着头发一起梳了起来。   此时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就恢复如常了。   “成亲的大事”   闵应看着穆雨棠脸上的表情由错愕渐渐变的羞怯,最后直接红着耳根儿转过了身子。   “你转过身子也没用,雨棠,皇上时日无多了,若是他……,我不想再等上一年”   虽说国丧一年,但是这期间皇位更替,必定不会太过顺利。   到时候若是邻国瞅准时机,举兵来犯,后果不堪设想。   大梁也就彻底陷入动荡,到那时候谈婚嫁,比起现在暂时的太平盛世来说,就要简陋上许多。   这嫁娶只有一次,闵应当然想给穆雨棠最好的。   “全……全凭你安排”   背对着闵应,穆雨棠的声音细的若不是闵应竖起耳朵仔细等着,怕是都听不见。   “好,那我送你回府之后,就回去筹备。”闵应都想好了,明日就去禀报皇上,然后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不等他明日进宫,皇上就先将他宣进了宫。   将穆雨棠送回穆府,闵应兴冲冲的回到王府,想要与周氏商量大婚的事宜,却看到宫里的马车停在荣王府的门外。   一路由乐湛搀着进到正厅,果然。传旨的太监还在那喝着茶候着。   “呦,荣亲王,您可回来了。”   那传旨的太监看到闵应终于回来,一张脸笑的油腻谄媚。   “不知公公……”   “皇上口谕,宣荣亲王进宫觐见”   闵应皱着眉头听完。   “今日不是刚刚觐见过,怎么又?”   “圣意难测”   那传旨的公公笑的一脸神秘。   闵应无法,只得随着那公公进了宫。   沛宣殿   此时的皇帝正躺在御塌之上喘着粗气,脸色蜡黄,整个人瘦的有些脱相。   “来了吗?咳咳”   “回皇上,荣亲王还未到,兴许是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李福顺上前安慰道,手里还拿了张帕子,随时帮着皇上擦着嘴角的涎水。   “嗯,扶朕起来”   看到皇上不容置喙的眼神,李公公只得将手里的拂子放置到一边,上前小心的将皇上搀起。   “皇上,荣亲王到了”   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脸上的神色亮了几分。   “快,宣”   一只手无力的抬起,上面青筋暴起,颤巍巍的指着殿门。   “宣荣亲王觐见”   安置好皇上,李公公才推开殿门,将闵应给请了进来。   行完礼,闵应由着扶他进来的小太监扶起。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宣太医?”   将质询的话抛向一旁的李公公,闵应才发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好在李公公如今也如紧绷的玄,根本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刚刚请佘院判过来瞧过了……”李公公摇了摇头,脸上欲哭无泪的模样让闵应的心沉了又沉。   “先不要说咳咳……这些了,小李子,你先出去,朕有话要单独与……咳咳,应儿说”   皇上艰难的将话说完,中间停顿休息了好几次。   “是,皇上若是有何吩咐,就让荣亲王唤奴才进来。”   话毕,李福顺退出了大殿,此时皇上的寝殿中只剩下皇上与闵应两人。   “好了如今这殿内没其他……咳咳……其他人了,你就将脸上的这东西取下来吧。”   听到这话,闵应的拳头突然握起,皇上知道他的失明是装的?   “你这点小伎俩,在朕面前,咳咳……还不够看的”   事到如今,闵应只好将覆面的面具摘下,一双星子般的眼睛略带惶恐的看向皇帝。   “你不必用这种目光看着朕,……咳咳咳咳……朕如果想要治你的欺君之罪,就不会等到这殿中无人之时才让你摘下这面具。”   听到皇上这样说,闵应才长舒了一口气,看来皇上是不会追究了。   “咳咳……先前……咳咳咳,故意封你为亲王,就是为了测试一下你的心性,没想到你倒是个机灵的,咳咳咳……知道用失明来暂避锋芒。”   皇上的话让闵应越听越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测试——他?   “咳咳,朕命不久矣,但是这大梁的江山不能落入那不肖子与外贼手里。所以,朕想将皇位传给你,咳咳,你可愿意?”   皇上看着闵应,脸上一派痛苦之色,如今他浑身疼痛,体内犹如有万千蚂蚁在啃噬。   抓着床褥的手,手背青筋暴起,手也隐隐颤抖着。   “不愿意”   闵应回答的爽快,倒是然皇上一个愣怔。   “为何?”   “我怕死”   闵应回答的光棍,倒让皇上一时语塞。   “当了皇帝咳咳……就能决定天下之人的生死”看着一脸认真之色的闵应,皇上继续劝说道。   “可是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不是吗?您如今这般模样不就是吗?”   “你……放肆!”   皇上脸上浮起两抹潮红之色。   “如今……可是朕将这人人争夺的皇位送到你手上你都不要?”   “不要”   “咳咳咳”   皇上低头咳嗦了良久,抬起脸时,脸上已经带了某种坚定。   “既然这样,那你咳咳……附耳过来”   虽然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但是闵应还是听话的附耳过去。   皇上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已经有些脱力,整个人面色蜡黄的半躺在御塌上。   独留一脸震惊之色的闵应呆愣的半蹲在那里。   “记住了?”   “记住了”   深吸一口气,闵应双目出神的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第八十九章   从宫中出来,闵应依旧是带着面具让乐湛搀到宫门处。   他就知道,皇上生性多疑,好猜忌。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将皇位拱手给他的话。   果然是试探。   连册立八皇子为太子的诏书都拟好了,哼,还大言不惭的说将皇位给他?   闵应在知道,皇上已经知晓他双目失明只是伪装之时,就明白皇上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他说要将皇位给闵应,直接将圣旨甩给他就好,可是还一直追问,那么多的赘述。   若是当时闵应接下了,怕是皇上会立即下旨立他为储,但是这样光明正大的将他推出来,正好给八皇子做了挡箭牌不说。   到时候让他吸引有心之人的注意力,八皇子正好可以在庇护下茁壮成长。   等到闵应与其他有异心之人斗的两败俱伤之时,皇上再让心腹拿出册立八皇子为正统的诏书。   这样,无论皇上到时候还在不在世,都已经替八皇子铺好了路。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闵应觉察出不对之后,断然拒绝了皇位。   这样皇上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直接将册立八皇子为储的圣旨交给闵应,让他辅佐八皇子为帝。   闵应虽然避过了作挡箭牌炮灰的命运,但是这摄政王的难处他也知道。   就算是如今手里有皇上给他的免罪诏书,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一世。   若是新帝对他心生不满,随便给他罗织个造反的罪名,就够他阖府上下,人头落地。   历史上只要是暂代皇帝掌权的,不论是王公大臣,还是皇亲国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如今不论闵应怎么选,都已经是步死棋,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起码不用被摆在明面上当活靶子就好。   帝心难测,还真是难测啊。   闵应自嘲的笑着。   他父王之所以一直荣宠不绝,除了那微薄的帝王家的血脉亲情之外,怕就是他那从来就得过且过的性子吧。   荣王闵长岳一直活在太后与皇上的庇佑之下,他们给他什么,他就有什么,从来不会去主动争取。   对于这样一个听话又平庸,手里没有什么实权的弟弟,皇上的猜忌之心也降到了最低。   但是对于藩王,如同淮南郡王一般,还不是得将世子送入京中作为质子,皇上才能放心让他偏居淮南一隅。   与皇上接触的越多,闵应心就越冷。   这是一个眼中只有他的皇权,没有几分情感可言的皇权机器。   闵应如今甚至都有些怀疑三皇子和太子所做的事,皇上是不是早就知晓,只是想让他们互相撕咬,互相消耗罢了。毕竟皇子年纪越来越大,心思也就生的越多,皇上不能,也不会放任。   这样他的皇位也能更加稳固。   大刀阔斧的靠在马车的迎枕上,闵应皱着眉头,乐湛知道此时闵应不想被打扰,所以识相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没有出声问皇上如此急的宣见到底所为何事。   “让马车行快些”   良久,闵应才开口,随即马车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回到王府,闵应先去周氏院子问了安,才回到书房。   皇上突然将这么一个烂摊子扔给闵应,扔的他措手不及。   但是没有办法,他没有理由拒绝,皇上已经给了他一个机会拒绝皇位。若是再推拒这个差事,皇上会直接给他安一个不知好歹的罪名。   到时候还是摆脱不了被收拾的命运。   “王爷,用点鸡汤吧,太王妃亲自下厨做的。”   乐湛端了张托盘推门进来。   看到闵应正在盯着屋顶的横梁,一副出神的模样。   “王爷?”   “……哦,什么事?”   看到一脸担忧,又不敢问出口的乐湛,闵应勉强的弯了弯嘴角,安慰的笑道。   “太王妃亲自给您准备的鸡汤,你好歹喝点吧,今日一整日都没用什么”   “好”   听到乐湛这样说,闵应才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一整天都没吃什么。   清亮的鸡汤,最上面的油脂已经被细细撇去,上面撒着一撮切的细细的香葱,舀一勺放进嘴里,齿颊间只有鸡汤的鲜亮。   “嗯,不错,就是辛苦娘了”   饮完一碗,闵应感觉自己食指大动,让乐湛去厨房传了饭。   “王爷,您慢点吃,菜还没上完呢。”   乐湛看闵应虽然吃相优雅,但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不一会儿几样他爱吃的菜就见了底。   不过王府中的菜品虽然种类繁多,但每样也就那一点,夹个几次也就没了。   “王妃说,这个月十八和下个月的初九都是好日子。但是如若选十八的话,这时间上就有些紧了”   乐湛又帮闵应添了碗饭,将周氏刚刚嘱咐他的话一字不漏的与闵应回禀道。   “无妨,多选派些得力的人手准备,就选这个月十八了。”   接过碗,闵应想也不想的道。   今日已经是十一,确实是有些赶了,但是没办法,皇上的身子已经容不得再拖了。   “是,小的这就去回禀太王妃去。”   “随便寻个丫头去就得了”   闵应还有别的事要吩咐。   “王爷?”   “你今晚就飞鸽传书给……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刚吩咐到一半,闵应就住了声,然后又突然看着乐湛开口问道。   “什么声音?”   乐湛一脸迷茫。   “你仔细听”   ‘咚——咚——咚……’   绵长雄浑的钟声响彻整个内城,此时内城中各高门大户中有不少人,也如此刻的闵应一般,正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城方向。   “王爷,这……这是……”乐湛指着皇城方向,手被闵应给拦下。   “应该是了”   这是皇宫宫门处的钟鼓楼上的御钟发出的声响,这钟平日里有专人看护保养,不得随意敲响。   只有皇上,太后,皇后驾崩之时才能敲响。   刚刚那钟响的间隔是九声一间歇。   皇上竟然连今晚都未熬过?   将手中的碗筷放下,闵应瞬间感觉没有了食欲。   “撤下去吧,我去趟后院”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那些在暗处藏了许久的人,这时也应该跳出来了。   但是八皇子今年才三岁,路还走不稳,怎么能掌控这个危机四伏的大梁?   闵应感觉自己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   “你听见了?”   三皇子仰头望着不远处依然灯火通明的皇宫,阵阵钟声敲击着他的心脏。   快了,就快了,他很快就可以完成母妃的期许,登基为帝了。   “听见了,殿下”,老六,不,应该称其为六安更为合适,他此时望着远处的火光,眼中的光芒也在跳动着,犹如他此时难以平复的心情。   “六安,你说父皇会把这皇位给我吗?”   三皇子闵恒虽然对皇位一直抱有期待,但是他更希望这皇位是他父皇心甘情愿给他的。   六安没有说话,而是一摆手,身后暗处的黑衣人瞬间占满了这条略显逼仄的巷子。   “开始吧”   收回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三皇子脸上的孺慕之情被冷酷所代替。   这一夜,有些人注定无眠。   但是对于那外城中不知情的老百姓来说,明日还得照常早起干活,讨生计,这一夜,可能也就他们能够睡的香甜了。   荣亲王府后门,‘砰砰’的敲门声震醒了刚准备躲懒眯一会儿的守夜婆子。   骂骂咧咧的打开门,那婆子看到那来人的气势,脸上的不耐烦立即消失不见。   “王爷在等着您呢”   那婆子想起先前主子叮嘱她的话,这才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今非常时期,她可得办好差事,在主子面前多露露脸。刚刚一发困竟然都给忘了。   来人浑身裹着宽大的斗篷,从头到脚包裹的严实。   那人被一路引到闵应的书房,直到将书房门关上,他才将脸露出来。   “你来了?”   闵应转过身子,看到满脸紧张,额上已经冒了薄汗的百里景逸,长叹了一口气。   “王爷,三皇子的人已经进宫了”   百里景逸效忠的一直是皇上,若说信任,皇上怕是对他的信任,比对自己那几个儿子都多。   “让他去吧,待尘埃落定之时我们再去。”   看到闵应如此不急不迫的模样,百里景逸只得咬了咬牙,寻了把椅子坐下。   谁让闵应手中拿着皇上的密令呢。   “你就不怕他对八皇子不利?”   还是有些憋不住,百里景逸看着一直面朝着窗,望着外面夜色的闵应道。   “皇上既然连你都安排好了,这保护八皇子的人肯定也早就安排齐全了”   闵应走到桌前,帮百里景逸倒了杯茶,“这点儿六安瓜片还是皇上赐的,我饮着还行,你也尝尝”   百里景逸手里的拳头就一直没有松开过,但是闵应亲自给他斟的茶,他又不能不接。   只得松开拳头接过茶。   带着阵阵茶香的白色雾气萦绕在百里景逸鼻尖,让他感到一阵放松。   ……   宫门处,三皇子的人与守宫门的侍卫起了争执。   在那名侍卫被人给一刀毙命之后,其余的几个侍卫看三皇子的眼神中多了些什么,都唯唯诺诺着不敢上前。   “打开宫门,父皇驾崩,若是其圣体有碍,先拿你们几个是问。”   一改往日的小心谨慎,此刻的三皇子意气风发的很,弯了许久的背,今日也直直的挺起。   整个人一改过去三年的颓废。   “……”   看到那几个不识相的侍卫还在互相张望推诿,三皇子冷嗤一声,身后的人一涌而上,合力将宫门给推开。   “父皇,你不是不待见我,说我野心太大吗?你如今也就我这个野心太大的儿子还堪重任,不知你走时是否后悔自己说过这话?”   三皇子一边往皇上的寝殿,沛宣殿走去,一边沿途自言自语的癫笑道。   “殿下,到了”   六安指着沛宣殿门口几个双股战战的太监宫女,道。   “进”   三皇子率先踏进内殿。   ☆、第九十章   殿内,越妃已经在那里等待良久。   她亲眼看着病榻上这个,一生都想要将整个大梁紧紧攥在手中,到死也不肯放下的男人,慢慢咽气,最后不甘的死去,她感觉心里畅快极了。   从未有过的畅快。   没有几分悲痛。   “母妃”   看到越妃,闵恒眼神中的凌厉收敛了不少。   越妃从小对他虽然严苛,但是他明白,慈母多败儿,他母妃是为他好。   “嗯”   越妃看了三皇子一眼,看到他身后带的人手,最后将目光定在六安身上。   看到六安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越妃才放心的将手交叠在身前。   “恒儿,快命人将你父皇的玉玺寻出,他临去之前还未来的及立储。太后那边我已经命人将泰康宫的宫门封住,她那边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   殿内的人都明白,三皇子如此气势汹汹带人闯进宫是何意思,是以都缩着个脑袋,活像一个个鹌鹑窝在墙角。这时一听,连寄托于可以来主持大局的太后都着了道,眼看是真没有什么盼望了。   任由身上还没凉透的皇上躺在御塌上,无人敢上前收敛换衣。   “越妃娘娘,圣上还在这躺着呢,请先让老奴来伺候梳洗吧。”   最终看不下去的还是伺候皇上一辈子的李公公,他脸上的泪痕未干。   不知道是在哭皇上仙逝,还是哭他晚年凄婉。   新登基的皇上必定会扶持自己的心腹,像他这种宫里的老人儿,怕是真的只能去西六殿养老了。   “……去吧”   三皇子不顾越妃给他使的眼色,看了几眼御塌上衣着华贵,但是却骨瘦如柴的男人,眼神复杂的颔了颔首。   “李公公,你现在可以将这玉玺的所在言明了吧。”刚刚越妃在皇上刚咽气的时候就追问过李福顺玉玺的所在,可是李公公却咬着牙要等到王公大臣,和宗室们都到齐了之后再拿出来。   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越妃对他还有几分的顾忌。   而且她与三皇子的人手基本上都在宫外,三皇子未进宫,越妃也不敢太过造次。   “玉玺,老奴也不知皇上放哪里了。大抵是交给储君了吧”   李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三皇子与越妃娘娘。   “储君?”   三皇子眉头紧皱,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父皇立储了,是谁?”   他上前拦住要上前帮御塌上的皇上整理龙体的李福顺,额头两旁的青筋微微跳动着。   “这,老奴就不知了。如今成年的皇子就您与二皇子还健在,若是没给您的话,大抵就是给了二皇子吧。”   说罢,李公公从一旁饶行,脚步有些蹒跚的走到御塌前,拿起一旁的布巾在水盆中投洗拧干,开始认真的擦拭皇上蜡黄毫无血色的脸颊。   “你……你胡说,父皇怎么会将皇位给……给二哥?”为什么不会呢?置疑到最后,三皇子都有些不确定。   是啊,他二哥只是身子差了些,平日里一直不愿意在人前走动,以至于让所有人将他给自动忽视了。   “恒儿,不要听信这个老东西挑动,皇上怎么会将皇位传给他?”   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外面的天色,越妃轻轻咬了下下唇,上前安慰道。   “母妃,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你们几个,命我们的人立即包围乐王府,没有本王的准许,乐王府里面的所有人禁止出入”   与越妃说完,三皇子还是转身吩咐道。   此时此刻,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他不准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皇位已经在向他招手了,近在咫尺。   “是”   殿外候着的一些人领命准备往外走,但是却被挡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二皇子,与气势汹汹的宗室,还有一部分府邸离着皇宫较近的王公大臣。   “乐……乐王?”   那刚准备领命去乐王府的人看到乐王府的主人正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脸上满是局促。   “王爷,乐王进宫了”   在殿门口守着的亲卫看到对方来者不善的模样,赶紧奔向内殿向三皇子禀报。   “什么?他也进宫了?”对于乐王,也就是二皇子,三皇子从未将他当过对手。   他的对手一直是太子而已。   乐王母妃地位低下,在他年幼之时就已经去世。   自他母妃去世之后,他受尽白眼。   皇上对他不待见,若不是太后看他可怜,让皇上封了他个乐王之位,怕是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呢,如今竟然也敢进宫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他却娶了温琦玉,这一直是横亘在三皇子心中的一根难以消弭的刺。   温琦玉,一直是三皇子心中最想得到的女人,本以为他忍气吞声这几年,往后便是康庄大道,到那时,她想要的,他都能给她。   他在宗庙的每日每夜都在算计,都在谋划。可是温琦玉突然嫁给乐王这个变故是他没有想过的,他以为她会奋力抗拒,但是她没有。   三皇子虽然因为李福顺的话,对乐王生了几分防备,但也就是几分而已。更多的,可能是一种不忿吧。   心爱之物被夺走的不忿,每次提起时都会熊熊燃起。   “三皇弟这是做什么,这是父皇的寝殿,你怎么能带利刃进来,还让这么多人守在外面。你想做什么?咳咳……”   拿出帕子,二皇子微微掩了下嘴角。消瘦的面庞上满是痛心之色。   如今他已经能够行动自如,再也不用受轿辇之限。   只不过这气短之症却是无法根治的,这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的。   “我想做什么,皇兄难道看不出来?父皇已将皇位传给我,尔等这般模样冲进来,是想谋逆吗?”   将脸凑到乐王面前,三皇子挑衅的看着眼前这个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几喘的皇兄,如今面色红润的模样,脸上不禁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乐王被三皇子这一笑弄的莫名其妙。   其身后的宗室与王公大臣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三皇子。   “你说皇上将皇位传给你了,那诏书玉玺呢?”   一名大臣看不惯三皇子如此模样,忍不住一身傲骨,站出来辩驳道。   “对啊,三皇子,圣上的诏书呢?”   “玉玺也没有”   “这传位之事岂是儿戏,随便空口白牙说上几句就算数的……”   那位大臣的话音刚落,后面就跟了许多附和之声。   “对啊,三弟,玉玺与诏书呢?你拿出来,也好堵住在场诸位的嘴。”   乐王此时一脸认真之色的看着三皇子。   “……上,将他们都给本王拿下”   诏书与玉玺,三皇子当然拿不出。   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走名正言顺这条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什么都先忽略不计。   “三皇子,你想做什么?”   “皇上如今尸骨未寒,你就当着他的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   一众大臣王公被举着利刃的三皇子亲卫吓的不轻,纷纷往后退去。   说话的气焰也降了不少。   “三皇弟,你要想清楚,你再不住手,可就没有回头之路了。”   二皇子乐王一派苦口婆心,奈何三皇子根本不听。   “退路?呵——”   三皇子笑的轻狂,还有什么退路,他知道自己优柔寡断的性子,所以一开始就未给自己留退路。   自他领人攻进这皇宫大内之时,就只能往前走,哪里还有什么退路。   “唉——你既然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为兄了”   深深叹了口气,二皇子转身看向殿外。   “进来吧”   身着甲胄的禁军踏着整齐的步子涌进了殿内。   “你,你怎么能调动禁军?你偷了父皇的虎符?”   眼前的局势对三皇子非常的不利,涌进来的禁军数量越来越多。   他带来的人已经渐渐被禁军所淹没。   “本王这枚虎符是皇上亲手所授,就是为了防备你的狼子野心。果然不出父皇所料,你果真起了异心”   乐王的语气中满是怒其不争,神色间也满是痛惜之色。   “哼,你刚刚也说空口白话,难以让人信服,你如何证明这虎符是父皇所赠,而不是你使了手段得到的?”   三皇子咬紧牙关,做着最后的抵抗。   “恒儿,莫要挣扎了”   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让三皇子蓦然愣在了当场。   “母妃?”   他不可置信的循着声音回过头去,他只盼望自己刚刚只是听错了。   “你父皇对我们母子不薄,你为何还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如杜鹃啼血,越妃的声音中满是凄厉的控诉,让闻了的人心里难受的紧。   “越娘娘,若是皇弟能像您这般通情明理就好了。”   乐王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惋惜之色。   “母妃!?”   三皇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目充血的望着越妃。眼神中的失望与不解仿佛要溢出眼眶,袭向越妃。   “你莫要唤我母妃,本宫没有你这样不肖的儿子。”   越妃扶着一旁丫鬟的手臂,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只帕子掩着面,在殿内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双眸中盛的是无尽的担忧与痛悔之色。   “三皇子谋逆,将三皇子压下去,父皇丧事办完之后,另行发落”   乐王思路清晰的发号施令,哪里还有他以往半分恶疾缠身,精神不济的模样。   “是”   两名禁军兵士上前,将三皇子跟前还想反抗的亲卫押走,又有两名兵士上前,将三皇子缚住。   “圣上刚走,这是哪里不开眼的在这里惊扰圣上?”   外面传来铿锵有力,又不失舒朗的男声,让刚有几分松懈的乐王又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刚被押到殿门处,也住下了步子,众人都往殿门处望去。   ☆、第九十一章   “荣亲王?”   刚刚开过口的一位大臣看到进来的竟然是闵应,有些惊讶。   “怎么了?本王听到钟声就往宫中赶了,结果在宫门口看到的是禁军与宫中侍卫,还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在那对峙。进的宫来,又看到你们在圣上的寝殿内剑拔弩张,皇上身子还温热着,你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闵应一只手扶着一旁的乐湛,一步一顿的往殿内走来。   每说完一句话,在场的众人心虚的头都会低上几分。   但是有几人除外,就是一直盯着闵应的三皇子,与面无表情的乐王,还有刚抬起头,一脸复杂之色的越妃。   “怎么?没话说了?先将圣上的丧事办完,再谈其他的吧”   闵应在这众人中算不上年纪大的,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但是说出的话铿锵有力,竟让人一时无法找到理由反驳。   “李公公,开始吧”   闵应深吸一口气,说道。   “荣亲王,这里三皇子,二皇子都在,何时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另一名长相有些尖酸,身着朱色官服的官员在人群中小声嘀咕着,但是在这个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大殿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呵,你都说我是荣亲王了,那为何我不能发号施令?”   闵应脸色未变,但是声音却冷的吓人。   众位在场的宗室与王公大臣俱都面面相觑。   不错,这殿内确实有两位皇子,但是两人一位是乐王,一位仅仅只是郡王的爵位,确实跟闵应的亲王之尊不在一个等级上。   而赶来的宗室中并无能说的上话的宗室长辈,王公大臣更不用说了。   所以现在来说,发号施令的人。还真是非闵应莫属。   “怎么?,没有异议的话就先准备圣上的身后之事,其他的明日再说。”   闵应强势的下着命令,那在墙角站着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宫女太监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都忙碌起来。   “荣亲王说的没错,还是以父皇的身后事为重。”   乐王给越妃隐晦的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然后一脸悲恸的看着御塌上的皇上,这一系列的神情变化,都尽收闵应的眼中。   这乐王是真将闵应当瞎子了不成?演戏都演的如此粗糙敷衍。   “阿应,你让他放了本王。他私自挪用父皇的虎符,应将他拿下才对”   三皇子见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变,慌忙向闵应求助道。   “这……这是安郡王的声音?”闵应的手在空中胡乱划拉了两下,装作才知道三皇子在殿中一般。   “王爷,刚刚安郡王就在门口,小的忘向您禀报了”乐湛配合的回道。   “哦,安郡王这是怎么了?还有虎符?乐王爷……”   闵应的话让乐王的脸色变了几变,但很快又恢复了他原本的冷静。   “事情是这样的,本王与众位宗室,大臣进宫之时发现这宫门已经被三皇弟的人给控制,从宫门处向沛宣殿一路行来,一个侍卫的影子都未见到。相反,这沛宣殿的内外却都被换上了三皇弟的人,所以我怀疑三皇弟意图不轨。咳咳……”   将这一串话说完,乐王捂住胸口,猛烈的咳了几声,脸上憋的通红。   “若是荣亲王不信,尽管问与本王一起进宫的诸位。”   “是啊,乐王爷说的没错”   “我们来的时候宫门口确实是守了许多生面孔”   “这三皇子的生母都亲口指证他了,哪还有假……”   殿内众人都议论纷纷,但是总的风向却是一边倒的,对三皇子非常的不利。   但是那人群中的最后一句话,‘三皇子的生母亲口指证他了’,让闵应面具下的脸上起了疑色。   越妃突然倒戈?   这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毕竟在自己的亲生儿子与那些外人中,她大义凛然的选择抛弃了自己的儿子。   这怎么说都不像是一个母亲会做出来的事,而且还是一个一直为三皇子绸缪皇位的母亲。   这眼看就要成事了,怎么会突然?   闵应面具下的目光在脸色一直不好的越妃面上驻足良久,又将目光在三皇子与二皇子流连了片刻。   难道……?   闵应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微不足道,让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原书中的设定。但是不可能啊,虽然有这样一个伏笔,但是作者一直到原书结尾,好像挖的这个坑给忘了一般,根本没有再提及。   “既是有这么多人作证,本王只得听诸位的,毕竟本王也看不见”   闵应话落,乐王给那几个押着三皇子的人使了个眼色,刚准备将人押下去。   “乐湛,你也派几个人跟着,如今是非常时期,还望乐王谅解”   闵应当然不相信表面上人畜无害的乐王。   “还有那虎符……”   闵应终于知道皇上为何让百里景逸去找他了,原来这禁军早就有人起了异心。这禁军,如今怕是连皇上也不敢托付了。   几年前百里景逸回京,领回三万人马。   皇上命其打乱之后编入京城禁军。   不愧能稳坐皇位这么多年,未雨绸缪的功夫,果然是非常人可及。   “虎符是父皇命人秘密送到乐王府上的,就是怕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乐王深深叹了口气,吐出的话中满是无奈。   “乐王的意思是皇上临终前属意之人是你?”   闵应的反问让他感觉有些膈应,但是话中却又挑不出什么错来。   “虽然本王极力推脱……”   “果然如此,原来乐王推脱过,本王也说嘛,这皇上怎么将这皇位给了八皇子,原来是有乐王推脱之故”   等的就是你那句话!   闵应清楚,虚伪的人在接受梦寐以求的东西时,总是喜欢推脱上几句,好显示出自己的高风亮节,是不得已才被推上高位。   既然如此,就让他高风亮节到最后吧。   反正他闵应如今只是个瞎子,只能听见,至于二皇子那一脸错愕与隐忍的愤怒,他就当看不见了。   “荣亲王话里的意思是,皇上属意的人选是八皇子?”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如此儿戏,将这国家大事,交到一个奶娃娃手中。   “本王知道你们不信,但是圣旨在此,你们若还是有所质疑,就自己下去问问先帝吧”   对于皇上的尊称,闵应已经改成先帝了。   显然是已经认同了那圣旨上继承者的身份。   “李公公,你来念吧,这是不是皇上的亲笔御书,你伺候的年岁久,应该最为清楚。”   将圣旨交到李福顺手中,闵应由着乐湛扶着,率先跪到了地上。   殿内众人,包括乐王在内,看到闵应如此,也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八子闵怀……。朕念新帝年幼,特封荣亲王为摄政王,辅佐新帝处理政务……”   封八皇子为新帝的消息,因为闵应有所铺垫,等到圣旨上念出之时,众人也只是惊讶了一下。   但是对于先皇会册封闵应为摄政王,众人却是始料未及的。   都被这个消息惊得愣在了当场。   毕竟闵应年纪不大,与宗室中那些长辈相比较来说,根本不够看的,而且如今他的双目失明。   这大梁皇帝是个稚儿,当政的摄政王是个瞎子,这大梁还有几分出路?   这是殿内诸位心中所想的。   “老奴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向在场的诸位保证,这绝对是皇上的亲笔御书。”   怕在场的众人不信,闵应让李福顺拿着圣旨,给其中几位认得皇上笔迹的老臣上前辨认了一下。   “是”   “是皇上的笔迹没错。”   几人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经过仔细辨认后道。   “怎……怎么可能?”   乐王还云里雾里,明明刚刚他已经可以顺利的得到这一切了。   “那就真要恭喜八皇弟了。”但是他知道,事到如今,他所求的跟三皇子闵恒不一样,他是想要名正言顺的得到这个皇位,所以他只能忍,左右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话锋一转,他又立即变了话音儿。   由置疑,变成了恭喜。   “既然陛下将这圣旨交给了荣亲王,那老奴也将这贵重东西一块儿交给王爷保管吧,这东西以老奴的身份拿着,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说着,李福顺往皇上躺的御塌上一摸,就在皇上的玉枕内,有个小机关,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玉玺就从中取了出来。   看到李福顺这一连串的动作,最为生气懊悔的,方数离着最近的越妃。   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目光像刀子一样隐晦的扎在李福顺的身上。   将汇聚了殿内所有人目光的玉玺交到闵应手中,李福顺和在场的众人都轻轻的舒了口气。   “好了,既然如此,那各位就赶紧回府去准备吧”国丧之事繁杂非常,这不仅是皇家的事,还是整个大梁人的事。   是夜,天牢中的三皇子睡不着,烦躁的在牢房中度来度去。   骤然后脖颈上一阵剧痛袭来,他的眼前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景然宫   在一处偏殿内,一盏小小的烛火忽高忽低,映出墙壁上两个狭长的影子。   “今日若不是那闵应坏事,这皇位必是你的,哪有那走路都还不利索的八皇子的事?”   虽然极力压抑着情绪,但是说话的女子显然还在气头上。   “母妃,那闵应敢进宫,必定是有所倚仗,我们不能贸然行事。”说话的男子,声音要年轻些,但是却有着不称他声音的冷静。   “嗯,你说过事成之后,留闵恒一条性命,母妃希望你不要食言”   女子的声音软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几丝忐忑。   “……好,只要他不再生异心。”   ……   殿内人口中的三皇子闵恒与闵应,此时正在门外,静静的听着殿内人的谈话。地上几名宫人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闵恒的嘴已经事先被布条绑住,单看他如今一会儿失魂落魄,一会儿又激动的想要冲进殿内的模样来说,闵应认为自己命人将他手和脚绑住,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听到殿内之人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意思,闵应朝着身后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立即有人上前将他给搀走,闵恒则是直接在无声的挣扎下被抬走。   ☆、第九十二章   “你刚刚如此那般是想做什么?撕破这层窗户纸,好让事情朝着你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吗?还是你还想要继续帮越妃与二皇子?”   闵应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盯着颓唐的瘫坐在地上的三皇子闵恒。   “……”   闵恒冷漠的抬头看了一眼闵应,又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   “你都听见了,既然你不说,那就由我来猜测一下这整件事的始末吧。”   不管闵恒是否在听,闵应饮了口茶,自顾自的道。   “当年,你与乐王,也就是二皇子同时出生,但是不同的是,他是拥有尊贵皇室血脉的皇子,而你,则只是他在宫中的替身而已。二皇子自出生伊始,身体就非常虚弱,从娘胎里带着的气短之症,必定会让他在日后残酷激烈的皇位之争中占据不利的态势。所以越妃的母族,为了让二皇子能顺利的登上高位,只得想到了这个利用你来帮助二皇子,斩平通往皇位路上的荆棘。最后,再让二皇子毫不费力的登上高位。”   这其中的关窍,还是今日在沛宣殿的内殿之上,闵应察觉到越妃如此奇怪的表现,才豁然开朗,梳理明白的。   原书中寥寥几笔提过几句,当年越氏生产之时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诞下的三皇子。   当时情况紧急,皇上特地允许让越妃的母亲进宫陪伴。   期间越妃的母亲曾经出宫过一趟,返回宫中的那天夜里三皇子降生。   身子康健的很。   但是在此之前,同在景然宫偏殿住着的一名低级嫔妃,也突然发动。   并且诞下一名死婴。但是不知道为何,那名死婴在被扔在那偏殿内无人看管几个时辰之后,竟然又活了。   那名死而复生的婴孩,就是二皇子。   这是对二皇子与三皇子出生时的描写,就几笔带过。   俱闵应猜测,当时那名婴孩应该确实是死了不差。   毕竟以越妃外善内恶的性子,那孩子的母亲在怀他之时必定受了不少的磋磨,以至于他还不足月就早早落地。   至于那二皇子,应该是越妃诞下的孩子。   她诞下二皇子之后昏迷不醒,她母亲看到二皇子身子如此孱弱,应该是起了掉包的念头。   她先命人给那偏殿的低级妃嫔偷偷将安胎药换成了催生的药。   她本想等那女人诞下孩子,将那女人的孩子与二皇子调换,岂料那孩子命短的很,生下来没几刻钟的功夫就咽了气。   那越妃的母亲只得出宫寻了个差不多月数,身体康健的孩子,抱进宫中冒充越妃之子。   她的想法和计划得到了越家家主,也就是越妃她父亲的支持。   他们夫妻俩甚至为了能让人瞧不出破绽,连越妃也没有告诉,越妃只当自己生下了个健康的孩子。   以上都是闵应根据已有的线索,的出来的推测。   至于原书中,作者在这提过几句之后就没有再提过,这应该算是作者未填的一个重要的坑。   不过在原书中,闵应大杀四方之时,顺便将西靖的越家给灭了,也就导致让知道此事的人与当事人连提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在这一世,闵应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所以直到如今,这越家人还在西靖安稳的做着他们的土皇帝。   所以这三皇子并非越妃亲生的消息能够传出,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当年的事也并非密不透风,若是有心之人非要知道,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三皇子与二皇子其中的干系也被人给查了出来,并且告诉了越妃。   权衡之下,越妃选择帮助自己的亲子,将养子推了出去。当年越家家主行的这一步,其实是做了两个打算,若是三皇子争气,二皇子又早夭,他们必定会全力支持三皇子。   但是只要二皇子但凡有一点点生机,他们都会选择将三皇子来做二皇子的踏脚石。   所以有那么多次闵应想不通的地方,如今也能通顺了。   “当初荣王叔之事,我当时就将那个提出计划之人给杀了。但是不知道谁将风声传到了母妃的耳朵里,母妃竟然让六安枉顾我的命令,按那人说的做,将荣王叔给害死了。还有淮南郡王闵白卓那件事,我明明命六安去与淮南郡王世子秘密联系一下,谁知道他竟然听从母妃的吩咐,将淮南郡王世子刺成重伤,害父皇怀疑我。当然,让父皇最终厌弃我的那件事,怕就是逼迫袁氏一族造反之事,我当时就有所怀疑,最后经过查证,又是母妃所为。”   除了闵白卓那件事,是闵应所设下的迷魂阵以外。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太子那方败落之后,也裹挟着三皇子,让皇上对他的好感,慢慢败坏干净。   以至于皇上宁愿立一个稚子为帝,也不愿意考虑一下三皇子。   越家人在利用三皇子将太子击败之后,又成功的离间了皇上与三皇子。   在三皇子逼宫之时,又让二皇子义正言辞的出现,选一个众目睽睽的时机,来将三皇子拿下。   如此这般,怕是真没有几人会置疑二皇子的皇位。   众位大臣和宗室也会站在二皇子闵慎这一方。   闵应加上三皇子声音有些木讷的描述,又将刚刚的猜想,做了细节上的补充。   虽然有几点细节上还有所出入,但是基本上已经极为接近事实的原貌。   “你……”   看着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分崩离析的三皇子闵恒,闵应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好。   “将他先送回牢中吧”闵恒不能离开大牢时间过长,否则必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闵应叹了口气,道。   这么大的事情突然排山倒海般的涌过来,不说一般人,就算是闵应,咋然知道这样一个颠覆以往认知的消息,他可能不会比闵恒好上多少。   “……等等,”闵恒抬起头,眼中渐渐变的血红。“……我想与你合作。”   “慢”   抬起手,闵应止住手下人的动作。   “合作什么?”   “我帮你将皇位从闵慎手中夺回,事后,你将越家交由我发落。”   闵恒的嘴角沁出丝丝血色,从嘴中蹦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丝丝的血腥气。   闵应被遮着半面的脸上并没有起什么变化,他始终将脸朝着门外。   “好”   站起身子,在临出门之前,他留下了一个终于让闵恒心安的字。   闵恒整个身子仿佛力竭般,又瘫在了地上,任由着闵应的人将他抬起,送回了大牢。   时间不早了,但闵应还是进了一趟宫。   先去探望了一下伤心过度,已经晕厥过去多次的太后。   透过面具,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已经连送两位黑发人的母亲,心里酸痛的很。   他伸过手去试探的抚了抚太后已经失了水分,如老橘子皮般的脸颊,“皇祖母,怎么湿了,您流泪了?”   太后张了张嘴,眼中的泪流的更凶了。   一旁伺候了太后大半辈子的宫嬷嬷看到如此场景,不禁也转过头去掩住面。   “皇祖母,你还有阿应,还有八皇子,我们都还在。”   听到闵应的话,太后将脸转向闵应。   “……嗯,好孩子”   安慰完太后,闵应来到了八皇子的住处。   但是此时八皇子居住的偏殿内已经一片混乱。   恭妃娘娘听闻皇上殡天的消息,伤心失魂之下,竟然抛下年幼的八皇子,也随着皇上去了。   这会子,八皇子正吵着要母妃。   但是如今太后病着,越妃又因为今日之事,已经占足了是非。   眼看着这偌大的宫中,竟然连一位可以主事之人都没有。   所以这群荒唐的奴才,竟然没将恭妃自戕之事上报。   “八皇子呢?”   听乐湛将事情的经过给他明明白白的讲述了一遍,闵应面具下的眉头微皱。   恭妃这好日子眼看着就到了,怎么可能会选择为皇上殉葬,还是选择自戕这种激烈的方式。   “八……八皇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守在恭妃娘娘的床榻前,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一名负责照看八皇子的宫女踌躇着上前,身子不住的发着抖。   “那你呢,为何不在殿内陪着殿下?”   闵应来的突然,谁也没想到闵应身为一个王爷,会夜闯宫禁。   但是谁让他如今接了这烂摊子,他也不想进宫趟这些浑水。   “扶我进去”   闵应侧首对乐湛道。   “是,王爷”   乐湛小心的将闵应扶进了内殿,透过面具上的小孔,闵应能看到塌前那个小小的身子正伏在塌上轻轻的啜泣着,声音稚嫩中透着悲戚,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   一夕之间,父母尽亡,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难以承受,何况是个孩子。   “阿怀”   试了好几次,闵应才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亲切一些。   那个小小的身子,抽抽搭搭的转过脸来,已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八皇子闵怀,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他脸上覆了半张面具。他见过他,带着面具的,长得好看的哥哥,是应堂兄。   “母,母妃她,哇——”   看到来了人,已经哭的不住打嗝的闵怀,终于扑到闵应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他懵懂的明白这样躺着一动不动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身子慢慢变冷的人最后都会消失不见。   他父皇就是如此,今日他母妃还跟他解释过,这就是死亡。   “……乖”   闵应感觉到腿上渐渐变的温热潮湿,呜呜的哭声从腿上传来,他莹白如玉又骨节分明的手,迟疑了几次,最终轻轻的覆到了闵怀的背上。   “还有我在,莫怕,莫怕……”   作者有话要说:  文荒的小天使看过来喔,好友文   《王爷助她为虐(穿书)》作者绯心月   文案:苏倾颜穿书来,重生女总抢她金手指,于是苏倾颜开启打脸模式,准备虐的对方跪地叫爸爸!   别人这样敬畏地形容她:“其智若妖,算无遗策。”   病弱女主花式打脸,   打脸技能max!   身后还有一个助纣为虐的王爷老公,堪称人生赢家!   又名:萝莉复仇记,霸道王爷的小娇妻,老婆打人脸手疼了换我来,魔王见魔王,玛丽苏成长日记,我的王爷有点俏……   本文宗旨:打脸,苏苏苏,爽爽爽,穿越斗重生,女主最美最聪明,萝莉X青年设定~   排雷:我都写了苏爽文了,不喜的就别点啦,多伤感情啊!   ☆、第九十三章   “到底怎么回事?”   安抚好八皇子闵怀,命人领他去用膳、休息。闵应命乐湛将在殿内将朝阳殿的宫人都集齐,他要好好查一查,恭妃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才不信什么自戕的鬼话。   乐湛看到闵应颔首示意,直接朝着那俱都垂着首的众人望去。   “平日里是谁在伺候恭妃娘娘”   话音刚落,就有几位宫女面面相觑了片刻,往前踏了半步。   “回大人,王爷,奴婢青荷,平日里都是我们四个近身伺候恭妃娘娘。”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大些的绿衣宫女,上前颔着首回话道。   “那恭妃娘娘为何会自戕,你们当时难道未在旁边伺候?”   乐湛接着问道,他问的话,正是闵应想知道的。   “娘娘命我等都退下,我们……不得不听从主子的命令,只得退下,后来的事情,奴婢就不清楚了”   那宫女脸上被恐惧与慌乱占满,其余的几名宫女更是吓的直接将头又低了几分。   若是八皇子登基,那恭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地位自然水涨船高,那她们几个奴婢伺候不力所受到的惩罚自然是愈重,直接杖毙也是可能的。   “你们若是说实话,本王可能会考虑从轻发落,若是不然,直接杖毙吧”   闵应神色未变,口中吐出的话轻描淡写,但是字字句句落在那底下立着的宫人耳中,却如惊雷炸耳。   众人看不到闵应的表情,也无法猜测荣亲王是否只是在吓唬他们。   只得选择相信最坏的可能。   “奴……奴婢看到青荷,青荷在娘娘的燕窝中放了些什么”   刚刚站出来的四名宫女中,一名身着赭红色宫装的宫女,此时正怒指着刚刚说话的那名绿衣宫女。   “你胡说,红鸾,平日里我们两人虽然略有龃龉,但是如今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借这个机会来坑害我,是否太过恶毒了些?”   那名被指控的绿衣宫女,在听完那叫做红鸾的宫女指控之后,一脸怒容的回道。   “放肆,现在不是让你们寻衅私仇的时候,若是查出你们蒙骗王爷,一样杖毙”   乐湛厉声喝道,看到两人讪讪的闭上了嘴,乐湛才满意了。   “你说”   闵应突然指着四人中一名一直缩着肩,微微发抖的蓝衣女子道。   “奴……奴才紫兰”   “蠢,王爷何时问你姓名了,速将你所知道的道出来”   乐湛无奈的又冲着那紫兰提点了几分。   “是……奴才,奴才只知道青荷姐姐训斥过红鸾姐姐几次,别的……别的并不知晓”那紫兰看了看乐湛,又冲着闵应回道。   “你们俩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闵应手里抓了一把桌上的松子,一边问着话,拇指与食指一捏,一粒完整的松子仁就出现在手中。   殿内静得很,这一声声开松子的声音,一点一点击溃着殿内众人的内心。   “奴才确实与青荷起过嫌隙,但是……但是奴才今日傍晚确实是看见青荷从主子的内殿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   红鸾极力的想要让闵应与乐湛信她,说话时也利索了几分。   “将她们几个押下去,分别关押”   闵应站起身,将手中的松子仁放到乐湛的手中,“等会儿给八皇子送去”   看来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那害人之人既然已经计划好,必定也已经想好应对之法。好在闵应在宫中的暗桩还有几枚,想要知道这朝阳宫发生的事,也不难。毕竟时间太过仓促,闵应不信他们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不过就算如今还不知道具体是哪名宫女所为,但是经过刚刚那些事之后,闵应也能猜到大概会是谁的人。   怕不是越妃的人,就是二皇子的人。   罢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准备皇上的丧葬之事,还有筹备八皇子的登基事宜。   只得先交给乐湛慢慢审讯,这件事说不准会成为扳倒越妃与二皇子还有越家人的关键之一。   他就不信这个邪,没有什么事是完全没有破绽的,只是他们未寻到而已。   “命人将朝阳宫守好,务必保护好八皇子的安全。”   既然答应了皇上,闵应就会竭力去保护好八皇子,让他继位。   事到如今,闵应也想开了。八皇子如今年纪还小,性情还可以培养,与其让个不知道何时会让自己掉脑袋的人来坐这个皇位,还不如自己培养一位。自己养大的孩子,当着皇帝放心。   出了宫,闵应在马车上将面具摘下,疲惫的揉了揉眉梢。   他连着几日未曾合眼,眼睛酸涩难受。   “王爷,我们是直接回王府?”   乐湛坐在车辕上,等了良久也没听见闵应的回应。   “……王爷?”   他掀起车帘,看到闵应已经靠在车壁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将车帘放下,乐湛看了看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叹了口气。   “将马车赶慢点,稳当点”   车夫刚要应是,就看到乐湛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夜凉如水,马打着响鼻,不时喷出两股白气。   寂静的夜里,只余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轱辘轧过地面时的声音。   ……   “王妃,王爷回来了。”   小怜推开房门,看到温琦玉还坐在塌前,并未安歇,匆忙上前禀报道。   “回来了?”   温琦玉失神的双目中终于开始聚光,她站起身子往小怜身后寻了几遍。   “王爷歇在书房了”   小怜脸色有些难看的道。   “歇在书房?我去找他”   今日午时,闵慎突然回府,对待温琦玉的态度冷了许多。   问了随行的侍从,温琦玉才知道,原来宫中生了变故。   二皇子闵慎并没有像计划中那样,顺利的拿到皇位。   这其中搅局的人正是每每想起,都会让温琦玉失神良久的荣亲王,闵应。   他突然神兵天降,将他们计划良久的局面给打破,确实让人气恼。   闵慎当时已经起了杀心,但是却让温琦玉给劝住了。   她提出计划,先将恭妃害死,然后嫁祸给闵应,让八皇子与闵应生了龃龉,最后让他们两败俱伤,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这个匆忙之间想出的计划,温琦玉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但是为了能让二皇子闵慎留闵应一条命,她只得这么做。   她心里其实矛盾的很,既恨闵应对她弃之如敝履,害得她只得将所有的胜算押到了闵慎这里。   她又怕闵应死,怕世上永远也没有这样一个特别的人。   如今闵慎回了府但是并未回房,难道是事情没有成功?   温琦玉命人将厨房中一直在灶上温着的鸡汤端来,往闵慎的书房走去。   “王爷,王妃来了”   禀报的侍从小心的看着二皇子闵慎的脸色。   “进来”   闻声,温琦玉踏进了书房,看到正黑着脸端坐在椅子上的闵慎,先将手上的鸡汤放到一旁的圆桌上,然后示意那站在门口候着的小厮,“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伺候。”   那小厮看了眼两人,见闵慎并无异议之后,赶紧腿脚麻利的退了下去。   “王爷,你今日一整日都未用什么,先喝……”   温琦玉自顾自话,闵慎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计划又失败了”   闵慎终于开口,但是依然没有将目光施舍给温琦玉半分。   “恭妃死了,但是没有嫁祸成功。”   闵慎的话里带着丝丝的咬牙切齿,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本来绸缪了这么久,就等着今日起事一举拿下皇位,可是却好巧不巧,让那个瞎子给截了和。   “既然软的不行,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这禁军中上下都已经是他的人,宫中有他亲娘越妃帮忙内应,这京城基本上是在他手心里攥着的了。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皇位,他却坐不得,实在是难捱的紧。   “不可!”   一着急,温琦玉竟然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你为何一直阻拦本王?”   斜眼看向温琦玉,闵慎脸上的疑惑已经变成了怀疑。   “我当年应过你,要帮你得到这皇位,就不会食言”   温琦玉扬起脸,迎面顶住闵慎怀疑的目光。   “你没忘就好”   闵慎的目光阴冷,犹如那一直在阴暗潮湿角落里潜伏着的毒蛇,正在不停的吐着信子。   “闵应今日刚在众位大臣与宗室面前,言明了他是皇上托孤之人,若是明日就身首异处,到时候言论必定对王爷你不利。那我们这么多年来绸缪的这一切,今日您做的戏,都会白费力气。”   温琦玉脸上凝重非常,加上语气中的恳切,若是换做平时,闵慎可能会吃这一套,但是如今,经过今日的种种,怕是很难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遗憾的是,本王不想这样做,忍气吞声的事,本王做了二十几年,本王已经忍够了吞够了。”   左右这京中已经无人能够撼动他,何不畅快随心一次。   “来人,将王妃送回房”   闵慎转过身子,不再看温琦玉。   “王爷,你不可冲动……,闵慎,你不可冲动……”   道了声‘得罪’,温琦玉被两名婆子将身子架起,直接架出了书房。   听着声音越来越远,闵慎冷嗤一声,看着外面的满月。   今日的月亮这般圆,正适合杀人,下手时好辨清楚。   “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门外候着的侍从,闻声推门进来。   “唤六安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友文章   《王妃总想逃(重生)》作者 舒小糖   文案   傲娇腹黑宠妻王爷vs重生开挂小王妃   楚涵嫣重生了,再次被渣爹替嫁给了时日无多的宴王爷。   既然命该如此,那就在他剩下的生命里,做个好王妃,给他更多关怀,让他走得安心,自己带着女儿,持着遗孀的身份,也许活得更滋润。   哪知,这厮竟是装病的。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   赵佑离觉得,只要不闹幺蛾子,安分守己,谁当王妃都无所谓。   他家这个柔顺得跟只猫似的小王妃,经常煲汤,送补养品,贤惠得不得了。   可是这汤中一天虎鞭,一天鹿茸的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想生小崽崽?   ☆、第九十四章   “王爷,您醒了?”   刚到荣王府门口,乐湛正在苦恼该不该去叫醒闵应,忽闻车内传来窸窣声。   “到了?”   掀起车帘,外面的月光洒在地上,映的外面如同白昼一般。   “嗯”   从马车上下来,闵应耳廓微微动了两下。   “王爷,怎么了?”   佯装扶着闵应的乐湛发现他的步子突然放慢,刚开口就看到闵应举起一只手,示意不要出声。   耳畔穿来刺耳的破风声,闵应拉着乐湛身子一侧,避了过去。   “有刺客——”   乐湛的喊声震天,将守夜的门房给吓了一跳。   看到大门上还在隐隐颤动的羽箭,门房才回过神来。   “有刺客要行刺王爷——”   他朝着王府内一喊,片刻间,有几道黑影往门外掠来。   此时大门外,一直在暗中保护闵应的零六,已经开始与那暗处放冷箭的人缠斗起来。   你来我往之间,不分伯仲。   看来此次对方是真的舍下本钱,派高手出动了。   ‘嗖——嗖’又是两支冷箭迎面朝闵应冲来。   就在离闵应几步之遥时,被突然出现的石子给击到了地上。   “将他们拿下”   听声音,应该是零七他们几个出来了,闵应转过身,冷漠的吩咐道。   “是”   闻声出来的王府护卫,冲入黑暗中。   闻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闵应驻足良久,直到零六零七他们将那仅剩的几名刺客押解到他面前,才终于有了变化。   “乐王派你们来的?”   闵应没有去看那几人脸上宁死不屈的模样,说话时声音中满是不在意。   “……”   那几人狠狠的瞪着闵应,被零六等人在背过去的双臂狠狠的加了力,闷哼几声,眼神才少了些许的狠厉。   “左右这京中想要我闵应脑袋的,也就他了。好,他既然来硬的,那就来吧”   将那几人押回荣王府的地牢,他们将会由零六亲自审问。   “噗——”   “呃——”   身后传来痛苦的呻吟声,紧接着是几声倒地声。   “王爷,他们后槽牙里藏了毒!”   “那就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去,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言罢,闵应由着乐湛将他扶回了院子。   “王爷,让人进来伺候梳洗吧?”   看着闵应摘下面具后双目底下的乌青,乐湛有些担忧的道。   “好”   揪着眉心,闵应闭上双目养神。   “今晚遇袭之事,封住下面的口,,莫传到后院去”   闵应不想让周氏,闵飞鸾为他担忧。   “是”   “还有雨棠那里,也不要提”   “是”   乐湛无条件的服从闵应的命令,这已经是他的一种本能。   摊在圈椅上,良久,闵应都感觉自己将要睡着了,才听见一声极低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将东西放那儿,我自己来吧”   洗澡之类的事情,较为私密,闵应还是习惯自己来,王府中伺候久了的老人也都知道闵应的习惯。   若是识趣的,都不用闵应开口。   将东西放下,就会自觉的离开。   但是许久,还是没有听见人出去的声音,闵应不禁眉头微皱。   一般这个时辰伺候的,基本上都是院内的小厮。   冬芷与冬卉,她们是女子,为了避嫌,一般晚上闵应都不会让她们来伺候。   难道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   闵应将面具从一旁的卓上拾起,刚准备覆到面上,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向他颈间袭来。   仰头堪堪躲过,闵应才正视起眼前这个拿着短匕又向他袭来的‘小厮’,他面容普通,是那种放到人群中绝对认不出来的普通人长相。   但是他灵活的身手却无一不在告诉闵应,绝对不能被他的长相所迷惑。   将面具扔到一边,闵应双目中锐利尽显,以攻为守,顺利的压制住了那贼人的攻势。   “你……你的双目”   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贼人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你既然知道了,今日怕是出不了这个院子了。”   躲过扎过来的利刃,闵应顺势弯下身子,从靴筒中拔出一只稍长的匕首。   说是匕首,其实称之为短剑更为合适。   “这招调虎离山用的不错,但可惜就是用错了人。”   “啊——”   拔出匕首的瞬间,闵应对准那贼人的腿腕处就划了过去。   那把匕首是百里景逸送给闵应的,刀刃处是用寒铁打造,说是削铁如泥有些过了,但也确实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那人小腿上鲜血如注,一只手分神去捂住伤口的时候,另一只腿也被狠狠的划了一条口子。   闵应划的地方刁钻,专门找的筋骨处,经此一役,那人的一双腿怕是已经废了。   “你别杀我,我都说”   闵应举起匕首,已经对准了那人的心脏。   “是……是三皇子吩咐我们,让我们……”   还不待那人说完,闵应直接刺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溅了闵应一手。   事到如今,还不忘将所有的事都推诿到三皇子身上,二皇子这心思果然是够奸诈。   “王爷,怎么了?”   乐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微微带喘。   他也忙了许久,闵应体恤,说不用他伺候,让他安心去休息,幸亏他感觉有些不妥,又再回来看看,正赶上见打斗的末尾。   “王爷,这是……?”   乐湛推开门,看到的就是闵应双手满是鲜血的站在那儿,地上的血泊中还躺着一人,那人穿着王府小厮的衣裳。   但却是个生面孔。   乐湛心中大叫不妙,速速上前查看。   “我没事,这血是他的”   弯下身子,闵应将手上的血就着那人的身上擦了擦。   “是属下失职”   竟然让人混了进来,乐湛的脸色难看的紧。   “说起来怨不得你,只怪他们太过狡诈。”   今晚的那场刺杀只不过是掩人耳目所用,真正的目的,怕是为了让地上这人混进荣王府才是真。   毕竟他们若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刺杀,大可选个离荣王府远些的地方,那样他们的胜算可能会大些。   但是他们却矛盾的将动手地点选在了这里,这本身就是极为不合理的地方。   原来是布了这么一局棋,倒是挺像二皇子行事的风格。   阴诡狡诈。   “速派人去趟百里将军府,告诉百里将军,计划提前。”   本来想忙完手头上的丧事与新皇登基之事,再与那闵慎算账,没想到他这般急不可耐,这都等不了。   “是”   乐湛心中大骇,此次乐王对他家王爷如此紧追猛打,怕是真将他家王爷给惹怒了。   ……   “小姐,您去休息吧,已经夜深了”   尔竹上前帮穆雨棠披了件斗篷,她看到她家小姐的嘴唇都冻得有些泛紫了。   “嗯,知道了”   穆雨棠终于转身回房,尔竹也松了口气。   今日皇上驾崩之事,午时才从宫中传出。   俱小道消息传,说是三皇子本来已经是将皇位攥在手里了,谁知让乐王给搅了局。   就在众人以为乐王可以承继大统之时,荣亲王又出现,给截了和。   这皇位也落到了一个走路还不稳当的奶娃娃八皇子手上。   百姓不管当皇帝的是谁,只要不多征粮税,谁当都无所谓。听这些也就为了听个热闹罢了。   穆雨棠在医馆中也听说了不少消息,但是她最为关注的,当然是与闵应有关的消息。   在听说这最后赢家是荣亲王之时,她的心就一直悬在那里。   最后赢家?在她看来却不然,闵应如今必定是有些人的肉中钉,眼中刺。   相比于闵应的那摄政王之位,她更忧心他的安全。   今日荣王府又一点消息也没传来,让她本来就不安的心,揪的更紧。   “尔竹,明日我们去一趟荣王府吧”   侧过身子,穆雨棠张了几次口,最终下定决心道。   但是却迟迟没有得到尔竹的回应。   疑惑的转过头,看到软塌榻伏在地上的尔竹,穆雨棠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她退了两步,终于看到阴影处好像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   穆雨棠的声音并没有多少的慌乱,但是手却悄悄往身上摸索着。   这几年经历种种,她的心境早就不同以往。   “你不需要知道,跟我走。”   那人快步上前,就要向穆雨棠袭来,但是手还未触到穆雨棠的衣角,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色粉末给眯了双眼。   他只感觉双目刺痛难忍,像是被人拿着无数小针在慢慢的刺着,根本无法视物。   穆雨棠看着眼前痛苦的捂着双目,眼角已经慢慢沁出血的刺客,迅速的找了件重物,往那人头上砸去。   第一下的时候,那人还挣扎着想要反抗,但是后面几下,就渐渐出气多进气少了。   穆雨棠习医多年,一双手,能救人,也能杀人。   对于这人身上哪个地方最为脆弱,怕是没人比大夫更为了解。   刚刚她撒出的粉末当中添加了石灰粉,但是却比单纯的石灰粉对眼睛的伤害更大。   这还是上次闵应双目受伤,事后穆雨棠暗中研制出的。   她一直都会在身上备上些,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没想到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   “来人——”   这后院当中都是些健壮的婆子,穆雨棠叫的当然不是她们。   她叫的是一直在暗处的小凌等人。   但是她连唤了几声,却一直未有人出现。怪不得动静这般大,小凌都未出现,他们怕是也已经遭了不测。   如今的穆府,黑洞洞的,仿佛一个食人的妖怪。   穆雨棠猜测,府里的人应该都已经失去了意识。让如此多的人陷入昏迷,迷药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投放迷药,刚刚那人一定还有同伙。   想到这里,穆雨棠提起衣裙,返回房里,将手放到尔竹的鼻子底下。   还有气,只是昏过去了。   她看了看门外,一咬牙,向着尔竹的人中掐去。   顺便还捂着她的嘴,以防她受不住疼,会在醒的的时候会叫出声,将人招来。   这应对一个,她就已经倾尽了力气,再来几个,她们真的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该怎么办?   ☆、第九十五章   “唔——小姐,小姐?”   醒过来的尔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略显惊慌的一张脸。   “快走”   扶起尔竹,穆雨棠往门外走去。   院外还亮着几盏灯,但是守门的丫鬟婆子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上前探了探,呼吸平稳,果然是被人给下了迷药。   既然下了迷药,那这群人应该不会再伤害穆府中的其他人,他们的目标是她。   穆府的后门离穆雨棠的院子很近,但是穆雨棠却没有选择走后门。   她与尔竹专挑的小径,方向是大门处。   刚刚潜入她房中,想要害她的那人迟迟未回,他的同伙必定会起疑心。   若是发现她不见了,首先想到的就是那离她院子最近的后门。   而且从后门出去,离荣王府的距离会更远。   所以权衡之下,穆雨棠还是选择了走大门。   虽然距离远些,但她要赌一下,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只能这样。   穿过几个院子,她们主仆俩尽量将脚步放轻。   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她们已经听到男子的谈话声,所幸她们够小心,轻手轻脚并没有被发现。   “小姐,快了”   尔竹先前受过伤,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此时她手里拿着一根从她们院门门闸上卸下的木棍,警惕的帮穆雨棠注意着身后。   穆雨棠则是面朝前。   快了,已经可以看到大门的影子了,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也让她俩的藏匿更加困难。   “尔竹,快点”   穆雨棠已经可以听见后院传来男子的叫喊声,他们难道这么快就发现了?可是怎么还有打斗声?   加紧步子,就在穆雨棠与尔竹想要合力推开门闸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手上使力,但是越是关键时候,却越使不上劲。   两人艰难的将门闸推开,脚步声已经近在身后。   “把棍子给我”   从尔竹手中抢过木棒,穆雨棠扬手就往身后砸去。   “小姐,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雨棠迟疑的停下手。   “小凌?”   正好逆着月光,看不太真切,但是刚刚那说话的声音,和眼前人的身形,分明就是小凌。   “小凌,你还活着?太好了”   一旁的尔竹惊喜的道,单单靠她与她家小姐,对于逃出那群人的手掌,她还有些担忧,但是加上武功不俗的小凌,她就安心多了。   “小姐,我们的人在与那些人缠斗,小的先送你去荣王府暂避一下风头吧”   后院的人在人数上要比他们占优势,所以小凌原本就是想要去穆雨棠的院子接上她,将她送去荣王府的。   但是却没有寻见人,他又去了后门处,门闸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才想着来大门处碰碰运气。   若是大门处再寻不见,多半就是那群人已经得手了。   不过幸好,让他在大门处碰到了穆雨棠主仆俩。   看到穆雨棠点头,将棍子扔下。   小凌赶紧护送着两人出了府。   穆府到荣王府平日里坐马车倒觉察不出有多远,但是一下子只能靠两条腿时,就感觉怎么走也不到。   小凌带着两人走的小巷子,尽量的避开容易暴露的街道。   “你受伤了?”   穆雨棠感觉小凌的步子好像越来越沉重,已经快要跟不上她与尔竹。   回头一看,果然,小凌在捂住右臂,喘着粗气,腿脚移动也是慢了许多。   一路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无事,我们快点走,他们说不准会猜到我们要去荣王府。”   小凌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汗如同洗了脸一般。   “等一下”   穆雨棠上前几步,先检查了一下伤口。   “大小姐,不用了,我还能撑得住。”   言罢,小凌就想将受伤的手臂抽回,但是却被穆雨棠用眼神制止住。   “你想让我们都死,就只管硬撑”   看了眼尔竹,尔竹明了的从怀中取出一只手帕。   穆雨棠则是从身上取出一只小小的纸包,里面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将粉末撒到小凌的伤口处,那血竟真的慢慢止住了。   接过尔竹手中的帕子,手法娴熟的帮他包扎好。   “你继续流血,会自动暴露我们的痕迹。腿上有伤口吗?”   看到小凌摇了摇头,穆雨棠才利落的将纸包收起。   简单的处理完伤口,几人继续往荣王府去。   “老大,他们走的大门”   一名黑衣人看着领头之人。   “追,还等什么?”   “可是这大门处通向四街五巷,我们应该往哪儿追?”   刚刚回话的黑衣人有些胆怯的看着他们老大。   “往荣王府方向追,马厩的马车还在吗?”   “嗯”   “那她们走不远,快点追,不要闹太大。”   今晚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抓人,并没有想要赶尽杀绝,要不然就不仅仅只是迷药这么简单了。   因为他家主子吩咐了,如今非常时期,又在皇城根儿上,容不得他们放肆。   今晚他们出动的人不少,但是若如此,还拿不回人的话,想到等待他们的惩罚,那名发号施令的黑衣人眼中掠过一丝恐惧。   “快了……”   穆雨棠让尔竹搀住小凌,她在前面探路。   荣王府就在他们所站的那条大街的尽头上,快了。   但是身后追赶的黑衣人此时也到了。   他们骑马,速度上要快上不少。   “快点,大小姐,我已经听见马蹄声了”   小凌加紧步子,他的腿上也受了伤,但是没有流血,只是行动上有些受限。   快一点,快一点。   这是三人此时心中共同的呐喊。   “将他们拿下”   那几名黑衣人策马上前,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小姐,你先走,不要管我了。”   小凌想要为穆雨棠主仆俩再争取一下时间。   “不要废话”   穆雨棠并没有丝毫的犹疑,看了眼身后的小凌,上前与尔竹一起搀起他。   三人的步子已经有些虚浮。   但是荣王府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你扶着他,我上前敲门喊人。”   穆雨棠快速的嘱咐道。   但是此时那群黑衣人已经合围了过来。   “拿下”   穆雨棠听到身后冷酷毫无感情的声音,但是距离那王府的门还有段距离。   怎么办?   她只能竭尽全力的往前跑。   “什么人?!”   忽然出现一队人马,手里拿着兵器,迎着月光,看上去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那领头之人同样骑着马。   “将他们抓起来”   “是”   那群人领命上前,朝着那群黑衣人攻了过去。   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在荣王府外面游荡,还穿着一身黑衣,面上也是遮着黑巾,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们是好人。   那名骑马的人打马上前,看到地上还有三人狼狈不堪的站在那儿,有些好奇。   “你们是何人,为何大半夜在荣王府府外鬼鬼祟祟?”   “我是荣亲王的护卫”   穆雨棠毕竟是女子,小凌不可能让她去应对对面还不能分清敌友的男人。   艰难的报出身份,小凌只希望眼前的人能看在闵应的份上,帮他们一把。   “荣亲王的护卫?”   那人下马仔细上前打量了小凌一通。   “去敲门”   打量了片刻,那男人眼中的犹疑还是未曾消散,他转身吩咐手下道。   是不是,直接问问荣亲王就能立即明了,索性他还有事要与荣亲王禀报。而且今晚见到他们的人,都得暂时管控起来,省的走漏了风声。   门房处乐湛已经吩咐好,若是有人来敲门,尽管放人进去。   顺利的进入荣王府,穆雨棠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穆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那门房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这深更半夜的,穆大小姐怎么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还与陌生男子一起来到荣王府。   “穆大小姐?”   刚刚在门口处将他们救下的士兵头目,听到那门房的称呼,侧首看向穆雨棠,眼神中除了几分打量,更多的是尊敬。   尊敬?   难道此人是阿应的人?   收回猜测,穆雨棠熟门熟路的往里面走去。   他们三人,有两人受了伤,必须得赶紧得到医治。   “穆大小姐?!”   乐湛听到门房派人通禀,说是人到了,他来迎接,没想到迎头就看到了满身狼狈的穆雨棠三人。   “穆府来了刺客,我们刚刚脱险。”   穆雨棠看到乐湛,眼神终于变的不那么疏离。   “快,将他们扶到客房去,你去请杨大夫。”   乐湛看到小凌那无力垂着的手臂,和那明显移动不便的腿脚,朝着几名小厮吩咐道。   “小姐,我带您去见王爷”   乐湛直接将几次欲开口的男子给忽略的干干净净。   那人无奈,只得跟在他们身后,往闵应的院子去。   闵应的院子,如今还灯火通明。   乐湛直接领着几人来到闵应的书房。   “王爷,……人来了”   乐湛看了一眼狼狈的穆雨棠,硬着头皮吩咐道。   “带进来”   闵应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雨棠?”   看到率先进来的穆雨棠,闵应当场愣在了那里。   “你怎么了?”   三步并作两步,闵应上前扶住穆雨棠的肩。   “咳咳……”   “咳什么咳,出去”   佯装咳嗦的乐湛无奈的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男子,示意先出去。   那男子双目中露出了然,朝着乐湛做了个‘我了解’的表情,识时务的跟着乐湛退了出去。   “小姐,奴婢也出去候着?”   “……嗯”   穆雨棠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   等到众人出去,闵应亲手扶着穆雨棠坐下。   眼中的急色似要迸裂出来。   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若是真是二皇子那群人动的手,他们这是在急着为自己向阎王下帖。   自己找死。   撩拨他也就算了,竟然还将手伸到了穆府。   实在可恶。   ☆、第九十六章   “你先去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闵应用热水投洗了下布巾,轻轻的擦拭着穆雨棠脸上的汗珠。刚刚扶她肩的时候,闵应都能感觉到有些潮湿。   天气转凉了,出这么多的汗,若是不赶紧擦干,怕是会着了风寒。   “嗯”   已经将事情的原委都与闵应说了一遍,穆雨棠如今也是困乏的紧,虽然还挂心着穆府的人,但是闵应既然承诺了,那必定就无事了。   穆雨棠对于闵应有着绝对的信任。   “你要小心”   穆雨棠看着闵应,不只是今晚之事,她嘱咐的是以后之事。   闵应既然答应皇上辅佐八皇子,必定会挡住一些人的路。   照如今看来,那些人应该是已经有所行动了。   “我知道”   闵应明白穆雨棠的意思,他用手揉了揉穆雨棠的额发,这次是他连累了这丫头。   ……   “王爷,零一还等着回话”   将穆雨棠送到客房,让冬芷、冬卉亲自伺候,闵应才放心的返回了书房。   “让他进来吧”   零一就是罗田,几年前,闵应就将他遣到了边关从军。   凭着他自己的好身手,和闵应交给他的那本《三十六计》,他如今已经是百里景逸的副将。   今夜他就是奉百里景逸的吩咐,前来向闵应禀报要事。   没想到正好在荣王府的门外碰到了穆雨棠的这档子事,还好他及时出手。   穆雨棠可是他家主子捧在心尖子上的人儿。   虽然一直在百里景逸身边当差,但是他主子是谁,罗田还是很明确的。   “主子”   罗田先行完礼,偷瞄了一眼,看到闵应的脸色不是很好,不禁暗暗替那群黑衣人的幕后之人默哀了一下。   “百里景逸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废话不敢多说,罗田绷着身子,利落的回道。   “好,今晚就行动”   “哦,啊?”   罗田反应过来之后,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有困难?”   闵应脸上的表情让罗田心里有些打颤。   “没有”   “嗯”   既然他们将他闵应当做软柿子来捏,那他就让他们尝尝这软柿子怎么将他们的手给蚀断。   “还愣着?”   闵应的声音里带着冰碴。   “是”   罗田行完礼,赶紧退了出去。   “王爷今日火气不小啊”   罗田出了书房门,跟乐湛小声的嘀咕着。   “火气能小才怪了,从宫里回来遇刺一次,在王府中遇刺一次,如今穆大小姐又遇刺一次,这一晚上三次,搁谁身上谁也火大”   乐湛无奈的咧了咧嘴。   ……   “王爷,我们派出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六安脸色有些不好的向乐王闵慎禀报道。   “都没回来?”   “是”   三批人都未回来?让本来信心满满的闵慎突然扶住了手旁的桌案角。   “先莫要轻举妄动了”一击未中,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是想到那几万禁军,他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这皇位必定是他的,到时候管他什么亲王摄政王,都是他的刀下魂。   “小姐,王爷真的派人去刺杀荣亲王了”   小怜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向一直坐卧不安的温琦玉禀报道。   “什么?”   温琦玉感觉心突然空落落的,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慌乱。   “好像没有成功。”   温琦玉的人不敢偷听太久,那个六安不是个善茬。   “没有成功就好”   温琦玉刚刚揪起的心又被放下。   “小姐,如今那荣亲王是我们的对手,您如此这般,怕是会让王爷与您生了嫌隙。”   小怜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家小姐脸上的纠结,心中的复杂,她都能感受的道。   “嫌隙?哼,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本来就有鸿沟相隔,何谈什么嫌隙。”   温琦玉的话中满是不屑。   “可是,可是……”可是如今小姐已经跟二皇子成亲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跟他一条心呐。   小怜还是不懂她家小姐的想法。   “没有可是,你继续派人盯着,若是,若是他还想对闵应动手,关键时刻,将闵应的命,留下。”   温琦玉的脸上满是苦笑,她重生一次,不就是为自己而活,为何还要牵肠挂肚别人。   可是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上一世不甘穆雨棠的人生,这一世,她还是不甘。   她明明已经尽量按着前世穆雨棠走过的路在走了,可是到如今,她还是得仰望穆雨棠现在所拥有的。   ……   已经后半夜了,温琦玉才勉强躺下。   “什么声音?”   刚眯了一会儿,温琦玉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   “小姐,声音好像是前院传来的”   小怜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裳,一边回道。   她住在一旁的耳房里,以便能随时伺候温琦玉。   “伺候我穿衣”   温琦玉总感觉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是”   小怜将将烛火又点亮了几盏,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   但是在她刚伺候温琦玉将衣裳穿完,门就被‘砰’的推开。   “你们是何人,这是乐王妃的寝室,岂是容你们乱闯的?”   “乐王妃?”   进来的两名贸然闯入的男子,面面相觑了片刻。   “抓起来”   任温琦玉主仆两人怎么危言恐吓,两人还是被带了出去。   此时的乐王府,基本上都被控制住了。   乐王不服的挣扎着。   看到对面对他们横眉冷对的人,他挣扎了几下,脸上彻底陷入了死灰。   这群人怎么如此轻而易举的闯入他乐王府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们是哪里的贼人,是受的谁的指派?竟然敢夜闯乐王府!”   乐王疾言厉色的道。   “乐王说笑了,在京中,谁还敢贸然闯进一位王爷的府邸,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一个冷冽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太熟练的戏谑,从乐王的头顶处传来。   膝盖上的刺痛刺激着乐王,让他的表情也变的有些扭曲。   “百里景逸?”   他抬起头,看到的竟然是百里景逸这张冰山脸,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闵应的话,他怕是说破了天去,也没什么用。   但是百里景逸这个木头桩子,倒是好说话。   “百里将军,不知道本王有何处得罪,竟让你深夜来此。”   “现在怀疑皇上之死与乐王有关,如今证据也确凿,所以来捉拿王爷归案”   百里景逸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你勿要妄言,本王怎么会与父皇之死有干系?”   乐王当然不会承认,那给皇上炼丹的仙师,每日都会受他的指派,往皇上的金丹中添加过多剂量的丹砂。   所以这就是虽然与前面几位先祖一般服用金丹,皇上的身子却破败的更快的一个重要原因。   皇上,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害死的。   这件事,还是皇上病入膏肓之时,闵应才查出的。   但是当时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皇上的身子,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他不管皇上信与不信,都将这消息送进了宫,该怎么选择,还是让他这个当事人定夺的好。   皇上应该也没想到,让他栽倒的,竟然是他一直没放在眼中的病秧子,乐王。   从小,乐王就不受宠爱,以至于宫女太监也能去踩上一脚。   但是他却只能忍着,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事后温琦玉告诉他,他才与越妃相认。   所以,对于温琦玉,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由着她,事成之后,这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算是一条重要的交换条件。   对于皇上,乐王并没有几分感情。   或者说,本来还尚存的几分孺慕之情,在幼时也被皇上的冷漠给磋磨没了。   可能也是生存环境的原因,如今的他,连越妃也不会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只信自己。   所以这金丹之事,真是除了那名‘仙师’,谁都不知晓。   但是那名仙师,在皇上驾崩之后不久,他已经派人秘密将其处决掉了。百里景逸怎么会知晓这一切?   “将乐王带走”   百里景逸不欲与他多话。   “放肆,本王岂是你们说带走就带走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乐王也不欲再与他们在这里纠缠了。   他忽的挣脱身后之人的控制,抓起颈间的金哨,响亮的吹了一声。   这金哨应该是经过特殊加工过的,声音极为响亮,且传的很远。   在距离乐王府还有段距离的闵应等人都听到了这哨声,可见这哨声的穿透力有多强了。   “王爷,我们……”   “再等等”   闵应看着乐王府的朱漆大门,时机还未成熟。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队整齐的兵士,往乐王府行来。   门房上的人都被百里景逸的人放到了,所以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冲进了乐王府。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好了,收网”   闵应直起身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往乐王府走去。   刚刚到乐王府增援的,正是京城禁军。   但是与乐王想像中的不太一样,这并不是全部。   禁军中是有人向二皇子投诚了不假,但是还有一部分人,一直都只是在演戏而已。   那些人都是当年百里景逸从边关战场上带回来的兵士。   当年被皇帝打乱编制之后,重新编入了禁军大营。   他们的将军,也就是百里景逸,在明面上也被指派了其他的差事。   看似仿佛与禁军中的那些人已经毫无干系。   但其实不然,那些人暗中还是听从百里景逸的调遣,这是皇上的亲口御令。   所以百里景逸,是先皇交给闵应的一张重要的底牌。   对于金丹之事,闵应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因为那个炼丹的术士已经被乐王秘密处决,那些有问题的金丹也已经尽毁,剩下的都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差错的。   所以想要从这件事上拿捏住乐王,还是很困难的。   只能另辟蹊径。   因为皇上圣旨的关系,闵应身为摄政王,可以暂管玉玺与虎符,待到八皇子成年,再交还。   所以调动禁军的那枚虎符,在白天的时候,已经在百官与宗室的见证下,交到了闵应的手中。   若是没了虎符,这乐王还能将这禁军调遣的如同自家的府兵一般,那就耐人寻味的很了。   这样的现行,不是最好的痛脚吗?   ☆、第九十七章   “将他们都抓起来”   乐王看到进来的禁军,脸上笑着,望向百里景逸的目光中满是轻蔑。榆木旮沓就是榆木旮沓。   “是”   那禁军领头之人正是当年与闵应一起去广陵赈灾的禁军副统领,何涛。   时至今日,他已经升任禁军统领,统辖整个京城禁军。   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   “何将军,你要思量清楚”   百里景逸与握着刀,但刀还未出鞘的何涛对视着,何涛看到百里景逸的目光中并没有慌乱,甚至好不夸张的说,连一丝波澜都没起。   “别跟他废话了,都给本王拿下。”   金丹之事绝对不能外泄,若是外泄,他本就在皇位之争上处于弱势。   不可,绝对不可。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闵慎投向百里景逸的目光中已经带了明目张胆的杀意。   左右何涛带来的禁军,人也够多,想要将百里景逸的人全部拿下也不成问题。   “上——”   何涛收回愣神,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一些。   他既是选择了乐王,就已经没了回头之路。   富贵险中求。   百里景逸倒也没有多做挣扎,只是看向何涛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的惋惜之色。   何涛除了心性不佳,确实是个人才。   “识时务”   乐王看到百里景逸直接放弃挣扎的模样,接过一旁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   “王爷,这些人既然见了何统领,是万万留不得了”   说话的是六安。   他原本就是二皇子的人。   一直被派在三皇子身边,但是自从荣王遇刺身亡之后,三皇子对他的信任就越来越少。   好在越妃知道他的身份,一直在帮他与三皇子周旋着。   刚刚就是他见事不好,去请的何涛。   “嗯”   二皇子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还有人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是不凑巧的是,他话音刚落,乐王府就又冲进了几人。   领头的正是闵应。   “呦,乐王府这么热闹,圣上刚驾鹤西去,您这府中这么热闹,合适吗?”   闵应的话中带着几分的痛心疾首,仿佛乐王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枉顾了先皇的厚爱一般。   “本王还想问,荣亲王为何会出现在此”   乐王不是个傻的,并没有往闵应挖好的坑里跳。   “为何会出现在此,相信乐王应该明白的很。”   闵应还在打着哈哈,装作不经意的一转脸,突然看到已经木在那里的何涛等人,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奇的模样。   “何统领为何会在此?没有御令就私自调遣禁军,可是死罪”   隐晦的瞥了一眼何涛身后站着的禁军,看到他们眼中的迷茫之色逾重,闵应心中也有了取舍。   “既然何统领不开口吗,本王就直接问你们。说,你们为何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此,是受了谁的指派命令?若是有半句虚言,军法伺候。”   说到最后,闵应的话中已经带了隐隐的凉意。   “……是”   其中一人扛不住闵应凌厉的目光所带来的压力,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同伴给拽了一下。   “呵,你们要清楚,机会稍纵即逝。这越早开口的人,受到的惩罚越轻,相反,若是在我家王爷不想听的时候你才说,不好意思,没机会了”   乐湛学着闵应说话的语气,与做派,冷嗤道。   “是何统领……”   刚刚那准备开口的人,终于甩开同伴的手,着急的看向闵应道。   “何统领,可听见了?”   “……”   何涛并没有回话,而是隐晦的瞄了一眼一旁脸色已经涨成猪肝色的乐王,闵慎。   “若是小的没有记错,今日我家王爷好像并无什么事情吩咐禁军,要半夜来乐王府中办。”   ‘噗嗤’   众人将目光转向一只手圈起,堵在嘴边的百里景逸。良久才将目光收回。   “不要废话了,将他们一并拿下!”   六安已经给乐王使了不止一次的眼色,示意将闵应一起拿下。终于,乐王点了点头,口中的话虽有些底气不足,但是却也透着一股子图穷匕见的意味。   对于乐王还在坚持那所谓的名声,六安早就暗中表示过多次难以理解。   这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既然想要成功,还畏首畏尾的顾忌那么多人的看法做什么?   “哦?乐王要将本王拿下?”闵应抱起双臂,搓了搓有些冷的手掌。“那就来吧”   “都进来”   乐湛的这一嗓门儿 ,震得一旁的闵应有些耳朵痒痒,拿起手搓了下耳朵。   在王府内众人的注视下,大门处又涌进了一批人。   那群人跟王府中的禁军穿着一样。   甚至他们其中还相互认识。   但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进来的这些人,是王府内禁军数量的两倍还多。   乐王已经完全失去了刚刚不久前的从容。   “怎么……怎么会?”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禁军明明已经完全属于他的囊中之物了,怎么闵应还能调遣的动那么多的禁军。   “乐王勾结禁军统领何涛,意图不轨,本王以摄政王的身份命令尔等,速速将其拿下”   “是”   挣扎也是徒劳,乐王府外面确实有不少禁军不假,但是他们此时都听从闵应的调遣。   百里景逸的这些旧部,都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之人。   与京城中荣养的膘肥体胖的禁军完全是不一样的气质。   “闵应,你不能这样做,本王是皇子,你不能这样做”   乐王已经有些穷途末路,挣扎的苍白无力。   “住手”   一道女声,在这个并不平静的时刻,显得有些刺耳。   “荣亲王,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对我家王爷如此无礼?”   温琦玉由着小怜搀着,身上穿着倒是整齐的很,头上的发饰带的也齐全。   丝毫不像刚刚被吵醒,出来的模样。   “乐王妃您可以问乐王,他……”   “本王妃与你家主子说话,哪里有你个下贱的奴才说话的份儿?”   温琦玉一双杏目怒瞪了乐湛一眼,将乐湛的话直接噎回了肚里。   “本王没想与你说话,你与乐湛说就可”   闵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温琦玉,口中的话让她握着帕子的手紧紧攥起,还微微打着颤。   深吸一口气,温琦玉回头看了看已经被押住的乐王闵慎,又将目光投向了闵应。   目光隐忍中带着几分的痴迷。   “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   还不待她将话说完,闵应终于将目光转向温琦玉。但是并未开口。   “乐王妃,你的面子?你与我家王爷的交情很深厚吗?请问你哪里来的自信呢?”   乐湛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撩拨着道。   “你……”   这次换温琦玉被噎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乐湛说的对”   短短五个字,让场内的气氛直接降至冰点。   ‘噗嗤’   又是熟悉的笑声,闵应无奈的看了一眼眼角的笑还未藏好的百里景逸。   “既然乐王妃与乐王鹣鲽情深,那就一块儿带走吧”   闵应这话一落,就已经彻底的绝了乐王府中众人的念头。   ……   天刚亮,闵应就在那马车上小眯了一会儿,如今已经是困乏的不行。   就直接让乐湛将马车赶到了荣王府。   乐王等人已经被收押,现在什么都阻挡不了闵应要好好睡一觉的心。   ☆、第九十八章   “你家王爷醒了没有?”   紧闭的眼睛滑动了一下眼珠,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眼皮才缓缓的睁开。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目,闵应将刚睁开的双目又条件反射的闭上。   “还没有呢,天快明的时候才躺下,王爷已经连着几日未曾合眼了。”   外面的说话声放的极低,但是闵应还是听出了穆雨棠的声音。   “那这粥记得提醒你家王爷喝,记得喝的时候再热一下,里面有百合和赤豆,我看他最近嘴角有些泛红,应该是上火……”   闵应将双臂交叉,枕在颈下,眼睛虽然微眯着,但是嘴角不知觉的扬起。   但是刚一扬起嘴角,就有些干裂感,继而是撕裂的疼。   闵应捂着嘴角,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咳咳……”   调整了下脸上的神色,闵应故意干咳了两声。   门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王爷您醒了?穆大小姐给您送来的粥,你要用一些吗?”   乐湛推开房门,看到闵应已经开始更衣,赶紧放下手里的托盘,想要上前帮忙。   “我自己来,笨手笨脚”   避开了乐湛的好意,闵应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   “雨棠呢,怎么就你小子进来了?”   闵应收拾好,一旁的铜盆里已经蓄好了水。   将布巾放进水里投洗了几下,拧干,闵应就将其糊到了脸上。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啊?”   闵应刚一拿开布巾,迎面就看到穆雨棠满是嗔怪的脸,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没有发觉。   “我的面目很可憎吗?”   穆雨棠摸着自己的脸,眉头微蹙。   “呃,没有”   赶紧将手中的布巾放回,闵应陪着笑道。   “这是什么粥,闻着挺香啊”   麻利的转移话题,闵应脸上堆起笑。   “哼,这是赤豆百合粥,快趁热吃吧”   “甜的?”   闵应尝了口,惊喜的抬起头。   “你口味偏甜,我特意放了蜂蜜”   穆雨棠无奈的道,一个大男人嗜甜,实在是不常见。   笑着看了一眼穆雨棠,闵应埋头将这一碗粥迅速的解决掉。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强。”   一旁的乐湛看到自家王爷被穆大小姐收付的服服帖帖,很不厚道的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   “应王兄,你答应我了,明日要来教我骑射。”   本来就是婴儿肥的小脸,又故作出大人严肃的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想笑。   闵应在八皇子小短腿小胳膊反抗无效之下,成功的捏到了他肥嫩的小脸。   “好,那你要听话,将一碗饭都吃上。”   对于小孩子不喜欢吃饭这个问题,闵应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利诱,威逼是没用的,这猴孩子对他根本没在怕的。   用力的点了点头,“唔,嗯嗯,不过应王兄,你都看不见,怎么能捉住我的?”   欣慰的又摸了把小肥脸,闵应神秘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先帝的丧事忙了一月有余,这一个月的时间,闵应既要安慰新帝,忙着治丧的事宜,还要协理朝中大事。   不能因为皇上驾崩,就让朝事耽搁。   一个多月的连轴转,让闵应的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   周氏等亲近之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她们帮不了什么忙。   穆雨棠除了担心,每日还会命人将她亲自熬煮的补汤或者粥品给闵应送来,隔上几日给闵应把一次脉。   为了帮闵应调理身子,穆雨棠如今煮粥煲汤的手艺也越来越好。   “王爷,今日的粥”   乐湛将还冒着热气的粥碗放到一旁的圆桌上,看到闵应忙的连头也来不及抬的模样,这到了嘴边的消息就怎么也出不了口。   “有话就说”   闵应翻看着手中的奏折,今日批改完之后还得与朝中那群老家伙商量新帝登基的事宜。   他们也惯会挑时候,真把他闵应当驴使唤了。   “……王爷,刚得到的消息,乐王……失踪了”   “你再说一遍”   闵应放下手中的朱笔,终于抬起了头。   “小的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那在牢中看守的人说,他们昨晚不知道为何就昏了过去,今晨一觉醒来的时候,乐王的那间牢房已经没了人影。”   乐湛硬着头皮禀报,没敢看闵应那可以杀人的目光。   “立即去查,命人到京城中,和京城附近的城镇,都仔细搜查一遍。”突然,闵应一顿,“派人去宫中越妃处查探一下”   如果那些人要救的话,应该会将越妃一起带走。   “王爷,这正是小的要跟您禀报的第二件事”看着闵应难看的脸色,乐湛艰难的说出口道,“越妃也不见了,与乐王失踪的时间一样,都是昨晚。”   ‘砰——’   乐湛的身子随着那桌案的响动,也跟着震了一下。   “收拾一下,我要进宫”   闵应放下手中的折子,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得召集众臣一块商议对策。   ……   “荣亲王的意思是乐王殿下在牢中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人又不会什么穿墙术,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崇明殿中,除了闵应,还有众位大臣,正在皱着眉头,听乐湛描述事情的经过。   当然,其中不乏一些暗中嘀咕怀疑的。   “王爷,别是又是像袁氏那般,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吧。”袁氏一族被逼迫造反的事,在先帝在位时,有些人就早已心知肚明。   开口的,正是朝中正一品的枢密使,常全。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副美髯。   “常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为了逼迫越家造反,特地使的计策?”   说话的另一人,则是刚刚升任正六品承直郎的薛启铭。   “正是如此”   常全抚着胡须,一派正直的脸上带着几分笃定。   “有过前车之鉴,常大人的怀疑也不无道理”薛启铭点了点头,“但是也不能否决是不是越家故意混淆我等的视听,让我们误以为他们并没有派人来救越妃与乐王,这样不是正好可以洗清他们自己的嫌疑?”   薛启铭的话,点醒了在场众位大臣,谁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闵应看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但是却都没讨论到点上,脸上不免带了几分急色。   “究其经过,不如想想应对之策。西靖可是还镇守着八万守军。”   闵应的话让大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西靖往西就不再是大梁的地界,所以此处也是大梁的重要边境之一。   西靖的越家,自十五年前,就一直负责镇守大梁西部边境。   如今西靖的边民怕是已经到了只知越家军,不识天子令的地步了。   “西靖与其他几处边境相比,离着京城最近,若是越家起了反叛之心,怕是会……”   说话的是还是常全,常大人。   他虽然为人处世一根筋,但是在政务上却尤为出色。   是大梁为数不多的肱股之臣中的佼佼者,这一个多月以来,也帮了闵应不少忙。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调遣边军入京,好拱卫京都。”   “常大人,那将边军调遣入京,边境要何人来镇守?”   说话的吕奢扬,乃是从二品金吾卫,他虽然说官职品级不如常全,但是却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常全那一派迂腐,不懂变通的做派。   “这……”   常大人一时语塞,将目光为难的转向闵应。   “既是如此,那……”   “亲王殿下,不好了”   李公公喘着粗气,手里的拂子拿反了都没发觉。   “怎么了?”   闵应看到李福顺脸上已经发白的模样,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不然,李福顺这在宫中浮沉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八皇子不见了”   李福顺还知道轻重,这般大事,还没再众位大臣面前直言,而是附耳在闵应跟前,尽量压低声音说的。   “什么?”   闵应微微眯起双目。   希望不要与今日这件事挂钩就好。   “立即派人搜,宫里寻不见,就去宫外搜”   八皇子绝对不能出事,虽然他还只是个稚儿,但也是整个大梁百姓的精神支柱。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会动摇民心。   “诸位先退下吧,本王还有其他要事”   先将那些大臣打发走比较重要,人多嘴杂,到时候你一句我一句,局面只会更加混乱。   “走,先去朝阳宫”   闵应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乐湛。   李福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也跟了上去。   “什么时候发现八皇子不见的?”   闵应的步子迈的大,乐湛跟着不费力,但是李福顺跟起来就吃力的紧了。   他送出一口气,回道。   “就在半个时辰前,伺候的宫人进去发现床榻上躺着一名小太监,根本不是八皇子。”   “掉包?”   紧紧皱起眉头,这怕是早有预谋。   “乐湛,我去朝阳宫,你去景然宫,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因为顾忌八皇子年幼,并没有搬寝宫,寝宫依旧设在朝阳宫。   “是”   闵应的步子又快了几分,他眼前浮现的全是八皇子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他答应过皇上,会保八皇子直到继承皇位,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希望他只是一时贪玩。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   禁军全体出动,不光宫中已被搜遍,就是整个京城的内城,也基本上被搜了一遍。   可是还是没有八皇子的影子。   “张天,你看,那湖上漂的是什么?”   一名禁军侍卫刚要从御花园的假山上下来,无意间一瞟,正好看到御湖的湖面上飘着一团东西。   这御花园已经搜到第三遍了,前几次也没注意到这湖面上有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我没看到啊”   那名叫张天的禁军跳了跳脚尖,还是没有看到假山上那名禁军所说的东西。   “哎?不对,你快点去找艘船”   那站在假山上不停往御湖方向张望的禁军,脸色有些难看。   “王爷,人找到了”   闵应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看到乐湛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   “在哪儿?”   扶着桌子站起,闵应没有再动。   “在哪儿?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将八皇子抬上来”,乐湛闭上双目,朝着身后一摆手。   看到已经被泡的有些发白肿胀,面目已经分辨不出的八皇子,闵应面具下的双目泛红。   怎么……怎么会?这小子昨日还跟他说要跟他学习骑射。   等等,这不是他!?   “你们都下去”   只将乐湛留在了殿内,闵应将面具摘下。   “王爷,怎么了?”   乐湛还以为闵应是伤心过度。   “你说那伺候的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八皇子不见的?”   上前仔细的检查着尸体上的衣着,是八皇子的衣裳不错。   “卯时末不见的。”   乐湛看到闵应一下子放松的模样,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这不是八皇子”   八皇子与闵应约好,今日早晨要练习骑射,所以他一定不会穿这身衣裳。   况且昨夜临出宫之前,闵应也嘱咐过他,骑射最好穿些箭袖胡服之类的轻便衣裳。   而这具尸体上传的确实宽袖大袍的正装衣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死亡时间绝对已经超过一夜,看他那泡的肿胀的身子,就知道。   五官都已经被泡的变形,怎么可能是短短几个时辰就会造成的。闵应昨夜子时才出的宫,他是去朝阳宫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八皇子才出的宫,所以时间上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漏洞。   “继续加派人手搜查,但是对外,就说八皇子已经溺毙了”   既然那些人想让他这样以为,他就顺势而为,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九十九章   城门旁,看着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的百姓,路旁的越氏低首拢了拢头上的布巾。   脸上的皮肤有些暗黄粗糙,嘴唇干裂泛白,身上的衣裳也是粗麻粗布,还打着几个硕大的补丁。装扮成这样,还真是一点宫中那位仪态万方的越妃娘娘影子都寻不见。   “娘娘,快点走吧,再晚这城门就要戒严了”   一名同样做着穷苦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松了松背上的麻袋口,有些急切的看着越氏道。   “嗯”   不能多做耽搁了。   虽然舍不下宫中的一切,但是为了活命,和大局,越氏还是三步两回头的跟着那汉子出了城门。   他们刚出城门不久,禁军的大队人马就赶到了,领头之人命守城的守军将城门彻底关闭,只许进不许出。   “快走”   低着头,两人随着城外侥幸出来的人群,往西边行去。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可能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   “娘娘,这小子一直没出声,别是给憋死了吧”   那汉子拽了拽身上的麻袋,晃了晃,还是没有动静。   “找个隐蔽的地方打开看看”这小子还不能死。   越氏当初叫停正要下杀手之人,就是想到了一点。   若是真到了兵戎相见的的时候,这个小子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这里就行”   他们本就出城门出的早,出城的人不多。越往西行人就更少,也越加荒凉。   找了片灌木林,在灌木林外围,那汉子将麻袋放下,先将上面的一层红薯拔开,看到八皇子闵怀那张满是脏污的小脸,摸了摸鼻尖,还有气,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这要是一路背个尸体,得多晦气。   这小子当初在宫中就应该解决了,但是越氏却临到关头又不让杀了。   只得派人让司礼监的内应在宫外找了具尸体蒙混过关,也是为了拖延一下时间。毕竟宫妃消失,和储君消失,其造成的影响程度肯定不能同日而语。   若非如此,他们早就出了城门了。   “接应的人怎么还没到?”   越氏看了一眼闵怀无碍,也就放心的站起身子。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们不敢乘马车,只能徒步。   如今已经摆脱了那些人的视线,这接应的马车怎么还不到。   她身娇肉贵惯了,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一双腿脚早就疼的不行。   “应该是先送二皇子回去了”若是不磨蹭那一会儿,他们也能赶上二皇子的那一批接应,哪用走这么一段冤枉路。   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是那汉子表面上还是表现的恭敬非常。   再怎么心中不满,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毕竟她是主子。   “嗯,慎儿平安出城,我也就放心了”听到人可能是去保护闵慎了,越妃脸上的不耐烦也少了些。   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麻袋中的闵怀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紧接着另一只也睁开。   透过粗劣的麻布空隙,他模糊看到了外面的环境。   这不是宫里,也不是应王兄的荣王府,这是哪里?   难道,这是在宫外?   兴奋的搓了搓手,闵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长这么大,他还没出过宫呢。   可是,若是想去见识一下宫外是什么模样,在这麻袋里肯定是不行的。   转了转眼珠,闵怀咧嘴一笑。   “我饿了”   刚刚他在麻袋中听的明白,越娘娘和背着他的这个男人都不想让他死,那他如果太饿的话他们肯定会给他饭吃的,不会放任他饿死的。   “等会儿”   看了一眼那麻袋,那汉子不耐烦的吼道。   这荒郊野外的,他上哪里给他寻摸吃的去。   计划着有接应之人,而且为了城门处的盘查少些麻烦。他们行李收拾的也简单,根本没带什么果腹的东西。   “娘娘,您也饿了吧”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出宫之时因为高度紧张,他们也没吃什么东西。如今他也是饥肠辘辘的很。   看到越氏点了点头,那汉子只得无奈的去寻些野兔野鸡之类的。   在野外,只要有刀,就饿不死。   那人提着短刀,往更密一些的灌木丛中走去。   “越娘娘,我想出恭”   闵怀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赶紧朝着麻袋外喊道。   “你再高声叫喊,我就直接将你的嘴塞住。”   左右看了看确实无人,越氏的脸上才放松了几分。   “知道了,但是越娘娘,我真的快要憋不住了”   闵怀放低声音,委屈的道。   “麻烦!”   烦躁的站起身子,二皇子与三皇子都长大成人多年了,她都忘了养孩子还是一件如此麻烦的事。   上前拉开麻袋口,将闵怀捆在一起的双脚解开。   “你莫要耍什么花招,这里可是野外,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野狼叼去”   越氏脸上带着威胁,语气中也满是恐吓。   “嗯嗯”   闵怀听话的点了点头,应王兄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镇静,让脑袋清醒能够思考。他如今这样应该就是冷静吧,不知道回去之后应王兄知道以后会不会多奖励他一朵小红花。   想到小红花,闵怀的脸上亮了几分。   “你怎么了?”看到他脸上的异样,越氏犹疑的盯着闵怀的脸。   “就是我快要憋不住了,越娘娘您能快些帮我将手上的也解开吗?”   乖巧的抬起被困在一块儿的双手,闵应脸上带着讨好。   “你真是……”   “那越娘娘,您帮我把裤子拉下来吧,谢谢了”   “……”   看着只有一只手腕上被绑住,另一只手活动自如,闵怀脸上的笑就如同偷了油的小老鼠一般。   “你快些,不要磨蹭了”   越氏不耐烦的催促道。   若不是人多眼杂,她不便将太多人带在身边,怎么会让这个臭小子呼来喝去。   “是——”   往灌木丛中走了许久,闵怀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绳子,他走的方向正好与那男子走的方向相反。   “好了,就这里吧”   越氏拽了两下绳子,示意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闵怀听话的住下步子。   撩起衣角,蹲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越氏越感觉越不对,她拽了下绳子,还在。   可是她眼神中的怀疑还是促使着她往闵怀出恭的地方走了几步。   刚凑近,越氏就捂起了口鼻。   这孩子吃啥了。   “越娘娘,你也要出恭吗?”   闵怀露出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一脸嫌恶的越氏。   “哼,老实点”   看到越氏放心的回去,闵怀继续拿出自己的小匕首割着绳结。   这是闵应送给他的。   这把匕首设计的巧妙,如同挂坠一般,若是不打开,都无法发现它是一把细长袖珍的匕首,还是开过锋的。   这个物什一直被闵怀当做宝贝,连睡觉也不曾解下来过。   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你好了吗?”   远处传来越氏的呼喊声,闵怀还是不吱声。   这是闵应给他讲过的狼来了的故事,当时闵应给他讲过传统意义上狼来了是教人不能撒谎的意思。   但是闵应还将自己理解的一些歪理也一并传授给了他。   就是如果当遇到坏人之时,这个狼来了的故事也能被利用一下,来迷惑对方。   让敌人对自己的判断抱有绝对的信心,到那时,也就是能够脱身之时了。   “应王兄真厉害”   等到第三次时,越氏果然只是在远处不耐烦的催促了几句。   并没有上前。   将割断的绳子就近找了棵矮树绑上,闵怀提起裤子,悄悄的往灌木深处跑去。   “跑了?”   等到那男子回来,觉察出有些不对劲过来看时,发现绳子被系在一棵矮树上。   回去一禀报,果然看到的是越氏气急败坏的模样。   “怎么会跑了?我明明……,这个臭小子”   终于觉察出不对劲,刚刚那小子故意不吱声,就是为了一次次的引她过去,好让她失去耐心。   “去追”   越氏指着灌木丛,已经失了往日的从容。   “可是娘娘,小的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不能将您单独留在这里,左右他也跑不了多远,等到接应的人到了,自是可以去寻。”   直接被狼叼走才好,省的他还要花费力气背他。   “你……”   咬牙切齿的望了望灌木丛深处,又看了眼眼前的男子,无法,越氏只得妥协。   相比于去找寻闵怀,她更疼惜自己的性命,毕竟在野外不是在别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她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   距离越氏母子被救走,和八皇子失踪已经有一天一夜。   朝堂上对于八皇子之死已经开始争论不休。   其中有些人的表现怪异的很,闵应已经暗中派人记下了那几人的名字。   他们若真是政见不合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起了什么异心,闵应正好借此机会,将朝堂上这些沉疴旧疾一并清理干净。   也好为八皇子铺路,让他执政之时也能轻快一些。   对于八皇子,闵应是在用心辅佐的。   他们俩,与其说是皇上与臣子的关系,其实更像是学生与老师的关系。   他尽量的将自己所理解的一些观念和新派的思想传授给闵怀。   让他长大之后不至于那么迂腐。   历史上确实是出过许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故事,但是在那样的大背景之下,掌权者所受的教育与从小灌输的思想,驱使着他们那样做。   但若是从根上直接将那种危险的思想扼杀掉呢?   闵应就在做这种尝试。   自己当皇帝,哪里有培养一个思想开明,有功绩,有作为,能在历史上留名的皇帝来的自在有面子?   而此时的闵怀,也不知是天生好命,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在力竭之时,竟然被要上山狩猎的猎户给捡到。   暂时是脱离了被野兽拆骨入腹的命运。   但是坏的消息就是,西靖越家,开始有动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方便大家区分最近出场比较多的几位皇子的名字,特作此补充:   二皇子(乐王):闵慎   三皇子(安郡王):闵恒   八皇子(新帝):闵怀   已经死翘翘的废太子:闵恪   ☆、第一百章   “王爷,这该如何是好?”   崇明殿,众位大臣俱都一脸忐忑的望向闵应。   如今闵氏皇族,也就闵应还堪重任,他又是皇上钦点的摄政王,所有的压力也都落在了闵应的肩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闵应轻抚着手中的折子,感受到上面的凹凸感,‘啪’的一声合上,沉稳的目光通过面具,不经意间扫过在场的众位大臣。   “至于该具体如何挡,如何掩,不知诸位可有好的对策?”   面具下的一双目微微眯起,闵应开口道。   “荣亲王,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名身着紫袍的官员躬身上前半步,样子倒是端正恭敬的很。   “嗯,本来此次议事就是为了商讨出个应对法子,吴大人尽管直言”   吴元颔了颔首,抬起头,注视着闵应道,“依在下看来,还是得将这北边边境的守军或者南边的戍边守军抽调一些,这如今京城中的守军只有禁军一支,而且人数不足五万,如今越家已经起了反心,西靖离着京城如此之近。京城如今实在是万分危急啊,荣亲王初掌政事,切忌好大喜功,这边防政务可不是儿戏啊”   他说完,在场的大臣中有几位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虽然是老话重提,但是在场内同意他话的人还是不少。   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亲眷家属俱都在京城,人都是利己的。   若是有了什么危险,必定先想到的是自己。   京城的五万禁军与西靖的八万边军来说,力量悬殊确实有些大,而且边境守军的战力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禁军无法相比的,他们恐慌也实属正常。   但是,闵应看着那吴元信心满满的那张脸,随后说出的话,却让吴元的脸变了颜色。   “吴大人的夫人是越家的旁支?”   “荣亲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虽然与越家有点关系,但是你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吧,在下迄今为止一直在积极的寻求应对越家的方策,从未有过半分的偏袒,也从未帮越家求过情。还有,若是王爷觉得从北边调派人手,会有些拮据,直接从南边调派也是可以的,南方边境在四处中,可是守军最为充沛的一处。”   梗着脖子,吴元的脸上一副不怕死的忠正谏臣的模样。   在场的大臣中,有些看不过眼的,也都开始在底下悄声议论。   议论闵应是不是真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毕竟吴元确实是一直在积极的进谏,加派兵力遏制西靖。   “你们都觉的本王过于草木皆兵,不辨忠奸是吗?”   抱起双臂,闵应将脸朝着那正好能映进阳光来的窗口上。   “……”   没有人回话,但是殿内还是有蚊子哼叫般的议论声。   “有意见的可以直接说出来,若是有道理,本王会予以接纳”   闵应笑着回过头,阳光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角与银白色的面具,耀眼的让人禁不住别开眼睛。   “我等都怕说的亲王不高兴了,到时候亲王也给我等找个理由扣上个罪名”   一名同样身着紫色官袍的官员不顾一旁同僚的拉扯,终于敢正面应了闵应一句。   “哦?”勾了勾唇角,闵应扫了一眼殿内众人的神情,众人只以为他活动了下头。   “你们觉得本王是在针对吴大人对本王的出言不逊?”   还是没有人回话,但是有些人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那好,就按吴大人,和在场其中几位大人所言,调派南境边军八万,增援京都”   看到底下人有些是松了口气,有些人则是不动声色的低首笑了笑,但还有些人,则是满脸担忧的欲言又止。   将这些人的神色都记下,闵应但笑不语的由乐湛扶着走出了崇明殿。   “派人拟诏,命南边戍边的八万边军速速回京。”南方边境一共有二十万边军驻防,此次调撤回京将近一半,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僚老爷,应该能放心了。   果然,在殿内听到闵应吩咐拟诏的声音,殿内的有些人才真正的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王爷,这将近半的边军调撤回京,边防怎么办?”   百里景逸还没踏进闵应的书房,就急不可耐的道。   “不是还有十二万守军,怕什么?”   不在意的摸起一份奏折,上面的字都是用雕刀雕刻过,通过摸上面的纹路,闵应能大概的猜到奏折上的意思。   当然,这也就是在人前的时候装装样子,没人时,他该用眼睛看还是用眼睛看。   “可是您莫要忘了,南边的越国一直对我大梁虎视眈眈,若是让他们寻见机会……”   闵应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不需要百里将军操心了,您只管专心应对好越家,其余的事,还有本王。”   看到闵应此次确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百里景逸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也就直接住了口。   看到欲言又止的百里景逸出去,闵应将面具摘下。   在怀中摸索了一阵,眼神中划过一丝亮光。   “零六”   闵应的话音刚落,屋里的地上就已经半跪了一个全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抬起头,正是沉稳持重的零六。   “去吧,记得我交代你的话”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静静的躺着一枚,不对,应该是半枚成色斑驳的青色玉佩。   “是”   没有半分的犹疑,零六接过那半枚玉佩,躬身行完礼,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闵应的书房里。   ……   越家的动作越来越大,在南边增援的边军赶到之前,他们终于按奈不住,扯出了拥立正统的大旗。他们所谓的正统,正是二皇子,也是先前的乐王,闵慎。   并且向京城进犯。   “王爷,他们绝对不仅仅八万人”   乐湛拿着手里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脸上的汗水在这初冬季节尤为扎眼。   “别急,慢慢说”   轻啜了一口茶,闵应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乐湛。   “据前方的百里将军怕派人来报,越家并不仅仅只有那八万守军,他们手中至少握了十五万人马。”   “十五万?”   在小几上旋着手中的茶盏,一滴茶水也没有洒,闵应重复了一下这个让旁人闻之色变的数字。   “快马加鞭,命南边多加派两万边军入京”   弯了下嘴角,闵应话说的轻松。   “可是王爷……”   乐湛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照我说的做”   “……是”   “上次我命你密切注意的几人,怎么样了?”   终于放过那只可怜的茶盏,闵应收起手,看向乐湛。   “他们其中有几人果然与越家还有联系,小的已经派人将那几人的府邸秘密的控制起来。”   “嗯,继续监视,其余的人也继续监视,直到越家所有人伏法为止。”   这种关键时候,任何一个小的细节都不能忽略。   西靖,越家。   “父亲,初战告捷,您为何让我退?”   越家少家主,越年,此时正愤愤的看着一副老神在在的坐在首位的越家家主,越天鸣。   “天鸣,我也想问,为何要让小年退?”此时的越氏已经重新换回了她贵妇人的装扮。   举手投足间也是她越妃娘娘的做派。   越天鸣乃是越氏的亲弟弟,自从几年前越家的老家主,也就是越氏的父亲驾鹤西去之后,这越家的家主就变成了越天鸣。   他比越氏小了两岁,可以说是越氏从小看着长大的,所以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他格外的优待,   “阿姐,我们虽说有十五万人马不假,但是你也看到了,除了那八万人马战力不错之外,那剩下的七万人马,其中至少有五万是老弱病幼。”   这十五万是他想尽办法才凑齐的,其战力上根本不能跟真正的十五万人的军队相提并论。   每年朝廷发放的军奉都是有定额的,只有那八万人的份,索性越家在西靖土皇帝做久了,也有些积累,靠自家养活一支三万人左右的私军是可以的,但是再多了,他们越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样被动下去?”   只应敌,而不主动出击,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他们越家反叛,靠的就是这一鼓作气。   若是拖下去,难免再而衰,三而竭。   “母妃,您冷静一些,听舅舅将话说完”   另一旁一直在冷眼旁观,未曾出口的二皇子闵慎突然开口安慰道。   “嗯,不愧是将来的大梁之主”   先将闵慎夸赞了一番,话头一转,越天鸣接着道。   “马上,这京城中的众人,和那个传说中厉害非常的荣亲王闵应,怕是要应接不暇了。”轻挑嘴角,越天鸣的脸上满是不屑的笑。   “——报”   正在大殿中议事的众位大臣,与闵应,都被这略微显得有些慌乱的禀报声惊扰的住了声。   “说”   闵应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案,‘咚——咚——咚’的,就像在敲击在众人忐忑不安的心上。   “南边的越国趁着南方戍边防卫空虚,想要趁火打劫,足足派了二十万人”   那名传话侍卫的话音刚落,殿内连最小的议论声都隐了下去。   “……二。二十万?”   有位大臣率先反应过来,有些发直的目光中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   “王爷,南边边境还有多少守军?”   常全常大人试探的开口问道。   “十万”   闵应未被遮住的半张脸还是面无表情。   “十万对二十万?”   另一名大臣的眼珠子仿佛将要瞪出来。   “王爷,小的还没说完,根据边城守将大人发来的消息,越国好像还在筹备召集人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友文章,文荒的小可爱可以关注下   【戏精穿成朱砂痣 (快穿) 】by青城山五壮士   每一个女孩子,都想要被宠爱。   现实却是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火锅;   相亲失败了99次的洛简简!!   绑定了影后系统,想学习恋爱技巧,穿成各个言情里男主心头最美的朱砂痣。   想要被人无原则的宠爱嘛,收藏一个啊,girl。   一穿:正面刚单身未婚将军vs身娇啼软秦淮花魁   二穿:宗门暴脾气剑修长老vs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戏精剑灵   三穿:奶苏眼瞎拒婚少年郎vs据说来自深山老林的未婚妻   四穿:考上状元的寒门书生vs要报恩的桃花妖   ☆、第一百零一章   西靖,越府。   “大人,南边传信过来,军队已经开拔了”   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微微弓着身子,向越天鸣禀报道。   “嗯,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照旧上阵寻衅。”他就是不给大梁朝廷一丝喘息的机会,让他们尝尝前后夹击的感觉。   “舅舅,此次若是事成,我闵慎许诺越家至高无上的权贵,必定兑现”   闵慎感激的看着越天鸣,连自称都从‘本王’换成了‘我’。   “你放心,舅舅一定保你登上高位。”   越天鸣老练的脸上泛起慈爱的笑,说罢还拍了拍闵慎的肩膀以示亲近,但是他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   “王爷,已经准备就绪。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刚刚有禁军来报,说是在城墙根儿上发现了一个孩子,与失踪的八皇子很像,可他们不敢擅自做主。”   乐湛的前一句话,早就在闵应的意料之中,但是接下来禀报的事却让他再也淡定不了。   “人在哪儿?”   乐湛与闵应赶到城门口守备处的时候,身上衣裳已经脏的看不出的闵怀,此刻正在抱着一张比他脸还大的饼,在奋力的撕咬着。   “八皇……八公子?”乐湛话刚脱口,突然发觉不对,赶紧改口喊道。   “乐湛,你来了?我应王兄呢?”   将脸从大饼上挪开,努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闵怀激动的上前抓住乐湛的衣角道。   “你们先退下”   门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闵怀惊喜的抬起头望向门口。   闵应被零七搀着,踏了进去。   “应王兄,你终于来接我了,我这些天,呜呜呜……”   将手里的大饼一把甩给一旁的乐湛,闵怀一下子冲到闵应身边,直接抱了上去。   再怎么聪明伶俐,他也只是个孩子,看到熟悉到可以让他放下防备的人,心里这些天积攒的委屈不安,顿时像洪水般倾泻而出。   “好了。回来了就好”   闵怀个子太小,只能堪堪抱住闵应的腿。   无法,在哄小孩子这一事上,闵应一直不擅长。不得关窍的他只得伸出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毫不犹豫的抚上闵怀还插着两根稻草的小脑袋。   “哎呦,八皇子,您这一哭,我们王爷一件好好的袍子又废了。”重要的是他还得去帮他家王爷回府拿衣裳。   “哼,本王和应王兄的感情怎么会还抵不上一件袍子”带着怨念的瞥了一眼乐湛,闵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亮晶晶的抬头望向闵应,“是吧,应王兄”   “嗯”   幸亏带着面具,可以掩饰一下闵应脸上的不自然,他莫名的想笑是怎么回事。   “将八皇子先带回王府,好好收拾修整一下”   得先将这小子收拾利整了,再将他送回宫。   看着眼前脸上跟花猫,身上跟小叫花子似的闵怀,闵应跟一旁的零七道。   “应王兄,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你先跟零七去我府上,待到明日再送你入宫”   如今这个时辰,怕是宫门已经落钥,闵应虽然可以仗着身份命人将宫门打开,但是宫里毕竟不如他府上来的方便。   而且本来传出的消息就是八皇子已经溺毙,若是突然没有缘由没有解释的让他回宫,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再说,明日还有一场好戏要看,若是闵怀提前回宫,怕是就看不成了。   “那好吧”   去荣王府待着也不差,至少荣王府的饭食都很好吃,他这么多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正好去饱饱口福。   将闵怀送走,闵应就近坐在手旁的椅子上。   “将人带上来吧”   乐湛点了点头,出去将寻见闵怀的那名士兵带了进来。   “你寻见那孩子时,是什么情况,你再与我家主子细细详说一遍。”   乐湛看着那有些紧张的士兵,吩咐道。   “他正在墙根儿那躲着,正好我巡逻就看见了,刚开始还没注意那个孩子就是大人要寻的,还是他爹将他提起之后,小的看到他的正脸,才模糊的记起”   “他爹?”   虽然看不到闵应的目光,但是光看了一眼闵应面具上的眼睛,那名士兵就骇的赶紧低下了头。   “那名汉子自称是那孩子的爹,还说那孩子不听话乱跑,要将他抓回去。小的说要带那孩子走,那汉子竟然要跟小的要银子”   那人若真是孩子的爹,那也是个狠心的爹,快到年下了竟然还要卖孩子。   “那人可还在这儿?”   闵应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是恰恰是这样,让那名士兵的心里更加忐忑。   “还在这儿,我匡他说等您看过那孩子,就会有赏,那汉子还在等赏呢。”   小心的看了眼闵应,那名士兵恭敬的回道。   “将他收押,乐湛,你负责审问,看看能否查出些蛛丝马迹”   “是”   乐湛先回了闵应,然后面朝向那名还有几分小聪明的士兵。“你先下去吧”   待到那名士兵下去,闵应揉了揉太阳穴。“走吧,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我去看看”   凤仙楼,三楼最东边一间房,里面的人已经恭候多时。   看到推门进来的闵应主仆,赶紧起身相迎。   “主子,一切准备就绪,小的马上出发。”   闵应拿下面具,目光肃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路小心”   “是”   说话的男子正是凤仙楼的掌柜,零二。   “记住我交代你的话”此次能否成功,这也是重要的一环。   第二日,沛宣殿。   自从闵应暂时接管朝政以来,一直在沛宣殿议事。   按理说,上朝议政,太和门才是正经地方。   但是闵应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   他是手握大权不假,但是他不能越过皇权去。   太和门是历朝历代皇帝上朝的地方,他若是选那个地方。虽说现在没人敢说他僭越,于礼不合,若是几年之后闵怀执政之时,有心人拿这个当话柄,他倒是真的是有礼也说不清了。   此时的他尽量走一步望三步,谨慎些总没坏处。   “王爷,听说南边的边军已经快守不住了”   常全看到被搀扶着进殿的闵应,匆匆的行完礼,还不待闵应说话,就急切的开口道。   “荣亲王,听说西靖的越家人也已经攻陷了两座城池。离着京城也越近了”   接话的是吴元,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又起了一片议论。   大多是在寻求应对之策的。   可是很显然,他们没有。   只能将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闵应。   “……吴大人还有何见解?”   闵应双手交叉握在身前,身子挺拔的立在那里。   众人将目光又转向吴元,都在猜测是不是上次议事吴大人将闵应给得罪了,闵应故意挟私报复。   “在下……倒是有些见解,就是怕……”   “无妨,你若是说的在理,本王还会接纳,上次抽调边军的事,吴大人不是也有很好的见解吗?”   闵应的话中毫无起伏,让人听不出他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在冷嘲热讽。   “王爷说笑了”说起抽调南边边军之事,吴元的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   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已经随着越国军队的不断进攻,渐渐显现出来。   “王爷何时说笑过,倒是吴大人提出的那些计策倒像是在说笑”一直未开口的薛启铭,笑着补了一句,惹得吴元回首一瞪。   有些回过味来的大臣,看吴元的眼神也不像刚开始那般热切同情。   “臣看着众位同僚惶惶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倒是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吴元不去看闵应的面具,他总感觉看着面具上的那双眼睛,就能将心中所想都暴露出来一般。   “你说”   闵应一只手缓缓转起大拇指上一只白玉扳指。   “左右储君八皇子也已经崩世,如今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不就只剩下那二皇子了,若不然,我们直接……”   “直接开城门,迎接二皇子回京荣登大宝?”   闵应怒极反笑,嘴角的弧度让人感觉寒意不住的往上窜。   “那如此说来的话,其实三皇子也有资格承继大统,毕竟都是犯了谋逆之罪”   常全丝毫不愧对他那一根筋的外号,他关注的地方与常人根本不一样。不过也正是这样,堵的那吴元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关于三皇子与二皇子身世之事,闵应并未外传,此时殿内的众人也都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有不少人还觉得常全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   “好了,你若是想到的法子,就是这个,那吴大人就莫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吴元还欲辩解几句,但是直接被闵应将话截断。   “谁说本皇子死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人讶异的往向殿门处。   那个只能到众人腰上的小小身影,哒哒哒的跑到闵应跟前。   待到众人看清楚他的穿着和面容时,有些人又揉了揉自己的双目,有些人则是面露不解,这个孩子是谁,怎么能随意出入宫禁。   “八皇子,您慢着点”   随后进殿的正是伺候了先皇一辈子的总管太监,李福顺。   听到他对刚刚那孩子的称呼,殿内众人的表情变的丰富起来。   “八皇子,您不是……”   常全的目光一直紧随着闵怀。   “本王确实以为八皇子已经被害死,但是先皇保佑,八皇子只是被越氏拐带出了宫。想要借机带回西靖,到时候就是威胁本王与诸位的一个重要筹码。”   “说到越氏,王爷,在下一直有一事不明,越氏为何会放弃自己的亲儿子三皇子,选择二皇子?这实在是有些与理不通啊”   说话的从二品金吾卫吕奢扬,一脸不解的望着闵应。   他的话倒是让众人对八皇子的打量少了些。   “若是二皇子才是越氏的亲子呢?”   闵应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但众人的反应都还在他的意料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中秋节了,祝小可爱们中秋节快乐!!!因为我更新时间的原因,那就选给这章留评的小可爱们发红包雨吧。最近忙的很,更新也不稳定,但是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评论我抽时间都会看,谢谢你们,笔芯~   ☆、第一百零二章   “当年越氏诞下二皇子,因为二皇子先天不足,就想到了偷龙转凤的法子,将体虚的二皇子与健壮的三皇子掉了包”   如今三皇子已经对皇位心灰意冷,而且也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闵应索性就给他留了几分薄面。   而且他也已经答应了闵应,在此次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就回府做个闲散王爷。闵应不怕他会食言,若是他应承的做不了,自有办法对付他。   最重要的是,三皇子其实已经没有几年好活。   二皇子闵慎为了谨慎起见,一直命六安暗中给三皇子下着慢性毒药,与给皇上下的那种药效应该大差不离。   如今虽然还并未显现出来,但是至多三年,三皇子的身子就会迅速破败,然后虚弱至死。   这是穆雨棠在查探过之后,亲自跟闵应说的,此毒无解。   所以闵应才会将事实加以润色之后才呈现在众位大臣面前,不是他太过善良,而是已经没有必要。   “也就是说,二皇子其实是三皇子,三皇子才是二皇子?”   吕奢扬说完这一通,把自己都有些绕晕了。   “吕大人你嘟囔的啥?”   常大人也被绕的够呛,打理的溜光水滑的美髯随着脸上的抽动,一翘一翘的甚是滑稽。   “吕大人说的没错。”   闵应的话让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若是真的是这样一个关系的话,也不怪那日越氏会突然反口,陷三皇子于不忠不孝的两难境地了。   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三皇子只是块可怜的踏脚石。   “话说回来,吴大人建议投诚,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嗯?”   闵应似笑非笑的将脸转向一旁,嘴角的冷笑正好冲着吴元那略显无措的脸。   “将东西带上来吧”   闵应的话音刚落,乐湛就领着一名小太监进了殿门。   众人对于乐湛何时出去的并没有印象,也没有人去究问。   所有人端详了一下那名小太监,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时,殿内又响起了低如蚊蚋的议论声。   “诸位难道就不好奇这位公公手中拿的什么?”   薛启铭踏出半步,伸长脖子张望着。   听了他的话,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名太监手上的托盘里,上面有几封信。   然后就没有东西了。   “薛大人眼神这么好使,那就你来读一下这些信上的内容吧”   闵应摸了摸闵怀的脑袋,缓缓的道。   “是”躬身行完礼,薛启铭出列,拿起那托盘最上面的一封信。   “请务必让朝廷调防南边布防军入京……”   “吴大人,还有什么好说吗?这可是事从你府上搜出来的。”   闵应薄唇微启,弯起的嘴角看不出一点温度。   “那信上并没有落款,怎么能证明本官私通西靖?”   话一脱口,吴元就瞪大双目,看着周围的一众官员,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才惊觉自己的失言。   “本王何时说这封信是指的你与西靖通敌的罪证,你在急着自辩什么?而且,你是如何得知这信上没有落款的。”薛启铭没有读,但是并不能代表没有,可那吴元上来就一口咬定信上没有署名落款,就禁不住让人生疑了。   “我……”   吴元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无措扫过其余的大臣,有几位脸色不太自然的避过了他的眼神。   “其实若说证据,也不难寻找,喏,现在不就有现成的”   薛启铭将手中的信纸展开,这信纸微微泛黄,与大梁内地盛行的白色宣纸不同,它虽然微微泛黄,但是纸质更加细腻柔韧,这是上好的黄宣。   “诸位大人可看,这黄宣可是西靖的特产,每年岁贡的稀罕之物。”   常全等人凑上前,摸摸看看,眼中的神色笃定了不少。   “确实是黄宣”   说话之人乃是当朝一酷爱书法墨宝的大臣,他家藏甚广,对于文房四宝其中的弯弯绕儿也是最明白不过的。   什么纸什么笔,他上前一打眼儿,再不济放在鼻尖下闻闻味儿,就能知晓。   “这黄宣虽然是西靖的特产,但是在京城也不是完全没有的。更何况每年的岁贡,先皇也会赏赐下去不少,我想光是荣亲王府上的黄宣就不在少数吧。”   吴元倒是也有两把刷子,并没有被直接击溃,反而是想好措辞之后,想把祸水东引到闵应身上。   “哦?既是这样,看来吴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拿着信的薛启铭突然开口,众人突然又将目光转向他。   “这黄宣若说还有些牵强的话,那这上好的漆烟墨您怎么解释?”   漆烟墨已经绝产多年,是去年冬天才开始复制,只有寥寥的几块,万寿节时被皇上赐给了当时进京贺寿的越家家主,越天鸣。   “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吴元还欲狡辩,但是看到周围人渐渐退开,避他如蛇蝎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怕是已经大势已去了,但是他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与越家那层关系可能会受到有些人的攻歼,但是他也清楚,就是这层人人知晓的关系,说不定能成为保护他的一层屏障。   众人都知晓他家与越家关系近,若是此时有人指认他通敌,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是那些他的仇家故意而为之,反而更不相信他通敌的事实。   灯下黑,这是他想到的隐藏办法,但是没想到还是被闵应给察觉到并且给识破了。   “带下去”   闵应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让在场的众人根本没有起反驳的念头。   “哦,对了,那书信好像还有几封未开封的,一块儿打开看看吧”   刚刚那几名不敢与吴元对视的大臣,在听到闵应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迅速绷紧了身子。   最终,朝中这几个闵应目前查到的蛀虫,都被顺利的清理了出去。   退出崇明殿的众位大臣脸上还带着凝重,都噤若寒蝉,不似往日散朝时的热闹模样。   “将八皇子带回朝阳宫,后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这礼仪该教的就教,他若是不听就来寻本王”   听到闵应的话,闵怀撅起嘴巴抬头望向闵应,眼中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   “听话”   一只手覆在闵怀的小脑袋上,在他悲愤的表情下,揉了两下,把人家小家伙的头发都给揉乱了。   将闵怀送走,闵应才背起双手,准备离开,可是刚准备走,就顿住了。“还不走,等着在宫里留饭呢?”   “王爷说笑了”   进来的是薛启铭,他脸上带着笑,还不忘随手将殿门关上。   “你想问的是黄宣和漆烟墨的事?”   闵应将脸上的面具扶了扶,这东西带上确实能让人神秘感增加不少,但是带久了也有些闷。   “王爷莫不是会未卜先知不成?”   “少来,薛大哥还是叫我阿应就好,这里又没有外人”   “那好,阿应,那漆烟墨如此珍贵,那越天鸣怎么可能会用那种墨来写密信?”   刚刚的时候没有发觉,等走到殿门口之时,薛启铭才明白自己心中的奇怪感觉从何而来了。   “若非如此,怎么能让那吴元认罪伏诛?他通敌之事是可以肯定的了,但是他们手脚都清理的非常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但是如今本王当政,只要本王想,什么证据都可以有”   那所谓的证据,只是为了让整件事看起来更合理一些罢了,哪里有这么多的证据。   “你这也太……”   后面那个词薛启铭没有说出口,应该不是啥好词,看他那表情闵应就知道。   “奸猾?”   闵应自己接上。   “我承认,我确实是使了手段。但是我的手段,也是只给这些人用的。”对待什么人,就用什么法子,有些法子确实有些拙劣,但闵应一开始就没有自诩过自己是什么圣人。   “没有,如果此事换做是我,可能也就如此了,或者更甚。”   薛启铭摇了摇头,他能理解闵应如今的处境。   “今晚去我那儿用饭吧,雨棠说她新研制出了一席药膳宴,你也一起去尝尝。”   入宫之前,穆雨棠就命人将药膳宴送到荣王府了。   她如此这般,也是为了能将闵应的身子补好,毕竟如今闵应肩上扛的不仅仅是一座荣王府那么简单了。   “好啊,一直听说表妹的厨艺突飞猛进,但是却一直没有口福,看来是都进你这小子的肚子里了。”薛启铭艳羡的看了一眼闵应,脸上的不满让一旁的乐湛捂着嘴直笑。   他就不明白了,自家表妹怎么就如此死心塌地呢,不过说实话,若他是个女子,怕也会被眼前的小子给迷住。   谁叫这小子首先长了一副好皮囊呢,才学也不差,为人处事更不用说……等等!打住自己的念想,薛启铭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跑偏。   “说实话,咱们三个,就白卓那小子贪嘴爱吃”   薛启铭一脸怅惘之色。   闵白卓回淮南已经有两年有余了,虽然与两人还偶有书信往来,但是再怎么说也不是往日形影不离的时候了。   “白卓啊,他现在应该恣意的很吧……”   隔着面具,闵应脸上笑意不断,他意味深长的笑,让一旁的薛启铭浑身上下充满着疑惑不解。   “阿嚏——”   此时千里之外的南方边境,闵白卓勒住手里的缰绳,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小王爷,您怎么了,帮您叫军医过来?”   一名身着盔甲,看起来品级不低的将领上前,关心的问道。   “不用,不知道谁在念叨我呢,继续开拔,争取日落之前到达。”   “是”   那名将士见劝说不动,也就没再坚持,手一挥,其身后绵延看不到尽头的部队继续前行。   “将军,敌军的援军还在增加,据现在粗略估计,怎么也得增加了五万之数。”   一名士兵脸色难看的冲进大帐,向那桌案前的中年将军禀报道。   “五万,那就是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对上大梁的十二万。   这战,要让他如何打?   让他做个守城之将还堪堪可以,若是让他主动出击,他知道自己拢共有几把刷子。   而且还是在人数悬殊如此厉害的情况之下。   “京城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那名将军充满希冀的看着桌案下半跪着的士兵。   “没有”   那名士兵头垂的极低,语气中也满是颓丧。   “等,他到底要让我如何等,他闵应到底有什么自信能调派来援军?!”   将几日前京城传来的密信掷在一旁,那将军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   “报——将军,敌军来袭”   一名士兵还未进帐,就高声呼喊道。   “传令下去,准备迎敌”   不满归不满,但是那将军倒是没有推卸属于自己的责任,他虽然没有信心以少胜多,保住南方边境,但是只要他人还站在大梁的国土上,就绝对不允许那越国人进来任意践踏!   ☆、第一百零三章(捉虫)   这名中年将军,姓王名孟,乃是南方边境的守将。   他奉命镇守南境一十二年,一直恪尽职守。   但是他此次怎么也没想过,会在平稳度日了这么多年以后,碰上这么一场大战。   “击鼓迎敌!”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他已经连着多日未曾将盔甲脱下,就是防备着敌军突袭。   帐外响起紧密的鼓点,正在用晚饭的士兵赶紧两口并一口将干粮塞进嘴里,拿起兵器就准备集合迎敌。   “皇子殿下,您真是神机妙算,这样出其不意的攻击,正好将这些梁国人胆子吓掉。哈哈哈”   一名下颌干净无须,浑身散发着怪异气息的中年男子,看着眼前马上的越国皇子恭维道。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我越国的囊中之物,只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吩咐下去,若是有反抗,格杀勿论”   越承业身为越国的大皇子,在越国储位争夺正处于白热化之际,他一定要靠着这一战来翻身。   “是”   那名男子恭敬的应道。   男子名为扈林,他自年轻时就跟随大皇子,那时的大皇子还只是一名稚儿。   如今大皇子距离大位已经是临门一脚了,他必须得使上双倍的气力办差才行。   越国的军队人多势众,很快就将大梁的军队紧紧的包围起来,他们是夜袭,直接将大梁的军队困在了营中。   边境的第一座城池已经丢了,王孟选择在此处安营扎寨,就是想着能够及时的夺回城池。   但是却没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让大梁军队被人家给包了饺子。   “将军,后面也被围上了”   副将扯着嘶哑的嗓子,脸上的汗也来不及擦,落在眼里生疼,他拱手向王孟禀报道。   “可恶,他们动作怎么这么快”   明明今日刚刚交过手,他以为对方会有个修整的时间,他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布防,但是没想到,还真是他以为而已。   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了。   “那我们撕出一道口子。布好防线,一定不能让越国的军队踏过我们的防线”   下一座城池,丰城,乃是大梁重要的城池之一,丰城所辖管之地出产丰富,但是守军却不多,若是让越国军队占领,里面的物资给养,怕是会让越国的军队如虎添翼。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双方的伤亡都极其惨重,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大梁军队处在劣势上。   他们在人数上本就不占优,又因为敌军突袭,在白日里奋勇迎敌之后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将军,快要扛不住了”   副将这次回来禀报时身上已经带了血污,脸上也被利器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正在不住的往外沁着血。   “不能后退,我们若是退了,丰城的百姓怎么办”   打马上前,不顾副将的劝阻,王孟亲自上前拼杀。   “大皇子,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扈林摸着自己干净无须的下巴,脸上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加派人手,务必今晚将丰城拿下,传令下去,若是胜了,今晚去丰城修整,到时候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越承业根本没将大梁的这十二万人马放在眼里。   派遣入京的那八万边防军,乃是南方边军的精锐,剩下的这些,战力能达到那八万人马的一半就不错了。   若非知道有必胜的把握,他怎么会在皇位之争已经白热化之时,贸然出京。   他要一战成名,好顺利成章的继承王位。   众位越国的将士听到越承业为他们描绘的大饼,都惊喜的欢呼起来。   打了胜仗就意味着今晚有肉吃,有漂亮姑娘睡,士兵们手起刀落间顿时又利落不少。   “将军,退吧,退到城里去”   副将扶着无力垂下的胳膊,手里的刀还未放下。   “不能退”王孟一口回绝。   如今退已经晚了,他们如今退回城,前后已经被包围,城门一开,进去的就不光是他们大梁的士兵。   他现在是真的悔啊,当初他不听副将的劝,执意将营扎在城外。   如今真的是……   挥手斩下一名敌军的头颅,王孟感觉脸上一热,是血溅到脸上了。   再次举起的刀比刚才又慢了几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举几次刀,他也不清楚他手下的士兵还能厮杀多久。   “小王爷,您听,前面好像有声音”   闵白卓点了点头,他确实听到前方有厮杀的声音。   “加速前进!”   一挥手,闵白卓身后的士兵开始小跑起来。   这是小堂叔交给他的第一个,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任务,他绝对不能丢人。   “将……将军,好像有援军!”   副将指着远处黑暗中渐渐变大的星星点点道。   “不要放松警惕”王孟依然不信闵应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给他调凑到援军。   他打心底里觉得,那就算是援军,怕也是对方的援军。   可是这次还真让他猜错了。   闵白卓带的人都是专门挑选训练过的精锐之师。   这些人以他父王一个郡王的身份,自然是训养不了这么多。   这是这么多年,三皇子暗中囤积下的私兵与淮南守兵的整合。   三皇子答应闵应要帮他一起对抗闵慎母子,也确实是信守诺言了。   将自己最后的底牌也亮了出来,亲手交到了闵应的手里。   所以闵应在朝臣面前帮他隐瞒一二,倒也是还了人情了。   精锐与普通驻军的战力一上战场,立即高下立见。   十五万援军一下涌入,被动方变成了越国军队。   他们努力招架,但是奈何白日里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稍作休整,就开始了晚上这场偷袭,好多人身上还带着伤。   “大皇子,怎么办?他们援军太多”   扈林脸上的嚣张不屑终于在闵白卓所率领的援军的冲击下,渐渐从脸上褪下。   “还能怎么办?退!”   越国大皇子越承业一甩马鞭,勒紧辔头就往后方冲去。   “所有越国士兵听令,立即撤退!”   扈林下完令,不甘心的望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梁国大营,狠狠的啐了一口,打马而去。   “王将军好,在下淮南郡王府闵白卓,受摄政王令特意前来增援”   闵白卓下马扶起想要行礼的王孟,脸上的严肃认真与他往常恣意外向的模样判若两人。   “多谢小王爷前来增援,下官感激不尽,代南境的诸位将士谢谢你”   王孟坚持要行抱拳之礼,这礼与品级身份无关。只是单纯的感谢。   闵白卓若晚来一步,这十二万将士的性命,与丰城百姓的性命,怕是都要因为他王孟的疏忽葬送在这里。   到时候他便是大梁的罪人。   “王将军客气了。”   闵白卓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将谢礼行完。   “你若是想感谢,还是应该感谢摄政王。”   闵白卓看到王孟的脸上满是认同之色,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他小堂叔就是厉害,不服不行。   ……   放下手里的密信,闵应的嘴角上扬,白卓这边没问题了,就端看零二那边了。   “乐湛,将粥放那里,我等会儿再喝”   闵应没有抬头,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乐湛像往常一般进来送粥。他有时忙就会让乐湛将粥放那里,他忙完之后再喝。   “所以乐湛跟我说,你每日都在喝凉粥是真的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闵应慢慢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僵硬。   “还不赶快趁热喝了,还等一会儿?”   穆雨棠威胁的看了一眼闵应,将炖盅的盅盖拿开,拿出汤匙开始往碗里盛还冒着热气的瑶柱虾仁粥。   “可是我手头上这些公务……”   “嗯?”   “好好好,我喝”   哭笑不得的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圆桌前,接过穆雨棠递过来的粥。   “这是虾仁?”   搅了搅碗里的粥,白色粘稠的米粒间夹杂着红色的虾仁,扑鼻而来的鲜香味道。   “嗯,这粥凉了会发腥,还是趁热喝的好,而且你总是喝凉粥,对身子也不好。”   穆雨棠见闵应乖乖的喝粥,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娴静。   闵应偷偷瞟了一眼,赶紧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一边被烫的呲牙咧嘴,还在心中不住的感叹,真是善变的女人啊。   南边有了闵白卓率领的援军增援,已经不足为患。   闵应将所有的精力都暂时灌注在了与西靖叛军的战事上。   西靖确实有十五万人马不假,但是其中堪用的人能有多少,闵应早就已经派人打听的一清二楚。   如今没有了南边越国军队的呼应,西靖越家的叛军已经开始显现出了颓势。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越年手中的战报还未放下,就直接冲到了他爹的书房。   越天鸣阅过他手中的战报,脸上也满是愕然,进而变成了一脸的气愤。   “淮南那里不可能屯有十五万的兵马,闵应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从哪里调集的人马?这不可能……”   “老爷,二皇子来了”   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请进来”   气愤归气愤,越天鸣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脸色。   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自乱阵脚。   “舅舅,听说朝廷增援的人马到了”   闵慎也是听说了会从南边驻军当中调派人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慎儿,你知道闵应手下偷偷养了多少私兵吗?”   越天鸣直觉这些人肯定不可能是淮南郡王的兵马。   淮南郡王与闵应连面都未见过,怎么会这样不舍余力的帮他?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舅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闵慎看了看越年的脸色,和越天明极力掩饰的模样,感觉还有些事是他不知晓的。   “我爹本来与越国的大皇子越承业达成一致,他带兵帮忙钳制住大梁朝廷的兵力,我们负责进攻京城。可是谁知前日突然窜出一波援军,将我爹的计划完全打乱。”   越年在其父越天鸣的授意下,将事情的原委简略的与闵慎说了一遍。   “你们竟然通敌卖国,舅舅,你要知那可是引狼入室?”   闵慎看到越天明的神情,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   “我们越家助你登位,已经是逃不脱的砍头大罪,与其战战兢兢的,不若放手一搏”   越天鸣的脸上带着几分狂热。   “你……”   闵慎见与越天明说不通,也就不再多言。   回到越家专门为他准备的院子,看到温琦玉正在与越氏在院子里喝茶,心里的不畅就要喷涌而出。   瞪了一眼温琦玉,直把她瞪的莫名其妙。   但是摸了摸隐藏在宽大衣衫下的小腹,她还是脸色如常的拿起一块糕点向越氏递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清丰二十七年,腊月三十,今日的天儿出奇的晴朗。天空中一片云彩都没有。   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一个冬天都未停歇下的北风裹挟着阵阵寒意,像刀子一样刮过人的脸,让人着实有些难受。   今日是八皇子闵怀的登基大礼。   对于南方边境的战事,闵应通过飞鸽传书早在两日前就已经知晓了。战报虽说也是快马加鞭,但是总是要等上几日。   闵应没有将消息提前透露出来。   让朝中这些只顾着自己小命的官僚大人们,上上火,操操心也是好的。   省的他们在京中娇贵惯了,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的惊吓。   所以尽管今天是个大日子,众位身着官服的大臣们却都愁容满面。   他们还在担忧不知道是南边的越国先打进来,还是西靖的叛军先攻进来。   “礼成——”   李福顺高声唱礼,新鲜出炉的小皇帝闵怀面部有些僵硬的一步一步从祈巳殿主殿的台阶上下来。   看到站在百官首位的闵应,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顾身后李福顺的低声呼唤,他哒哒哒的跑到闵应跟前,踮起脚尖握了握闵应泛着凉意的手。   看到闵应未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展出笑容,闵怀也跟着小大人般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你该去接受百官的朝拜”   闵应将闵怀轻轻的往前推了一下。   “嗯”   对于闵应的话,闵怀大部分时候还是听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站满了祈巳殿外的空地。   “众卿平身”   闵怀稚嫩但不失庄重的声音在众人耳畔边响起。   即明日起,改元为瑞启元年。   闵怀也将成为大梁历史上,最为年少的一位皇帝,世人称其为瑞启皇帝。   礼成,回到朝阳宫的闵怀将身上的玄端一把扯下。   穿上这些冗繁的礼服,让他感觉束缚的紧,一点儿都不自在。   “呦——陛下,您怎么能把这礼服随便扔在地上”李福顺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即有眼力价儿的上前将礼服收起。   “无妨,衣裳又扔不坏。”   刚踏进殿门的闵应身上穿着的是绣有四爪金龙的玄端,也是难受的紧,若不是他已经不是孩子,还得顾忌着自己几分摄政王的威仪。他都想将身上的衣裳扯下来了。   “应王兄,今日应儿表现的好吧?”   连身后伺候穿衣的宫人都不顾的跑到外殿,闵怀一脸希冀的望着闵应。   “是不错”   莹白如玉的手掌上静静的躺着一枚红色的纸花,实话说,这朵花剪的确实有点简陋。   但是闵怀看见了却如获至宝般,飞快的从闵应的手中接过。   “谢谢应王兄。”   小心的将小红花放起,闵怀感觉刚刚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闵应曾经与他许诺过。   等到集齐十朵小红花,就可以换一种新玩具。   那些玩具别说玩过,他听都没听过。   等到集齐一百朵时,闵应就会答应他一个请求。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愿望就是出宫好好畅快的玩上一次。   上一次越娘娘带他出宫,他都没有准备好,结果玩的也不尽兴,期间还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   “王爷,最新的战报已经抵达,众位大人还未出宫,是否在崇明殿召集众位大人商议战事?”   闵应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李福顺。   “伺候皇上更衣”   “应王兄,我也要去吗?”   闵怀一脸的愁苦相,他又听不懂,去了也是在那儿悄悄地打瞌睡,而且那里还没有软塌,睡也睡不踏实。   “从即日起,每次议事,你都要参与,就算没什么话说,在一旁闲看着,你也得去”   “为什么,有应王兄在不就行了”   闵怀撅起小嘴,脸上带着委屈之色。   他今日折腾到现在是真的累了。   “你忘记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发的誓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他留,闵应接着道,“话再说回来,这天下已经是你的了,你王兄我如今不过是帮你的忙,难道你要让王兄帮你的忙帮一辈子不成?王兄怎么教你的来着?”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抬头飞快的望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闵应,小皇帝闵怀小声的回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责任自己担!”   闵应揉了揉耳朵,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你更衣吧,穿的舒服点,但是莫要逾距。我在外殿等你”   一抬手,乐湛立即过去扶上。   “是”   闵怀看着闵应被乐湛扶出去的模样,叹了口气,但是眼神中很快充满了斗志。   他不是不识好歹,他明白闵应是想让他多学点东西,让他快些成长。   可是再怎么说闵怀他也是个孩子。   他跟闵应骨子里是个大人不同,心性的不成熟还是会促使他时不时的想要开小差,想要偷会儿懒。   好在闵应对他约束的厉害,没让他寻见多少机会溜号儿。   但是闵应对他学业上虽然看管的紧,但是平时该放松休息的时候,也是让他极尽的放松。   照闵应的话说,就是如果能把正事做好,玩的时候就要开心的玩儿。   但是前提要把握好。   教授小皇帝闵怀的先生对于闵应这种极端的教育方法怨言颇多,但是没办法,闵怀就是吃这一套儿。   “皇上驾到——”   闵应与闵怀还未踏进崇明殿的殿门,就听到太监的通报声响起。   “皇上也来了?”   “皇上怎么来了?”   “那摄政王来了吗?”   殿内响起众臣的议论声,但是议论归议论,这礼数不可废。   在闵怀刚踏进殿门的那一刻,众位大臣已经将礼行了一半。   “……众位卿家平身”偷偷瞄了一眼闵应,闵怀尽量回想着前段日子礼部尚书帮他温习君臣之礼时的模样。   “谢皇上”   这时众位大臣才敢起身。   走到殿中央,让李福顺带着闵怀去皇位那儿坐着,闵应接过乐湛手中的战报。   “劳烦哪位大人给读一下?要不,小薛大人,还是你来吧”   在场的大臣□□有三位薛大人。   分别是薛启铭的祖父,他的父亲,还有薛启铭自己。   为了以便区分,闵应竟然叫薛启铭小薛大人,让在场的众人有些忍俊不禁。   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但是大家的心还是紧绷着的,毕竟如今这张薄薄的纸上,此时此刻承载着大梁最为重要的信息。   “微臣王孟,叩谢摄政王增援,自有了淮南援军的支持增援,我军已经将越国的军队赶回了越国,失守的城池已经收复……”   “有援军!”   “真的有援军!”   众位大人兴高采烈的看着薛启铭手中的那几张白纸。   管他是从哪里调派而来的,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就行。   就算有几位大人蹊跷淮南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守军,但是已经不重要了。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坏了脑子。   乐湛看薛启铭欲言又止的模样,附耳在闵应身前道。   “怎么,战报上还说了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闵应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越国皇帝急病突发,已经崩逝,越国诸位皇子中,最终越国四皇子拔得头筹,取得皇位。如今越国大皇子已经带领着剩下的人马,赶赴越京了”   薛启铭的话落,闵应的脸上终于也染上了笑意。   “所以说,越国已经退兵了?”   常全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哈哈哈,常大人,信上说的很明白嘛,如今越国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染指他们大梁”   吕奢扬抚着胡须,仰天大笑道。   果然是天不亡大梁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一旁闵应的外祖父花白的胡须一翘一翘,浑浊的瞳仁中已经有些湿润。   他没想到局势扭转的竟然这般快,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大起大落了。   “嗯”   闵应循声朝着周明达方向点了点头。   “如今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西靖的除叛之战上来。此次,看看还有谁来帮他们……”   闵应扬起脸,众人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中透露出的坚毅,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的信任,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对于闵应年纪轻轻把持朝政的反对声,经此一役,也彻底压了下去。   ……   短短一月的时间,西靖的叛军抵不住大梁朝廷的进攻,已经溃不成军,往西退去。   越家,已经没了当日的风光自信。   “母妃,快点,这些身外之物就不要再拿了,逃命要紧!”   闵慎推门进来,看越氏还在收拾珠宝首饰,这些都是她来西靖之后,越家夫人,也就是越氏她弟妹,看她从宫中出来,身无长物,特意赠与她的。   她的那些体己上次出宫时全都没带出来,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将这东西带走。   “你懂什么?”   甩开二皇子闵慎的手,越氏将最后一捧珠子放进包袱里,打好结,拭了拭不会散开,才背到身后。   “玉儿呢?她还没出来?”   两人走到院子里,越氏才发现还没有温琦玉的身影。   “她已经上马车了,就等您了”   搀着越氏的胳膊快步的出了院子。   本来母子俩相处的时日就短,感情就淡薄。折腾耽搁了这么久,闵慎已经有些不耐烦。   因为时间比较赶,而且为了不引人耳目,闵慎几个人都挤在了一辆马车上,越家人则是在另一辆马车上。   逼仄的环境下,温琦玉被颠簸的马车折磨的有些想吐,但是她又不敢,她只能强忍着不适。   手轻轻抚着小腹,在心里安慰道:就快了,孩子,你再忍耐一下。   “王爷,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头?”   赶车的是六安,他挥了下手中的鞭子,朝着马车内喊道。   “怎么了?”   闵慎掀起车帘问道。   “王爷,前面那辆车上的真的是越家舅老爷他们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又挥了一下鞭子,六安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若真是他猜测的那样,那他们绝对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王爷,那辆马车行去的方向是东北,但是方向已经越来越偏向东了,我们马上又要回到大梁的地界儿了。”   “你说什么?先把马车停住!”   闵慎扶住一旁,堪堪稳住因为马车不稳,左右摇晃的身子。   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他本来身子就不好,经不太起这样的长途跋涉,当初从京城到西靖,若不是沿途有越家专门准备的大夫悉心照料,他就算逃到西靖,也怕是要大病上一场。   “吁——”   六安听令勒紧缰绳,马嘶鸣了两声,住下了步子。   前面的那辆马车,发现闵慎的这辆突然停下,也停了下来,但是却并没有驶过来,依旧和闵慎他们的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王爷,您稍候”   六安利落的跳下马车,奔向前面那辆马车。   等到回来时,他脸上已经彻底变了颜色。   “王爷,我们上当了……”   ☆、第一百零五章   “什么?咳咳咳……”   一激动,闵慎的咳疾又犯了,闻声下来的温琦玉一边努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好让他好受一些。   “那辆车上就一个车夫,车里是空的”   六安一路跟在那辆马车后面,不经意间看到那辆马车轧出的车辙线,就觉得有些奇怪。   若是满满当当一马车人,绝对不会留下这样浅的痕迹。   而且后来走的那方向,让他越细想越不对。   “王爷,还是先上马车,我们边赶路边思量,我们怕是被越家舅爷拉出来作饵引人了”   将闵慎他们放出来,吸引大梁朝廷的注意,然后他们再趁机逃跑。   还真是‘亲’舅舅。   明白过来的闵慎脸色完全的黑了下来,咬牙切齿的踏上了马车。   对于一上车,越氏充满好奇的追问,闵慎越来越不耐烦。最后直接将脸撇到一边,再也不理。   “他这是……”   越氏对闵慎突如其来的黑脸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求助的望向温琦玉,温琦玉两边都望了一下,最后还是向越氏无能为力的笑了笑,决定闭口不言。   如今她一开口,闵慎的火气势必会发泄在她身上。   这个节点上,她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马车比起刚才,行驶的又快了些。   “将军,前面那辆马车应该就是闵慎他们”   副将罗田指着远处如同蚊虫大小的马车道。   “追”   百里景逸面无表情。那越家人不光狡猾,还冷血的紧。竟然拿至亲之人作饵。那闵慎怕也是已经发现了这点。   他们接到线报,说是越家人已经乘着马车出逃,才一路追赶至此。   刚刚路过之处,有辆空马车停伫在那儿,诺大的一辆马车,只有一名车夫在那儿守着,本来就不寻常,   一番追问之后,终于从那名车夫嘴里撬出了话,闵慎的马车往西北走了。   他们这才一路追赶。   马车比起他们骑马,慢了不是一丁半点。   这不,已经能看见他们的踪迹了。   “继续追”   百里景逸得到闵应的指令,就是要捉拿到闵慎与越氏等人,死活不论,但是一定得见到人。   若是不然,闵应总是觉得不踏实。   “怎么办?后面好像追过来了”   闵慎将头伸出车窗外,向后张望了两眼。   远远的已经能听见马匹的嘶鸣声。   “六安,快。”   若是让闵应将他抓住,他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反正若是换位思量,今日若是胜利之人是他,他是绝对不会留下活口。   “王爷,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六安看着拉车的马步子已经有些虚浮,嘴角还有些泛白沫子。   眉头紧紧的皱起。   “驾——”   ……   “王爷,刚刚罗田传来消息,越家人已经全部被捕获,但是闵慎等人还在逃”   罗田就是零一,他每日都会飞鸽传书回京,向闵应报告最新的战况。   “什么?”闵慎不是住在越家,怎么会与其分散?   “据罗田信上描述,是因为越家想要拿闵慎他们作饵,引开我们人的注意,结果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越天鸣也在其列?”   “是”   乐湛躬身回道。   “将他着专人看押,他与越国皇室的渊源不浅”   越天鸣祖上原是越国人,因为不堪受当时当权者的荼毒,只得上书当时梁国的皇帝,请求进入梁国避难。   当年越天鸣的先辈因为某些原因,让当时的梁国皇帝欠了一个莫大的人情。   所以他们举家才能顺利的进入梁国定居。   因为此事,当时的梁国与越国还有过不少摩擦。   当年那位出逃的越家先辈,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以后,自己的子孙会为了见不得人的目的,再次与越国皇室携手。   至于闵慎,他是一定要抓到的。   绝不能留下后患。   ……   “快,快点”   马车半路上坏了,闵慎等人只能下车徒步前行。   为了好掩饰行踪,他们专门挑拣无人烟的小路走。   好在那辆已经坏了的马车帮他们做了下掩饰,后面的追兵已经看不到了。   “王……爷,咱们能休息一下吗?”   已经力竭的温琦玉扶住一旁的矮树,大口的喘着粗气。   越氏早就在路上央求歇息了几次,但是闵慎一直未曾答应。   如今看到温琦玉开口,赶紧将希冀的目光转向闵慎。   “王爷,休息一会儿吧,您的身子怕是也受不住太多的劳累。”   抬起握着鞭子的手,用衣袖揩了一把脸上的汗。   六安一只手握着从不离身的鞭子,另一只手则是提着一把刀。   “……那好吧”   闵慎的身子不好,他也想休息,但是又顾忌着身后的追兵,只得强忍着。   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四人围坐下休息。   温琦玉咬了咬已经干裂出血的嘴唇,从包袱中拿出油纸包着的糕点。   先拿了一块儿递给闵慎,数了数,又递给了越氏与六安各一块。   “谢谢王妃”   六安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本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   “嗯”   温琦玉点了点头,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可是刚一放进嘴里,糕点的甜腻味儿突然直窜鼻腔。   嗓子眼里泛上一股儿恶心。   随即,温琦玉感觉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   她站起身子,捂着嘴走到一旁的树下,开始干呕起来。   一边干呕,她的眼神中飘过一丝丝的恨意。   就那一次,怎么就……   “你怎么了?闵慎狐疑的看着回来的温琦玉,她脸色苍白的吓人”   “无事,就是跑的太急,胃里颠簸的厉害,如今已经无大碍了”   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温琦玉这次演的有些不像。   “玉儿,你过来”   看到温琦玉听话的凑过来,越氏的话让温琦玉的心顿时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儿。   “你月事是不是自从来到西靖后就没有来过?”   “母妃听谁说的,怎么可能?”   努力的用笑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温琦玉很快的否认道。   “将手伸过来,我看看”   闵慎离得近,能够听见她们俩在耳语什么。   再加上久病成医,简单的脉象他还是能分辨的出的。   “我没事”   温琦玉还欲挣扎,但是手腕却被闵慎一把夺过。   忐忑的看着半眯着眼睛的闵慎,温琦玉的嘴唇几不可见的在颤抖着。   “你有身孕了?”   闵慎的话里并没有多少的欢喜。   但是却让听见这话的越氏高兴的瞪大了双眼。   “是吗?玉儿,这天大的好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母妃?”   将温琦玉的手从闵慎手中拉过,越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蔼。   “六安,你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人跟来,顺便探探路”   “是”   六安识时务的很,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大概是不适合他知道的。   “说吧,这孩子是谁的?”   闵慎的话将越氏那颗刚刚扬起的心,又狠狠的坠下。   匡的她生疼。   “你什么意思?啊?”   越氏的目光在闵慎与温琦玉两人之间流转,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回应她。   “你说话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温琦玉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的直响。   “……”   温琦玉抬起头望了闵慎一眼,没有开口。   “你这孩子顶多坐胎两月,你说,这孽种到底是谁的?咳咳咳……”   一旁的越氏赶紧站起扶住已经咳的站立不稳的闵慎,厌恶的瞪着温琦玉。   “你……说不说?”   “呵,你为何会如此气忿,这样不是更好吗?左右你也是要注定一生无后之人”   事已至此,温琦玉也不在乎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你说什么?”   空出一只手,越氏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温琦玉。   越氏这一辈子为了容颜,脸上极少有大喜大怒之色。   今日,怕是将这一辈子的表情都给做了个遍。   “我说什么?你的儿子先天如此,大夫已经看过。你若不信,可以直接问你那宝贝儿子!”   趁着闵慎母子正处在暴怒之中,温琦玉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慎儿……”   越氏回头看到闵慎脸上的神色,已经信了七分。   “你闭嘴!”   又是一巴掌扇过来,好在温琦玉躲的及时。   被一诳,恼羞成怒加上呼吸不畅,闵慎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越氏忙着扶他,已经无暇顾及去指责温琦玉。   看到时机正好,温琦玉拾起地上自己的包袱,往身后的密林跑去。   刚刚六安被派了出去,如今这个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若是六安回来,她则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越氏震天响地的哭喊声,正好探路回来的六安赶紧原路返回,看到已经陷入昏迷的闵慎,他道了声得罪,拇指狠狠的掐在了闵慎的人中上。   “娘娘,王爷只是闭过气去了,您若是再这般叫喊,会招来追兵”   听到这儿,越氏的哭喊声才低了下去。   “母……妃,温氏那个……贱人呢?”   刚刚醒转,闵慎就气力不接的开口询道。   “温氏?那不在那儿吗?咦——竟然让那个贱人逃了!”   此时分散出精力的越氏,才发觉温琦玉已经在她慌神的时候逃了,不禁脸上露出凶恶之色。   “去追,一定要将那个贱人追回来!”   “娘娘,我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逃吧,我们得天黑之前出了这座山,不然就算追兵不来,我们也会被这山里的野兽给拆分吃了的”。   六安经验老道,而且是目前闵慎唯一可以托付之人,权衡一二之后,他只得捏着鼻子答应。   只希望那个贱人与她腹中的野种,被这山中的野狼给吃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呢?我也想问,真好奇,真好奇(手动狗头jpg)   ☆、第一百零六章(捉虫)   “好冷,好冷……”   “奇怪,我怎么也感觉好冷?”   越氏将身上的衣裳裹得更紧了些。   也帮着闵慎拉了拉衣襟。   “王爷,小的感觉有些不妙”   回过头来的六安脸色有些不好。   他的嘴唇发白,没有半分血色。   “你也感觉冷?”   闵慎经过这一系列的刺激,加上沿路的劳累,眼神有些游离。   看到六安点了点头,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我们怕是中了那贱人的计了”   刚刚那糕点,可是温琦玉亲手递给他们的。   “我感觉现在四肢无力,浑身发冷。”   越氏已经扶不住闵慎的身子,腿已经开始发软,她如今自己站立都成问题。   “那怎么办?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闵慎不甘,他不甘心因为温琦玉那个贱人,就将自己的命交代在这儿。   “快,去前面看看”   后面已经传来追兵的说话声,闵慎抬了抬脚,还是如同灌了铅一般。   “往那边走”   六安指着东边一片密林。   “……好”   如今这个时候,他只能听六安的。   三人迈着虚浮的步子往东边的密林逃去。   “将军,人找到了”   罗田向在山下等候消息的百里景逸禀报道。   “人呢?”   百里景逸看到罗田后面,被士兵押送过来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温琦玉。   “只找到了乐王妃,乐王与越妃娘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往山里面走了”   抬头看了一眼高头大马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的百里景逸,温琦玉像是松了一口气,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落在这些人手里,也比被野兽吃掉的好。   至少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争取了一线生机。   虽然这个孩子不是在正确的时间来的,但是也得给他一个面世的机会。   “将她带下去,仔细看押”   “继续搜”   看了看已经渐渐西沉的太阳,百里景逸下令道。   “是”   ……   “我,我已经彻底走……走不动了”   闵慎感觉腿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嗓子眼儿跟要窜火一般难受。   “王爷,咱们再快点,后面的追兵就要到了”   六安不亏是练家子出身,这一会儿,那药效已经在他身上渐渐消散了。   “六安,我也走不动了,咱们要不歇歇吧”   越氏扶着腰,她发誓这辈子都没这般赶路过。   真是太难为她了。   “你们真的不走了?”看到越氏充满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他们是主子,做什么事还不用他一个奴才来置哙。六安低下头,半张脸被埋在阴影中,嘴角翘起一抹令人心底发寒的笑。   “那既然如此,王爷,六安就得罪了”   “……你说什么?呃!”   闵慎看到六安满是老茧的手掌向自己袭来,他想躲避,但是身子却迟钝不堪,根本动不了半分。   他清晰的感觉到后脖颈上一阵钝痛,眼前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六安,你疯了!你为何要害我儿”   越氏上前想要厮打六安,但是被六安给轻巧的躲过。   “越娘娘,小的怕是不能护送您周全了,你放心的走吧”对于越氏这个累赘,六安早就忍够了。   从未离手的鞭子从腕上甩开,如同一条有眼睛的毒蛇一般,直直的冲着越氏的脖颈咬了过去。   攀附其上,六安往后一使力,越氏脖颈上的鞭子立即缠紧。   越氏的脸被憋的通红,眼睛里渐渐充满猩红之色。   “你……你……为……呃”   几息之间,越氏就断了气。   松开鞭子,越氏直接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双目怒睁,檀口微张。她到死都没明白,夺她性命的,竟然是六安。   重新将鞭子缠绕在手臂上,六安将陷入昏迷的闵慎抬起,扛在肩上。   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你说什么?只寻到了越氏的尸体?”   百里景逸下马快步走到越氏的尸体跟前,看她双目怒睁的模样,眉头皱起。   “闵慎还是没有踪影吗?”   看到罗田与一众人摇了摇头,将脸垂下。   百里景逸就有些头大。   这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继续搜,但是如今天色已晚,先下山扎营吧”   士兵的命也是命,他也得对他们的家小负责。   “将军,过了这座山,可就是萧国的地界了。”   罗田指着已经渐渐被黑暗包裹住的深山,有些苦恼的道。   萧国位于大梁西边,一直与大梁的关系不冷不热。   或者说,萧国一直与其它几国的关系都不冷不热。   不刻意交好,也不故意找事摩擦生嫌隙。   若是闵慎他们逃到萧国,这事情就棘手了。   他们大队人马是必定不能去萧国肆意追查人的下落。   可是这样,时日一久,人就如石沉大海,更难寻到其下落了。   ……   “王爷,刚刚消息传来,闵慎怕是已经逃到了萧国。”   乐湛将最新的战况,向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闵应禀报道。   “萧国?”   放下手中的朱笔,闵应抬起头看向乐湛。   “百里将军派人追到边境之地,依然没有闵慎的影子,所以推测他怕是已经偷偷潜入了萧国。”   “萧国一群老顽固,老守旧,他们定不会让我们派人去搜查。”将折子‘啪’的合上,闵应端起桌案边的茶又放下。   “王爷,那越氏已经死了,乐王妃正在押送回京的途中。”   “嗯,行了,你先下去吧,顺便帮我换盏茶”   看到乐湛出去,闵应看了看桌案上依旧不见少的奏折,赌气般的往一边一推。   眼前终于空旷了一些。   不知从何处,闵应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翻看起来。   上面赫然写着《广陵杂记》的字样。   翻看了几页,闵应面色复杂的将书册合上。   这本册子上的图案经过他这么久的研究调查发现,它们并不只有解码文字的作用。   这种怪异的图案竟然是前朝的一种文字。   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封国。   它的国土面积曾经横跨萧国与大梁,鼎盛之时,南边的越国也囊括其中。   但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渐渐分崩离析。   封国的皇室后裔都迁去了西垂边塞,东边广袤土地上的主人换成了梁国皇室。   封国的后裔改国号为萧,也就是如今的萧国。   这也就是萧国为何一直与邻国交往冷淡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们一直自诩是□□的后裔,所以根本就没将其他国家放在眼中。   更不屑于去结交。   其他国家也不会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所以萧国对于其他各国来说,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   “乐湛”   放下手中的书册,闵应将已经手书好的信件放到桌案上。   “王爷?”   乐湛推门进来,先看到的就是桌案上躺着的一封信。   “着人快马送到萧国,必须亲手交到萧国国君手上。”行与不行,他总归得试上一下。   “对了,那个……”   “啊?王爷您说什么?”   刚将信件揣进怀里的乐湛茫然的抬头问道。   “就是今日的粥……”   “哦,您说这个呀,今日穆大小姐说不得空,就不过来了。这粥是先前就送来的,看您一直忙着,就一直在灶房温着。”   乐湛听到原来是粥的事,了然的看了一眼闵应,回道。   “你小子那是什么眼神?本王批改奏折都这么长时间了,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怎么不能问问了?”   闵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忙什么呢?”   “听尔竹说是绣的嫁衣出了岔子,穆大小姐正在想办法补救呢。”   “出了岔子?”这嫁衣的事,闵应跟穆雨棠提过,直接让绣娘去量好尺寸,哪还用她花费力气去绣?   可是她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怎么就这般执拗,说是正好服国丧,一年的时间肯定能做完。   “是穆家的小少爷不小心打翻了穆大小姐屋里的灯盏,将那嫁衣给烧了一个洞。”   对于穆府的消息,乐湛绝对可以说的上是如数家珍。   “那小子越大越不省心。”   听到不是什么大事,闵应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国丧的缘故,闵应与穆雨棠的婚期不得已又推迟了一年。   定在了瑞启元年的腊月初九。   本来穆雨棠是准备选瑞启二年的春天,结果当时周氏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闵应一口给否了。   夜长梦多,他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颠簸的马车上,温琦玉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若不是她昏倒之后,百里景逸营中的军医帮她把脉,将她怀有身孕的消息公之于众,她怕是只能徒步走回京城。   等到京城,她那孩子怕是也没了。   这个孩子……   该怎样才能将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下来?   闭上双目,温琦玉满是伤口的手紧紧的攥起,待到松开时,手心里已经满是新月状的血印子。   ……   闵慎是被窗外的鸟鸣声给吵醒的。   他半坐起身子,脑袋还有些乱。   一直手半掩在脸前,窗外的眼光太过刺眼。   “窗户?”   看着房间内陌生的摆设,和地上厚厚的地毯。他头疼的回忆着事情的始末。   他只记得他们事败,只得出逃,可是半路发现被越家舅舅当了饵,再到后来,嘶——,他痛苦的锤了两下脑袋。   再到后来,他与他娘越氏,还有他唯一的侍卫六安,一起往山里逃窜,躲避追兵。   可是那明明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深山老林,怎么一睁眼,他就在这里躺着了?火盆中炭火的噼啪声,告诉着它这确实不是在做梦。可是他不信。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嘶——”不是梦。   “他醒了吗?”   外面传来说话声,是六安的声音,难道是他将他救出来的?   “还没有,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回话的人口音有些奇怪,那种生硬的咬字发音,倒是有些像那些目中无人的萧国人。   “嗯”   随即,六安推门进来。   看到已经清醒的闵慎,脸上的神色终于松缓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   闵慎谨慎的看着六安,他刚刚听见了,门外的人称呼六安为‘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哪个兄dei说孩子是我的,站出来,我不揍你屁股(是要笑死我吗?)   ☆、第一百零七章   “你到底是谁?”   将身子紧紧的绷起,闵慎的目光中满是疏离。   “我是六安啊,怎么王爷一觉醒来,连我都不认识了?”六安这一句一个‘我’,哪还有以前半分的奴才样。   “不,你不是六安,你到底是谁?”闵慎人如其名,他一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隐忍这么多年,到皇帝死后才发作。   “我是六安,只不过,我不是你的奴才六安”   六安举手投足间,与先前判若两人。   “你是奸细,说,你的主子是谁?闵应还是……”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六安坐在离床榻不远的椅子上,脸上笑的意味深长。   “这是萧国?”闵慎他们逃跑的方向是一直往西,那座山就是萧国与大梁的界山,再结合刚刚那人说话的口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没错,欢迎来到大萧。”坐在椅子上的六安展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动作。   “咳咳,你是萧国派来的奸细?”   闵慎的身子还没回复完全,一只手覆在胸口上,一只手撑在床上,好支撑住身子。   “奸细?其实不用说的这么难听。我去大梁只不过是为了寻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闵慎疑惑的问道。   “封国,祝家宝藏”   “你说什么?”闵慎瞳孔微缩,极力的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我从未听说过什么祝家宝藏”   “呵,你没听说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没有听说过?那你为何要寻找那本《广陵杂记》的下落?”   “你——咳咳”   闵慎指着六安,嗓子里突然奇痒难耐,止不住的咳嗦。   咳的他脑袋嗡嗡直响。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那本《广陵杂记》应该是子母册,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得到一本之后,还会费尽心机的得到第二本。”   “我……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闵慎掩住嘴,咳的满脸通红。   “怎么?到如今关头,还要耍赖吗?”   六安上前,将闵慎一把放倒,闵慎根本挣扎不脱。   “王爷,那您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闵慎感觉后背一凉,衣裳已经被掀开,后背直接暴露在了六安的眼前。   上面是一列列奇怪的图案,排列很整齐,但是却却让人参透不明其中的意思。   满满一背都是。   “竟然将藏宝图刻在了背上,该说您聪明呢,还是蠢呢?”   “六安,你莫要放肆!”   感觉身上的力道轻了些,闵慎赶紧翻过身子,将衣裳披上。   “哈哈,放肆?我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用,早就将你这皮直接剥下来,这样,没有你在耳边聒噪,岂不是好的多?”   嗜血的笑着,六安指了指腰间别着的短刀。   “过会儿,我会带你去拜见我们萧国的皇帝陛下,你最好识相些,要知道,什么身外之物都得有命拿才行,人,得识时务”   话毕,六安击了两下手掌,从门外进来两名婢女。   “大人,有何吩咐?”   “帮他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是”   两人对六安恭敬的很,足以看出,六安在萧国的地位绝对不低。   现在的闵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没擦亮双眼,做了引狼入室的蠢事。   还真是玩了一辈子的鹰,被家雀儿给啄了眼。   ……   温琦玉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后。   还未提审,她被直接关进了大牢。   “她怀了身孕?”   闵应略一愣怔。   那闵慎为何不带她一起走?   据闵应所知,先乐王妃并没有给乐王,也就是给闵慎留下一儿半女,乐王府的姬妾们多年来也无所出。   这个孩子,照理说,闵慎应该是寄予厚望的。   难道?   那孩子不是他的?也是,这么多年府中没有孩子出生,不是他故意而为之,就是他根本无能为力。   那也就说的通,温琦玉为何会与闵慎反目,甚至不惜让自己被百里景逸他们抓住。   那能是谁的?   “等等……”闵应突然出声,将桌案前禀报完就在那儿候着的乐湛吓了一跳。   “王爷?您说什么?”   “……”照一般的俗套的话,这个孩子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   答案在闵应心中渐渐盘旋成型。   结论就是,很可能这个便宜儿子或者便宜女儿会变成他的。   一般套路应该是这样,想到这里,闵应努力的回想自己是否与那温琦玉单独相处过。   答案是没有。   那就好。放下了忐忑的心,闵应脸上不动声色,跟刚刚突然出声的不是他一般,脸色如常的继续处理手中的事务。   “王爷,还有一事,刚刚西靖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萧国拒绝了咱们的请求。”萧国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顽石,还真想将这闭关锁国的政策奉行到底。   “知道了,左右闵慎他现在孤身一人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仔细留意着西边”明着不让去,暗着他们也防不住。   打定了主意,闵应准备今日就将具体的计划筹划一下。   具体怎么实施,他决定找薛启铭商量一下。   “将薛大人请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薛启铭与闵应在书房中商量了怎么潜入萧国,以及南方边境的收尾之事,时间很快就到了晌午。   “你在这用饭吧,左右回去也是吃那些东西。”   “好,正好不用回去听我娘的絮叨”一拱手,薛启铭一副多谢了的表情。   “怎么,又让你相看姑娘?这次是谁家的小姐?”   笑着将手中的奏折放下,闵应打趣道。   “不知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今日表妹又给你送什么好吃的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爷,刚刚牢中传来消息,乐王妃晕过去了,然后……”   两人刚出书房门,一名小厮就快步走到闵应跟前,语气急促的禀报道。   “晕过去了找大夫啊,找本王有什么用?”闵应一挥衣袖双手背在身后,面具后面的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大……大夫去了,乐王妃后来也醒过来了。”   那名小厮伏着身子,许是看闵应有些气不顺,吓的说话也有些战战兢兢。   “醒了你还来费什么话”一旁的乐湛开口道。   “就是……就是乐王妃醒了之后一直哭,说是……说是让王爷给她个交代。”   “交代?”薛启铭看了看闵应,又将目光转向那名小厮。   “你说话再这般一句一句的往外蹦,那等会儿自己去领罚吧。”   “乐管事恕罪,小的这就说,说。是那大夫诊出乐妃娘娘已经有将近三月的身孕,乐王妃当时愣怔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时间,才开始哭闹的”   那名小厮如今只想时间倒退到刚刚,他就不该抢着当这趟差。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到那小厮下去,闵应看着一旁的乐湛道。   “去一趟穆府,将穆大小姐请来。”   “是”   乐湛领命往马房走去。   “为何突然要找表妹来?”   薛启铭还是有些不懂,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怎么感觉自己还是云里雾里。   “你暂时先不用知道,今日不凑巧,就不留你用饭了。”   “哎?你怎么……”   “早些成家也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像你这种年纪的,孩子都会走路了。”   闵应语重心长的说道。   “哎?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怎么反口的这样快”   “来人呐,薛公子想家了,快将他送回去。”   现在这个关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穆雨棠本来正在用饭,接到通报,说是乐湛来了。   请进来后,又告诉她是闵应要他来接她。   问乐湛是因为什么事,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忙备了马车,往荣王府赶去。   这样吞吞吐吐的,更让穆雨棠容易胡思乱想。   “你怎么了?”   穆雨棠被带到闵应的书房,看到闵应毫发无损的站在那儿,身子背对着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上前摸了摸闵应的身上,再次确定,没有受伤。   “我……”   看了眼还杵在那里的乐湛,闵应使了个颜色。   “……,哦,小的这就出去。”   了然的点了点头,乐湛还很有眼力价儿的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到闵应无事,只是虚惊一场,穆雨棠找了把春凳坐下。   “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乐王谋反,乐王妃温琦玉也跟着他逃到了西靖,如今她已经被我们的人抓回,但是却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   “嗯,然后呢?”   穆雨棠还是没有明白闵应的意思。   “其实跟你说实话,她曾经爱慕过我。”   “噗嗤——你说什么?”   穆雨棠看着闵应有些扭捏的模样,到嘴边的茶愣是没敢再喝。   她怕到时候再喷出来。   闵应将他与温琦玉的事,简略的与穆雨棠说了一遍。   包括温琦玉的野心。   穆雨棠的脸上也渐渐凝重起来,对于温琦玉的野心,在金陵时疫之时,她就有所了解。   再看闵应未带面具的脸上一脸认真,确实不像是在说笑。   心中已经信了半分。   “你的意思是说,她会将腹中的孩子,推脱到你身上?”   听懂了闵应的意思,穆雨棠脸上有些难看。   “那孩子会是谁的?”   “是谁的也肯定不是我的就对了。”   握住穆雨棠的手,闵应盯着她的眼睛保证道。   “你……”   低下头,穆雨棠的耳垂有些泛红。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是脸皮薄的,但是闵应现在正在努力的训练着让自己的脸皮厚点。要不然两个人一对视就红脸,真的是什么事也干不成。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雨棠这里先解释清楚了就好。   他可不想闹什么狗血的误会,将两个人都折磨的够呛,最后再苦尽甘来,这不是找虐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等会儿我想去趟大牢。”   仰起脸,穆雨棠看着闵应道。   “呃……你去干什么?”   “去看她怎么演啊,这可是比那话本子里的好看多了”穆雨棠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丧心病狂的小剧场:   作者君:放心啦,我怎么舍得打小可爱们的pp呢,我在说笑啦。(保持伪笑)   吃瓜的应哥:说这话的时候,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咬一口瓜)   作者君:看你老大不小的,是时候养个崽子了,怎么样,白送?不用播种,直接收获,亲妈疼你吧?嘿嘿嘿   (斜眼笑jpg)   吃瓜的应哥(手里的瓜已掉):我……我,好吧。大家好,春深君是我见过最好的亲妈,从来不揍读者屁股,不威胁主角,真好!   ☆、第一百零八章   大牢中,温琦玉蜷缩在墙角的干草堆上,脸上哭的梨花带雨,让她本来就不算难看的脸,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你说,这孩子真的是荣亲王的?”   门口的狱卒偷偷打量了一下,又将脸转回。   “谁知道呢,这上面人的事,谁都说不清”   另一名年纪看起来稍长些的狱卒摇了摇头,一只手指了指上面,一脸的讳莫如深。   “如果真的是,那荣亲王就是……罢了,谁让这天下现在听人家的呢”   那名年轻些的狱卒仿佛是心中有些不忿,荣亲王也就是这几年的名声才稍微好了些。前些年,他眼睛刚刚出事的那会儿,听说那荣王府上夜夜有被无辜打死的奴仆被拉出来直接扔到那城郊的乱葬岗上。   所以说,对于温琦玉的话,有几分相信的人还不在少数。   “可怜乐王妃,被欺侮不说,娘家也没来探望过”   “你可住声吧,不想要你那条贱命了不成?”一旁的年长一些的狱卒赶紧捂住说话的那名狱卒的嘴,一脸警惕的望了望牢房大门的方向。   有些话他们在心里嘀咕就行,说出来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嗯”   那名年轻些的狱卒也被老狱卒的反应吓得不轻。   赶紧点头称是。   这些事不该是他们这种蝼蚁能议论的,反应过来后,两人后背心上俱都沁出了一层汗珠。   听着牢门外的低声嘀咕,温琦玉脸上突然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王爷,您来了!”   “怎么,本王来不得吗?”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门外突然传来狱卒略带结巴的见礼声,和一个温润却又不带一丝感情的男声。   听到那个声音,温琦玉眼睛亮了几分,身子也绷紧了。   “不是,不是,小的嘴拙,只是没想……想到亲王殿下会亲自来这里。”   说话的一直是那名年长些的狱卒,那名先前不忿的年轻狱卒早就吓的耷拉着头,跟个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乐王妃在哪间牢房?”问话的是个女声,温琦玉闻言皱起眉头,这个声音她是化成灰也能辨认出的。   思量了片刻,心里有了定夺,温琦玉将头发弄的更加凌乱了一些,脸上的泪还未干,正好。   “就是这里,您慢着点”   紧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门被从外面推开,门口处站着的闵应透过面具看着角落里的那个女人,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你们先下去吧。”   进来的只有闵应一人,但是温琦玉明明看到了门口处一闪而过的衣角。   敛下眸子,再抬起来时,眼中已经蓄满了泪,红色血丝布满了两只眼睛。   “你为何会来?”说话的声音里有故作的坚强,若是一般男子听了,怕是会心生怜惜。   但是闵应当然不会,他只是冷漠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看了看那张在牢中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越发莹白的面具,温琦玉才想起闵应看不见,那她脸上的楚楚可怜怕是对他不奏效。   抹了一把脸上碍事的眼泪,温琦玉站起身子,走到闵应跟前。   她以为闵应看不见,所以伸出手想要摸一下闵应,却被闵应给轻易的躲了过去。   “我确实眼盲,但是我心不盲,你最好思量清楚你要做的事情。”   “阿应,你为何会对我如此冷漠,那晚你不是这样的啊。”   虽然被闪躲过去,但是温琦玉还是不死心,不安分的手又想抚上闵应的衣襟,被闵应一把抓住,然后不惜力的甩开。   “本王爱干净,请你自重”   闵应的声音都能结上一层冰碴子,但是温琦玉瞟了一眼门口刚刚又出现了衣角,脸上得意一笑,开口道。   “那晚你说,我若是帮你,你将来就将穆家那门亲事退了,明媒正娶迎我入荣王府,这些你都忘了吗?”   “没忘”   闵应的话让温琦玉脸上泛起惊喜,只以为是闵应突然开窍,回心转意了。   但是下一句,却又让她如跌谷底。   “是压根儿没说过,这怕不是乐王妃自己臆想的吧”   嫌恶的掸了掸温琦玉压根儿都没碰到的衣襟,闵应回道。   “阿应,你为何要否认自己的真心呢?你明明跟我说过,那个穆雨棠已经家世败落,还在外面抛头露面,做些三姑六婆的行当,你早就看不上她了。你说我是你表妹,又是郦国公府的嫡女,与你才最为相配,你怎么……”   “你莫不是在说笑?”   闵应的嘴角扬起笑,说出的话却让温琦玉如堕冰窖。   “你已经为人妇,为何会如此有自信本王会对你如此?仗着你的美貌?看来你是太长时间没照过镜子了,连自己容貌几何都不自知了。仗着你的才学?你几岁开蒙?师从何处?你那些言辞诗作是你自己所创吗?至于你说雨棠在做些三姑六婆抛头露面的事情,难道温六小姐失忆了不成。清丰二十四年夏,金广两地大水,导致金陵府时疫横行,你温六小姐不是还乔装改扮随三皇子去治过时疫?”   “……”   温琦玉脸色难看的很,但是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因为这都是事实,还是闵应知晓的事实。   “所以,你如今还觉得我会选择你,而放弃雨棠吗?你为何事到如今,还是如此的有自信?”   闵应真的不理解,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天定的女主,就一直能这么斗志昂扬吗?   他现在由衷的感谢自己还有个男主的身份,否则可能还真压不住她这女主的光芒。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不是应该想想我腹中的孩子应该怎么办吗?这可是你闵应的骨肉!”   温琦玉指着自己的小腹,月份还太小,没有显怀,但是她能够感受的出来,里面确实在偷偷孕育着一个生命。   “原来事情是这样”   未关的牢门处传来一个女声,跟刚刚与狱卒交谈时的女声一模一样。   “雨棠?”   听到声音,闵应开口道。   “你先别说话”   穆雨棠踏进牢房,止住了想要开口的闵应,目光灼灼的看着温琦玉。   温琦玉则是表现出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   “穆大小姐,你也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穆雨棠,温琦玉脸上带着愧疚的望向闵应,复又将目光转回。   “所以,你腹中的那个孩子,是阿应的?”   穆雨棠将温琦玉的意思又重述了一遍,脸上神色严肃,在温琦玉看来,是在极力忍耐着心中的委屈与怒火。   “嗯”   点了点头,温柔的看了一眼小腹,又将温柔的目光转向闵应。   “温六小姐,你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只有利用吗?这可是你的孩子,与你血脉一体的孩子。”   穆雨棠看着她的模样,突然为她腹中的孩子感觉到浓浓的悲哀。   还未出生,就已经被他娘给利用殆尽。   “我……你什么意思?”   温琦玉满以为穆雨棠就算不立即与闵应撕破脸,也应该是对他充满怨怼才对。无论怎样,都不应该是现在的状态。   “我什么意思?温六小姐想要愚人,却不知已经自愚。不是所有人都信你那一面之词的,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的太久了。”   穆雨棠感觉自己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她不明白,以温琦玉郦国公家嫡出小姐的身份,满可以找个高门大户嫁了,做当家主母。为何一定要这样辛苦算计。   “我是愚人,哈哈,我是,你穆雨棠自幼就是天之骄女,你的人生一片坦途,你怎么能够了解我们这种人的处境,你不懂的,哈哈哈,你不懂的”   “你说什么?”   穆雨棠当然不知道她在说的什么,因为她说的是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的穆雨棠,确实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完美到让温琦玉嫉妒的发狂。   “阿应……”   穆雨棠看到她好像有些癫狂的模样,求助的看向闵应。   “受不住自己计划破灭的刺激罢了,我们走吧。”   闵应叹了口气,一直在门外候着的乐湛进来搀住闵应,三人往牢房大门外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信,为什么……”   蜷缩回那个角落里,温琦玉脸上的绝望渐渐将她淹没。   “那个孩子,你觉得会是谁的?”   出了大牢的门,外面的天还是如同进来时那般亮,穆雨棠扬起手遮了一下眼前的阳光。   “不知道,她如果不说,孩子的父亲不站出来,谁也无法知道。”   闵应有面具遮挡,倒没感觉有多刺眼。   “孩子是无辜的……”   穆雨棠侧过脸,看着闵应棱角分明的轮廓。   “嗯,我知道”   大不了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就将他送走,着好人家教养,总不会长的跟他娘一样歪。   “传令下去,乐王妃有了身孕,暂时先不用提审”左右也已经问不出什么,就让她在牢中老实养胎吧。   这次,她是再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郦国公府已经完全放弃了她。   她的爹娘已经对外界宣称与她断绝关系。   ……   “王爷,您可以出去了”   狱卒恭敬的帮三皇子闵恒打开牢房门。   为了将闵恒放出来,闵应与朝中那些老顽固可是费了老大的口舌。   “嗯”   被关了这么久,尘埃落定之后才能被放出来,若是搁在以前,闵恒怕是还是会心有不甘,想要再争上一争。   但是在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后,他的心境已变。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争,什么也不想想,就想回到他的安郡王府,平平淡淡的过完下半生。   “你听说了吗?那乐王妃是因为怀了身孕,所以才不用受刑的。”   “听说那孩子是荣亲王的?”   两名狱卒在大牢门口窸窸窣窣的说着小话,许是背对着门,没有看到门口处的闵恒。   “别瞎胡说,你不想要脑袋了,这种混账话也能乱说?”   “你们在说什么?!”   被闵恒拉住的狱卒刚想开骂,回头一看是刚刚被放出大牢的安郡王,赶紧将到嘴边上的话给咽了回去。   ☆、第一百零九章   “没说什么,嘿嘿,安郡王安好”   那名狱卒抱着拳,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你也知道本王还是安郡王,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闵恒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润,整个人看起来阴郁的很。   “王爷,就是前阵子,不是乐王妃被从西靖押送回京了吗?但是却被查出怀有身孕。摄政王念在她腹中孩儿无辜的份上,就想让她诞下孩子之后再另行问罪。”   “孩子?”   闵恒的脸上并没有因为那狱卒的话而放松下多少。   “那他说的那孩子是摄政王的又是怎么回事?”   “小的只是猪油蒙了心,胡诌的,王爷就当小的说胡说吧。”‘噗通——’刚刚那名狱卒直接跪倒在地,身上瑟瑟发抖。   今日他说的话若是传出去,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乐王妃被关在何处?”   “这……”   那两名狱卒相视一眼,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这那的,本王自会去向摄政王禀报”   听到这里,两人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脸上的汗水也来得及揩一下。   “就是这里了”,其中一名狱卒领着闵恒来到女牢。   “谁让你们进来的?”   女牢中今日值守的狱卒,正是闵应那日去时值班的看守。   “张大哥,这是安郡王,不得无礼”   前来领路的狱卒背对着闵恒,拼命的给那名张姓狱卒使着眼色。   “乐王妃在哪一间?”   “……王爷”   给闵恒行了礼,张狱卒的脸上还是有些为难。   “王爷自会向摄政王说一声,你在这儿拦着算什么事?”   引路的那名狱卒向张狱卒挤眉弄眼,示意他识时务一些。一旁的面恒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王爷恕罪,请跟小的来”   两道眉毛像八字一样耷拉着,张狱卒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真是神仙打架,他们凡人遭殃。   听到牢门上的锁被打开的声音,温琦玉呆滞了许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表情。   “是你?”   抬头看向门口处,看到来人后,她又将脸垂了下去。   “怎么?来的不是闵应,你很失望?”   闵恒看着她那张憔悴了许多的脸,心中如同打破了五味坛子,复杂的很。   “呵,所以闵应是同意放了你了?”   垂着头,温琦玉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   “你为何要如此做?你可知,在我知道你只是老二的内应之时,我是何等的……”突然顿住,他艰难的望向温琦玉,“为何还要嫁给他,你嫁给我,我也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抓住温琦玉的肩膀,闵恒有些激动。   既然都不爱,只是将就,为何就不能选他将就呢?   “为何要选你?你只是二皇子的一枚靶子,我为何要去选择一枚靶子?”   终于舍得将目光施舍一点给闵恒,温琦玉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屑。   “那……那你那晚为何会顺从于我?”   闵恒的脸上有些茫然,手上也渐渐放开。   “你说呢?难道我要喊叫出来,让乐王府上下都知道有人夜闯了他们主母的房间?”除了隐忍,她还能怎么选择,那样做,能将影响降到最小。   “所以,你不是因为对我也心有所属,所有……”   “你想多了。”   温琦玉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她又将头垂下。   “你可知我为何会执迷于皇位,还不是因为你曾经说过,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悲极即愤,闵恒怒喝道,到最后,虽然眼中通红,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在努力的隐忍着。   “呵,不要说的这样好听,难道我未出现之前,你对皇位不曾有过觊觎吗?那你跟废太子明争暗斗那么多年,只是为了图一个痛快吗?”   温琦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细针,看似无力,其实却是扎在闵恒的心脏最为脆弱处。   “我是爱慕闵应,我也爱慕权势,所以我在知道自己得不到心爱之人时,只能选择抓住权势,我不能什么都没有!这就是我的解释,也是我一直以来要苦心经营的目的所在”   看着接近崩溃的闵恒,温琦玉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   但是稍瞬即逝。   “那你这个孩子是谁的?是不是我的?”   抬起头,血红的眸子有些吓人,但是闵恒还是灼灼的盯着温琦玉。   “你的?哈哈哈,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以为那一次就能怀上孩子?”温琦玉的脸上满是嘲弄。   “你骗我”   闵恒盯着她的小腹。   “我这个孩子,急着撇清的不少,上赶着认的便宜爹倒是还没有,你这到还是头一份儿”   “你……”   闵恒没想到,都到这种关头了,温琦玉还是这般执拗要强,嘴上一点都认输。   “他的父亲不是你”   看着闵恒的眼睛,温琦玉脸上的正色让他没来由的发慌。   难道真的不是他的?   他本来坚定的心也开始有些动摇。   “你走吧,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将脸转过去,温琦玉不再看他。   良久,牢内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好,我走”   失魂落魄的走出牢门,闭上眼睛,闵恒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这次,他是真的放下了。   他将真心双手捧上,她却弃之如敝履。   看着闵恒失魂落魄出去的模样,隐在暗处的张狱卒缓缓的走出来。   与身旁刚刚引路过来的狱卒相视一笑。   “所以说,那孩子是安郡王的?”   揉了揉额头,闵应叹了口气。   明明就在后面有颗真心等着,她却始终只看到前方那些不属于她的。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也适用的很。   “王爷,那我们……”乐湛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置了。   “她还没有完全失智,知道将闵恒撇出来。”说起来,整件事,闵恒确实是最无辜的那个,从小就是个活靶子,给他过皇位的期许,最终却要告诉他皇位只是让他帮忙争一下。   这搁到任何人身上,也得崩溃。   “那就等到她将孩子生出来再说吧。”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小厮的禀报声。   “王爷,王爷,刚刚大牢中传来消息,乐王妃,小产了。”   还是上次来禀报的那名小厮,他这次有了经验,尽量说话的语速和语气,都保持平稳一些,不至于惹怒主子。   “什么?”   “啊?”   书房中的闵应与乐湛俱都讶异的望向那名小厮。那名小厮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明明‘看不见’的王爷此时竟然正在怒瞪着他。   “怎么回事?”   “今日上午,安郡王去过大牢,说过几句话之后,乐王妃本来也无事,但是下晌的时候突然晕倒了。那大夫来的时候,大牢中已经血……血流成河了。等到那大夫把完脉,只说是乐王妃自有身孕以来就一直在奔波劳累,胎像本就不稳,最近心情积郁,孩子就掉了。”   战战兢兢的的将话禀报完,那名小厮才敢抬头瞄了一眼闵应与乐湛。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问话的是乐湛,他刚刚还在跟他家王爷禀报牢房里的事,怎么一转头人就成这样了?   “乐王妃还未转醒”   那名小厮垂着头,小心禀报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揉了揉眉心,闵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温琦玉,他可以说没半分好感,但是……罢了,闵应已经不想再想跟她有关的任何事情。   ……   不省心的事总是一桩桩一件件,温琦玉那边总算消停了,但是西边萧国却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据百里景逸他们传回的消息来看,他们好像想要渗透进大梁。   至于为何,现在还不得而知。   难道是跟逃到那里的闵慎有关?   这是闵应最先想到的可能。   以闵慎的阴诡心思,只要能有一线机会翻身,他都会紧紧抓住。   如果是他与萧国达成了某秘密协定的话,萧国会出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回过信去,密切监视着萧国的动向,先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立即禀报。”   闵慎所求是萧国助他重回大梁,重新掌权的话,那他萧国所求的又是什么呢?   能够不惜与一个国家为敌,那所求一定不小。   难道那萧国只是想要利用闵慎,然后染指大梁,最后吞并大梁?   这种可能,闵应到觉得靠谱些。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萧国的胃口倒是不小。   这么多年装作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原来是在筹谋这些。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让百里景逸先不要回京了,暂且镇守着西靖。”越家全家覆灭,如今西靖还没有合适的镇守之人,只能暂时先让百里景逸在那里守着。   “是”   乐湛拱手应道。   ……   “好了没有?”   闵慎趴在床上,一名萧国的画师正在试图将他背上的图给拓印下来。但是拓印了几次,效果都不甚理想。   “王爷,您急什么?我们皇帝陛下既然都已经答应你,助你夺回梁国,你总得有些耐性吧”   说话之人一身华袍,脸上的胡子已经刮的一干二净,眼角眉梢的神色一变,与先前四十多岁大叔的模样气质真的是天差地别。现在看来,顶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此人正是已经恢复他萧国虞庆侯身份的六安。   “呵,本王始终想不通,你堂堂一介侯爷,竟然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宝藏,委身去梁国当个杀手。”   “你想不通,所以你只能是个失败者。”   六安站在床侧,看着想要逞一时口舌之利的闵慎,眼中终于可以痛快的露出不屑之色。   “你……”   爬在床上闵慎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无力反驳。   “对了,那个宝藏,到底是什么?”   闵慎先前得到第一本册子之时,只是零星听说过一些关于祝氏宝藏的传说,并没有真切的知道这宝藏到底在哪儿,为何物。   但是他又觉得这第一本册子能到他手上,一定是天意。所以他才费尽心机,一直暗中打听着另一本的下落。若是这份意外之财落到他手中,他夺嫡之路上必定会少走不少弯路。   最后那本册子流落到穆雨棠手上,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六安,你应该也知晓,那本册子已经被穆雨棠给烧了。”   “是烧了不差,但是她与闵应一定还有另外的后手,或许他们已经背过了其中的内容。”   六安不相信穆雨棠会如此轻率的就烧了。   就算烧了,她一定也知道这其中的内容,实在不行,再复刻一本也就是了。   “你们……”   那个宝藏到底是何物?他们为何如此痴迷,竟然不惜与大梁开战为交换。闵慎在心中讶异道。   作者有话要说:  wb:春深君呐呐呐呐   小可爱们国庆快乐啊!!   ☆、第一百一十章   对于祝家宝藏,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但是野史上却有颇多的详注。   相传,这宝藏到手之后就可以一统其余几国。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祝家原是封国人,封国即是原来的萧国。   所以萧国历代国君,对于祝家这神秘的宝藏,一直抱着志在必得的想法。   不管是真是假,好不容易打听到线索在大梁,萧国怎么可能放弃。   ……   大梁的夏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   六月底,蝉鸣声伴随着一阵阵的热浪,让人就算静坐在通风的房间里,汗也止不住的往外淌。   东郡府郊外的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大都无精打采的模样,这么大热的天,若不是为了生计,他们也不会出来奔波。   但是路上却有一队行商不畏酷热,一直禹禹独行着。长长的队伍并着货物,在人烟稀少的官道上尤为引人注目。   最前面一辆马车上的车夫,一边用衣袖揩着脸上不断沁出的汗珠,不断的回头张望。   “大人,没有跟来”   车夫朝着马车内的人低声禀报了一句,继续扬起手中的马鞭。   “让其他人警醒着些。”   车中的人,正是一身细料衣裳,衣着打扮都透漏出一股铜臭市侩气的,六安。   自回到萧国之后,他就没有再蓄须,又加上这几月的养尊处优,周身的模样,哪里还有当日那个二皇子手下的肃杀模样。   他们好不容易偷偷潜到越国,然后借着越国商人的身份,来到大梁,此次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大人。”朝着马车中回了一句,车夫继续专心赶马。   他不动声色的一低头,正好将颈间挂着的竹哨叨起来吹了一个长短音。   而后,其身后的几辆马车,和步行的人群里,传来几声同样的竹哨声。   在后面马车中的一人,听到那竹哨声,略显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嘲弄。   “咳咳……”   “公子,您要喝茶吗?”   车上的一名侍女看向那名半躺着的男子,关切的询问道。   “不用,咳咳咳……”   车上的人正是在大梁已经销声匿迹良久的二皇子闵慎。   此时他的脸因为急速的咳嗦,两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赶紧将手中的帕子堵在嘴上。   这几个月,他将自己对于已经到手的那本册子上的内容,与自己对上面的参悟,都与六安和那萧国老皇帝说了,但是他们却对于帮他夺回大梁之事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他们推脱说是闵应的防范太过,还不是下手的时候。   他才不信他们的鬼话。   如今好不容易偷偷潜回大梁,他们却要先去找那根本没什么影儿的宝藏。   他闵慎的耐性,已经渐渐被消磨殆尽了。可是他又没有什么办法,如今他是弱势的那方,只能借着萧国的力来助他完成大业。   等到他登上大位的那一日,今日所受,必定加倍奉还!   ……   “王爷,他们已经顺利进入东郡境内了。”   帮着闵应将头上的额带解下,乐湛边禀报道。   “嗯,小心盯着”他们费这么大的力气也要潜入大梁,闵应刚开始还以为是想秘密潜入京城,然后对新帝或者对他有什么图谋,现在看来却又不像。   东郡府靠海,萧国在最西边,这能有什么联系?   “将我的面具拿过来”   自己换好衣裳,闵应指着远处桌上的银制面具道。   “是”   闵应无论再忙,也未曾放下过拳脚功夫。   但是每次他只能在荣王府上的小校场上自己操练一下罢了。   他在宫中教过皇上几次拳脚,暗地里人是怎么说他的他也清楚。   瞎子教武功,真是天下奇闻。   但是皇上闵怀却就是笃信闵应的身手,非要他教不可。   “王爷,又到入宫的时辰了。”   今日闵应要入宫与众臣继续商量越国臣服之事。越国使臣已经进京有几日了,他们是时候给出个结果了。   早朝之时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下午继续。   闵应就纳闷了,人家打你,你害怕也情有可原,现在人家表示臣服了,你也惊惧害怕。   对于朝中那些顽固守旧派,闵应不是说完全否定,但是他们确实是有些迂腐过头了。   只想保全自己脚下的寸土之地,也不想想,他们不觊觎人家的,不代表人家不会惦记着他们的。   马车上,闵应一只手撑着头,假寐一会儿。   每日他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朝中还有一群明里暗里说他专权的,这日子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样风光好过。   “停下!”   伴随着车夫的突然的咋喝声,随即就是马儿的嘶鸣声和重物轰然倒地之声。   闵应的脸从撑着的手上滑下,差点将他那张俊脸磕到桌角上。   “王爷,没什么事,就是一辆马车的马突然发狂,往我们这里撞了过来。”   那匹马已经被乐湛一刀砍中颈部,侧倒在地。   “发狂?”   闵应揉了揉下巴,“嗯,那继续走吧”   既然不是故意而为之,也不必过份追究。   “请留步,请问,对面可是荣亲王?”   闵应车帘都未掀开,就听到车外传来一声三分娇媚带着七分薄怒的女声。   眉峰一跳,闵应没有出声。   “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乐湛知道自家主子的得行,所以代为回答道。   “你是个奴才,我不与你说话,让你家主子出来。”   那个声音中的强势,让闵应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平日里对乐湛,都不会奴才奴才的刺他,甚至自称‘本王’的时候都少的很。   “你是何人,为何要拦住马车?”   闵应敢欲掀开车帘,马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郡主?”   乐湛的声音再度传来,能让乐湛称得上一声郡主,又能为他闵应打抱不平的,怕也就只有他们荣王府上的飞鸾郡主了。   闵飞鸾的声音传来,闵应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不急着下去了。   马车外的场景,也是热闹的很。   一名外罩湘妃色长褙子,白色绣并蒂莲诃子,下身着了一条洋红色襦裙的女子,正在与身着一身圆领袍,头发高高束在脑后的闵飞鸾对峙着。   那名女子身上的衣裳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身边跟着的婢女也一直在一旁轻轻扯着她的衣袖,但是都被她不耐烦的给躲了过去。   “乐湛,怎么回事?”   看那个姑娘满脸的孤傲之色,好像并没有要回复她的意思,闵飞鸾转过脸,向乐湛问道。   “这位小姐所乘的马车突然发狂,直直的冲着我们的马车撞过来,小的没有办法,只能将那匹马给,处决了”   指着地上眼睛还未闭上的那匹马,乐湛问心无愧的道。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闵应,虽然他的身手可能还不见得比闵应好。   “喔,那也就是说,是这位姑娘所乘马车的过失,那姑娘怎么还如此气忡忡的呢?”   闵飞鸾瞪了一眼车内,她知道闵应肯定在伸着耳朵听着呢。   可是谁让她是个火爆脾气呢,最见不得亲近的人受气。   “你家王爷将我最喜欢的一匹马给杀了,难道不应该给我个交代吗?这匹马可是我去年的生辰礼物!”   那名小姐,一看就是被家中的大人娇惯坏了的模样。   指着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道。   “这位小姐,马是我杀的,你为何一定要强赖到我家王爷头上?”   乐湛上前拦住想要那名小姐,客气礼让已经消磨尽了。   “你是你家王爷的奴才,你做错了事,不就该你家王爷出面吗?”   那名跋扈的小姐,指着乐湛的鼻尖强辩道。   “这位小姐,自刚刚起你就一直在吵嚷着让我王兄出来,你难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我王兄吗?”   闵飞鸾抱起双臂,脸上带了几分戏谑之色。   她今日穿的利便,就是为了去给她穆姐姐帮忙,到这个时辰才回府,没想到半道儿上就碰见想要撬墙角的了。   这怎么能行?   “你胡说,你自己穿的不男不女的,还在这儿教训我”那名女子每次说出的话,都要让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脸上惊上几分。   她说的可不是别人,可是当朝最为得势的摄政王,与他最为喜爱的妹妹。   这个女子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就是背景也强硬的很。   “乐湛,不要再耽搁时间了,直接将京兆府的人叫来,先进宫”   宫中众臣还在等着他进宫议事,绝对不能在这琐碎事上耽搁。   “是”   “你去将京兆府尹崔大人叫来,你留在此处处理”   闵应对着马车后面四名护卫其中一名叮嘱道。   那名女子虽然跋扈,但是毕竟还只是一介女子,身边就只有一名婢女和那名驾车的车夫,实在抗不过闵应的众多护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闵应的马车扬长而去。   “郡主,王爷让您立即回府,不必与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   马车驶出去不远,又一名护卫策马回返,向着还在原处与那名跋扈女子大眼瞪小眼的闵飞鸾道。   “知道了,本郡主知道不能对牛弹琴的道理。”   了然的笑了笑,闵飞鸾也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们——欺人太甚!”   那名女子看了看闵应的马车,和已经准备掉头的闵飞鸾的马车,气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   可怜的帕子,上面的绣花已经在她手的摧残下,开始脱线。   “公……,不对,小姐,这件事好像真的是我们的不是”   看到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那名脸上皱成苦瓜一般的婢女,小声的劝慰道。   “废话,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怎么能够让他闵应对我印象深刻。”   一转脸,那位跋扈的小姐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强词夺理的模样。   闵应,这个名字,她已经听过太多次。   作者有话要说:  快成亲了,还有五个多月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等会儿派人查一下,刚刚那名女子,什么来头”这么大张旗鼓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闵应不能辜负人家的期望。   “是”   扶着闵应的乐湛,点头应道。   “听说越国使者来时带了不少人,你去驿馆那里打听看看”   京城中的闺秀,闵应实在想不到能有哪位官员家的女眷会敢如此行事。   “王爷是怀疑那女子不是我大梁人?”   乐湛望了沿路的守卫一眼,压低声音应道。   “且看吧”若是真如此,还真让那群老顽固说中,那越国是真的不老实了。   闵应面未改色的回道。   到时候那群朝中的老顽固,尾巴怕又要翘到天上去了。   ……   东郡府,位于大梁的最东边,是大梁为数不多的几个临海府城之一。   闵慎与六安他们的商队从越国与大梁的边境出发,是随着越国使者入大梁的机会,跟着想要赚上一笔的越国商队一起入的大梁。   如今已经走了一月有余,才到达此次的目的地。东郡府。   但是到了这里,他们手中的线索就已经全部断了。   他们能破译出的闵慎手中的那本册子上的内容,也只能引导他们到这里了。   若是想要更加精确,只能寻到那第二本册子才行。   但是他们也不准备坐以待毙,利用着手中的货物,先在这东郡府的各个郡县转转试试。   摸一下底再说。   至于那另一本册子,六安将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脸上志在必得。   “小姐,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尔竹将穆雨棠的药箱准备好,里面针灸包中的玄铁银针是闵应命人特制的。   就是为了让穆雨棠用着顺手。   “嗯。”走进济世堂中专门为她准备的一间小屋。   这是她坐堂的地方。   只有有足够多的病例积累,医术才能不断进步,不然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空泛的很。   “哎,这位大婶,还没轮到你呢”   外面传来小医徒的惊呼声,随即房间的布帘被粗鲁的掀开。   “我小儿昨日发热,从你这里拿的药,怎么今日醒来就……就没气了?你们这害人的黑医馆!”   那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大婶双颊凹陷,头发凌乱,落在肩上的几缕干枯毛躁的头发上有四成是白发。   “哎,你怎么冲进来了?”   医馆的掌柜也进了小屋,看到正在气势汹汹向穆雨棠问罪的那名大婶,也不知道是该劝解还是驱赶。   “这是怎么回事?”   穆雨棠看那名情绪激动的妇人,只顾大喊大叫要说法,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将问询的目光转向那医馆掌柜。   “这位大姐昨日在咱们医馆为她那小儿拿了两副清热解表的药,今日刚踏进医馆的大门,她就开始哭诉我们医馆害了他儿的性命。”   掌柜的也是一脸的无奈,那名妇人只是拿着已经开好的药方来抓药,说是他们村的郎中已经帮忙诊断过了。   他们济世堂是医馆不假,但是也兼着药房的活儿。   他将药方也给当日坐堂的大夫看了,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退热药方。   所以就给将药抓上了。   如今一听,那孩子死了,掌柜的怎么能不恐慌。   这医馆最怕的就是医死人,若是拿捏不好,这以后的名声铁定臭了。   “你的孩子呢?可带来了?”   穆雨棠将刚拿起的针灸包又放回了药箱。   一旁在摆放脉枕的尔竹也被穆雨棠用眼神制止住。   “孩子都已经去了,我还折腾他干嘛?已经被孩子他爹给埋了。”   “这位大婶怎么这般急匆匆的帮孩子办后事,不等将事情查清楚再说?”   这时,一名陌生的女子踏进这个已经略显狭小的房间。   那名女子,穿着一身绿色衫裙,给人平白添了几分清爽之感。   穆雨棠与屋内的众人将目光投向那名突然闯进的绿衣女子,都没有出声。   “管你什么事,不要狗拿耗子……”   那名泼悍的大婶指着进来的女子破口大骂。   “你若不是心虚,为何不等着对峙完之后,拿着赔偿的银子,好好安葬孩子。”还是那名绿衣女子开的口,她问出这话,穆雨棠等人也将目光转向那名妇人。   “如今天热,我若是不早点安葬孩子,不是让孩子走不安生吗?”   那名妇人还是振振有词,可是总让人觉得这气势上突然比刚刚弱下去几分。   “既然这样,不若通报官府,让仵作跟着你回去看一看,这孩子到底是为何亡故。总不能听你空口白牙,上下嘴唇一碰就任你黑白。”   那名绿衣女子路见不平的模样,倒让穆雨棠想到了她家中的庶妹,穆雨兰,都是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肠子。   “掌柜的,你去报官吧,让官府来查。若是最后查出确实是我们济世堂的药材有问题,那我们承担;若是这事不是像这位大婶所说的一般,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济世堂是医馆不是善堂,更不是软柿子,任谁都能来捏上一把。”   随着穆雨棠轻飘飘但是却力道十足的话,那名妇人脸色大变。   眼神已经变的闪躲。   “怎么,还不快去?”   穆雨棠看向那还在犹豫的掌柜,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让人无法忽视。   “是!”   那名妇人看到掌柜已经去通知官府,脸色难看的萎靡了下去,低头之前,还隐晦的望了一眼那名绿衣女子。   这一眼,让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那名妇人神色的穆雨棠给捕捉到了,但是她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将眼睛自然的转向门口布帘的位置。   对于穆雨棠的身份,京兆府尹清楚的很,未来的荣亲王妃,他当然是一刻都不能有所怠慢。   官府的人来的很快,将那名闹事的妇人带走,让仵作跟她回去辨别她孩子的死因。   那名仗义出言的绿衣女子看着若有所思的穆雨棠一笑,“穆大夫,可以帮我娘看看吗?”   “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穆雨棠也对着她感激一笑,刚刚不论怎么说,她都是在帮她。   “我姓李名芫,我爹是镇远镖局的镖头,穆大夫唤我小芫就可以。”   “喔,小芫,你娘呢,将她扶进来吧。”   李夫人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纪,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感染了风寒的症状。   “好了,出了这个门右转就可以抓药,按着这个药方先抓上三副药,一日一副”   一旁负责誊写药方的尔竹将纸上的墨痕吹干,递给一旁站着的李芫。   “谢谢穆大夫。我娘就是嘴硬自己身子无碍,如今这才肯乖乖服药。”   感激的看了一眼穆雨棠,她又将目光转向李夫人,脸上一脸的嗔怪。   “记得了,我回去就服药。你说你,人家穆大夫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你看看人家多稳重端庄,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   “哼,不跟说了,我去抓药了”   仿佛赌气一般掀开布帘,李芫去大堂抓药,剩下的李夫人与穆雨棠相视一笑。   “我家这个皮猴儿,若是能有穆大小姐一半就好了”   虽说是抱怨的话,但是李夫人脸上还是带着幸福的笑。   “李夫人过誉了”   穆雨棠只是点了点头,脸上始终带着浅笑。   并没有要深聊的意思。   “尔竹,你也扶李夫人先出去吧,顺便将下一位患者叫进来。”   穆雨棠看向正在一旁收拾的尔竹道,   “是”   尔竹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着李夫人笑了笑,伸手将她扶起。   硬是将李夫人口中还未说完的话一下锁在了口中。   “小姐,刚刚这位大爷是最后一位。”   尔竹掀起布帘,看了看外面,确实已经没人了,而且日头也已经开始西垂。   “嗯,那收拾一下我们回府吧”   一边收拾着东西,尔竹脸上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话就说吧”   穆雨棠自己也会动手,她药箱中的每一样东西归置到哪里,她是最为清楚的。   “……就是刚刚那李夫人和李小姐,她们好像想要跟您示好。”尔竹其实挺喜欢李芫的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的,人也是古道热肠。   “你还记得前几日阿应的马车被拦之事吗?”   穆雨棠将脉枕放入药箱中,抬头看向浑身都充满疑惑的尔竹。   “记得……”   尔竹一时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待到想起出之后,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难道是……”   “没错,阿应查出那名女子是京城一处镖局家的小姐,那家镖局正是镇远镖局。”   穆雨棠还没说的是,其实不光是李芫拦闵应马车之事让她对这种无理取闹的女子提不起什么好感。   就是刚刚那名妇人低头前的最后一眼,才是让穆雨棠心中防备丛生的关键。   那一眼绝对不是一个陌生人该对另一个陌生人该做出的眼神。   而且那眼神太多冷静,与那名夫人先前表现出的蛮不讲理,泼悍的模样实在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个女子连续出现在她与阿应面前,行为举止还如此鬼怪,到底是为了什么?   ……   “王爷,今日京兆府尹上报,说是有人去济世堂闹事了”   乐湛将汗巾递给闵应,闵应一只手扶着关刀,一只手利落的接过。   “哦?所为何事?”他本来因为刚刚练武到畅快处舒展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听说是有人到医馆闹事,说医馆的药害死了她孩子。”   “结果如何?雨棠怎么样?”   将关刀放回兵器架子,闵应道出此刻他最为关心之事。   “穆大小姐无碍,只是上次拦您马车的那位李小姐,也在场。”   “哦?”略一挑眉,闵应将汗巾还给乐湛。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个女人也在场?   眯起狭长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剪影。   “提醒一下雨棠,与那个女人少来往。”那个李芫,绝对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是,王爷,穆大小姐好像也对那个女人不是完全的信任,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例行帮她们看诊而已。”   看来雨棠也看出那个李芫的不对劲之处了。   “等等”闵应突然想起什么,手中的拳头攥了又松,最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你去跟雨棠说,若是那个李小姐还去找她,想要与她交好,就顺着那个李芫来。看看她到底目的何在。但是穆府的护卫要再加上三成。”与其将这个击退,让对方再派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来,还不如就看看这个李芫到底想干什么。   她铺垫这么久,想要在他这里和雨棠那里双管齐下,显然是想要快点达成目的。   这个耐心,显然是闵应他们更足一些。   “让我跟她正常往来?”奇怪的看了眼零六,穆雨棠将目光转向桌上刚刚门房送进来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是小孩子喜欢的。   听那门房说,是李家姑娘派人送来的。   就当是治好她娘病症的谢礼。   那个李姑娘,不用说,就是那个镇远镖局的李芫无疑了。   那些小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胜在那份难得与心意。里面有许多小孩子玩具,京城根本没有,这些基本上囊括了半个大梁的小孩子玩意儿。   倒挺符合她镖局家小姐的身份。毕竟镖师走南闯北,搜集些这种小玩意儿还是不难办到的。   “将这些东西检查一下,找个箱子装起来,命人放到库房里吧。”   “小姐,不给小公子送过去吗?”尔竹翻看着桌上的那一堆儿新奇玩意儿,一看就是给小孩子准备的。他们府中适龄的,可不就是小公子穆修齐吗?   “嗯,等会儿你亲自去放吧,省的经了他人的手,传到后院去,让那小皮猴儿闻声再来问我讨。”这些东西虽然都不是入口的东西,但是穆雨棠也不能存着这个万一。   受李芫那些东西,已经是不得已了。   “都收下了吗?”   李芫在马车中舒服的半靠着。   “都收下了”婢女敛眸应声道。   “嗯,那就先不要有什么动作了,太过殷勤了怕她会生疑。”李芫掀起车帘看了两眼穆府的大门,吩咐道。   “是”那名婢女脸上欲言又止,“公……小姐,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值得?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心中能衡量,我觉得值得。还有,你若是下次说话还是如此不利落,小心你的舌头……”李芫的眼中晦暗不明。   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所以她只能这样做。   接下来的几日,穆雨棠听从闵应的话,没有故意避讳那李芫的亲近示好。   今日穆雨棠邀请李芫入府小坐,她也是用心命人准备了茶点。   撇开别的不说,若是李芫的性格真如她表现出来的一般,穆雨棠真的想与她结交一番的。   毕竟如今这种性子的女子真的是太少见了。   穆雨兰那个是特别。   “李小姐来了吗?”   穆雨棠亲自看着婢女将茶点摆在花厅里,看向气喘吁吁跑来的尔竹问道。   “来了,不过就是李小姐的脚在进门的时候崴了一下。”   “什么?严重吗?”穆雨棠站起身子,“我去看看”   “让穆姐姐见笑了,这头一次上府上来拜访,就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坐在垂花门前石凳上的李芫,看到步履匆匆赶来的穆雨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的笑着,还想试着站起身子,但是都被她旁边的婢女给赶紧制止了。   “嘶——,穆姐姐见笑了”   “有什么见笑的,这是我招待不周。你们几个,先将李小姐扶到客房,尔竹,你去拿我的药箱。”   与李芫客套完,穆雨棠转身吩咐道。   “你先别动,我先帮你看看是否伤着筋骨了。”   穆雨棠燎了下衣裙,然后弯下身子撩起李芫的裙角、   “确实已经开始肿了,骨头并无大碍。”   这崴到的那只脚的脚踝已经肿的很高,就如刚出锅的馒头一般。   抬头看了一眼李芫,看来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他们府中的路面是新修整的,就是防着穆修齐玩闹跑跳的时候磕着碰着。   刚刚尔竹说她们是过了垂花门李芫才崴的脚,这里可没有什么上下的台阶。   也就是平地崴的,真是为难她了。   “对了,这客房远不远呐?”   李芫看着穆雨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沉的很,怕劳累了各位姐姐。”   “不远,过了垂花门,就在我院子旁边。”   穆雨棠盯着李芫的的眼睛,看她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窃喜,心中也就了然了。   刚刚李芫也是在向尔竹不经意间打听时,才大体了解了一下这穆府的布局。   看来尔竹那丫头没说谎。   “好了,莫要耽搁了”   穆雨棠看几名婢女小心的搀着李芫往客房方向走去,才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了几步。   正好迎上背着她药箱出来的尔竹。   “小姐。”   尔竹向穆雨棠行完礼,接着道,“小姐说的奴婢都记住了,只要是她问的,不太过分的,奴婢都据实说了。”   刚刚李芫跟闲话家常一般的跟尔竹套话,有过穆雨棠的提醒,尔竹也早就有所防备。   “谢谢各位姐姐”李芫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嘴也甜的很,又没有主子架子,让一众扶她回来的婢女们顿时受宠若惊。   “可不敢领李小姐这句姐姐,真是折煞奴婢了”   领头的一名婢女看起来稳重些,笑着回道。   “这有什么,我一直将小倩当做姐妹的,你们干的跟小倩一样的伙计,怎么就当不了我这句姐姐了?”她口中的小倩,就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婢女。   “你不要再难为她们了,来,我先帮你看看脚上的伤势,看看是否适合施针。”   驾轻就熟的查看了一下,正好这时尔竹的药箱也已经备好了。   将针灸所用的银针摆好,穆雨棠看了下那脚踝上的穴位,选了一根针。   对准其中一个穴位轻轻捻了进去。   “疼吗?”   穆雨棠抬头望着李芫,李芫脸上则是有瞬间的变色。   变的毫无血色。   “还疼吗?”   将第一根针留在那里不动,穆雨棠又选了一根稍粗一点的。   治疗脚踝扭伤这几个穴位是必须要扎的,还真不是穆雨棠使坏心眼儿。   “已经好很多了。”   她转动了几下脚踝,还真的好很多了。虽然还是肿的很高,但是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对于穆雨棠的医术,这是李芫第一次如此心服口服。   “去打些井水来,记得一定要凉”   穆雨棠看着其中一名婢女吩咐道,   “等会儿用凉水冷敷一会儿,回府之后你也坚持如此,明日这时,若还不消肿,就用热敷的法子。”   穆雨棠讲解的很详细。   “谢谢穆姐姐”   两人你来我往间,越聊越投机,说实话,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加上身份背景的禁锢,李芫也挺想跟穆雨棠做对儿真正的手帕交的。   穆雨棠的性子谈吐,让她一个女子也喜欢的紧,怪不得会能将闵应那种人的心给牢牢抓住。   虽然嘴上说着话,但是穆雨棠发现屋里好像少了一个人。   刚刚换水的时候,是李芫的婢女跟着那换水的丫头一块儿出去的,但是那丫头回来了,那李芫的婢女却还未回。   不动声色的继续与李芫聊着,穆雨棠并没有多少慌张。   加上诊治的时间,李芫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   “已经叨扰了这么久,穆姐姐也应该早就烦了我了,我也就先回去了”   李芫朝着穆雨棠调皮的笑了笑,脸上尽显纯真。   “也罢,你也得好好回去休息了。”   穆雨棠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亲眼看着李芫主仆俩上了马车,穆雨棠才感觉今日的一桩重事终于放下。   “她那婢女去了何处?”   穆雨棠已经吩咐下去不设防,但是却一直让小凌暗中派人盯着那名名叫小倩的婢女。   “回小姐,那名婢女去的是您的书房,然后又趁着您院子里的姐姐们没发觉的时候溜进了您的房间。”   “她做了什么?”   穆雨棠看向与小凌并排站着的那名护卫。   “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房中的贵重东西,她翻找完之后又按原来的模样摆放到了原处。   至于下毒,全程那名护卫与另一名护卫,都一直瞪大眼睛盯着她。   她并没有拿出过什么东西。   “找东西?”   穆雨棠稍稍蹙起眉头,在她这里找东西,她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这般费尽心思。   药方子?   不可能,听那名护卫的意思是,那名婢女离开院子时,手中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小凌,你传一下信,让你家主子来一趟。”到底所为何事,她还是要跟闵应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闵应听到消息之后,乘着一辆低调许多的马车,从侧门直接驶进了穆府。   闵应刚从宫中回来,椅子还未坐热,就接到小凌传来的消息,说是穆雨棠今日要他去穆府一趟。   他就连朝服都未换,直接换了辆马车赶到了穆府。   看到在垂花门那里候着他的尔竹,闵应悄声问道。“你家小姐怎么?”   虽然嘱咐过要引出李芫背后之人,让穆雨棠不必太过排斥李芫的示好,但是穆雨棠还是不放心。   “小姐没事,就是有些事想与您说一下。”   尔竹看到闵应脸上的担忧之色,心底不住的替她家小姐欣慰。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来了?”   尔竹直接将闵应引到了穆雨棠的书房。   这间书房连着一间小花厅,与平时府里待客的花厅不同。这里三面邻水,周围的屏风是穆雨棠亲自绘制的,这里也是闵应与穆雨棠常谈话的地方。三面邻水,若是想偷听,实在是有些难。   但是此次尔竹却直接将他请进了隔壁的书房,让闵应有些不解。   “她好像在找些什么东西”抬起头,看到进来的人是闵应,穆雨棠看了一眼尔竹,示意让她在门口守着。   “找东西?”   闵应走过去,穆雨棠已经站起。   “我的书房与卧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但是显然,她们应该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因为李芫已经跟她隐晦的约定好下次小聚的时间,若是目的已经达到,便不需多费这些事了。   能同时放在卧房中与书房中,而且还是便于携带的东西。   能是何物呢?   能让人费劲心思寻的。   “你说……”   “是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两双眼睛碰撞在一起,闵应脸上闪过惊喜。   “你先说”   “《广陵杂记》?”   穆雨棠试探的开口,她手中经过手的,最为神秘的东西就只有这本册子了。   当日她在黑衣人面前使了个障眼法,烧了一本复刻本。   原来那本已经被她秘密送到闵应那里。   “是与不是,看看就知道了”闵应若有所思的说道。   有了穆雨棠的及时诊治,又加上脚踝扭伤实在不是什么大伤。李芫的伤好之后,想要直接将穆雨棠邀到她家中。但是此次被穆雨棠给拒了,原定的日子穆雨棠因为有事耽搁,一拖再拖,日子到了穆雨棠母亲的冥寿那日。   循旧例,穆雨棠要去京郊的青山寺烧香祭奠。   所以只能又推拒了李芫的邀约。   “小姐,怎么办?那边催促的紧,可是这穆雨棠又屡次爽约。”   小倩看到她家小姐隐隐着急的样子,她也跟着着急。   毕竟事已至此,若是目的未能达成的话,她家小姐所有的期待和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她既然上山,那她院中人手会少些,你吩咐下去,选几个轻功好的,再去穆府中好好探探,这次,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上次时间紧,小倩虽然书房与卧房都翻找了,但是找的不会太仔细。   此次穆雨棠上香,怎么也得将近一日的时间。   “是”   小倩垂首回道。   若是再不行,便只能用下策,将人掳回去,到时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可是人毕竟不是个物件,稍有一招不慎,他们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而且这个女子还是大梁最为得势的摄政王未过门的王妃。   以闵应平日里在民间和邻国间的名声,还是尽量不要正面跟他杠上的好。   上一次李芫寻衅,态度虽然嚣张,但是她也是拿捏了尺度的。   但是显然,闵应好像并没有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而多看她一眼。甚至连车帘都未掀起。   所以李芫至今都不知道闵应到底是何样子,只听说他常常覆着半张银制面具示人。   对于这个危险的男人,李芫心中还是没有多少底的。   所以在得到消息后,确定穆雨棠手中也有可能有那东西时,她毫无犹豫的选择了穆雨棠。   派去的几人身手都不错,他们又将前几日小倩搜查过的地方又重新翻找了一遍,但还是毫无所获。   穆府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   若是真的想要藏一件东西,他们这些外来人还真不好找。   那领头的蒙面人眉头深皱,看那模样,都能夹死几只蚊子。   “大哥,怎么办?”   其他蒙面人也有些无措。   “继续搜,将范围蔓延至整个穆府,但是切记,一定不能暴露行踪。”   那领头之人还是不死心,吩咐完其他人之后,他又回到了穆雨棠的书房。   小心躲避过刚刚出去的洒扫丫头,他整个人倒挂在房梁上,俯瞰着整个书房的布局。   一处临窗挂着的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书房的窗户是半开着的,刚刚那名洒扫丫头出去的时候,窗户没关,门口与窗口正好形成一股比较强劲的过堂风。   桌案上翻开的书本都被风翻的哗哗作响。   但是那幅画却一直稳稳的挂在雪白的墙壁上,纹丝未动。   待到那名婢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之时,那名蒙面的黑衣人一提气,整个人轻松的从房梁上跃下。   他走到那幅奇怪的画前,这幅画确实有些古怪。   通常挂起的画作,只会在上面的主轴上绑上挂绳,好来固定。   但是这幅画却将底部也固定在了墙上。   若只是一张普通的画作,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画蛇添足。   小心的看了眼身后,那蒙面人将那画作从墙上揭下。   “这是!”   看到明显跟墙其他处不同的一处地方,那蒙面人眼中满是窃喜。   将那处的砖块小心的移开,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将那盒子打开,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不薄不厚的册子。   上书:广陵杂记。   这四个大字一映入那蒙面人的眼帘,他的双目顿时就亮了几分。   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东西确实在这里。   将册子揣进怀里,他从半掩着的窗口轻巧跃出。   “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   李芫看着那蒙面人手中的册子,又看了小倩一眼,小倩了然的过去将册子接过。   “小姐”将册子递到李芫的手中。   这里面的内容,倒是与她所了解的所差无几。   有古封国时的奇怪文字。   将整本书仔细翻看了一遍,这本书显然是刚刚誊写出来不久的。   上面的墨迹还新的很。   墨香味儿也未曾消散,非常浓郁。   “小姐,会不会是假的?”小倩犹疑的看着她家主子手中的册子。   “不会,将它包好,着人快马加鞭送到东郡去。”开镖局的好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运送东西,这是一层极佳的保护。   “是”   小倩看她家主子的模样,也不再多嘴。   ……   穆雨棠回来的时候,已经金乌西垂,她回去之后,先去看了穆修齐,又与穆雨兰和三姨娘多聊了几句,才回到自己院子。   “小姐,东西有人动过了。”   尔竹看着书房里的东西,桌案上的摆放虽然跟先前一样,但是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   她们临走之前,吩咐过洒扫的丫鬟不用动书架上与桌案上的东西,所以应该不是丫头们动的。   穆雨棠则是走到临窗的那副画跟前,将那画掀起,果然,里面的东西已经空空如也。   时间回转到几日之前,闵应与穆雨棠碰面之时。   说完话之后,闵应从穆雨棠的书架之上寻了一本空白的册子,厚薄大小都与那本《广陵杂记》差不多。   那本《广陵杂记》闵应也基本上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   不说内容,就是上面的字体也都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蘸饱了墨,闵应先找了几张纸练习了几遍,最后在那本空白册子的封面上一气呵成‘广陵杂记’四个大字。   至于其中的内容,闵应与穆雨棠按着原书中的原内容,照着誊写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最为重要的图案释义,他都是随便写的。   图画都是原图,但是内容却已经变了。   与原来书中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南辕北辙。   将墨迹吹干,也就成就了李芫如今手上的这本可以以假乱真的《广陵杂记》。   当时穆雨棠还担心伪造的这本实在太新,怕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不会甘心上当。   但是闵应却告诉她,原来那本《广陵杂记》,既然已经在那些人面前烧了,那如今他们手中只有复刻本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原本已毁。   说不定还会让那些自诩聪颖的人多上几分信服。   ……   “好了,传令下去,就说本小姐有东西丢了,让人在府中找一找。动静不能闹的太大,但是也得让人知道我们院子里丢东西了,对了,派个人到荣王府上禀报一声。” 从回忆中抽回,穆雨棠冷静的吩咐道。   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是闵应告诉她的。   ……   这一头,闵应命人打听的关于那本册子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点线索。   在一些野史上记载,古代封国有一位富可敌国之人,这个人是如今各种调味品的鼻祖。   他姓祝,是祝家调味品的祖先。   如今的祝家虽然早就已经分崩离析,调味品,如酱油醋等物的酿造方法也已经传入寻常百姓家,是如今各家各户最为常见的调味品。   但是毕竟曾经辉煌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听说那祝家家主临终之前,将一笔极大的财富藏于一处,连他的子孙都未告诉,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只将如何找到那里,绘成了两本子母册,里面的文字被称为‘密码字’,是他自己所创。   他曾经将那种‘密码字’,进献给当时的封国君主,用于各种加密信件。   每个人都可以给那些图案添加自己的释义,所以这种图文,就可以随着使用人灵活变化。   可以说,每一个使用它的人,都是它另外一个创造者,他们在使用的同时,给予它专属的意义。   但是这两本册子最后却不知流向何处。   这是闵应手下之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搜集整理到的秘辛。   听了那描述,那所谓的‘密码字’,可不就是他手中这本册子上所绘的这些奇怪图案吗?   这本册子应该就是那两本子母册中的一本,因为上面只有释义。   另一本,闵应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全部用那些图案绘制的简单图形。   要用闵应手中的这一本,来破译那一本,才能完全解读那位祝姓前辈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四章(捉虫)   这几日,闵应一直在与那大越的使者周旋。   他们越国战败,想要用几座与大梁相邻的城池作交换,让大梁退兵。   但是具体割让哪几座城池,双方还未谈拢。   今日那越国使者又带来他们越国皇帝的最新消息,表示可以答应大梁的要求。   闵应与众位大臣的心情才松快了许多。   这耗了许久,终于能拿出个章程来了。   先去检查了下小皇帝的课业,闵应就被太皇太后请去了泰康宫。   “王爷,太皇太后娘娘等您许久了。”   狐疑的望了两眼那名说话的宫女,但是因为他脸上覆着面具的缘故,那名宫女并不知道闵应正在看她。   太皇太后有何事?   乐湛在殿门外候着,闵应被一名宫人扶着进了主殿。   “哈哈,你们这些丫头,嘴倒是甜的很。进宫前都在嘴上抹了蜜糖不成。”   刚刚踏进殿门,闵应就听到殿内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   “摄政王到——”   听到那小太监的通报声,殿内的声音瞬间熄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摄政王来了,你们就不说话了,他又不是怖人的怪物,哈哈哈”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进来的闵应,又笑着望着座下的诸位世家小姐。   “皇祖母还是这么爱说笑。”   闵应无奈的笑着,嘴唇难得弯成一个温和的弧度。   “王爷安好”   “王爷安好”   众位小姐礼数都极为周到,她们见闵应挺拔的站在她们面前,有些人已经双颊泛红如桃花般,时不时的偷偷瞄上闵应一眼。   闵应对于那些偷偷摸摸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这么多年,他基本上都是与男人打交道的多,如今在这殿内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姑娘,他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好在还有脸上的面具作遮掩。   “起来吧”   闵应不在乎这些虚礼,挥了挥手,那些行礼的小姐都回到了座位上。   “应儿,你过来坐。”   太皇太后指了指自己左手下手的一个位子,那个地方离着太后最近。   太皇太后示意完,扶着闵应的宫人,将闵应扶到了那个座位旁。   “太皇太后,今日唤孙儿来,不知所为何事?”   甫一坐下,闵应就感觉背后的目光有些灼人,这是什么情况?   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闵应轻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   “也无事,就是今日宣这些年轻姑娘来宫里陪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解解闷儿”   太皇太后说的轻巧,闵应又不是真瞎,这身后坐着的小姐,一个比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打量他的眼睛,倚仗着他瞧不见,都快瞪出来了。   先前,闵应借着这眼睛受伤,与暴怒的名声,唬住了不少想要与荣王府攀亲的人家。   但是如今不同了,他虽然眼盲,但却是整个大梁的实权掌握者。   新帝对他更是依赖宠信非常。   当然,还有他在治国处事方面的出色表现,是有目共睹的。如此种种,早就将他努力想要营造的那些负面影响给遮盖了过去。   太皇太后那本来已经快要熄灭的心,也被人给撩拨了起来。   也是,以闵应时至今日的地位,配穆雨棠,在她看来,着实委屈的很。   而且听说那穆雨棠在京城中还开了个什么医馆,一介女子,抛头露面的,成什么体统?   女子的本分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而且等她嫁入荣王府,就是宗妇,这要是传扬出去,别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肯定少不了冷嘲热讽。   闵应如今要操心国家大事已经够劳心了,不能再将心分在内宅之中。   所以他的嫡妻一定得是个能帮衬他的女子。   “皇祖母,天色不早了,您让她们先下去吧。”   许久,闵应才开口,声音恢复了在人前的一贯冷硬。   太皇太后微微蹙眉,一旁的宫嬷嬷看到两人间的微妙互动,赶紧给下面坐着的一名世家小姐使了个眼色。   那名小姐点了点头,刚欲开口,太皇太后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那你们就先回吧,天色也不早了”。   “是”   众位小姐们行完礼,都迈着细碎的步子出了主殿。   “应儿,你怎么还是这么个死脑筋?”这孩子到底随了谁?太皇太后实在是不解。   不说他,就是平常男子,若是能抱得美人归,谁不是满脸高兴。   单她这个孙儿,只要一提起这事,就满脸铁青。活像谁欠了他银子。   “皇祖母,孙儿以前就跟您说过,孙儿已经有了荣王妃的人选,您怎么就……”   闵应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他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他着想,但是这种私以为的为他好,其实让他更加难受。   未来的荣王妃,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选谁,难道不应该让他自己做主吗?   再说,这个人选还是一早就定好了的,已经交换庚帖、双方父母俱都同意了的。   这样都要被人给插足拆分,就实在是有些过份了。   “皇祖母也跟你说过,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如今身份地位早已不是那个荣王府的庶子,你现在是大梁的摄政王。整个大梁的百姓都在你的肩上。”   太皇太后看到闵应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时有些气急,额头两旁一跳一跳的疼。   “太皇太后,不如先服药吧。”   另一位说话的柳嬷嬷面相上看起来比宫嬷嬷和善些,她也是已经跟随太后几十年的老人了。   对于宫嬷嬷一直劝太皇太后帮摄政王另寻王妃的事,她一直不赞成。   毕竟这是老荣王生前同意过的亲事,而且摄政王自己也并无要退亲的意思。   她们这样做实在是有些不妥帖,可是太后却偏偏进了死胡同,就是认定那个穆大小姐配不上闵应。   唉,看着闵应低着头闷不做声的模样,柳嬷嬷生怕这祖孙俩再生了什么嫌隙。   “好吧”   太皇太后的头痛之症是早年坐下的,一直只能靠吃药维持着,发作之时恨不能以头抢地。   这也是闵应一直不敢直接顶撞的重要原因,这病症最忌生气动怒。   将药端上来,闵应看太皇太后脸上并没有多少痛苦的模样,脸色如常的将药饮了下去。   不一会儿,就将药碗递给了一旁的柳嬷嬷。   这和平时他见过太皇太后十分抗拒喝药的模样有些不同。   “王爷,最近太医院给太皇太后娘娘换了药方,这药不苦,而且效果比以前的几副方子都要好。太皇太后最近的头痛之症也犯的次数少了”   柳嬷嬷看太皇太后用药用的这样快,笑着望向一直未开口的闵应。   “太医院里来了新太医?”   对于太皇太后的病,太医院要是早有法子的话,也不至于让太皇太后痛苦这么多年了。   “这张方子是前几日佘院使来请平安脉的时候,献的方子,说是专门从民间寻来的,专对太皇太后的病症。”   宫嬷嬷见柳嬷嬷一直在说话,也想跟着搭话,她一直觉得闵应好像不待见她,好不容易寻到个可以搭话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皇祖母,为何不将这研究出药方的人直接宣进宫,帮您诊治,这样不是更加方便吗?”   透过面具,闵应看到太皇太后脸上好像也有些意动的模样。这话头儿也成功转向了。   若是还在那亲事的问题上纠缠不休,他怕自己最后真的会忍不住顶撞。   感激的将脸转向柳嬷嬷。   “太皇太后,王爷说的是,既然那个写方子的人,能想出这缓解头疼之症的法子,说不定就有能治疗这头疼之症的法子呢?”   柳嬷嬷的眼睛中因为闵应的话,放着亮光。   她这大半生,都在追随太皇太后。好不容易风雨过去,太皇太后可以颐养天年了,却又落下个如此折磨人的病症,她是真的打心底里心疼太后。   “嗯,”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若是真的能治好,尝试一下也无妨。   左右若是没有根治的法子,还有这个可以缓解痛苦的方子不是。   “那奴婢这就去太医院,向佘院使传懿旨”   柳嬷嬷倒是少见这般风风火火的模样,一旁的宫嬷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让那写方子的人进宫为太皇太后诊治?”   佘院使脸上万分为难的模样,让本来还满脸期待的柳嬷嬷,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减了不少。   “那人已经没了?”   “不,不是,这倒是没有,就是……”   佘院判赶紧摆手。   “那就好,那就安排让他明日进宫吧”,最近太皇太后因为摄政王的亲事,着急上火,本来已经因为药方得以缓解的病症,发作的愈加频繁了,今日都已经用药两次了。   虽说有药镇着,痛苦能减轻些,但是柳嬷嬷也清楚,这药也不能多服。   “哎,柳嬷嬷……”   “佘大人,你要清楚,这是懿旨”柳嬷嬷看佘院判还欲推拒的模样,脸色沉了沉。多年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耳濡目染下养成的气势让人不容忽视。   太医院同僚间,本就倾轧严重,她私以为是佘院判怕有新大夫进宫,分了太医院的光辉。   “……是”   最后望了一眼柳嬷嬷,看她一脸的不容置喙,佘院判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   从宫里出来,闵应将脸上的累赘取下,深深的舒了口气。   “王爷,太皇太后又为难您了?”马车中的乐湛倒了盏茶递给闵应。   “哼”,这小子脸上的笑让他有些不舒坦。   接过茶,闵应冷哼一声。   “嘿嘿,刚刚小的在殿门外候着的时候,看到许多小姐从殿里出来,个个打扮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行了,说正事”   不耐烦的打断眉飞色舞的乐湛,闵应将茶盏放下。   “……刚刚零六传来消息,那个‘镇远镖局’,已经人去楼空了,听邻居说是经营不善。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要般到云中府去。”   “云中?”云中是西靖的邻城。   闵应呢喃着,“派人给百里景逸传个信儿,让他盯着点。”   “是”   刚刚乐湛脸上的嬉笑之色已经寻不见半点踪影。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是说,要让我进宫为太皇太后诊治?”   济世堂后院,手里拿着药材的穆雨棠,将惊讶的目光投向一旁已经被笑堆的一脸褶子的佘院使。   “对,太皇太后娘娘用了你的方子之后,病情已有好转,但是近日因为操劳过度,又开始有加重的迹象,不知,穆大小姐可有根治的法子?”   佘院使脸上的笑已经渐渐下垂,变成苦笑。   对于自己研究了大半辈子的医术,造诣竟然还不如一个晚辈,他实在是有些惭愧。   “佘院使,这个……可能还得把脉之后才能确定。”穆雨棠不敢托大,其实论医术的精湛,她怎么能跟浸淫了大半辈子的佘院使相提并论。   她与他不同的,只是她敢用药罢了。   那张控制病情的药方,是穆雨棠根据佘院使提供的脉案,研制而出。用的都是些药效还算是温和,中规中矩的药。   在没把脉之前,那些虎狼之药,她是绝对不会去动的。   “那穆大小姐是同意了?”佘院使脸上的苦笑一扫而光,眼中也迸发了光彩。   “我怕太皇太后会不信我”,穆雨棠知道自己身为一介女子,年纪还如此轻,对于她的医术,还是有很多人不认可的。   而对于太皇太后对她的偏见,她也早有耳闻。   她怕进宫之后会让闵应更加难做。   “穆大小姐,老夫知道你的顾虑。”佘院使捋着下巴上黑白相间的胡须,“你怕太皇太后会因为你是女子身份行医而轻视与你。可是你为何不这样想,你若是此次帮太皇太后将病症治好,不正好是为天下间的女子行医正了名吗?”   佘院使的话,顿时让穆雨棠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对啊,一味的逃避,还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就算以后她与闵应顺利成了亲,太皇太后对她的偏见还是存在的。   就像一根刺,若不拔除,待它没入皮肤之后虽然微不可见,但是它所造成的危害还是真实存在的。   “……那佘院使,容我准备一下。”   见穆雨棠终于被说动,佘院使才在心底里松了口气。这么好的一个苗子,竟然是个女儿身,真是可惜了了。   太医院若是有这么一个一心向医,没有被杂心侵扰的孩子就好了。   对于太医院里那些明里暗里互相倾轧的腌臜事,佘院使不是不知晓,只是实在是那些陋习已经如毒瘤一般深入那些太医院内部,想要拔除,实在难如上青天。   他如今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实在是已经回天乏力。   本来他所思所想的是,向闵应讨来金陵时疫时的那个小医徒,带入太医院中潜心教导,到时候整顿太医院的愿望也能有人承继。   可是当他满心欢喜,跟着闵应来济世堂见到那位属意的徒儿时,却发现那个印象中的小伙子竟然是个女儿身。   太医院中自古没有女太医的先例,佘院使也没有那个胆子来开这个先河。   再加上得知穆大小姐与荣亲王的关系之后,他这个想法就彻底打消了。   笑话,他竟然想将未来的荣亲王妃带进太医院,帮他管理太医院。不说不知道穆雨棠答应不答应,就是荣亲王,就铁定不会答应。   “什么?要给太后治病的大夫,就是雨棠?”   闵应手里的折子未放下,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   怪不得前一阵子雨棠一直在寻找患头痛之症的病患。   原来是为了太皇太后。   “王爷,您说穆大小姐进宫会不会有什么事?”   乐湛两条粗眉皱在一起,活像两条纠结的青虫。   “你告诉佘院使一声,让他先不要透漏雨棠的身份”闵应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规律的敲击着。   “是,可是……”若是让太皇太后知道为她诊疗之人是穆大小姐,不是能让太皇太后对穆大小姐的态度更能改观吗?   乐湛不明白,但是看他家主子的样子,也并没有想要为他解释的意思。   “百里景逸那里可有消息传回来?”   闵应将手里的折子放下,西靖,已经有几日没传信儿回来了。   “还没有,应该是最近的大雨给耽搁了。”   乐湛说完,看着窗外依然豆子般大小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今年的雨水倒是挺多”闵应也顺着乐湛的目光望向窗外已经下的起雾的大雨。   这么大的雨,还是金广两地水灾之时才见过。   “王爷,如今金广等地的堤坝已经重修,河堤里的淤泥沉沙也是派人年年清理,今年绝对……”   “得,把你剩下的话咽下去”   将乐湛即将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闵应站起身,看了眼乐湛的嘴,“你这乌鸦嘴,好的不灵也就罢了,坏的次次都灵,你要是敢瞎说,我就直接命人将这嘴给缝住”   乐湛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一副害怕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闵应只是吓唬他一下而已,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张丑嘴的得行,真的是邪门的很。   “那东郡祝家之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闵应捶了捶久坐的腰,走到窗前,铺面而来泥土的清香。   雨水将泥土泡软,味道也随着水汽挥发上来。   这个味道闵应喜欢的很。   “那所谓的宝藏,民间也确实有几个版本的传说,但是都加上了神鬼妖魔,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信。”乐湛将捂在嘴上的手拿开,放在头上挠了挠。   本来这宝藏之事就是没什么踪影的事,他不明白一向不信这些的闵应,为何会真的相信这宝藏的存在。   毕竟已经有几百年,若是真有,不说别人,就是那祝家后人,也早就掘开自取了。   毕竟这几百年间沧海桑田,祝家也因为种种,分崩离析。   若是真的有这宝藏,怎么可能轮到外人来插手。   “你将这几个传说里面提到的几个埋宝之地,整理归总一下,再汇报给我。”   闵应说完,将窗户关上,这雨越下越大,已经开始往屋内溅水了。   “是”   乐湛虽然不信这些,但是碍不住这是自家主子的吩咐,只能顺从。   这场大雨,并没有如人们担心的那样,造成什么灾害。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加上河道泄洪快,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今日,是穆雨棠进宫的日子。   一大早,她先去的佘院使府上,宫中的马车会来佘院使府上。   到时候,她再与佘院使一起入宫。   皇宫大内,穆雨棠新奇的看着沿途的景致。   其身后的尔竹吓的只顾低着头往前迈步子。   “佘院使,还没到吗?”   这条甬道好似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姑娘,泰康宫还在后面”   佘院使说完,那在前面领路的太监回头不善的瞥了一眼穆雨棠。   穆雨棠装作没有看见,将脸瞥向别处。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市井大夫,这小太监不待见她也是应该的。佘院使对于她的身份只是轻轻带过,也没有人多余的过问。   “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快了”   佘院使指了指前方路口处的一个月亮门,那个地方通向的应该就是御花园。   众人刚要路过御花园,就听到园子里传来宫女太监的惊呼声,隐约还听见什么‘皇上’‘救皇上’之类的话。   从雨花园里跑出几名太监,没头没脑的就往前冲,连最基本的礼仪也抛诸脑后了,足以看出当时情况的紧急。   “这不就是佘院使吗?”   好在一名太监还知道抬头看上一眼,看到自己刚刚不小心撞到的竟然是佘院使,眼中的希望簇的一下就被燃起了。   “佘院使,您快跟奴才来。”   那名小太监先道了句得罪,就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佘院使给拉拽进了御花园。   无奈,穆雨棠也只得跟在后面去看个究竟。   这里应该只是御花园的一角,这里的花草树木不多,只有一个平静无波的湖,静静的守在那儿。   湖边上还有一艘精致的小舫。   湖岸边上此时挤满了人,走进了才发现,原来地上躺了个孩子。   结合刚刚隐约听到的呼喊声,和这个孩子的穿着打扮,以及这些太监宫女脸上面如死灰的模样,穆雨棠不难推测出,这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孩子,正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闵怀。   “这是怎么回事?”   挤入人群的佘院使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这地上躺着的,确实是新帝没错。   因为昨日他还帮新帝请过平安脉。   怎么会这样?   忙将闵怀的一只手拿起,让一旁的宫女太监住声,佘院使把脉时,脸上全是凝重。   “这……”   他又将手指在闵怀还挂着水珠的鼻尖底下探去,已经,已经没有气息了?   一旁看着的穆雨棠,看着地上闵怀双目紧闭,整张脸上苍白无血色的模样,陡然想起了家中的弟弟。   他还是个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样快的凋零了。   将一旁哭哭啼啼的宫女挤到一边。   “佘院使,你先让一下,我看一下还有没有救。”   先翻开眼皮看了下瞳仁,还未散,应该还有救。   穆雨棠示意佘院使扶住闵怀,她开始双手交叠,以一个奇怪的手势按压着闵怀的胸腔   “佘院使,你来对他吹气,捏住鼻子”   穆雨棠的话让佘院使一愣,这只要干嘛?   但是看到穆雨棠脸上争分夺秒的模样,佘院使至今回忆起来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当初那般听话,竟然就照做了。   就这样,穆雨棠负责按压胸腔,佘院使则是负责人工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一旁的宫女太监犹如看待怪物一般看着两人的行径。   “你们大胆,竟然敢对皇上不敬!”   其中一名还没被吓傻的太监,指着两人,大半天也就憋出了这一句。   “咳咳咳……”   那名捏着嗓子说话的小太监刚翘着兰花指,指摘完,躺在地上本来已经没有气息的闵怀突然剧烈咳嗦起来。   随即吐了许多呛进去的积水。   整个人也彻底醒了过来。   “太皇太后驾到——”   这御花园离着泰康宫最近,刚刚出去宣太医的太监,见佘院使在,索性就是泰康宫将太皇太后也给请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的轿辇行的飞快,随侍的柳嬷嬷小心的将太皇太后扶下。   “……回太皇太后,刚刚皇上不小心落了水,刚刚被佘院使给救醒。”   一名跟在闵怀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硬着头皮上前回道。   这种关头,他只求保住脑袋就阿弥陀佛了。别的他都不敢肖想。   “什么?”   太皇太后脚下的步子一软,幸亏左右有柳嬷嬷与宫女搀扶。   “太皇太后,陛下已经无大碍”佘院使连给太皇太后行礼都给忘了,他实在是被眼前闵怀的‘死而复生’给惊到了。   刚刚明明已经没有气息了,怎么这按了几下,吹了几口气,人就醒转了?   要不是刚刚他也是一块儿参与救治,就算被人说破大天去,他也不信这种邪门儿事。   上前去仔细检查了气息,把了下脉。   确实是与常人无异,只是虚弱些。   若非说还有什么不妥,可能是因为落水之时受到了惊吓。   开些治疗小儿惊悸的药也就好了。   “怀儿,你怎么了?莫要吓皇祖母”太皇太后声音里的担心不似作伪、   “你们还不赶紧将皇帝扶起来,去更衣?”太皇太后脸色不善的看着周围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皇帝若是无恙还好说,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众位吓呆了的宫人终于反应过来,将皇上先抬到了就近的泰康宫偏殿。如今虽然天气还热,但是毕竟浑身湿透,若是着了风,到时候他们又得将脑袋扎在裤腰带上过活。   泰康宫的偏殿,已经久不住人,收拾的也很是干净,毕竟是太皇太后的寝宫所在。   换了身干净衣裳,宫人也端来了姜汤。   看着闵怀乖乖的将姜汤饮下,躺下睡觉,太皇太后才揉着眉心回到正殿,经过这刚刚这番惊吓,她的头疼之症怎么有要犯的感觉。   “娘娘,刚刚……”柳嬷嬷将刚刚从在场宫人口中探听到的消息,附耳与太皇太后回道。   说到最后,太皇太后本来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散开,她打量着站在下面的穆雨棠,脸上的高兴惊喜让人难以忽略。   “刚刚你使用了起死回生之术?”   太皇太后的话是问向穆雨棠的,穆雨棠虽然心中也是紧张的很,但是表现的还是落落大方。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漏怯。   “回太皇太后,那并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术,只是一种急救之法”穆雨棠的目光不卑不亢。说起来,这种法子,还是闵应教给她的。   她也用这种法子救过不少病患。   “哦?急救之法?”太皇太后饶有兴味的打量着穆雨棠。   “佘院使,你可知晓此法?”话峰一转,太皇太后将目光转向佘院使。   “微臣,微臣……”   “实话实说便是”见佘院使吞吞吐吐的模样,太皇太后语气轻快的说道。   但就是如此,佘院使脸上的汗冒的更凶了。   “只是听说过,但今日是头一遭见到”   “哦?竟是连太医院医术最为高强的佘院使都未曾见过?”太皇太后的语气中透漏出丝丝危险。   一旁的柳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佘院使与穆雨棠。若真的承认是起死回生之法,穆雨棠肯定能收到一番嘉奖,还能获得太皇太后的器重。但是如今……   “请太皇太后恕罪,因为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不行此法,怕是皇上的性命难保。”   “你放肆!”太皇太后不待穆雨棠说完,就怒不可遏的申斥道。妄议皇帝的生死,这可是大不敬。   顿时,整个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都怕此时开口,太皇太后会将怒火迁移到自己身上,殿内静的只能听到众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太皇太后,当时情况确实危急万分,皇上已经没了气息。”佘院使在一旁拱手替穆雨棠辩解道。   “不用说了,哀家……”   “太皇太后,娘娘您怎么了?”一旁的柳嬷嬷扶住突然软下身子向一边倒去的太皇太后。   只见太皇太后的双目紧闭,嘴中好像在嘟囔些什么,但是却听不清楚。   “柳嬷嬷,你先让开。”佘院使看到这突生的变故,赶紧上前帮忙托住太皇太后。   “这是怎么了?娘娘这是怎么了?”在侧殿照看闵怀回来的宫嬷嬷,看到主殿中的众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心里突突直跳。   “都散开,都挡在这里,空气污浊,会让娘娘的呼吸更为不畅。”穆雨棠看着宫人手忙脚乱往上凑的模样,赶紧起身上前,企图将人拉开。   “穆姑娘说的没错,你们都散开”待到佘院使开口,众人才迟疑着散开。   穆姑娘?宫嬷嬷回头看了一眼穆雨棠,没有说话。   佘院使帮太皇太后把完脉,又翻开眼睛看了下,才将脸转向穆雨棠。   “穆姑娘,你过来看一下”   穆雨棠疑惑的看了佘院使一眼,但是佘院使的目光一直在太皇太后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佘院使身为太医院的掌事,这种时候让她插手,不是下他自己的面子吗?   但是人命关天,穆雨棠接过太皇太后的手腕,这是她第一次给太皇太后把脉。   以前只是通过佘院使的描述,和脉案上知晓,如今真切的感觉,让穆雨棠的脑中飞速旋转起来。   她一开始翻看太皇太后的脉案之时,也曾经怀疑过太后是中风,可是佘院使却不这样认为。   “尔竹,药箱”穆雨棠将太皇太后的手腕放回。   尔竹上前将随身背着的药箱拿下,里面的针灸包打开,里面各种各样的银针静静的躺在那里。   “佘大人,得先让娘娘醒来,我可以用针吗?”穆雨棠看了看药箱,又看了看躺在地毯上双目紧闭的太皇太后。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若是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宫嬷嬷上前从佘院使那里接手扶着太后。   一脸不屑的看着穆雨棠。   “让她来吧,她的针灸之术在老夫之上”佘院使虽然感觉嘴中有些苦涩,但是心中也已经释然了。   他学医伊始,他的师傅就告诉过他,他的天赋不如他的众位师兄弟们。   但是他不信,他总想着靠着自己的坚持努力总能成功。   如今,他也是成功了,坐到了太医院的首位的位置,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先天不足,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像穆雨棠这种极具天赋的人,还是少数。   “这……”宫嬷嬷还欲开口,但是看到对面一起扶着太皇太后的柳嬷嬷像她摇了摇头,虽然不忿,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毕竟医术最好的佘院使都这样说了。   穆雨棠见没有人阻挡她,才从针灸包中选了一根银针,冲着太皇太后的百会穴刺了下去。   紧接着是风池穴,曲池穴。   最后几针下在了合谷穴,足三里,和太冲穴。   看到穆雨棠下针的穴位,佘院使不住的点头,偶尔还会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至于下针的手法,穆雨棠也娴熟的很。   留针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穆雨棠又利落的将针取下。   太后的脸色已经好上许多,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佘院使上前又把了次脉,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   “佘院使,娘娘怎么样了?”   “无碍了,先将娘娘扶到床榻上”看到柳嬷嬷一脸担心的模样,佘院使回道。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太皇太后扶到内殿的床榻上,太皇太后的眼皮滑动了几下,醒了过来。   “哀家,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虽然口齿还有些不清,但是好在能够开口了。   “娘娘,您刚刚突然晕了过去,可是吓坏奴婢了”赶在柳嬷嬷开口之前,宫嬷嬷赶紧上前哭诉道。   “你不是在偏……殿……”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她怎么不在偏殿伺候,闵怀可是出了什么事。   “娘娘,皇上一切都好,奴婢听到声音,想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结果一进大殿,就看到您晕倒在地。”   宫嬷嬷的嗓门本来就大,这又加上哭腔,声音震的在一旁站着的穆雨棠都有些耳朵疼。   “宫嬷嬷,你说话声音先小点声,娘娘刚醒转,经不起惊扰。”佘院使善意的开口提醒道。   “刚刚,是你帮哀家医治的?”太皇太后抬起眼皮,看向一直没有作声的穆雨棠。   “是,太皇太后娘娘” 穆雨棠福了下身子,礼数上倒是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嗯,不……错”   对于太皇太后对她医术的肯定,穆雨棠也在心中偷偷的舒了口气。   “娘娘,臣女想问您几个问题,与您的病症有关”   索性今日也是为了帮太皇太后诊病来的,不如一块儿诊治出个结果来也好。   “嗯”,因为抢救及时,太皇太后除了口齿还有些不太伶俐,半边身子稍稍有些麻木之感,倒是与常人也无太大差别。   “娘娘是否近日会突然眼前发黑,有时可能会听不见身边人的说话声,而且口舌会时不时有轻微的麻痹之感?”   穆雨棠直视着太皇太后略显浑浊,饱经沧桑的眼睛,问道。   迟疑了一会儿,太皇太后可能是在回想自己有无刚刚穆雨棠提到过的症状,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佘大人,娘娘这是小中风的前兆。”   穆雨棠看向脸色凝重的佘院使。   “小中风?这中风还有大小之分?”   点了点头,穆雨棠道“这中风,也可以细分为经络中风,与肺腑中风。经略在表层,症状也较轻;待到肺腑中风,就有可能会导致半身瘫痪。”   对于穆雨棠新奇的言论,佘院使思考过后,捋着胡须不住的点头。   “那……哀家,可还能恢复……如常?”   太皇太后看向穆雨棠的眼中满是希冀。   这样说话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   而且听她刚刚的意思,这个‘小中风’,以后极有可能会发展成为‘大中风’,她可不想躺在榻上,日日等死。   “现在症状还较为轻微,但是若是配合针灸加汤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穆雨棠思量了一下,回道。   “穆姑娘把握真的这样大吗?”开口的宫嬷嬷满脸不信任的看着穆雨棠。   “你……姓穆?”太皇太后的脸色突然变的有些奇怪。   “是的,臣女姓穆”   “你……爹,是穆……宏……伯?”   “回太皇太后,正是”穆雨棠抬头看了一眼笑的奇怪的宫嬷嬷,和一脸隐怒的太皇太后。另一旁的柳嬷嬷则是惊讶过后,满脸担忧的望向穆雨棠。   “你好大的胆子!”说这句话时,太皇太后的手直直的指向穆雨棠,嘴里的吐字不知不觉间也清晰了不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扑通’一声跪下,但是穆雨棠的脊背却没有因为跪下而弯曲。   “太皇太后,臣女不知所犯何罪,引太后震怒至此”   不疾不徐的话,在早就对她成见颇深的太皇太后耳中听来,就如同赤裸裸的挑衅。   “娘娘,奴婢知晓”冲着太皇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宫嬷嬷满脸冷然的望向穆雨棠。   “穆大小姐身为一介女子,却在做一些三姑六婆的事情,这不是在给摄政王没脸吗?”   对于穆雨棠,虽说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宫嬷嬷对她的敌意却莫名的大。   其实原因不外乎她与闵应的婚事。   宫嬷嬷有一位娘家侄女,如今正值花季,容貌上虽说不如眼前这个穆雨棠,但是家世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宫嬷嬷虽然在宫中为奴,但是碍不住她娘家兄弟争气,她被太后赐名宫蕊,但是进宫之前,她原姓常。   如今当朝的枢密使常全,常大人,正是他的胞弟。   当年她们娘去世的早,正是靠着宫嬷嬷在宫中发放的体己银子,才得已供养常全读书。   姐弟两人年纪相差又大,不似姐弟,更似母子。   常全也曾经多次想要请求皇上开恩,接宫嬷嬷回府荣养。   但是宫嬷嬷也清楚,若是她真的回到常府,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老太太,还不如在宫中伺候太皇太后得意。   还能随时探听着宫中的消息动向,帮衬着胞弟。   几年前,她就曾经撺掇过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不时的提醒,荣亲王的亲事不合适。   穆家败落,已经被挤出世家之列,穆家雨棠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已经配不上荣亲王。   她也在太皇太后耳边不断的吹风,京城中谁家的女儿,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久而久之,太皇太后也有了意动。   但是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荣亲王竟然双目失明。   宫嬷嬷也歇下了心思。   这失明之后,未来往上的路也基本上断了。   就算是皇亲国戚,她也不想自家的侄女嫁给一个暴虐的纨绔。   可事情总是在她猜不到的地方转折,皇上竟然将摄政王之职交给闵应,是她未敢想过的。   而且如今他所表现出来的处事治国方面的才能,与新皇亲厚的感情,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也让她本来已经歇下的心思又死灰复燃起来。   他们家与那些世族大家不同,虽然人前显贵,但是她也清楚,他们常家还是底蕴不足,若是能与摄政王结亲,不光是对她胞弟常全的仕途有益,就是她那些侄子侄女们也好出头。   “虽然不知这位嬷嬷为何会对臣女有如此大的成见,但臣女如今在做的事可以减少正在遭受病痛折磨之人的苦痛;尽量的挽救他们的生命。所以并不觉的有什么丢脸之处”   穆雨棠看了宫嬷嬷一眼,将目光又转向太皇太后。   “牙尖嘴利的丫头,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宫嬷嬷与她弟弟常全不同,她并没有读过几日书,虽然跟在太后身边伺候,耳濡目染下认识几个字,但是论讲这些道理,她却是讲不过穆雨棠的。   ”宫姐姐,穆大小姐也未曾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你这……”看到宫嬷嬷不善的眼神向她投来,柳嬷嬷只得无奈的住了口。   她一直就是个不会与人挣个高低的性子,平日里宫嬷嬷强势些,她们俩性子也正好互补。   “太后,您先前用的那张方子,就是穆大小姐的。刚刚危急之时她救下皇上,又救下您,这医术您也是亲身感受过的,还有接下来的治疗……”   “没……了她,你……就不能治了吗?”太皇太后有些虚弱的靠在柳嬷嬷身上,语气中满是不在意。   她就不信一个黄毛丫头的医术,连太医院的院使都敌不过。   “娘娘,说实话,臣虽然身为太医院的院使,但是在针灸穴位方面的研究,却不如穆大小姐的造诣深。”他主攻草药方剂,在针灸方面,他确实不算出众。   对于自己的不足,佘院使一直未曾藏着掖着过。   太皇太后抿了抿嘴,脸上的神色并没有缓和多少。   “佘院使还真是实诚”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嘲讽,宫嬷嬷将目光在佘院使与穆雨棠两人头顶掠过。多年在太皇太后身边跟着颐气指使惯了,有时宫嬷嬷也会流露出自大狂妄的模样。   一旁的柳嬷嬷看了之后不住的蹙眉。   “确实如此”佘院使还梗着脖子回了一句,这下,宫嬷嬷的脸上较刚才,更黑了几分。   对于佘院使的帮忙,穆雨棠心中也是感谢的很,毕竟如此时候还能施以援手,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娘娘,您是不是感觉施针之后,脑中清明了许多?”   穆雨棠直接将话题截断,再这么掰扯下去,实在是掰扯不清了。   “……”太皇太后没有回话,但是从她那神色上也不难看出,刨开对穆雨棠的偏见,单论医术的话,她确实不错。   就在殿内再次将要陷入安静之时,一名宫人面带欣喜的进了内殿的门。   “娘娘,刚刚荣亲王府上着人来报,摄政王的眼睛,好了!”通报的宫人脸上的不可置信,感染着内殿的所有人。   “好……了?”太皇太后的脸上一瞬间的呆滞,随后饱经风霜的一张脸上竟然泪流不止。   “快将人带上来”柳嬷嬷伺候了这么多年,这点儿眼力价还是有的,看到太皇太后张着嘴,久久未出声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来人是乐湛,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穆雨棠与佘院使等人,赶紧将目光转向卧榻上的太皇太后。   “你……说,应儿……好了?”   太皇太后借着柳嬷嬷手上的力,努力的想让身子往前凑一下,好听清乐湛的回话。   但是奈何刚刚醒转,身子还有些虚弱。   “回太皇太后,王爷今日确实大好了。”乐湛回完话,才一脸惊喜的模样,看向穆雨棠,“穆大小姐也在这儿,奴才真的要磕头感谢穆大小姐”   说罢,还真的要作势磕头,但是被穆雨棠身边的尔竹给拦下了。   “太皇太后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嬷嬷本来听闻闵应双目复明的消息,心中的高兴久久不能平复,但是看到乐湛的模样,却又感到有些不对劲。   “回太皇太后的话,我家主子,其实前几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在秘密接受穆大小姐的治疗,如今能够好转,完全是仰仗了穆大小姐的医术。”   乐湛的话,让穆雨棠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随后,她心中如被暖流熨过,眼中渐渐泛红,但是很快又让她给掩饰住。   闵应的这双眼睛,当时是为了保住与她的婚事而瞎;如今,也是为了两人能顺利结成连理,他隐忍多年,到此刻才说出自己复明。   而且还将所有的功劳推到她的身上,她都明白。   这个机会说出,是对她,最为有利的时候。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今日。   穆雨棠抬起头时,眼中仿佛盛满了星光。   “太皇太后想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太皇太后说话还不太利落,又因为这么大消息的冲击,只得让一旁的宫嬷嬷代为传话。   “……是真的”   穆雨棠点了点头,既然阿应已经帮她铺好了路,那她就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穆大小姐可知道欺瞒太皇太后的罪名有多大吗?”   “那嬷嬷的意思是摄政王殿下在说谎?”   这一反问,让宫嬷嬷顿时哑口无言,如今这个时节,在路上随便抓住个小娃娃一问,现在大梁谁说了算,他都知道是摄政王。   她虽说在太后身边得脸,又有个有出息的兄弟,但是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这些都不堪一击。   “穆大小姐,说笑……”   讪笑了两声,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宫嬷嬷狠狠的瞪了两眼穆雨棠才肯罢休。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娘娘,您日夜念经拜佛,终于得尝所愿了。”   柳嬷嬷倒是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她的话让太皇太后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待看向穆雨棠时,也少了些什么。   “你……”   附耳过去,柳嬷嬷边听着太皇太后的话,边不住的点头。   待到太皇太后说完,柳嬷嬷将她扶到迎枕上,帮忙寻了个舒服姿势,才笑着转过脸去。   “穆大小姐,太皇太后说了,念在你治愈摄政王与救治皇上有功的份上,就不追究你今日的无礼了。还有,从即日起,太皇太后的病症,就由你与佘院使共同协商医治。”   虽说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她,还想派佘院使来掣肘她,但是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太皇太后对她的敌意已经渐渐少了。   太皇太后刚刚躺下时,穆雨棠与其对视了一眼,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中,偏见厌恶已经不见了许多。   “臣女领旨”   “微臣领旨”   穆雨棠与佘院使行礼回道。   ……   “妥了?”   没有将目光看向刚刚从宫中回来的乐湛,闵应轻轻抚顺着手中鸽子的羽毛。   “太皇太后目前已经可以接受让穆大小姐医治了。”   乐湛看了眼正在帮闵应收拾那些无用面具的冬卉,冬芷,满脸笑意的回道。   “嗯,那就好”   将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摘下,闵应捋了下手中鸽子的脑袋,将其放到窗前,任由它去啄食窗边的粟米粒。   “可是王爷,今日皇上落水之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乐湛脸上爬上点点担忧。   “你将今日在场的宫女太监,俱都提审一遍。”   闵应手中的小竹筒打开,但信上的内容他还未读。若是此次意外,真的是人为,那宫中难道还有他没揪出尾巴的毒蛇不成?   今日雨棠若是不在,宫中又无人知道这急救之法,小皇帝性命堪忧。   “王爷,怎么了?”   本来闵应因为穆雨棠被为难的事,和小皇帝落水的事,脸上凝重的都块结出冰碴了,但是看到手上的信件,却又舒缓开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郡府那里的宝藏,有些头绪了。”闵应将手中的信递给乐湛,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   像是高兴,又像是惊讶。   “王爷,这些像是蚯蚓似的东西是什么,跟‘拼音’有些像,但是又组不成字。”   在信件的反面,还画着一组奇怪的文字,这正是让闵应脸色大变的元凶。   ‘拼音’是闵应教授给他手下的一种秘密联络用的文字。   乐湛,小凌,零二他们,都懂得这拼音的用法。   “这是另一种文字,与拼音很像,但是意思却完全不同。”   闵应的手紧紧的抓住桌案后椅子的靠背,指节分明的手上,因为用力太过,有些发白。   “你去着人,将祝家那位先祖的所有生平事迹,都给我打听整理一下,呈报上来。”   就算他是几百年前的人,已经作古,但是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还是奇妙的很。   “是”乐湛从未见闵应脸上出现过如此奇怪的神色。   “至于那个宫嬷嬷……,你去告诉薛启铭一声,再不去提亲,媳妇要跑了。”   闵应背过身去,这有些人,总是喜欢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瞎操心。真不知道到头来,为谁辛苦为谁忙。   ……   闵应双目复明的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几乎就几日的时间,连京城馆子里的说书人,都知道了摄政王已瞎多年的双目,被济世堂的穆大小姐给治好的事。上济世堂登门问诊的人数,又翻了一番。   这一出,美人救英雄,一时之间倒也成了京城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日是闵应双目复明之后第一次主持朝会,众位大臣都想看但是又碍着面子,只得偷偷的打量他。   也是没办法,毕竟前几日还带着面具双目失明的人,突然间能看见了,眼神还澄澈明亮的很,一般人难免会多看上几眼。   “好了,诸位大人看也看够了,咱们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下了朝,闵应先去了朝阳宫,本来皇上是要跟闵应一起上朝的,但是念在他落水受到惊吓,身子还未好利索,闵应特地吩咐宫人让他可以多睡一会儿,不用参加早朝。   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他虽然需要比别的孩子成长的快一下,但是闵应不希望闵怀的童年太过痛苦,一点儿色彩都没有。   “皇上醒了吗?”   守门的宫人大抵是早就料到闵应会一下朝就来朝阳宫,一直在门口迎候着。   “半个时辰前,醒过一次,服了药,又歇下了。”   宫人一边要跟上闵应的步子,始终与闵应保持半步的距离以示尊敬,又要回答闵应的问话。   “用早膳了吗?”   “用了些”   那名宫人见闵应住下步子,才发现已经到主殿门口了,赶忙也停下步子。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名宫人闻声退下,只有乐湛跟着闵应进了主殿。   主殿后面,才是闵怀的寝殿,走过两道门,闵应看到屏风后静静躺着的闵怀,感觉有些不对劲。   上前探了下额头,没有发烧。   而且看他睡得香甜的模样,闵应也不忍打扰,只是帮他掖了下被角,就转身出了寝殿。   他离开前,闻到殿内有股特殊的香气,若是不仔细闻,肯定是闻不见的。   乐湛看到闵应的模样,了然的到香炉那里捏了一小撮灰在手里。   “王爷,您慢走。”   “嗯,寝殿里多派几人候着,皇上若是有个什么吩咐也好有人伺候。”   “是”   那名宫人谦恭的很,弯腰应道。   背着手走在前往泰康宫的甬道上,闵应心中思虑万千。   到这个关头,难道还有人想要害闵怀?   “你先将这香灰拿去太医院,让佘院使辨认一下,到底燃的是什么”   “是”   乐湛与闵应在路口分开,一个继续前往泰康宫,一个则是去了太医院。   “呵呵呵,应儿,你这眼睛是完全复原了?过来再让皇祖母瞧瞧。”   太皇太后靠在迎枕上,向闵应招着手。   “已经大好了” 闵应如她所愿的上前,漆黑有神的双目仿佛盛着日月。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太后满是皱纹的眼角上,又湿润了几分。   “她既是能治好你的双目,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虽然语气中还有几分别扭,但是闵应知道,太皇太后话中的这个‘她’指的是何人。   “太皇太后……”   宫嬷嬷在一旁听的真切,她伺候太皇太后多年,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此时此刻太皇太后的变化。   对于太皇太后对穆雨棠的渐渐改观,她的心中急躁的很,但是又毫无办法。她能影响太后,但是不能左右太后的想法。   “嗯?”   太皇太后将目光转向宫嬷嬷,但是宫嬷嬷守着闵应,又不敢多说一些挑拨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柳嬷嬷反应的快,及时将药碗给递了过来。   “您该服药了”   宫嬷嬷用汤匙搅了一下,让药稍微凉一些。   “嗯”   太皇太后在塌上用着药,这时,闵应身边的小太监对他耳语了一番,他道了声退下,从内殿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   闵应一出来,就看到院子中的乐湛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的走来走去。   “王爷……”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乐湛上前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那香料里果然有问题。”   “边走边说”   闵应看了眼院子中洒扫的宫女,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听完那句之后,就往泰康宫外走去。   “佘院使说,那个香若是单独使用,确实是可以凝神静气。但是若和一些相冲的药同用,就会有不好的影响。”   乐湛还是压低声音,离着闵应始终有半步远。   “比如?”   闵应并未回头,而是继续保持着向前看的目光。   “比如说,给皇上治疗小儿惊悸的药。”乐湛的话让闵应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闵应又将脸转了回去。   “那药,是雨棠开的?”   闵应在问出这话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的,伤寒药是佘院使开的,小儿惊悸的治疗要配合针灸,所以是穆大小姐开的。而这香与药一起用,不出几日,就会让人在睡梦之中咽了气。”乐湛说这话时,心中还在不住的后怕。若不是他家主子觉察出那香有异,皇上可就……而穆大小姐又是荣王府未过门的王妃,到时候会怎样传他家主子与穆大小姐,真是不敢想象。   “顺着这香,把这幕后之人揪出来。”   这人是想将这谋害皇上的罪名,让雨棠帮他担下,还真是好算计。   若今日不是闵应闻出这香的味道有变,等到这香燃尽,香灰倒了,还真就是死无对证了。   “小的知道”   穆雨棠在闵应心中的地位,乐湛早就知晓;而且这次那人竟然还不忘将黑手伸向皇上,还真是活腻歪了。   这香料的源头,不出闵应所料,果然难查。   痕迹和知情之人,基本上都已经被抹去。   不过再好的计划,也会有些许缺憾。   这几日,就是利用这些蛛丝马迹,闵应的手中,终于拿到了那一直在幕后伸黑手之人的底细。   原来如此,闵应的脸上闪过了然。   “乐湛,收拾一下,该进宫去向皇祖母问安了。”   将东西折好,放进怀里。   这只毒虫在宫中这么久他竟不知,这次若不是她露出了狐狸尾巴,他还真不好抓住他的痛脚。   今日的泰康宫中分外的热闹,皇上的病情已经好转,已经可以临朝。太皇太后的头痛之症,与小中风之症,也在穆雨棠的针灸治疗,与佘院使的汤药调剂之下,渐渐好转。   今日循例治疗完,太皇太后用完药,穆雨棠正在给她把脉,就听到宫人响亮的唱报声:“摄政王到——”   “太皇太后,您的身子已经基本上大好了,再施针一次就可完全恢复了。”   将手收回,穆雨棠面未改色的向太皇太后介绍着她的病情。   “嗯”   虽然还是没有个笑脸,但是相较以前那满满的厌恶,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已经好了不少。   “皇祖母,”闵应向太皇太后行完礼,看着穆雨棠笑了下,但是看向别处时,眼神却渐渐变冷。   “今日怎来的这么早?”将手从脉诊上收回,太皇太后看到闵应一大早就来探望她,心中也是感喟的很。   “皇祖母,孙儿今日来,是想向您言明一件事”,为了今日之事快些解决,闵应直接宣布退朝,好在今日也无重要的国家大事要处理。   “你说”   太皇太后充满好奇的望向闵应,在她印象中,闵应一向稳重,今日就算有事,也是等她服完药,才开口。   她早就听宫嬷嬷说,闵应早早就在泰康宫门外候着了。   “此事,说来皇祖母应该也还有些印象,不,应该说是印象深刻,就是皇上前几日落水之事。就在几日前,孙儿又在皇上的寝殿中,发现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闵应一个眼神过去,乐湛了然的将手中的香炉递了过去。   那名接过香炉的宫人将其放到太皇太后跟前的矮桌上。   “这是什么?”   太皇太后看着那个造型精美的香炉,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佘院使,你来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顺便将前几日的发现与太后详细的诉说一遍。”   “哦,对了,这件事怕是还与宫嬷嬷有几分牵扯,在此之前,宫嬷嬷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顺着柳嬷嬷担忧的目光,闵应戏谑的看向宫嬷嬷,叫住了托着药碗要出去的她。   “与……奴才有何干系?”   宫嬷嬷的脸上难看的紧。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香炉中的香料配上皇上如今用的小儿惊悸的药,怕是会在睡梦中夺了皇上的命”   将事实告诉太皇太后,佘院使脸上也是难看的紧。   此事若不是摄政王惊觉,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   太皇太后脸上的褶皱更深了几度,一双带着护甲的手,攥紧扶手。   “孙儿查出这香的不对之处后,又着人查了这香的来源。虽然其中艰难甚多,但是最终还是让孙儿查出了其中原委。这种香料,目前阖宫之中,只有宫嬷嬷手上还有存余。”   目光冷然,闵应的话,让宫嬷嬷如同下了无间地狱。   “太皇太后,奴才没有,奴才没有做过啊”   宫嬷嬷的脸上的精明算计早就一扫而空,现在什么家族荣辱,什么亲事,还是保住性命最实在。   “应儿,证据确凿吗?”   “确凿”   知道太皇太后在犹豫什么,闵应的话中没有给她半分的期待。   “……你好大的胆子!你伺候哀家几十年,哀家也知道你心中的私念,但是没想到你会将手伸的这么长。”   对于宫嬷嬷在她耳边时不时的煽风点火的事,太皇太后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念在她伺候了几十年的份上,再加上太皇太后确实对闵应这桩婚事算不上满意,也就任她言语了。   没想到她会对皇上下手,这样若是正在受穆雨棠医治的皇上突然驾崩了,任谁都会第一个怀疑穆雨棠。至于佘院使,免不了受池鱼之祸。   到时穆雨棠丢命,闵应缺一个正妃,一直深受太皇太后喜爱的宫嬷嬷侄女,常全之女,常延雪,也就成了最有可能成为闵应正妃的人选。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时小皇帝已经殒命。   闵应的双目复明,到时这皇位落在谁的手中,不用猜也知道。   到时,常延雪,可就不仅仅一个荣亲王正妃之位这样简单了。   “太皇太后,奴婢真的没有!”   宫嬷嬷眼睛中的惊恐之色将要将她淹没。   她保养得宜的一双手在身前极力的摇晃着,好似这样,能将她身上的罪责洗清一般。   “娘娘,宫姐姐怕是鬼迷了心窍,念在她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她一条性命吧。”   柳嬷嬷与宫嬷嬷一同跪下,脸上坚持的模样,令人动容。   “你起来”   太皇太后看到柳嬷嬷这个样子,脸上的怒意不减反增。   “太皇太后,奴婢真的是冤枉的——那个香是什么,奴婢真的不知啊”   “你真的不知吗?你好好闻闻”   那香的味道与闵应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击垮了宫嬷嬷最后的一丝坚持。   “这……这怎么会?”   惊愕的表情,让太皇太后彻底将宫嬷嬷厌弃。   “这香,宫嬷嬷大抵再熟悉不过吧。”   闵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袋,将其掷到了地上。   那锦袋的封口不紧,里面的东西直接洒了满地。   锦袋里装的全是白色的粉末,香味有些熟悉,与那香炉中的香气,相差无几。   穆雨棠离着那锦袋较近,弯腰伸出手去捻了一点,放在鼻尖底下闻了闻。   “这就是香炉中燃的香料。”   说罢,还将地上的锦袋捡起,递给佘院使,佘院使看了看,又细嗅了一番,也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你胡说!”   对于穆雨棠,宫嬷嬷一向都是看不惯的。   此时听她所言,赶忙瞪大了眼睛反驳道,两腮上松软毫无弹性的肉,不知是俱是怒,哆嗦个不停。   “将人带上来”   闵应看了乐湛一眼,乐湛会意,向身后吩咐道。   “这是近身伺候宫嬷嬷的小宫女,这锦袋,也是她帮忙给找到的,太皇太后面前,如实禀报。”   乐湛看着那名瑟瑟发抖,始终不敢抬头的小宫女道。   “是”   小宫女声音怯怯的,但是却思路清晰的很。不一会儿,就将自己所知道的讲了个明白。   她也是不经意间发现的这个秘密,原来太皇太后一直有夜里辗转难寐的旧症,但是只要宫嬷嬷守夜伺候,这病症就会消失。   所以年轻时的宫嬷嬷才能从一介普通的三等宫女,一跃成为太皇太后身边最为得脸的宫女之一。   而她所倚仗的,就是这甜梦香。   所谓甜梦香,就是这个锦袋中、以及皇上的香炉中,所燃香料的名字。   “这种香料于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危害,但是长年累月的用,也是没什么益处的,若是太皇太后年轻时就已经用,怕是身子对这香料已经有了依赖。”   佘院使的话,让太皇太后看向宫嬷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痛心。她是如此的信任她。   她没想到,自己贴身伺候,一直信任的宫里的老人,竟然是靠这种下作的手段在一直套牢着她。   “宫蕊,哀家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的野心竟然这么大,拉下去……”   徒劳的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宫嬷嬷的眼中满是颓然,整个身子瘫软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人信她了。   “皇祖母,先等一下,孙儿还未说完”闵应止住要拿人的太监。   “她还做了什么事?”太皇太后已经不想再听关于宫嬷嬷的任何事情。   “不错,种种证据指向的确实是宫嬷嬷。但是若是仔细想想,却又太过了。不说她一个嬷嬷,能因为一个兄弟家的侄女,就生出谋逆之心来,甚至不惜谋害皇上。就说她既然心思缜密到能谋划出这一切,就不会留这么多的漏洞让我寻到。”   闵应的话,让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的宫嬷嬷终于有机会缓了口气。   那日那个在朝阳宫外候着的小太监,与摆放显眼的香炉,甚至炉中的炉灰都没有倒。   这些漏洞太过愚蠢。   仿佛故意让闵应察觉出一般。   还有这几日,闵应在家休养,他命人将皇上寝殿中的香换了。   并没有故意避人耳目。   若是宫嬷嬷真的有心,就不会在香都被人换了之后还如同局外人一般没有反应。   这个幕后之人,倒是找了一个很好的替死鬼。   首先,宫嬷嬷已经给闵应留下了刻意针对穆雨棠的不好印象,她有下手的动机;其次,她虽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但这几日皇上落水之故,也会时不时的到朝阳宫照料皇上。她有下手的机会。   如此种种,那个幕后之人帮宫嬷嬷寻找的动机也是合情合理的很,差一点就让闵应相信了。   毕竟这香料,确实阖宫之中,只有宫嬷嬷那里有。   宫嬷嬷当年上位,取得太皇太后的信任,靠的也是这味‘甜梦香’。   有时候,最容易让人相信的,正是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   “应儿,你的意思是,这谋划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太皇太后揉着额角,脸上满是倦意。   多少年了,自从她贵为太后之后,勾心斗角的心思也就歇下去不少。   怎知今日,竟然让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腌臜事。   “先拿下”   闵应一挥手,一直伺机待命的禁军侍卫,涌了进来,将那一直满脸惋惜的柳嬷嬷给押了下来。   侍卫手中,还有几名宫女太监。   他们都面如死灰的垂着脑袋。   “不知奴婢犯了什么过错,摄政王要这样对待奴婢”   柳嬷嬷被突然拿下,待反应过来之后,不停的挣扎。   在场的众人,也都没有明白闵应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阿应。”   穆雨棠担忧的看着闵应,最终无声的唤了一句。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闵应的目光正好掠过,两人目光相接,闵应回以让她放心的一笑。   “应儿,你这是做什么?”   太皇太后看着不断向她投来求救目光的柳嬷嬷,不解的看向闵应。   “之所以抓柳嬷嬷,很简单,因为整件事,正是由她所策划的。”   闵应的话,让众人难以理解。   若说宫嬷嬷还有理由借口发动整件事,那柳嬷嬷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柳嬷嬷自幼进宫,到了年纪之后并没有出宫自行婚配,而是选择继续在宫中伺候。   她伺候太皇太后的时日,比起宫嬷嬷来说,可能要短一些,但是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她在宫外也早就没了亲属。   若说此事是她谋划的,还真是很难让人信服。毕竟没有缘由。   “不可能是柳嬷嬷”太后看了一眼早就被吓的脸色惨白的柳嬷嬷,肯定的看向闵应道。   “对,柳嬷嬷是不可能,但若她不是柳嬷嬷呢?”   闵应的话让太皇太后脸色突然僵住,不是柳嬷嬷?那她是谁?   “雨棠,佘院使,你们两个过来看一下。”   闵应走到柳嬷嬷的身边,稍微弯了下身子。   “这是?”   佘院使看着柳嬷嬷耳后的疤痕,虽然被脂粉掩盖的很好,但是这疤痕实在太大,若是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见的。   再说,闵应已经命人将她脸上的脂粉尽数洗净。   “王爷,您想表达什么?”   佘院使看了眼穆雨棠,示意让她也上前查看一下。他自己则是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闵应。   “你看清楚她的疤痕形状了吗?”   闵应原先只是猜测,但是自刚刚命人将柳嬷嬷的脸洗净之后,他才敢确定。   “环状疤痕,头皮之上也有,整个疤痕正好环住整个脸”穆雨棠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是……换脸术?”   殿中的众人,听到她的话,也是大惊失色。   换脸术,这种逆天的存在,怎么可能?   “在臣看来,也像是传说中的换脸术”佘院使的话,无疑让穆雨棠的话,多了几分的可信。   “你……到底是谁?”   太皇太后带着护甲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柳嬷嬷’时,已经没有几分力气。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奴婢是柳然啊,娘娘,您不认识奴婢了吗?”   “不,你不是。柳嬷嬷只会对哀家自称‘阿柳’”,眸子沉下,太皇太后眼中锋芒毕露,震慑的那名‘柳嬷嬷’,身子一颤。   ☆、第一百二十章(捉虫)   “你……是何时假扮阿柳的?”   太皇太后还是难以相信,顶着跟柳嬷嬷一模一样脸的眼前人,竟然不是柳嬷嬷。   “太皇太后,奴婢真是冤枉的啊”   眼中浸着泪,再加上她那张伪善的脸,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竟然是她精心策划的。   “还嘴硬吗?你们萧国人的骨头,都这般硬的吗?”   闵应的话让还在做最后挣扎的‘柳嬷嬷’,蓦然顿住,她机械的转过头,仿佛在辨认闵应的位置,即刻,又转了回去,将目光钉在一处。   “他们都已经交代了,你再做这些狡辩也是徒劳。”   ‘呵呵……’   闵应的话,并没有让‘柳嬷嬷’惊慌多少,相反,她发出了渗人的冷笑。   “你笑什么?”   乐湛看着柳嬷嬷的背影,手中的武器时刻准备着。   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任何人拿武器进入内宫,都是死罪。   “我笑你们看低了我大萧的武士,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出卖同伴的”   回过头,‘柳嬷嬷’看向闵应等人的目光中已经没了往日的柔顺温和,一双凌厉阴冷的眸子,让人难以想象,她还是刚刚那个跪在地上声声泣冤的老妇。   “你把真正的柳嬷嬷怎么样了?”   虽然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但是闵应还是问出了口,这应该也是太皇太后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   “死了”‘柳嬷嬷眼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只蝼蚁一般。“在换脸之后,她还有几分用处,因为我还不是完全熟悉这老太婆的习性。在熟悉了三个月之后,我想知道的也差不多知道了,她没了用处,自然就送她归西了。左右她也嫌自己活的像只怪物,索性成全她了。”   “你……”   太皇太后的双目怒睁,泪花也在眼眶中打转。   柳嬷嬷虽然伺候她的时间不如宫嬷嬷时间长,但是她的性子谨慎温和,做事妥帖,更得太皇太后喜爱。   “这换脸之术,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人的脸能是完好的,她顶着一张烂脸,自是不愿苟活。”   看到太皇太后因为她的话,难受的模样,‘柳嬷嬷’变本加厉起来。   太皇太后低着头,整张脸埋在阴影中,肩膀微微颤动。   “你以为这样拿话刺哀家,哀家就会被你这三言两语击垮?”抬起头,太皇太后眼中虽然泪痕未干,但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阿柳也是黄土埋了大半截子的人,她怎么会在意容貌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在意的只是你顶着她的脸胡作非为罢了。”   用力的捶了两下扶手,太皇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中的凌厉深邃,是刚刚的‘柳嬷嬷’所不能比肩的。   “皇祖母,保重身体”   闵应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握住她颤巍巍的手。   “嗯”   反握了一下闵应的手,太皇太后没有再言语。   “将她带下去,仔细审问。”   既然在宫中潜伏这么久,此次一定能掏出不少消息来。   此次,虽然拔除了宫中这么大一颗毒瘤,但闵应却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太皇太后萧瑟的坐在那镶满金玉的高座上,心脏有一瞬的紧缩。   “太皇太后,臣女扶您进去歇息吧,您的身子还未痊愈,不宜操劳过度。”   对于穆雨棠的主动示好,太皇太后并没有表现出排斥。   而是任由她搀扶着,走进了屏风后面。   “王爷,那她呢?”   乐湛指着地上泛着渴求目光的宫嬷嬷,询问道。   “她给太皇太后下迷香这事,交予掌事太监问责。至于如何发落,就按宫规处置就好。”吩咐完后,闵应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道,“算了,问责之后直接逐出宫去,交给常家人荣养吧。”   毕竟还得顾念薛启铭的几分面子,那常全虽然迂腐些,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不能寒了臣子的心。   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送她回府荣养,这已经是对她极大的恩德了。   闵应甚至都没有清算宫嬷嬷针对穆雨棠的事,只当是给薛启铭与常全面子了。   ……   宫中经过这次清算,总算是干净了不少。   但是闵应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些细作的手段还真是,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真的称得上无孔不入四个字。   此次竟然是连这邪门歪道的换脸术都用上了。   听说那换脸术虽然逆天,但是却也有弊端,就是那假柳嬷嬷所说的,两脸留一脸。   换脸的两人,只有一张主脸,另一张脸,则是为这张主脸服务的。   拥有主脸的人,并不需要忍受扒皮之痛。   她只需在重要部位开上几个口子,能到时候能与新脸骨肉融合便好。   那几个重要的部位中就包含着这道环脸的创口。   这是让新脸与旧脸完美贴合的一个重要创口,绝对不能省略,也正是靠着这道创口,闵应才能肯定他这一切的推断。   至于另一名贡献出整张脸的人,则是需要承受整张脸的剥皮剔骨之痛。   这种痛苦远非常人所能忍受。   毕竟剥皮之后不是痛苦的结束,而是开始,整张脸的创口面积更大,恢复起来,更容易感染,严重甚至致死。   这种换脸的邪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各国的国君明令禁止过。   再出现时,闵应没想到,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王爷,您真的要亲自去吗?”   乐湛看着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闵应,脸上的欲言又止让人看着难受的紧。   “嗯,但是朝中不能有我不在的消息。”   抬起头,闵应放下手中的朱笔。   “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   乐湛还是不赞同闵应去冒险,可是他又左右不了闵应的决定。   “让他进来吧”   闵应抱起胳膊,身子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是,”乐湛转过头去,朝着门外,“你进来吧”   “是”   外面传来一个男声,声音与闵应有七分相似,但是却比闵应低沉上许多。   门被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带着一顶帏帽。   他走到闵应的桌案前,单膝跪地,“拜见王爷。”   听声音,竟又变成了零七的声音。   “你这小子,声音倒是学的挺像,过来看看,这脸怎么样。”   闻声起身,带着帏帽的零七,摘下这碍事的玩意儿,露出了一张与闵应一模一样的脸。   “嗯,不错,不错”   闵应站起身,摩挲着下巴,围着零七转了几圈。   最后直接上手摸了几下。   “这手感,真不像是猪皮”   “王爷——”   零七语气中满是无奈。   自从见识过那换脸术,闵应就将心思放上了几分。他跟穆雨棠,佘院使,秘密研究了许久,才研究出这玩意儿。   也是为了以后他行动方便。   毕竟他这张脸,实在是太招摇了。   在京城中,长相这般俊俏的,也不多见。   唯一能够与其睥睨的百里景逸,还在西靖那里镇守边关。   “你真的决定了?”   穆雨棠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啊?”   将目光从零七的脸上挪开,闵应看着刚刚踏进门的穆雨棠有一瞬间的惊愕。   今日她身着一身鹅黄色的坦领半臂,下身穿的是件同色的十二破裙。   穆雨棠本来就皮肤白皙,这样的装扮更显得她清丽活泼。   经历过盛夏,天气虽然也渐渐转凉,但是这几日秋老虎的余威还在,穆雨棠只得穿的清爽些。   “这是皇祖母赐给你的那身儿?”   闵应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都要黏在穆雨棠身上了。   也是,接下来的几日,他可能都要见不到她了。   如今是能多看几眼算几眼了。   “嗯”   穆雨棠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袖。   自从那次柳嬷嬷之事以后,太皇太后对穆雨棠已经大大改观。已经从刚开始的排斥厌恶,到如今的接受、欣赏。   因为穆雨棠要时不时进宫帮太皇太后治疗,朝夕相处下来,太后已经有些明白闵应为何会非卿不娶了。   虽然没了宫嬷嬷,柳嬷嬷,但是好在有穆雨棠在治疗之余,弥补了太后的一些缺憾。   闵飞鸾也会时不时的进宫给太皇太后插科打诨,这几日,眼看着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闵应也才放心下来。   “皇祖母喜欢你,有她护着,我也能放心些。”   “你真的放心吗?”穆雨棠语气中带着不满,樱唇微微嘟起。她少有这些小女儿的娇憨。   闵应轻咳一声,偏过头抿开笑意。   “王爷,您的就给您放这了,小的还有事儿,就先退下了”   “小的也是”   乐湛跟零七两人跟屁股后面着火了一样,火急火燎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出了书房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为何这次一定要去涉险?”   听到背后书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穆雨棠盯着闵应的眼睛,她想从里面找到答案,她不明白闵应此次为何如此固执,她想知道那个能让他如此固执的理由。   “因为这个宝藏,或者说,是因为这个宝藏的主人。”   看着穆雨棠的眼睛,闵应扶住她的肩。   低头看了一眼肩上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感受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穆雨棠的心脏砰砰跳的厉害。   “宝……宝藏的主人?”   “是”闵应松开手,转过身漫不经心的踱步到窗前,抓起一把粟米,撒到窗外,引来几只白鸽驻足。   “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他的事迹。我就是想看看,那样一个心思机巧的人,留下的到底能是什么。”   回过头,闵应看向穆雨棠的那种眼神,是穆雨棠从未见过的。   “知道了,你既然要去,那就去吧,我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定定的看着闵应,穆雨棠没有再坚持劝他,这倒让闵应有些意外。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能理解自己,闵应脸上的最后一点顾虑也放了下来。   “对了,这张面具也是猪皮做的吗?怎么不太像”闵应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这张看起来比零七脸上那张还要薄上几分。   “不是猪皮,这是一种树的汁液做的,但是因为那树的汁液太过难得,所以做的不多,只先做了两张。”   接过闵应手中的那张面具,这可是她与佘院使研究多日的战果。   闵应想到的那猪皮代替人皮的法子,虽然也是奇思妙想。   但是因为只是粘在脸上,与真正的换脸术让脸皮长在脸上不同,掉落不服帖的问题也就比较棘手一些。   而且因为没有血脉流通的关系,覆上猪皮的脸会呈现出不健康的假白,时间长了,还会发灰,发暗,与正常人的肤色有明显的差异。   所以这猪皮面具的功效时间并不长,顶多五日就得换上一次。   “树的汁液?”   闵应惊喜的翻看着手上的面具,这样的话也能少糟践几头猪了。   “王爷,太王妃听说穆大小姐来府上了,让您与穆大小姐一起去她院里用午膳。”   乐湛敲了两下书房门,低声在门外通报道。   “知道了”   每次穆雨棠来,只要周氏在府中,必定得留饭,两个人还得说上大半天的悄悄话,还不让他听。他都习惯了。   ……   翌日清晨,闵应趁着天还微微亮,乘着一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青布马车出了城门。   此时他的脸上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   虽然鼻梁依旧挺拔,未敛锋芒的眸子里还是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势。   但是待他眸子一敛,立马变成了一个寻常富家公子的模样。   “冬芷,这茶是凉的?”   闵应满意的将铜镜放下,端起小几上的盖碗放近嘴边一尝,眉头微微皱起。   “奴婢这就重新冲泡”   从马车的暗格中取出茶叶,这个马车外面虽然看起来不起眼的很,但是里面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很。   一只红泥小炉上正在咕咕的冒着热气。   将茶叶放在茶壶中,冬芷将小炉上滚着的沸水提起,茶叶的香气,因为这沸水的一激,蔓延到整间马车的车厢中。   “冬芷,你今日是怎么了?”   闵应的话,让正在斟茶的冬芷手上一抖,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下来。   淡定的将茶倒完,递到闵应的小几前,临了还提醒了句‘烫’。   “奴婢没怎么,可能只是第一次随着主子出行,有些激动。”   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但是冬芷很快就将笑收起,安静的坐在一旁。   “那好,冬芷,这道豌豆黄就给你吃吧,今日启程的早,你怕也还未用早膳。”   闵应将小几上一道精致的点心拿起,递到冬芷那边,等到冬芷接过,才将手收回。   “谢王爷”   这礼数上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闵应没有说话,只是端起盖碗,用茶盖将上面的茶叶撇了撇,往嘴边送去。   “雨棠,你还要对我演到什么时候?”将盖碗放下,闵应微微侧了下头,注视着正在吃手中豌豆黄,被闵应这一问突然顿住的‘冬芷’。   “咳咳咳——”被闵应的话一吓,‘冬芷’竟然不小心呛到了。   “快,喝水”   闵应倒了杯茶,但是想到这茶太热,灼口。忙将自己刚喝了一口的茶递了过去。   穆雨棠被呛的厉害,也不顾什么了,接过茶就往嘴边送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   将手中的豌豆黄放回碟中,盖碗也放回原处,她如今才看清,这小几上可不就这一套盖碗吗,就是刚刚闵应用的那盏。   想到这里,面具下的穆雨棠小脸一红,但是好在有面具的遮挡,闵应应该看不到,她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你这脸红的跟这盘子中的苹果似的,想什么呢?我递给你茶的时候可是换了边儿的”   戏谑的看着仓皇摸向自己脸颊的穆雨棠,闵应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但是笑过之后,他的脸上渐渐严肃起来。   “我还以为,你那日如此轻易的松口,是同意我去了。没想到还有这出儿在等着。”   闵应说话的功夫,穆雨棠已经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这东西厉害是厉害,可就是不能让自己的皮肤透气,她只戴了一会儿,就感觉脸上沉闷的紧。   “你是怎么发现的?”   本来还因为闵应调笑的话有些气愤的穆雨棠,也彻底冷静下来,紧张的吞咽了一下,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又心虚的盯着闵应。   “别跟我卖萌,我不吃这一套”   “什么是卖萌?”随着说话,穆雨棠的眼睛又眨了几下。刚刚脸上的红晕也还未褪下。   “哎,这个,没什么,就是夸你好看的意思。”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闵应的眼神悄悄闪到一旁又回来。被这样灼灼的盯着看,轮到闵应有些不自在了。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发现我的。”   说着,穆雨棠将手探向小几上,拿回碟子里她才咬了一半的豌豆黄。   “这个简单,首先,冬芷这丫头泡茶有个怪癖,喜欢用冷水先冲洗一下茶叶,再用滚水冲泡。还有,她不喜欢甜食,但是这豌豆黄,好像是你最喜欢的糕点吧”   正在小口吃着手中豌豆黄的穆雨棠边听,脸上的惊讶之色越重。   原来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在不经意之间已经暴露了她。   “那你就不担心零七会暴露吗?”   “不会,他比你谨慎的多,而且……”   话已出口,闵应才知道追悔莫及,看穆雨棠还未反应过来的模样,他赶紧将话锋一转,“我已经提前训练过他,让他将我的习惯尽力学上个七八分就好。”毕竟他平时也不是个多平易近人的人。   一下朝,除了太皇太后宫中,就是小皇帝那里,再不就是荣王府。   他一向与朝中大臣没有什么应酬往来,那些什么风花雪月的宴会,他都是一律回绝的。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穆雨棠的脸色变的有些不好看。“你怎么对冬芷的喜好这样了解,还有她的习惯,你是不是没事老是偷看人家?”   “绝对没有!”闵应条件反射般的双手屈肘举起在胸前。   “那你怎么会如此清楚……”   满脸的不相信,穆雨棠显然对他的说辞没有完全接受。   “我身边伺候的人,我都很了解啊,你看,乐湛喜欢吃辣的,但是他吃多了辣不出三日,嘴角必定冒火泡;零七睡觉喜欢打呼噜;零六最受不了脏污……”   看闵应仿佛要将身边人的小癖好,小习惯细数个干净的模样,穆雨棠赶紧叫停。   “你看,我真的不只是了解冬芷,而且并没有对她有多余的关注。我对她真的只有主仆之情,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前几日去外祖母家的时候,外祖母与舅母都说过,你位高权重,荣王府中又子嗣单薄,少不得在我进门之前你要添几个通房丫鬟伺候。让……让我放宽心,切莫与你闹别扭。”   说完这番话,穆雨棠的脸也彻底的垂了下去。   虽说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她只要一想到以后会有其他女人躺在闵应的怀中与他浅笑低语,她就说不出的厌恶排斥。   “通房丫头?哈哈哈,我需要什么通房丫头”闵应的笑成功让穆雨棠抬起了头。   “不对,不对”仔细一想,这话好像有歧义,闵应措了下辞重新解释道。“我闵应今生又无纳妾的打算,何苦误了人家姑娘。”   “……你真的如此想的吗?”   穆雨棠的眸子彻底融进闵应的双目中,她在他的双目里,看到的是自己紧张的模样。   “不光这样想,我还要这样做。还有我们的儿子,他要是敢纳妾,干那些荒唐事,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至于女婿,若是敢胡来,我也上门去打断他的腿,我闵应的女……”   见闵应越说越偏,越来越不着边际,穆雨棠的脸上也越来越红,“你快别胡说了”。   回过神来的闵应看到穆雨棠双颊上的红霞,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王爷,怎么了?”   乐湛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从车帘外传来。   今日这马车是由他赶的,为了掩人耳目,闵应让护卫都乔装跟在周围,这样若是有个不慎,也能打对手个措手不及。   “没什么事,你小子的帐,咱们来日再算。”   穆雨棠能上这马车,少不了这小子的接应,别以为他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捉虫)   “你确定在这里?”   六安看着面前这黑不溜秋的峭壁,没来由的一阵怒火冲进心里。   “侯爷,真的是这里,小的已经对照这两本册子看了无数遍了。”   说话之人嘴上留两撇胡子,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珠子咕噜噜的在眼眶里转个不停。   “难不成要将这山崖凿开?”闵慎也满脸的不信。双手背后,欲看六安如何应对。   不说他们寻宝之人奈何不了这山崖峭壁,就算是那埋宝之人,他怎么能将这石壁凿开,将宝物放进去,又能让这峭壁完好无损的恢复原状?   这看起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峭壁上的纹路一看就是浑然天成的,裂口处也看不出什么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而且最大的裂痕,也就只能盛下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头。谈何让人进去。   “那就凿开”不在意的开口,六安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你疯了?”   闵慎不可置信的看向六安,但是他的话,并没有影响到六安的决断。他们已经为这宝藏付出了太多,如今已经是临门一脚了。怎么会退缩。   “若是宝藏真的在这峭壁后面,就算将这座山凿穿,也值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打断闵慎的话,六安终于吝惜抛给他一个眼神,“这座山我们已经买下,左右想干些什么,只肖与外人说我们在采石伐木就好”不会有人怀疑他们。   自从知道这宝藏的具体方位之   后,六安就命人以做木料生意的幌子,想方设法买下了整座山头。   临近村的里正见有银子可赚,还能将这长不了多少粮的荒山给撇出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自是不会有太过的过问。   不过,这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如今一个月过去,峭壁旁已经搭建好了棚子,有人日夜看守着,其余的人则是协力开凿峭壁。   峭壁倒也真被他们给开出了一个大洞,但是越往里凿,六安心中一日比一日不安,虽然面上不显。   这峭壁里面还是石头,根本不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的模样。   就算是宝藏藏的深,可是如今这一个多月过去,他们都快挖到山腹了,连那宝藏的影子都没瞧见。   若不是那本册子是她命人送来的,他都要怀疑这册子是不是被人给动过手脚了。   “动手脚!”六安突然站起身子,吓的一旁伺候的人赶忙上前,还以为有什么吩咐。   “拿纸笔来”   侧首看向一旁的侍者,六安双手交握成拳,焦急的情绪布满周身。   “是”   那侍者见他这样,哪里敢耽搁找不自在,赶忙找来纸笔。   信上的字,六安是用萧国字来写的。将墨吹干,信折好塞进桌上的信封中。   “这封信立即快马加鞭,送到八公主手中。”这位八公主,正是李芜,不,应该称其为谢芜才对。   萧国的八公主,相传是萧国皇帝最为疼爱的女儿。甚至有传言,萧国皇帝有意要册封其为皇太女。   这都是谣传不假,不过也可能与萧国皇帝至今还未立储有关。   这位八公主,不论学识还是计谋,一直以来都是媲美众位皇子的存在。   如今这次行动,也是由她亲自掌舵,但是没想到在一开始,就出了这样的岔子。果然还是眼高手低的丫头片子。纸上谈兵的本事不错,这一真刀真枪的开始干了,就露怯了。   “是”   接过信,一刻也不敢耽搁,那人飞身上马,往山下赶去。   “侯爷,怎么了?”刚刚去拿纸笔的侍者看写完信的六安心情还是不畅,硬着头皮开口道。   六安看着远方的山脉,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传令下去,留下些人继续深挖,剩下的,随我撤退。”   “侯爷?”   “我的话听不懂吗?”   没有回头,但是六安说话的语气冷的让人打颤。   “是”   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六安咬牙切齿的望着大山深处,吐出了两个字:闵应。   若是这第二本册子是假的,那他们所有的计划行动,闵应已经知道了多少?   他们竟然像群傻子一般在这里凿了一月的山,每每想到这里,六安的嘴角就止不住的颤抖。   眼神中的杀气也更盛。   “要撤离?为何,你们不是一直在寻这宝藏吗?”   闵慎的声音突然从六安的身后出现。   “难不成宝藏不在此处?”   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三分的戏谑,显然,以闵慎的狡诈,早就想到了这里的不对劲,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说,一时因为如今六安对他的态度,二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你很聪明,但是王爷,已经有些晚了”   ‘砰——’的一拳,六安掏在闵慎的腹部。   “你——干什么?”闵慎整个人弯成了个虾子,可能是因为疼痛的关系,脸上的冷汗倏地冒了出来。   “你还以为这是你当主子的时候?如今的你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还敢来嘲笑我?”   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六安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直到闵慎昏死过去,他才罢手。   “直接抬下山”   “是”   若不是念在闵慎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就冲他以前在闵慎身边受到的呼来喝去的折辱,闵慎早就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   闵应手中掌握的消息,一月之前,萧国那帮人就进驻了一座山林。明面上说是要做些木料买卖,在山上建林场伐木,其实是在一处悬崖峭壁底下日夜凿壁寻找宝藏的下落。   闵应寻到那处山林,并未直接上山,而是先去了山下的小村子。   听闵应忽悠了几句,那里正也信了他们是出来游学的富家子弟的话。   话里话外,闵应想要将这山上人的底细给打听个清楚。不过说实话,这个里正当时光顾着收银票,高兴,对山上人的底细并没有了解多少。   并没有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不过那位理正最后的一句话倒是让闵应终于正色起来。   “您是说,前日下半晌,那群人下山了?”   看着那正捧着银子左看右看的里正,闵应接着问道。   “是下山了不假,但是应该不是全部,那山上还能时不时的传出伐木喊号子的声音,应该这些人只是下山有事吧。”   掉进钱眼儿里的理正终于将都快搓热的银子揣进怀里,他这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分量这么足,成色这样好的银子,可得好好揣好。   上次买山头的那群人给他的是银票,那银票轻飘飘的,哪里有这银子握在手里踏实。   “下山有事?”   能有什么事,比挖宝藏更能吸引他们。要知道他们设计了这么多,冒如此大的险偷偷潜入大梁,可不就是为了那宝藏吗?   怎么会轻易放手?   “里正,我家少爷想去山上看看,帮我们老爷子寻块好木料做寿材,您看——”   说着,乐湛又递过去一枚银锭子。   这一枚得有五两,够穷苦人家好几年的嚼用了。   理正一看见银子,眼睛比那银锭子都亮。   “好好,去去。我知道那座山上有处地方的木料不错。不过就是在个峭壁旁边,不太好找。”   “那好,理正,您帮忙指下路吧。”那里正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带到山上到时候也是个累赘。   “阿应,好了吗?”   在马车中候着等消息的穆雨棠,见闵应嘴角弯弯的上车,就知道事情应该顺利的很。   “嗯,等会儿上山”   看着一脸希冀的穆雨棠,闵应这让她在山下等着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左右他身边护卫多,留她在山下也不比在他身边安全多少,索性也就不扫她的兴了。   ……   “八公主,来信了”   小倩一身劲装,一改在京城时唯唯诺诺的模样,英姿飒爽的站在谢芫身侧。   “东郡来的?”   谢芫放下手中的算盘,如今她表面上的掩护,还是镇远镖局的少当家,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   “是”   这封信可是累死了三匹马才送到的。   毕竟西靖与东郡,一西一东。相隔实在太远。   “什么?”   阅完之后,谢芫手中的信飘落在地。   小倩看到她家主子神色突变的模样,有些不解,但是她又不敢贸然捡起那封信,看看到底写了什么能让她家主子脸色大变。   “我们,都被闵应那家伙,戏、耍、了!”   咬牙切齿的说完,谢芫的脸上布满恨意。   “去报信,行动提前。”   既然这梁国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先把它灭了再谈宝藏的事也不迟。   他们萧国虽然还不具有一统几国的实力,但是就近解决掉这个如今已经元气大损的梁国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边初到东郡的闵应,也已经差不多猜出那群萧国人已经发觉。   前几日山中往西边送消息去的这事,虽然做的隐蔽,专门选夜黑风高的时辰往外送的,但还是瞒不住一直在山下监视着的闵应的人。   这些人都是闵应精心选派,他们心细如发,专事跟踪盯梢。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玩过那老奸巨猾的六安。   此时的闵应等人已经从山上下来。   回到就近的一个镇上歇脚。   “阿应,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闵应的客房中,客栈的伙计将茶水放下,就自觉的退了出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不见,穆雨棠捧起一盏茶,先闻了闻,没有不妥,才小啜了一口。这茶水里面的茶叶都是些老叶,甚至有些茶梗掺在里面。姑且只能咂摸到一点茶味儿罢了。   出门在外,这些都是不能挑的,穆雨棠一早就有过心理准备。他们马车上虽然也有些存货,但是那些名贵的茶,也是娇贵的很,对冲泡的水也是有讲究的。这里也就不奢望能有腊梅雪水,或者高山泉水来冲泡了。   毕竟这所客栈已经是整个镇子里最大的一所,也是唯一的一所客栈。   其他所谓的客栈,只是临街的住户自己加盖的几间民房,随便收拾了一下。   “当然不,他们既然这么蠢,已经相信了那本假的册子。我们当然要用这真册子上的信息去找到那真的祝氏宝藏。”   闵应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浑不在意的小声道。   “他们也真是蠢,手中两本都是假的都不知道,还兴冲冲的潜入大梁……”   穆雨棠掩嘴笑着,但话还没说完嘴中就被闵应塞上了一块豌豆黄。   “唔唔唔?”   穆雨棠嘴里鼓鼓囊囊的说不出话来,但是脸上的怒气掩饰不住,瞪着的双目中都要冒出火来。   “隔墙有耳不知道吗?小点声——”   闵应指了指门外与隔壁,谨慎的道。   这间客栈虽说只住了他们几人,但是谁知道隔壁的空房是真的空着还是假的空着呢。   “……知道了”   将嘴里的豌豆黄咽下,穆雨棠心虚的回头环视了一下房门与隔壁的墙。   “听清楚了?”   隔壁房间里,一名身形矮小的男子趴在墙壁上,一只耳朵努力的想要往墙壁上贴。   其身后,站的人正是萧国的虞庆侯,也就是以前的六安。   “听清楚了,不过他们狡诈的很,生怕被偷听,已经不谈论这关于祝氏宝藏的事了。”   那小个子男人回过头,脸上满是可惜的模样。   “无妨,先回去”   听到对方警惕性如此之高,六安也不再拖延,与小个子手下跳窗遁走。   “走了?”   看到推门进来的乐湛冲他点了点头,闵应刚刚脸上的小心谨慎全都不见。   “刚刚在对面树上守着的人回报,已经跳窗走了。”   乐湛擦了把头上的汗,他虽然头上冒汗,但是后背却凉飕飕的。他家王爷是如何知道隔壁有人的?   “派人跟上了吗?”   “跟上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微微眯起眼睛,刚刚的那番话,足以引起那些人的内部猜忌。   “阿应,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穆雨棠自己捡起碟中的一块豌豆黄,这豌豆黄是在来东郡的途中买的,闵应买了许多,说是要给她屯着。   当时她还纳闷,为何不到地方再买,这豌豆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吃食,不至于买不到。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毕竟这个镇子连个像样的糕点铺子都没有一个,要吃糕点,还得奔波数十里去县里买。   闵应如此有先见,肯定是早就对这个镇子有所了解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双手交握,闵应咧嘴一笑,惹来穆雨棠几个白眼。   “王爷,小十二来了”   门外传来乐湛的通报声,闵应如蒙大赦。“你先回房吧,奔波了这么久也累了”   “嗯,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   穆雨棠站起身,既然闵应不说,她也就不多问,反正她知道最后闵应肯定会告诉她的,只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   “……哎,等等”闵应端起桌上的那碟子豌豆黄,“拿回去吃”。   力所能及之处,闵应还是希望给她最好的,像在他知道穆雨棠喜欢吃豌豆黄之后,身边总会有个盒子是装着豌豆黄的。   “噢”努力的忍住脸上的笑,穆雨棠接过碟子飞快的踏出了房门。   “进来”   闵应坐正身子,门外传来细微的推搡声,“你们俩都进来。”   “是”   “……是”   两个声音同时回道。   “小十二拜见王爷”   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单膝跪地,双□□握给闵应行礼道,脸上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但是看他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就知道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起来吧”   闻声,他迟疑的看了一眼一旁已经站起身的乐湛,嘴巴咧了咧,还是没敢起身。   “王爷,小的有负您的嘱托,跟丢了闵慎他们”   上山之后,闵应就发现,那狡诈的萧国人只是留下了几人在山中装作还在继续开凿的假象。   其实早就偷偷转移下山。至于怎么避过闵应的这些耳目的,自有他们密不外传的办法。   “所以呢?”   漫不经心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十二,闵应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好像只有面对穆雨棠,与周氏他们时脸上的笑才能盛些。   “小的甘愿受罚”一咬牙,小十二跟随闵应的时间虽说不如零六他们长,但是也不算短了。他清楚闵应赏罚分明的性子。   “犯了错也不一定要受罚来解决,你还可以选择将功折过”   “王爷?”   “让你寻的人,你寻见了吗?”   闵应说话时喜欢寻人的眼睛盯着,这个习惯是他近几年才养成的。眼睛是一个人的门户,想要知道一个人,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个七八成了。   “寻见了,但是他说如今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哦?”   疑惑的转起头看向一侧,闵应倒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他说你既是有缘人,也就不用急在这一时半晌。”   将传话如实的转告给闵应,闵应到没有小十二想象中的暴怒。   点了点头,闵应没再言语。   看来那人是一点都不顾及这一场同窗之谊啊。   也罢,毕竟祝家先祖有过遗训,倒也怨不得他。   ……   “侯爷,怎么办?”   身量瘦小的那名手下,看着远处枣树下站着的闵慎。   “先控制起来”   六安对于闵应的话虽说不是全信,但是也信了七分。   既然闵应放出的这本册子能是假的,那闵慎的那本有没有可能也是他故意拿出来混淆视听的。   当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是假的,他将那第一本册子上的内容纹在背上,岂不是代价太大了些。   但是闵慎这种人不好说,他都能为了那皇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做出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不难。毕竟,这一背的伤痕,关键时刻可以为他续命。这次不就是吗,若不是因为他背上的图案有用,他还表现出一副对此很有研究的模样,六安怎么会任由他活这么长时间。   “你们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扣押,让已经渐渐习惯自由走动的闵慎有些慌乱。   他不明白零六为何突然命人将他看押起来,他并没有做什么。   “走,少废话”   押着他的人可不管他以前是什么王爷皇子,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他们的俘虏而已。   被反锁在房间中,闵慎气的猛烈的咳嗦了许久,咳得脸上泛白才罢休,可见是气急了。可是又不能发作,说白了,他如今这块砧板上的鱼肉已经快没有什么滋味了。   利用价值消失的时候,也正是他该消失的时候,这些他都明白。   背靠着门,闵慎深深的叹了口气。   “就在那间房里”   六安他们住的是家农户家的房子,就是为了能够方便掩盖行踪。   在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鸡鸣的夜里,那低矮的墙头上掠下两道黑影。墙边巡逻的人刚刚过去,他们正是完美的利用了这个时间差。   “先放迷烟,省的半道儿醒了,麻烦”   说罢,说话的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只圆筒状的物件,也就拇指粗细,无名指长短。   将那纸窗捅了个洞,把那圆筒的一端顺进去。   “妥了,手脚麻利些,王爷说了这次要快”   窗户实在太小,两道黑影只得翻上屋顶,从烟囱口处揭开一处洞,小心爬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叫醒他”   话音刚落,一阵粗鲁的推搡,还在睡梦中的闵慎被惊醒。   “你是谁?”   眼前的这人,应该就是刚刚推搡他的人。但是这个房间陈设,根本不是闵慎先前暂住的房间。而且眼前这个人看着眼生的紧。   “二皇子,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熟人了?”   那名手下撤开身子,其身后站着的闵应赫然出现在闵慎眼前。   “是你!?”闵慎瞳孔微缩,随即眼珠在眼眶中打了几转,脸上也迅速调整表情。   “是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闵应到没有他那么激动。   “我是被萧国人给蒙蔽了,我那个手下,就是一直潜伏在老三身边的六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怂恿促成的。他是萧国的虞庆侯。他……”   闵慎激动的从床榻上坐起,最后说到激动处甚至还想去抓握闵应的衣袖,但是被闵应的人给挡下了。   “所以先前这一切,你都是无辜的?”   闵应脸上的神色让闵慎一时无法捉摸。   “那你给先皇下药,也是那六安撺掇的你?就因为他的一句撺掇,你就要弑父弑君?”   闵应的脸上泛起笑意,仿佛在嘲笑闵慎的那套推脱的说辞多么愚蠢可笑。   “……我”一时哑口,闵慎垂下头,对于这件事,他是没有任何辩驳余地的。   铁一般的证据容不得人忽视。闵慎的脸上如死灰一般,他不清楚为何,一切的伪装在闵应面前都像是在做无用功。   “将他直接押解回京,先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闵应吩咐完,转身刚欲离开,就被闵慎抓住了衣角。   “我把你想要的给你,你放我离开。”   “弑父弑君之罪,你还想要自由之身?”   闵应未回头,但是语气中的不置可否,直接断绝了闵慎的最后一点念想。   “那就一条命,如何?我只要一条命,其他的什么都不求!”   听着身后带着几分急切祈求的声音,闵应这次终于回过头,明灭不定的眸子看的闵慎心底突突只跳。他如今的脖颈还是被紧紧的扼住的,只不过对象由六安换成了闵应。   “你确定?你将从现在,到死的那一刻,都要在辖制之中。”回京之后,闵慎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只能在禁军的看守之下郁郁终生。   这是他既定的结局。   “……确定”   似是下了某种决定,闵慎点了点头。现在,他已经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个完全的失败者。失败者的命运是不能攥在自己手里的。   “东西在我背上,但是所有的图案位置都是相反的。”   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闵慎眼中往日的狡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一开始就知道萧国与他的合作是一场骗局。   等到他的利用价值完全耗尽,也就是他命丧黄泉的时候。   如今六安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态势了。幸亏他当时留了一手,将所有图案的位置都是按相反的方向绘制的,所以那狗贼六安就算得到他背上的图,他也永远找不到什么。   对于闵应,闵慎还是有自信能在他手下保住一命的。   他与六安那类人不同。   “好,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如今大局已定,莫要再做些其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叹了口气,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闵应踏出了房门。   “王爷”   “进来”   拿起剪刀剪了下灯芯儿,屋里亮堂了些,闵应放下手中的折子。   虽然人不在京中,但是这些折子却是一天不落的送来。   零七能代他上朝,但是这折子还是得他亲自来批阅的。朝中大事干系着大梁百姓的生计安危,绝对不能儿戏。   而且每日零七还要将朝堂上讨论的国家大事整理汇总好,着专人给闵应送来。   但是不管怎样快马加鞭,这路途遥远,运送折子毕竟比不上飞鸽传书,总是要耽搁上几日。   如今闵应手中的折子,已经是两日之前送出的了。   “王爷,刚刚西靖那边消息传来,镇远镖局有异动,那李芫,不对,是谢芫,暗中想要调集萧国边境的兵马。”   乐湛面色凝重的看着闵应,烛火下的闵应,眼下的乌青明显,他已经连着几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这样做,乐湛都在怀疑值得不值得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身份有别,穆大小姐都劝不住,更别提他了。   “没事,就怕他不动,百里景逸知道该怎么做。继续留意着那边的消息。”   左手揉了揉右边已经有些僵硬的肩膀。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是闵应现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闵怀快些长大,他好卸下这重担。   但他也清楚,这也就是他累极之时随便想想罢了,就如今的形势来看,还得且等上几年。   再怎么说,十年也是有的。   “王爷,您……”   “好了,你先下去吧,再帮我去后厨拿些吃的来。”这大半夜的,也该是饿的时候了。“对了,雨棠歇下了吗?”   “还没”刚欲转身去厨房给闵应寻摸些吃食的乐湛脚步顿住,“最近几晚,穆大小姐房里的灯都是在您房间里的灯灭了之后才灭的。”   “知道了,直接将东西端到雨棠的房间里来吧,记得去马车上取些豌豆黄。”   将刚拾起的折子又放下,捏了捏眉心,闵应双目中的红血丝正在向瞳仁那里蔓延。   “雨棠”   闵应的步子刚靠近穆雨棠的房间,就看到她房间的等倏地灭了。   “开门吧,我知道你还未歇息。”   等了片刻,闵应面前的房门被从里面推开,油灯也重新亮了起来。   “你不是在批阅奏章吗?”   穆雨棠眼下的乌青与闵应的如出一辙,还不时的用手捂着嘴,哈欠一个接一个,困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看到你还没睡,想来问你饿不饿。”   ‘咕噜噜——’不好意思的低头抚了抚肚子,闵应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穆雨棠还真的感觉晚膳时用的那些都跟没吃一般。   “那等会儿陪我一起用些夜宵吧”   话刚落,乐湛就提了个食盒上来。   “王爷,厨房里没什么热乎的了,就还有些今晚的剩饺子,让店家给帮忙炸了一下,您先将就将就吧”   ……   “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六安气急败坏的模样,吓坏了守门的几个护卫。   “小的也不知,昨夜并未听见什么声响。”   “侯爷,您说会不会是梁国京城来的那群人搞的鬼?”   另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凑到六安身边,分析道。   “派人,先去将他们控制住”   六安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从一开始他们相信从京中送来的册子是真的,就已经失了先机。   如今越发被动,但是没有办法,这里毕竟是梁国,   他们必须十二分的小心加谨慎。   “侯爷——”   “又怎么了?”不耐烦的回过头,六安现在烦躁的很。刚刚知道从闵应那里得来的册子是假的,闵慎又弄丢了。   可是回过头,他脸上的不耐顿时僵住。   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劲装的乐湛等人,“虞庆侯是吧?你私闯我们大梁,还……”   “上”不待乐湛将话说完,六安冷然的一挥手,身边的手下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乐湛等人。   六安不欲跟乐湛废话,如今这个时候他们不占什么优势,还是先脱身要紧。   “我来应对他,你们将剩下的人控制住。”   乐湛手里的刀指着六安,自从看他家主子使刀使的那样英姿飒爽之后,他也开始苦练刀法,虽说比不上他家主子,但也算是行云流水,刀刀直击敌方要害。   “哼,雕虫小技”   六安的武艺自是不必说,他之所以能被闵慎选中,视其为心腹,就是他那一身不俗的好武艺。   此时仓促间对上乐湛,也丝毫不落下乘。   反倒是乐湛显得有些局促,有几招只是堪堪避过要害。   “弃械投降吧,你们的人已经折损的不少了”   乐湛用刀挡住迎面一击,身子往后移了半步。   “哼,少废话!”   六安显然并没有要与乐湛相商的打算。   “你们不就是为了那宝藏而来的吗?”   “……”   乐湛的话让六安身子僵直了一下,但是转瞬,他就扬起手中的剑,直直的朝乐湛眉心刺去。   “我们家王爷派我来,就是想要商量祝氏宝藏之事。”   听到这里,那离着乐湛眉心只有半寸不到的剑突然停住。   “你莫要花言巧语!”   虽然嘴上说的如何不屑,但是六安停住的手,足以言明他心中已然开始摇摆。   “我家王爷知道你们追寻这座宝藏已经有许多年,如今只差这临门一脚了,你甘心就这样罢手吗?”   乐湛淡然的看着握着剑顿住立在那儿的六安,六安的眼睛垂下,显然是不想让人猜到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你也清楚,你如今身处大梁腹地,难道还奢求有什么援手不成。”这话,乐湛就是想告诉他,既然他们能够将他们一窝端下,必定是已经断了他们的后路的。   “你什么意思?”   六安眼中还亮着最后一丝光亮。   “若你还将胜算放在那李芫,哦,不对,是谢芫公主的手中的话,那我奉劝侯爷一句,大可不必了,如今怕是她自己自身都难保。”   乐湛的话将他眼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也给掐灭了。   “你说吧,闵应是何意思?”   “我家王爷想让你联系你们萧国皇帝,一同打开这祝氏宝藏。”   乐湛看屋内双方人马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但他是知道的,如今的场面是打不起来的。所以也就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下。   他家王爷说过,什么时候都不能露怯。   “一同打开?呵……”六安显然不信乐湛的说辞。   “对,一同打开,而且不光是你们萧国。这宝藏,要大梁,萧国,越国,三国一起打开。”   早就猜到他不会信,乐湛还是点了点头,脸上一点说笑的模样都没有。   六安心中不停的打着鼓,这闵应奸猾的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般人,如同他们萧国皇帝陛下,既然知道宝藏的所在,怎么会给他人分上一杯羹?   “怎么?不信?”乐湛抬眼看到六安的神情,就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那就等着吧,越国那边,应该也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   对于闵应的打算,乐湛一开始也不能理解。但是如今,他已经能够渐渐明白闵应的用意。   大梁,越国,萧国,原来都是从属于一个国家,封国。   这个宝藏,无论哪个国家独拿了,必定会引起其他两个国家的合围。   到时候怀璧其罪,是宝是祸也难说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爷,越国来的是越国大皇子,越承业”   “越承业?”对于这个越承业,闵应倒是不陌生。   越国与大梁的那一战,正是越承业领的军。   但是这次他能前来,也能说明他在越国的根基已经渐渐稳固。   “那萧国呢?”   自那次之后,六安没有再收到西靖那边的消息,他与萧国的联系也被完全切断了。   在他思虑过后,最终选择与闵应妥协。   他通过闵应给他放开的渠道,给萧国国君送去了信。   “还没有消息,但是六安那边说是快了。”   “那就再等等,左右离着九月十五还有三日。”   这个日子相传是那位祝家先祖去世的日子,所以那人才一直咬定这个日子不松口。   “小十二有事要报”乐湛回完话,突然想起还在门外候着的小十二,忙躬身禀报道。   “让他进来”   这么多年来,小十二一直在外奔波,帮他搜罗各种消息,然后传回零二那里,汇总整理后再交付到闵应手中,可以说的上是劳苦功高,所以对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失误,闵应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小十二不同。   他一直在为了跟丢六安那件事自责不已。   “王爷”先给闵应行了礼,小十二面上还是拘束的紧。   “嗯,起来吧”闵应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小十二还是松了口气。   “王爷,祝家后人来说还有三日进山,让您做好准备。”   “嗯,知道了”   手里的毛笔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滴墨渍。闵应没有再说其他。   “对了,今日你就留在这用午膳吧,整日在山中也吃不到什么新鲜菜式。”   “……谢、谢王爷”小十二惊喜的看着低头处理桌上墨渍的闵应,王爷这是真的不追究他的过错了?   “对了,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告诉那家伙一声,本王与他怎么也有个同窗之谊,出来一起用个饭的情面总得给吧”   “是,小的一定如实禀告。”   小十二连忙拱手应道。   ……   “祝公子,我家王爷的原话就是这样说的”小十二看着眼前白衣男子不发一语的模样,擦了擦嘴,心中有些打鼓。   “我知道了,你就告诉他,没用的,一切得进去才能知晓”作为祝家嫡系子孙中唯一一位男丁,祝鸿渐也不知道他那位老祖到底藏了些什么宝贝,竟然引来三国角逐。   祝鸿渐,也可以称其为屈鸿渐。   当年他顶着母族的姓氏,编造了一个寒门学子的身份进国子监读书,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毕竟在三国之中,祝姓,实在太过扎眼了。   没想到身份还是被闵应给查了出来。   自从前些日子闵应派人来跟他联络之后,他就隐隐有些感觉,这些年家族中一直守候的那个秘密终于可以揭开了。   闵应让小十二拿来的那些字符,与他祝家先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份信件中的字符,相差无几。   还有前几日他命人送来的已经破译出的祝家宝藏藏宝之地,也昭示着闵应不是一个野心磅礴的小人。   他并没有要将这宝□□吞的打算。   这一点到让祝鸿渐有些惊讶。   祝家先祖当年并没有将藏宝地点告诉祝家后人,但是也没将开启宝藏的方法放在密册之中,这是祝家先祖一早就想到的互相牵制的法子。   想要得到宝藏,就要善待祝家后人。   若不然,就算知道藏宝之地,进不去也是无用。   但当年祝家先祖看似保护的举动,却恰好适得其反。   无数人单纯的以为得到祝家后人就能得到祝家宝藏,所以不得已,祝家后人只得隐姓埋名,活的小心翼翼。   祝鸿渐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所以,说实话,他对那宝藏其实厌恶的很,若不是那东西的缘故,他们也不用隐姓埋名,活的这样憋屈,要知道,封国时代,他们祝家可是当时第一大姓,封国皇族都比其不过。   这个所谓的宝藏像是一道枷锁,困了他们祝家这几百年,如今终于等来它的有缘人,所以祝鸿渐对这所谓的宝藏,根本没有起过什么贪念。   他们祝家本家这些年积累下的,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只是不为外人道罢了。   其实他本心中是希望闵应早些把那些祸害带走的,但是没办法,祝家先祖留下的话,开启宝藏的时间只能是每年的九月十五,这是祝家先祖的忌辰;而且,开启的人,必须是当世各国的掌权之人。   那位祝家先祖怕是早就料到封国并不能一直屹立不倒。四分五裂是必然的事。   “告诉你家王爷,我去”   ……   “小十二,我命你保护好小姐,若是她少一根毫毛,你的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提溜着穆雨棠的后衣领子,不去看她那楚楚可怜的表情,闵应此次是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带她进去。   没想到她竟然敢乔装打扮混进了护卫之中。   “是”   小十二看了眼还在不断挣扎的穆雨棠,他是怎么也没看出眼前这个长着络腮胡子,还带着几分猥琐的矮小男子是那位穆大小姐。   “阿应”   穆雨棠见挣扎不过,只得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她不放心让闵应自己去。   “你听话,在这里等我回来。”   轻柔的抚了抚穆雨棠的脸颊,闵应转身踏上了马车。   “留下一半的护卫在客栈中。”   “是”马车外的乐湛应声道。   马车中的闵应双手交握置于膝上,他眼神中也有诸多的不确定。   破译出来那宝藏的位置竟是在海上。   乐湛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那个方位上正好有一处海岛。   那所为的宝藏,应该就是在那处海岛上。   ……   马车行到官道上时,与千里迢迢赶来的越国,萧国人马相遇。   “王爷,萧国来的是萧国国君。”   “什么?”   闵应的脸上闪过一丝许久未见的讶异,他没想到这萧国国君对这宝藏的执念原来这般大。   竟然要如此涉险。   “马车中的可是大梁的摄政王?”   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传进马车中,闵应闻声掀起车帘。   “萧国陛下,久仰”   “摄政王说笑了,应该是朕久闻摄政王大名才是”   萧国皇帝比闵应想象中要年轻的多,看着也就四十许的模样。但是闵应知道,应该过了今年,萧国皇帝就正好活了一甲子了。   难怪萧国一直没有立储的消息传出,皇帝身体如此健康,并不急着立储。   若是像他大梁先帝一般早早立储,势力必定也被早早瓜分。   哪里有自己大权独握来的舒服放心。   “王爷,越国大皇子也过来了。”乐湛的话刚说完,马车外多了一匹黑马,马上之人身着金丝软甲,内衬玉色箭袖常服,头顶玉冠,剑眉星目的模样,倒是能迷倒不少少女。   “越承业”   越承业抱了下拳,算是与闵应和萧国皇帝见礼了,但是却连马也未下。   闵应倒是没事,但是萧国皇帝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舒展开。   “大皇子多礼了”   闵应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还有不少的路要赶。”   闵应的话,暂时缓和了下略有些尴尬的气氛。   若不是有这宝藏的牵制,怕是很难看到三国掌事者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一起说话。   继续启程,多了两路人马之后,队伍又壮大的了许多。   闵应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咸湿的味道了,掀开车帘的风,也带着一股大海独有的味道。   “这就到了?”   越承业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铺满细沙的海滩。   天空中偶尔有几只鸥鸟掠到水面上,嘴里叼起一条鱼,又飞快的冲上高空。   这里唯一可见的人烟,就是距离此地几里外的那个小渔村,小渔村中也就是二三十户人家,还不如闵应他们一行人多。   此时也都揣着袖子隔着大老远在看闵应他们这些外乡人的热闹。   此处偏僻,极少有外人来。   如今一来就来这么多,那些渔民有的丢下手头正在织补的渔网,有的则是端着饭碗,扒拉上两口饭菜,再好奇的看着闵应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小子还是这幅模样’   闵应看到已经立在那礁石上良久的祝鸿渐,心中腹诽了两句,上前道,“久等了”。   “人都齐了?”   “齐了”闵应与回过头来的祝鸿渐对视了一眼。   “那就走吧,趁着如今海上风浪小。”   “皇上,让臣去吧,您就在这等着,海上实在太过危险,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六安的话中满是担忧,但是他的担忧并没有感染到萧国皇帝。   “朕既然来了,自是要亲自寻宝。好了,虞庆侯莫要多言了,朕心中有数。”   “大皇子——”   身为越承业的心腹,扈林心中有着同样的担忧。   “放心,有了这宝藏的加持,回国之后就算没有父皇的支持,这储君之位也必定是我的。”   越承业转过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大的笑。   他在如此关头好不容易争取来这个难得的机会,怎么会临阵放弃。   对于这宝藏,他志在必得。   对于告知他宝藏所在的闵应,他心中并没有半分感激,只有浓浓的嘲弄。   如此愚蠢,这宝藏都到手边了还拱手让出,他真是没有见过比闵应更加愚蠢的人了。   “那好,我们上船吧”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大船,这船还是祝鸿渐提供的。   他们祝家虽然在这东郡隐姓埋名,但是底蕴还是有的。   弄几条大些的渔船还不是什么难事。   “哇——哇——”几声粗劣沙哑的声音传入越承业的耳中。   “大皇子,您看,是乌鸦”扈林指着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就扬长而去的黑鸟。   “闭嘴,本殿下不瞎”越承业的语气充满不耐,不知为何,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到无限的压抑之感,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好了,启程”   随着闵应一声令下,船只朝着大海的中心缓缓驶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爷,您抓住这里。”   船身摇晃的厉害,乐湛自己也站不稳,但还是想要拼命的扶住闵应。   “嗯”点了点头,闵应强忍着胃中的不适,抓住一处比较牢靠的地方。   “摄政王,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到?”   越承业虽说也乘过船,但是在风浪如此大的时候乘船出海还是头一遭。再加上出发前那几只乌鸦凄厉的嚎叫,心中的不安渐渐升起。   “乐湛,看一下”   “是”   乐湛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份海图。   放在桌上,这张桌子是直接钉死在船上的,所以就算此时船舱中的众人都被这船晃得站立不稳,这张桌子还是稳当的很。   “这……”乐湛看着桌上略显简陋的图,又努力的睁开眼睛看了下船窗外的大海,脸上的迷茫之色越来越重。   要是陆地之上,让他辨认方向,他还可以,但是在这海上,四周都是茫茫的一片,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辨别。   “我来吧”祝鸿渐沿着船的一侧,艰难的挪到闵应主仆跟前。   一只手扶住桌子,另一只手按住桌上不□□分的海图。   “……快了”   抬头看了闵应一眼,祝鸿渐口中吐出了两个令人心安的字。   祝鸿渐没有骗他们,果然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船身开始渐渐平稳。   海上的风浪也小了许多。   闵应适应的了一下之后,终于可以自己走到甲板上,看着远处已经初见雏形的小岛,胸口处砰砰跳个不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   一同出来的还有由六安扶着的萧国皇帝,与艰难扶住船身,不让自己过于狼狈的越国大皇子,越承业。   “这就是那藏宝之地?”   眼中的激动,饶是见过诸多风浪的萧国皇帝也是难以掩住的。   他们萧国的历代皇帝,都曾竭力追寻过这宝藏,如今却让他给寻到了,这对他来说意义非同小可。   这处小岛,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钟灵毓秀,甚至可以算的上一句穷山恶水。   整个岛上外围入目之处,满是狰狞的礁石,礁石上站了许多白灰色的鸥鸟。   它们偶尔扑闪一下灵活的翅膀,豆粒般的黑眼珠瞪着闵应一行人,仿佛在警告他们这些突如其来的入侵者。   一行人先在海滩上缓了一下晕船带来的不适,才往海岛的腹地进发。   “陛下”六安轻唤了一声萧国皇帝,充满杀意的眼神望向闵应与越承业的背影。   “莫要轻举妄动。”   越国皇帝眼中深不见底,经历过诸多大风大浪的他,最终还是选择先找到这宝藏再说。   如今解开了宝藏之谜的人是闵应,知道这藏宝之地的也是他,所以此时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刻。   他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   越往岛内走,这周围的植被竟然越加葱郁起来。   偶尔还有几只小动物趴在灌木丛中等着双目注视着闵应等人,它们从出生应该就没见过人,所以根本不会怕人,更多的应该是对闵应他们这些人的好奇。   “应该就是前面了。”   乐湛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图,复又卷起,脸带惊喜的向闵应禀报道。   “这里,应该就是祝老前辈所说的怪石林了。”   驻足在一处石林前,越承业等人见闵应与祝鸿渐不再前行,也识趣的停下步子。   咸湿的海风拂过众人的脸颊,这处石林虽然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却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鸿渐兄,接下来就靠你了”   “嗯”,祝鸿渐点了点头,仔细的记住这怪石林各处石柱的位置。   闭上双目,仔细的回忆脑中关于开启祝家宝藏的细节。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闵应看到祝鸿渐的双目突然睁开,眼中多了几丝清明。   “跟着我走”   除了闵应与乐湛等人坚定不移的跟在祝鸿渐身后,其余的萧国皇帝,与越承业他们也将信将疑的紧跟其后。   “这里的每一处都设有机关,要……”   “呃!”   祝鸿渐最后那句小心还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他怎么了?”越承业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人,眉心微蹙,将脸瞥向一旁的扈林。   “好……好像是中了暗器”扈林弯腰小心的用手在那名侍从鼻下探了探,已经没气了。从那人的胸口处,拔除了一枚短箭。   暗红色的血从那人的身上流出,渗红了他身下周围的土壤。   “记住,一步也不能错”   祝鸿渐抿了抿唇,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嘱咐道。   “嗯”   “嗯”   这次众人,再也没有敢小声议论的质疑声了。   “刚刚那箭头上应该淬了毒”祝鸿渐放缓了步子,与闵应的距离近了些,用只能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道。   “嗯,你也小心”闵应也同样低声回道。若不是淬毒,是无法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快速的要了一个人的性命的。   这里的地貌看起来像是自然形成的,但是这里面的机关布置却又能与其完美的相融合。   至少目前为止,闵应也只是发现了两处还算的上是比较明显的机关。   隐藏起来的,肯定不止这两处。   “殿下,您看,那里有人”   扈林指着远处石林下一处地方,脸上并未因为刚刚那名死去的侍卫而有多少紧张。   “人?”狐疑的顺着扈林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还真是,一个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小孩子,身上穿的很是凉快,就在腰间绑了块布条。   此时他正猫在一旁的石柱边上,注视着闵应一行人。   “他是?”惊愕的指着这突然现的小孩,越承业只能看向闵应,寻求解释。   “他就是这岛上的守岛人?”刚开始看到那个浑身晒的黑的发亮的孩子,闵应也有些惊讶,但是随即想到那册子上的内容,也就能够释然了。   “是,他们应该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岛上的。”   祝鸿渐也只是听过传说,但是真当人站在他跟前时,饶是冷静如他,此时眼中的惊讶也掩盖不住。   那孩子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并没有主动靠近的意思。   闵应等人若是靠的过近,他立马蹭的不知道藏到何处去了。   无奈,闵应等人也不再管那孩子,继续往前走。但是想了想,他将怀里纸包里的几块豌豆黄取了出来。   放在一处干净的石板上。   “应该就在前面了,你看……”祝鸿渐指着前面的一栋建筑的残骸,刚想回头跟闵应说,只看见闵应直接愣在了当场。   这……这里,这里的建筑。   闵应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眼前的建筑虽然只剩下断壁残垣,但是观其轮廓,和地上半透明的像是玻璃一样的碎片,无一不在向闵应诉说着它的不平凡。   “这里应该就是当年那位祝家先祖晚年的居所。”相传那位先祖年迈以后就带着发妻寻了一处桃源胜地,过着神仙一般的隐居生活。   听长辈们提起过,那里的窗户都是透明的瓦片做的。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继续前进”   闵应平复了一下心情,此时他已经能够完全肯定,祝家的这位先祖,应该也是一位穿越者。   虽然同为穿越者,但是两人的穿越年代却不同。   “是”   乐湛应完,顺便侧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里的环境与刚刚上岛之前完全不同,没有黑黝黝的礁石林立,这里的树木郁郁葱葱。   偶尔窜出几只野兔野鸡,荒废的花圃上荒草疯长,但是也掩盖不住这处地方曾经的烟火气息。   穿过那处破损的建筑,众人往前又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   这里的怪石已经基本上没有了,众人四周不断退后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树林的尽头,是一处小潭。   小潭的水,清澈见底。   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叶投下,小潭波光粼粼的模样,让赶了大半天路的人倍感舒爽。   “摄政王殿下,我们就在此处好好休整一下吧”   说话的是六安,他想要去搀扶萧国皇帝,但是萧国皇帝笑了笑婉拒了。   “好”   看了看四周,这里的确是适合休整的地方,在场的众人大都是各国的皇亲贵族,如此长途跋涉对他们来说确实绝非易事。   虽说是同行,但是众人还是各自寻了块敞亮的地方,默默休整。   “我看这水不错,”扈林走到水潭边上,看着自己的倒影“说着,他直接解下腰间挂着的水囊,将早就空了的水囊压入潭中,水面上咕咕的冒了一会儿的大泡,这水囊就满了。”   先往自己的口中倒了两口,咂摸了两下,“殿下,这水能喝,不是咸的。”说着,就将水囊递给早就渴的不行的越国大皇子,越承业。   咕咚咕咚几口下肚,越承业被这清凉的水一激,顿时感觉浑身舒爽了不少。   “没想到这岛上还有这么大一处水潭。”   能在一个这样不算大的海岛上有这么充沛的淡水资源,也不怪那祝家先祖愿意在此处隐居了,这里确实是一处净地。   “王爷,这水看着挺清澈的,连一条鱼都没见着”闵应他们的水囊也马上见底了。拿了一只空水囊,乐湛去那水潭边取了一水囊的潭水。   闵应热的不行,刚想接下往口中灌,一枚石子倏地打在他手背上。   一吃疼,手中的水囊险些掉在地上,虽然狼狈抓住了,但是水囊中的水也撒了大半。   主仆两人警惕的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   “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是刚刚那个又黑又瘦的孩子。   此时他一只手上还抓着闵应刚刚放在石板上的那一张包着豌豆黄的油纸。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正直直的往闵应这边看来。   “怎么了?”感觉到不对劲的祝鸿渐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闵应主仆与那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没怎么”   回过神来的闵应拉了下乐湛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声张。   “哦”   看到闵应无事,祝鸿渐就欲坐回原处继续休息,但是他手中的水囊却被闵应截下,   “你?”   “别饮这水”   闵应背对着越承业等人,眼神明灭不定的小声道。   看了闵应一眼,祝鸿渐未说话。   这边动静太大,其他人的目光已经渐渐聚到这边来了。   祝鸿渐若无其事的坐到原处,拔开水囊的塞子,一手拂袖挡在前,饮了一口水。   “他们梁国人就是虚伪,喝个水还叽叽歪歪的,装模作样的样子真欠揍。”   “少说两句”越承业微微偏首止住扈林的嘟囔。   看了一眼闵应,他正在与身边的侍从云淡风轻说着什么,好像并未听见。   越承业才放下了心,现在能不能找到这宝藏还是得靠闵应。   还不是得罪他的时候。   一行人修整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继续往前走。   但是没走了几步,走在前面的祝鸿渐就跌进了一处坑洞之中,起初众人还以为只是一处荒弃已久的陷阱而已的时候,坑底的他却突然传出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找到藏宝之地的入口了。   众人工具带的齐全,将麻绳拧了几匝捆在腰上,留了几人在坑上守着,其余等人都下了坑底。   “就是这里了”   祝鸿渐脸带潮红的指着身后的石门。   语气比起这一路上,多了几分激动鲜活。   “怎么打开?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机关的模样。”   由六安扶着的萧国皇帝险些被坑底的杂物绊倒,稳了稳身子,他上前看着那石门询道。   “这门上的图案就是解开这门的钥匙。”   闵应看着门上熟悉的图案,不或许称其为字母更为合适。   “没错”   惊讶的看了一眼闵应,祝鸿渐也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怪不得在国子监时众位先生都对他夸赞不已。   “那你快打开啊”   一旁的扈林急躁的喊了一声,惹来他家主子的怒瞪。   “祝公子恕罪,我这侍从无礼,回去之后定会好好教训”   没有搭理越承业的虚话,祝鸿渐循着记忆,将右手食指在那弯曲的蝌蚪字上划来划去。   K,e,y.   呵呵,这位同乡还真是省事,竟然将密码设的这样简单。   还真是简单粗暴不易忘。   ‘轰隆隆——’   众人面前纹丝不动的石门开始向两边滑动。   一共三道门,直到最后一道石门打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校场大小的开阔场地。   先将墙壁上的油灯点上,眼前的空旷让众人有一瞬间的呆愣。   这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在地下完好的开凿出这样一处地方。   “金子,好多金子!”   扈林掀开靠墙的一口大箱子,里面的金子被洞中的灯火一映,晃到了他的眼。   这样一箱金子当然无法撼动在场众位上位者的心,毕竟金子虽然宝贵,但是这些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你再这样大惊小怪的,本殿下必……严惩不贷”   越承业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扈林,他怎么就带了这么个丢人的东西出门呢?   “王……爷,这里……”   这次惊呼的人换成的乐湛,他举着手中的火把,本来只是想观察一下这墙角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但是恰好一处的墙壁上落了点什么东西,他过去一看,忙揉了揉自己的双目。   “怎么了?”   闵应知道乐湛不是那种一惊一乍就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性子,能让他如此不顾及的,应该是什么大事。   “金……子,这面墙是用金子砌的。”   乐湛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这一箱两箱的金子并不能引起在场众人的多少兴致,但是这金墙可就不同了。   要知道这处坑洞都可以跑马了,若是墙壁用金子堆砌的,得是多少金子。   “殿下,这地上,这地上铺的是金砖。”   一名越承业的护卫激动的跪在地上,恨不能用手将地上的金砖扣下来。   “那穹顶,你命人将火把绑的长一些,好好看看”   萧国皇帝指着那得有两丈高的洞顶道。   “也……也是金子”   借着火把微弱的光,那名侍从终于看到了一处闪亮的反光点。   那一片金灿灿的,也是金子无疑了。   “这里还有东西。”   祝鸿渐自己举着火把走到洞里,这里还有几只精致的小箱子。   看着并没有多少东西的样子。   这上面挂着的铜锁早就腐朽不堪,直接敲开,里面并没有金子。只有一块块的白银所打造的银板。   上面还刻着字,应该是担心将字写在纸上或者刻在竹简上,多年之后会被腐朽掉,所以选用白银铸字。   “这些字,怎么这样奇怪?”   拾起一块银板,越承业正着看,反着看,就是认不出这上面写的什么。   “这些字,与那册子上的字倒是如出一辙。”   闵应也拿起一块银板,上面刻的确实是abc不错,但是这排列方式,好像是,拼音!   开始他还奇怪呢,这位前辈怎么一直用英文,反倒是不用简单一些的拼音,他还以为这位前辈是位外国穿越者。   没想到原来真的是老乡。   这些银板上的字,记载着祝家先祖发现的许多矿藏。   上面有着精确的位置,以及矿藏的种类。   打开另一只箱子,里面记载的则是那位祝家先祖记录的各种简易版的肥皂,镜子的制作方法。   可以说是种田文主角必备技能了。   但是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当年既然能制作出来,为何到如今却直接销声匿迹了呢?   闵应放下手中的银板,才发觉众人都在看着他,毕竟认识这些蝌蚪字的,当场的也就他了,当然众人不知道乐湛也知道这拼音的用法。   毕竟连祝家后人祝鸿渐,也只是靠着死记硬背,记住了其中几个词而已,谁会想到一个侍卫能懂这些。   “这一箱”闵应指着刚刚那箱银板,“里面记录着三国各地包括北方匈奴境内的各处矿藏种类,以及精确地点。至于这箱,则是记录着祝家先祖的各种新奇的物件制作方法,包括刚刚我们路过的那处废墟上的半透明的瓦片。”   闵应的话刚落,在场众人的眼中都闪烁出不同程度的光芒。   这哪一样拿出来,可都是价值连城啊,其价值绝对比这座金砖堆砌的藏宝洞要大。   “这些东西在祝家已经消失多年,没想到先祖竟然愿意在此时交付出来。”祝鸿渐脸上的神色复杂非常,这些只能在先辈口中听到的东西,没想到他还能有见到其真容的一日。   “朕看看”   萧国皇帝凑上前,拿起闵应刚刚拿起的那块银板,借着火把与油灯的微弱光亮,仔细的观察着上面的文字。   退出人群,闵应接过乐湛手中的火把。   这是?   墙上又是一串字母,不,应该说是一串拼音。   Ni shi yue zhe ma   闵应鬼使神差的按了一下一旁的‘shi’   脚底的地板动了起来。   “哎?你家王爷呢?”   祝鸿渐放下手中的银板,看向同样在艰难读着上面意思的乐湛。   “啊?我家王爷,不是在这儿吗?”   乐湛一抬头,直接愣在了当场,哪里有他家王爷的影子。   而这边的闵应,在按了那个shi 之后,脚下的机关活动,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另外一间石室中。   幸亏手中的火把未熄,将墙上的油灯点着,这间石室也就刚刚那间藏宝金洞的一半大小,但是这间却基本被各种樟木箱子堆满。   既然能进来,闵应但凭直觉觉得这里应该也有出去的地方,而且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   举着火把走到一处箱子边上,将火把先固定在一旁,他拖出墙角的一只箱子,将腐朽的锁拽下。打开后,闵应的脸上迄见到那祝家先祖的住处之后,再一次陷入了呆滞。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枪’啊,这怎么会?   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与现代的有些不同,但是这的的确确是‘枪’啊。   把剩下的箱子一一打开,无一例外,这间石室简直就是一间巨大的火、药、库。   。   在最后一只箱子里,闵应发现了几块有些发乌的银板,上面同样刻着拼音。   ‘你好,朋友,你既然能够来到这里,想必你与我一样,也是一位穿越者。外面的这些东西,虽然能够引起外界的震荡,但是真正能都引起这个世界动乱的,应该还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这些武器,并不是我做的,这是由我的朋友,曹映嘉所制,如你所想,他也是一名穿越者。这些东西的问世……,如今,确实不是这些东西应该出现的时候,但是如何选择,还是由你来决定。’   仔细的阅完银板上的信,这箱子里还有一块银版,上面写着这些简易‘热武器’的制作方法。   而箱子中的这些,虽说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已经完全不能用,但是因为制作材料精良的缘故,还是有些堪用的。   将那些武器拿起,微微扣动扳机。闵应知道,若是能有这些武器的加持,大梁很快就能一一统天下,包括北边那凶悍的匈奴。但是……   照着那银版上的指引,闵应来到一处墙壁处,上面写着‘你愿意放弃这间屋子里的东西,让它们继续沉睡吗?’   随后同样跟着拼音拼写的‘是,不是’。   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堆积到穹顶处的箱子,转过身,闵应毫无犹豫的将手覆在了‘是’上面。   ‘轰隆隆’脚下的石板又开始转动,他睁开双目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狭小杂乱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处地窖之类的地方,因为闵应发现这地方的出口处竟然还有修整好的台阶。   顺着台阶上去,刺目的阳光让闵应不敢贸然睁眼,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他们不久前路过的祝家先祖的住处。   回首望了下那黑洞洞的地窖,闵应不知道,他刚刚已经是九死一生。   他如果选择另一个答案的话,有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当年这些火、器制作出来之后,曹映嘉的野心也开始蓬□□来,祝庭芳好不容易才将风波平息,将这些东西扣住,深埋地下。   但他的顾忌从那以后就未曾停止过,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他一个穿越者。   每一个穿越者都会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野心,若是那个人的野心,威胁到这个世界的平衡了呢?   这是有可能的,一旦热、武器出现,这将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他设计了这么一场名为寻宝,实则是为了测试接下来穿越者的野心的选题。   若是那人选了吞下那间石室里的东西,等待他的可能就不是地窖的出口了。   循着路线,闵应又回到了那处小潭边,但是他身后却多了许多人。   其中不乏那些在岸边候着的萧国,越国侍卫。   “你们应该都接到你们主子的指令了,也就不用本王多费口舌了”   “是”   一众人恭敬的躬身行礼,跟在船上时对闵应只是面子上的行礼不同。   “王……爷”   听着熟悉的声音,闵应转身看向由那名土著小孩儿搀扶着的乐湛。此时他的手臂软软的耷拉着,脸上也有些发白。   “你受伤了?”   闵应上前几步,立即有人过去搀扶过乐湛。   “多亏了这孩子”   用那只完好的手顺了顺那孩子杂乱的头发,那孩子舒服的蹭了蹭。   “谢谢你”   闵应蹲下身子,平视着那孩子的目光,弯起嘴角,那孩子也跟着笑的灿烂。   “王爷,如您所料,他们内斗之后,伤亡巨大。若不是祝公子见机行事将我从那藏宝洞中带出来,小的怕还陷在他们的缠斗中呢,喔——你轻点”   乐湛护了下自己手上的手臂,脸上疼的紧紧皱起。   “那祝公子人呢?”   闵应望了几眼,确实没有看到祝鸿渐的身影。   “祝公子说不放心他先祖的东西,就在门口守着,让我与您回合之后速速过去。”   乐湛话落,闵应留了一人照顾他,领着其余的人往那藏宝洞赶去。   ……   大梁瑞启元年深秋,这是个不寻常的秋天。   为了那传说中的祝氏宝藏,萧国折损了一位皇帝,越国折损了一位大皇子,那位萧国的虞庆侯爷也在保护萧国皇帝之时,不幸身亡。   作为东道主的大梁,一同前去的摄政王闵应也深受重伤,不省人事。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将会引起各国之间的动荡之时,各国之间却出奇的平静。   而且,那从祝家宝藏中流传出的东西,很快就转移了各国百姓的注意力。   这半透明的瓦片,比皂角更好用的肥皂,能清晰照出人影的镜子,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惊世骇俗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补上了。   还有,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明天就能大婚了。   ps:给闵应捏了个脸,放在围脖上了,有兴趣的可以去围观一下哈,个人觉得还是挺帅的,喔吼吼吼。围脖:春深君呐呐呐呐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谁也没想到,瑞启元年的下半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不说那宝藏之事惊动了三国上下,甚至引来了那匈奴的觊觎。就是越国与萧国皇室的动荡,与这两国皇位更迭的过程,也是在坊间巷间流传出了许多个版本。   至于传说中一直昏迷不醒,得了名医医治才逐渐醒转的主人公,闵应,此时正在荣王府书房内伏案疾书。   “王爷,萧国的新皇已经登基,这是他命人送来的密函。”   乐湛先回首将门关上,将刺骨的寒风隔离在外,然后才将手中的信递给闵应。   这不知不觉的又到冬天了,这两日天阴沉沉的,怕是要落雪。   冷风嗖嗖的刮,闵应仗着身上的武艺,又一贯的穿的单薄。不止周氏,还有穆雨棠也总是时不时的给乐湛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照顾好闵应,乐湛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过会儿让人过来将火盆生上吧”   闵应紧了紧衣襟,这天儿确实是冷下来了。不过他也正在盼着天儿冷呢,这样就说明离着腊月初九正日子不远了。   “是”   接过乐湛手上的信函,闵应并未立即打开。   因为手头上越国那边的信件还未阅完,等会儿阅完折子一起看。   这次三国共同开启宝藏的事,他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准备?   对于其他两国的内乱,闵应手下消息多,了解的也不少。   对于萧国老皇帝一直想要独揽大权,不想立储来分散权力,他的儿子们早就心生不满已久。   而且前段时间甚至还传出那老皇帝因为太过宠爱女儿,想将谢芫立为皇太女的消息。   虽说并没有证实这件事的准确性,但是这个消息也让萧国的其他皇子慌了神。   其中的细节闵应没有多管,因为他只会选择最终的胜利者合作。   越国的情况虽说不一样,但是追根溯源上,追逐的点还是在皇位上。   越国大皇子越承业想要夺嫡,当然会有人想要竭力的阻止他。   对于越国,闵应插手的可能要多一些。因为相比起那萧国的老皇帝,越承业更不适合当越国的皇帝。   他生性嗜杀好斗,心思狠毒,而且野心勃勃。   若是让他继位,待越国蓄好力,等待大梁的,怕又是一场恶战。   而且与萧国,闵应他们也差不多已经撕破脸皮,到时腹背受敌的必是大梁。   在越国,闵应选择合作的皇子,是一位一直以来虽然表现的平平无奇,但却是个胸中有丘壑的。   闵应选择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帮了他,他也保证过,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对梁国出兵。   所以,这个共同寻找宝藏,是个幌子,目的就是歼灭这些自以为是的上位者。   但是令闵应没想到的是,事实上并没有劳烦他与他的人动手。   起先,越承业与萧国老皇帝他们为了那宝藏,先在洞中大大出手,双方损失惨重。   但是最为致命的,应该是他们身体里的毒。   那毒的源头,闵应也大概可以猜到了。   就是那个小潭中的水。   当初那个孩子阻止他们饮水,应该就是那个意思。   毕竟那是一座干净的连一条鱼都没有的水潭,而且周围竟然连一点动物的粪便都没有,看起来像是并没有生物过去饮过水的模样。   “你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往萧国与越国。”桌面上还有两封已经封好的信。   “是”乐湛拿起那信,他现在对于闵应提出的成立三国公会的事情还是云里雾里。   对于闵应提出的这个建议,最为支持的怕就是穆雨棠与那些平民百姓了。   闵应的想法是,利用这祝家宝藏,成立一个由三国代表组成的三国公会。   公会长由各国分别选任,共三位,一位会长,两位副会长。公会中还有设有各种要职,也是由各国选派。   它负责协理三国之间的各种商业往来,利用那笔银子,和那些矿藏,帮扶三国中的穷苦百姓。   首当其冲的,就是降低百姓看病医病的花销,用那宝藏中的银子做添补。   这样,各个国家的负担都会轻上不少。   而且通过调节协理三国之间商贸往来,协会也会有自己的收入来支持协会的正常运作。其实不靠这些中间费,光靠那些矿藏,就可以顺利的完成整个公会的运作,但是闵应的意思是不能坐吃山空。毕竟矿,也有挖完的时候。   还有,那宝藏里的东西确实不少,但是若是三国均分之后,这些银子能否落到百姓手中,能否对百姓有利,这些都是未知数。   闵应的这个建议一提出来,不光是梁国的百姓,萧国的,越国的百姓,都双手合十要给闵应立个长生牌位。   所以两国君主若是不想逆了民意,同意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大梁,则是不用说,这个公会对于大梁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因为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商榷,闵应今日才将计划的细节写好,这就准备送出去,让越国皇帝,与萧国皇帝过目。   快到冬日了,这件事越快落到实处,越与民有利。   背起手踱步到窗前,从一旁的小碗中抓了一把粟米粒扬在窗台上,引来几只鸽子的哄抢。   搓了搓手,闵应看着这些灵动的小家伙,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日因为这天下的百姓,而殚精竭虑。   一开始,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要随心的活着,不按原的活着。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得有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   等他真的到达这样的高位之时,心境也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他并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他骨子里只是一个平凡的现代人。   正是因为他经历过平凡,也见识过疾苦,所以他更能知道百姓最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上位者的开疆拓土,一统天下。他们渴求的很简单,就是一具健康的躯体,和保证基本的温饱。   但是这个对于现在的大梁等三国来说,还做不到。   这是体制的弊端。   但是凭闵应他自己一人之力,他知道如同蜉蝣撼大树,他还不能与这个世道相抗衡。   所以在知道这祝氏宝藏之后,他脑中才浮现出这个计划的雏形。   既然基层有缺失,那就用另一种方法来弥补上。   而且这种法子,正好牵制住了三国,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样,也正好减少了几国之间的摩擦,进而减少了战乱的发生。   减少战乱,这也是闵应的目的之一。   总之,为了这个计划,闵应真的是较劲了脑汁,就是为了平衡三国之间的利益,让他们能够痛快的同意。   他的本意是,能尽量在腊月之前将事情忙完。   大体理出一个章程也好。   ……   腊月初一   “应儿,快来试试,看看这衣裳合不合身。”周氏不顾乐湛的阻拦,直接推门而入,她进来时闵应还在伏案写着什么,身上披着件家常的袍子,桌案上的蜡烛已经满是蜡泪,这是熬夜的铁证。   闵应一脸惊讶的看着突然进来的周氏。   “娘,你怎么来了,咳咳——咳”   说着话,闵应嗓子实在痒的厉害,攥起拳头,堵在嘴边咳了两声,周氏赶忙放下手中的婚服,把桌上的茶水递给他。   “风寒怎么又有加重的态势,你昨夜是不是又熬夜看折子了?”   周氏的脸上心疼裹着无奈,这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每当这时候,她都恨不能以身相替。   “无妨,等会儿看完折子服了药,我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饮了口水,这水早就凉了,一口凉水下肚,冰的闵应一激灵。   “这茶凉了?”周氏刚刚着急未发觉,捻了捻手指,感受着指尖的凉意,这可不就是凉茶吗?   “乐湛?”   周氏刚想回首叫乐湛进来,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但是被闵应给制止住了。   “娘,是我命他无儿子命令不得进来打扰的。”   听闵应这样说,周氏也不好说啥了,毕竟她本来也不是那种泼悍的性子。   “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呢?这马上就要成亲了,正是要养精蓄锐的时候。”周氏转身拿起那大红婚服,眼神有一瞬间的泛红。她心疼啊,这孩子这些日子是她眼看着瘦下去的。   “你一脸憔悴的去接亲,不是也让雨棠面上无光吗?”   周氏如今清楚了,无论什么事。只要一提穆雨棠的名字,保准好使。   “知道了,娘,您就不要操心了,我赶紧忙完这些,不也是为了能快点休息,好养精蓄锐吗?”   闵应苦笑不得的站起身,走到周氏跟前,低头看着她手中精美的婚服。   “好了,衣裳我这就去试,天阴沉沉的,昨日下的雪还未化,多半今日是要接着下了,您就赶快回院子里暖和去吧。”   从周氏手中接过婚服,边打量着,闵应边规劝道。   “你这孩子”周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得转身出了房门。   “我那小厨房炖着羊肉补汤,你等等去拿了来,给你家王爷暖暖身子”   周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闵应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日子越来越近,穆雨棠已经被她外祖母与姨娘拘在府中待嫁了。   闵应也将手头上的政事忙的差不多,剩下的一些小事,交付给了闵怀。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就是有些琐碎。闵应美其名曰,学习打理一个国家,光有理论不行,得结合实践。   所以小闵怀每日在习文习武之后,还要眼角含泪的放弃半个时辰玩耍的时间,来批改奏折。   对于此举,,倒是把给那位教授闵怀课业的师傅高兴的直捋他那把花白的胡子。   他一直担心闵应会心生异念,不愿意将大权还给闵怀。如今闵应这般举动,正好让朝中那些一直提防着闵应夺权的老古董们放了心。   闵应这两日,除了偶尔处理一些紧急的要务之外,其余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成亲的准备之事上。   按理说,他身为正主,这些事本不用他操心,但是他却相反,忙里忙外。每次闵飞鸾都要笑他,穆姐姐再不嫁进荣王府,怕是她王兄都要去抢亲了。   闵应倒是不以为意,抢亲怎么了,抢亲他也愿意。这都等了几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这样的话,大婚只能是明天了,(手动狗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瑞启元年,;腊月初九。   京城的街市上。   “哎,你往那边点儿”   “我说,二狗子,你自己多占地方心里没点儿数吗?”一名身材瘦削,微微驼背的青年男子不耐烦的往一边挪了挪,好给旁边那个看起来肥头大耳的少年让让地方。   “哼,今日是摄政王大婚,俺不与你计较”不屑的转过头,认真的扫视着干净的街道,二狗子显然心思不在这一两句的口舌之争上。   “你们说,这时辰也该到了吧,怎么迎亲队伍还没过来,难不成改走北街了?”   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双手缩在袖筒中,说话时嘴中还呵着白气。   “不会吧?”   “也说不准,富贵人家的心思谁能说的准”那妇人一句话,引来周围众人的议论。   “应该不会,这街市都打扫的这样干净,就是为了摄政王殿下迎亲,怎么会突然变卦?”   那名干瘦的青年男子摇了摇头,脸上一副自信的模样。要知道,他四舅的二嫂子家的小小子可是在穆府上当值,打听这些小道消息还不是信手拈来。   “胖丁,可是你平日里说话,十句里有九句是自己胡编乱造的,”用已经发亮的袖子揩了下快耷拉到嘴边的鼻涕,二狗子鄙夷的道。   “你——”   “消停看热闹,哪里这么多的废话。来了来了,迎亲队伍来了。”   刚刚那名妇人刚教训完两人,恰好看到刚刚转过街角的朱红色迎亲队伍。   跨在马上的闵应,看着道路两侧激动的人群,他心中有些茫然。   他……竟是要娶亲了。   “小堂叔,你怎么走神了,想什么呢?”   闵应身后跟着的是不远千里赶回京城,就是为了参加摄政王娶亲婚宴的闵白卓。   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不少了离京之前的稚气,经过战争的洗礼,俨然已经飞速的成长起来。   这样一来,淮南郡王身上的担子也能轻快许多。   “啊?”   闵应半天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昨夜未休息好”   说着,还举起一只手按了按眉头,他头确实有些疼。   “小堂叔是高兴紧张的睡不着了?”   闵白卓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闵应已经听见身后随侍的低笑声了。   “说什么玩笑话,本王只是批阅奏折所以晚一点就寝,以致今日精神欠佳。”   说这话的时候,闵应还特意转过头,盯着后面几名随侍的脸,看到他们心虚的别过脸去,才肯罢休。   “哈哈,小堂叔说是就是了”   “……”   无奈的抿了抿嘴,闵应转过头继续安心骑马,这些人,真是会说笑,他怎么会紧张的睡不着。   “王爷,太王妃听说您昨夜太过紧张以至于久久难以入眠,担心您今日精神不佳,特意让小的将这醒脑丸交付与您,让您觉的困倦之时就服上一颗。”   刚刚听到闵应与闵白卓的对话,在后面骑马跟随的乐湛赶紧夹紧马腹,往前赶了几步,凑到闵应跟前,将早就忘到十万八千里去的醒脑药交给他。   “你——很好”笑的咬牙切齿的接过那只瓷瓶,闵应直接无视掉后面闵白卓等人的笑意。   “话说回来,小堂叔,你说大家兄弟一场,薛大哥今日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难说”   往嘴里倒了一颗醒脑丸,闵应脸上满是不确定之色。   今日,薛启铭的身份是穆雨棠的娘家人,他一贯疼爱这个堂妹,此番为难闵应自是少不了的。   “没事,他若是为难你,大不了他与常二小姐成亲的时候,我们就不出力在旁边作壁上观就好了”   闵白卓眨眼一笑,脸上带着狡黠。   “嗯,你薛大哥果然没有白疼你啊”   闵应夹了下马腹,哭笑不得的往前走了两步。他们出门的时辰尚早,所以这路上并不着急。   成亲讲究个吉利时辰,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胖丁,殿下看起来,真的是,真的是,那个词儿咋说来着。”   二狗子伸出一根根手指已经被冻成胡萝卜的胖手,搓了搓堆满后槽肉的脖颈。   “丰神俊朗”   被叫做胖丁的干瘦男子瞥了一眼二狗子,语气中满是优越的吐出几个字。   “对对,就是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来形容殿下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二狗子猛地点头,这读过几日酸诗的就是不一样。   ……   这边,整个京城都在忙活闵应的这场婚事。   因着闵应先前提出的那‘三国公会’之事,梁国百姓对于他的敬重推崇愈深。   彼时的闵应再也不是那个京城百姓口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暴虐王爷了。   ……   “小姐,殿下马上就来迎亲了,您怎么还没将嫁衣换完?”   尔竹上前刚要帮穆雨棠将衣带系上,就被穆雨棠躲了过去。   “小姐?”惊讶的看着穆雨棠,尔竹此时脑中飞快的掠过各种可能,该不会是……她家小姐要悔婚吧。   这可是话本上常出现的桥段,大婚之日,新娘悔婚与情郎逃走。   可是,可是她家小姐的情郎,不就是摄政王殿下吗?   看着尔竹这一会儿,脸上就跟打翻了染缸一般,穆雨棠就知道这丫头指定是有多想了。   “我……我只是想去更衣”声如蚊蚋,穆雨棠脸上泛着害羞的绯色。   她刚刚候着的时候因为紧张,饮了不少茶水。   “哦,原来如此啊”   姑娘家出恭,当然不能直言,只能用更衣代替,但饶是如此,穆雨棠还是脸红的瞪了尔竹一眼。   “小点声”   “是是是”   看穆雨棠不是因为婚事,尔竹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将衣裳换好,又稍稍补了下妆,闵应迎亲的人马也到了。   在大门处受了不少刁难,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踏进了穆府的大门,闵应的胸口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一般闹腾个不停。   但是在握到穆雨棠青葱般柔若无骨的小手之后,他心中蓦然平静了下来。   不对,应该是安心了下来。   兜兜转转这一圈,他们还在彼此身边,真好。   古代成亲的过程本就繁复,更别说是皇室,从天未亮开始折腾,直到金乌西坠,这场仪式还未结束。   “摄政王殿下,这杯酒您一定得饮”   吕奢扬本来就是个直爽不做作的性子,此时已经微醺,托着手中的酒杯脚步虚浮的直接走到闵应那一席上,就要敬酒。   闵应笑着与其对饮。   但是饮完这一杯,就有了其余人的第二杯,第三杯……   “来来来,张大人,这杯酒本世子干了,您随意”   “王大人,这杯酒属下就代殿下饮了”   好在闵白卓与薛启铭两人还够意思,有着他两人帮衬着挡酒,闵应赶紧退了席。   在花园的水榭里吹了会儿夜风,他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明了不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抬起双眼,听着远处嘈杂的劝酒声,闵应问向一旁候着的乐湛。   “王爷,已经戌时一刻了”今日乐湛穿着也甚是喜庆,这么多年了,荣王府好不容易迎来这样一件天大的喜事,他怎么能不高兴。   “戌时一刻!?”猛的端坐起,起的有些猛,闵应头又晕了几分,甩了下脑袋。   “那回……回去吧”   “回……哪儿去?”   乐湛躬身一脸茫然的看着闵应。   “你说回哪儿去,你说回哪儿去,回房!”敲了两下乐湛的脑袋,看到他委屈巴拉的模样,闵应圈起拳头,挡在唇下轻咳了两声。   “咳咳,不是还未礼成吗?”   “哦哦,对对对,还有那周公之礼!”   “小点声!”就这样,刚说完,实诚的乐湛脑袋上又挨了一击。   “小姐,您饿了吗?”   看着穆雨棠细若凝脂的小手使劲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在新房中侍立的尔竹还以为她饿了呢。   “没,没有,我只是……”   “王爷,您回来了”   门外传来冬芷冬卉的声音,穆雨棠这到嘴边的话也只好停住。   ‘吱呀’门被推开,头上的盖头在举行夜宴之前,闵应就已经帮她挑下,此时她缓缓抬起头的模样,直接看呆了刚进门的闵应等人。   听到身后没了声,闵应回头一看,看到乐湛那幅呆傻的模样,脸上有些不好看。   “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包括尔竹在内,新房中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红烛摇曳,若是说刚刚在水榭之时,闵应的酒醒了大半,此时来说,他真的是已经完全清醒了。   看着羞涩的低下头去的穆雨棠,闵应双手垂在身侧不知道放哪里好,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你饿吗?先用些膳?”   桌上还备了一桌好克化的吃食,是闵应提前命人备下的。   “不……不用了”穆雨棠飞快的瞄了一眼闵应,又低下头。   “你……你很热吗?”   新房的地下铺了火龙,此时屋内温暖如春,倒是丝毫没有寒冬的感觉。   “不是”,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穆雨棠低着头“我想更衣”   “啊?”闵应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更衣,这么急的吗?我……我还未”闵应头脑一热,刚说是不是太急了他还没准备好,突然想起,这古代,更衣好像有出恭的意思。   “恭房在澡房后面,从那里进去,能直接到澡房。”闵应指着婚床柜子后面的一处布帘。   冬日里为了暖和,澡房与恭房都会设在卧房旁边,闵应只是命人将这其中打通了而已,这样足不出户,更加方便。   “嗯”   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穆雨棠就往那布帘处走去。   “唉……”   看到入目之处的红色,闵应闭了闭眼,将身上的外衣除去。   头上的紫金冠也摘了下来。   “怎么样?有动静了吗?”   “没,还没呢,再等……,哎?你怎么在这儿,小姑姑,这可不是你女儿家能听的”   闵白卓本来猫在新房的门外,正在准备侧耳偷听时,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   “那你们也给本郡主一边儿去,若是耽搁了本郡主抱侄儿,你们可小心着点儿”   闵飞鸾凶恶的瞪了两眼剩下的几名少年,吓的人家瑟缩了一下。   “小姑姑,你这是……”   “嗯?”   惹不起惹不起,闵白卓一副怕了你的模样,不甘心的一挥手,领着身后的一众少年灰溜溜的走了。   “郡主,咱们也回吧”   婢女看自家郡主赶走了人家,自己却还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禁脸带羞赧的劝道。   “知道了知道了”   不耐烦的应完,闵飞鸾也带人离开了婚房门口。   门口只余冬芷冬卉两人值夜伺候。   但是不一会儿,房内传来闵应的吩咐声,如今腊月天,天寒地冻的,命她俩不用值夜了,直接去一旁的耳房歇息就好。   听着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帷帐中规规矩矩躺着的两人也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新婚之夜,这喜烛是不能灭的,所以此时两人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局促的模样。   “我……”   穆雨棠等了许久,还不见闵应有何反应,回过头去时,发现闵应双目紧闭,呼吸浅浅。她的心中有一瞬的失落,心中的害羞也消减了不少。   而此时的闵应,虽然双目紧闭,但是睡意全无,他在努力的回想前几日命乐湛寻来的几本画册上的内容。上一世,他孤独终老,于男女之事上只是一片空白。所以此时只能临阵磨枪。   想着想着,加上不断窜入鼻中的馨香,本能的,他小腹那里升起阵阵的燥热之感。   这……这种事,他只能算个新手,但是基本的原理他还是了解的。   “不管了”这种事总得有第一次。   “啊?唔——”本以为闵应已经睡着穆雨棠,听见闵应突然低吼一声,随即整个人被卷入了一个灼热的怀中。   红润的樱唇被闵应含住,她的那声‘啊’也被闵应一并吞了进去。   感受到胸膛前的两团柔软,闵应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两日潜心学习的技巧动作了。   小心翼翼的探索着,这个吻也渐渐深入,两人的呼吸逐渐粗重。   就在穆雨棠快要呼吸不畅时,闵应才恋恋不舍得放开她换一下气,随即,更加深情的一个吻覆在了穆雨棠的唇上。   双手不安分的解开穆雨棠的衣襟,缓缓的探了进去。   有些微凉的指尖让她身子微微有些战栗。“别怕”   强忍着身下的肿胀灼热,闵应注视着穆雨棠的双目,眼中的宠溺温柔好像下一刻就要将她溺毙其中。   恰巧这时,穆雨棠无处安放的小手正好覆到了闵应坚实的后背上。   帷帐内,巫云楚雨,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自内传出。   “王爷,王妃,该起身去给太王妃请安了。”   冬日的眼光不太刺眼,照在人身上也是暖洋洋的,闵应站在窗前,一脸傻笑的看着正在梳着妇人发髻的穆雨棠。“知道了,已经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喔吼吼吼,睡吧睡吧晚安   ☆、第一百二十九章(捉虫)   “拜见母妃”   “好了好了,心意到了就行”周氏拦着还要继续行礼的两人。   但闵应穆雨棠两人还是坚持循例行完礼,奉完茶,相识一笑寻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往后这就是有媳妇的人了,可要事事多思量,心中多些惦念。你若是敢欺负雨棠,我可不饶你。”   周氏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只木匣,向着穆雨棠温和浅笑的招了招手。   “谨遵娘的吩咐”   闵应脸上已经许久未见这般轻松自在的笑了,周氏心中宽慰了不少。   “娘,这是什么?”   捧着木匣的穆雨棠,看了眼闵应,又将目光投向周氏。   “这是咱们王府内院的印信,以后这荣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以后直接唤‘娘’便可,母妃母妃的,听着怪生份的。”   “是,娘。可是这印信贵重,雨棠刚刚嫁入王府,实在是担不起这掌家之任,还请娘收回成命。”   穆雨棠说着,就想将匣子再递还回去。   “娘给你,你就收着吧,左右忙不过来不是还有飞鸾和娘帮衬”闵应看着周氏唯恐穆雨棠将印信还回去的模样,低头一笑,随即脸色恢复如常,嘴角挂着宠溺道。   “对,你拿着吧,如今你是王府的主母,推辞不得。”笑着摇摇头,周氏又将匣子往穆雨棠怀里推了推。   “是,那儿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穆雨棠对于这掌家之权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如今醉心药理,但是她也清楚,如今她身份不同,她已经是闵应的妻子了。   作为他的妻子,一些责任就得担起来。   “好孩子,想必昨日你也累坏了,应儿这两日好不容易空暇下点时间来,你们俩先回房休息吧。”   周氏的话说的穆雨棠脸颊泛红,一旁的闵应虽说耳尖也泛了绯色,但是他终归是男子,干咳了两声,也就拱手出去了。   “娘亲,兄嫂呢?”   闵应两人前脚刚走,闵飞鸾就一脸急色的冲进了周氏的院子。   都怪她昨夜太过高兴,就寝的时间耽搁了,今日清晨多睡了一会儿。没想到就错过兄嫂给周氏敬茶的环节。   “我让他们回房休息去了”   周氏摆弄着花盆中的茉莉,然后回到座位上,重新端起茶盏。话说这寒冬腊月的,还能寻到这开花的茉莉,还真是难为闵应了。   “天这么早就回去休息了?娘,您想要金孙的心思未免太过明显了点吧。”   脸上带着偷笑,闵飞鸾飞快的从糕点碟子里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口中被糕点塞满,两只腮帮子随着咀嚼一鼓一鼓。   “你这丫头,真是口无遮拦”周氏一口茶水差点呛着,放下茶盏,忙捂住闵飞鸾的嘴。   “知道错了?”   “唔唔”   闵飞鸾狠狠的点了点头。   “呼,娘,你不都做了好几个小娃娃的肚兜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又摸起一块糕点扔进口中,在周氏发作之前,闵飞鸾赶紧逃了出去。   “这孩子”   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周氏想起闵应曾经提起过那百里景逸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儿郎,与飞鸾这丫头倒也相配。两人一个沉稳,一个欢脱,正好调剂互补。   闵飞鸾虽说不是她亲生,但是她一直视如己出,所以这亲事上,她一早就上心了。   对于闵应的提议,周氏也早就思虑过,如今怕也是要提上日程了,这孩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   但是周氏又有些不舍,刚刚因为闵应新婚的高兴,也冲淡了一些。   ……   “阿应,你这是做什么?”   穆雨棠张了张口,站在房门口,表情复杂的看着正在宽衣的闵应。   房中伺候的下人已经被他尽数遣了出去。   “娘不是让我们休息吗?”   将最后一件外袍褪下,闵应坐到床边沿上,一侧嘴角渐渐扬起。眼角眉梢的笑意这一早上就没停下来过。   “可,可……”穆雨棠的舌头跟被打了结一般,双手纠结的抓着手中的帕子。   “想什么呢?来来来,时间还早,再浅眠一会儿”   闵应直接上前一个横抱,将穆雨棠抱到床上放下。   “哎哎哎,别听了,我们家小姐害羞”   尔竹看着冬卉冬芷两人兴致勃勃的猫在墙角,手上的东西都未来得急放下,慌忙上前阻拦道。   但是不一会儿。   “尔竹,你往那边靠靠,你挤着我了”   冬芷脸上呲牙咧嘴的模样,刚换的新鞋上已经多了一个鞋印子。   “睡吧,我知道你累了”   “……嗯”   闵应的语气温柔缱绻,穆雨棠将脸埋在他厚实的怀中渐渐入了梦乡。   将被子给穆雨棠往上拉了拉,闵应这次真的是想单纯的睡个回笼觉而已。   天地可鉴。   但是具体睡醒之后会发生点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   “王爷,贺礼已经送到了”   一名身着灰衣的小厮站在一有些荒芜的院中,向院中石凳上坐着的男子回着话。   “知道了,你下去吧”   说话的人两边霜鬓已见,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我的孩子呢?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的孩子偷走了!”   院子的正屋中冲出一个衣着朴素,双颊凹陷的女子,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模样,但是双目无神呆滞,说话时语气疯狂。   此时她正掐着那男子的手臂,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玉儿,孩子不是在房中吗?”   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那男子反握住那女子的手,谆谆耳语下,温柔的将她送回了房。   三皇子闵恒在听到闵应跟他说温琦玉最后做的一件善事,是将他推开,好让他不受连累之时,他就下定决心,无论温琦玉后半生是否会一直这样疯癫下去,他都要守着她照顾她。   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略带苦涩的得偿所愿呢?   瑞启二年十月,摄政王得嫡长子,在荣王府中摆宴三日,开仓放粮半月,以来庆祝如此大喜。   摄政王长子名唤岩昪,昪乃是吉祥喜乐,光明磊落之意,这也是闵应对这个长子所寄予的希望。   他不奢望孩子能成就多大的事业,只希望他能知足常乐,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俗人即可。   这一年,对于闵应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不光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忐忑,还有三国公会正式成立的喜讯。   作为提议者,闵应当之无愧的成为了三国公会的会长,另外两名副会长则是由其他两国所推荐。   这公会的成立,拓宽了天下百姓的福祉,但是同样,压在闵应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些。   好在小皇帝已经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政务,可以帮闵应分担上一些。   瑞启九年上巳节。   “父王父王,我们可以启程了吗?”   小阿昪眨着葡萄珠一般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闵应。   “弟弟们都上马车了吗?你再去检查一下”别再把哪个猴小子给落下了。   闵应无奈的看着迈着短腿奔向后面马车的小娃,今日是他启程到萧国分会馆巡视的日子,因为不放心妻子和这群小崽子,只能全都带上。这一路上也正好当做游山玩水了。   “父王,加上阿昪正好四个,够了”   马车中的小阿昪调皮的伸出脑袋朝着闵应吐了吐舌头。   “那就出发吧,对了,让你们娘先用些豌豆黄垫垫肚子。”今日晨起用早膳的时候,他见穆雨棠并未用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只当是晨起还未清醒,没胃口。   “知道了——”   又从马车中伸出三个小脑袋,一顺儿的看着闵应回道,清一色的大眼睛眨呀眨呀。   “都把脑袋给我缩回去!”   闵应一声呵,四个小脑袋刺溜一下,都尽数缩了回去。   他们早就不知道被恐吓了多少次了,若是不听话就要被留在府中陪祖母,还要日日进宫给□□母请安。   “唉……”   “王爷,您叹什么气啊,四位小公子聪明伶俐……”   乐湛刚想劝慰几句,但是看闵应的表情,赶紧住了口,看到闵应回头看他,不自然的摸了摸嘴边的胡茬。   他家王爷自大公子出生之时,就一直想要个女儿,到如今四公子都两岁了,这日思夜盼的女儿也还未来。   “你有女儿你当然不用叹气!”   乐湛前几年与冬卉成了亲,成亲的第二年就得了个白白胖胖的丫头,把一直盼女儿的闵应嫉妒的不行。   “爹爹,您快来啊”   “哇——父王……”   “娘亲……”   闵应刚收拾好心情,准备出发,就听到马车中传来孩子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这身下的马都被吓的踢蹬了几下,好在这马跟着闵应也没少受过这些熊孩子的吓唬,没有让闵应太过失仪。   “这是又怎么了?”   一夹马腹,闵应策马到马车跟前。   “王爷,刚刚王妃吐了,”   在马车中伺候的尔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笑。   “吐了?可是食用了什么不洁净的东西?”没有啊,一直到现在,闵应能够确定,他家娘子确实什么也没吃啊。   难不成是那豌豆黄里有毒?   可是看尔竹的表情,她家主子不舒服,她怎么还眉眼含笑。   “不是,王妃怕是有喜了!”   跟在穆雨棠身边这么久,尔竹也简单通些药理,尤其最擅脉息。   “啥!”   闵应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陷入狂喜。   下马的时候都忘了该从哪边下好了。   好不容易狼狈的翻身下马,跳上马车,闵应吩咐车夫先将马车赶回王府。   “爹爹,我们不是去萧国吗?怎么又回来了?”   四只个头大小不一的包子屁颠屁颠的跟在横抱着穆雨棠的闵应身后,吵得他们爹娘颇为无奈的相视一笑。   “先不出去了,因为你们日思夜想的妹妹马上要来了。”   对于闵应为何笃定穆雨棠这一胎一定是女儿,其实,并没有什么依据,因为他自从小阿昪出生之后,一直是这一句,但是却儿子接着一个,女儿根本没有要露面的迹象。   瑞启九年腊月初九,闵应如愿以偿的喜获一千金,为其取名舒苒,小名甜豆。   因为生她之前,穆雨棠突然迷恋上了甜豆沫儿,而这个一出生就将有五个优秀男子护着的小丫头,不知道羡煞了京城中多少的姑娘。   同年除夕夜,闵应也将政权交还给了皇上闵怀。   如今的闵怀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闵应也可以放心的卸下担子,带着妻儿去游山玩水,呃,不对,是巡查各国分会馆了。毕竟没了摄政王的身份,他还是三国公会的会长不是,要知道,这可是辖管三国。   据瑞启本纪记载,摄政王闵应一生为梁国鞠躬尽瘁,纵然曾经手中大权在握,却也从未起过二心。   瑞启皇帝对于这位亦师亦友,亦兄亦父的摄政王,不光宠信依赖非常,而且爱屋及乌,在位期间对于摄政王这一脉一直视若至亲,关护庇佑。就算驾崩之前,也留下遗旨,对于荣王府这一脉,无论犯了什么错误,都不至死,至于荣亲王的爵位,世袭罔替,后世不得违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娘子就告一段落了,至于番外,想看谁的番外,在评论去里说出来哈,最多只有三章喔。   嘿嘿,如果觉得作者君码的还能入眼的话,能不能点开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呢?这样开新文的话能第一时间知道喔。   顺便推荐一下接档文:   《仙人球娘娘不好惹》   作为一株被渴死的仙人球,刺刺感觉这次脸真是丢大了。   老天可能是觉得它死的有点太憋屈,竟然给它换了个人身。   还是个小美人!   小美人好啊,可以……想喝多少水喝多少。   小美人虞幼白自此开始了自己后宫的狂喝水,闲吃瓜人生。   别人争宠她喝水,别人宫斗她喝水。   成为虞幼白的第一日,多喝水。   受到皇上匡越青睐的第一日,多喝水。   等到女主将整个后宫和皇上的心,尽握手中时,“阿越,给我倒杯水”   《繁花似锦》   重生芝麻馅妆娘小村花×嘴硬心软腹黑地主家傻儿子   上一世,花锦作为李家的童养媳,好不容易熬到丈夫进士及第,本以为苦尽甘来的她,却被一心想要让娘家妹子取而代之的大嫂污蔑其通奸,短暂的一生以沉塘而终。   重活一世,她本着能早些远离这个家,就早些远离的想法,暗暗积蓄力量,好在老天有眼给她了个大大的金手指,魂魄离体时让她到一个未知的世界溜达了一圈。学了一身化妆兼制取各种胭脂水粉的好本事。   在揭露了坏人的险恶用心之后,本想拍拍屁股溜走。   但是李繁这家伙硬是死缠烂打不让走是怎么回事?   几年前   李繁:哼,你个干不拉几的丑丫头!放心,我是不会碰你的。   几年后   李繁:媳妇,真香~   ps:He,1v1种田文,并没有太过狗血的极品亲戚,如果有,会很快打脸回去。主要是男女主携手奋斗,共赴白首的故事。   《皇上,您的假牙掉了》   一朝穿越,现代牙医穿成医馆小学徒宋其琛。   性别还给变了!?什么情况?   别方,这不是还有个贱兮兮的系统君吗?   不过他家这个系统君怎么跟别人家的不一样,看得见还能摸得着。   系统002(双宜公主):……宿主,您这样下去,会娶不到媳妇的。   宋其琛:无妨,我瞅着你就挺好。   系统002(双宜公主):……   皇上:还在打情骂俏,朕的假牙都掉了!小心公主不嫁你!   完结文《归园田居女穿男》   欢迎来戳~   ☆、第一百三十章番外一   瑞启五年,冬月初一。   闵应刚踏进院子,一股扑鼻的香气就迎面冲来。   “父王,弟弟又抢我的小剑。可是娘亲说了,他还太小,不能拿这些东西,我与他讲道理,他只会与我傻笑,这可如何是好。还有,您今日不是说要早些回来一起吃羊肉锅子吗?娘亲都准备好了,可是我们与祖母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您的人……”   “你这小子,还敢教训上你爹爹来了”闵应看这小唐僧还要继续念叨下去,赶紧上前将其一把捞起,扛在肩上,轻轻的弹了下小阿昪的脑门儿。   “父王……”包子瘪了瘪嘴,摸了摸受伤的小脑袋。   “叫爹爹,你唤你母妃娘亲,唤我父王,你这是偏心知道吗?”   闵应扛着老老实实趴在他肩上的小包子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含笑控诉道。   “是,爹爹”小手托着腮,小阿昪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娘说的没错,他爹真的是个小心眼儿的男人。   听说上次爹爹陪娘去京郊青山寺上香,当时香客众多,娘亲与爹爹不想惊扰百姓,扰了佛家安宁,就没有派人清场。这下可好,一下子就有许多‘登徒子’被娘亲的美貌所倾倒,听乐湛叔说,当时爹爹的脸都黑成小厨房的锅底了。   他当时年纪还小,被祖母拘在了家中,没有跟着去。他时常想,爹爹的脸长的也挺好看的,若是变成锅底一般,该是什么样子,能沾了毛笔写字吗?   “想什么呢,这孩子?”   闵应闻肩上没了声,还当小阿昪睡着了,轻柔的将其软软小小的身子从肩上卸到怀里。嗬,这哪里像是睡着的模样,这小子瞪着葡萄粒儿一般的眸子正出神呢。   他也没想过,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竟然是个性子比他还要沉稳的。   说沉稳是往好听里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个小唐僧,小古板。   闵应每每与穆雨棠独处的时候都会摇头嗟叹,这大小子一点儿没有遗传他的机灵劲儿。   至于穆雨棠,虽说不知道他口中的遗传是什么,但是成亲这些年,再加上年少时的相处时光,也大概能明白闵应的意思。   小阿昪虽说聪颖非常,但是穆雨棠承认,确实是缺少了一些小孩子的欢脱。   直到她与闵应的第二个孩子出世,这样的情况才好了一些。有了缠人的弟弟,这哥哥也跟着有了些孩子气。   荣王府的第二位小包子,名唤梦阑,取自那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取这个仙气飘飘的名字时,闵应还想着,这小子长相如此俊美,应该是个与他大哥一般的温润性子。   但是事实却往往与人的想象背驰甚远。   如今闵应夫妇还不知,若干年后,就是他们怀中这个还不知事,开心吃着手的小包子。也就是这荣王府的二公子梦阑,世人称其容貌俊美似妖孽、举手投足间牵引着京城闺中女子的心,但是却风流成性。   届时,又会引起另一笔风流债。   “这是怎么了?”   看到站在外厅中大眼瞪小眼的闵应父子俩,正好从内厅里出来的穆雨棠面带担忧的上前询道。   “无碍,就是这小子刚刚又唤我父王了,我惩治惩治他。”说着,闵应不痛不痒的在小阿昪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瘪了瘪嘴,随即小阿昪无奈的朝着穆雨棠笑了笑。就权当是他彩衣娱亲了吧,他记得书中好像是有这个词来着,应该没有用错。   看着这孩子稚嫩的小脸上做出这般大人才有的忍辱负重的模样,把穆雨棠逗的捂嘴直笑。   “好了,吃饭吧,你爹爹是逗你呢。还有,阿阑说要把木剑还给你了。你还不赶紧去藏好,小心他又反复。”   穆雨棠半哄半唬的,小阿昪赶紧从闵应怀里挣脱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往内厅跑去。   “这孩子……”宠溺无奈的目光从小阿昪的身影上移开,穆雨棠一抬头,猝不及防的跌进闵应浸满宠溺的眸中。   “怎么回来的如此晚,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上前将闵应身上的外袍脱下,交给一旁伺候的冬芷。   “嗨,还不是你贡献出来的药方,与你整理编纂的那本《针灸》,太医院的那群老顽固想要来向你讨教医术,但是却又有顾忌。所以在回宫的这一路上,我都不知道‘偶遇’了多少太医院的大人。”   穆雨棠的医术在得到太皇太后的认可之后,近几年来,太医院内部也开始慢慢接受。   但是女子从医毕竟流言蜚语多些,穆雨棠这些年并不仅仅是研究医术。   她还在努力的想要让世人接受女子与男子一样,可以行医,读书考科举,甚至有朝一日可以在朝为官。   后面的,难度对她来说难度可能颇大,但是女子学医,已经颇见成效。毕竟有着闵应全力的支持,总是会事半功倍些。   她利用荣亲王妃的名义,在京城创办了女学。   其中的课程虽说主要是以医术为主,但是也渐渐加入四书五经等。   刚开始这女学也忍受过不少非议,但是自从太皇太后亲自命人送来一块‘女学’的牌匾之后,那些不好的声音也渐渐熄了下去。   这整个大梁最尊贵的女人都发话了,谁还敢议论这女学上不得台面?   一时间,不管是京中望族,还是平民百姓家,在观望了些许时间后,都争相将女儿送去学习。   收的束脩跟普通书院一般,但却是太皇太后关注的学院,那可比在自家府中请个女先生教授学问体面多了。   今日闵应拿到朝会上的那本医书,正是穆雨棠编纂出来,给女学的学生作为教材使用的。   因为怕其中有什么纰漏,故想先让佘院使给过一下目。   谁知竟会在太医院中掀起这样大的风浪。   这几年穆雨棠的努力闵应是知晓的,她如此追赶闵应的脚步,只是不想让世人觉得,她只是依附于摄政王的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罢了。   与此同时,这些年下来,三国中众人也渐渐明了知晓,梁国不仅有位颖悟绝伦的摄政王,还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穆院长。   “爹——爹,阑儿饿了”   “你莫要呼喊,爹爹娘亲正在叙旧呢。”小阿昪老气横秋的出声劝道。   听着内厅中传来稚儿的唤声,闵应扶住已经大腹便便的穆雨棠,像是呵护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往内厅中走去。   “阿昪,‘叙旧’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哈哈,你父王说的对,这词怎么能用在这里”周氏嗔怪的声音从内厅中传出。   内厅中不时传来几声说笑,衬着羊肉锅子温暖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内厅。院子里,一层薄薄的雪已经悄悄覆上,待到明日晨起,定又是一个银装素裹的无瑕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番外   ☆、第一百三十一章番外二   “郡主,刚刚听说王爷回府了”   小玉是跟闵飞鸾一块儿长大的,从小就在身边伺候,关系比起一般丫头自然要亲厚上许多。   “真的?快,帮我将这些劳什子戴上”   将手里纠结成团的步摇扔在梳妆台上,她就喜欢在头上挽个小揪儿,插根玉簪就好,可是她娘周氏非要让她戴这些玩意儿。   她这喜欢舞刀弄枪的性子,一个不小心给弄丢扯烂了可如何是好。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她虽说不愿意往身上挂,但是放在这妆台上看也挺好啊。   “哎呀,郡主,不是说好了奴婢回来帮您戴吗?”对于闵飞鸾,小玉是从来不敢放手让她自己打扮的。   “知道了,知道了”   心虚的将另一只手里缠成团的红宝石项链悄悄放下。   “好了吗?”   “好了,哎,郡主您……”倒是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再走啊。   小玉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铜镜,追着闵飞鸾的脚步出去。   出了内院,这外院中还有一处大花园,花园连接着内外院,平日里闵应也会时常在这花园的水榭中看书品茶。   看了看天上的日头,闵飞鸾知道如今这个时辰,她王兄必定在水榭中品茶。悠闲的背起手,脚下步子轻快的往水榭方向行去。   她自小有周氏的教导,众所周知,周氏的母族对于规矩方面一向很严苛,所以闵飞鸾人前的规矩还是在京城众闺秀中数得着的。   但是,都说是人前了,人后自然是……一言难尽了。   小玉一路小跑着,都没有跟上闵飞鸾的步子,谁让她家郡主还偷偷练了武呢。后此事不小心被周氏与闵应知道后,周氏刚开始还震怒非常,但是闵应却说,女子不必一定要柔柔弱弱才好。能有自保之力,日后嫁人,他们也能放心些。   对于闵应的这番言论,小玉一直不能苟同,但是对她家郡主来说,却如蒙大赦一般。   所以如今的闵飞鸾在人后直接如脱缰的野马一般。   她如今自是不担心自家郡主的婚嫁问题,毕竟是摄政王最疼爱的妹妹,这一到年龄,求亲者必定踏破这荣王府的门槛。   但是自从看到她家郡主轻轻松松用手捏碎核桃后,她就有些担心这未来的郡马的安危。   这要是有个吵架拌嘴的,她家郡主……   嘶——   可是还没等小玉出完神,就听到前面花园中传来打斗声,与她家郡主的娇斥声,坏了,可别是她家小姐!   “你是何人?”   闵飞鸾挡下陌生男子的反手一击,往后退了几步。   “抱歉,在下百里景逸,刚刚姑娘在身后突然出手,在下这是……本能反应”百里景逸想要道歉的话,但是在这木头嘴里一过儿,就有些不是那个意思了。   “哼……”   本来还想追究的闵飞鸾,在看到对面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后,终究是心跳漏了半拍,脸上也有些发烫,“是我不对,将将军错认成了我王兄。”   “王兄?”   原来面前明媚如骄阳的女子就是荣王府的飞鸾郡主,这下百里景逸更加无措了,这孤男寡女的在花园中,若是传出去了,对姑娘家的声誉肯定有损。   拱了拱手,就欲转身离开。   “哎,你别走,刚刚你挡下我的那一招是这样吗?还是这样?”   对于能将她一下击退的招数,闵飞鸾当然想一探究竟,她又是一贯直言不讳的性子,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了。   “……”一直在边关,已经数年未与女子这般近的站在一起的百里景逸,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果这样贸然离开,对女孩子家好像有些不太礼貌,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这个样子……”   “别挤,咦?王爷?”   乐湛此时正一边捂着小玉的嘴,一边在看花园中的风向。   “唔唔”   小玉看到来的人是闵应,慌忙呼救。   “嘘,别出声,小心出声坏了你家郡主的姻缘”乐湛看到小玉向他点了点头,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手。   “你俩在这盯着。”   闵应看着一脸茫然的小玉,与兴致勃勃的乐湛吩咐道。他就知道百里景逸这根木头,还得靠他这东风。   “小的明白”   乐湛捂住嘴悄悄笑着,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一直冷面示人的百里将军还会有这般惊慌失措的一面。   也是,他自幼长在边关,每日对着一群糙老爷们儿,哪里见过他家郡主这般娇滴滴的大美人儿。   说实话,这荣王府中,除了已故的老荣王,颜值都不低。   其中当属闵应与闵飞鸾。   所以这也是小玉不担心她家郡主因为性子太过欢脱嫁不出去的原因,这有家世又有容貌,何愁嫁?   但是如今看来,摄政王殿下好像早有打算了。   这位百里将军的名号早就响彻整个大梁,其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与她家郡主倒也是相配,但是怎么越看越觉得,这百里将军有些木讷呢?   她这次对一直英明决策的摄政王殿下再一次产生了怀疑。   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来思虑这些有的没的了。   因为她家小姐,还真的瞧上百里将军了。   每次百里景逸来荣王府议事,都会‘恰巧’碰上飞鸾郡主求教武艺。   这一来二去的,在感情方面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的百里景逸,竟然也对闵飞鸾生了情愫。   若干年后,闵舒苒,也就是小甜豆儿去镇国大将军府上找她小堂妹玩的时候,恰巧听见她姑母正在细数自己当年是如何,一点一点虏获大将军姑父芳心的光辉事迹,不禁捂起小嘴偷笑不已。   那个惊心动魄,爱恨纠葛,荡气回肠的经过,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姑母夸大其词了,因为他感觉姑父呆呆的模样,很好骗嘛,哪用费那么大的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番外,明天最后一个番外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