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与暴君共枕眠(穿书)》 作者:申多禾 文案: 盈盈穿到了一本书里,一心想要避开原来暴君男主,过自己的小日子。 然后她捡到了一个被欺负的惨兮兮的少年,少年又乖又软,她很是心喜。 但是后来她发现……这个在她面前正直纯良的小乖巧芯子是阴鸷冷漠的蛇精病。    再后来, 盈盈发现一件事 ,少年是这本书里她避之不及的人…… 眼瞎jpg 然后他还看上了她,想将她完完全全的纳为自己的所有物。 盈盈被气哭了。 扶嘉的唇角若有若无的勾着,“怎么, 对为夫不满意。” “没,没有。”呜呜呜,怎么敢不满意。 占有欲爆棚蛇精病v佛心护短小美妞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爽文 主角:沈盈枝,扶嘉(林河) ┃ 配角:沈郅,沈莲枝,络橘,库妈妈 ┃ 其它: 第1章 男主   今天中午,沈盈枝在门口叹了口气后,偷偷的把在地上昏迷的小少年捡了进去。   刚靠近他,沈盈枝就能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他身上很多地方都带了红色的口子。   破条样的粗布衣服裹在身上又干又瘦,小少年紧紧的闭着眼,倒是能看见他一双睫毛密密长长,像是一把小扇子。   抿了抿唇,沈盈枝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弯腰扶起的少年单薄的脊背,指尖却不自觉地顿住。手下的脊背,像是瘦弱骨头上裹着一层纸般薄的肌肤,仿佛她多用点力,就能戳破他的皮肤,触碰到纤薄的骨架。   库妈妈外出了,春柳不在院子里,沈盈枝乘机把小少年给安置在了东厢房。   沈盈枝看了他一会儿,正准备起身,蓦地发现的小少年的手指动了动,随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睁眼的时候,沈盈枝楞住了。   她没有想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少年居然有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像是熟透了黑葡萄,但又比沈盈枝去年吃过的葡萄还要美丽。   “唉,你醒了。”沈盈枝放低了声音问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几乎是一瞬间,少年漂亮的眼神像是被寒天地冰冻住,他忽的翻身起来:“你是谁。 ”   他动作很快,小猎豹样的迅猛急速,可惜他没什么力气,差点从床上跌倒下来。   沈盈枝唉了声,又扶住他:“这是我家,你今天在我家门口晕倒了。”   小少年闻言 ,朝着周围扫了一眼,然后眼里的寒冰散去,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沈盈枝看出了他眼底的几分慌张无措,松了口气。   少年的眼神扫过四周,轻轻的说了句:“ 我以为你是坏人。 ”   坏人?   她犹豫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少年明显就是一副受尽虐待的小样子,想了一下措辞:“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听到从哪儿来,小少年垂着眼,在沈盈枝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抬头却是一副瑟缩的可怜样子:“我是从塔子山里的黑矿厂逃出来的。”   说话的时候,小少年似乎不在意地蹭开衣袖。   沈盈枝看见了他胳膊上被□□出来的伤口。   她目光落在他青红交错的手腕上,眸底闪过一丝怜惜。   等一等!   黑矿场,塔子山……   很熟悉啊。   沈盈枝失神了一瞬,放在床边的指腹开始颤抖,小少年的余光落在沈盈枝的指尖上,低下头,又复杂的舔了舔唇。   用指甲戳了戳手心,沈盈枝思绪被痛感拉了回头,又看见床上的人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沈盈枝瞬间回忆起这本书的一些剧情。   对,沈盈枝不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她是穿书人。   三个月前,她从心脏病手术台上来到了这个普天之下,王土皆康的大夏。   当时她以为自己是穿越了,可是听着自己的名字,这个国家的年号,朝代,总觉得有微妙的相识感,后来发现她是穿书了。   穿到了一本叫《夺天》的男频爽文里来。   这本文男主可以概括为偏执疯狂的蛇精病,当然,男主除了性本黑,还有外部的原因,他生下来,就与众不同。   因为他生气的时候黑色的眸子会成蓝色的,和普通的大夏国人不一样,加之他还是皇族。   生而不同,视为异族。   从出生开始,男主经常被兄弟欺负,就连他的母亲,都因为男主的不同而非常厌恶他,从小非打即骂,针扎开水烫再普通不过了。   到了中间男主还被他的生母给卖了,她认为男主在一日,她的夫君端王殿下的就不会忘记自己的生过一个异类的孩子。   男主被卖到了一个黑矿里面,而那个黑矿所在地就叫塔子山。   在里面蛰伏三年,男主已经十二岁了,他终于逃出并毁了矿场,甚至在逃跑的途中,因为男主光环,找到了前朝遗留下来的宝藏和绝世武功。   沈盈枝暗自推算了一下,如今这个时间估计是男主在深山之中习武的时间,她眼前的这个小少年,应该也是男主废了黑矿以后逃出来的。   至于男主,黑矿逃出来以后就开始逆袭了,他学会了绝世武功,用一部分宝藏招兵买马,组建了他无比强大的死士队伍。   男主自从生下来的初始性格就属于蛇精病,后面又被惨遭人寰的虐待,简直是一枚妥妥的黑化蛇精病。   所有的人,服从的成为他手里的傀儡,不服从的杀之。   沈盈枝囫囵的看完这本书以后,大概摸索出了这本文红的套路。   男主是真的很好看,他的皮肤就像是被雪莲水泡过一样,白的清透,瞳仁极黑,像是世间最极致的黑曜石,他的唇就像是被芍药亲吻过的花瓣。   当然,最美丽的是他生气的时候,瞳孔变成大海一样的幽蓝。   还有标准的爽文打脸流,男主长大以后,打脸父兄,登上帝位,万邦来朝,四海称服,天下莫敢不从,所有的绝色美人都臣服于男主的脚下。   这本书的三观不太符合沈盈枝,她只囫囵吞枣的翻了翻。不过早知道她会穿,她一定每个字都背下来。   看完这本书一周后,沈盈枝心脏手术没有成功,她死了,然后来到了这本书里,变成了这个十一岁的沈盈枝。   而这个身体还和男主有关系,是原书中一个想要勾引男主的炮灰。   男主在拿到宝藏回到王府以后,她的生母见男主得宠了,想要缓和缓和与男主之间的关系,于是打算找个姑娘嫁给男主。   想到这儿,沈盈枝垂眸,细细的想了下,这个身体其实和男主的出生有那么点细微的相似。   这个沈盈枝一出生,定国侯府的老侯爷,也就是她的祖父就生了急病,她满三的时候,祖父逝,祖母也生病。   府里请大师算了命,说她是身怀戾气之人,要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居住,等把她的戾气全都化解了,才能家来。   所以她的母亲把她送到了远离都城的安州,原身在这儿一住,就是十六年。   十六岁的时候,原身被接回本家,父母让她嫁给男主,在乡下十五年,原主沈盈枝早就变成了见识浅薄的村女,听说可以嫁给皇上的儿子,那时男主的父亲在男主的布局下已登基为帝。   而原主正好在回京的路上见过男主,被男主美相所迷,她几乎是使劲全身解数去勾引他。   虽然男读者们都喜欢看这种勾引的戏码,但是也不能是个女人就行,于是原生被男主一脚弄死了。   弄死了…………   还死的特别惨,似乎是被大卸八块。   想到这儿,沈盈枝忍不住抖了一下。   来这已经三个月,沈盈枝已经想好了,以后一定要避开那么凶残的男主。   上辈子因为心脏病,她在医院躺了二十年,现在虽然来到了书里,起码也给了她一个能跑能跳的身体,她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她一定一定要避开男主,好好过她的小日子,等年纪到了,找一个温柔的少年,生几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至于变态男主,她一定要远离,反正已经有那么多人给男主的黑化打脸之路添砖加瓦,她,她就算了吧。   想到这儿,沈盈枝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抬头,目光柔和看向床上的小少年。   这个小孩应该也是被卖去黑矿里做了童工,男主把那个矿场弄跨后,逃了出来。   男主都在矿场里受了那么多折磨,他这个没有男主光环的人一定也受了不少罪。   小少年看着面前这个眼神越来越像水一样柔和的小姑娘,心中思绪不断,面上却依旧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盈枝看小少年垂着头,抿了抿唇,再看他的模样,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在现代,应该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   至于会不会对眼前小少年产生一种他是男主的怀疑,那绝对不会,书里少年的男主从逃出黑矿场以后,就是无敌的存在,怎么会惨兮兮的出现在她家门口 ,加之原书中,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后。   何况按照剧情,如今男主应该在深山练武,并训练他的死士。   沈盈枝不会想到,书只是会写关键剧情,不可能详细到男主得了宝藏进城想屯些吃食,结果遇上高热,被人抢了银钱,又被暴揍一顿,这样能小波程度激化他蛇精病疯狂也要写出来。   她记得后面男主的美相天下无双,却没有揣测出,刚在黑矿场受了三年折磨,少衣少食的男主怎么能美的起来。   再加上书中剧情的安排,沈盈枝对眼前的小少年,没有任何的怀疑。   沈盈枝温柔的拍了拍他的手,又望着他,“你的家人在哪儿,既然逃出来了,我让人给你家人送信,让他们来接你。”   家人?   想到侧妃用细细的针刺他,在腊九寒冬的天气里罚他跪在雪地上的,然后还嫌弃自己的命大,小少年低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敛容抬头,咬着唇带着几分心酸:“我是不吉之人,他们都,都不喜欢我。”   当然,他也恨不得弄死他们。   湿漉漉的眼睛像是慌乱的小鹿,沈盈枝看晕一瞬,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保护欲,小声安慰道:“都是人,不是他们说你不吉就不吉。”   小少年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带着雾蒙蒙的气息,难以置信的问:“真的吗?”   沈盈枝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她扭过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想了下,沈盈枝又叮嘱道:“你不要出声,她们……不知道我把你捡了进来。”看着小少年瞬间变白的脸色,沈盈枝又细声说道:“放心,她们不是坏人。”   沈盈枝穿书前是江南人,说话的腔调几分吴侬软语的感觉,再加上这个小姑娘本来的嗓音就软绵绵的,她放柔了声音,很像春天里的柔波。   小少年抬起头,他脸廋又小,抬头看人的时候,就很容易把的注意力放在他那一双漂亮的眸子上。   他点点头,乖巧的嗯了一声。   沈盈枝冲他笑了笑,随后放轻脚步,偷偷出去了。   听脚步声消失在了屋子里,小少年坐了起来,淡定自若的动作,仿佛浑身的伤痕也感不到痛一般,朝着沈盈枝的消失的地方看去,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漠。   不过软绵绵的身体告诉他此时弱势地位,想到这儿,小少年垂在一边的手,慢慢收紧了。   他又眼睛眯了眯,看向门口,又轻轻的勾了勾唇,是一个那癫狂的笑容。   好心人,呵。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排雷:男主占有欲爆棚蛇精病,超级超级蛇精病,真的很变态,不能接受误入,他三观不太对。 第2章 女主   沈盈枝住的地方是个两进的院子。   一进是个大院子,北面是三正两耳的正房,也是沈盈枝和库妈妈春柳住的地方,两侧东西厢房各三间,非常敞阔,院子里种了好几颗石榴梨树 ,正房的后面还有一排后罩房。   厨房在东西角的位置,离刚刚安置小少年的地方不远,沈盈枝疾步走过去。   原主被她的父母送出了侯府,养在了山清水秀的安州,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原主父母也不故意折磨她,每个季度都会送来五十两银子和一些布匹医药,沈盈枝过不上大福富贵的豪门小姐生活,也衣食无忧。   到了厨房,沈盈枝打开橱柜, 热了一份白粥。   她叹了一口气,也想生火做饭,但是想到原生的奶娘库妈妈,沈盈枝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她知道自己今天捡了一个小少年回来,恐怕立刻就能把他撵出去。   库妈妈名头上是原主的奶娘,但原主的诗书女工,全都是她教的,沈盈枝总觉得她不像是一般的奶娘。   加之三个月的时间,让沈盈枝知道,她搞不赢……库妈妈。   她名义上是小姐,但在这个院子里,库妈妈才是做主的人。   想到小少年一身的伤,沈盈枝皱了皱眉,上辈子她父母走的早,以后的那些年,她和她弟弟完全是靠着好心人的帮助活了下去,尤其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弟弟的身体也不太好,心脏病的花费巨大,要不是来自民间政府的爱心筹款,恐怕早就去世了。   她受了世人那么多恩惠,即使换了一个朝代,也做不到对需要帮助的人无动于衷。   只是想到严苛的库妈妈,沈盈枝的头痛了起来。   在厨房拿了食物,沈盈枝快速的朝着最外间的东厢房走去,一打开房门,看见的就是少年强撑着病体,虚弱的站着,和榉木架子床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你怎么下来了。 ”沈盈枝小声问。   小少年的眼神看了下床,又缩回来,咬着唇道:“我,我脏,把床给弄脏了。 ”   沈盈枝闻言,脚步滞了一瞬,又立刻说:“不会有人嫌你脏的 ,你还有伤,需要好好休息。”   沈盈枝随手把粥碗放在一边,扶住了小少年。   猝不及防被人碰到自己胳膊,小少年低着头的神色顿时一变 ,想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腕,又看到沈盈枝不加掩饰的温柔关心。   温柔关心?   小少年的心底哂笑一下,他才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的温柔和善良!   但一抬头表情却变得十分依赖。   他心思千万变化,落在沈盈枝的心中,就是磋磨太多以至于战战兢兢的小可怜了。   沈盈枝扶着小少年在床头坐好,温柔的说,“来吃粥。”   说话时,沈盈枝用汤匙舀了一勺粥,轻轻的吹了吹,伸向小少年的嘴边。   小少年见状,不由的一愣,他抬头,漆黑目光撞进了沈盈枝温柔的眼底,小少年张开了嘴。   瞧着小小少年乖乖巧巧的模样,沈盈枝的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扩大,目光又落在林河胳膊上的红痕处。   眼底闪过一丝心痛。   她已经来这儿三个月,看见的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站在她的面前,要把他们当做纸上轻描淡写的几个文字,太难。   注意到沈盈枝的眼神复杂几分,小少年往后缩了一下:“是,是我,是我吃多了吗,我不饿了,我只吃一点点就好。”   失神的沈盈枝耳边传来小少年的害怕的声音,她抬头去看,又见小少年全身紧绷,抿着泛干的唇。   沈盈枝蓦地想到了小时候,养的那一只胆小乖巧的小兔子,也有这样无辜可怜的表情。   把粥碗放到一边,沈盈枝轻轻的抱了抱他,“我不会嫌弃你的。”   边说话,她拍着小小少年单薄的脊背,发现手下的瘦削肌肤,眨了眨眼。   前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不能跑不能跳,很多时候只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但即使这样,她依旧很期待生活,经常做的事,就是给福利院的小朋友讲故事。   那些小朋友有些和眼前小少年差不多大小,但没有一个像他这么瘦,廋的都能摸到他的骨头。   林河被沈盈枝抱住的时候,产生了瞬间的呆滞,此时的他在刚从黑矿场跑出来,又在山里生活了几天,简直又脏又臭。   这样的他,所有人不应该都是避之不及。   尤其是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他冷眼看着,粉色的细棉襦裙,头上戴着精致的绢花,她是一朵被娇养的花,这种人,最讨厌的应该就是他这样的人。   哪里知道,沈盈枝在前世的时候,可是连敬而远之的艾滋病人都愿意抱一抱。   拥抱前者要战胜巨大的心里恐惧,抱一抱小少年却只是洗一洗衣服罢了。   小少年眼光一闪,低垂的眉眼裹着翻涌的情绪,待看见自己黑兮兮的手指,他微妙的扯了扯唇角。   沈盈枝吸吸鼻子后松开了他。   见小少年被她的动作搞得手足无措,沈盈枝收回手,温柔问道:“你可以叫我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   小少年看着她,面前的小姑娘笑的时候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岁的样子,她皮肤细白,和他在春天里看到的梨花一样,很漂亮。   但也让他……恨不得摧毁她的世界。   “我叫林河。”林河抬头看了沈盈枝一眼,又低声道,“我十二岁了。”   说完,他低低打量着沈盈枝的表情。   沈盈枝正打算摸林河的脑袋,又听到他后面那一句,我十二岁了,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   脑子里顿时飞过一个念头。   到嘴的弟弟就这样飞了……   她这个身体今年才十一岁。   “我,你。”林河见沈盈枝失神了,他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盈枝的袖子,然后又飞快的收回手,他似乎嫌弃自己手脏,又重重的把黑乎乎的手指在衣衫上擦了擦。   沈盈枝看到林河这自卑害怕的样子,忙温柔的说:“你恐怕不能叫我姐姐了,我比你小。”   其实林河一眼就看出了沈盈枝比他小,他这几年,没吃好穿好,又黑又廋,看着就像九岁左右的小孩。   他本以为沈盈枝会让他叫姐姐的,这个朝代,姐弟之间,长者为尊,他王府里的那几个姐姐不就是仗着比他大,一天以训弟的名头折磨他。   林河无害又依赖的看了一眼盈盈。   垂头他又勾了勾唇,可惜,这个世界容不下这么纯粹的东西。   沈盈枝刚刚还震惊了一瞬林河比自己小,瞬间就变成了心痛,十二岁着着依旧小小的一团,沈盈枝瞬间联想到他以前备受折磨的日子。   念及此,沈盈枝的声音更软了几分:“既然你比我大,就叫我盈盈吧。”   其实沈盈枝也很想让他叫自己姐姐的,这个身体十一岁,但她上辈子都活到十九了,这样算,其实比他大。   不过沈盈枝并不想这样做,小河比她大,让他喊自己姐姐,万一人家嘲笑他没能力,叫比自己小的人姐姐,怎么办。   沈盈枝从前经常去福利院,她知道小孩子可能没有什么坏心,可能是随便说说,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河看着就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孩子。   盈盈……   林河听到着两个字,嘴巴动了动,小小的叫了一声:“盈盈。”   又乖乖巧巧的笑了下:“真好听。 ”   沈盈枝闻言,一下子笑开了,柔声哄道:“小河,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打些洗澡水,我们换件干净的衣服,然后给你的伤口擦药好不好。”   听着沈盈枝像是在哄三岁的小孩的口吻,林河垂下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他答应了,沈盈枝又对他笑了笑,拿着粥碗走了出去。   今天隔壁巷子里的王妈找库妈妈有事,春柳比较好骗,沈盈枝顺利给林河打了水过去,顺带上了毛巾。   进门的时候看见林河睁着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湿漉漉的的眼睛简直就像是黑曜石一般,现在看着又黑又廋,沈盈枝却觉得,就凭着他这双眼睛。   未来颜值可期。   感慨了下,沈盈枝想起一件事,颇为不好意思的说,“现在没有你穿的衣服,小河,你介意穿一下我以前衣服吗?”   闻言,林河立刻摇了摇头,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我是不是给你添太多麻烦了。”   太乖太软了。   看着林河垂着头,黑密密的眼睫垂下来,沈盈枝从侧面看去,简直就是睫毛精本精。   沈盈枝的内心浮现三个字,萌本萌。   只不过后来的沈盈枝回忆起这一幕只会觉得自己眼瞎,她居然忘记男主是一个皮相无双的妖孽。   妖孽在他又黑又廋的时候,就可以凭借一双眼睫毛迷倒自己。   缩回自己蠢蠢欲动想要去数睫毛的手,沈盈枝说:“小河,我给你拿衣服,你先简单的擦擦身体,我给你擦药。”   沈盈枝刚刚检查了下,林河的身体虽有很多伤痕,但都没有伤及要害。   应该是矿场需要人干活,收拾人都是往痛但是不会死的地方下手。   不过这样,他也吃了很多苦头。   林河继续乖巧的点头。   沈盈枝把衣服放在浴桶上就出去了,等林河擦完澡后,才拿着玉肌膏又才进去。   此时的林河已近穿着沈盈枝给他准备的衣服,沈盈枝给林河拿的衣服原主八岁时穿的,圆领长袖蓝色套头衫,下面是一条同色的裤子。   颜色已经尽力往男孩适合的方向找了,但是领口袖角处库妈妈绣出来的精细花纹,告诉他,这属于一件女孩子的衣服。   林河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抬头小声的说道:“谢谢,盈盈。”   沈盈枝挥了挥了手,正准备说不用谢。   目光落在林河的脸上,忽然顿住,因为林河的眼睛……变色了。   林河的指腹按在衣摆处,幽深的眸光锁在沈盈枝惊讶的脸上,心里轻轻的呵了一声。   瞧吧,马上就能发现自己的不一样。   然后,厌恶,害怕,惊恐,一想到这儿,林河忍不住激动的起来。   以前不是没遇见同情过他的人,但是只要发现他的眸子会变成其他颜色,就都变成了同一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世界没一个好人,不听话就杀   女主:人性本善,万物有爱   这是一本疯狂蛇精病男主和浑身都散发着佛光的女主谈恋爱的故事 第3章 好看   不对,不对,男主的眸子是蓝色的。   小河的眼睛是绿色,根本不一样,既然书里有蓝眸存在,那绿眸肯定也很正常。   她记得书里也没有提到男主会变成绿眸。   思及此,沈盈枝松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胸口。   林河眯了眯眼,见沈盈枝瞬间又变回正常的表情,他狐疑了一瞬。   “你不怕我吗?”林河抬头, 心里的阴郁面上不显,只咬唇委屈的说:“我爹说我的眼睛是异色,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孽,上天惩罚我。”   “才不是。”见林河乖乖巧巧又强忍恐惧,似乎很害怕别人厌恶他,沈盈枝连忙反驳。   十多岁的小少年正是心思细腻的时候,要是没有正确的引导,很容易对他未来产生不好的影响。   男主那个性本黑的蛇精病她是拯救不了,但是眼前这个乖乖巧巧的小河,她还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么好看的眼睛,不是因为你做了不好的事,而是上天给你的恩赐。”沈盈枝微微低着头,声音温柔,又带着林河在铜镜面前坐好。   “你看,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眼睛比我漂亮多了。”   漂亮?   这是林河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他的眼睛。   铜镜看人有些模糊,林河抬头,仍旧一眼望进了镜子之中。绿色的眼眸,诡异又神秘,似乎真的很好看。   林河又想到了自己的蓝眸,他在很生气的时候,眼睛会变成蓝色。   绿眸是他那天得到的武林绝学里面涉及到的,易容换面之术,但其实也没多大个用,也就只能换一个眼珠子的颜色。   “你真的不害怕吗?”林河微微拉开和沈盈枝的距离,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盈枝闻言,安抚的拍了拍林河的肩膀,“小河,一点都不可怕,反而很美。”   是吗?   林河垂头,眼眸又变回了黑色,不管心里怎么想,嘴唇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你的眼睛才好看。 ”   沈盈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差点忘了正事了,我给你上药。”沈盈枝把手里的伤药在林河面前晃了晃,又说:“我不会弄痛你的。”   收回手的时候,林河余光再一次飘过沈盈枝的手上,带着好奇问:“你的指尖是?”   沈盈枝刚往前走了几步,闻言,摊开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不在意道:“是胎记。”   橘黄色的光晕下,她玉瓷样白的食指尖上有一朵红色的莲花,红莲大概半个指甲盖大小,虽小却艳,不像是粗糙胎记,反而像是……精雕秾丽的工笔画。   沈盈枝看着胎记,自从她来的时候,指腹上就有这一朵红色莲花,第一眼看到这么个精致的东西,她还怀疑是不是有其他的用处,不过库妈妈说,这是生下来就有的。   那肯定就是胎记了,一个很好看的胎记。   擦药的时候,沈盈枝才发现小少年的确有很多伤口,最多的是鞭伤,有新有旧,他的脊背几乎就没有一块好的皮肤,桑桑的动作本来就很柔,如今更是轻了好几分 。   林河趴在床上,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到他眸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相信过世间是有好人的,刚被人贩子带走以后,他被卖给了一个老头当儿子,那个老头对他很好很好,他以为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坏人,但还是有很少很少的好人。   可是那个孤寡老头娶了一个媳妇后,就又把他买了,还想把他卖到最肮脏的地方。   林河趴在床上,小手紧紧的抓着头下的棉枕,在上面印出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沈盈枝看到了,安抚的声音更加温柔了,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的轻柔。   等沈盈枝给林河上完药以后,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   “小河。”沈盈枝把药膏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你先休息,睡一会儿,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林河就着半躺着的姿势,歪过头,冲着沈盈枝乖巧的笑了笑。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干净太纯粹了,沈盈枝顿了顿,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林河的房间。   退出门槛的沈盈枝小心翼翼的合上房门,才转身,就听到一句冷沉严苛的嗓音:“盈姐儿,你在做什么?”   脑子里闪过了不好了三个字,沈盈枝默默的给自己打了打气,才抬起头来 。   库妈妈面色肃冷的站在离她三米远的檐廊下,看了她一眼后,库妈妈又看向东厢房。   扑通扑通,随着库妈妈的走近,沈盈枝明显心跳加速,这种加速就像是春雨遇见夏风。   “库妈妈,我今天熬了冰糖雪梨汁,放在井水里面冰镇着,这么热的天,你从外面回来,一定很热吧,我们去喝东西。 ”沈盈枝上前两步,拉住库妈妈的手腕,讨好的笑道 。   嘴角两边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挂着,不需要冰糖水,就能让人一路甜到心里去。   可惜的是,这招立马把火势蔓延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闻言,库妈妈黑了黑脸:“你是小姐,怎么能做这种粗活,春柳呢 。 ”   “不关春柳的事,是我手痒。”沈盈枝拽了拽库妈妈的袖子:“库妈妈,可好喝了,我们一起去喝吧。”   沈盈枝眨巴眨巴眼睛,想要用美□□惑库妈妈 。   她也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和林河神秘不一样,沈盈枝的瞳仁颜色很浅,是茶色的,有一种琥珀的光泽,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配上一双梨涡,美丽又甜蜜。   库妈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沈盈枝见状,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又听见库妈妈说:“不过我得先看看你这房间里藏了个什么东西。”   哐当当一声,沈盈枝的笑在嘴角凝固住。   她挣扎:“库妈妈,真的……没有藏东西。”   只是……藏了一个人。   “让开。 ”库妈妈不温柔的说。   库妈妈虽然有些凶,但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可以看出来,她对沈盈枝很好。   只是库妈妈就像是一只护犊子的老鹰,什么都要仔细检查。   她似乎很害怕有人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严格防范一切出现在沈盈枝身边的人,这三个月的时间,沈盈枝对她潜移默化,收效甚微。   “库妈妈。”沈盈枝又叫了她一声。   虽然这个院子里,她是小姐,但是春柳,还有住在后罩房做粗活的陈叔,明显会更听库妈妈的。   库妈妈软了一下语气,她看了看东厢房:“盈姐儿,你要知道人心叵测,好心……不一定有好报。”   话声落下,库妈妈动作飞快的绕过沈盈枝,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间的门。   沈盈枝的张了张嘴,就听见干脆又可怜的声音:“我现在就走。”   扭过脖子,沈盈枝看见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林河, 他肤色又些黑,依旧挡不住他脸上的虚弱和无力。   总之,是大写三个字,小可怜。   林河可怜兮兮的看着沈盈枝,心底却非常肆意,这才是世间对她的常态。   至于盈……盈,他低头勾了勾唇角,等她过几年,她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不同的点。   都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那你走吧。 ”库妈妈看了一眼林河,又警告性的盯上了沈盈枝。   沈盈枝心一急,低声叫道:“库妈妈。 ”   库妈妈不赞同看着沈盈枝:“今天的花你绣了吗,字你练了吗?”   沈盈枝张了张唇,门口传来林河虚弱的声音:“盈,盈盈,我走了。”   然后他就一瘸一拐的朝着院门口走了,沈盈枝看着他单薄的脊背,蓦地想起了现代的弟弟,他也才十三岁,如果没人对他释放一丝善意,他是不是会像这个叫林河的小孩子,无家可归,无枝可依。   只能撑着单薄虚弱的脊背,不知该走向何方。   “小河,你停下。 ”沈盈枝叫道。   库妈妈拧眉:“盈姐儿,你这是要不听话了。 ”   林河听着后面两人的争执,背对她们林河阴蛰的扯了扯嘴皮子,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左腿一抖,闭上眼睛,朝着地上倒去。   世人不爱他,他也不愿爱世人。   见林河倒在了地上,沈盈枝小跑两步,连忙蹲到他的前面,林河双眸紧闭,又回想起他浑身是伤的模样,沈盈枝看向库妈妈,哀求道:“库妈妈。”   冷笑一声,库妈妈紧紧的盯着沈盈枝:“引狼入室的故事,盈姐儿我给你讲过了很多次,你的好心给我收起来。 ”   沈盈枝皱了皱眉头,她咬唇:“可是让他去哪儿?”   “没什么可是。”库妈妈打断她 。   躺在地上的林河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这个沈盈枝,真的是迫不及待想把她给染黑了。   他真的很喜欢听这种……反目为仇的的戏码。   “库妈妈,小河现在昏迷不醒,你要我把他扔在外面去吗?”沈盈枝蹙眉问。   何况照顾一下伤痕累累的小河,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这件事不会伤害人。   库妈妈冷笑了一下:“不用你扔。 ”   闻言,沈盈枝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要同意了,就听到库妈妈说:“你没力气,我来扔。”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不信我不信她一定不是好人。   女主:哎呀哎呀没人爱的小可怜。 第4章   见库妈妈走过来,直接要抬起林河,沈盈枝急忙阻止道:“不行。 ”   听出沈盈枝声音里的急迫,林河期待的心里忽然泛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库妈妈对着沈盈枝,命令道:“你回屋子里去。 ”   库妈妈长的细眉长眼,肤色白皙,可能是因为长期的不苟言笑,她的眉目之中,总有一股严苛和冷厉。   “不行。”沈盈枝拒绝,“库妈妈,您。”   沈盈枝的话还没有说完,库妈妈就打断了沈盈枝, “盈姐儿 ,你是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吗?”   “我 ”沈盈枝动了动唇,又看了一眼林河,坚决不让库妈妈把昏迷的人扔出去。   两个人开始僵持,僵持。   只要库妈妈一动,沈盈枝就开始动,谁也说服不了谁 。   林河躺在地上,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真的很好奇……   “盈姐儿,你让不让。 ” 库妈妈厉声问。   沈盈枝继续摇头。   库妈妈见状,猛喘了一口粗气,然后甩下一句“好一个小姐” ,就疾步朝着正房走了。   库妈妈走了,目送她背影离开,沈盈枝叹了一口,弯腰准备扶起林河,浅绿的一角出现在了沈盈枝的目光里。   春柳:“小姐,我帮你扶他吧。”   沈盈枝看了一眼库妈妈消失的方向,对着春柳点了点头。   和春柳两个人把林河扶回了房间,沈盈枝才带着春柳离开了房间。   她不知道她一离开房间,卧室里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眸底深不可测。   “小姐 ,库妈妈?”春柳欲言又止。   沈盈枝唉了声:“没事儿,她不会真的生我气的。”   但是……假的生气也很难办啊 。   沈盈枝再次轻吁了一口气,库妈妈的脾气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并不是不好,但是沈盈枝她……还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别人 。   沈盈枝敲了敲库妈妈房间,她没开。   沈盈枝走出去 ,招呼春柳,一起把冰镇在井里的冰糖雪梨水捞出来。   春柳今年十而岁,比沈盈枝大一岁,但是春柳因为从小做活,倒是比沈盈枝的的力气大 。   把冰糖汁装了一碗,沈盈枝敲了敲库妈妈的门,声音乖软:“库妈妈,我给你送冰糖雪梨汁水来了。 ”   库妈妈不开,沈盈枝也不急,慢慢的敲着。   须臾后,库妈妈开门了,面色不虞道:“您是大小姐,我一个奴才怎么担得起你送东西。”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   库妈妈虽然管教严苛,但绝对不是一般的奴才,她女工文墨,无一不精,沈盈枝的女工读书都是库妈妈叫的。   再加上她通身的气派,沈盈枝就觉得她不像普通的奶娘。   联想到一个月前,出门的时遇见了一条恶狗,朝自己身上扑过来,是库妈妈不要命的帮自己挡了过去,沈盈枝就做不出来把她当成下人 。   沈盈枝上辈子受了很多人的恩惠,她依旧不把这当做理所当然,反而对人家的好,更是记在心坎上。   “库妈妈。”沈盈枝又软软的叫了她一声。   库妈妈面色不变:“进来吧。 ”   沈盈枝见状,偷偷的抿唇笑了笑:“库妈妈你喝。”   库妈妈目光落在散着凉意的冰糖雪梨汁上面:“盈姐儿,人心本恶。”   她说话也不需要沈盈枝附和,只一直的说下去:“以后等你吃过苦头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妈妈总不会。”库妈妈的目光蓦地变得微妙起来:“不会害你的。 ”   沈盈枝低着头,没说话 。   库妈妈见状,她的语气也严格了几分:“今天的字写了吗 ,花绣了吗?没有就赶快去。”   写完了五篇字以后,厨房的香味飘到了沈盈枝的鼻腔里,她撑了一个小小的懒腰,目光朝着东厢房那里去。   林河感觉到房间里有人进来了,他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那个人给他捏了捏被角。   他吸了吸鼻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沈盈枝见他睁开了眼睛,眉眼中就不自觉地带了笑 :“小河,你醒了。 ”   状似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林河懵懂的看着她:“我,我这是在,在哪儿,不是,不是说” 说到最后,林河的眼底泛起了一阵浅浅的雾。   “你好好在这儿养伤。 ” 沈盈枝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不会把你扔出去的。 ”   不会把我扔出去……   林河心里对这个答案无比鄙夷,面上却露出一丝既欢喜又震惊的微笑来,眼睛真诚:“ 盈盈,我一定不会白住的,我会干活的。 ”   小少年的声音小心翼翼又带着几雀跃,似乎很害怕被撵出去。   沈盈枝心中闪过一丝酸楚,安抚的对他笑了笑。   林河乖巧的看着沈盈枝,轻轻的扯了扯嘴唇。   很好奇……你能装多久。   沈盈枝发现小河长了一个聪明脸蛋,但是脑子的确不太好使。   闲暇时,她教他认字,春柳都能认完千字文了,小河还没有一半。   在第十次认错了黄字后。   “我是不是很笨。”林河垂着头,大大的眼睛气馁的看着沈盈枝。   沈盈枝闻言,连忙摇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河只是……不擅长认字罢了。”   林河闻言,敛掉眼底的莫名情绪:“我一定会认真的。”   沈盈枝闻言,温柔的笑了下。   林河的目光重新落到千字文上面,他虽然不受宠被欺负,但是府里的课还是要听的,这么一点东西,他看一遍就能全部背下。   他垂眸,诡异的勾了勾唇,继续念书:“ 绮回汉惠,说,说 说”   “说感”沈盈枝扭过头,第十三次提醒。   林河闻言,恍然大悟道:“ 感,说感武,武,风。 ”   “这个子读丁,不念风。”沈盈枝第十四次提醒这个丁字。   林河点点头:“我这次一定把他记住了。”   “没关系,不懂就问,是为好学。 ”沈盈枝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发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林河低下头,想到王府里他读错一次就要说他笨打骂他侧妃和先生。   沈盈枝……耐心倒是不错。   林河在院里的石桌上看书,前几日刚立了秋,这几日微风徐徐,不冷不热。坐在院子里,别有一番悠闲滋味 。   林河假装能记住二十多个字,沈盈枝就让他去玩了。   玩……   林河把凳子往沈盈枝的旁边挪了挪,脸上是单纯无害的表情:“我就想坐在盈盈的旁边。”   林河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眨眼之间,他就在沈盈枝家待了快一个月 ,面颊渐渐长了肉,开始圆润饱满,皮包骨一样的身体有了重量。   他长好看了。   这是前十二年都没有的好看。   侧妃从来就讨厌他,明面上他是皇孙,实则过的还不如受宠的奴才,一不如意,非打即骂。   从小到他,他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没有一天不受欺负。   直到……   林河笑眯眯的盯着沈盈枝, 那笑容里有种诡异的味道。   他看着沈盈枝教一旁真正的笨丫头读千字文,忍不住翘了一下唇。   不知世事的沈盈枝,知不知道,世间的一切都是歹毒的,邪恶的。   比如我……   不过都已经一个月了,很好奇你还能演多久。   “盈盈真聪明。”林河一脸仰慕,“都能教我们认字。”   沈盈枝闻言,受之有愧 ,她虽然识字,但都是简体字,幸好原主的记忆她都有,而简体字和繁体字的区别不大,两者之间有很多共通的点。   “我只是比你们早几年识字了。”沈盈枝说。   林河笑眯眯:“那也很厉害了。 ”   “你啊。 ”沈盈枝忍不住笑了笑 。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或许刚刚把林河捡回来是因为可怜他,但是相处的这段日子,沈盈枝真的很喜欢他。   小河聪明又乖巧,还特别依赖她。   说实话,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虽然她有原主的记忆,但在和库妈妈他们接触中,她一直在慢慢卸掉伪装。   她的性格和原主差的太大了。   只有在小河面前,她才能真真正正的做她的沈盈枝,不需要伪装,不需要掩饰。   沈盈枝想着,库妈妈的房门咔擦一声响,沈盈枝抬起头来,对库妈妈温柔的笑了笑:“库妈妈,我教他们两个,也是在巩固自己。”   库妈妈漠然的目光落在林河的脸上,半响后转过头来:“到了绣花的时间了。”   绣花……   沈盈枝的笑容差点消失。   好难的绣花啊。   原主虽然有绣花的底子,但是沈盈枝完全没有,拿起针线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才看了理论知识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始。   不过沈盈枝对于绣花还是有点兴趣的,虽然难,但也咬牙直上了。   库妈妈教绣花的时候,也顺便教春柳。   林河无事,就安安静静的搬了个小凳子乖乖巧巧的坐在沈盈枝的旁边,看着她绣花。   光线昏黄。   打在林河初现端倪的精致小脸上,宛如透明的玉瓷,如果不是他低头时候阴阴噬人的阳光。   真的……无比美好。   库妈妈教了一会儿,让沈盈枝自己练了。   沈盈枝紧紧的抿着唇,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手上这个烂七八糟的荷包。   “很好看。”旁边传来小少年真诚的声音。   沈盈枝忍不住失笑,她放下荷包:“那我绣好了,就送你 ,不准嫌弃。”   闻言,林河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   郑重的眼神像是什么求之不得的宝贝。   沈盈枝收回目光,心里嗷了一声,这么乖……简直犯规啊啊啊。   林河看着沈盈枝的目光,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他忽然泛起了一阵暴躁感。   都一个月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能装。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春柳闻言,去开门。   沈盈枝抬头看去,是一个和尚。   “阿弥陀佛,小施主,路过贵地,可否讨上一碗水喝。 ”和尚对着春柳道。   春柳忙点了点头,请小师傅进来,去给和尚端水。   库妈妈听到外面的响动,走了过来,库妈妈笃信佛教, 时常去寺院里烧香拜佛,见有和尚讨水,脸上也带了笑容。   盈盈看来的这个和尚,约莫四十多岁 ,眉目慈和,穿着微微泛白的袈裟 ,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等瞧见那师傅看过来了,沈盈枝对他笑了一下。   和尚的眼睛亮了亮,他看着沈盈枝, 双手合十,声音温和:“姑娘好面相。 ”   好面相?   沈盈枝听罢,看向和尚, 和尚不卑不亢,气质出尘。   她本来都不信面相之说的,但见和尚全身慈悲的气质,又说了好话,就准备谢谢他。   但库妈妈比他先开口了:“ 师傅既然会观面相,可否给我家姐儿赠上几言。 ”   沈盈枝想说不必了 ,但是和尚已经点了点头,人家都答应了,沈盈枝也就不好拒绝。   沈盈枝看着他和煦的目光扫过自己,然后目光忽的顿住。   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和尚的目光落在了小河的脸上 ,非常晦涩。   然后沈盈枝发现小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上靠过来。   沈盈枝安抚的拍了拍林河的肩膀,就听见和尚淡声道:“若是没有旁边这位小少年,小姑娘未来必定衣食无忧,富贵平安。 ”   “这是什么意思?” 库妈妈一听就急了:“是他们命格相冲吗? ”   沈盈枝闻言,心中淡然,上辈子她也算过命,有人说好,有人说歹,应验的没有多少,虽说她穿书委实不太科学了,但是她依然不相信,命运一说。   人的命,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和尚说完前面那一句话,对于库妈妈的追问,只摇了摇头,随后接过春柳递来的水,一饮而尽,便道告辞。   “盈盈,我。” 林河见那和尚走了,深邃的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看向沈盈枝的时候,却是手足无措:“我,我命不好。”   “ 谁说的,先苦后甜,我们家小河是有后福的人。 ” 沈盈枝安慰他。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她是不太相信的。   居然不信!   他看着沈盈枝,沈盈枝一副不仅是我不信,你也不能相信的表情,林河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人傻。   沈盈枝才对林河说完这句话,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射过来。   对了,她不信,但是库妈妈信啊,心跳猛然快了起来。   库妈妈可一直想要让小河离开的 ,动了动胳膊,动了动腿,沈盈枝把林河在自己身后遮个严实。   库妈妈见状,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沈盈枝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按照她对库妈妈的了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盈枝转过头,想要叮嘱林河两句,又看见他低垂着头,两只手指的混乱的绞在一起。   小河是个敏感温柔的小少年,刚刚库妈妈复杂的目光他也一定注意到了。   “小河 。 ”想了一下,沈盈枝温柔的告诉他:“不要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去怀疑自己。”   林河闻言,垂着的头没有抬起来,沈盈枝以为他是难过,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林河阴郁的弯了弯唇角。   让他在乎别人的想法,做梦!   他只会毁灭和他想法不一样的人。   沈盈枝坐下来,拿起手上的针线框子,心不在焉的做着绣工。   林河看着她的样子,垂头轻轻的笑了下。   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沈盈枝嘶了一声 。   然后就听见林河略微着急的声音:“ 盈盈,痛吗?”   沈盈枝侧头,林河眼神水汪汪,着急的望着她。   ……又是当心一萌!!   沈盈枝连忙摇了摇头,她把用绣花针刺破的手指轻轻抿了抿:“ 没事儿。”   林河闻言,又低下头,双手不安的绞着手指。   欲言又止半响后,林河鼓起勇气抬头,惴惴不安的扯了扯沈盈枝的袖子。   “怎么了,小河。 ”沈盈枝微微低着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林河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垂眸,细若蚊吟道:“盈盈,你让我走吧,你这么好,我不想害你出事?”   他眼巴巴的看着她,心中的肆意却在崩腾, 快同意快同意 !!!   我都要自愿离开了,你快同意。   懵了一瞬,沈盈枝清了清嗓子:“ 那你要去哪儿,你可以去哪儿,告诉我。 ”   “我……”   沈盈枝心底再次叹了一口气 。   小河就是太乖巧太善良了,一点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想到这儿,沈盈枝温柔的摸了摸林河的脑袋。   被认为乖巧可怜善良实则变.态蛇精病的林河:“……”   “好了,你乖乖的,一切都有我呢。”沈盈枝继续保证道。   “可是。 ”林河挣扎:“ 库妈妈说的对,我和盈盈无亲无故,不应该”   话未曾说完,被沈盈枝打断:“ 小河,你这样说我要伤心了。 ”   她伤什么心??   林河闻言,眼神茫然的看着沈盈枝。   这些日子被养的有肉了,他漂亮的眼睛越发的深邃迷人,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再带着点无辜,乖巧的味道。   沈盈枝默默扭开了脸。   血槽要空了,嗷!   “盈盈,你怎么了。 ” 林河继续走乖巧路线。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总而言之,我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   不会让我无家可归……   林河心底默默的重复了几遍,把自己心中的暴戾用力的压了下去。   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都是骗子,骗子……   可是……   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衫,是她买的,略微有肉的面颊,是她养的,石桌前的书卷,她教他认字。   就连前几日生病了,也是她喂药。   林河脸上保持微笑:“可是。” 他复杂的看了眼库妈妈的房门:“库妈妈她,”   林河垂眸,丧气道:“她不喜欢我。 ”   “我喜欢你呀。 ”沈盈枝笑眯眯的说。   ……喜欢我。   震惊的抬起眼睛,林河支支吾吾难以置信望着沈盈枝。   “好了啊,别想了,想多了会不漂亮的 。”   听着沈盈枝像是哄小孩的语气,林河的笑容差点扭曲。   他比她大!!!   不过又一想到自己给自己的人设,林河立刻萌萌哒点了点头。   随后收获到沈盈枝的微笑一枚,还有一句时常听见的 “我家小河真乖。 ”   真乖……   林河紧紧的低下头,凉薄的扯了扯嘴唇。   “你这个小杂种。”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恶心的人,不不不 ,你是魔鬼,你不是我生的。” “讨厌鬼,趴下来,给本小姐当马骑。”“恶心”“讨厌”“怪胎”   这些字眼一个个在林河的脑子里冲击着,他眼底慢慢翻涌起来。   沈盈枝…… 第5章   沈盈枝开始魂不守舍的做绣活了,她一定要把这个鱼戏莲花的荷包做好。   林河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糖瓜粘,卖糖瓜粘了。 ”外面传来卖糖人的声音。   沈盈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糖瓜粘也叫麦芽糖,沈盈枝是很喜欢吃甜食的一个人,上辈子因为身体原因她几乎很少吃。   她瞥了一眼林河,见他也情绪低落 。   吃点糖是个好主意。   把手里的荷包放进针线篓子里,沈盈枝转过头:“小河,走,我们去买糖 。 ”   沈盈枝回房间,从她的红木小匣子摸出十来个大钱,又朝着在房间里的库妈妈说了句 ,就带着林河开了门 。   恰好此时,卖糖人正好在他们门口停了下来。   “小姑娘,要买糖吗?”卖糖人搁下胆子,忠厚的冲着沈盈枝笑了笑。   一股香甜的气息朝着沈盈枝的鼻尖钻,金黄色麦芽糖泛着透亮的光,沈盈枝牵着小河的袖子走了过来。   “ 大叔,给我拿四块。 ”沈盈枝笑道。   “好嘞。” 卖糖人利落的用竹签在金黄色的糖堆里一绞,把竹签拿出来,第一个麦芽糖就做好了。   他递给沈盈枝,沈盈枝顺手就拿给了小河。   淡淡的香甜往林河的鼻尖里钻,他拿着麦芽糖,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   又看向沈盈枝,的确是很甜的味道。   一边做糖卖糖人一遍闲聊道:“小姑娘要不要多来几个,我家的糖最是实在不过了,给家里人一人买一块吧。 ”   他看着沈盈枝身上的布料,绸子做的袄裙,应该没下过几次水,桃红色颜色还很鲜艳。   年龄小,头发却不像是很多小姑娘稀疏,浓密的很 ,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儿。   沈盈枝闻言笑了下,“四块正好够家里的人吃了。 ”   虽然她喜欢吃糖,但是并不敢多吃,这个年代要是蛀牙了,不行不行,会惨不忍睹的。   她可不想以后一笑就露出一排黑窟窿的牙齿。   卖糖人闻言,低头眼里发出一阵光,林河皱了皱眉头,就在这一瞬间,感觉这个男人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   轻轻的咬了一口糖,林河阴漠的目光看向他。   卖糖人不禁打了个摇晃,似乎有一阵阴风从他的身前扫了过来,他抿了抿唇,把手里的麦芽糖的递给了沈盈枝。   沈盈枝拿了四个大钱给他,又带着小河回去了。   卖糖人看到他们两个进了屋,又瞥了一眼朱红的大门,收回目光,这才挑起担子,往前走了。   等走出这个巷子以后,卖糖人身边走过一个高廋的汉子,高廋汉子朝着前面一看,压低声音道:“打听好了。”   卖糖人点了点头,“ 没住什么中用的人。 ”   闻言,高廋汉子唇角牵起了一抹微笑。   沈盈枝进了门,把一个糖递给那个春柳,又拿了一个给库妈妈,等出来的时候,发现小河蹙着眉头,神色冷淡。   “小河,怎么了。”沈盈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林河收回目光,他看着沈盈枝的笑脸,摇了摇头。   今日风大,天暗的也早。   古代的生活乐趣没有这么多,天黑以后,各自聊了一会儿天,就回房歇息了。   沈盈枝虽然在小河面前表现的斩钉截铁,其实有些坐立难安 。   她知道库妈妈不喜欢他,虽然她搞不清楚小河乖巧听话勤快,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   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小河的未来,她叹了一口气,她真的很想养一个弟弟,她们现在也完全能养得起。   但是沈盈枝开不了这个口,她虽然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沈盈枝,但是她知道 ,她不是,所以她不能心安理得的用别人家的钱来满足自己愿望,如今的情况,她本来是想找一户忠实可靠的人家的收养小河的,但是好人家也不是这么好找,需要花时间。   在屋子里想了半天以后,沈盈枝抿抿唇,决定去和库妈妈聊聊。   “盈姐儿。”库妈妈推开门,一点也不意外, “ 进来吧。 ”   今日的风有些大,哗啦啦的,把门窗吹的吱呀吱呀的响。   沈盈枝进门,灯盏在红木的方桌上,视野昏暗,沈盈枝看着库妈妈的表情,心哐当了一下。   “库妈妈,我想给你” 沈盈枝先开口了。   话音未完,就被库妈妈给打断,库妈妈直道:“盈姐儿,我知道你来的意思,你不就是怕我背着你把那小子扔了。 ”   沈盈枝:“……”   “库妈妈你真聪明,好聪明啊。 ” 沈盈枝睁着一双圆润的眼,佩服的看着她。   库妈妈哼了一声, 双眼直直的看着她:“不过那小子的伤已经好了,可以让他走了。”   沈盈枝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抿了抿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是让他去哪儿呢。 ”   躲在门口的林河听了这句担忧的话,嘴角牵起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那是他自己的事。”库妈妈紧紧的握着沈盈枝的手,“我们又不是菩萨,如今已算是仁至义尽,盈姐儿。”   “可是”我们明明能养得活他啊。   沈盈枝动了动唇,她不是原主,用的钱也不是自己的,他实在没办法说出后面几个字来。   她是想照顾小河,但现实是,她都是靠着别人的照顾,原主的父母好好活下来的。   赚银子这个念头再次在沈盈枝的心头闪过。   “盈姐儿,不是我心狠,你今天要是把那小子留下了,你信不信,过几日就有人把不要的幼儿扔在你门口,到时候你是要还是不要 。”   还有这种事……   沈盈枝惊讶的张大的嘴巴, 库妈妈哼笑了一下:“这几日附近的已经有人在打听那小子的事情了,盈姐儿,我们现在银子养活自己是够,再养一个小河也够,但是你想因为你的好心而打破我们自己的日子吗。”   沈盈枝说不出话来了。   这不仅仅是她的日子,还是库妈妈的日子。   “盈姐儿,总之, 那小子必须的让他离开了。”库妈妈一言定锤道:“要不是今天和尚的话,原本我打算要是他肯签卖身契,倒也可以让他留下来,如今却是不行。“   卖身契?   想让他当奴才?   林河在暗处挑了一下眉,有意思。   沈盈枝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朝代笃信迷行,还有什么卖身契,她救他,可不是想让小河当奴才的。   “库妈妈,我没想让小河当奴才的。 ” 奴是贱籍,可通买卖。   沈盈枝想着,没有好心的人愿意收养小河,她也可以让小河去学门手艺,以后也能在这个世道上好好活着。   木工,可以朝着鲁班发展。   大夫, 以华佗为榜样也不错。   学厨,这个好,饿什么都不会饿到厨子,可以向狄牙学习。   沈盈枝忽然有点忧伤,想到他那张和脸不匹配的脑子,沈盈枝又叹了一口气,男生要那么好看的脸干什么!!!!   脑子才是王道啊。   沈盈枝乱七八糟的想着,库妈妈忽然道:“盈姐儿,你听我的。”   半天以后,沈盈枝说:“库妈妈,我要给小河选一个好去处。”   库妈妈看了沈盈枝一眼,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轻吁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小河远远不想他表现的那么单纯无害 。   外面的林河身形一闪,飞快的离开了。   外面的风声呼呼的,沈盈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以后才迷迷糊糊的有了困意。   她想呀想啊,决定要加快进度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想要领养小孩,她家小河又好看又乖,一定会很受欢迎,如果小河不愿意的话,她还是可以送他去学技术。   沈盈枝慢慢的睡了过去,熟不知她睡着了没多久,一缕青烟透过沈盈枝的窗纱慢慢的飘了进来。   与此同时,林河嗖的一下睁开了眼,他闻着青烟的味道,忽的一下捏着鼻子从床上翻身起来。   这些日子,临睡的时候,他总是要练一下在山洞里捡到的武功心法 ,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进步,但是五官的灵敏度却高了不少。   林河从床上下来,看着从那一阵从窗个飘进来的青烟,快走几步,伸手把迷烟给拔了出来,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碾。   唇角勾出一个嗜血的笑意,在寂静黑暗的夜里,无端的可怖。   他打开门,看着一个人身形一闪,用刀子勾开了沈盈枝的房门,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宛如黄泉的灯火,在阴风鬼雨中摇曳。   林河脚一动,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沈盈枝的。   随后是叮叮哐哐的桌椅倒地的声音,林河的脚步飞快,朝着沈盈枝的房间跑过去。   刚刚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沈盈枝睁开眼,忽然发现一个身影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   她刚动了动,方脸男人惊恐的目光看向她。   方脸男人的目光惊恐一瞬后,忽地沉下心来,他桀桀的笑了两声,另外一个男人对着他使了个脸色。   沈盈枝用轻咬了一下嘴唇,下唇传来的痛让她保持冷静。   '“你们家值钱的东西在哪儿?”沈盈枝还没有张了张唇,就听见方脸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谋财?   沈盈枝蹙了一下眉头,指了指妆奁上面的小木盒子。   方脸男人看着她,另外一个人盯了她一眼,走过去打开了那个盒子。   “这么少。”看清楚盒子里面的银子后,招风耳呸了一声。   转过头,恶狠狠的盯住了沈盈枝:“快说你们银子在哪儿。”   “没”字还没说完,沈盈枝听到招风耳不怀好意的声音:“这小姑娘长得漂亮,不如一起绑走。”   心一抖,沈盈枝看着他们,昏暗光线里,沈盈枝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那个招方脸男人居然是今天的卖糖人!   沈盈枝心里悬了一口气,她的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看着招风耳从手里取出一块汗巾。   他拿着汗巾,嘴角是恶毒的笑容,慢慢的逼近自己。   就在招风耳想要用汗巾捂住自己嘴巴的时候,沈盈枝飞快的拔出了枕头下的簪子。   “哟,小娘子脾气还很暴。 ”男人骂了一句,随即将簪子挥了出去。   汗巾已经靠近沈盈枝的鼻端,沈盈枝闻出上面略刺鼻的味道。   手心冒汗,沈盈枝不停的往后缩,她不死在找男主的手里,难道要亡命在今天。   汗巾刚碰到沈盈枝的一瞬间,沈盈枝听到一个黑影子冲了过来,她楞了一下,就听见哗啦一声,一个廋小的黑色影子冲了过来。   是……小河。   哗刺一声,是刀滑破皮肤声音,凄冷的月光从半开的木门走进来,裹着一个单薄的少年身影。   林河拿着菜刀,恶狠的看着他们。   “小子不想活了。” 招风耳吃痛,转过头身来,他伸手一摸后腰,抖大的一个窟窿哗啦啦的留着血。   男人的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   林河嗅着鼻尖处的血腥气,开始亢奋。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脸男人见兄弟受伤,一把抓住了拎住了小河的脖子。   不动,不动,还是不动。   不管他怎么用力,还是不动,少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他低头,正好对上了少年的双眼。   阴森,冷漠,像是从地狱出来的魔鬼。   林河弯唇,对着他笑了笑,菜刀的冷光反射在他的脸上,诡谲又疯狂。   招风耳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解决他。 ” 旁边传同伴嘶哑的声音,招风耳浑身一激灵,他眼一眯,林河的那刀往前一挥。   招风耳有点武艺,下盘一闪,躲过了。   林河的眼光微聚,他看着他,因为过去的经历,他力气大,在加上这段时间练习心法,和招风耳对峙,也不处于下风。   招风耳嘴角歹毒的扯了扯 ,他松开腰间的竹篓,朝着林河的方向一扔。   林河闪身避过,一道白光从林河的眼前闪过,他还没来及躲,就听见一句小心,然后自己被推开了,林河一时不查,差点跌倒。   痛。   这是沈盈枝第一感觉。   她低头看了看裸露在外的手腕,一股刺痛从手腕忽的蔓延到心口处。   沈盈枝身体趔趄了一下,脑子开始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林河看着要在沈盈枝手腕上的白蛇,瞳孔骤然一缩,手里的刀子一闪,白蛇落在地上。   “盈盈。 ” 他连忙扶住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河眸光一聚,感受到身后人的靠近。   在人即将走进的时候,他手里的菜刀往后一挥,正好落在了男人的腿腕上,方脸传来一阵惨叫。   林河把脸色惨白的沈盈枝放在地上,他扭头对着男人笑了笑,方脸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   一个手指干脆利落的没了!!!   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药呢。 ”他笑着问。   躯体再痛,似乎也没有眼前的少年来的令人心悸。   方脸男人不停的往后缩:“ 尖叶蛇一咬必死,没有解药的。”   没有解药……   林河愣了一瞬,然后立刻笑了起来,是那种恐怖的,怪异的微笑。   “你要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方脸惊叫连连。   咔擦一声,看着自己的左脚被活生生的剁下,忍不住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哐当一声,库妈妈站在门口,手里的蜡烛落在地上。   她看着面色比雪还透明的沈盈枝,余光落在她脚旁一分为二的尖叶蛇上面,身形忍不住摇晃 。   尖叶蛇,一咬必死,无药可解。   作者有话要说:  盈盈也有一颗望子成龙的心。   对,是望子。   小河:鲁班华佗狄牙能有男主厉害吗!!!!!   ( 男主两字可是有闪瞎人眼的光环) 第6章 相逢   沈盈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她穿进了一本书里,遇见了一个乖巧善良的少年,少年有特别漂亮的眸子,望着她的时候就像是宝石 。   还有一个既严苛又温柔的库妈妈,温顺勤快的春柳。   好奇怪。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她怎么会穿成书里的一个炮灰,然后没有被男主给弄死,反而死在了一条蛇的嘴里。   但是,这个梦境好真实。   不仅仅是这个梦真实,手腕上传来的痛感也那么真实。   艰难的动了动眼睛,沈盈枝掀开眼皮,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耳旁传来惊喜的声音,“ 盈姐儿,盈姐儿。 ”是很熟悉的声音。   沈盈枝努力了好几下,才偏过脖子, 模糊糊的轮廓出现在沈盈枝面前,沈盈枝闭眼又睁眼。   居然不是梦!她真的穿书了 !   “库妈妈。”记忆渐渐回笼,沈盈枝虚弱的叫了声。   库妈妈给沈盈枝捏了捏被子,把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盈姐儿,你终于醒了。”   沈盈枝动了动唇,昏迷前的一幕忽的在自己的眼前闪现,沈盈枝浑浑噩噩,又听见旁边传来的温和声音。   “这位小姑娘是老夫这么多年唯一见过在尖叶蛇手里活过来的,小姑娘吉人天相,老夫先告退了。”   沈盈枝抬头看去,又听见库妈妈说春柳,送一送卢大夫。   原来,她中了蛇毒。   “小河,呢?”嗓子有些干哑,沈盈枝说起话来,也有些累。   库妈妈避开沈盈枝的目光,摸了摸沈盈枝的额头,淡淡道:“他在外面呢。”   沈盈枝嗯了一声,脑子开始钝顿的痛 ,库妈妈见人醒了,松了一口气,捏了捏被角,出去给她煎药。   库妈妈刚出去,哐当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沈盈枝靠在床边,朝门口看去,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   她轻吁了一口气,认真打量了一番,见小河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那天晚上她被蛇一咬就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后来怎么了。   “小河,那天晚上。”   林河坐在她床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含糊道:“ 那天晚上,你刚昏迷,库妈妈就醒了,惊动了附近的邻居,然后就把他们抓住了。”   沈盈枝点了点头,又看着他,慢慢道:“小河,以后……要是遇见危险,你先要躲。”   想到那天晚上,小河拿了把菜刀闯了进来 ,沈盈枝其实有点想骂他的,也不看看自己的多小,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但是他的举动却让沈盈枝升起了另外一种感觉,她记得前世有天晚上, 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想要调戏她的混混,她弟弟也是这样,捡起一个啤酒瓶 ,不管不顾护着她。   弟弟沈郅也才十二岁,对她不轨的人一米八,又壮又凶,也不知道……小郅现在还好吗?   沈盈枝收回目光,她看着林河 ,以后,他也是她弟弟,嗯,心里的。   躯壳上小河比自己大上一岁半,他应该不想知道自己是把他当弟弟。但她心里把他当弟弟,小河就管不了。   “ 我要离开了。”沈盈枝正回忆着那天晚上的事情,耳边忽然传来林河轻轻的声音。   什么!   “为什么啊。” 沈盈枝变得震惊起来。   “我,” 林河看了她一眼:“我想去京城 ,我姨母还在京城,她是我的唯一的亲人,我想要去找她。”   沈盈枝怔住了,如果说林河一定要走的话,她是没有什么理由留下他的。   不过,沈盈枝皱着眉头问他:“小河,你说的真的,没有骗我,你真的有姨母,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   小河这么乖巧善良 ,很有可能是怕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才说这种话的,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听他提起过姨母什么的。   把心神放太多在林河身上,沈盈枝没有注意到,她食指上红莲的颜色很浅很浅,随着沈盈枝恢复了精力,颜色渐渐浓艳起来。   林河垂头,舔了舔唇。   抬头的时候他又无比诚恳:“是真的,我娘早死了,所以我爹他们都对我不太好,我娘在的时候,说我有个姨母很喜欢我,只是在我两岁的时候,嫁去了京城。”   沈盈枝不相信的看着他。   “盈盈觉得我是个骗子吗? ”林河小声问她,目光异常诚实。   沈盈枝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   “ 那你是不是应该相信我。” 林河不开心的看着他。   沈盈枝迷迷糊糊的点头。   好像被套路了……   林河就开始笑了:“ 盈盈,你好好养伤,我就不陪着你了。”   话罢,他就转过头了头 。   “等一等。 ”这么快就走啊,沈盈枝忙扯住他,手腕太过用力,牵住了手上的伤口,沈盈枝忍不住嘶了一声。   "小心点。” 林河立刻侧身,担忧道。   “ 你有银子吗,你要怎么去京城。” 沈盈枝白着一张小脸,定定的看着他,难得强势起来:“你如果真的要去,也不能一个人去,找一个去京城的商队,你跟着他们。 ”   她说话有点急了,蛇毒还没有完全祛除,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林河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说完以后,沈盈枝直直的看着他,柔声道:“ 不许拒绝,小河,最起码……让我放心,不过,小河你保证没有骗我啊。 ”   基于林河给自己设定的乖巧听话人设,他……不能反驳沈盈枝的话。   但就他本身的性格,他也不想反驳。   至于骗她,林河心绪复杂,沈盈枝……我一直都在骗你。   可他必须要离开了,他要强大,他不想连两个毛贼,一条蛇都不能对付!!!!   还有曾经折辱过他的人,他都要他们一点点的付出代价,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林河的眼睛渐渐幽深起来。他应该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去了,而沈盈枝……   他看着床上的人,目光渐渐幽深,半响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盈枝看了他一眼,努力地笑了笑。   离别的日子来的很快,秋风瑟瑟,库妈妈找了一个去京城的商队,可以顺路带上林河。   沈盈枝给他准备好了很多东西,有衣服,一些常见的药丸,最后她把这个鱼戏莲的荷包塞给他。   “这个荷包是我答应要送你的,里面有一些碎银子,然后我在你的衣服里面缝了内兜,装了些银票。 ”沈盈枝望着他,认真叮嘱:“ 小河,你好好……照顾自己。”   林河看着那个有些大的包裹 ,垂眸,敛下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抬头,他对着沈盈枝笑了笑:“ 我会的。 ”   半响过去,外面的人在催了。   “小河,如果 ,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嗯。好。”   沈盈枝站在门口,目送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抿唇笑了一下。她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库妈妈立在院子里,担心的望着她。   “库妈妈,虽然不太舍得,但有聚才有会。”   小河,愿你……一路平安,一生顺遂。   花开花落,寒暑交替,五个春秋眨眼而过。   沈盈枝渐渐习惯了这儿的生活,古代的生活虽然限制很多,但是每天写写话本,研究研究吃食,日子也就这么平稳闲适的过去了。   一开始沈盈枝还经常想到那个小少年,想到那天晚上,那个小少年小兽一眼的眸子,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沈盈枝认识了更多的人,遇见了更多的事情,那个小少年,也渐渐的被她藏在了角落里。   沈盈枝心中也在默默的计算 ,和原主有关的剧情也越来越近了。   这个世界也在按照书中的发展,慢慢的进行,半年前, 端王殿下登基为帝,称号文泰帝。文泰帝登基后,册封其第四子扶嘉为安王殿下,而安王殿下暴戾无状的名声也在百姓之中流传开。   按照书中剧情,再过一个月,沈盈枝就会收到来自定国侯府的书信,让她回都城。在回去路上,原主在回京的路上,会遇见男主,这也是原主的第一次出场。   沈盈枝什么都敢忘,但是关于原主的剧情一直牢记在心怀,她还记得书里大概描述。   “外面风雨交加,扶嘉坐在客栈里,忽听门口一阵小声议论,他蹙了下眉头,他嘴角抿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工笔画样的眉眼在门口轻轻一扫。   正从门口进来的沈盈枝的忽地就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像是一朵精致侬丽的外族奇花。饶是沈盈枝一向自负美貌,在那个男人面前,也难得自惭形秽起来。”   沈盈枝叹了一口气,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十六岁的她,和前世的五官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前世的她太过羸弱,脸色苍白,四肢单薄像是纸片人。   现在的她,白肤红唇,鹿眼细齿 ,美丽非常。能让她自惭形秽的脸要有多漂亮啊 ,沈盈枝忽然对《夺天》一书中的男主扶嘉好奇了起来。   好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沈盈枝摇了摇头,还是命最重要!   人生守则,远离男主,远离扶嘉。   沈盈枝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男主大人正看着她的方向,玫瑰色的薄唇微微翘了翘。   “盈姐儿,走啦。 ” 门口传来库妈妈声音。   沈盈枝忽地一下站起身:“来了。 ”   古代常规活动之一,上香。   今天则是库妈妈带着沈盈枝去上香的日子。陈叔在前面驾着马车,沈盈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安州依山傍水 ,是有名的好地方 。   这五年的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沈盈枝的潜移默化,还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库妈妈没有以前不近人情的严苛了,从沈盈枝满了十三岁以后,很多事情,她都不愿意过多的辖制沈盈枝。   “库妈妈,我们今天还是在灵隐寺用午膳吧。 ”沈盈枝松开帘子,灵隐寺有一道素樱桃肉做的特别好,甜甜糯糯的,沈盈枝非常喜欢。   库妈妈看了沈盈枝一眼,点了点头。   沈盈枝的唇角拉出了半个弧度,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幸亏沈盈枝的手拉住横梁,才没有被摔倒。   “库妈妈,你还好吗?”沈盈枝着急的问。   库妈妈身体半斜的靠在了位置上,唉了一声,沈盈枝见状,刚刚伸手去扶住库妈妈 ,就听见了外面张狂的声音。   “打劫 ,快点拿钱 。 ”   什么?   沈盈枝又听见外面陈叔讨好的声音:”爷,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哪里有什么银钱啊。 ”   话刚落,沈盈枝又听见劫匪嚣张的说:“骗爷呢,里面的人下来。 ”伴随着好几个张狂又嚣张的附和。   沈盈枝抿抿唇,马车又被重重的踢了一下,沈盈枝摸了摸自己荷包 ,库妈妈倒是一脸平静,沈盈枝知道,她这是同意破财免灾的意思了。   “怎么 ,还要老子去请啊。 ”外面的人见马车内人的人一直不下去,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   沈盈枝皱了皱眉头,安州附近什么时候来的土匪,她居然都不知道,前段时间去寺庙上香,都没有听到有劫匪,而最近这两天,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扶着库妈妈下了马车,库妈妈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径自解开腰间的荷包,扔给他们。   土匪头子颠了颠荷包的重量,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既然你们这么识趣,老子”话说到一半,土匪头子顿住了。   他本来是随意的一瞟,目光不由的在沈盈枝的脸上凝固住。他奶奶的, 土匪头子心里顿时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该娶个媳妇暖被窝了。   土匪头子不加掩饰的目光,沈盈枝立刻注意到了,她蹙了蹙眉头,冷声道:“钱给你了,放我们走。 ”   这些年来,沈盈枝很少有冷声说话的时候,她脾气软,心又好,总是温温柔柔的,如今冷着脸,厉声说话,多了几分肃严,但依旧无损她的美貌。   土匪头子擦了擦唇角差点流出来的口水,对着后面的几个兄弟大笑两声:“兄弟们,把这姑娘给我带走。”   “你们敢。”库妈妈下意识护住沈盈枝。   土匪头子冷笑一声 ,一把推开库妈妈,沈盈枝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咬了咬唇,趁着土匪头子伸手的时候,迅速摸出身后的木制小瓶,对着土匪头子急喷几下。   一股辣椒水的刺痛进入到土匪头子的眼睛里,他身形一踉跄,其余的几个土匪头子立刻围了上来,几个围着沈盈枝,几个去扶土匪头子。   “大哥,你没事吧。 ”   土匪头子摸了一把脸,沈盈枝的辣椒水是她加了料自制的,她手无寸铁,又生的貌美,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为了安全,都会带上防身。   咬了咬唇,沈盈枝竭力维持镇定,不让他们看出自己发抖的双腿:“你大哥已经中毒了,放我们走,我给你们解药。”   什么?   几个小土匪一听,脸色一变。   倒是捂着眼睛叫痛的土匪头子闻言冷嗤了一声,声音特别凶:“别被小娘们骗了,就是辣椒水,把她给我抓起来。”   几个小土匪闻言,一脸坏笑靠近沈盈枝,他们俱都看见了沈盈枝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和像春日里桃花一样的美貌,不禁咽了咽口水。   沈盈枝后退两步,她的辣椒水份量不多,刚刚也是出其不意致胜,现在沈盈枝数了一下,一共有五个大汉,恐怕很难逃了,   一想到这儿,沈盈枝的脚尖又抖了抖。   “盈姐儿,快跑。 ”旁边忽的传来库妈妈的厉呵,库妈妈双手紧紧的抱着两个土匪的小腿。   沈盈枝才看了一眼,几个土匪已经踢开了库妈妈,怒骂了一声,老不死的。   然后又朝着沈盈枝逼近,沈盈枝舔了舔唇,她靠着马车,几乎避无可避,眼看着土匪的手就要环抱住沈盈枝的腰肢,几颗石子破空而来 ,一点不空的打在了几个人的手腕关节处。   然后沈盈枝就看见他们抱着手腕喊痛 ,痛这个字才喊了半截,沈盈枝又听见几声响,也不知道打在了哪儿 ,那几个土匪都倒地了。   松了一口气,沈盈枝镇定下来,她弯腰急忙扶起地上库妈妈,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她无大碍,沈盈枝目光朝着前面看去,没想到她也遇见了英雄救美的桥段。   她抬头一看,没有看见她的恩人 ,倒是看见了一群人。   后面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批墨衣侍卫,大概二十多个人,个个骑着枣红大马,他们的中间有一两黑铁而造的马车,神秘又精致,气势冷然,不似常人。   那群人都没有停下来,他们一直朝前走着,沈盈枝都看不出来的是谁出手的,但是有一个侍卫忽然朝着她这儿看了一眼。   非常面熟。   沈盈枝看着不远处那个骑着马墨衣少年,不由的愣住了。   一阵风吹过来,马上的少年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他眼睛长,但是眼仁黑,澄澈又干净,他的脸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他眨了下眼睛,然后沈盈枝看见了他眸底的绿色。   沈盈枝还没来及回神 ,那一群人就渐渐的越过了她们。   沈盈枝却不由的愣住了,少年是……小河。   五年没见的林河,沈盈枝揉了揉眼睛,有点难以置信,那个时候的林河,虽然被她养了两个月,但是也没有如此好看啊,但是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像了,沈盈枝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他了,但是如今一看到他,似乎几年前的影子又出现在了沈盈枝的眼前。   “盈姐儿,走吧。”库妈妈拍了拍衣角的灰。   沈盈枝哦了一声,上马的时候,不由的朝着刚刚林河的方向看了一眼 ,忽然看见那辆黑木马车,马车很低调,但是沈盈枝看见了车身上面一个暗纹绣就的字,嘉。   怎么会是嘉字!!!!   沈盈枝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前面,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咽了咽口水,“嘉”这个字只有一人能明目张胆的用,那是男主……扶嘉。   ……不会这么巧吧,她居然碰上了男主的护卫队。   再一看,后面的护卫队紧致而有序,比她见过的知州护卫还要厉害。沈盈枝一脸蒙圈,还是库妈妈扯了扯她的袖子,沈盈枝才魂不守舍的进了马车内。   沈盈枝手心开始冒汗 ,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这件事太过于出乎意料,沈盈枝都没时间去思考救命恩人了。   如今的时间,男主早就黑本黑了,回到王府以后,男主用了一系列手段渐渐站稳了起来,王府朝堂尔虞我诈男主虽然得心应手,但是也更加让他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所以他愈发的把人当做是工具。   工具分为两类 ,一类是有用的,一类是没有用。   如果说男主以前可能还有一点点忽略不计的良知,经过这些年,训练冰冷残忍的死士,争权夺利,谋划四方,他的心已经在一步步向上爬的路上冰封住,没有人能撬动他。   再看金丝线绣成的嘉字,黑色的护卫队,以及文泰元年的八月,安州。   沈盈枝很快就想了起来这段剧情,按照书里的发展,如今应该是男主来到江南一带,巡视各地仓库米粮,但这一段只是简要描述,最关键的剧情在男主返京时,会遇见第一位女主,天下作为一本打脸爽文,女主角们的戏份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   只是沈盈枝总觉得,以男主的性格,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他那几个后宫, 更像是《夺天》的作者对读者们的妥协。   不过这段剧情和原主也有一关系,差不多就是这个男主启程回京城的时候,沈盈枝也顺道遇见了男主 。   想到这儿,沈盈枝舔了舔唇,她是一定要避开男主的,绝对不能和男主有半年牵扯。   目前的剧情都是按照书里走的,沈盈枝捏着帕子的手不由的收紧,可是,她今天为什么会碰到男主,难道……书里的剧情会出现偏差吗,不不,不可能的。她又一细想,今天并没有见到扶嘉,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得偏差,再加上原主只是一个小炮灰,戏份不多,有细微的不同也很正常。   只是,沈盈枝又想到了小河,莫非的小河去了男主身边,成为了男主身边的人 。   沈盈枝摇了摇头,不不,不一定,万一刚刚是她看错了。他是不去找他姨母了吗,想到这些年来,小河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沈盈枝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一想到小时候乖巧可人的林河,沈盈枝便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男主的身边的护卫可不是好当的,何况他的死士,几乎是要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不对不对,男主的死士一般都是隐藏在暗处,能在明处的,都是男主的明卫,明卫是王府的侍卫,他们的事情则光明正大的多了。   小河他……   沈盈枝揉了揉眼睛,对于那个和她弟弟那么相似的小少年,她不由的不关心 。   只是想到刚刚那几个石子儿,扶嘉可不会多管闲事,到底是谁,沈盈枝一团乱麻。   “盈姐儿,你想什么呢。”库妈妈叫了叫沈盈枝。   “啊,什么。 ”沈盈枝茫然的看着她。   “我说你想什么?”   连忙收回心神,她说:“我在想刚刚搭救我们的人。 ”   库妈妈向来淡淡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表情:“今天多亏了他们。 ”   沈盈枝手指不自觉地扯了一下衣摆,又轻声问道:“库妈妈,我们还去灵隐寺吗?”   库妈妈顿了一下:“跟着前面的队伍走吧。”   这就是去的意思了,沈盈枝其实不太想去,可能刚刚那个人真的是小河,但是如果她没有猜错,今天出现的队伍应该就是……绝对属于男主扶嘉。   一想到扶嘉,沈盈枝就不由的想到了四个字,死了死了!   沈盈枝……非常惜命。   她看了看库妈妈,库妈妈刚刚在地上磋磨了下,褐色的衣角处沾了一层浅浅的灰尘,就连鬓角也乱了。她仍然要去。   沈盈枝蹙了下眉,反正只要那不朝着男主的身边凑过去,他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何况……万一不是她眼花,那个少年就是小河呢!!!   约莫马车又行了大半个小时后,就到了灵隐寺,库妈妈先下车,沈盈枝深深祈祷了一口气,一定不要让自己看到男主啊,毕竟男主那个蛇精病的性子,不一定要自己故意惹到他,万一他直接看自己不顺眼。   等会儿一定要求求菩萨,好好保佑她一下。   拜佛,添香油钱,一切都很顺利,因为男主,沈盈枝不打算在这儿用午膳了。   樱桃肉没有她的命重要啊!   可惜的是,库妈妈才把香油钱添了,突如其来的白光割破天穹,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轰隆声,它们以摧枯拉朽之势降临。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下雨了。 ”   沈盈枝抿抿唇,听见库妈妈的声音:“既如此,盈姐儿,我们便在这儿用顿素斋,顺便等雨停。 ”   点了点头,沈盈枝只好答应了 。不过心里她又默默的祈祷了两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夏日的雨,来的暴躁又急切,轰轰烈烈仿佛不水淹金山就誓不罢休。   灵隐寺的寺庙很大,但因为佛家讲究众生平等的缘故,他们的用膳的地方只有一个敞阔的饭厅,没有隔出包厢之类,在加上下雨,也不容易端进客房食用。   从大殿到膳房这段路,虽然大部分都有走廊,哗啦啦的雨依然打湿了沈盈枝的裙裾,沈盈枝走进膳房,合上伞之后,又超前迈了一步,不过,才一步就顿住了。   在膳堂的左侧,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绣暗纹的窄袖劲衣,戴着一张黑色古老繁复图纹面具,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削又精致的下巴, 下巴很白,就像是冷玉一样,他的唇虽然薄,但是殷红,像是番邦的血玉染成的颜色。   最心悸得的他全身的气势,沈盈枝就看他一眼,立马垂下了头!   不会怕什么来什么吧,虽然在客舍用斋不方便,但是这绝对不会包括男主扶嘉啊,他要是想用膳,用的着来膳堂吗!   但他就是来了。   沈盈枝垂下头,又偷偷摸摸的扫了一眼他背后的几个墨衣侍卫,一眼扫过去,没有那个对她眨眼的侍卫。   然后沈盈枝立刻低下了头,心扑通扑通的,脚步也定在了原地。   库妈妈走了两步后,发现沈盈枝垂头楞在原地,拉了拉她的胳膊,沈盈枝按捺住那颗激动的心,拖着库妈妈找了一个最远的角落的坐下。   “盈姐儿,你怎么了?”库妈妈皱眉头道。   沈盈枝手指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牙齿不由的咬到了舌头,一阵刺痛感传来,沈盈枝才收回思绪。   不要虚,沈盈枝,他都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况且,万一他要不是男主,是你认错人了,好吧,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少。   沈盈枝乱七八糟的想着,就连她喜欢吃的素樱桃肉什么时候上桌的都不知道。   库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吃东西了。 ”   沈盈枝茫然的抬起头,咬了咬舌尖,一股淡淡的疼弥漫开,沈盈枝收回心绪:“嗯嗯。”   一餐饭吃的心绪不宁,沈盈枝总感觉有一道复杂诡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回头,什么都没有,当然沈盈枝是不敢朝着那个人的方向看去,自然也不知道那个人微勾的红唇。   幸好的是,沈盈枝一餐饭用完了,雨就停了。   刚刚一场雨来的又急又猛烈,仿佛铺天盖地,改云换日,但是沈盈枝想要走的时候,想到刚刚余光瞥见的一个剪影,又收回了目光。   “各位施主,下山的路塌方了,恐怕今日各位今日不能下山了。”正准备出门的沈盈枝,听见膳堂门口传来小和尚的清脆的声音。   笑容在唇角渐渐消失……   戴面具的少年闻言,绝艳的红唇翘了一下。   既然下不了山,沈盈枝便让小和尚安排了客房,幸好灵隐寺是大寺,屋舍百余间,今天的人也不是太多,给沈盈枝安排的房间还不错。   库妈妈因为走不了,就去前面的佛堂去听经,沈盈枝没有去,她怕她一去再看到那个人,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少,但是万一呢。   她要杜绝一切的可能性!!   ***   带着檀木香的房舍里,布局简单,房舍敞阔,靠窗的地方立着一个宽肩窄腰的黑衣少年,修长的指尖半挂挂着一块黑色兽纹的面具,目光淡淡的看着东边的方向。   “殿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明一的声音 。   少年轻轻的嗯了一声 ,带着别样味道 。   “你命在下查的沈”明一的话没没有说完,就被少年给打断了。   “不用查了。”   明一听罢,应了声是。   少年勾唇笑了一下,送过来的文字怎么会有他一点一点的探索有意思。   想到回王府后,因得到了端王重视,而对他殷勤起来的侧妃,变化态度的兄弟姐妹,见风使舵的奴才们。又想到那些杀人不见血的计谋,和尔虞我诈的谋划,以及残杀嗜血的快感,少年压了压眉心,瞧啊,人都是这样,让他觉得无聊又可悲。   无聊到又想起了你。   好久不见啊……   想到这儿,少年转身,看着床上的侍卫服,眼睛闪了闪。   沈盈枝在屋子里,正在冥思苦想怎么去看一看那个侍卫,但是又不能惊动扶嘉 ,她真的很想去确认一下那个少年是不是小河。   她内心狂躁的时候,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沈盈枝起身:“你是谁。 ”   “盈……盈,我是。”少年的声音带着春风一般的笑意,他的声线略微低沉,有点像是长了钩子,不伤人,但是勾人极了,“小河。”   伴随小河两个字落下的时候,还有哐当的开门声。   沈盈枝的目光就那么自然的撞进了少年的眼底,然后愣住了。   小河……   她看着面前这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少年很好看,他的眼睛像是撒在春江水上的桃花,眼睫低垂间,仿佛是这个最美丽的黑宝石。   不过, 她的小河不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少年吗,虽然眼睛很好看,但是眼前这个妖孽,岂止是眼睛好看,他哪儿哪儿都很好看啊。   !!!   但是他手里的那个鱼戏莲的荷包,就是自己绣的啊。   沈盈枝懵了。 第7章 变化   少年见她茫然,脸上的笑容僵住,莫非她已经忘记自己,想到这儿,林河的心中思绪翻涌,一股澎湃的念头排山倒海而来。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他,他就不该对人抱着任何的希望 。   林河握在手里的鱼戏莲荷包被他紧紧用力,他脸上还带着微笑,内心的绝望足以让自己毁天灭地。   他可一直……记着她。   就在林河的手越收越紧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沈盈枝惊喜的声音:“小河, 真的是你,今天我以为我看错了。 ”   看错了……   林河蹙了一下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你之前就看到我了。 ”   沈盈枝想到今天中午的一瞥,咽了咽口水:“今天你骑着马从我旁边经过,我还怀疑是我看错了。今天那几个小混混是你出手的,对吧。”   认出是小河,沈盈枝就忍不住想抱他一下,林河一僵,然后沈盈枝忽然发觉这是古代,立刻松开他,林河刚刚才举起准备回抱的手落在半空,然后迅速地放下来。   他翘了一下唇:“还以为盈盈不认识我了。”   是不认识啊!   沈盈枝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林河,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小河,真的是你吗?”   沈盈枝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林河看着沈盈枝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唇角笑容又勾了勾。   沈盈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要是真的不在乎了我了,我会忍不住的。   毕竟,你可是我唯一的……温暖。   沈盈枝抿了抿嘴,又注意到林河是站在门口的:“小河,你进来吧。”   “不了。 ”   什么……   小河拒绝了我,沈盈枝的微笑冰冻。   她看着眼前温柔乖巧的小孩,那颗心一下子凉了 ,时间果然是感情的腐朽剂。   虽然实际算起来,林河只和她相处了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在她的心中,对林河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那个时候,她才刚刚穿过来,在库妈妈,春柳,乃至所有人面前,她都是那个沈盈枝,只有在小河面前,她是真正的她。   而在他的心里,也只有这样一个沈盈枝。   “我现在长大了,”林河腼腆地笑了笑,“ 人家看到,去你的房间会对你影响不好的。”   什么……   太贴心!太乖巧!   沈盈枝仰着脖子看着眼前干净的少年,立刻唾弃自己刚刚的想法,居然误会小河了。   小河……明明还是那样乖巧地让人心疼。   “不过,盈盈,我们去旁边的凉亭坐吧。”林河继续微笑,“站久了你腿会酸的。”   沈盈枝激动地想跳起来,小河……怎么这么暖,不过沈盈枝想到以前捡到他的时候,就忽然顿悟了,她家小河从根子上就是一个软萌无敌的小乖巧。   沈盈枝刚刚坐在凉亭里,林河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在沈盈枝的周边撒了撒 。   “小河,你这是?”   林河没有抬头,温声道:“这是驱蚊的,夏日的蚊虫太多了。 ”   又是一阵暴击戳到了沈盈枝的心坎,小河果然和那个蛇精病男主不一样啊,两个人都在矿场里受了那么多折磨,但是她家小河多么纯良。   沈盈枝用老母亲的眼神看向林河。   刚刚撒完药的林河抬头,看见的就是沈盈枝慈祥到无边无际的表情。   林河唇角的微笑差点消失。   “小河,你坐。 ”沈盈枝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石凳上的灰尘。   “还是鱼戏莲,嗯?”林河对着沈盈枝笑了笑。   闻言,沈盈枝的目光落在手帕的绣花的一角,尴尬的笑了笑:“这么多年,我最擅长的图案还是它了,也没什么长进。 ”   沈盈枝在绣艺上说不得有多用功,但也没有偷懒,目前的水平处于一般的就行,难的就不行。   林河余光落在自己的荷包上,摇了摇头:“ 谁说的,明明盈盈就进步了很多。 “   那是你带着光环看人啊!   沈盈枝心中感慨,不过想着自己五年没有太多变化的生活,她看向林河:“小河,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说实话,当时林河走,沈盈枝是不太放心的,但是他执意,沈盈枝只能尊重他。   不过,看林河这一身衣服,沈盈枝心里心惊胆寒的,她想说脏话,怎么和扶嘉扯上关系……   林河看着沈盈枝:“我现在在安王府当侍卫。”想了想,他补充道:“挺好。”   果然如此,沈盈枝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不过看着他的表现,沈盈枝又觉得,小河应该是普通的那种侍卫,书中扶嘉的死士可都是杀气腾腾,他手里的最厉害的刀子。   小河的气质……温柔又干净。   不过沈盈枝还是不太放心,她小心翼翼问:“侍卫最主要是干什么啊。 ”   说话的时候,沈盈枝直直地看着林河的表情,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保护四皇子。 ”林河微微一笑:“不过他很厉害,一般都用不着我们保护。 ”   那就是普通的侍卫,不会干见不得光的事,恐怕这也是小河一如既往的原因吧。   沈盈枝眼也不眨地看他,林河自然也仔仔细细地观察沈盈枝,当他发现自己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盈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见沈盈枝朝左右两侧瞟了眼,凑近自己说:“小河你说的对,安王很厉害,所以要是有什么危险,他能自己解决的,你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   林河的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她这是在让他别太负责?又看着沈盈枝一副不太好意思,但是又不得不叮嘱的表情,这是关心他,害怕他出意外。   从沈盈枝的表情上,林河可以看出来,刚刚说的话其实不太符合沈盈枝的性格,可是因为害怕他出事情,所以哪怕违背自己的原则…… 都要做吗?   林河脸上的笑容大了一点,在沈盈枝渴望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见他点了点头,沈盈枝的心终于妥了妥,但还是有些好奇:“小河,你怎么去的 ,四皇子府里。”   那是一个蛇精病啊啊 ,杀人还带笑的,要是那天不小心惹到他,怎么办啊啊啊啊。   说实话,要是早知道小河会和四皇子搭上边,沈盈枝会哭的 ,不过如今劝小河离开也不太行,蛇精病男主……可不会允许有人背离他 。   而且小河能跟着男主出行,说明他的心里,小河是可以相信,男主虽然蛇精病,对忠心他的人他又不是脑残,自然不会亏待,但若是有了其他的想法,她就不敢保证了。   想到小河当了蛇精病的小弟,沈盈枝心中复杂。   至于刚刚劝小河的,主要是沈盈枝真的害怕乖巧纯善的小河太实诚了。   对谁都可以纯良,但是……男主,不行不行。   小河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一如既往,果然秉性是天生,就好比……黑本黑的扶嘉。   “当年,我去了京城,辗转打听才知道我姨母去世了,又恰逢端王府招人当侍卫,后来端王登基,我便分到了安王府。”林河轻描淡写。   沈盈枝自行丰富情节,小河说的简简单单,没有不好的经历。沈盈枝却能想到,一个小少年,独自一人,在异地奔波,说不准还遇上被抢被偷被欺负,唯一的期待也不在了,要不是这样,他怎么卖身进王府呢?   沈盈枝抬着头,只是小河太善良了,不想让别人给他操心。   她在想什么?   看着沈盈枝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温柔,林河手里的茶杯差点滑出去 。   “小河,我也是你的家人 。”沈盈枝忽然说。   家人?   这句话和很多年前的叮嘱重合起来,林河抿唇笑了笑。   但愿……你没有变。   “嗯。”林河微抬着头,直直的看着沈盈枝:“ 以后我也会保护盈盈的。”   保护盈盈……   沈盈枝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听说这句话了,她的记忆猛然一下被林河拉回了前世,她的弟弟也是这样对她说的,以后我会保护姐姐的。   沈盈枝不敢去想前世的东西 ,因为一想,就有很多控制不住的情绪,时间她的有的时候不是药,它是陈年的酒,发酵只会越来越厉害,让人更加的念念不忘。   “谢谢小河。 ”沈盈枝弯了一下唇角。   “盈姐儿,你也在这儿,好巧。 ”沈盈枝刚说完这句话 ,后面传来一阵清越的声音。   沈盈枝扭过头,月牙白的身影越来越近,不由的笑了下:“卢大哥, 你也来了。”   卢公子点了点头,走近凉亭:“今天陪母亲来拜佛,谁知下山的路不能行,只能在寺庙里住上一夜,没想到能看见盈姐儿。”   说罢,卢希明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林河上:“这位是?”   林河从刚刚听到有人叫沈盈枝盈姐儿的时候,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眯了眯,大拇指摩挲着食指,再一听到沈盈枝叫他卢大哥, 林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但在沈盈枝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林河他收住了。   他也很想知道沈盈枝会怎么介绍他。   会让他满意吗?   林河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单纯又无害。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是真奥斯卡影帝的表演,为小河鼓掌鼓掌 第8章 喜欢   “他是小河,我的。”沈盈枝没有一丝停顿的说,“家人。”   说完了,沈盈枝对着小河弯了弯眼睛,那点子亲昵一下子拉近了他和自己的距离,林河刚刚冒起的暴戾之气就这样沉寂下去。   卢希明闻言,忙道:“沈公子。”   “他姓林。”桑桑补充道,卢希明尴尬地摸了摸头,又望着林河,叫了一声林公子。   林河保持微笑,应了一声。   “小河,这位是卢公子,他是大夫,就住在我们那一条街。 ”沈盈枝又对着林河介绍道。   “卢大夫。”林河很有礼貌。   卢希明和沈盈枝打完招呼以后,摸了摸脑袋就告退了。   目送路卢希明在自己的眼前消失,林河状似随意问道,"盈盈,你和他关系很好?”   他明明在笑 ,不知为何,沈盈枝心里忽然生起了一阵诡异感,仿佛这个问题很危险。   沈盈枝摇了摇头,把这股错误的怪异感抛掉:“我开了个书肆,正好在他家药馆的隔壁。”   “书肆?”林河好奇的问道,下一秒又转为得意道:“盈盈真很厉害,连书肆都能开。”   他眼睛闪闪的,非常崇拜,沈盈枝口里就很普通的几个字就说不出来了,林河的表情不是因为她做了那件事而重要,而是因为做那件事的人是她 。   “盈盈,你的书肆在哪儿?”林河继续微笑。   沈盈枝告诉了他地址,又抿唇问他:“小河,你会在安州待一段时间吗。”   说到这儿,林河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他看着沈盈枝:“殿下应该会在这儿留几个月,我也会在这儿。”   这句话一落,沈盈枝的心里就敲了一个警钟,看样子未来这段时间都要防着看见扶嘉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重要,上辈子他们也在安州待过几个月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沈盈枝想着呢,又听到林河低沉温柔地说:“真想一直在安州,一直盈盈的身边。”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干净,太纯洁,本来带着暧昧含义的话被他这样一说,只觉得暖暖的温馨,沈盈枝不自觉地笑起来。   林河看着眼睛弯成月牙的沈盈枝,愣了一下,沈盈枝的五官和前几年前没太大的差别,只是少了两颊饱满的婴儿肥,她还是有一双笑起来和月牙一样的眼睛,沈盈枝的眉毛有些浓,到了眉梢,又自然而然的弯了下去,她是标准的鹅蛋脸,牙齿细白,皮肤好得吹弹可破,嘴唇像是春天里的樱桃,有些红,有些艳。   总之,沈盈枝是一个美人。   不过林河深谙一个道理,皮相都是表面的东西,沈盈枝她……不要骗他。   沈盈枝和林河又在凉亭坐了好一会儿,知道林河要在这边待上几个月,说明最近的一段时间两个人还是能经常见面的,沈盈枝有些开心,不过一想到扶嘉,就不是那么开心的。   远离男主,远离扶嘉,沈盈枝默念了三次人生准则。   库妈妈在佛堂听了一下午的经文之后,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捧着脸,一脸笑嘻嘻沈盈枝。   “盈姐儿,你怎么了。 ”库妈妈倒了一杯茶问道。   “我”沈盈枝抬头,看见库妈妈 ,虽然知道库妈妈不喜欢林河,但还是说了:“小河来安州了。 ”   “小河?”库妈妈明显糊涂了一瞬,片刻后,才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半响后,她又看了沈盈枝一眼,目光落在沈盈枝身上,张了张唇,库妈妈终究没有说一个字。   ***   翌日,天晴。   沈盈枝早上收拾好就准备下山,她正往车棚那边走,听到后面的动静声,是很多人的脚步声,沈盈枝反射性的回了回头,然后立刻低下了头,怎么又遇上了他!   戴面具的蛇精病男主扶嘉!不过他的脸怎么了,要一直戴面具。原书里有这么一遭吗,沈盈枝脑子想个不停,上马车的动作也很快。想到原书中没有这段时间的具体剧情,沈盈枝拍了拍脑袋。   她没发现,在她消失的地方,有个人的幽深眸光落在这儿,勾了勾唇。   一路就这样想着,沈盈枝到了家门口。   “盈姐儿,下车了。”库妈妈提醒。   沈盈枝嗯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刚在地上站稳 ,沈盈枝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回头看。   沈盈枝住的巷子□□如巷,这条巷子算是闹中取静,这边的住宅也不是普通的百姓,最起码都是能使得起奴仆的人家,算不得多富有,也不能说拮据。   要说最豪富的一家,就是沈盈枝对面的那座宅子,门口立着两个石雕兽相,一座宅邸的院墙,就比沈盈枝这边好几座宅子的院墙还长,沈盈枝大概估摸了一下,最起码是五进左右的大宅,不过这宅子也不常住人 ,据说是谁的别院,今天门口的打扫不断,看样子要来人住。   沈盈枝目光在对面扫街泼水的人上停留了一瞬,就收了回来,反正住这么大宅子的邻居应该和她牵扯不到关系。   才这样想着,门口突然出现几喵喵的声音。   沈盈枝低头 ,门口左侧的白猫摇了摇尾巴,凑到了她的跟前。   “盈姐儿,可不准让它们进屋子。 ”库妈妈看见那只猫,身体一抖,立刻抬脚进了门。   说实话,沈盈枝的门口的确有些不伦不类的,因为她门口放了一个小小的猫舍,猫舍是沈盈枝请木匠做的,内里宽阔,沈盈枝本来没想着养猫的,但是去年冬天下雨,白猫湿漉漉的淋了一身雨,经过她家门的时候,沈盈枝喂了点食物,没想到一来二去就这样赖上了沈盈枝,今年过了春天后,居然还大着肚子来了。   沈盈枝其实对乖巧的猫咪是挺有好感的,但是库妈妈对猫过敏,无法 ,沈盈枝只能在门口放了一个小小的猫舍。   她弯腰,朝着猫舍看了看,几只还没有满月的猫咪在里面细声细气的叫着 ,摸了摸大白猫的脑袋:”等会儿给你们拿吃的来。”   “喵喵,喵。”   在屋子里重新换了衣服,喂了猫,沈盈枝想去书肆看一看,但转念一想王掌柜催的话本,抬脚去了她的书房,摆好纸笔,前两天有些地方不顺几日,昨日倒是茅塞顿开,沈盈枝开始提笔写书。   门口的春柳见沈盈枝去了书房,干活的动静都小了不少。   “殿下,到了。 ”安州知州陆友躬身道,语气谄媚。   马车内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把手里把玩的鱼戏莲叶荷包塞进袖口里,弯腰下车。   陆知州凑到殿下的身边,半佝着腰,眯缝着眼,讨好的表情溢于言表:“殿下,这座宅子的方位”   殿下打断他:“我知道陆大人费心了 。”   “为殿下费心,是下官祖上的福德。”陆知州摸了摸肚子。   殿下闻言,没被面具遮住的唇角轻轻地勾了一下,抬脚往里面迈,背后传来中气十足的叫声,殿下的脚尖稍稍顿住,回头看,一只白色的肥猫舔了舔爪子,然后又喵了一声。   侍卫明二见状,立刻道:“主子,我去解决了它。”   殿下的指尖动了动,阴冷的眼神在看到对面红木的大门上温和了一瞬:“不要让它来对面。”   正在心里思考要把小溪这一家怎么弄的明二:“……”   他家主子不是最讨厌猫的吗?一看到猫,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明二清楚,主子全身不舒服,怎么……   见明二失神,明一扯了扯他袖口。   “是。”明二回神答道。   反正他家主子的心思不要猜。   殿下目光从对面白猫挪开,舌头舔过牙齿。   一个时辰后,《霸道王爷的小逃妻》这部话本的第三卷差不多结束,沈盈枝写完最后一个字,正准备停笔,笔尖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多写了一个字。   看着这个河,沈盈枝抿唇笑了一下,把这页纸重新写了一篇。   写完了,沈盈枝站起来,撑了撑腰,打算明天把新写好的这卷话本拿给王掌柜。   沈盈枝一开始只是想赚点钱,她不是真正的沈盈枝,不能心安的接受别人供养,女人在这个朝代,受到的禁锢比二十一世纪多太多了,但无论是哪个朝代,都有共通的一点,论银子的重要性。   五年前沈盈枝在安州寻访了多日,发现她能干的事情太少,于经商一道,她没有天赋,再加上没有本钱。不过她发现了这个朝代的市民文化没有她想像的匮乏,市面上的话本销售量倒是不菲,沈盈枝上辈子也是一个网络文学爱好者,她也很喜欢写故事,五年前开始用了写话本,没想到反响出乎意料的好。   沈盈枝便一直干了下去,后来攒了钱,开了一家晋江书肆,不过书肆交给王掌柜打理 ,她一般只查账。   春柳听到书房走动的动静,敲了敲门:“小姐。”   沈盈枝开门:“怎么了。”   春柳朝着对面看了一眼:“对面的宅子也不知道住的是什么人,今天还是知州大人亲自送来的。 ”   知州大人……   沈盈枝跟着春柳的方向看了一眼:“女眷?”   “不是,”春柳摇头:“没有女人 ,他对一个穿黑衣男子非常恭敬。”   沈盈枝哦了一声,有些好奇。   黑衣男子,她的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扶嘉,又立刻摇了摇头 ,下一瞬她咬了咬唇,应该不会……吧。   沈盈枝恍惚了。   “小姐,小姐。”见沈盈枝恍惚,春柳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小心地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沈盈枝茫然的收回目光,叮嘱春柳:“没事,没事。”   沈盈枝的指尖捏着腰间香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吧!   一夜天明。   沈盈枝洗漱完毕,用过早膳,用布包包好写好的稿子 ,带着春柳上街了。   自从她开书肆了,她的话本就一直是自家的晋江书肆卖,沈盈枝刚一进门,王掌柜就迎了上来:“盈姐儿,可是把你等到了。”   一边带着沈盈枝去内室,吩咐小子们上茶,又迫不及待地打开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沈盈枝见状,笑了一下,她智商笔力都有限,写不出高深有素养的东西,只是没想到王掌柜年过不惑,依旧把这些打发时间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注意到沈盈枝的目光,王掌柜笑道:“盈姐儿,你的话本和别人不同,虽然和市面上其他的话本同属一类,但是老夫看得欲罢不能。 ”   沈盈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王叔先看着,没什么事情我去街上逛一逛。 ”   王掌柜站起来,忙道:“盈姐儿,有一件事。 ”   "什么事?”见王掌柜的脸色忽然慎重起来,沈盈枝蹙眉问道。   “是这样的,昨日有人想要买我们的晋江书斋,不说他给的银两不足市面上六成。” 王掌柜摇了摇头:“咋们也没有卖掉的心啊,所以我直接给拒了。 ”   低价收购?   沈盈枝思索了下,又问道:“王叔,我自然是不打算买的,你知道是谁这么不讲理吗?”   晋江书斋是沈盈枝两年前买的,这家店以前也是一个书斋,老板是外地人,因为要回家,沈盈枝因为话本大红,她的话本不是保底价,是分成,刚好够买下这件书斋。她也没犹豫,立刻就决定把书斋买了下来,然后重新装潢,定位。   这两年书斋每年进账也有还几百两,再加上她写话本,虽然世人都不知道她是话本界的管七先生,但银子也没少赚。   “王掌柜,想要低价收买书斋的人你认识的吗?” 沈盈枝皱了下眉头。   王掌柜摇了摇头:“不过我昨日派人去打听了。”   沈盈枝点了点头:“就劳累王叔了。”   “盈姐儿这是说的什么话。"王掌柜笑了笑,又看向旁边沈盈枝送来话本:“盈姐儿 ,大家都都在等着管七先生的话本,你可要努力。”   瞧着王掌柜那不好意思催更的模样,沈盈枝扶额笑了下,然后出了书斋,不过她心里不如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居然有人想要低价收购晋江书斋,沈盈枝回头看了一眼门匾,希望是她多想了。   沈盈枝慢慢走着,没注意到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   “盈盈,走路要小心。”温柔的声音从沈盈枝的头顶上方传来,沈盈枝眯着眼抬头看,心里的事先放下,脸上就挂了笑。   沈盈枝抬头:“小河。”   林河柔声一笑:“是我。 ”   见沈盈枝的眼睛又完成了月牙,脸上是毫不抑制的开心微笑,林河的唇角的弧度也不由的加大了很多。   你就这么开心……看见我。   旁边的春柳目光落在林河的脸上,努力揉了揉眼睛,有些震惊又有些难以相信:“小姐,他?’   “是小河啊 ,小时候在我们家住过的。 ”   “小河。”春柳拍了拍脑袋,惊讶的望着他,那个干廋小子,咽了咽口水,春柳感慨道:“小河都长这么大了。 ”   林河对着春柳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又看向沈盈枝:“盈盈,你要去哪儿?“   “去买菜。 ”   “我陪你。”   沈盈枝有些担忧:“你今天不当值?”   林河温和地笑:“今明两天该我休息。”   沈盈枝嗯了一声,随即眼睛亮了亮 :“ 那你今天去我那儿用饭吧,我做你最喜欢吃的东坡肘子和酒酿丸子。 ”   话音刚落,沈盈枝就看见林河愣住了,他的声音有些复杂的味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两道菜。 ”   “以前吃饭的时候,你伸筷子最多的,就是这两道菜了。 ”沈盈枝仰着头看他,纤白的脖子在浅浅的日头下面,有些撩人的味道。   她记的,林河的唇角朝着右侧勾了勾,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但是她知道。   林河低下头,在沈盈枝看不见的时候,五指紧紧地攥着。   卖菜的巷子离这儿不远,沈盈枝很快就买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微微有点多,沈盈枝和春柳一人拎了一些,才走几步,手里的菜篮子就被人接了过去。   林河状似不经意地插入沈盈枝和春柳的中间,把春柳和沈盈枝隔出一段距离,微笑道:“盈盈,我帮你拎着。”   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单纯无害就像沈盈枝看过的小奶狗,虽然身形委实高大了些,但气质却差不多。   沈盈枝不禁感慨,就连现代都还有很多男人不帮自己的媳妇拎东西,到了古代,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做这种事情的男子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小河……真的太棒了。   一想到这儿,沈盈枝看着林河的目光越发的温柔和赞许。   “怎么了。”似乎是被沈盈枝看的久了,林河脸上露出几丝的不自在。   沈盈枝弯唇笑:“小河,你长得很好看。”   用现代的话说,人美又心善。   林河听了,咬着唇,偷偷的看了一眼沈盈枝,又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瞬间移开目光。   沈盈枝侧头看,看见他的耳根子悄悄的红了起来,宛如冬日的腊梅 。   半响过去,沈盈枝听见了一声林河的嘟囔声,很轻很轻的一句话,盈盈也很好看。   沈盈枝闻言笑了一下。   须臾后,林河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不时地看了看沈盈枝,好看吗?   从来不关心自己长相的林河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模样,好像是挺好的,盈盈的……眼光可真好。   不过……要一直这么好,才行。   否则,林河看了沈盈枝一眼,舔了舔唇角。   “小河,你要去买什么。”太阳渐渐的高了,沈盈枝听见林河让她等一下,然后就直接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不过片刻后,沈盈枝看见小河从杂货店了出来了,手里拿着两把伞。   一把递给春柳,一把他自己打开,给沈盈枝遮住夏日燥热的光线:“别晒黑了。 ”   古代的伞,是没有防紫外线的功能的,但是沈盈枝听林河这样一说,心里又飘出一个念头。   暖男无疑。   一路上和林河说说笑笑,沈盈枝都没有感觉到日头暴晒,就进了巷子口,这时候,沈盈枝想到了一件事:“小河,你住在哪儿的。 ”   小河闻言,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陆知州安排的宅子,恰好在盈盈的对面。”   幸好沈盈枝双手空空,否则就应该听到哐当的声音了,她舌尖在牙齿滑过:“真巧啊。 ”   真的是蛇精病男主嗷嗷嗷嗷。   沈盈枝的一举一动都落入林河的眼里,他眯了眯眼:“盈盈不喜欢我住你对面?”   “怎么可能?”听小河这样问,沈盈枝还没有发现问题是什么,就下意识的反驳道。   林河勾着的唇角不变,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   “那你刚刚?”林河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   “我,”沈盈枝张了张嘴,想说是因为扶嘉啊,但是又想到小河现在的身份是扶嘉的侍卫,况且小河在扶嘉的身边要是没有别的想法,自然能保证衣食无忧,最大boss的小弟也没有人敢欺负。   所以不能说扶嘉。   但是看着小河亮晶晶的眼神,沈盈枝想起自己答应过不骗他的,就说:“我怕一不注意,得罪了,安王殿下。 ”   也没有骗她,沈盈枝是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蛇精病男主啊 。   安王扶嘉的疯狂她太清楚了。   林河唇角的笑容不变:“盈盈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这么好。”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殿下他喜欢还来不及呢。”   最后一句话,带了点蛊惑意味,就像是勾人的蜜糖,让人欲罢不能。 第9章   不过只要一涉及到男主,再勾人的蜜糖在沈盈枝这儿也瞬间能变成□□。   林河的话,沈盈枝的注意力只放在了前半句上面,转念一想,不行,小河实在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就不怕她欺骗他吗。沈盈枝看他一眼,开始默默操心。   林河看见她看过来,又是乖巧一笑 。   很快就到了沈盈枝的门口, 林河再次看见了门口那一只大白猫,他身体微微绷直,看着沈盈枝在门口逗它一下,林河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好不容易进了门 ,林河笑着问了一句 :“盈盈,你很喜欢猫吗,为什么把猫养在……门口。 ”   说话的时候,林河的手腕收紧了力道,扯了扯唇角,眼风瞟过的地方,带着幽幽的疯狂与嗜血。   忽然间,沈盈枝觉得空气里有点冷,她搓了搓胳膊,又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没打算养它们的,库妈妈对猫过敏,但是小溪挺着个大肚子来找我,我总不能不管啊 。”   要是没有能力管就算了,何况小溪却是挺可爱的。   小溪?   林河脸上的笑容僵硬住,居然这么亲密的叫那只讨厌的白猫,溪与河同源,它居然叫小溪。   沈盈枝发现林河停下了脚步,一瞬间,沈盈枝觉得空气像是冒出了冰棱子一样的东西,她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抬了瞅了眼天,沈盈枝后退半步, 搓了搓手心,再抬眼的时候,发现林河温温柔柔的看着她。   按住了胸口,沈盈枝闭眼后又睁开,怎么会有小河好危险的感觉,错觉错觉。   不过想到小溪名字的由来,沈盈枝又扯了扯林河的袖子,笑着说道:“说起来,小溪的名字还是照着小河你的呢。”   林河楞了片刻,原来是因为牵挂我,才让它叫小溪 。   林河身上残留的一点阴蛰忽然消失了,他看着沈盈枝,再一次弯起了唇。   但沈盈枝被林河这样一提醒,却忽然想起来书里男主人设上的一个特点来。   他讨厌猫,男主的生母养了好几只猫,小时候,那几只猫就一直欺负男主,撕坏他的功课,让男主被先生责罚,被父王骂,被兄弟嗤笑。   有一次男主忍不住了,杀死了侧妃的猫,侧妃知道了,勃然大怒,把男主关进了猫舍里,整整三天三夜。   从此以后,男主就讨厌死了猫。   她她她胆子真大,居然在门口养了猫,还放了猫舍。   一想到这儿 ,沈盈枝的脸色就白了起来,昨天扶嘉没有杀了她的小溪,已经是她运气爆炸了,不行,她要赶快挪一个地方,把她的小溪给换一个地方。   “盈盈,你怎么了。 ”林河好奇道。   “我给小溪挪一下窝。 ”沈盈枝下意识的回道。   小溪=猫=一大家子的猫 。   林河的脸色抽搐了一下,他把手里的东西先搁在地上,眼底涌现一丝嗜血之色,朝着门口走过去。   先把他们给挪进来,这是沈盈枝的第一个想法,因为库妈妈不能接触猫,沈盈枝打算先把猫放在一个空房间里,让库妈妈不要靠近,然后再在给小溪一家人找一个合适的人家。   她是不能养了。   会要了它们的命的!   猫舍有点重,尤其是里面还有几只小奶猫,沈盈枝拎起来有些费力,喘的气都微微有些急了。   林河站在一边,张开的手掌握成拳头 ,又慢慢的张开,反复几次以后,他看着那些讨厌的东西也带上了笑。   大步走过去,柔声笑道:“我帮你拎。 ”   说罢就伸手接过了沈盈枝手里的猫舍,林河刚刚接过手,才走了一步,肥猫小溪就凑到了他的脚边 ,用身体不停的在他的脚踝之间打转 。   “它这是喜欢你。 ”沈盈枝对小溪的动作解释道。   喜欢?   林河低头,在沈盈枝看不见的的地方唇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谁想让这东西喜欢!   克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颤栗和毁灭的身体,林河迅速的按照沈盈枝的提示,把他们放进了最外侧厢房里。   “我去洗手。”几乎是把猫舍一搁下 ,林河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沈盈枝的哦字都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林河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喵喵。”小溪问。   沈盈枝回头:“他不讨厌你。”   “喵喵喵。”小溪又问。   “他也不喜欢你。 ”沈盈枝回答,想起林河刚刚的表现,沈盈枝觉得是这样的 。   “喵喵喵。”   “你是高傲的猫啊,怎么这么爱撒娇呢。 ”沈盈枝给它顺了顺毛,然后就看见小溪趴在地上, 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就待在这个房间里,不要出去。”沈盈枝又叮嘱了一番,听到小溪慵懒的喵了一声,沈盈枝才满意的离开。   只是小溪到底要送给谁呢?   沈盈枝想了一下,就准备去做午膳了,她的速度很快,春柳给她烧火,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沈盈枝的午膳就做成了。   她把饭菜端上桌,去叫林河,刚刚小河想要帮沈盈枝烧菜的,但是沈盈枝的拒绝了,说好的她做饭,不过因为小河说他一个人闲着无聊,沈盈枝就把林河放进了她的书房,让他看会儿书。   她记得,小时候的林河虽然不太聪明,但其实很喜欢看书的。当然了,现在的小河虽然涨了年级,也还是挺单纯, 但一想到他是扶嘉的小弟,沈盈枝心里除了担忧,还有一点奇怪。可具体奇怪在哪儿,她也说不上来。   不过,沈盈枝迈进门,看着林河手里拿着的《霸道王爷的小逃妻》 ,那些心思放下,忍不住尴尬了一下,小河怎么看这本书了。   “小河,你怎么在 ,看这个。”沈盈枝尴尬的笑了笑。   林河从书里抬起头来:“挺有意思的。”说罢,他又加了一句话,“盈盈,这本书我能拿回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沈盈枝笑道。   这种谈情说爱的话本,我以为只有女孩子喜欢的,结果你们男人居然也喜欢。   林河合上书:“谢谢盈盈。”   沈盈枝转移话题:“饭好了。”   沈盈枝对自己的书还是有一点羞耻的 ,虽然她以前是看够小黄文的人,基于这个年代,她写的无比清水,不过再清水脖子以上的描写还是有的,要是让小河知道……   不行 ,她会脸红而死的,沈盈枝在书中写各种小暧昧手到擒来,但说实话,上辈子由于身体的原因,一直母胎单身。而这本《霸道王爷的小逃妻》 ,更是到了一个巅峰,王爷和她的小逃妻,她是怎么爽怎么来的,甚至还有纹身梗,黑化梗,囚禁梗。不过庆幸的是,小河应该不知道这本书的是自己写的,否则她真的无地自容。   林河看着这本书, 柔声问道:“盈盈很喜欢这个管七吗?我看盈盈书房里有很多他的话本。”   沈盈枝闻言,尴尬得摸了摸脑袋:"她的书还挺有趣的。”   想到自己用管七写的那么羞耻的小说,沈盈枝决定了,真的不能告诉小河,不然她会脸红而死的。   有趣?   林河想着自己刚刚才看过的那点剧情,蹙了一下眉头,这就是……有趣?   “那我一定要好好看看。”林河温柔道。   真的不用好好看看,你随便看看。沈盈枝心想,但瞧着林河认真的样子,沈盈枝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捂好她的小马甲,不等于骗小河,只是想留下一点点身为姐姐的自尊嗷嗷嗷。   午饭除了小河喜欢的,沈盈枝还做了三个菜,虽然桌子上除了沈盈枝还有自己非常不喜欢库妈妈,不过林河认为,要是沈盈枝能一直这样对他,把他放在心上,有些人,他可以放他一马。   吃完饭,林河想回对面,他刚刚接触了猫,身上有一股不舒服的味道,他很不好,喜欢,但看到坐在院子里拿着针线的沈盈枝,觉得也不是难以忍受 。   “小河,你过来。”沈盈枝冲着扶嘉招了招手。   林河阔步过去:“盈盈,有什么事情。”   沈盈枝拿出针线篓子里长尺,说道:“我给你量一下尺寸,做一件外衫。”   什么……   林河的眼睛的亮度差点要闪瞎了沈盈枝,他深邃又勾人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沈盈枝:“真的吗?”   激动的样子仿佛得到了绝世宝藏,沈盈枝忍不住拍了拍林河的肩膀:“有什么值得兴奋吗?”   一件衣服而已。   “还没有人特意给我做过衣服呢。”丫鬟绣娘做衣裳是她们的任务,沈盈枝给自己做衣服自然不同。   林河神色温柔,看着沈盈枝,轻轻的笑了笑 。   看着林河的像是狗崽子渴望的眼神,沈盈枝手上拿着尺子,忍不住对他说:“我的女工一般,你不要期待太高了。”   不过从他冒着光的眼神中,沈盈枝又不禁多了两分感慨,小河……这些年一定很不容易。   现在看他的模样,已经是衣食无缺了,一件衣裳,他肯定是不少的,唯一能说明的……他得到的温暖太少了。所以一件衣服都这么开心。想到这儿,沈盈枝就有点心疼他。   至于给外男做衣服这种事,笑话,自己弟弟算的上是外男吗。这个身体的年龄是比小河小,但是她的实际年龄比林河大多了。   至于林河,指腹相互摩挲着,他垂眸,复杂的笑了起来,但沈盈枝的方向,一点也看不见他眼底的疯狂。   沈盈枝……要一直这样才行。   否则,我也不会知道要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王爷的小逃妻是一本非常关键的书哦 第10章   “小河?” 沈盈枝看着他。   林河又温和地摇了摇头,柔声道:“我该回去了。”   林河转身,深吸了几口气,把心里那股强烈的情绪慢慢的压了下去,还不能吓到……她。   他抬头望了望天 ,时间还早,他慢慢来。   因为要隐藏身份,别院里除了有几个厨娘,就没有其他除侍卫以外的人,厨娘也被限制在固定区域,不能随意走动。   林河径直走进内室,把手上的话本放在小几上,明一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几个大字。   向来不喜形于色的第一明卫脸上终于出现了龟裂。他家主子什么时候有这种神奇的爱好!   林河的注意敏锐 ,一下子就发现了明一的目光,他侧头,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明一。   “属下逾越。”啪的一声,明一单膝跪地道 。   林河的目光扫过他脸上,半响后,沉声叮嘱道:“下不为例。”   “是。 ”   看明一出去了,林河翻开霸道王爷的小逃妻,他坐在圈椅上,把杂七杂八的复杂情绪抛弃掉,接着刚刚在书房看到的位置,蹙着眉看了下去。   这是一本奇怪的书,不过想到这是沈盈枝看的书,她很喜欢,林河又接着看了下去。   次日晴光好。   沈盈枝一早上就为小溪一家的归宿折腾,回家的路上经过卢希明的医馆,顺便问了他一下。   “卢大哥,你可知有谁想要养猫吗?”沈盈枝问。   “养猫。”卢希明皱了一下眉,想起沈盈枝家门口一窝惹人怜爱的奶猫,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大 :“盈姐儿,你家奶猫不是还小吗,这么快就准备送人了。”   沈盈枝眉头直往下压,摇了摇头:“不是奶猫,是小溪它一家子,暂时都要送人养。”   卢希明的手抖了一下,疑惑:“这是怎么了。”   “我家宅子对面住了一个大人物,那人不喜欢猫。”沈盈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卢希明看着唉声叹气的沈盈枝,关心道:“ 找到人了吗?”   沈盈枝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看看我可以养吗。”沈盈枝话刚说完,耳边出传来微微有些羞涩的声音。   怔了一下,沈盈枝抬头,卢希明肩背挺直,直直的看着她, 沈盈枝眼睛一亮,正准备同意 ,又犹豫:“你有时间吗?”   意思是要答应了,卢希明心中一喜,点点头:“我会把他们养很好的。”   听到卢希明的保证,沈盈枝又想了一下,冲着他笑了笑,露出脸颊上浅浅的梨涡:“那好。 ”   见沈盈枝答应了,卢希明松了口气,又不自在的看了沈盈枝一眼。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定好下午来收猫。   不用为小溪一家的小命的担忧了,沈盈枝带着春柳高兴的买了一盒蜜饯糖煎,还去她最爱光顾的唐叔那儿买了几个糖画。   沈盈枝回到家,一进门却先看到立在门口的林河。   "小河。”沈盈枝快步走过来。   春柳的左手拎着药,右手拿着糖画,沈盈枝又没有压榨人的习惯,自己提着那一盒蜜饯糖煎,看将林河,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   林河一靠近她,就闻到了沈盈枝一身的甜味,他神色温柔地接过沈盈枝手中食盒,又蹙了蹙眉:“ 吃太多的甜食,不好。”   沈盈枝知道自己嗜甜,闻言笑了一下:“小河,我会注意的。”   说罢,她推开蜜饯盒子的盖子,从里面捻出一块蜜樱桃,伸长手腕,递给林河:“要不要尝尝。 ”   下一瞬,林河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微曲了膝,薄唇微启。   只准备把樱桃送到林河手中的沈盈枝楞了楞。   林河看沈盈枝僵硬着动作,忍不住又狐疑嗯了一声,似乎再问,怎么还不来喂我啊。那眼神比沈盈枝养的一窝小奶猫还要来的干净,沈盈枝被他懵懂的眼神拉了回来,飞快的把樱桃塞进了林河口中 。   林河直起身,发现沈盈枝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又抿嘴微笑。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为了我,你做了。   在后面目睹了一切的春柳,看着沈盈枝刚刚和林河过于亲密的举动,微妙的眼神看向了林河。   就在春柳瞪着林河的时候,林河抬起眼,对着春柳扯了扯唇角。   就那么一瞬,一阵阴冷的寒气从春柳的脚底冒起,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等她再看向林河的时候,林河已经对着他温柔的笑。   刚刚是自己眼花吗?春柳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长了出来。   沈盈枝做完刚刚那个动作的时候,也有些后悔,这个世界虽然比她知道的任何一个古代都要民风开放,但刚刚那个举动在现代而言都过于亲密了,何况古代。   沈盈枝拍了拍头,有些怪自己被美色所获。   “盈盈,不舒服吗。”旁边传来林河柔声关心的声音。   “我。”沈盈枝抬头,林河一脸担忧,她摇头笑了笑,“身体很好。”   唉。   小河还是一个孩子,沈盈枝心里有了打算,可以亲密,但是不能暧昧。万一以后……弟媳妇误会了怎么办。   “盈姐儿,你刚刚又在干什么。”才这样想着,左侧正房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厉声。   沈盈枝闻言,僵在原地,又听到库妈妈的声音:“盈姐儿,你都及笄,不是小孩,懂得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吧。”   库妈妈越说越生气,沈盈枝僵硬着胳膊,半响以后,才扭过头看着库妈妈,库妈妈黑着脸,一脸不赞同的盯着沈盈枝。   等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河上,不赞同就变成了不虞加不虞。   沈盈枝叹了一口气,库妈妈这些年对她的管理虽然没有刚来时候那么严,但一直以来,都是希望沈盈枝做一个娴熟典雅的大家闺秀。   不过这个目标,对沈盈枝而言,的确有些难度,库妈妈的风格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盈枝有些做不到,哪怕来了这个世界五年了,前世的背景已经将她三观定型了,沈盈枝可能没有舍生为己那么高尚,但是在情况允许下,她做不到库妈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要求。幸好的是,时间是很厉害的磨合剂,否则按照五年前的库妈妈想法,昨天林河一上门,就要被撵走了。   “林公子,如今你不小了。”库妈妈剜了沈盈枝一眼,把炮火集中在林河身上:“应该知道男女有别,如今在诱惑盈姐儿败坏名声吗?”   林河闻言,勾着唇角不变,眸底闪过一丝幽黑的光,正准备看向库妈妈,却忽的被一个人挡在背后。   肩背瘦弱,努力想要遮住身姿挺拔的自己,但委实有些困难,又听到她的声音,“库妈妈,你想多了,小河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何况刚刚是我喂。”   沈盈枝说到后面那个喂字,就实在说不下去了,她看着库妈妈,这些年,她一直很敬爱她,她也知道库妈妈很疼她,两个人都在努力的适应彼此,但有的时候,摩擦少不了,一般情况下,沈盈枝都不会和库妈妈反驳,对她而言,但是今天涉及到的是小河。   听着沈盈枝温和的反驳,林河眸底的阴漠渐渐消散开 。   目光落在自己身前人乌压压的发顶上,果然很在乎自己啊,要是,一直都能这么在乎自己就多好。   他也会……一直在乎沈盈枝的。   库妈妈听了沈盈枝刚才反驳的话以后,脸色一沉:“盈姐儿,你果然长大了 ,看不起我这个老婆子了。”   撂下这句话以后,库妈妈退进屋子里,重重的哐当一声,把门给合上了。   一缕头发从沈盈枝的耳后扬上面颊,她嘟嘴把它吹开,听见林河抱歉的声音。   “盈盈,刚刚是我不对。”有些委屈,有些慌张,还有些失落,“我不应该让你喂我的。”   沈盈枝转过身,林河微微弯着腰,垂着头,双手无措的垂下去,垂头又丧气。   沈盈枝对着他笑了一下,安慰道:“和你没关系。”想了想,沈盈枝又补充,“库妈妈看着脾气大,但其实嘴硬心软,等她消消气,我晚上哄哄她就好了。 ”   林河又小声的嗯了一下 ,又说:“我现在还是回去吧。”   沈盈枝听了,想了一瞬,就点了点头,反正现在小河留在这儿会尴尬。   发现沈盈枝点头的林河低下了头,指腹重重的掐进了手心之中。   在我和库妈妈之间,你选择的是她,所以让我离开。   林河脖颈上的青筋不由的跳了一跳,他带点疯狂的余光朝着库妈妈的方向看去,又捏了捏拳头。   “小河,我等会儿去劝劝库妈妈,我保证,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被人说诱惑小姑娘,乖巧的小河应该会伤心吧。沈盈枝温柔的看着他,安慰道。   委屈?   林河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沈盈枝。   沈盈枝愧疚的目光就这样撞入了林河的眼底,是因为怕他不开心,所以让他先走。   林河抬起眼,眸光深邃:“没关系。 "   瞧见林河一脸不计较的表情,沈盈枝伸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手伸出一半,发现两人的身高差距委实有点大,沈盈枝默默的收回了手。   小河……是吃什么长大的 。   又想到原书中对男主的描述,身肩体阔,蜂腰猿背,沈盈枝又满意的点点头,她家的小河绝对不比男主差啊。   沈盈枝刚送小河出门,到对面的距离走不了几步,沈盈枝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的疏朗声音。   “盈姐儿,我来了。 ”是卢希明。   沈盈枝的脚尖在门槛上停下,她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卢希明见沈盈枝看过来了,隔了老远的距离就开始朝着沈盈枝的挥手,脸上的笑容都快豁到耳朵根了。疾走几步 ,卢希明眨眼就到了沈盈枝家的阶前。   “卢大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沈盈枝好奇道,不是约好了下午来接猫吗。   闻言,准备踏下台阶的林河脸上表情一冷,他们两个是早就约好了!   卢希明摸了摸脑袋,又不好意思的扯了扯直缀,“刚刚来这边出诊,便想顺道把小溪一家子带走。”   他两只手紧张的摩挲着,似乎有点忐忑。   沈盈枝笑了一下,见卢希明似乎绷紧了神经,又听见他问:“小溪它们会喜欢我吧。”   点了点头,沈盈枝道:“以前他就很喜欢你啊。”   听沈盈枝这样说,卢希明唇边的笑容更明媚了几分。   只有一旁的小河,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和沈盈枝言笑晏晏,他手握成拳,眉头微微抬起,冷淡的眼神扫过他。   “啊切”卢希明感觉自己附近有一阵阴风吹了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拿手搓了搓胳膊。   “卢大哥,你小心着凉了。 ”沈盈枝蹙眉关心道。   卢希明嘿嘿笑了笑:“我身体很好。 ”   “盈盈 ,你是要把那猫送给卢公子吗?”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流,林河忍不住打断。   沈盈枝侧身,对林河点了点头。   听罢,林河的脸上露出一个快意的微笑,要不是那是…… 沈盈枝的猫,它早就让它们离开了。   “那让卢公子把它们带走吧。 ”林河看了一眼库妈妈的房间,低声道:“库妈妈对它们过敏,总不能一直把他们留在家里。 ”   小河……真的善良大方!   库妈妈刚刚虽然指责他,但他依旧担忧库妈妈。一时之间,沈盈枝看着小河的目光犹如春风化雨,暖日融融。   林河看见沈盈枝的眼神,一下子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对着沈盈枝,林河腼腆的笑了笑。   “盈姐儿,林公子说的对,我先带猫回去。”卢希明赞同道 。   小溪一家的东西其实有点多,除了最大的猫舍,猫盆等,还有沈盈枝给它们准备的小鱼干,猫食,不过这些东西沈盈枝都放在一个地方,让春柳去拿了过来。   卢希明家离沈盈枝这儿不远,这条巷子出头,转个弯就到了,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到。只是这些猫都还不足月,他们这些人虽然可以靠近,但要是把小猫给抱过去,沈盈枝有些害怕,小溪会因为它们身上沾染了味道而不要她的孩子。   卢希明蹲着,看着眼前的一窝猫,不由的笑了笑,小溪是一只很漂亮的猫,通体白毛,毛光水滑,眼睛大又圆,嘴巴小小的,一看见人,就喵两声。   林河看见那一团团白,挪开了眼睛,真的一点都不好看。   “盈姐儿,我直接提着猫舍走吧。”卢希明道。   沈盈枝想了一会儿,问道:“卢大哥,这个猫舍三十多斤重,你能一直平稳的拎着它吗?”   沈盈枝抓了抓脑袋,若是一直让奶猫在里面,那么在拎的路上,平稳性就很重要了,否则万一把奶猫碰到或者伤到了怎么办。   卢希明闻言,也开始犹豫起来。   沈盈枝抬头,目光去正好落在旁边的林河身上,小河是练武的,想到昨天,他领着猫舍稳如磐石,四面不动。   沈盈枝的眼睛亮了一下。   林河:“……”   挤出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微笑,林河诡异的笑了笑:“我来拎。”   沈盈枝…… 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要一直一直的对我笑。   否则,林河牙齿之间发出一阵响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盈枝本来在笑,看见林河唇角那一抹温柔的微笑,沈盈枝浑身不由的一颤。她摇摇头,难道自己也着凉了。   手上拎着的是猫舍,一想到里面还有好几只猫咪,林河他只想把这个猫舍远远的扔开,扔在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   他垂下头来,就在那一瞬,他的眼珠变成了幽深的蓝,林河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眨眼间,那股蓝色立刻消失不见了。   一盏茶以后,林河把猫舍放进卢希明住的院子里,就立刻走了出去。和猫接触太久了,他心头有一种感觉,就像是指尖在粗粝的纸面上刮过,划出刺啦一声,让他心中燥火,总想要干点什么事,来发泄掉心中那股沸腾的感觉。   林河闭了闭眼,听到背后绣花鞋踩在青花地板的声音,他背对着她 ,眼里全是那股亟待宣泄的狂暴。 第11章   “小河?”沈盈枝叫了叫他。   林河背身站着,他微微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沈盈枝心里却忽然冒起了一股危险的感觉。   下一瞬,林河转过头,对着沈盈枝温柔一笑:“盈盈,今天下午殿下还有事吩咐我,我先走了。”   沈盈枝的回答还在唇舌之间,就见林河身形极快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宛如鬼魅。   愣了一下,沈盈枝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个事实,五年前需要她保护的小河,如今真的大了,他完全有了自保的能力   只是不管怎样……他都是小河。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个让她产生了归属感的人。   林河回到别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浴室,花了一个小时,洗掉了全身上下那股让他不舒服的味道。   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林河深吸了一口气,拿上一旁的面具,眯了眯眼,眸底疯狂。   ***   沈盈枝回到家里后,看到库妈妈紧闭的房门,深深叹了一口气。   难啊,实在是太难了。   “小姐,库妈妈”春柳看见沈盈枝的表情,不知说什么,便道:“我去做午饭。”   沈盈枝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今天买的蜜饯糖煎盒子拿出来,去敲库妈妈的房门。   前世,沈盈枝其实就是一个甜度爱好者,身体的原因,不能多吃,来到这个地方,没有现代那么品种繁多的糖,却也有很多天然手工的蜜饯。   沈盈枝爱吃,原主爱吃,就连库妈妈也很爱吃。   说起来,沈盈枝以前听过一句话,夫妻相,夫妻在一起待久了容貌会彼此相像,沈盈枝以前没见识过,但不知是不是和库妈妈待久了,沈盈枝偶尔会闪过一个念头,她长得和库妈妈有些相似。   库妈妈长期板着脸,有些威严,沈盈枝和她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但有时候一瞥,库妈妈微微消瘦的鹅蛋脸,直而秀气的鼻梁,左脸处那一个很少能见到的梨涡,都会给沈盈枝一种错觉。   她们长得真的有点像。   沈盈枝轻轻的敲了敲门,声音放的特别软:“库妈妈,是我。”   沈盈枝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门被冷着脸的库妈妈打开。   “什么事,居然劳烦沈小姐屈尊降罪,来敲老奴的房门。”库妈妈视线直直的看着前方,不聚焦在沈盈枝的身上。闻言,沈盈枝吸了吸鼻子:“库妈妈是不喜欢我了吗?”   “奴才不敢,你是小姐,哪儿需要老奴的喜欢。”库妈妈的声音一板一正。   沈盈枝望着她,和库妈妈接触久了,沈盈枝明白她的性格,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傲娇。   她单手拎着食盒,另外一只手亲热的搂着库妈妈胳膊,拖长了强调:“妈妈,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蜜金桔还有柿饼,你尝尝好不好。”   “劳累小姐为老奴费心了,老奴受之有愧。”库妈妈继续冷声道。   沈盈枝脸上的微笑不变,把蜜饯盒子塞给库妈妈:“妈妈,你拿着吧。”   库妈妈挣扎,不接,两人推搡间,库妈妈注意到沈盈枝虎口处泛青的皮肤,声音一急:“你手是怎么回事。”   听库妈妈这样问,沈盈枝立刻把右手背到身后去:“没事,刚刚送猫回来,路上有几个小孩玩爆竹,不小心溅到了。”   库妈妈听完后,眉头一皱:“是哪一家的小孩,我去找他父母,怎么教的孩子。”   沈盈枝见状,想到已经道歉的几个调皮鬼,忙拉住库妈妈:“我已经告诫过他们,以后不准这样了。”   库妈妈闻言,不相信的眼光看向了沈盈枝,半响后,库妈妈收回目光,淡淡地叮嘱了一句:“盈姐儿,人心叵测,你善心待人,不一定人家会善心待你。”   沈盈枝闻言,乖乖嗯了一声。   “库妈妈,你还生气吗?”沈盈枝又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库妈妈。   库妈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盈枝,手里拎着蜜饯盒子,口气不太好地说道:“看在这盒蜜饯的份上。”   沈盈枝听完,松了一口气,只是气喘到一半,又听见库妈妈难得温柔的声音:“盈姐儿,你马上十六了,侯府的人过不了多久就要接你回去,你虽然住在这个小院里,但你到底是侯府的姑娘,希望你能和那什么林河保持距离,你可是要嫁给世家公子的贵女。”   这是这段时间,沈盈枝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库妈妈说起侯府,沈盈枝咽了咽口水。   回去?   沈盈枝蹙了下眉:“我不能一直留在安州吗?”   来这儿五年了,沈盈枝已经完全习惯了安州的生活,她不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就想在安州,平平淡淡的生活。   侯府一听,沈盈枝就想到了大宅子里各种阴谋诡计,她更不想掺和进去,如果她们不愿意她住在这儿,沈盈枝算了算,自己的银子也足够买新宅。再加上侯府所在的京城可是书里各种剧情的高危发生地,她是绝对不会勾引男主的,但是万一在别的地方惹了他,那又怎么办。   库妈妈听了,比刚刚还严厉的眼神看向沈盈枝,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才是你的根,你的父母兄弟都在那儿,你早晚要回去的。”   父母兄弟……   沈盈枝仔细的想了一下,原书中炮灰沈盈枝的的描述不多,父母兄弟也只是简单的提了几句,她似乎是不被家人喜欢。   一想到这儿,沈盈枝额头传来一阵刺痛感,她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盈姐儿,你怎么了。”库妈妈见状,立刻扶住了沈盈枝。   沈盈枝摇了摇头,额头刺痛感只出现了那么一瞬,她抿了抿泛干的唇,借着库妈妈的力道站稳。   “我没事。”   库妈妈放心不下,她扶着沈盈枝往房间里走:“我去请个大夫。”   沈盈枝想要摇头,但就在那一瞬间,她发现她的脖子似乎是像被别的什么东西控制了,她动不了,沈盈枝心头冒起一阵颤栗,但下一瞬,她的脖颈又可以动了。   刚刚不舒服的经历来的太快,也消失的太快,沈盈枝皱了皱眉头,她真的……生病了。   因为就那一瞬间的不舒服,沈盈枝很快就恢复了,她让库妈妈不用找大夫,但库妈妈不放心,把卢希明给叫来了。   卢希明虽然未曾及冠,他祖父却是太医出身,大伯一家都在太医院供职,他父亲为幼子,舍不得老家山水乡亲,便一家都在安州。   卢希明从会走路开始便会认草药,虽然年龄小,但医术十分老道。在库妈妈忧心的目光中,卢希明给沈盈枝把了脉,又问了问她的症状,这才道:“盈姐儿有些血气不足,受了些热气,多休息一下足以。”   血气不足,倒是有可能眩晕,库妈妈点了点头,又问:“要开药吗?”   卢希明收回脉诊,摇了摇头。   库妈妈还要说什么,沈盈枝拉住了库妈妈:“我就说我没事了。”   “是药三分毒,盈姐儿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用吃药,至于手上的青紫,我拿点药膏擦一擦。”卢希明道。   库妈妈这样一听,才放下心中忧思。   库妈妈送卢希明出门后,又折回沈盈枝的房间,沈盈枝见状,对着库妈妈挤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看了沈盈枝一眼,库妈妈没说其他话。   沈盈枝把卢希明说得气血不足放在了心里,昨天才交了新的一卷稿子,目前她也不想写新的一卷,休息了一会儿,沈盈枝拿出针线篓子,昨天答应过小河要给他做衣服的。   穿针走线的时候,沈盈枝的目光落在自己指尖上的红莲上,刚来的时候虽然说是胎记,其实沈盈枝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沈盈枝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现在已经没什么担心了。   做了一会儿衣服,沈盈枝想起卢希明说的气血不足,沈盈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气血不足这种毛病最好还是多多走动。   只是又想到库妈妈说的回侯府,沈盈枝皱眉苦思,怎么才能不回去。   金乌西垂,朝霞漫天。   沈盈枝走出来,看见大门是开着的,感慨了一下,难怪这么凉快。   不过感慨也就是那么一秒钟,沈盈枝想到对面现在住的谁,第一件事就是想去关门。   除了小河,男主身边的任何人她都不想接触。   沈盈枝抬脚走了过去,右手刚拉住门后的兽环门环,听见巷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盈枝下意识的的抬头看去。   夕光浅浅,他穿着黑色阔袖锦衣,衣袍的绣纹像是古老图腾,橘红的光落在他的面颊上,把獠牙面具下的轮廓勾勒的神秘又精致,全身气质阴沉又锐利。   果然不亏为……男主扶嘉。   扶嘉发现有人,他朝着沈盈枝的方向看去,见是沈盈枝,扶嘉的唇角勾了勾。   见他看过来了,沈盈枝只顾浑身一抖,立刻垂下了头,风从南到北送来的,如果她刚刚没有闻错,扶嘉……身上有血的味道。   这样一想,沈盈枝立刻想到了原书中对扶嘉蛇精病的描述,什么让欺负他的人,算计他的人不爽的三百六十招。   沈盈枝腿开始发软,她手紧紧攥着门环哐当一下,关上了大门。   手顿住……如果蛇精病发现自己看见了他就关门……   蛇精病可是变态,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尊重他,沈盈枝的牙齿开始发颤,她有些忧伤,为什么要赶上这个时候开门啊,刚刚为什么又关门这么快。   这么一点小事……应该没有惹怒他吧。   沈盈枝擦了擦脸,复杂的,茫然的看着已然合上的大门。   “小姐,你怎么满头是汗啊。”春柳抬起眼,见沈盈枝的耳边冒出了细密的汗。   沈盈枝无力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男主的恐惧,是从心底冒出来的。就好像,有人在加重这个分量。   下一刻,沈盈枝又拧着眉,最近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多想啊。   另一边,扶嘉迈着大步走进内室,想到那只讨厌的白猫,他压了压眉心,唇角勾出一丝微笑。   “明二,今天我在山上猎了一只白狐,让人好好剥了,给对面送去。”   这边,沈盈枝好不容易缓和了心情,她在院子里听到了敲门声。   春柳去开门,门口的人穿着墨色窄袖衣衫,看着精神气就比常人多,是对面的人。   可他来干什么?   “请问贵府小姐在吗?”明二道。   春柳点了点头,正好这时沈盈枝走了过来,听闻此话,问道:“请问公子是?”   “我家主子今日上山打猎,恰好遇上一只毛光水滑的白狐,特意剥了皮,送给沈姑娘做围脖或者毛毯。   什么?   春柳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盈枝就脸色一白。   她看着侍卫手上拎着的白狐皮,先想到了命运悲惨的白狐,然后想到了自己。   今天她在门口看见他就关门,被他发现了,认为自己不尊重他,现在来给自己警告?   今日白狐剥皮,明日盈盈遭殃。   她现在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河:我的白狐可比那什么白猫好看多了   论送对礼物的重要性。   昨天请假条,在文案上,一般不更都会在文案上说明的。 第12章   眨眼之间,沈盈枝脸色惨白起来,她捏了捏手心,维持镇定道:“替我谢谢殿下,今日黄昏得仰殿下风姿,一时失神,若有不恰之处,请殿下勿怪。”   明二想起扶嘉的的笑容,把手里的白狐皮递给春柳:“沈姑娘多思了,殿下见到您,可是异常欢喜。”   见到我欢喜!   沈盈枝回忆起书中的描写,扶嘉想要对付谁了,总是会有一抹浅淡凉薄的笑意。   咽了咽口水,你确定欢喜,不是……欢喜的想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   “沈姑娘,沈姑娘。”见沈盈枝失神,明二又叫了叫沈盈枝的名字。   “哦,嗯。”沈盈枝想了一下,自己从怀疑中收回心来,她抿了抿唇,微笑道:“公子若是不忙,进来坐一会儿吧。”   明二闻言,都没犹豫,立刻走了进去。主子似乎对沈姑娘不错,他来套套近乎,说不准以后就让他当老大了。压过明一一头。   “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明二。”   听他说明二,沈盈枝心里瞬间有了底,男主身边两大侍卫,分别是明一明二。明一冷漠严肃,明二比起他,倒是单纯活泼。   “春柳,把吊在井里的酸梅汤摇上来,请明二公子尝一尝。   “沈姑娘客气了。"   沈盈枝笑了下,在原书中,明二是男主身边最平易近人的侍卫,她虽然想远离男主,但是男主都找上门了,她也不能失礼,只能好好的招待。   不过看着他,沈盈枝有心想和明二打听一下小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她真的得罪了扶嘉,念及她和小河的关系,扶嘉迁怒小河怎么办。   又坐了一会儿,明二告辞,看他走了,沈盈枝揉了揉腰,起身叹了一口气。   “春柳,以后院子的门一定要关上。”沈盈枝侧身叮嘱。   “好,小姐。”春柳看着那白狐皮,乖巧答应了。   明二一回来就去扶嘉处复命。   扶嘉坐在小几旁,手里摩挲着一个粉色的鱼戏莲花荷包,荷包配色秀丽柔和,他虽穿一身黑,但昳丽的五官压着衣裳,把黑色染了一层神秘瑰丽的意味。   “她不喜欢?”   明二弯腰行礼,回忆起沈姑娘的表情,分明待他热情,遂摇了摇头。   上首少年玫瑰色的薄唇轻轻一勾,他微俯身,淡淡的瞥了明二一眼,“那你为何一炷香才回来。”   明二听后,就一词一句把见到沈盈枝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过说的越详细,明二发现头顶的目光愈发的诡谲:“属下”   想就此概括,却被扶嘉磨着牙打断,他字字说的极慢,带着强烈的威压,“接着说完,一个字不能少。”   喉头滑动了一下,明二忍着冷寂的目光说完了酸梅汤。然后就听到上首的人笑了笑,是让他有一种不妙感觉的微笑:“明二,未来一个月马厩归你打扫收拾。”   马厩归我!   伺候一个月的马?处理一个月的卫生。   明二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他做错了什么!   “嗯,还不走,是想让我请你喝酸梅汤吗?”扶嘉扣下书,雪白的皮肤在烛火的照耀下宛如最好的白玉。   他朝着左侧勾着唇,又带了几分邪气,让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起来。   明二心慌的应了声喏,不敢再犹豫,立刻退了出去。   麻蛋,早知道要被罚清理马厩,他就应该让明一去的。   想到这儿,一走出院子就看见门口立着的明一,明二忍不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夜色昏暗,但明一眼神极好,冷眼睨着他:“傻子一个。”   “什么。”明二微张着嘴,他是标准的娃娃脸,眼睛溜圆,再怎么凶也带稚气,看着眼前因为长得冷一点而成了明一人,中指指着他,愤愤道:“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成为明一。”   “呵,凭你。”明一扫他一眼,抱剑斜靠墙面上。   明二撸了撸袖子,咬牙看他:“就凭小爷,让你亲口叫我哥哥。”   明一嗤笑:“连主子都为何生气都不知道的,明二。”最后两个字明一放缓了声音,显得特别清楚。   “难道你知道。”明二死死的盯着他。   明一看他一眼,翘了一下唇:“叫哥哥,我告诉你。”   "什么!!!”明二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他可比明一大……一天。“你做梦,没门,不说就不说。“   明二再一次狠狠的瞪了明一好几眼,甩袖离去,“你以为我想知道啊,给你个面子而已,你不想说我还不想不知道。“   见明二的背影慢慢在眼前消失,明一心里暗数三声,一,二,三。   三刚落,一道黑影蹿道自己旁边来,牙齿似乎还在咯咯响着:“鸽鸽。”   明一站直身体,自动把鸽鸽两个字当成哥哥,看他一眼道:'"主子是……雄性本能。“   明二楞了一下,半响后都没有反应过来:“我怎么不知道这种本能。”   明一轻轻的勾了一下唇,低声道:“物种不同,你怎么可能知道。”   什么……   **   沈盈枝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白狐皮,微笑保持了三秒。   忍不住一哆嗦,沈盈枝移开目光,为这只白狐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望它来生能有好胎。   临睡前,沈盈枝再次强调了生存原则。   远离男主。   远离男主。   远离扶嘉。   然后才不太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内心无比不想和扶嘉来往,但人家都送了白狐皮来,沈盈枝不能无动于衷。为了显示对他的重视,希望他能对昨天的事情既往不咎,一大早起来沈盈枝上了街,打算买一些回礼。   男主不是一般人,也不缺任何东西。   沈盈枝的回礼也不想他喜欢,被他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哇,只求能无功无功,但要让他知道,也是花了心思的。   要求这么多,有些难办。   沈盈枝带着春柳逛了一早上,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买什么,再一次回忆了男主的人设。半响后,沈盈枝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买什么!   “小姐,都逛了大半个时辰了。”春柳提醒道。   沈盈枝叹了一口气,往日里觉得安州富绕,要什么有什么,今天真的想要买什么,发现什么都没有。   “要不福记点心,它是安州老字号,回礼也很妥帖。”春柳知道沈盈枝此行的目的,便建议道。   对面的主子她也见过一面,浑身的气势……不好相与。   沈盈枝摇了摇头,拉着春柳接着逛街。   逛着逛着就到了自己书斋门口,沈盈枝既然过来了,就打算去书斋选几本书,王掌柜看见沈盈枝,自然非常热情。   “王叔,我自己想选两本书,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看就好。” 沈盈枝道。   王掌柜闻言,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晋江书斋是两层小楼 ,一楼的摆放错落有致,二楼环境则清幽的很,沈盈枝仿照了图书馆的布局,再加上位置优越,这边虽然不算的十分嘈杂,但因为隔壁那条街就是城东最繁华的街道,再加上着附近的竞争对手少,生意很是不错。   古代娱乐活动少,即使民风开放如大夏,对于姑娘家来说,可以玩的东西也很少,因此沈盈枝就很喜欢看书,从经史子集到话本小说,沈盈枝都在看。   沈盈枝沿着博古架而走,慢慢的在架子上翻着,不过刚翻到了一半,忽然听到吊儿郎当声音:“这就是晋江书斋,又小又破又旧。”是十分嫌弃的声音。   沈盈枝翻着书的手顿了顿,她蹙着眉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绯色锦袍的少年摇着一把镶金折扇,眉眼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猖狂之色。   锦袍少年看了一眼,旁边自有狗腿狐假虎威道:"少爷,你说的真对,这书斋,给你提鞋也不配。”   沈盈枝本来蹙着眉头,闻言,差点笑了出来,如果这就是找麻烦,那这个麻烦也段数也太低了。   王掌柜朝着周围看了一眼,看着锦衣公子道:“公子是来买书的?”   狗腿闻言立刻道:“ 我们家公子不买书,来买你们书斋的。”   好大的口气,沈盈枝差点都差点笑出来了,想到前几日王掌柜说的有人低价想要购买晋江书斋, 不会就是这个傻子吧。   沈盈枝差点笑出来了。只是笑到一半,沈盈枝收了声,那个锦衣男子看着虽然穿着亮闪闪的,但是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一般这种耀武扬威的人,要么纯粹是没脑子,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这个人,沈盈枝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料子是双宫绸, 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想到这儿,沈盈枝的脸色又慎重起来。如今的时代是一个强权社会。   “公子,我们这儿是书斋,不是开玩笑的地方。”王掌柜皱眉道。   那公子敲了敲桌面,对着王掌柜淡声道:“八百两银子,这又小又破的书斋我们要了。”   什么?   “我何是说要卖书斋了。”王掌柜怒道。   沈盈枝实际上是书斋老板,但是她一直都交给王掌柜管理书斋,她在幕后,所以很多人都以为王掌柜是真老板。   那公子讥讽一笑:“不卖,给我砸。” 那公子朝着后面一挥手,不到片刻,话音刚落,沈盈枝就发现好几个打手从门口涌了过来,然后直接撵人 。   书斋的客人见状,全都做鸟散状,沈盈眉头紧锁,王掌柜想要阻止,随即被人推到在了地上。   “公子,恶意伤人,大夏律法,可囚三月。 ” 沈盈枝脸一黑,走过来,忍不住道。   “ 恶意伤人,有人看见了吗?”赵冲摇着扇子,听到有人指责他,他不在意的回头道。   等看到了沈盈枝,他愣片刻,然后明显眼睛亮了一下:“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挺标致。 ”   沈盈枝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戳了戳手心,淡声道:“公子未免也太无耻。”   赵冲哦了一声,然后骄傲点点头:“谢谢姑娘夸奖,姑娘好眼光,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小生好去拜访。” 说话时,他的眼神落在沈盈枝的身上,让她不太舒服。   沈盈枝还没有说话,隔壁的卢希明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盈姐儿,怎么了?”   沈盈枝摇了摇头:“卢大哥。”   赵冲看着沈盈枝, 则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姑娘还没说家住哪儿呢,小生好去登门拜访。”   “你。”沈盈枝瞪他一眼,无耻的人今天他终于见到了。   “姑娘甚美,连瞪人都这么好看。” 赵冲慢慢的靠近沈盈枝。   沈盈枝蹙着眉头,眼看着赵冲就要碰上沈盈枝的时候,卢希明脸一黑,推开了赵冲。   朝后踉跄退了几步 ,赵冲脸上那一点微笑消失殆尽,狗腿扶住他,然后沈盈枝见他狠狠的笑了下,随后听到他不怀好意的声音:“人,我要了 ,书斋,本公子也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喵,我来了 第13章   真的非常不要脸了,沈盈枝怒到极致,反而镇静下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沈盈枝听见那人愈发无耻的声音:"把这个碍事的男人给我打一顿,然后扔出去。”   沈盈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群人跑来,捂住了卢希明的唇,把人拖了出去,然后他对着沈盈枝邪邪一笑:“ 这个姑娘给我抢了。”   沈盈枝看着他,慢慢后退,急声道:"你这是违法的。”手却开始往身后摸。   “违法?” 赵冲讥讽的笑了下:“姑娘真天真啊。”   话罢,他手上的折扇一合,冲着沈盈枝低低一笑,就要去抓沈盈枝的胳膊。沈盈枝瞳孔一缩,看着那人的手越来越近,眼看着避无可避,沈盈枝咬了咬牙。   千钧一发之刻,沈盈枝见一个人在他手上轻轻一敲,然后听到那人嘶了一声 。   “凭你,也配。”   沈盈枝眨了眨眼睛,看着站在她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 ,严实的护着她。   “小河。”   赵冲踉跄后退两步,他脸色一沉 ,旁边的人立刻扶起他,冲着林河道:“ 你可知我们公子是谁,居然敢打我家少爷,不要命了。 ”   边说话,冲着后面一挥手,那十来个打手就冲着林河而来,沈盈枝脸色一急, 叮嘱都没有说完,就见他们朝着林河打了过去。   沈盈枝的心跳都快蹦到嗓子眼了,看着林河熟练的把这群人打了出去,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担忧。   等到了最后,看着屋子里仅剩的两个人,林河微微笑了一下,笑里有些阴险的味道:“我护的人,也敢欺负。”   他声音说的淡淡,却让赵冲不寒而栗。   赵冲看着他,像是一条毒蛇盯着林河:“本公子想要至今还没有得不到的。”   “ 哦。”林河挑了一下眉头,对着他勾了勾唇。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赵冲心头涌出一丝颤栗,但也就是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沈盈枝,眼里像是带了毒钩子,然后又看向林河:“ 你,好样的。 ”   “走。”赵冲对他的小厮一招手,离开的时候,他朝着沈盈枝看去,但是沈盈枝被林河完全挡在身后, 他什么都看不着,赵冲走出书斋,看着门匾上书的晋江书斋四个字,眼里划过一丝势在必得。   他赵冲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没有失手,尤其是……那位姑娘。   沈盈枝见人走远了 ,她松了一口气,又看向林河,担忧道:“小河,你还好吧。”   林河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立刻摇了摇头:“不好。”   不好……   沈盈枝开始着急了,想到刚刚看着林河刚刚对付十来个恶棍,嘴唇泛白,担忧道:“小河,是哪儿受伤了吗,我看看。“   “没有早点来保护盈盈。 ”   看着沈盈枝不加掩饰的温柔关心,林河眸底闪过欢喜,但想着刚刚那消失不见的人,林河眸底出现一丝阴蛰。虽然还不想和那人背后的人撕破脸,但如果为了盈盈……   沈盈枝闻言,悬着心松了下去,“ 你没事就好,就好。”   “盈姐儿,他们都走了?” 卢希明从门口走进来,拍了拍袍角的灰尘。   “卢大哥,你还好吗?’沈盈枝见卢希明的眼睛红了一圈,关忧道。   卢希明闻言,嘶了一声,摇头:“ 盈姐儿 ,我还好。”   沈盈枝松开林河胳膊,朝着卢希明走过去,见沈盈枝走向他人,林河凉嗖嗖的看向卢希明。瞬间,卢希明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像是被恶鬼盯住一样。   沈盈枝见状,心中愈发担忧:“卢大哥,你快回去看看吧。 ”   卢希明眼周处的肿胀传来,他轻轻摸了摸:“盈姐儿,我先回去上药,要是有什么不对,你随时叫我。 ”   沈盈枝立刻点了点头 。   “盈盈,你和卢希明的关系不像是普通的邻居呢。 ”瞧着人走了,林河低下头,目光锁在沈盈枝的脸上。   闻言,沈盈枝道:“卢大哥待人热诚,很多人和他关系都不错。”   林河闻言,目光朝着隔壁药铺看了一眼 ,又低头,眼光全落在沈盈枝的身上。   "小河,今天你怎么有空来了。“沈盈枝仰着头看他。心里却涌过一丝忧虑,那人居然这样有恃无恐 ,恐怕还会卷土重来。   “ 刚刚想来看看盈盈的书斋,所以就过来了。 ”林河温言道。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不长眼的人,居然敢欺负盈盈。   林河眸底涌现出一丝嗜血之色。   等他看向沈盈枝,又变得温柔无比,正好这时,林河看见门口的明一,他柔声对沈盈枝说:“盈盈,我出去一下。 ”   沈盈枝也朝着门口看了眼,明一居然来了,会有什么事,她微微笑了笑,对着林河点了点头 。   林河离开,沈盈枝先让受伤的伙计去隔壁看伤,又才慢慢整理书肆。   “盈姐儿,那人似乎不简单。” 王掌柜摸着后肩处的膏药, 叹了一口气。   沈盈枝把书在架子上放好,顿了顿,轻声说:“王掌柜,你们都受伤了,书斋先停业几天。 ”   王掌柜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 。   沈盈枝脸上镇静,心里却不停的忐忑,小河今日穿的是安王府侍卫服,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人看见林河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但瞬间又变成了无所畏,他应当认出小河是扶嘉的人,如此还敢动手,要么是胆大,要么就是真的不怕扶嘉。但就算他怕扶嘉,扶嘉也不会给自己出头啊,何况他还不怕扶嘉。   想到这儿,沈盈枝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不过那人似乎是书里的后半截出场,是扶嘉的头号敌人,他和扶嘉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如今剧情才开始啊,但和她对上,似乎也并不能影响书中什么剧情。沈盈枝想太多,她头开始痛起来,慢慢往前走。   就在这时,沈盈枝忽然听见几声暴喝,脚步顿住,前面是一个壮汉拿着簸箕正追着什么。   沈盈枝抬头看着,腹部猛然传来一阵撞击感,沈盈枝趔趄几步,站稳身形后低头,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抬头看她一眼,又要跑,前面那个壮汉飞快的跑过来,一把拎住了小孩衣领。   春柳扶住沈盈枝,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沈盈枝对她摇了摇头,又听到壮汉凶巴巴的声音。   “小孩,敢偷爷的包子,你是不想活了吗?”伴随着壮汉怒吼,沈盈枝抬眼,正好看见他举起的手掌。   皱了下眉头,沈盈枝叫道:“这位大哥且慢,这小孩可是拿了你的包子。”   壮汉闻言,手上的动作暂时停下,循着声音抬头,看见对面穿额黄色对襟襦裙,温温柔柔笑着的沈盈枝。   他的声音也稍稍低了些:“这位姑娘,小崽子偷了我养家糊口的包子,可不得教训一顿吗?”   沈盈枝朝着壮汉手里拎着的小孩看去,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很廋,竹竿架子一样的小身板,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大概六七岁左右的样子。   沈盈枝抿着唇,解下腰间的荷包,摸了几个铜板递给壮汉。   壮汉颠了颠手里铜板,哐的一下把小孩放在地上,又瞪了他一眼,“小鬼,不准偷我家包子了。”   这才转头走了回去。   小孩大概到沈盈枝的腰下,他左手揪着衣摆,右手攥着拳头,惶然的看了沈盈枝一眼,又低下头去。   沈盈枝蹲下身,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小孩僵硬着身体不说话,沈盈枝冲他笑了笑,把荷包里的银子塞进他手里。   “去买东西吃吧。”   说完了以后,沈盈枝站起来,转身时她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了一点。这个年代,没有福利院,虽说有救贫院,但那里孩子去了还不如不去。他们……只能靠自己活下去 。   不过沈盈枝刚刚转身,就听见了咚的一声,沈盈枝回头,那小孩已经卡白着脸,跌在地上。   春柳扯了扯沈盈枝的袖子,小声道:“小姐。"   沈盈枝心里吁了口气。   这条街正好才出了沈盈枝的书斋,沈盈枝抱着那个小孩,一会儿就到了卢希明的药铺。   “这是怎么了?”卢希明见到沈盈枝,立刻让她把小孩放在一边的床榻上,给小孩把脉。   把小孩藏在怀里的右手摸了出来,卢希明正准备把脉,就忽然愣了一下。   沈盈枝看着他的右手,也怔楞片刻。   小孩的大拇指和食指间多出一指,难怪这个小孩刚刚一直把右手藏在身后,严严实实的。这个时代对于天生畸形的小孩不像现代那么开放,很多人认为,天生畸形的人都是带着上辈子的罪孽投胎。   “卢大哥,你给他看看吧。”沈盈枝叹了一口气。   卢希明对这些不介意,须臾后,他起身,对着沈盈枝道:“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加上热伤风,需要开药调理。”   沈盈枝嗯了一声,卢希明转过头去写方子。   “小姐?”春柳轻声叫她。   沈盈枝扭过头来:“嗯?怎么了。”   春柳咬着唇:“这个小孩,你打算怎么办。“   轻吸了吸鼻子,沈盈枝看着春柳,没说话。   一盏茶以后,小孩醒了,看着沈盈枝,他立马低下了头,把右手背到身后,等注意到这是药铺,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盈枝,呐呐道:“我没银子的。”   小孩脸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因为脸尖,显得那张双眼睛特别的大和圆。   沈盈枝坐在他面前,柔声问:“你有家人吗?”   听沈盈枝这样问,小孩又低下头,声音小小:“姐姐不见了。”   姐姐……   这就是有家人了,沈盈枝心里落了一口气,又问他是从哪儿来的。   须臾后,沈盈枝知道,这个小孩叫陆砚,今年七岁,是从安州下面的宝应县过来的,父母去年双双离世,半年前,姐姐带着他来安州生活,刚来安州,有天姐姐让他在客栈等她,但姐姐留的银子用完了,姐姐也没回来。   听小孩说起姐姐一脸孺慕的样子,沈盈枝不敢去猜测他姐姐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但这个小孩现在的确是无家可归,还生着病,年龄小,免疫力也差。   沈盈枝摸了摸他的头发,注意到小男孩始终攥着手指,她温柔的望着他:“愿意去盈盈姐姐家住一段时间吗?”   陆砚闻言,愕然的抬起头,小小的脸上全是慌乱和茫然:“我,”他又垂头丧气道,“很脏,很丑,还。”他紧紧的攥着手指,黝黑的手腕都现出了红色。   沈盈枝轻轻的笑了一下,柔柔的握住他的廋骨伶仃的手腕:“我不嫌弃你。”   “你。”陆砚圆圆的眼睛望着她,半响后又低下了头,他露出一个腼腆讨好的微笑:“我会干活的,我也,吃很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一些事情,心情太萎靡了,更新晚了,抱歉。   害怕大家说盈盈圣母, 先说一下,个人认为善良和圣母的区别是,前者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帮助他人, 圣母则指过分善良,没有能力却要帮助他人,给自己或周边人带来麻烦,占据道德制高点 。   我认为善良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人生四乐:助人为乐,知足常乐,自得其乐,天伦之乐,第一乐就是助人为乐。   不过小河是男主,一万年不动摇,谁也撼动不了他在盈盈心中的地位。   明日修罗场预告…………   大家猜,会发生什么。   啊啊啊。 第14章   沈盈枝闻言,不禁下了笑。虽然会有麻烦,但……其实还好。   春柳站在一旁,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她家小姐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卢希明听沈盈枝说要把他带走,弯腰拍了拍陆砚的脑袋,叮嘱道:“记得听话。”   陆砚牵着沈盈枝的一截衣袖 ,沈盈枝给他手牵,他不要,他说自己手太脏,郑重的点了点头。   陆砚肠胃弱,沈盈枝先带陆砚去喝了粥,他身上的衣服很脏,沈盈枝又给他买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沈盈枝还是没想到给扶嘉送什么,她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库妈妈看见沈盈枝又捡回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脸色瞬间不好了。   不过,这些年,因为沈盈枝能赚钱,好心虽然有点多,但不是烂好心,她沉了沉脸色,最终只是别开脸,没说什么。   过了库妈妈这一关,沈盈枝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把正中间的东厢房收拾了一下,沈盈枝让小陆砚住在那儿。   陆砚因为好多天没休息了,洗漱之后,他上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盈枝坐在床头,才刚立秋,天气依旧有些微热,陆砚睡在蒲席上面,沈盈枝用毯子盖好他的肚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   倦鸟归巢,夕阳归山。   林河从外面回来,经过巷子时朝左侧看了眼。 沈盈枝家大门虽然紧闭,林河依旧往她那边走了两步,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衫,才调换方向,回别院去。   今天去书斋那人是西南王的小儿子,西南王掌握大夏一半的兵力,他手中的三十万军队,是精锐之师,长期驻守西南一带,赵冲则是他的幼子,如今来安州,是因母族在此,林河皱了下眉头,他其实还没到和西南王撕破脸皮的时间,但是想到赵冲的态度,林河非常想弄死他。   林河大步走进内室,把明一叫过来:“ 早点把赵冲弄出安州。 ”   他不能在安州动手,林河唇角翘了一下,但只要赵冲远离安州,他就可以动手。   明一看他:“主子,恐怕此事要上几日。”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和赵冲打过照面,赵冲为人荤素不急,不能以常理推测,看似行事只凭强权压人,但其实狡诈阴险,诡计多端。   林河看了他一眼,把袖口里的荷包又摸了出来,仔细摩挲,又想到赵冲行事,林河眼底闪过冷光:“ 尽快,然后你派人,守着对面的院子。 ”   明一应诺。   等明一下去了,林河坐在圈椅上,然后动了动脚,余光看向窗外,岑寂的天空已经被浓黑的墨云遮盖住了,可惜,天黑了。   翌日。   天灰蒙蒙的,沈盈枝起床推开门,空气中清风迎面而来,风声猎猎,光线都昏暗了不少,不知不觉,已有初秋的味道。   在院子里活动了几圈,沈盈枝听到了敲门声。   “小河。”沈盈枝打开门   “给你买的早点。”林河把手里的盒子推了过去。   沈盈枝随手揭开来,看了一下,“是白糕?”   她眼神亮了起来,林河跟着沈盈枝往屋子里走,“记得你喜欢。”   沈盈枝闻言笑了笑,又想问他昨日去了哪儿,却想到林河是扶嘉的侍卫,说不定不便说,沈盈枝只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林河,确定他没有受伤。   两个人说说笑笑,恰在这时,传来了小小一声:“盈盈姐姐。”   沈盈枝闻言,抬头:“小砚,起来这么早啊。”   陆砚低着头,笑着抿了抿唇。   林河失神了一瞬,皱着眉头道:“盈盈,他是谁。”   沈盈枝哦了一声,扭头对林河笑了笑:“他是我昨天在街上带回来的。”   在街上带回来的!   林河的笑容在唇边僵硬,他看着沈盈枝走了过去,给小孩喂了一片白糕,然后弯腰摸了摸小孩的头,眸底的暗涌翻腾。   垂在一侧的手指慢慢收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半响后好不容易松开。   刚从小砚的脑袋上收回手,沈盈枝的脖子处突然传来一阵凉风,她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沈盈枝扭头看过去,林河站在石榴树下,一阵风吹来,嫣红的花瓣从他身前飘过,不知为何,沈盈枝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盈盈姐姐。”陆砚抓住沈盈枝的袖子,往她的身后躲了躲:“我好怕。”   呜呜呜……   为什么那个人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疑惑的嗯了一声,沈盈枝转身蹲下来,以为他是想到了这段时间流浪的日子,安慰的抱了抱他:“这儿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陆砚闻言,一头埋进了沈盈枝的怀里。   不过刚一埋进沈盈枝的怀里,又感觉一阵凉嗖嗖的风从他后背袭来,小陆砚把沈盈枝的袖子扯得更紧了。   沈盈枝见状,又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姐姐带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她牵着陆砚的手,神态温柔。   想到后面的小河,沈盈枝回过头,看见林河的时候,她心底顿时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甩了甩,沈盈枝把这种感觉抛掉。   "小河,你先坐一下,我把小砚送回房间。”   目送沈盈枝的背影消失,林河脸上的笑容也都消失不见。   她居然喂他吃白糕,居然拍他的脑袋,居然护着他!   原来,不仅仅是我。   对其他人……也像对我这么好。   林河心里非常不爽!   拿着扫帚准备扫地的春柳,她看着林河笑了笑,又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河这个微笑好可怕啊啊啊啊!   “那个小孩是怎么来的。”林河的目光落在东厢第二间房门上,扯了扯唇。   春柳闻言,低头解释道:“是小姐昨天在街上看见的一个可怜小孩,就把他捡回来了。”   闻言,林河轻轻的嗯了一声。   春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抬头看了林河一眼。   林河唇角扬着一抹温柔的笑,和往常别无二般。   春柳揉了揉眼睛,又听见林河低沉温柔的声音:“盈盈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好。”   春柳点头:“小姐是我遇见过最温柔的人了。”   嘴唇朝着左侧勾了勾,林河淡淡别开的脸去。   春柳见状,急忙绕开林河,朝着一侧快步走了。   林河立在原地,他讥讽的勾了勾唇。   原来如此。   她还是没变,一如既往,但他想错了,她的温柔,善良,统统都不属于他,而属于……所有可怜的人。   “小河,怎么了。”沈盈枝走出门,看见林河站在石桌前发呆。   蹙了下眉,沈盈枝仰着细白的脖子,湿漉漉的眼睛担忧的看着他。   “不会着凉了吧。”沈盈枝踮起脚尖,她想伸手摸了摸林河的额头,奈何个子不够高,踮脚试了好几次,沈盈枝扯着他的袖子:“小河,你弯一下腰。"   林河闻言,笑了一下,微微弯下了腰。   等沈盈枝的手放在他的额头的时候,林河回忆起小时候,她也是会这么温柔的关心他。   沈盈枝的手有些凉,他额头的温度稍微高一点,接触到她手心皮肤时,很舒服。   他看着她,她曾教他识字,生病时守在他床前,给他捏被子,做衣衫,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对他那么温柔。   可惜,这份温柔不仅仅属于他,还会属于其他的人!!!   林河的表情开始……扭曲。   沈盈枝没有注意他疯狂的表情。   “不烧啊。”沈盈枝皱着眉,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林河垂眸,又重新抬起头,脸上出现一丝笑容,黑沉沉的眸子里全都是一望无际的深渊。就在上一刻,他忽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想她只看着他!   只对着自己微笑。   只叫自己的名字。   应该……会很美妙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从一开始就说了,男主是个蛇精病 还是占有欲非常强烈的那种。 第15章   沈盈枝仰着脖子看着林河深邃的瞳孔,不自觉搓了搓胳膊:“你”   刚出声就被林河打断。   “盈盈。”林河的的手攥成拳头,青筋毕露。   沈盈仰头担忧的看着他:“怎么了。”   又发现林河面色忽明忽暗,很不太对,而他今早的行为也有些奇怪,沈盈枝实在放心不下,扭过头,吩咐春柳:“春柳,去把卢大哥请来。”   又转头看向林河,皱眉问道:“小河,你哪儿不舒服。"   春柳闻言,放下扫帚,她偷偷的瞥了一眼林河。   壮的像头牛啊。   林河动了动唇,他看着盈盈扯着自己的袖子,让自己坐在椅子上,又催促春柳。   真的,很关心自己啊。   但还不够,不够!!!!   林河舔了舔艳红的唇角,看着沈盈枝为自己忙上忙下,怕自己被风吹,带着自己进屋坐,勾了勾唇。   半响后,卢希明挎着药箱过来,一进门,看见坐在堂屋里林河。   先端详了他的气色,看起来非常健康。   卢希明放下药箱:“手腕拿给我瞧瞧。”   林河看了一眼盈盈,把手腕放在脉诊上。   “舌头伸出来。”   林河又看了一眼沈盈枝,乖乖照做。   沈盈枝着急地问卢希明:“严重吗,怎么回事,是着凉了吗?”   “没事啊,很健康。”卢希明收回手:“身体比牛壮。”   一旁的春柳赞同的点点头。   “可是……”盈盈蹙了一下眉。   蛇精病·林河心底享受够了盈盈担心的目光,脸上才带了一抹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盈枝:“我没事。”   沈盈枝仔细地端详了林河的神色,半响后,才让卢希明走。   卢希明走了几步,退回来问道:“盈姐儿,昨天那个小孩呢,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林河闻言,心里的烦躁又开始涌出来。   盈盈扭过头:“春柳,你带卢大哥去小砚的房间。”   等人离开,盈盈又不放心地摸了摸林河的脑袋,再三在他旁边确认他没事。   心底的狂躁瞬间就消失了一点,林河对着盈盈的乖巧一笑。   他生病了,你不会去。   你更关心我!   林河勾了勾唇,看着盈盈的表情也越发温柔起来。   沈盈枝看着林河,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小河,小河,你今天……怎么了。”   林河保持微笑,好看的眼睛锁着盈盈:“你不准教那个小孩读书写字,不准给他做衣服和绣荷包。”   什么?   盈盈眉头愕然的向上抬起,又看见小河转直勾勾的盯着小砚那间房门。   须臾后,盈盈抿了抿唇,看着眉眼中俱是不满的林河。   他这是吃醋了……   盈盈回忆起上辈子,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十岁父母离世时,他们进了孤儿院。刚开始小郅有看见自己对别的小孩很好,他也会生气,说姐姐是他的姐姐,不想她和人家玩的太好。   只是沈盈枝没有注意到林河说的是不准,而不是不想。   后者是描述自己的想法,前者却是以一种绝对占有者的姿态。   沈盈枝舔了舔唇,当时小郅是因为爸妈的原因,而丧失了安全感,她以前虽然很黏自己,但也没到那种地步,小河应该和小郅一样吧,都是因为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喜欢粘着她。   想到没有安全感的原因,沈盈枝对林河又多出几分心疼来。   她定了定心,准备和林河聊一下:“小河 ,你听我说,那个小砚他”   沈盈枝刚一动唇,林河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脸上的微笑渐消失,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答应我。”花瓣一样的唇微张,林河的几个字说的很慢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咬字却极其清楚。   沈盈枝望着他:“小河,我”   她实在不知道该我什么。   林河垂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掩掉眼里的噬人之色。   心中不断浮现控制她这个念头,他沉了沉脸色。   如果这个时沈盈枝能看见他的表情,一定会吓的后退几步。   沈盈枝看着看着他,心里轻吁了一口气。   真的很生气了?   唉……   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敲门声,春柳说了一声“来了 ” 就跑过去开门,不过春柳还没有打开大门,门就直接被人推开了。   沈盈枝听见院子外的动静,她蹙了一下眉,外面传来趾高气扬的阴险声音:“ 知州大人,就是这屋子住的人昨天伤了我家公子的凶手。 ”   什么东西!!!   沈盈枝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她给面色不太好的林河留下一句“别多想。”   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沈盈枝连忙走了出去。然后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的高廋男人,就是昨天赵冲旁边的狗腿。   林河站在屋内,舌尖舔了舔唇角,回忆起她刚刚的一举一动,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沈盈枝出去,看见门口情景,生气道:“你们这是强闯民宅?”   话刚落,沈盈枝又听见赵冲有恃无恐的声音:“ 沈姑娘,什么叫私闯民宅,我们分明是来捉拿伤人犯。”   “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我们家小姐哪儿伤你了,分明就是你有不轨之心。 ” 春柳愤愤道。   赵冲闻言 ,对着春柳笑了下: “ 本公子人证物俱在,陆知州 ,先把这个小丫头给我抓起来。 ”   陆知州听罢,对着后面的官兵一挥手,眼看春柳就要被抓,沈盈枝讥笑一声:“陆大人,生为安州的父母官,你就是这样当官的。 ”   陆知州闻言,他的脸色变了一瞬,水至清至浑俱都无鱼,他在官场上虽然阿谀奉承,不能说问心无愧,但也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只是,他看了一眼立在他身旁的赵冲,指着春柳,咬牙道:“把这口出恶言的刁民给我抓了。”   沈盈枝见状,眉头紧锁,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赵冲,居然让陆知州如此听他话,看样子她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这时,赵冲唇朝着右侧微微一勾,手里的折扇半挥:”沈姑娘 ,现在,可愿意和在下走一趟了。”   边说话,他还慢慢的靠近沈盈枝。   沈盈枝又讥笑一声。   “ 沈姑娘的笑声真好听。” 赵冲眼底闪过一丝愉悦,做出一副陶醉状:“要是换一个地方笑肯定更好听。”   林河按下对沈盈枝那股快控不住的占有欲,刚走到门廊下,听到这一句话,嘴角诡异地扯了扯。   无敌恶心,这是沈盈枝第一想法。   沈盈枝望着他:“ 赵公子居然需要听笑,毕竟你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加重了声音,似笑非笑的厌恶目光全都撒在赵冲身上。   赵冲一怒,就要动手。   刚要动手,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林河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挡住赵冲的脚步,赵冲见又是林河,冷笑了一声。   林河刚刚憋了一腔的怒火,看着赵冲,忽然就有了发泄之地,阴阴噬人的眼光看着他,指尖不停的摩挲。   只是……他看了一眼沈盈枝,怎么能让别人的血污了他盈盈的眼睛。   沈盈枝看见小河出来了,又担忧又着急,这个人……可是连扶嘉都不怕的。   昨天晚上想了半宿,昨日找茬时这个人没有说名字,晚上王掌柜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叫赵冲。赵冲这个名字很熟悉,沈盈枝一想,想到书中一个人,本来还不确定,今天发现陆知州都谄媚至此,沈盈枝几乎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他就是男主后期的最大劲敌。 且这本书的反派一般都不傻,虽然沈盈枝认为这本书没有正派,不过鉴于扶嘉是男主,那么他的对手姑且认为是反派。面前这个人,可以说是男主最大的敌人,看似嚣张霸道,实则城府极深,诡计多端,就是因为他在大夏的嚣张耍楞名声遍布大地,在如今帝王的眼里,哪怕西南王拥兵过剩,后继无人,也不足为惧。殊不知西南王除了明面上的精锐之师,还在偷偷的训练自己的队伍。   赵冲是西南王的小儿子,兄长体弱多病,等老西南王死后,他继承了西南王所有的权利,他阴狠霸道,但因为他爱慕的女人对扶嘉忠贞不二,从而走上了给扶嘉添堵的坚定之路。   只是……为什么他现在就出现了。   而且书里,他也不是一个色中饿鬼啊,对他喜欢的女子也是痴情一片。   还有,这个麻烦怎么找上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手指被门夹了,记得以前被夹过一次,超级超级痛,那段时间先红后乌最后几个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褪色,结果一次洗衣服的时候,外面那层指甲洗掉了,里面……长出了新指甲。   幸好……这次没那么严重。   生活处处有风险,大家小心。 第16章   “小子,看在你主子的面子上你,你现在要是滚远点,我还能既往不咎。 ”赵冲看了一眼林河道。   林河看了他一眼,赵冲忽然对这个侍卫生出诡异的熟悉感,他张了张唇, “扶” 嘉这个念头才动了一下,然后就打消掉他是扶嘉想法。   扶嘉似乎要比他高一点,然后他怎么可能扮侍卫,赵冲回想两年前模模糊糊见过扶嘉的那一面,摇了摇头。   见林河要和赵冲杠上,沈盈枝把人扯了扯,扯到自己旁边来,小声叮嘱道:“小河,你先回去。”   回去?   林河眸光闪了闪 ,心里涌出一股愤懑,沈盈枝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他忽地扭开脸。不过愤懑之后,林河心头冒起一股满足感,盈盈这么关心他,哪怕是自己陷入危险,也要保护他。   两个念头交织半响后,林河牵了牵唇角。   两人的嘀嘀咕咕落进赵冲的眼底,他嗤笑了一声,看向陆知州,声音暗含威胁:“陆大人 。 ”   陆知州唉了一声,去看沈盈枝,然后冲后面的官兵挥手道:“ 来人,把这个伤人刁民给抓起来。 ”   几个官兵齐齐应好。   林河发觉他的袖子又被沈盈枝扯了一下,然后他听见沈盈枝磨了磨牙。   那生气的小模样,林河看见了,忽然失神一瞬 ,沈盈枝却望着陆知州凛声道:“陆大人可知道定国候府。”   定国侯府。   陆知州不是从田舍郎过来的,他父亲已在朝廷为官,虽也只是个四品小官,但对京城的各路官员还是非常清楚。   他摸了摸两撇胡子 ,狐疑的看着她 ,莫非这个小姑娘不是赵冲说的普通人,那……   “定国侯府? ”赵冲闻言,讥讽笑道:“就算是天王老子,老子都不怕。 ”   “陆知州,你和定国侯府也算是有几分情谊,再怎么说,我也是侯府的三小姐。 ”沈盈枝看着陆知州说,今天来的人,差不多都是陆知州带来的衙役,说动了他,应该就好办了。   “你。”陆知州愕然道。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沈盈枝,关于定国侯府的三小姐 ,也稍有所闻,听说她自幼身体不好,在江南养病。   莫非……   陆知州开始纠结,他的属下见他如此,僵在原地,也不敢动一步。   沈盈枝发现他迟疑了,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赵冲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沈盈枝,低低笑道:“原来是定国侯府的小姐,本少爷的眼光果然不错。”他说到这儿,忽地顿了一下,又看向沈盈枝:“你可知我们两家还有通家之好,沈姑娘和我走,本少爷一定好好,好好对待沈姑娘。”   赵冲看着沈盈枝,背对着后面的陆知州,又带着几分逼迫滋味叫了声陆知州。   陆知州听后,他朝周围看了一眼,定国侯府和赵冲比起来,陆知州迟疑一下,咬牙下了决定,只是看着林河,他皱了下眉,“这位公子,这不关你的事,请你早点离开。 ”   沈盈枝闻言,她也看向林河:“小河,要不然你先走。 ”   走……   林河对着沈盈枝笑了笑,是很温柔的那种笑容,沈盈枝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盈盈就这么不相信我。”   虽然……很喜欢她的关心,但林河不想让沈盈枝保护呢,他该是……盈盈的一切,她只要在躲在自己身后,乖乖的看着自己就行了 。   林河目光一闪,又看向前方树下那个叫小宋的小鬼,他怎么能让盈盈被这些人忧心呢。   “ 陆大人,你可知沈姑娘是我们殿下看中的人?”林河淡淡笑道。   什么……   沈盈枝咽了下口水,她什么时候被扶嘉看上了 。   陆大人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赵冲闻言,打开扇子摇了摇 ,“ 狐假虎威,好好好。”他扭头看了一眼陆大人, “别被这小子扯的大旗骗了,扶嘉什么时候会看上女人。”   陆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夹在三座大山中,自己委实有点凄凉。   林河又笑了一下:“不相信,你可以看外面。”   赵冲还没有转过头,沈盈枝先看到巷子里十来个护卫,穿着统一的安王府侍卫服。   怎么回事?   沈盈枝眨了眨眼睛,她扯了扯林河的袖口,林河却把手指放在了她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   这个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沈盈枝耳根子忽然泛起了热来。   陆大人看见后面的人,就想离开, 安王府的侍卫都是以一敌十,他带的人一定不会是他的对手。小心翼翼的叫了下旁边的人: “ 赵公子。”   赵冲恶狠狠道: “抢我看中的人,传出去了,我没有名声,扶嘉他也不要名声了吗?”   沈盈枝闻言,心里感慨了下,扶嘉他有名声吗?   “殿下他有名声吗?” 林河浅浅笑道。   赵冲一哽。沈盈枝一蒙,小河对你家主子很了解呀。   陆大人又小声提醒道:“赵公子,我们走吧。 ”   赵冲眸光幽暗,他不惧扶嘉,但眼前的侍卫似乎一定要护着沈盈枝, 他可以杀了这个侍卫,但扶嘉却不是让人欺负自己人的主儿。最重要的是,为了让皇帝放心,他出行时明面带的人手不多,以前这并不重要,反正明面上的事情,完全可以仗着浪荡子的身份,让地方官员出手。只扶嘉却无所顾忌,带了一群百里挑一的侍卫,他不能正面和扶嘉的侍卫交手,想到这儿,赵冲咬牙一笑:“好,好的很。”   林河冲着他笑了一下:“赵公子今天回去可一定要注意了。 ”   听着他淡淡的口气,沈盈枝忍不住看了林河一眼,然后就顿住了,她没有看错的话……小河表情危险。   赵冲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河,又像是毒蛇一样看向沈盈枝,那眼神,淬了毒一样,林河微微侧身,挡住了沈盈枝。   赵冲暗暗扫一眼门口的侍卫,哼了一声,才甩袖而走,陆知州对着沈盈枝歉笑了一声,也跟着赵冲走了。   巷子里安静下来,沈盈枝那口气却松不下来,她看了一眼林河,小声道:“万一安王殿下计较怎么办。 ”还有这个赵冲,今天虽然走了,但他应该会卷土重来的。   只是看着一直护着自己的小河,沈盈枝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自豪过后,却是一阵担忧。   “那有我,”林河眸光闪了闪,瞧着沈盈枝担心的表情,轻轻又问:“盈盈很害怕安王殿下?”   沈盈枝朝外面看了眼,确定那些安王府侍卫听不到,才小声道:“传说安王殿下暴戾无状,阴晴不定,我……”   怎么能当着小河的面说扶嘉的不好呢,沈盈枝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林河哦了声,又忽地一笑:“盈盈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   什么话……   沈盈枝茫然的看着他,这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小小的盈盈姐姐 ,盈盈回头,看见了一边的小陆宋 。   小陆宋看见林河的眼神,下意识把头埋进了春柳的怀里,春柳抱着小陆宋,林河那含笑的眼神泰半都在春柳身上,春柳忍不住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   呜呜呜,刚刚那赵冲都没有这么凶的。   差点忘了,小河吃醋来着,沈盈枝咽了咽口水。   “ 这个,那个,我给你说啊……” 沈盈枝皱着眉头,脑子高速飞转。   恋姐癖……该怎么治疗来着。   林河看着沈盈枝张张合合的小嘴,眼神暗了暗。   应该……不会是自己喜欢的理由吧。   既然如此 ,林河垂头,遮住眼底的阴蛰之色,指尖微动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对沈盈枝乖乖地笑了下。   沈盈枝被林河的笑容眩晕了一瞬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在人倒下去的时候,林河伸手,打横抱起了沈盈枝,看着她乖乖睡在了自己怀里,林河唇角牵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春柳被这边发生事弄的一脸懵逼,她脸一白:“小姐怎么了,我去请大夫。”   门口的明二佩服的看着他家主子, 刚刚他可是看清楚了,他家主子用一枚小石头点了沈姑娘的睡穴。和刚刚那姓赵的强取豪夺相比,他家主子才是不动而屈人之兵啊,错了,是不动而屈人之人。   “小河,你把小姐” 春柳急急忙忙的朝着外走,又叮嘱林河把小姐抱回房间 ,不过才说了一半,就发现林河抱着小姐朝对面别院去了,她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小河,小河,你去哪儿啊。 ”   去哪儿……   林河低头笑了一下,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看向盈盈纯净无辜睡颜,林河满足的笑了笑。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食指不这两天太好用,用手机码字,速度超级慢。 第17章 十七章   沈盈枝醒来的时候,茫然地揉了揉眼,四处打量一番,看见卧室里坐了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她,偶尔还有浅浅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吸了吸鼻子,沈盈枝再一次确认,的确就是血腥味。   她这是在哪儿啊……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而且,她皱了一下眉,又锤了捶脑袋,怎么就忽然晕倒了呢。   沈盈枝从床上翻身下来,她舔了舔唇,看着前方那个背影,眉头紧紧的蹙着:“ 那个,你是谁啊?我怎么会在这儿,你是?”   她一边说话,一边赤足朝着前面挪过去,然后越靠近那个人,她心头的威胁感越发严重,等到看清那个人的脸时候,沈盈枝一张小脸全白了。   她目光慢慢向下,落在男人把玩的手里,眼泪都差点吓了出来。   “扶,不,殿下。” 沈盈枝抖着嗓子道。   从来没有一刻,沈盈枝像今天这样害怕过,就连上手术台的时候都没有,毕竟 …… 她没有看过这么血淋淋的一幕。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半截手臂,手臂血淋淋的,从手肘处断裂,扶嘉一手拿着那半截胳膊,一手将僵硬的五指掰开又合拢,最恐怖的是,那半截胳膊上的衣服,沈盈枝昏迷前才看见过。   他他他他把人胳膊砍下来了,还当玩具一样玩!!!!!   沈盈枝后退两步,淡黄的光从窗棱射进来,落在少年微勾的薄唇上,再加上少年繁复古老的面具,写满了变态和鬼畜两个字。   沈盈枝退啊退啊,一路退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她紧紧的贴着墙面,移开了目光。   这时候,交椅上的少年抬起了眼,沈盈枝咽了咽口水。   扶嘉笑了一下,他指着那半截胳膊轻声问:“ 你知道这半截胳膊是谁的吗?”   沈盈枝下意识点点头。   扶嘉又勾了勾唇,他起身,一袭黑色衣袍把人衬的越发阴蛰鬼畜,他轻轻的问:“ 是谁?”   抿了抿唇,沈盈枝胆战心惊道 :“ 赵冲?”   扶嘉笑了笑,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我怎么能容许别人欺负我的人呢?”   别人欺负我的人……   沈盈枝瞬间就想到了小河,扶嘉的人设鬼畜又变态,为人却又霸道,他的人的确只能自己欺负,因为赵冲欺负了他的侍卫,所以他把人家的肢体当玩具吗 !   呜呜呜,扶嘉的确不亏为男主。   够变态!!   沈盈枝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想到书中原主的结局,可是大卸八块,呜呜呜呜呜,不会要提前了吧 。   她为什么会和扶嘉在一间屋里!!   沈盈枝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扶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看着沈盈枝就像是陷入陷阱中的小羊羔,颤抖 ,恐惧,想跑也跑不了,他的唇角牵起一个满意的微笑,但一下秒,他按住胸口位置,蹙了蹙眉头。   为什么没有想像的开心……   扶嘉带着面具,沈盈枝看不清他的眉目表情,但从他全身的气压来看,沈盈枝敏锐的发现,扶嘉……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要干什么事,当然是折磨人了。   沈盈枝扒着大门,欲哭无泪。   哒哒哒,尤其是现在,扶嘉抬脚,一步一步慢慢走近,他的脚步声落在沈盈枝心上一样,扑通扑通扑通。   越来越近了,到了最后,人已经站在了沈盈枝的眼前,一种阴沉的气息将沈盈枝笼罩住。   沈盈枝的下巴被挑起,然后她被迫望进了林河的眼睛里,他的眼睛给了沈盈枝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觉。   “你怕我?”扶嘉平铺直叙。   发现自己可能要死了,还是那种很惨烈的死法,能不害怕吗?   沈盈枝想点头,但是她的下巴被人掐住,她点不了头,只能用一双水汪汪的鹿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扶嘉 。   扶嘉又露出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微笑:“ 你可知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啊,你是男主啊,这个世界笑到最后的人。   她的下巴依然被紧紧捏住,沈盈枝说不出别的话,但是看着扶嘉那蕴意悠长的笑容,似乎她就是粘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沈盈枝的眼圈开始湿润。   妈妈啊,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不要吓她。   发觉沈盈枝的眼睛开始泛红,扶嘉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幽蓝之色。   沈盈枝愕然的睁大了眼,她没有错过林河眼底一闪而过的幽蓝,扶嘉只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眼睛才会变色 ,他他他真的生气了吗?   生气因为她的存在,给他的属下带来了麻烦,让林河不顾自身安危,为自己出头。   想到这儿,沈盈枝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望着扶嘉,决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要把小河摘出来:“赵冲一事,都是我的原因,不关林河的事情。”   闻言,扶嘉眼神变了一瞬,他看着沈盈枝,眼眸闪过幽深的光:“ 你很在乎林河?”   “我”当然很在乎小河了,才说一个我字,沈盈枝及时收嘴,不行,不能说她和小河关系很好,扶嘉骨子里是一个很霸道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属下为了他人借扶嘉的势狐假虎威,小河必定难逃一劫。   她万一逃不掉就算了,但是小河一定要好好的。   想到这儿,沈盈枝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扶嘉:“我和林河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算不得多好,只是林河侍卫心底善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   普通朋友关系………   扶嘉眼底越发深不可测,他背在身后的手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眼珠已经不是一闪而过蓝色,而是彻底变成了大海一样的幽蓝,像是早春的天空,碧蓝如洗,可以遮盖住一切东西。   他望着沈盈枝,原来就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呀……   垂眸,扶嘉又低低的笑了声 ,然后他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叮死了沈盈枝 。   可怕……   沈盈枝看着眼睛忽地一下变成了蓝色的林河,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尤其在扶嘉不停的靠近他,甚至伸出手,撩起一缕她耳后的碎发时,那种害怕让沈盈枝不仅眼红了,啪嗒,一滴泪从沈盈枝眼眶划落,随之而来的是,止不住的泪水。   扶嘉顿了顿,他从沈盈枝的耳后抬起头来,看向沈盈枝,发觉她在默默的流眼泪,扶嘉心里生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把她关起来,不是看她哭的。   他要她对他笑。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有点虚…… 第18章 十八章   沈盈枝觉得有些害怕。   扶嘉觉得自己很茫然。   皱了下眉头,扶嘉又直勾勾的看着她 ,拧眉强迫她:“不准哭了,给我笑一个。”   沈盈枝闻言,吸了吸鼻子,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扶嘉一眼 ,然后脸上堆出一个笑容。   沈盈枝眼泪还没擦干,鼻头红红的,这个表情不太像是笑,像是委屈兮兮的哭,扶嘉蓝眼里幽如深渊。   这种哭其实……也挺好看的。   但扶嘉心情依旧不太好,他蹙了蹙眉头,又轻声问:“你怕我?”   怕?当然很害怕了。   但是沈盈枝不敢明说,只努力平稳着呼吸,让自己嗓音镇定起来:“殿下风姿不凡,小女子怎么会怕?”   沈盈枝偷偷地瞄了一眼扶嘉的表情,想到自己说不准要死了 ,不不不,或许不会死,沈盈枝看向圆桌上的半截手臂,颤栗的摸了摸还留在自己身上的腿和胳膊。万一等会儿就不在了,她,她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   “就这么怕我?”林河瞧着沈盈枝的动作,声音寒沉若冰。   “我,我”沈盈枝咬着唇,努力地微笑,“殿下,殿下。 ”   “对着我,你话都不会说! ” 想到她对着别人的温柔可亲,尤其是今天那个小鬼,温柔的就像是春风做的,现在对着他,冷飕飕刮的全是北风。   思及此,扶嘉垂头,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我” 沈盈枝想要为自己健全的四肢好好解释,但遇见扶嘉,向来嘴巧的她全身害怕,也不知说什么,我了半天,她认命的低下头 。   扶嘉发觉沈盈枝这样一副表情,他伸手,用手指抬起沈盈枝的下巴,扶嘉的手指冷冰冰的 ,那股冷自他的指腹经过下颌,传入沈盈枝心头,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沈盈枝全身一哆嗦,眼睛不由自主的泛红,包着两汪水汪汪的泪。   沈盈枝泪眼朦脓地看着他,扶嘉则伸出另外一只手,按在面具上,沈盈枝望着他的动作,咽了咽口水。   修长的手指按着面具,只要一瞬,沈盈枝就可以看见他的模样,扶嘉不知又想到什么,他把手松开,像是被风仙花汁染了色的薄唇微微一翘,扶嘉靠在沈盈枝的耳边说:“我不可怕,你知道吗?”   沈盈枝小鸡啄米的点头,扶嘉是老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   他又挺直脊背,蓝色的眼睛带着复杂意味,最后还温柔的对沈盈枝笑了笑: “ 以后你就知道了。 ”   扶嘉笑的别有深意,让沈盈枝瑟瑟发抖。   然后扶嘉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带走红木桌上的半截血胳膊 。目送人离开,沈盈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最后摸了摸自己的的脖子和脑袋。   等做完这一切,沈盈枝全身软了起来,扶嘉居然还没有对自己动手,但也没有说要放她走,沈盈枝蹲在门口,心里一片恐慌,他打算干什么。   战战兢兢到了晚间,沈盈枝终于知道缘由,今日是圣上四十八寿辰,扶嘉身为皇子,虽不能亲自到场恭祝,但也要举行一个小型宴会,表示与父同乐,纵使他身在外地 ,也不忘父恩。虽然沈盈枝觉得扶嘉对皇上根本没有父恩。不过举办这场宴会还有理可寻,但等她也被带来参加的宴会时,她抓破头皮也想不到为什么。只能归结于,扶嘉是蛇精病本精,他做事谁猜的准呢,也有可能是给她……最后狂欢 。   沈盈枝刚刚还换了一身衣服,衣服是一个老婆子送过来的,鹅黄色的折枝莲纹,柔和温暖,沈盈枝穿着这件衣服,和明二朝后花园走,一路上,她忍不住一直看着明二,明二问:“沈姑娘,有什么事吗?”   想到这是扶嘉心腹中最单纯的一个,沈盈枝不自禁想打听:“林河侍卫怎么了。”   林河侍卫……   明二忽地想到了马厩,他浑身抖了下,笑道:“他好着呢,你放心。”   明一说在主子在沈姑娘面前扮演两个人,是他的情趣,他虽然搞不懂情趣在哪儿,也不能拆自家主子的台。   话落,明二又机灵的补充一句:“说不准今晚还能看见他呢。”   说不准?   沈盈枝脸上飘过一丝失落,接着闷闷打听:“殿下会惩罚他吗?”   “怎么可能啊,他可是”我们天下第一的主子,明二差点全露了馅,想到要是露馅可能会扫一年的马厩,不不不,可能主子要让他扫一辈子的马厩,他便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   “可是什么?”沈盈枝追问。   “可是,我们主子的心腹,犯了大错,也最多扫扫马厩什么。”明二道,又指了指眼前的小桌,乐呵呵地看着沈盈枝,今天主子似乎和沈姑娘吵架了,那没关系,一起看看宴会,乐呵乐呵说不准心情就好了,“沈姑娘,你坐这儿。”   这儿!!!   盈盈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今天的宴席不是几人围桌而坐,而是效仿殷商,一人一几,分列而坐,盈盈看着自己的位置,正好是主座对面的右手第一列。   而且她刚刚朝明二打听了,这个宴会都是本地的一些官员,以及乡绅大儒贵妇人。   舔了舔唇,沈盈枝准备拒绝,这个位置离扶嘉太近也太不合适,不行!   “明二大人,民女一介女流,这个位置,不该我坐啊。”她推辞。   在沈盈枝的渴望的眼睛里,明二转了转眼珠子,“沈姑娘,今晚的座位单子主子都是过目了的,我们也做不了殿下的主。”   扶嘉怎么有时间管这种小事。   盈盈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旁边忽然传来另外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沈姑娘,殿下可是特意叮嘱,要让你做这个位置。”   刻意叮嘱……   “沈姑娘,你要坐在这儿,好好表现。”明一保持微笑道。   盈盈闻声扭过头,明二身边站了个比他略高几分的男人,剑眉星目,沈盈枝估摸了一下,应该是明一了。   可是,就是这个时候,她才要躲着点啊,她已经惹到扶嘉了,怎么能接着去触霉头。   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明一。   明一避开沈盈枝的目光,明二看了,倒是于心不忍,这场宴会主子根本就没在意,本来主子面都不打算露,只是身为主子第一心腹的他,看着主子眼神不太对,还时不时看向沈姑娘所在的房间,又想起今天他和沈姑娘生气了。他就给主子提了这个主意 ,和小姑娘一起看看表演啊,烟花啊,君不见,京城很多小夫妻就是在各种宴会上看对眼的。至于明一说他出的是馊主意,那是□□裸的嫉妒,没看见主子很喜欢他的办法吗,不然也不会让沈姑娘过来,还给沈姑娘准备她喜欢的食物。   不过看着沈姑娘可怜巴巴的表情,明二动了动唇 ,有些不忍。   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把他的嘴巴紧紧捂住,“沈姑娘,你努力吧。”   盈盈想骂人。   怎么骂来着,目送一二两人背影消失,盈盈吸了吸鼻子,认命地坐在那小几前。   为了小河,好好表现。   表现,呵呵呵。   深吸了一口气,她平静下来,决定等会儿……她也不知道等会儿怎么办。   明二被明一拖着走了老远后,不忍心地看了眼盈盈的方向:“沈姑娘刚刚刚快哭了。”   明一淡声道:“那是主子的事。”   “可是?”明二又道,“那位置明明是我们安排的。”   闻言,明一低低地笑了下。   明二:“你笑什么,瘆得慌。”   明一朝前走了一步,声音复杂:“今天要是沈姑娘没坐在主子附近,恐怕你一辈子都离不开马厩了。”   明一被大吓一跳,差点跳了起来,大声质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明一。”明一瞥了明二一眼。   蛇精病殿下的占有欲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沈姑娘,望你平安。   **   坐立难安。沈盈枝从未像此刻一样领悟到这个词的真谛。   片刻后,沈盈枝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她心一抖,悄悄的抬起了半个头,果不其然,就是男主扶嘉。   今夜有风,他穿了黑色绣着金边的直襟阔袖长袍,面目森然,脸上依旧带着遮了他四分之三的面具。   盈盈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好好表现恐怕等于送死。因为她的好好表现恐怕是扶嘉厌恶至极,她摸不准扶嘉的心思。她甚至不知道扶嘉打算怎么处理自己。   深邃的目光在沈盈枝的身上一扫而过,扶嘉坐在小几前,扫视了一圈四周。   明二见状,说了几句场面话,无外乎是圣上生日,大家共庆,话罢,就是歌舞登场。   时不时,明二还使了一个眼色给沈盈枝。表现啊,沈姑娘,用你的笑把他家主子融化啊。   沈盈枝感受到脖颈处簌簌而来的灼热眼神,僵硬地抬起了头,目光正好和扶嘉对上。   瞬间盈盈就移开了眼,浑身一个激灵,沈盈枝扭过过脖子,丝竹箜篌之声渐渐响起,盈盈开始看园子,今夜设宴,是在花园之中,这所宅子很大,扶疏浓郁,花树密布。   正看着,旁边过来一个传菜的侍女,菠萝拼火鹅,炒梅花北鹿丝,百花酿鱼肚,雪冻杏仁豆腐。   最后上了两个甜点,奶油灯香酥,水晶鲜奶冻,她愣了一下,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扶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自己座下右方,待看见穿鹅黄色莲枝纹的少女微微低头,露出白玉一般的肌肤,乌发如瀑,他勾了勾唇角。   沈盈枝用勺子咬了一口鲜奶冻,软甜的鲜奶从喉头滑下去,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在把每道菜尝过以后,沈盈枝心里忍不住感叹,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扶嘉的深邃目光从盈盈身上挪开,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拿起银筷尝了几口。   似乎……是要比以往好吃。   沈盈枝很吃了几口得她心意的甜食,抬起了眼,装作专心致志地看歌舞。   知道扶嘉在上座,她脊背挺得笔直,看着是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不管怎么样,这是扶嘉的宴会,她即使心中再不想来,如今既然坐在这儿,当然不能扫他的兴。   一舞完毕。   舞女们退下,沈盈枝听到一阵锣鼓轻响,她寻声而看,只见一个穿素白飘袖的姑娘踏步而来。身姿曼妙,舞姿轻盈,抬手低头间眼波流转,魅惑天成。   沈盈枝是见够了美人的,这具身体长大后的五官和她前世有九分相似,唯一的不像是她前世体弱多病,面色苍白,这个身体被她的养得好。   肌肤白嫩,鹿眼樱唇,很是美丽。   沈盈枝看着她,眼前的舞姬也是难得美人。美人跳舞自然更是赏心悦目。   扶嘉手指摩挲着酒杯,看着沈盈枝的目光亮晶晶地全落在舞姬身上,眼光阴阴噬人。   她就这么好看,还一直看着她。   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扶嘉看着沈盈枝津津有味的望向舞姬,脸上还带着软软的笑。又发现偶尔有一两道眸光看向盈盈。   扶嘉的眼神渐渐……扭曲疯狂,扭曲地看向那些看着沈盈枝的人,那些人注意到扶嘉的阴沉目光,全身发软,立刻挪开了目光。   扶嘉又看向盈盈,他觉得他错了,没有笑也无所谓,只要是这个人,都可以 。   立在扶嘉右侧的明二感受到自己主子身上的低气压,默默的朝着明一旁边靠了靠,不知道为什么,明二现在有点认同明一所说的这是馊主意了。   呜呜呜呜,他洁癖啊啊啊,不想扫马厩。   明一看他一眼,用唇语道,可能让你住在马厩去。   什么,要死了……   曲子到了最后,舞姬的腰肢扭动渐渐的快起来,像是一阵风,沈盈枝随着舞姬的扭动而移动眼睛。   直至最后,盈盈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姑娘胆子太大了!   舞姬一个转身,跪坐在扶嘉身旁,纤纤玉指拿起扶嘉几案前的酒盏,姿容魅惑,声音婉转:“殿下,雪莹给您敬酒。”   酒水从姑娘的嘴角半溢出来,滑过纤瘦的下巴,一路隐如蝉翼般的纱衣中。   这一刻,沈盈枝听到了很多赴宴男人咽口水的声音,不过此时,就连是女人的沈盈枝忍不住也想咽口水。   真的……太诱人了。   就好比眼前给她放了甜滋滋奶油泡芙包,两个字,想吃。   她见舞姬将胸前饱满的弧度朝着扶嘉的胳膊压了压,眼神勾人。   扶嘉殷红的唇瓣微启:“想干什么。”   舞姬闻言,凤眼如水地凝视扶嘉:“奴家听闻殿下智谋无双,心中仰慕。”   边说话,她边将身体往扶嘉靠过去。自荐枕席之意溢于言表。   也就在这个一瞬间,沈盈枝发现扶嘉笑了笑,他虽然带着面具,沈盈枝敏锐察觉他全身气势可怖起来。   院子里忽然雅雀无声。   喘气声,歌舞声,就连蝉鸣莺啼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好一个仰慕。”扶嘉低沉的声音瞬间变得如寒冰利雪般,让人涩涩发抖,他窄袖一挥,舞姬从阶上摔了下来。   舞姬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听见扶嘉阴冷的声音:“凭你,也配。”   沈盈枝忍不住打了个颤。姑娘,你居然想勾引扶嘉,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不是那么好勾引的啊。   沈盈枝正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低缓嗓音:“用猫爪之刑。”   猫爪之行……   沈盈枝看过这本书,这本书为了体现男主的变态程度,欺辱他的人,他有时不会让人很快死亡,反而要让人受一受折磨。   这个猫爪之刑,书里是这样说的,把人绑在木桩上,用猫爪样的钩子慢慢地往下撕肉,肉被撕下来,露出人的骨头。   简直是痛不欲生。   沈盈枝的脸一下子白了。   以前只是看书,而眼前确实活生生的人,这个姑娘或许是受了谁的命令,魅惑扶嘉,但是一听到这种酷刑,盈盈仍然止不住浑身发抖。   这一瞬,她想到了原主,也是因为勾引男主不成,而死的。   《夺天》这本男频爽文和很多文一个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虽然很多女人都拜倒在男主之下,但是男主从头到尾,应该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也收了几个后宫。   沈盈枝一直觉得,那几个女人更像是《夺天》的作者在读者的议论下妥协。   她看着眼前的扶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扶嘉不会爱上任何人,甚至他都不爱……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很变态的 第19章   思及此,沈盈枝又低下头,全身如坠冰窖。   扶嘉话音刚落,两个侍卫从阴影走出来,熟练地捂住舞姬的嘴巴,把人拖了下去。   沈盈枝悄眯眯看了一眼这一幕,心中砰砰直跳。   气氛已经沉寂起来。   扶嘉淡定地坐回了位置,明二自认是扶嘉头号心腹,见气氛落入冰谷,咳嗽一声:“各位父老3,今天是陛下的生辰,各位一起恭贺陛下。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明二话罢,众人心底不管是对夏朝的陛下怎么想的,脸上俱都挂了笑,起身说几句好听话,将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用各种声音掩饰太平。   沈盈枝也不例外,只是她刚一口喝完,就发现不对。   此酒味道清冽,果香浓郁,但她喝完,却发现这不是自己以为的果酒,再一坐下,沈盈枝发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烧,耳朵发烫,脑子也晕晕沉沉的。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酒量,果子酒四五杯倒,若是其他酒,一杯她就可以倒下了。   刚刚闻到这味儿,以为是果酒,她为了显示对扶嘉的尊重,这才一饮而尽的,现在看来,糟了。   沈盈枝咬了咬舌头,舌尖处传来刺痛让她微微清明了一瞬。   甩了甩头,她朝着左侧看,身形朦胧,影影约约,一个人像是变成了几个人。她想起身,刚一动,忽的一下头往下倒,头埋在小几上,睡了过去。   扶嘉目光一直都未曾离开沈盈枝,看到盈盈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嫣红,他示意明二送客。吩咐完,回家看小姑娘,却没想到小姑娘忽地一下头栽在了桌子上。   扶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动了动臀,又按捺住。   不知为何,扶嘉隐约有种感觉,盈盈非常害怕他安王殿下的身份。   不过,这样也很有趣。   盈盈……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见人都差不多渐渐散去,扶嘉从位置上起身,弯腰抱起盈盈。   身边蓦地传来一声阿谀奉承的声音,“主子,对姑娘家要温柔。”明二说的太快,明一连捂住他嘴巴都做不到。   扶嘉似笑非笑地看了明二一眼:“ 还有呢。 ”   明二松了一口气,刚刚主子的眼神除了往沈姑娘身上飘,就只有他有这个殊荣,但这个眼神按照以往的套路,结局都不太好啊,他一定要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让自己渡过扫马厩的危机。   他刚刚想了下,轻声道:“比如买衣服买首饰买花啊。”   扶嘉嗯了一声,又偏过头,笑着看他:“ 你怎么知道这有用。”   明二:“姑娘家一般都喜欢这些 。”   扶嘉冷笑了两声, 笑的明二起鸡皮疙瘩,扶嘉这淡淡问:“盈盈是一般姑娘吗?”   能让主子与众不同的对待,自然不是,就好比他一样。 于是明二哑口无言了,他摸了摸头皮,呐呐道:“ 不……是。 ”   心里叹口气,居然表现表错了,他抬头,试图发动可怜攻击,让扶嘉让他少扫几天马厩啊。   扶嘉看了一眼,挪开目光, 吩咐明一:“ 给我好好□□一下明二。”   “是。” 明一应诺。   什么……   明二抬起头来,他目送扶背影走远, 用眼神发动可怜攻击。随着扶嘉越走越远,半响后,明二终于认命地偏过头,明一对他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明一哥,哎呀,我发现你这几日怎么越来越俊了,果然不亏是主子的头号心腹,这长得就是不一般,让小弟好生仰慕。”明二哥踮起脚,哥俩好的拍了拍明一的肩膀。   “呵呵。”明一冷笑。   明二乖巧笑:“ 明一哥,你这笑也非比寻常啊。 ”   呜呜呜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身后的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扶嘉心满意足的抱着盈盈走了。   他把人放在床榻上,沈盈枝喝醉了酒,脸色酡红像是春水上的桃花,扶嘉也喝了一点酒,但他感觉他非常精神 ,扶嘉蹲在她身前,直勾勾的看着她。   须臾后,嫌弃光线□□,扶嘉又从旁边的柜子摸出三颗又大又亮的夜明珠,将其搁在床头,又把面具扔在一旁。   满室都是盈盈……   扶嘉又想到刚刚那个舞姬的名字,她也配用和盈盈同音的字。然后扶嘉笑了笑,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微笑,房间里全是他的味道,而在他味道的裹了一个人,是盈盈。   眼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扶嘉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盈盈的脸很软,戳一戳应该很舒服。   手指在空中停留半响,扶嘉小心翼翼的碰了上去。   是杏仁豆腐一样的感觉,他满足的眯了眯眼,比豆腐还要舒服。   “呜呜。”这时,忽然传来沈盈枝小声的哼哼。   扶嘉飞快的收回来手,半响后,他蹙了蹙眉头。   “呜呜,呜呜。”沈盈枝手在空气中挥了挥,嘴巴里喃喃的吐出几个音节。   扶嘉眉心往下压了压,他狠狠的瞪了盈盈一眼,侧耳细细的听。   “库妈妈,妈妈。”她张嘴,醉醺醺的叫人。   不是自己的名字!!!!   扶嘉诡异的勾了勾唇,眸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管她笑不笑,从明天开始,她就要留在他耳边,谁都不给见。   只给自己看!!!   “小河很乖的,你不要赶他走,盈盈会赚钱,养他的。”一边说着,沈盈枝的手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   她说什么……   闻言,扶嘉的心里开出了一朵珍贵的琉璃花朵,小河,养他,他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垂头看着盈盈,这时候,盈盈的手在蓦地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   扶嘉低眸,凤眼紧紧的圈住盈盈,他看见盈盈半睁开了眼,眼底湿漉漉的,像是有水光一眼。   “小河,你是个大坏蛋。”沈盈枝茫然地看着他,声音含糊不清。   ……什么   风暴在眼底聚集,这一瞬间,扶嘉的眼睛忽然变成了蓝色,大海一样的深蓝,广阔而神秘。   他看着沈盈枝,忽然低低的笑了笑,笑声怪异,让站在门口的明一都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个大坏蛋,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小河,你过的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穿的好吗,能吃饱吗,我赚钱了,可以养你了。”沈盈枝醉醺醺的看着扶嘉,她微微嘟着嘴,声音带着微涩的哭音。   须臾之间,扶嘉眼底的深蓝渐渐褪去,他手撑在盈盈的肩头两侧,接着她的话道:“我很好,吃的饱,穿的暖。”   沈盈枝傻傻的笑了笑:“那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低,扶嘉看着她慢慢的闭上了眼。   “盈盈,你乖一点,我就听你的。”半响以后,扶嘉也不管盈盈是不是听到了,他靠着她的耳垂,轻声说道:“要是不乖,就把你锁起来。”   这一瞬间,扶嘉忽然想到了南疆的干尸,冰棺里的美人。   只是……那样的盈盈一定没有如今鲜活。   他舔了舔唇,又像是得到了玩具一样,靠的很近很近,轻轻的戳了戳盈盈的脸颊。   沈盈枝似乎对这个动作有些不满,她哼哼唧唧的睁开眼睛,又挥手,去打这个恼人的蚊子,手指却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东西又冷又冰。   扶嘉看了眼被沈盈枝打到被衾里的面具,他偏了偏头,手撑在沈盈枝右侧,俯身去够面具。   沈盈枝手都痛了起来,与此同时,听到哐当一声响,沈盈枝迷迷蒙蒙地睁开眼,鹿眼雾茫茫的,带着醉后浅浅的水汽。   她醉醺醺地朝刚刚声音来源抬起头,此时扶嘉手横过盈盈的身体,面颊离她很近,近到她一抬头,嘴唇碰上了他的额头,触感柔嫩鲜甜。   扶嘉愣住了。   沈盈枝又茫然的歪了歪头,她呆呆的朝前面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逼我谈恋爱》   沈珠以白月光为原型,画了一本自己和白月光相亲相爱的少女漫,不仅如此,她还暗搓搓把那个高冷毒舌的讨厌鬼作为大反派画入书中。   但评论区一致认为,那个高冷傲娇的讨厌鬼和女主更配……   什么!!!   一怒之下,沈珠决定弃坑……   弃坑后的第二天,读者们自力更生,开始自写女主尬撩讨厌鬼三十六式。   于是沈珠发现,她的世界会按照评论,一一上演,比如在男主面前假装摔倒,投怀送抱,装醉让男主抱,这些辣眼睛的尬撩评论,都会因为评论区的助攻,不管她再怎么避免,都会……变为现实。   而所有评论里的男主,都是讨厌鬼……   要疯了…… 第20章   居然有一双蓝眼睛!   醉醺醺的沈盈枝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酡红着脸又眨了眨眼,咦,蓝眼睛怎么还没变回来?   “小河, 你,你,你的眼睛, ” 沈盈枝脑子晕晕的,酒精几乎控制了她这个人,“ 怎么能是蓝色的?”   扶嘉拉开和沈盈枝两人的距离,在夜明珠的映射下,一张脸恍如神邸。   再眨巴眨巴眼睛, 沈盈枝看着他好一会儿, 忽然就皱起了眉头 ,猝不及防地哭了起来,委屈又可怜, 双眼泪蒙蒙,小嘴巴紧紧咬着,她盯着他,不停的往后缩。   “你哭什么?” 扶嘉伸手, 用指腹轻轻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珠。   沈盈枝继续缩在角落委屈兮兮的哭, 扶嘉不满,他紧锁眉头, 加大了音量:“不准哭。”   沈盈枝打了一个哭嗝, 鹿眼水润润, 小声抽泣道:“ 小河,你不仅变成了蓝眼睛,你居然还凶我。 ”   扶嘉有些生气 ,他看着她:“ 我没有凶你。 ”   沈盈枝一直摇头,又说“蓝眼睛危险,不要它。” 盈盈脑子混沌,但对蓝眼睛的恐惧大于一切。   刚开始她流泪,双眼水汪汪,鼻头冒着小小的红,扶嘉觉得可怜又可爱,现在看着她一直哭,扶嘉心头有些莫名的滋味,想了想,他放大了声音:“ 你再哭我就吃了你。 ”   沈盈枝喉头一哽,抬头看着他,两滴泪垂在睫毛上,就像是林间迷失的小鹿一样,然后哇的一声哭得更大了:“ 小河,你不仅仅凶我,还要吃了我。”   扶嘉着实无奈,他伸手想收拾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可是他越吓唬她,沈盈枝哭的越大,到了最后,那怕他收敛了语气,用林河的口气说话,沈盈枝还是一副受了重击的模样,念叨着小河凶我,到最后她眼睛都泛起了肿,扶嘉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盈盈还是缩在角落里,小声小气的流着泪。   最后,等到沈盈枝终于哭累,迷迷糊糊又睡倒了过去,扶嘉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大战,后背都已冒出冷汗。他抿了抿唇,看着渐渐熟睡的沈盈枝,一直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瞳孔也变成黑宝石一样的颜色。   从未叹过气的扶嘉叹了一口气,他皱着眉俯身,用舌尖舔了舔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子,然后他回味无穷地直起身,又舔了舔,才坐在床前,过了半响后,林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望着沈盈枝, 磨着牙说:“ 你真厉害。 ”   又过须臾,扶嘉从多宝阁里拿出一个瓶子,放在沈盈枝的鼻前,让她闻了闻。做完这些,扶嘉坐在沈盈枝的床头,一直盯着她,很久很久。   **   盈盈觉得自己头有些痛,她捶了捶脑袋,茫然地睁开眼。浅蓝色的床幔,织锦绣花的枕头,还有身上的毯子,这是哪儿?盈盈忽的一下翻身起床。   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沈盈枝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   “沈姑娘,你醒了。”沈盈枝手忙脚乱揉揉眼睛,抬眸看见一个紫色窄袖的利落姑娘。   “你是?”   姑娘笑了笑:“我是安王府的侍卫,西九。 ”   沈盈枝哦了一声,随即全身僵硬住,是安王府的女侍卫。   安王府……,她怎么会在这儿,沈盈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很多画面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先是小河不满她把小砚带回家,接着是赵冲找茬 ,赵冲收拾完以后,应该是扶嘉回来,带她过府审问,最后是晚上的宴会,她喝多了酒。   等等,喝了酒之后然后呢,然后是什么……,似乎有一双蓝眼睛,沈盈枝四处看了个遍,蓝眼睛之外呢?还有什么,她不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沈姑娘,你是要用了早膳离开,还是现在走?”西九问道。   什么,让我离开?   沈盈枝懵逼了一瞬,然后看着西九,不太相信的问:“就这样让我离开,完完整整的离开?”   西九点了点头:“ 是的。 ”   扶嘉居然不计较。   沈盈枝心中的讶异铺天盖地,随之而来的是庆幸,又有些茫然,她看着西九,狐疑问:“ 真的?”   西九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沈盈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的这么容易,她又小心翼翼的确认:“ 殿下还说别的什么没?”   西九思考片刻后道:“没有,沈姑娘,我们殿下可是个聪明睿智善良体贴的人,他向来都很仁慈,我看沈姑娘似乎有点畏惧殿下,但其实我们殿下是个再好相处不过的人了。”   听完西九一番话,沈盈枝默默的垂下头,沈盈枝想到昨日晚上的那个舞姬,还有少年把玩半截胳膊的清冷危险模样,她咽了咽口水,实在不能苟同仁慈这两个字,但扶嘉的侍卫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反驳,从善如流地点头。   西九观察她的表情,发现沈姑娘有些不相信她所说的,她为主子默默地叹气。她容易吗,除了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还要给主子在姑娘面前刷好感度,嗯,得向明一申请两份月供。   沈盈枝心底虽有些狐疑,但见自己好胳膊好手,没有什么问题,就朝西九告辞了。想到这是扶嘉的地盘,她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舞姬,舞姬的举动想到了原主,沈盈枝只想立刻离开。   推开门,才迈下门槛,沈盈枝忽然愣住了。   晨光细微,天边的红云刚冒出小小的头,一切才模糊糊有了点亮度,她面前站了个芝兰玉树一样的隽秀少年。   少年穿着安王府侍卫的墨色衣袍,窄袖劲腰,煞是好看。   沈盈枝眼里闪过一道光:“小河?”   林河冲着她温良地笑笑:“ 盈盈。”   疾走几步,盈盈走到他的面前,从上到下细细审视一翻:“昨天殿下没罚你吧。”   林河温柔地摇了摇头。   沈盈枝见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扶嘉都没有动自己,想必自然也不会动扶嘉,虽然搞不懂扶嘉为什么放了自己,但放了就好。   “小河。”   “盈盈。”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出声。   噗嗤一声,沈盈枝弯着眼笑了一下:“小河,你先说。 ”   林河闻言,神色温柔:“盈盈,昨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嫉妒小砚。”话一说完,林河垂头,似乎非常后悔自责。   呵呵,一个小鬼而已,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消失,为什么要影响盈盈对他的感情!   沈盈枝见状,面色柔和,她看着小河,小河是心甘情愿说这番话。但他眉眼中的失落还是表示了自己很在乎。   她能理解这种心情,要是别人,沈盈枝可能想开导开导。   但是遇上小河,那她就多在乎他一点,毕竟她的爱很多很多,总能让他满足的,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失落难过了。   “小河,过几日重阳登高,你到时候休沐吗,想去看看吗?” 想到这儿,沈盈枝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问他。   “登高? ”   见小河面露茫然,盈盈心里又软了,小河那些年一定过不好,小时候流浪,稍微大一点进入王府,王府里面的侍卫,训练枯燥,或许都没有过过节日。   “我有时间,我去。” 林河道,顿了一下,他不太好意思的说:“ 盈盈,以前我只听别人说过重阳登高,自己还没看过呢。”   这句话没有骗沈盈枝,不管是林河,还是扶嘉,都没有在重阳节登高,他小时候,生母不喜,父亲忽视,从来没有人关心他,在这种喜悦的节日,巴不得没有他这个人。   后来他强大了,他却不喜欢这种热闹。   沈盈枝闻言,吸了吸酸涩的鼻头:“ 那我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   林河大大的嗯了一声,他继续笑着说:“听说这种节日有很多好玩的,这些年我攒了很多钱,都给盈盈买东西,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   沈盈枝差点就哭了,乖巧温柔少年说把银子给自己花什么的,简直太犯规了。   沈盈枝颇有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觉。   “我有银子。 ” 沈盈枝不想花小河的钱,王府侍卫俸禄虽然优厚,但小河的银子也不容易,以后还要娶媳妇,可有花钱的地方。   她可是话本界赫赫有名的管七先生,吃的是书斋的分红,这些年她虽然乐善好施,用掉了不少,但在为未来谋划,存下了一笔银子。   “ 但是我还是想给盈盈花银子。”林河好看的眼睛继续看着盈盈。   沈盈枝感觉自己心跳快了几分。   转念一想,这可能是小孩子的通病,她弟弟小时候,也是这样,一有钱就想着给自己买这样那样。思及此,沈盈枝点了点头。   反正她选两个喜欢但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就好。小少年的愿望还是要支持一下。   “我送你回去。 ”林河说 。   沈盈枝闻言,摇了摇头:"不用了。”   林河嘴角牵起的微笑凝固住。   "你眼下都泛青了,要好好休息。 ”沈盈枝恳切说。   林河唇边的笑融化开:“我听盈盈的。”   沈盈枝回了自己的小院,撑了撑懒腰,一口压在胸口的气终于吐了出来。虽然别院有小河,但是一想到扶嘉,昨天晚上的舞姬,她忍不住全身一抖。   春柳守在门口处,度日如年地看着门外,一见到盈盈,她就兴奋的难以自持:“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沈盈枝看着她小脸惨白的样子,温柔的安慰她:“没少胳膊也没少腿,就是在对面的客房睡了一觉。”至于扶嘉拿着一条血胳膊的场景,以及死人的事情,沈盈枝就不打算告诉她,会吓坏小姑娘的。   只是沈盈枝有些问题依旧有些好奇:“春柳,昨日我是怎么稀里糊涂去了对面?”刚刚看到小河太兴奋了,沈盈枝都忘记了问这个问题 。   一提起昨天,春柳瞬间想到像是变了一个人小河,浑身的气势,冷寂又残忍,春柳低下头,绞着手指,小声的说道:“ 那赵冲才走出院子,小姐晕倒了,恰在这时, 安王殿下回来了,看着侍卫泰半护着我们,我就稀里糊涂的看着他把你带走了。”   春柳逻辑不清的解释,沈盈枝蹙了下眉,担心她昨天被吓到了,安抚地拍了拍的她的肩膀 ,又柔声道:“好啦,事情都过去了。”   看着沈盈枝温柔可亲的模样,春柳垂下头,眼光微闪:“小姐,小河他”   “小河他怎么了?” 沈盈枝笑吟吟的望着她。   不该说的别说,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侍卫低沉冰冷的警告墓地在春柳耳边响起,她浑身一颤,细声道:“ 小河,小河很照顾小姐。 ”   沈盈枝闻言就笑了 :"你也这样想啊。 ”   话音刚落,廊檐处传来清冷的声音:“ 一个侍卫而已,值得你笑成那样,沈盈枝,你给我出息一点。”   沈盈枝循声而望,库妈妈站在廊檐下,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没休息好,她瞧见沈盈枝看了过来,轻轻地哼了一声 。   沈盈枝就眨巴眨巴眼睛,软软地对着她笑了笑。   库妈妈狠狠的剜她一眼:“ 想想昨天的事情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出门!”   其实,沈盈枝还是敢的,但看着只要她说一个敢字就能吃了她的库妈妈,乖乖巧巧的点头:“ 不敢了不敢了。”   又看了沈盈枝一眼,库妈妈转身干脆利落的回了房间,仿佛一点都不关心盈盈。   春柳等库妈妈进去后,扯了扯沈盈枝的袖子:“ 小姐,库妈妈她昨夜一宿没睡呢,昨天她从外面回来后,听到你被人带走了,库妈妈都快急死了。 ”   赵冲来找茬的时候,库妈妈外出了,虽然那个叫明一的侍卫冷冰冰的警告了她,可也保证小姐不会出事的,所以春柳只把昨天的事情大而化之的告诉库妈妈。这些年春柳在旁边看着,虽然库妈妈有时候对小姐严格,但只要小姐有什么风吹草动,库妈妈比谁都着急。   沈盈枝收回在库妈妈身上的目光,想到她傲娇的性子,笑了笑,问春柳:“ 你也没休息吧,去睡觉吧。 ”   春柳应了声嗯。   沈盈枝是睡不着觉了,她去洗漱后,坐在院子里发呆,她总觉昨天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记了。   “盈盈姐姐,我来给你捏肩。”旁边传来软糯糯的小奶音。   盈盈回头,陆砚捏着手,不太好意思的看着自己。   沈盈枝招招手,让他过来:“怎么起的这么早啊,你人小,多睡一会儿,才能长得高。 ”   小陆砚摇了摇头:“ 我睡饱了。”   沈盈枝拉着他坐下:“ 今天我就请人在安州张贴告示,如果你姐姐能看到,应该很快就能来接你了。 ”   “谢谢盈盈姐姐。 ”小陆砚的眼睛亮了亮,又说:“我给你捶背吧,我可厉害了。”   沈盈枝笑了笑,同意了。   这个小孩……和小河还是有点像。   但是他不是……小河。沈盈枝一直都知道,她心里,小河的分量是不同的。   离重阳还有几日,沈盈枝在对面受到的惊恐也渐渐平复下来,这几日闲着无事,沈盈枝计划乘空把给小河的衣服做好。他的衣服她用尽了毕生的功力,做的非常漂亮,月牙白色的直襟窄袖长袍 ,领口袖角都绣了水纹。   可能是因为书中的设置,大夏朝民风开放,不像史书上的明清被陈朱理学牢牢的禁锢着,民风似唐,但社会经济又发展到了明朝。这样的情况下,给自己的干弟弟做一件衣裳并不过分。嗯,在沈盈枝的心里,小河是她的弟弟来着。   重阳节的前一天,沈盈枝把衣衫拿给他,沈盈枝就没有看见过扶嘉穿侍卫服以外的衣服,虽然安王府的侍卫服也很好看,但不当值的时候还是可以穿一便装呀。   两个人站在房门口说话,沈盈枝说:“ 还行吧?”   林河目光幽深地看着这件衣服,抿唇笑了下:“ 很好看,我明天和你登山就穿这件。 "   两个人说着话,小砚坐在院子里,他不时的望望林河,林河发现了,抖了抖衣服,露出一个炫耀的笑容。   两人笑眯眯的聊天,旁边的库妈妈听见林河刚刚说登高,她严声问道:“ 盈姐儿,你要去哪儿,和谁去?”   沈盈枝朝院子里看去,库妈妈凶巴巴的看着她,沈盈枝舔了舔唇,讪讪的朝着库妈妈笑了笑,然后又对林河使了个眼色。   林河非常喜欢她对自己目送秋波,点头道:“ 我先回去了。 ”   林河走后,库妈妈问清沈盈枝要干什么,知道她要和林河一起登高放纸鹞,她不同意。   “不准。”库妈妈严厉道:“盈姐儿,你是侯府小姐,怎么能和一个小小侍卫一起爬山。 ”   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沈盈枝并不感到意外。   “妈妈,这有什么,你就当我带了个护卫去保护我。 ”她劝到。   “我说不行。”   话音未落,就被沈盈枝打断,她跟在库妈妈身边:“ 库妈妈,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盈盈就没有这么自由了,你答应我好不好,库妈妈。”   库妈妈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最重要的是,沈盈枝清楚,库妈妈非常疼爱她,所以示弱加撒娇会有用的。   “盈姐儿。 ”库妈妈迟疑。   盈盈凑到库妈妈的面前,眨巴眨巴眼睛:“库妈妈,好不好。 "   库妈妈看了盈盈几眼,想拒绝,但看着她那双眼睛,库妈妈犹豫起来,半响过去,她偏过头:“ 那春柳和小砚都去,你们都去。”   沈盈枝闻言,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又抱着库妈妈的胳膊说:“我就知道库妈妈最心疼我。 ”   手摸了摸盈盈乌压压的发羽,库妈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她看着沈盈枝,目光慢慢复杂了起来。   从林河踏入别院大门的时候,明二就殷勤的跟了上去,待看见自家主子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布包里的衣角微微露出来,是月牙色。   明二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狗腿的跟个不停。   “主子,沈姑娘的手艺真好,看看这件袍子,走线精致,做工精美,一看就不一般。”   明一走在后面,看着被主子用布包裹着的衣服,瞥了一眼谄媚的明二,虽说这件衣服主子拿在手里,但明二那个角度怎么看都看不清具体的做工。   明二见林河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虞,接着道:“当然衣服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沈姑娘对主子的一片心啊,属下见了都感动不已啊。”   林河淡淡的看着明二:“还有呢 ?”   明二眼珠子转了转,颇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主子你看,属下这几日在明一的手下进步颇多你, ”所以能不能别让他调、教他了。   “哦。 ” 林河打量一遍,淡淡道。   哦是什么意思?   林河驻足,对他阴阴一笑:“ 还早 。”   话罢,都不等明二反应过来,独留在风中摇曳的明二,凄凄惨惨。   林河大步往前走,勾唇轻轻的笑了下,盈盈的好……自然要藏起来。   等林河回到了屋子里,他把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了自己面前,轻轻的笑出了声。   真不舍得……离开盈盈。   这几日,因为要去查安州的粮仓,税银,他和盈盈去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于是刚刚拿到衣服时,他愈发不想走,思及此,林河朝着东边的方向勾了勾唇。   林河躲在人家的瓦楞上,看着沈家小院,目光只停在一个人身上,他的目光只随着那个人的移动而转移。   他静悄悄看着她在窗前的软塌上读书,和小鬼头春柳说话,看着她散步绣香囊 ,盯着她散步吃晚饭。   沈盈枝坐在石榴树下,教小砚识字,看着看着,她搓了搓胳膊,小砚关心问道:“盈盈姐姐,你冷吗?”   沈盈枝摇了摇头,她朝着周围望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坐下来对小砚说:“ 可能是风太大了。”   从阳光正盛到金乌西垂,到月影婆娑,林河嘴角兴奋地勾着,看着她说话 ,看着她笑,看着她吃饭,最后睡觉前,沈盈枝洗澡。   沈盈枝洗澡是不喜欢让人服侍的,洗澡水准备好了,沈盈枝关上房门,在水里撒了一层玫瑰花瓣后,开始解盘扣。林河趴在房顶,喉头一紧,在沈盈枝手指去解盘扣的时候 ,林河本来一眨不眨的眼睛,忽地挪开了目光,耳朵渐渐发起热,听着下面的动静,他眸光幽深,半响后,飞快看了一眼,就一眼,他身形一动,像是一鬼魅一样,飞快从沈家的房顶上消失。   眨眼时间,林河就回到了别院,坐在卧室的圈椅上,他的指骨下意识敲打着扶手,然后他想到那天鲜嫩的触感。   一股很淡很淡的暖香在他的鼻端萦绕开来,林河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整齐的床榻上,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前方疾走几步。   那股暖香稍稍浓了起来,林河轻轻的嗅了嗅味道,躺了上去。枕头上似乎还带着冷兰的香味,薄衾上是清暖的墨香,林河埋头其中 ,嘴角牵出一个捉摸不透的微笑。   翌日,天明,林河特意穿上了盈盈给他做的衣服,用林河这个身份的时候,他会用到自己的缩骨功,让自己稍稍比扶嘉矮上一点。   穿好衣服之后,林河照了照镜子,对镜子里面的人非常满意,唇红齿白非常好看。盈盈应该会喜欢,这样想着,林河的足下生风,走的非常快。   不过马上他就不是很喜欢了。   因为他才发现,不仅仅是他和盈盈去,那个小鬼头,和春柳都要去。他本意是要搞这个小鬼头的,但发现盈盈对他比小鬼头好,且有时候小鬼头会有一种艳羡目光看着自己,林河就决定要让他瞪大眼睛,看清楚他和自己的差距。   林河心底有些不满,但是脸上不显,他笑着看向沈盈枝:“盈盈,刚刚明二也说和我们一起去看登高的,我去叫他 。 ”   啊?明二,沈盈枝想说等一下,话都还没有说出口,林河就不见了。见此,沈盈枝不得不瞪大了嘴巴。虽不想和明二一起去,但看着小河和明二关系不差的样子,沈盈枝又放了心,不管怎么说,小河和他们处的好,是一件好事 。   沈盈枝太过关注林河,没发现一旁的春柳,一看见林河,就低下头,像是小鸡见了猫一样。   须臾之后,沈盈枝看见明二跟在林河的后面出来了。他精神抖擞,神采飞扬,走路生风。想到明二是男主身边最好处的一个,沈盈枝放下心底思虑。   打了招呼后,又带上了纸鹞,菊花茱萸之类的东西,一行人上马车。   安州附近最高的山叫姑娘山,在安州以北,但沈盈枝不打算去那儿,他们队伍里有小孩,而且她对自己的体力有一个正确的估量,决定去南面的望仙山。那座山头略微低了点,但容易登,而且他们离近。   他们先驾车出城,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就到了望仙山的山脚。   登这座山头的人没有姑娘山那么多,不过抬眼一看,还是能看见许多插茱萸,簪菊花的行人。   沈盈枝也开始慢慢登山。下车后,一开始陆宋是走在沈盈枝的身边的,明二逗了他几句,他就跟在明二后边了。明二不仅逗着陆宋,还对春柳说了几句话,春柳和陆宋两个人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都屁颠颠的跟在他后面去了。   林河就乘机一个人霸占了左右两边,非常厉害。   “明二还挺有意思的。” 沈盈枝感慨。   林河闻言,眸底带了浅浅的笑意: “ 当然。”不然他也不会给他下这个命令。   望仙山不是狭窄的山路,山的正面修好了登山的石阶,林河走在沈盈枝的旁边,看着她半响,左手指尖微动。沈盈枝似乎没踩稳,左脚往下一滑, 眼看就要摔倒,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后腰处忽然伸出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一下子就把沈盈枝给搂住了。   沈盈枝拍了拍胸口,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   林河感受着怀里的触感,果然和昨夜的梦境一样美好,他低头,柔柔的对着沈盈枝笑了下:“ 走路要小心。 ”   “哦,哦。 ”沈盈枝起身,往后看了一眼, 石阶一层一层,如果真的摔了下去,小命难保, “ 小河,谢谢你啊。”   见怀里空了,林河眸光闪了闪,柔声说:“ 照顾盈盈,应该的。”   沈盈枝默默的扭开了脸,小河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后一定可以娶到称心如意的弟媳妇 ,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生活就能幸福,这样想着,沈盈枝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林河的嘴边的笑容渐渐僵硬,他看着沈盈枝那期待的表情,心里口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儿。为什么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来。   林河轻轻的嗯了一声,又说:“ 别动。”   然后在沈盈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伸出了一只手,沈盈枝感到他的手在自己的头顶动了,然后他收回手,对着自己抿唇笑了笑:“鬓角的花歪了。“   是这样啊……   林河的目光落在沈盈枝的脸上,温柔带笑,下一刻,他目光又沉了起来,他四处看了一眼,发现的很多的目光看向了盈盈。   他的眸光瞬间翻涌了起来。锐利冰冷的目光四周,周围偷偷看着沈盈枝的目光被这目光一击,瞬间收敛起来。   林河又才垂眸,嗓音轻柔:“盈盈,我们上去吧,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放纸鹞。 ”   沈盈枝闻言,四处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唉 ,春柳他们呢? ” 沈盈枝皱眉道。   林河随意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他们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吧,盈盈,明二的武功很好,你不用担心。 ”   沈盈枝闻言,不在多问。   上了山,沈盈枝取出纸鹞,安州的重阳节有放纸鹞的习俗,代表抛出邪祟,沈盈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放,她要让扶嘉远离自己。她带来的纸鹞一个是是蝴蝶,□□二色组成,做工精致 ,是林河特地给她买的。   这附近的人虽然很多 ,但因为地势开阔,其实放纸鹞的空地还是蛮多。   沈盈枝看着林河:“小河,你要放吗?”   林河四处看了一眼,放纸鹞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女人和小童。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看着你。 ”   沈盈枝闻言,也不强求。今日秋风徐徐,沈盈枝拿着纸鹞轮 ,没跑几步,纸鹞就飞了起来。   沈盈枝很喜欢这个身体健康的身体,可以跑可以跳 ,动了以后,沈盈枝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粉晕,眼底像是春水一样,林河站在她的不远处,微眯着眼,看着这一切。   心慢慢的痒起来。   沈盈枝高兴的太早了,下一瞬,纸鹞忽然挂在了树梢山,卡住了。她动了好几下纸鹞轮,纸鹞依旧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一道疾风样的身影在沈盈枝的眼前闪过。   姿势迅猛潇洒,但不干脆利落,像是开屏的花孔雀,那花孔雀一下子就把挂在树梢的纸鹞取了下来。   “ 盈盈。” 林河伸手把纸鹞递给他,嗓音微沉。   沈盈枝把纸鹞接了过来,然后发现小河有些怪。她仔细的看了林河好几眼 ,从上到下。   林河的笑容渐渐的凝固:“ 怎么?”   沈盈枝笑眯眯:“小河真厉害。 ”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嗲嗲的柔魅女音:“ 公子,奴家的纸鹞挂在了树梢,可否劳烦公子帮奴家取下来。”   沈盈枝循声看去,是一个穿桃色的对襟襦裙的面熟女人, 一看到她,沈盈枝就蹙了眉,这个女人她认识。   林河闻言,唇角带笑的看向那个女人,女人本来双目含情的看着她,如今被林河的眼神一望,明明他在笑,女人胳膊上却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举手之劳,公子不愿意帮帮奴家吗?” 女人一咬牙,风情万种的看着林河。   沈盈枝见风媚儿直勾勾的眼神几乎黏在了林河的脸上,眉头皱了起来:“小河,我们走。 ”   “ 唉,沈姑娘,这位公子又不是你的相好,你凭什么让他走啊。” 风媚儿闻言,斜斜的打量着沈盈枝,语气非常不善。   她刚说完,沈盈枝皱了下眉头, 虽然很不喜欢风媚儿这个女人,但自己的确没有权利给小河做主。   小河……不会怪自己吧。   沈盈枝还没有说话,林河殷红的唇微微一翘:“我就听盈盈的。 ”   风媚儿闻言,尴尬的立在原地。   沈盈枝听后,赞许的眼神看向林河。   林河似乎被沈盈枝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羞涩的笑了笑。   沈盈枝被林河唇红齿白的羞涩模样电了一下,默默的扭开了头。又抬眸看一旁的风媚儿,沈盈枝整理了一下心情,笑眯眯的盯着风媚儿:“风夫人,不,风姑娘,听到了吗? ”   手里的绣帕快要被风媚儿给扯断了,她狠狠的看了一眼沈盈枝,眼珠子一转道:“ 本来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没想到沈姑娘也不遑多让,还没有出阁,就勾的男人颠三倒四呀。”   什么……   林河眼里聚集起一阵阴冷的之气,他看着那个女人,唇角明明是弯的,却让人不寒而栗。风媚儿忽然觉得冷了起来,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   注意到旁边的小河面色沉了起来,沈盈枝拽了一下林河的袖子,对他眨了一下眼。   随后林河就听到沈盈枝略压低的嗓音:“ 风姑娘以己度人,难怪会这么想,毕竟恶心的人看谁都恶心。 ”   沈盈枝漫不经心的说着,正眼也不看一下风媚儿,仿佛看了她,就会恶心到自己一样。   林河暗自挑了下眉,沈盈枝向来都是温温婉婉的,他从来没有看过她这副样子,他舔了一下唇。   ……也很可爱。   "你,你。”风媚儿愤愤恨道:“ 沈姑娘果然伶牙利嘴,让人钦佩。”   沈盈枝缓缓道:“ 想起风姑娘做的那些事,着实让人钦佩不起来。。”   说完了,也不管风媚儿,沈盈枝牵着林河的袖子,疾步往另外的地方走过去。林河看着沈盈枝落在自己袖口的上嫩白手指,他手掌慢慢握成了拳头。   猛走了几步,估计已经离开风媚儿很远啊,沈盈枝松开了牵着林河的衣袖。林河看着空荡的袖子,心口微妙,只是神色依旧温柔的看着沈盈枝。   沈盈枝看着林河,见他没有什么不满,轻吁了一口气,解释道:“ 小河,那个风媚儿,”说道这儿,沈盈枝稍微尴尬的看着林河。   林河缓缓的问:“怎么了 。”   怎么了?   深吸了一口气,沈盈枝直接道:“她因为和夫君脾气不合,和离了。”当然如果只是这样沈盈枝不会说什么,但风媚儿自和离后,为人不检点,四处勾搭,“然后,她,她现在在做,那什么,暗,娼。”   越说到最后,沈盈枝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低下了头,沈盈枝书里可以无所顾忌,一到现实世界,还是有点羞涩 。尤其对面的人是林河,沈盈枝就觉得自己耳根子隐隐发烫。   “所以盈盈是不想我和她接触?” 林河神色温柔。   沈盈枝毫不迟疑点头。她想起刚刚自己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泼辣, 尴尬的摸了摸头顶,沈盈枝讪讪笑了笑:“是不是太凶了一点。 ”   想到刚才的表现,会不会吓到小河了。   盈盈……很关心他的想法。   林河垂头,收敛掉眼底幽黑的眸光,他抬头,缓缓道:“ 盈盈如此……甚好。”   因为是不想我和别的女人接触,才这样的,所以……甚好。   见林河没有隔阂,沈盈枝的手从头上上放了下来,她笑了笑:“小河,你放心,以后要是有好姑娘想要接近你,我一定不会阻止的,还会,会,给你们,时间,相处。”   艰难的说到了最后,沈盈枝在对面人眼神压迫下,声音越来越小,沈盈枝眨了眨眼睛,闭眼又睁开。   “盈盈,很想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林河咬着唇,微笑道。   见林河瞬间又恢复了温润之色,沈盈枝松了一口去,刚刚一定是错觉。   对于林河这个问题,沈盈枝抿了抿唇道:“当然不是了。 ”   怎么不想你和别的女人的在一起了,是想你和我弟媳妇在一起。沈盈枝看着林河这张脸,俊秀精致,以后的小孩一定特别好看 。   林河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沈盈枝动了动唇 ,又想说话,林河的手指忽然竖在了沈盈枝的唇上。   “盈盈,我们去放纸鹞。”   不能再说了 ……   盈盈,我不想听到其他的话。   刚刚不想就很好。   林河的眼睛像是很蛊惑人一眼,沈盈枝愣了一下,就被稀里糊涂的就被蛊惑了。   林河看着她,温柔的笑着。   沈盈枝一点也不知道如今林河的想法,温柔的让你乖,温柔的让你陷入,直到……不能离开我。   如果这都没有用,那……就只能囚禁了。 第21章 已更   沈盈盈开始放纸鹞, 等纸鹞高飞时,沈盈枝剪短了纸鹞线,抬头看着随风摇曳的纸鹞, 纸鹞在视野里慢慢变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林河站在沈盈枝的旁边,一眨不眨的看着沈盈枝。   旁边的目光到了最后, 实在难以忽视,沈盈枝小心翼翼地问:“小河,我脸上是有脏东西吗?”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满脸狐疑。   “没有。” 林河摇头,温柔的笑道。   沈盈枝偏过头, 又扶了扶自己鬓边的菊花, 那为什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啊。   林河也不挪开视线,浅笑不语的看着沈盈枝。   两人静静的站在泛黄的小草上,微风轻拂, 沈盈枝一捋头发微微向后,不小心路过林河的面颊。轻轻的,有些痒,林河闻到了浅淡的冷兰花香, 他攥紧了手心。   他微眯着眼, 猛兽收起来自己的尖牙利爪,安静的蛰伏在了猎物的旁边。如果这个时候, 没有人来打扰就好了。   “沈姑娘, 沈姑娘。 ” 声音越来越近, 沈盈枝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明二?” 看着他忽的一下就蹿到自己面前,沈盈枝好奇问:“怎么了。”   明二一拍大腿,胆颤心惊地看了眼林河,着急道:“ 小砚来找你们了吗?”   沈盈枝朝周围看了一圈:“小砚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糟了。”明二苦着脸道:“ 小砚不见了, 刚刚我们一起放纸鹞来着,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人不见了……   沈盈枝闻言,就开始着急,一瞬间,很多想法在她的脑子里跑过。   林河虽然不喜欢那个小讨厌鬼,不过看着沈盈枝这副模样,漫不经心地对着明二笑了一下。   就这一笑,明二开始手脚发抖。呜呜呜,不会未来都要让他住在马厩了吧。   “主”话音未完,一道更加锐利的目光射向明二,他瞪大眼睛,立刻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   林河看了眼沈盈枝,幸好忙着找人的沈盈枝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现在就去找人。” 明二道。   “回来。 ” 林河叫住他。   明二立刻乖乖回来。   “人是怎么不见的,你说清楚。” 林河问道。   虽然他也不喜欢那个小鬼,但他知道,要是小鬼真的在今天丢了,盈盈肯定一辈子都要牵挂着他。   这怎么可以!!!!!   所以人必须要找回来,还得毫发无伤的给他找回来。   “对对。” 沈盈枝转眸看向明二:“人是怎么不见的。”   明二开始回想,他拍了拍脑袋,半响后道:“放纸鹞时,春柳的纸鹞飞不起来,我帮她拿着她的纸鹞跑了几步,但是转眼回来,人就不见了 。”   “有什么异常吗?” 林河问。   明二苦兮兮地摇头。   林河看着他,明二虽然傻了点,但除了明一,侍卫之中,就他武功最好。一个小孩,居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掉了,他真的很厉害了!   “我们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找人。”沈盈枝很快镇静下来。她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后道:“ 我去东边。 ”   “我和你一起去。” 林河强势道。   “可是……”   “这边人多眼杂,盈盈 ,你一个人不行。 ”林河不容她拒绝的说道:“你跟着我走。”   沈盈枝没办法拒绝,她只能跟着林河走了,这是安州的郊外的山上,地势开阔,但是这山极大,有前后之分,他们踏秋和放纸鹞的地方都是在前山, 慢慢往后面走,也就越发的安静,沈盈枝其实有些害怕,虽然危险系极小,但万一小砚掉到山下去了怎么办。一想到这个结果,沈盈枝就浮躁起来 。   林河看着着急的沈盈枝,安慰道:“盈盈,我们仔细找。 ”   沈盈枝对着林河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盈盈,喝点水。” 林河把身上的水壶解下,递给沈盈枝。   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沈盈枝摇了摇头:“还是先找人吧。”   沈盈枝心里一团乱麻,早知道要是会出事,她就不应该带着小砚来踏秋,就算带着他踏秋 ,也应该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沈盈枝心头一慌,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边走边叫人,眼神没有落在脚下,一不注意,差点被脚下的枯藤绊到。   林河微眯下眼,眼疾手快的扯住了盈盈,但因力道过大,沈盈枝的软软的胸脯就这样贴上了林河的胸膛。   浑身一僵……   少女的身上淡淡的冷兰花香搭着微风一个劲儿的往林河鼻端钻,大掌攥住的皓腕像是雪花酿造的蜜,这种感觉是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美好。   似乎……比她对自己笑 ,戳她脸颊还要来的让人心血沸腾。   沈盈枝一心牵挂着丢失的小砚,没有心思注意林河,也没注意到这个姿势的暧昧,她魂不守舍的把胳膊从林河的大掌里扯开,又继续往前面走。   瞥见自己空了的大掌, 林河指腹间相互摩挲了一下,垂下眸,他舌尖在嘴唇上舔了舔,把眼底的暗光全都收敛住。   林河长腿一迈,疾走两步,又忽地一下拉住了沈盈枝的手腕,刚握住,他发现手中的皓腕细细瘦瘦的,他用手指圈住后,还能空出好大的一截,林河蹙了蹙眉。   “怎么了?”沈盈枝半侧着身子,眸光没有落在林河身上,而是看着周围。   “喝水。” 林河目光在盈盈被他握住的地方停留片刻,然后才松开 ,他再次把水壶拿给沈盈枝。   “我不”   话还没有说完,林河打断她:“盈盈,你嘴唇都干了。” 他停了一瞬,又委屈兮兮低头看着她:“ 我要照顾好你。 ”   他嗓音低又慢,带着一种示弱的蛊惑,眼神温柔而担心。   沈盈枝忽然就惭愧起来,刚刚她不该对他大声的,小河……也是关心自己。   被皮相和外表蛊惑的沈盈枝没有察觉,林河上一句话的说法。   我要照顾你,而不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前者的意思则是……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对不起。 ”沈盈枝舔了舔泛干的嘴唇,喝了一口水,才低声道:“ 小河。 ”   林河从沈盈枝的手里拿回水壶,柔声一笑:“ 没事,盈盈。”   话罢,林河朝着周围扫视一眼,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道,也就在这一瞬间,林河忽的抱起沈盈枝侧身一闪。   沈盈枝还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走向,耳边忽然传来严厉的叮嘱:“盈盈,别动。”   不敢动了,沈盈枝的心跳陡然加速, 她紧紧地抿着唇,从刚刚林河的动作,脑子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歹人。   林河见沈盈枝不动了,绝艳的红唇偷偷地翘了一下,他全身都被沈盈枝的气息裹着,林河深深的吸了一口周边的空气。   这种感觉很舒服,难以想象的舒服……   耳边的厉风刮来,林河瞳孔骤然一缩,足下一点,带着沈盈枝飞了起来,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暗算。   沈盈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环着林河的腰肢,奉行唯物主义二十多年的沈盈枝,第一次感受到了飞起来是什么感受,与此同时,她心底又冒出了一股骄傲的感觉。   林河耳朵动了一动,他勾了一下唇,看向高草密布的前方,淡淡道:“ 松开你手上的小孩。”   刚落在地上,沈盈枝就听见小河这句话,她吸了吸鼻子,往林河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的在这个时候,从草堆里冒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小孩,见他们都看过来了,桀桀地笑了声,又在小砚身上一点。   “小砚。 ”沈盈枝着急喊道。   “盈盈姐姐。” 陆砚扑腾扑腾,但始终扑腾不出这个男人的手里。   林河看着那男人,嘴角扯了扯,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低声呢喃说:“不给吗?”   下一瞬,沈盈枝就发现身边的小河忽地一下窜了出去,她瞪大眼,心跳不由的紧张起来。   她看着男人一脚踢过去,小河侧身一躲,同时一拳击过去,男子手上的小砚就被小河抢了过来。   林河手心发力,沈盈枝目不转睛,胸口吊着一口气,她看着小砚被小河安全的放到了一边,心跳开始加快。   那个男人明显生气了,沈盈枝的看着男人的掌风越来越厉害,她目光紧紧地留在林河的身上,心跳差点停止,随即她发现小河的掌风拍在那个男人身上,喷出一口血来,沈盈枝终于松了半口气。   小河已经长大了。   不是以前需要她保护,需要她关心的小可怜,他变得比她还强大厉害,而现在他也成长为能保护自己的……人了了。   沈盈枝攥着手,看着前面那个在打斗中的明显处于优势的少年,一种我弟真能干的念头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她又再一次想到了沈郅,小郅会不会也和小河一样,长成高高大大的男生了,比她高,比她有力气,小郅现在又过得怎么样?   林河眼一眯,看着眼前这个马上就能被自己打死的男人,又想到后面的沈盈枝,眼珠子一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手上的动作慢慢变慢,那个男人乘此机会,使出全身的力气,拍在林河的胸口处。   沈盈枝的心跳卡在喉头:“ 小河。”   林河眸光微聚,他又一掌拍过去,男人躲闪不及,喷出一口血来,慢慢朝地上倒下去,闭上眼睛前,他直勾勾地看了眼一边的小陆砚。   林河则按着胸口,踉跄两步,嘴角溢出几滴鲜红的血渍,又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脸色瞬间变白,沈盈枝屏住呼吸,她疾跑到林河的身边,见他白着一张脸,虚弱无力的样子,嗓子嘶哑:“ 小河,小河。 ”   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林河,似乎又害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我,” 林河看着沈盈枝脸上呼之欲出的担忧,他喘着粗气,低声安慰:“ 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沈盈枝吸了吸鼻子。   林河冷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嘴角一丝鲜红,反差极大,也愈发显得人很虚弱。   啪嗒,一滴泪掉在林河的唇角,他伸出舌头轻轻抿了一下,林河的心跳猛地快了那么一拍。   沈盈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转过头:“小砚,你过来看着林河哥哥,我去找人。”   陆砚忙点了点头。   沈盈枝正打算离开,林河忽然扯住了她的胳膊,沈盈枝回头,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凸起的石头,沈盈枝皱了下眉头。   也就在这时候,沈盈枝和林河脚下地方像是井盖翻了一下,两个人瞬间就掉了下去。 第22章 昏迷   小砚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后,小砚跑到刚刚两个人掉下去的地方, 没有洞啊。   盈盈姐姐和小河哥哥……去哪儿了。   沈盈枝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儿了,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洞里,后面又好像在滚着向下, 但是这个洞好深好深, 仿佛永无止境一样,一开始是黑乎乎的,后面渐渐有了亮光,沈盈枝在掉下去的过程中,慢慢昏迷了过去, 她只记得,只有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的搂住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盈枝茫然地睁开眼睛。她记得她先是往下掉, 然后似乎好像一直滚, 最后,就闭上了眼睛。   山峰依青, 天空渺渺。   她揉了揉眼睛,等等,小河呢……   沈盈枝瞬间变得慌张, 她四处看了圈, 没有发现林河的影子, 呼吸开始紊乱。   直到……动脚时不寻常的触感传来。   沈盈枝立刻低下头。   “小河,小河,你怎么样。”她踉跄着从林河的身边退开一步,林河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嘴角冒着血渍,沈盈枝紧张起来,“小河,小河。”   沈盈枝不知道自己叫了他多久,这时候,林河的眼睫动了动,沈盈枝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但半响过去,林河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吸了一口气,朝着他们掉下来的地方看去,在靠山壁地方有一个大洞,沈盈枝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但摸上去似乎是斜面,她和小河应该是从这儿滑下来的。   沈盈枝又朝着天空望去,现在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浓荫遮盖的苍穹下,遍是阴霾,偶尔有凄厉的鸟啼,又尖锐又刺骨,沈盈枝忍不住浑身一抖。   想到今天掉下来时,后腰处那一双结实的臂膀,她低头,看着林河,应该是林河护住了她,又低头,用手慌乱的给林河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不停地叫他的名字,一声,两声……   很多声后,他依旧白着一张脸,没有回答,要不是沈盈枝看他胸口还在微弱的起伏,恐怕早就忍不住流眼泪了。   然后这时,呼啦的吹来一阵阴风,风势极大,沈盈枝差点被吹倒了,等风声稍微小了一点,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朝着四周看过去。   目光看到的地方,还留有几丝浅浅的余晖,天很快就要黑了,沈盈枝搓了搓胳膊,低头看了林河一眼,然后在他身上摸了摸,从他的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沈盈枝先把匕首放在一边,又把林河往里面挪了挪,挪到草丛后面,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就这么一点动作,沈盈枝满头都是汗。   沈盈枝站起来,不过刚走一步,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沈盈枝也不管,沿着石壁走了过去,天越发的黑了,沈盈枝走了一路,都没有看到一个山洞,他们刚刚掉下来的地方是斜的洞,人一下来,根本没法进去,眼看着天色渐黑,沈盈枝抿了抿唇,把手里的匕首握的牢牢的,深吸了一口气。   天还有一丝最后的余晖,沈盈枝回头看了一眼,只好捡了些枯枝干柴回去。   月夜婆娑,阴冷潮湿,沈盈枝搓了搓胳膊,又摸了摸林河的额头。他的额头很冷很冷,冷到沈盈枝都有些害怕。她把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幸好林河的身上有火折子,沈盈枝连忙生了一堆火。   等火焰渐高时,沈盈枝想把林河挪过来,正准备碰他的时候,沈盈枝看着手上的红痕,先在自己的裙摆上擦了擦血迹,然后忍不住嘶了一声。林河身体依然冷冰冰,沈盈枝用力的用手背用力地搓了搓林河的手掌。   “小河,小河,你会醒过来的,”沈盈枝自言自语絮叨了半天,然后又把林河手掌轻轻放好,添了柴火。   月色渐渐的深了,沈盈枝反而从来没有如此精神过,她把匕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添火的时候,就眼也不眨的看着林河。   沈盈枝上辈子是在医院长大的人,能吃饭的时候,就能吃药,常人都说,见惯了生死的人,心就会越发的硬朗。她却不一样,不管见了多少死别,她心依旧都很软,眼前的人林河,沈盈枝不仅仅是心软,心里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慌。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沈盈枝小声喃喃道。   她静静地望着林河,这时候,一阵阴风从沈盈枝耳边吹过,沈盈枝下意识抓紧匕首,然后慢慢的扭过了头。   指尖在颤抖,沈盈枝从火堆里的抽出一根粗壮的火把,大气不敢出一口,身体微挪,挡着那只狼的凶猛眼光。   不能害怕。   不能害怕!   不能害怕!!   想到身后的人,沈盈枝心中生出了一股勇气,用凶狠的眼光看着孤狼,一手握紧火把,一手死死的抓着匕首。   那只狼也不走,沈盈枝发现它的肚子有些凹陷,似乎空了很久的样子,绿油油的眼睛望着自己,仿佛她是美味佳肴,于是沈盈枝用更凶巴巴的眼神看过去。   僵持,僵持了很久很久,沈盈枝盯着那只狼,久到她整个人都不受自己控制了,然后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沈盈枝全身僵硬,直到她看不到孤狼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沈盈枝才敢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眨了一下。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沈盈枝全身一软,抖着手把火把扔回火堆,看向林河,她轻声嘟囔了一句:“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这个时候,沈盈枝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沈盈枝站起来,透过枝叶繁茂树荫往上看了看。她转身再次摸了摸林河的额头,沈盈枝捡起一旁的匕首,慢慢的朝前走。   沈盈枝上辈子没爬过树,这辈子也没有,她双腿盘在上面,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又溜了下来。等手都磨破一层皮后,沈盈枝才勉强学会了爬树,她用匕首砍了一些粗壮合适的树枝,又去弄了一些藤蔓,把它们拿回了原来的位置。沈盈枝又想着以前电视上看过的样子,把树枝用藤蔓并排捆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可拖行木板。   神沈盈枝看了眼天色,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啪嗒,一滴水落在沈盈枝的脸上,沈盈枝眨了眨眼睛。   她手指从唇边擦过,下雨了!   她立刻转头,即使是中午时分,浓荫遮挡的天穹依旧带着阴沉。天才有了一丝亮度,模模糊糊的,一切都还在混沌之中。   就这么片刻时间,啪嗒啪嗒,落在枝叶上的雨滴渐渐大了,沈盈枝咬唇,想把林河背起来,但她力气的确不大,刚背起林河,沈盈枝舌尖紧紧的咬住了唇瓣想撑住,林河又滑了下去。   雨越发的大了,雨水和发丝绞在了一起,沈盈枝用胳膊肘擦了擦脸,半拖着林河往后靠了靠了,等做完这些,沈盈枝全身都湿透了。   她也顾不得擦,先把林河摆出一个他舒服的姿势。这块墙壁的顶端有一块凸出的岩石,刚好能挡住林河。把人放好,沈盈枝咬牙冒着雨,先把刚做好的木板放在他身前,又摘了几块大叶冠回来,给林河护在四周,最后拿了两片叶子举在自己的头顶。   沈盈枝双手抱着膝盖,雨稀里哗啦,落到她全身,沈盈枝挡在林河的身前,扭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雨也会停的。”   她们不会留在这儿的,一定不会。   这场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似乎一直没有停歇,沈盈枝也不敢睡觉,她警惕的看着周围,脑子一旦迷糊,沈盈枝就用力揪大腿,一下两下很多下。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或许是三个时辰,或许是六个时辰,或许是更久,雨停了。   沈盈枝想站起来,还没立住,沈盈枝双膝一软,她撑着石壁,借力站了起来。一切都在朦胧里,偶尔浅淡的月光透过浓荫缝隙散落进来,沈盈枝牢牢的握着匕首,胆颤心惊的看着周围。   幸好的是,没出意外。   天空又泛起浅浅的鱼肚白,沈盈枝把匕首放在自己腰间,她随手就能够到的位置。然后用尽力气,把林河挪到了木板上,将人用藤蔓捆好,沈盈枝再把一截藤蔓绕到自己的胸前,拖着林河走。   昨日下了大半日的暴风雨,后来又吹了一整夜的风,地面半干,着实不好走,沈盈枝没走几步,就摔了一跤。她也顾不上看自己,先看着林河,淡金色的光渐渐大了起来,沈盈枝边走边看,终于寻到了一个山洞,沈盈枝把林河拖了进去。   天空又暗了下来,沈盈枝把人放好,走出去。她按着肚子,在周围看了好几圈,什么能吃的都没有看到。   沈盈枝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她嘟了嘟唇,蹲下来偷偷的流了几滴眼泪,又擦了擦眼睛,用力地笑了下深吸几口气,准备找一些干树枝,捡好干柴后,她快步往回走,一抬头,沈盈枝的眼睛就闪闪的亮了起来。 第23章   悬崖离地面三米处居然有几串红果,沈盈枝摸了摸石壁, 冲着它们舔了舔唇, 慢慢往上爬。但她实在太不擅长这种行为,大概爬了三米的距离, 刺啦一声,沈盈枝又滑了下去,她把袖子朝下扯了扯, 没有看胳膊上划出的伤口, 就紧紧抿着唇,又往上面爬去。   脚下颤巍巍的,这也是她第一次爬石壁,沈盈枝左脚蹬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面,然后又伸长胳膊努力去够那些果子,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沈盈枝伸长胳膊,终于, 慢慢的, 碰到了一点点茎叶,另外一只手, 她牢牢地撑着崖壁,眼神死死地盯着果子,沈盈枝用力一够, 终于扯下来一半果子, 她看着留在崖缝里的其余一半, 距离有些远,沈盈枝侧头向下看了一眼,决定见好就收,慢慢地滑了下去。   果子有些红红的,闻起来微微甜,大概有荔枝大小,果皮很薄,沈盈枝在一个果子上面看到了虫眼,她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咬了一口果子,有种熟透了的桃子感觉。   回到山洞,她先生好了火,又在洞门口的小水潭里洗了洗手,她把林河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掰开一小块果肉,往他嘴里放。   沈盈枝嘴唇微微泛白,她凶巴巴地对林河说:“你不吃我生气了哦。”   说完,沈盈枝再次把果肉往林河嘴里塞进去,他还是不动,沈盈枝声音更凶了:“你不想我更生气吧,小河,告诉你,我已经很生气了。”   依旧一动不动,沈盈枝揉了揉眼睛:“我决定不生气了,只要你吃点东西。”   沈盈枝闷闷地看着他,半响过后,她拿起一个果子,果子汁水充盈。沈盈枝用掌心用力一捏,另外一只手掰开林河的嘴唇,让汁水滴进他的唇里。   她力气不大,动作又很细心,弄了很久很久,才如法炮制又给林河喂了几个果子,最后,她用帕子擦了擦林河唇角不小心滴落的果汁,又朝着黑黢黢的洞门口看去,茫然地发着呆。   **   林河确定内息平稳后,才睁开眼睛,入目是古朴的石壁,他动了动头。   沈盈枝才闭上眼,她两天两夜没睡觉,但睡眠很轻,发觉有动静,沈盈枝立刻睁开眼:“小河,你醒了。”   林河一下子就不动了,沈盈枝意识有些茫然,对着他笑了笑,又安抚地拍着他的胳膊,然后接着闭上眼睛,嘴里还小声嘟囔道,像是自我安慰:“明天小河一定会醒过来。”   见她又睡了,林河就着这个脑袋搁在她膝盖上的姿势,仰头望着她。刚好能看见沈盈枝白的像是雪莲花一样的下巴,先默默看了她半响,林河轻轻地动了动,坐了起来。   因为前天摔下来的时候,要护着两人,加之摔下来的地方着实太高,内力因此消耗过大,且真的受了内伤,一开始他不能动,后来倒是恢复一点,能微微张嘴说话,但他不想动。   一是极快的恢复身体需要他持续闭目调养内息,二是他很想看看盈盈会怎么样对待昏迷的他,真的让他很好奇。   林河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他看着沈盈枝靠着石壁小憩。不加掩饰的占有目光看着沈盈枝,从饱满的额头,到秀气的鼻梁,最后是形状饱满的唇瓣,还有她笑起来时两个浅浅的梨涡。   虽然有些心疼,但更欢喜,盈盈原来如此在乎他。   即使自己吃苦受累都要护着他,真好……   他伸手碰上沈盈枝的脸,林河忍不住靠近,用贪婪的目光一寸寸描绘。   沈盈枝的眼睫动了动,她睁开眼睛,看见一眨不眨望着她的林河,先是茫然,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人依旧在自己眼前。   缩回手,林河温柔地看着她,轻轻说道:“盈盈。”   抿了抿唇,沈盈枝先是不相信,她伸出手,去捏了捏林河的脸蛋,是软的。   林河柔柔地看着她,乖乖的任她捏。   从来没有过这种亲密行为,但其实,如果是盈盈,他一点都不讨厌,反而喜欢。   “小河。”沈盈枝叫道。   林河冲着她笑了笑。   “你醒了?”收回手,沈盈枝不相信的确认。   林河乖巧的点头,沈盈枝吸了吸鼻子,眼角不由自主的开始泛红,她扭过头,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上,忍不住默默地流眼泪。   林河懵了一瞬,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盈盈……哭了。   林河从不喜欢有人哭,遇见这种让他烦心的事,林河恨不得立刻把人拖下去杀了。   但对象是沈盈枝,林河却心情变得诡异的好,因为盈盈是担心他而哭,只要想到她的喜怒哀乐,皆因他变,林河兴奋地弯起唇。   因他笑,因他哭,因他怒,因他乐,如果有一天,沈盈枝的情绪都被他掌控,该有多……美妙。   林河温柔地看向沈盈枝,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只能看到她乌压压的发顶,林河声音放的极轻,轻到不可思议:“我很好。”   她一开始还可以控制自己,但是听到这句话,想到这两日的害怕,眼泪更加哗啦啦的止不住了。   她哭得更大了!!   林河他舔了舔唇,最后默了半响,柔声道:“是我的错。”   吸了吸鼻子,沈盈枝泪眼蒙蒙地抬起头,林河在她眼里变一个模糊朦胧的影子:“你错了什么?”   “我……”林河怔了怔,望着沈盈枝红肿的眼圈,他眼底闪过一丝幽暗之色。虽然这样,但依旧很好看,好看到他,全身都兴奋起来。   沈盈枝擦了擦眼泪,林河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她无理取闹地大声说:“你为什么不早点醒。”   声音越大仿佛就能掩饰掉她心中的恐慌。   林河垂眸看着她,乖巧的任她指责,他整个人没有一丝攻击性,又温和地说:“以后不会了。”   沈盈枝别开眼:“你要说话算话。”然后看了一眼林河,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   她刚刚哭了一场,很累很累,趴在那儿,小声抽泣几声,许久后,慢慢的睡了过去。   林河直勾勾地看着她,半响过去,确定她已经熟睡,他忽地伸出手,点住沈盈枝的穴道,然后靠近她,将她在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将她放平,最后林河坐在她面前,目光从头到脚,一一流连。   从前没领会过她的情绪为他起伏的美妙感,如今领略后,林河复杂眼神地看着沈盈枝,翘了一下唇。   他现在可不想只要这一副躯体,他还要她的灵魂。他要她一切,都被自己所掌控,要她因他而喜怒哀乐。想到这儿,林河笑起来,他轻轻弯腰,亲了亲沈盈枝的额头,然后稍稍挪开距离,疯狂的眼神落在她的眉眼处,轻声道:“我的盈盈。”   睁开眼的时候,沈盈枝看见洞口的光摇摇曳曳,她翻个身,天已经亮了。   小河!   沈盈枝朝旁边看去,没看见林河,她忽地站起来,唇瓣一下子白起来。指尖重重的插进手心,沈盈枝咬了咬唇,往外面走了出去。   不过才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了了一个人,她猛松了一口气,又凶巴巴的问:“你去哪儿了?”   沈盈枝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她会不会太凶了。   小河……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还吼他,沈盈枝默了一下,准备道歉。   林河见沈盈枝为自己离开而焦急的样子,笑了一下,又把自己手里的竹筒拿出来给她看,柔声道:“去溪边打了点水。”   说罢,他把竹筒递给沈盈枝:“喝点水。”   他没在意。   沈盈枝嗯了一声,对他温柔的笑笑,然后伸手去拿竹筒。   眼神瞬间一眯,林河一把抓住沈盈枝沈盈枝的手腕,沈盈枝目光跟着林河看下去,把手腕往回抽了抽,没抽回来。   “怎么回事?”林河声音沉沉的问,眸底深处浮现一抹暗光,刚问完,他就后悔了,沈盈枝昨天一直把手笼在袖子里,他一时居然未能察觉。   一双手深深浅浅全是被树枝,藤蔓,石头划破或者磨破皮的痕迹。她手很嫩,像是洁白的膏脂一样,平时有一点点痕迹就很清楚,现在冷不丁的一看,林河的心像是被绳子猛地扯紧。   沈盈枝把手往回扯了扯,无所谓道:“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有点痛,有点丑。   昨天太慌太忙,沈盈枝有注意那么多,现在小河一问,沈盈枝才有不舒服的感觉。但随着时间流逝,还有一点点被男子握着手腕的异样感。   林河把沈盈枝的手松开,深深地看了盈盈一眼,像是保证一样说:“以后不会了。”   沈盈枝低下头,侧了侧身,从林河眼神里避开,喝了一口水。   “手拿来。”林河又说。   沈盈枝啊了一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又被人紧紧攥住了,然后被人带着坐下,沈盈枝就看见林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他垂着脸,嘴唇紧紧的抿着,看着非常不太好惹,也非常生气,动作却很轻柔。   沈盈枝刚刚准备的不严重,不麻烦,全都咽了回去。   她半侧着头,从沈盈枝的视线处,能看见他一小半侧脸,冷白的皮肤,眼窝深邃,睫毛长长的,像是清水岸边的青草,沈盈枝忽然有些好奇,是他的睫毛长,还是自己的长。   “想什么?”林河问。   沈盈枝出神出的稀里糊涂的,闻言,下意识道:“数睫毛。”   林河狐疑的嗯了一声,沈盈枝眨巴眨巴眼睛,林河忽然凑近了沈盈枝,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近到了沈盈枝的呼吸都消失了片秒。 第24章   “给你数。”他笑着看向沈盈枝。   下意识推开林河,沈盈枝猛地站起来, 低头瞧见林河被自己推开后一副讶异的样子, 眼神还茫然无辜地看着她。   沈盈枝咬着唇,拍了拍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了, 她懊恼的咬着唇,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明明就是那个意思。沈盈枝以手为扇, 扇了扇风, 一定是这山洞的气氛太不对了,可是,气氛为什么会不对?她想的什么东西啊,沈盈枝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糊涂,她深吸了一口气。   垂眸看了一眼林河, 她又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林河抬着头,看着沈盈枝脸上表情不停变化, 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 待见到沈盈枝脖子红的像芍药一样,他弯了弯唇。   他柔声开口:“盈盈, 过来。”   沈盈枝缓缓地抬头。   见她发呆,林河起身,走到她身边, 然后抓起她的手。   在沈盈枝混乱的眼神里, 林河低声说:“上药。”   哦, 上药,沈盈枝不动了。   天空的红云渐染时,林河带着沈盈枝离开山洞,临走的时候,林河硬要带上沈盈枝的手工制品——那个简易版担架。   林河振振有词:“那是盈盈给我做的,还花了那么多心思。”   仿佛她不要他带走它简直是天理难容。   “它已经没用了。”沈盈枝紧紧的扯着林河的袖子,又见林河目光坚定,她脑子一转:“小河,山路难走,你还要照顾我,那个担架体型甚大,你带着它,怎么照顾我啊。”   她边说,还对林河亮了亮她那双手,不过瞧见林河脸上的自责担忧,沈盈枝忽然又后悔了起来,把手背在身后。   “走吧。”林河的目光在担架上驻留一瞬,看向沈盈枝。   听小河这样说,沈盈枝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偏头望了一眼他,心里有些复杂,林河见沈盈枝看了过来,对着她柔柔地笑了笑。   小河……似乎对自己过分关注了,小郅以前似乎也没有到这种地步,想到小郅,沈盈枝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也不知道小郅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结婚生子。   “盈盈,盈盈。”看着沈盈枝缥缈的表情,林河眼神微眯。   他食指不自觉颤了颤,就在那一瞬,他好像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不不不。   林河垂眸,眼底的光阴阴若鬼风,他绝不会让这种可能出现的。   沈盈枝收回思绪,把关于沈郅的事情压回心底,不再想他。目光一转,又刚好落在了昨天摘了一半的红果上面,她敛下心底的心绪,扯了扯小河的袖子。   “小河,那个果子就是昨天摘的,可好吃了,只是没有摘完。”   林河抬头望见那果子,然后脸色变得微妙:“你是怎么上去摘的?”   沈盈枝正望着那果子垂涎欲滴,闻言也没有当一会事,就说:“我爬上去的。”看了一眼林河,沈盈枝又笑着道:“不过,小河你应该不用像我一样爬的很累。”   爬上去的!   想到她手上的磨痕,林河深吸一口气,眸底闪过一丝幽暗之色,他看沈盈枝一眼,忽然大步往前走。   沈盈枝皱了一下眉,看向林河的背影,叫了声:“小河,你怎么走这么快!”   林河疾走两步,身后又传来两声小河,刚刚的心里的暴戾之气渐渐平息下去。   他闭了一下眼,然后转身,脚尖一点,飞身将那半串果子摘下来,把它们放进沈盈枝的手中,随后冲着她乖巧笑笑,但那个乖巧的笑容有些扭曲。   沈盈枝一手拿着果子,一边歪过脖子,仔细的看着林河:“小河?”   “嗯。”林河侧头,用温和的目光望着沈盈枝。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听到林河的柔声叮嘱:“别太用力,小心把眼睛弄红了。”   沈盈枝忙不迭哦了一声,乖乖把手拿下来,沈盈枝就看见了林河满意的眼神。   沈盈枝顿时有些知道今天是哪儿怪了。   她和小河的位置掉了一圈。他变成了保护者,照顾者的角色,而她,被他放在了羽翼下,像一只需要人照顾的幼鸟。   “走了。”林河见她又发呆,提醒道。   沈盈枝回神,追上去,问道:“你刚刚怎么了?”   他闻言,扭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以后不要爬这么高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林河目光看向的石壁,忽然恍然大悟,这是担心她呀。   林河靠近沈盈枝,他比沈盈枝高半个头,笑声从沈盈枝头顶传过来,她听见他和春水一样温柔的声音:“不然我会担心的。”   耳朵忽然发起痒来,她后退半步,连忙哦了几声。   看见沈盈枝泛红的耳朵,林河眸子一眯,装作好奇问:“盈盈你耳朵怎么了,是发烧了吗?”   她还没回答,耳尖就传来陌生触感,就被手指碰了碰,再碰了碰。沈盈枝倏地后退两步,见人就这样离自己远了,林河眼底的笑意不变,又垂眸,把刚刚摸过沈盈枝耳朵的指尖放在鼻前,嗅了一下。   “我们走吧。”沈盈枝低头说,没看见林河的动作。   林河深深地闻了闻,眼神偏执痴迷,最后不舍地把手放下,说好。   沈盈枝闻言,低头继续嗯了一声,乖乖地往前走。林河走在她的身后,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背影。   两个人开始赶路。   日渐西垂,金乌渐坠。   沈盈枝和林河差不多走了一天,有林河在,果子也容易摘,虽不会饿肚子,但见林河比平时明显苍白的脸色,沈盈枝总悬着一颗心,想到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小河应该要找大夫看看。可一路没看到人,沈盈枝心头越发焦急。   到了暮色时分,看到稻田出现,沈盈枝松了一口气,有田说明有人。再走一会儿,沈盈枝远远看去,能看见错错落落的屋舍,是一个小小的村子。   “小河,我们快过去吧。”沈盈枝道。   须臾后,沈盈枝找到一家看着很干净的房舍敲门,片刻后,有人应了:“是谁?”   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粗布衣衫的年轻妇女,眉目细长温和,穿着简单粗布衣衫,看着很好相处。   “大姐,请问这是哪儿,离安州多远,我和我,”沈盈枝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和我哥哥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了。”   林河听到沈盈枝的介绍,偏头狐疑看了她两眼。   发觉他眼神不解看了过来,沈盈枝戳了一下他的腰肢,示意他不要乱说,毕竟孤男寡女,一起从山上掉下来,很容易让人误会。   鉴于林河乖巧听话的人设,沈盈枝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妇人打量她们两个一番,这才慢慢道:“我们这边是陈家沟,其实离安州没有多远,但是出去要翻一座大山,前天暴雨滑坡,两位要是想出去,恐怕得等上几天。”话罢,又道:“两位先进来。”   林河闻言,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暗光,不能出去,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快感。   好几天都不能出去啊。沈盈枝得到这个消息后,有些焦心,都已经过去三天了,要是真的还要等上几天,库妈妈和春柳可能要急疯了。而且这个小村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好大夫。   林河没有错过沈盈枝眼底的张惶,他拍了拍她后背,柔声安慰道:“盈盈,不用着急。”   听到旁边传来的温和声音,沈盈枝勉强笑了一下,然后看着面前的女人,把头上的点金玉簪取下来,递给妇人:“大姐,可否让我和我哥哥在您家住上些时日。”   林河瞧着沈盈枝递过去簪子,眸光闪了闪。   妇人看了沈盈枝递过来的镶金玉簪,那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刚刚就很温和的口气更温和几分:“当然可以,反正我家人少,你们进来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打扫房间。”   沈盈枝闻言松了一口气,她看一眼脸色微白的林河,又细声问道:“大嫂,村子里可有大夫?”   “我看这小兄弟脸色苍白,是不是受了伤?”妇人问。   沈盈枝点头,“有大夫吗?”   妇人则摇了摇头:“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在滑坡前去了闺女家,现在还没回来。”   林河听罢,无所谓地看向沈盈枝:“盈盈,我没事,只是气息紊乱,休息两天便好了。”   想到这两天他们能在一起,林河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可真好……   他本不想离开山洞,但让盈盈风餐露宿,他又十分舍不得。   听罢,沈盈枝眉毛耷拉下来,想到今天林河赶路时,时不时的想要逞强背她,还有要不是她阻止,林河还要下河捞鱼,她不让他下河,他还准备用内力捞鱼,简直一点都不让她省心。沈盈枝凶巴巴的瞪了林河一眼。   林河的内伤恢复七八分,那些事都不能影响什么,但沈盈枝不放心,不让他干这干样,林河垂眸,他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让他全身愉悦,愉悦的他都想做点什么了。   他看了一眼沈盈枝,垂下眼睫,眸底暗含疯狂。   农家土坯房简陋,房间也只有一桌一椅一床,沈盈枝把被子从杜嫂那拿过来,给林河铺床。   林河表现出一副自己想动手的想法,被沈盈枝不赞同的看了一眼: “你好好休息。”   于是伪乖巧林河就真乖巧地点头了。   他站在离沈盈枝三米的地方,目光沉静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一种欢喜的感觉冒了起来,那是一种只有遇见沈盈枝,才会出现的感觉。   看着沈盈枝为他铺床,为他整理房间,如果再为他穿衣做饭,光是想一下,林河心中的偏执疯狂就不停沸腾翻涌。   房间打扫完以后,堂屋里传来杜嫂的声音:“ 沈姑娘,沈公子来吃饭了。”既然告诉他们是兄妹,沈盈枝自然要说同一个姓。   沈盈枝嗯了一声,带着林河过去。   妇人夫家姓杜,沈盈枝便叫她一声杜嫂。杜嫂相公是一个忠厚的汉子,两个人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晚饭是玉米粥和两大盆炒茄子,凉拌黄瓜,还有两碟咸菜。虽然并不丰盛,但是杜嫂厨艺好,简单的菜闻着也有几分清淡香气。   “沈姑娘,你们就凑合着吃吧,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杜嫂不太好意思的说 。   沈盈枝端粥碗,“杜嫂厨艺好,什么都好吃。 ”   闻言,杜嫂子喝了一口粥,腼腆笑了笑,外表老实憨厚的杜大哥目光落在沈盈枝和林河脸上扫过,关心道:“ 听说沈公子有伤,严重吗,也真是不巧,我们村里的大夫没在。”   林河刚尝一口玉米粥,眼神微微一眯,把粥放下,他虚弱道:“ 恐怕还要休息几日。 ”   杜嫂听罢 ,笑道:“ 沈公子尽管在我家住下,虽然有些简陋,但随便你们住上多久。 ”   “那就多谢了。” 林河闻言,抬眸对着夫妻两感激的笑了笑。   杜嫂杜哥摆了摆手,夫妻两对视一眼,又转瞬移开,忙殷勤道:“不用了,不用了。”   林河垂眸,指腹摩挲着粗口大碗 ,看了一眼沈盈枝,就着人喝了一口粥,又瞥一眼状似温善的杜家夫妇,端起了粥碗,一饮而尽。   吃过晚饭,沈盈枝准备烧一些水,想沐浴,林河见沈盈枝坐到了灶火面前,就把人给撵出来。   在沈盈枝愕然的目光里,林河熟练的把柴火搁进去,“我来烧。”   一边杜嫂见状,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兄妹感情真好,烧火都抢着做。”   沈盈掩饰地笑了下,又对林河说:“我来烧,你来休息。”   他听罢,又往灶孔里塞了一把柴,沈盈枝见他不动,不满道:“你答应我好好休息的。”   “烧火不累,你手上有伤。”他柔声道。   见他一副绝不让自己烧火的样子,沈盈枝对比一下两个武力值,默默地扭开脸。   居然不听话了。   林河望着升腾的火花,笑容柔和,看一眼盈盈,他也想给盈盈做事,一点一点,慢慢的,让她身上都是自己的味道。想到这儿,林河心情更好了。   沐浴后,沈盈枝穿着杜嫂的衣服,衣服款式简单,在裙角处还有一个补丁,不过沈盈枝穿出来后衣靠人装,虽然有些宽大,但越发的显得她身形纤瘦。   洗了头发后,将浓密的鸦羽湿漉漉的铺在身后,她晾了一会儿头发,眼看天已经黑透了,她起身,正准备关门。   林河洗完澡,正好经过沈盈枝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摄人心魄的沈盈枝,他的目光忽然幽深了起来。   乌发红唇,刚刚沐浴时好不容易消退的那股燥热再次冒出来。   真……好看!   好看到想他想要藏起来,放在自己腰间的香囊里,只要他想,就搁在手里,细细把玩。   沈盈枝看见林河,她关门的动作停下来,光线已经昏黄,沈盈枝视力没有林河那么好,她看不清林河的表情:“小河,你怎么还没休息。”   林河靠近沈盈枝,视力极好,他舌尖绕过牙齿,“这就去。”   “夜里风大,小心不要着凉了。”沈盈枝温柔说道。   乖乖点头,他嗯了一声。   沈盈枝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尾,关门进了房间。   他的唇角朝着右侧翘了下,按住左胸口的位置。   林河看着沈盈枝的房门,眯了眯眼,又退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想到刚刚看见一幕,想要占有的欲望愈发浓烈。   雪肤,红唇,乌发,鹿眼,梨涡,林河发狂的想着她的眉眼。   夜渐渐地深了,他困意一点都没有,坐在床头,听着正房传来的小声议论,又确定隔壁的呼吸已经平稳,林河起身,推开她的房门,走了进去。   林河有些羡慕沈盈枝身下那张床,居然能被她睡。靠近她,他即使在光线昏暗的夜里,也能把床上之人看的异常清楚。   他坐在沈盈枝的床头,沈盈枝好几天都未能好好休息,一沾上床,她很快就陷入深度睡眠之中。林河看她半响,然后伸手,点住她的穴道,确定沈盈枝不会醒来,林河微微俯身,将沈盈枝面颊上发丝抚开,眼神疯狂地描绘她的样子。   以前就这样看着她就够了,但现在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不仅想她对他笑,还想要更深入的接触,想到有一天,他们能合为一体,林河表情渐渐幽深起来。   思及此,林河摸了摸她的脸,轻轻地笑了:“ 盈盈,你会满足我的,对吧?” 第25章   次日, 林河在床上睁开眼, 想到昨夜,他垂眸, 浅浅地笑了下,又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清脆声音, 他起身站在窗前望去。   “盈盈姐姐,我好了。”   “该我了。”沈盈枝蹲在地上, 把小姑娘手里的花绳又翻过来。   林河立在窗前,看着沈盈枝和杜嫂的女儿小玉两个人在院子里翻花绳,看了好一会儿,才踱步走出去。   沈盈枝听到后面的动静, 回头看了一眼:“小河,你起来了。”   他嗯了一声, 沈盈枝又转过头,和小玉两个人玩的很开心。   小玉看见林河, 下意识往沈盈枝的那一侧躲了躲,瘪了瘪嘴巴:“盈盈姐姐,他好凶哦。”   动作一大, 手里的花绳就乱了。沈盈枝听到小玉奶声奶气的嘀咕,狐疑道:“小玉,你说谁凶?”   小玉从沈盈枝的肩头朝着林河望过去, 林河见了, 对着小姑娘温柔的扯了扯唇角, 小玉又立马收回眸光, 小小的手指偷偷的指了指:“就他。”   沈盈枝直起身,看了林河一眼,小河今天穿的是杜大哥的粗布衣裳,幸好杜大哥长得高高大大,小河穿上去也不觉得小。但是他凶,沈盈枝上下左右扫了一圈,小河明明笑的很温柔啊。   “小玉,小河哥哥不凶。”沈盈枝柔声道。   小玉藏在沈盈枝的身后,沈盈枝牵过小玉的手,给她理了理头山弄乱的发丝。   “咳咳。”林河捂着唇咳嗽两声,沈盈枝目光立刻小玉挪到了林河的身上,“小河,是不是穿少了?”   林河虚弱的摇了摇头。   她松开小玉,忙走过去,踮脚摸了摸他的额头:“昨夜没睡好吗?”   想到昨夜,林河不由自主笑起来,他点点头,又趁沈盈枝不注意,示威性的看了一眼四岁幼童。   小玉被他吓着了,捂着脸,咚咚咚的朝着房间里奔去了。   “啊,小玉怎么跑了。”听到后面脚步声,沈盈枝疑闷地看着跑开的小玉   林河按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沈盈枝又转过头,忙扶着林河,对他一番嘘寒问暖。   用过早膳,杜家夫妇去下地,小玉硬要跟着她们去。目送杜嫂杜哥出门,沈盈枝撑了撑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林河,说道:“小河,你现在好点没有,我们去滑坡的地方看看。”   林河朝自然点头应好。   暖日东悬,凉风悠悠。   杜家湾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了一点,但是因为土地肥沃,靠山靠水,村民们生活其实不错,再加上古代的空气清晰,环境清幽,而杜家湾山青水秀更是其中翘楚。   昨天沈盈枝一路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边的环境不错,今天仔细看,果然不错。   不过沈盈枝发现才走出房门,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和林河的身上,尤其是小河,沈盈枝打量了一圈,很多女孩,其实昨天她们进村时,就有很多打量的目光,不过那个时候沈盈枝一心找落脚之地,没注意。   她侧身看了看林河,望着林河精致如雕琢的一张脸,心生感慨。   “盈盈。”林河保持温柔的微笑。   被姑娘高福特的电力射过来,沈盈枝快变成了筛子,她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姑娘们都异常热情。   “小河,我们走快点。”沈盈枝说。   林河乖巧嗯了一声。   幸好的是,杜家湾人不多,约莫只有十多户人家,走出那片房舍,人渐渐的少了,也没有小姑娘的灼灼目光。很快,他们两人就到了杜嫂说的滑坡之地,山路本就崎岖狭窄,被山石堵着,的确不能过人。   林河见沈盈枝有些失落,嗓音温柔,安慰道:“别急,总会通的。”   “也不知道那山路几时才能通。”沈盈枝看着前面被堵的出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她:“盈盈现在很想走?”   “库妈妈她们应该很担心。”沈盈枝无奈道,又看了林河一眼:“小河,你要是回去晚了,扶,不,安王殿下会责罚你吗?”   一个侍卫忽然消失了十来天,就算不是蛇精病扶嘉,怎么能放的下心来,说不定给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林河温柔说:“盈盈不用担心我。”   沈盈枝的脚尖在枯草上划过,怎么能不担心。   正纠结着,靠着岩壁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下滑声,沈盈枝朝着那方向看去,一个背着竹篓的姑娘从山坡上滑了下来。黄衣姑娘蹲在地上,手按着脚踝,似乎受了伤。   见状,沈盈枝皱了皱眉,立刻走过去,弯腰关心道:“姑娘,你还好吗?”   林河看着眼前忽地一下就消失不见的沈盈枝,牙齿微微动了一下。   沈盈枝看见那一篓草药,又见黄衣姑娘站不稳,她凑过去扶着她,黄衣姑娘却侧身避开她,自己摸着脚踝。   林河看着这一幕,站到沈盈枝旁边。   “你的脚还好吗?”沈盈枝也不恼黄衣姑娘刚刚的举动,柔声问道。   黄衣姑娘见眼前出现两双鞋子,她眉眼平静,手放在自己的脚踝处,重重一扭,沈盈枝只听见咔擦一声,然后黄衣姑娘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见沈盈枝,愣了一下,眼神发出光来,那光让沈盈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瞬间黄衣姑娘就按捺住内心翻涌情绪,片刻后黄衣姑娘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你是昨天来的沈姑娘?”   沈盈枝嗯了一声,待看清黄衣姑娘的模样,沈盈枝微怔,一双明亮的凤眼,五官艳丽,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   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盈枝,轻轻地笑了一下:“沈姑娘,晚上不要睡太熟了。”   话音刚落,黄衣姑娘扭过头,瞥了一下旁边站在沈盈枝身边的林河,又对沈盈枝说:“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候,黄衣姑娘眸光闪了闪,嘴角兴奋地勾起来。   沈盈枝看着黄衣姑娘的背影,好奇道:“她不是这儿的人。”   黄衣姑娘能说一口很地道的官话,而这个村子里人,说话的都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且看着她的竹篓,似乎是来采药的。   林河余光一直看着沈盈枝,闻言道:“是不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想到黄衣姑娘临走前那一句话,想到昨天的玉米粥,今早的红薯粥,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微笑。   想到刚刚她刹那的失态,林河又问:“盈盈以前见过她吗?”   沈盈枝闻言摇头:“没有啊。”那么好看的姑娘,她见过应该会有印象。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大,沈盈枝扯了扯林河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林河自然乖乖的答应。   回到杜家小院,太阳已然高悬,沈盈枝搬了个凳子放在院子里:“你来晒晒。”   林河乖巧说好,坐了过去。   沈盈枝笑眯眯的,休息了一会儿,她拿起一边的针线篓子,林河的衣服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被藤蔓滑破了一些地方,洗干净后,沈盈枝给他缝一缝。   林河躺在太阳下,时不时看盈盈一眼,目光温柔。要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门口忽然传来吱呀声响。   沈盈枝往门口看去,大门被推开,是一个有点面熟的姑娘,刚刚她带着小玉和小河在村子里散步时,眼神最火热的姑娘。   姑娘略腼腆道:“我是杜大哥的堂妹杜芳芳,他们人在吗?”   沈盈枝摇头说:“ 杜姑娘,他们不在。”   “沈姑娘好。”杜芳芳瞅了瞅沈盈枝,拎着一个篮子进来,走到林河旁边 ,羞涩的笑着:“沈公子,我做了一些绿豆汤,送给堂哥堂嫂,你要不要尝尝。”   林河答非所问:“杜嫂他们人不在。”   杜芳芳舔了一下唇,又嗯了一声,眼光不停的朝着林河瞟过去:“那我等她们回来。”她把篮子放在堂屋里,又走出来,脸颊泛红。   “沈公子是哪儿人啊。”杜芳芳又凑近他,低声问道。   沈盈枝坐在靠墙的小凳上,看着杜芳芳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根子,心中恍然大悟,这是……真的看上小河,并决定付诸行动。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杜芳芳,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林河余光瞧见了,勾唇一笑,杜芳芳见林河笑了,耳根子不仅仅泛红,还开始发热。   不过林河的微笑很快僵住了,因为他发现沈盈枝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了针线,似乎……不管他了。   沈盈枝的确不打算管林河了,她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小河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他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这种事情自然包括姑娘的爱慕。   俗话说的好,管来管去管成仇,沈盈枝心内思忖一番,何况小河对她太过依赖了。这样一想,沈盈枝心中定下,再加上小河年龄也大了,要是找一个媳妇她也不反对。   把衣服收拾好,沈盈枝退回房间,决定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这是原来在山上的时候,遇见风媚儿她就和林河说好的,遇见好姑娘,她自然不会阻止小河和人家相处。   林河唇角微笑渐渐消失,眼神变得暴躁,真的是……不管他了。   杜芳芳见林河长久不答,又鼓起勇气叫了叫他:“沈公子。”   他冷冷道:“不是这儿的人。”   像是被林河毫不留情面回答给刺到了,杜芳芳深吸一口气:“那沈公子是哪儿的人啊。”   “为什么要告诉你。”林河仰头望着天,不耐烦看了一眼杜芳芳,眼睛里是不掩饰的讨厌。看向沈盈枝房门,目光又变得偏执。   杜芳芳的脸唰的一下子白了,随后她咬了咬唇,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河。林河坐在院子里,死死地盯着沈盈枝的房门。   杜芳芳看着他,又站在原地帮半响,手握成拳头,哼了一声,疾步离开,还把杜嫂的大门关的哐当响。   沈盈枝听见外面巨大的关门声,被吓了一跳,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小河一人。   “小河,芳芳姑娘呢。”刚刚看样子,杜芳芳明显对小河有好感。这个年代可供选择性太小,她本想让两个年轻人多处处,怎么就这么走了。   林河看着那扇门,幽幽一笑:“走了啊。”   她哦了一声,既然小河不太喜欢她,强扭的瓜不甜,沈盈枝打算不再多问。   林河温柔一笑,又盯着沈盈枝:“盈盈为什么要房间?”   沈盈枝回过神来,刚好一眼撞进了林河的眼底,温柔的像是春水,沈盈枝笑道:“杜姑娘挺好看的,你们可以接触一下。”   他微笑不变,起身走近沈盈枝:“那盈盈很喜欢其他人靠近我吗?”一点也不想别人靠近盈盈,不仅如此,还想把盈盈藏起来。   闻言,她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吟吟道:“你大了,那是你的自由。”   废话,人是群居动物,人家不想靠近你,我才要操心。   我的自由,林河对着沈盈枝笑了笑。   可是不想给盈盈这个自由呢。   脸上的笑容朝着两侧扩散点,林河点点头:“嗯,自由。”他开始思考,如何毁了自由。   沈盈枝看着林河,总觉得他的思路没和她在一条路上,但让她具体说,她又说不上来。   不过想着昨天和林河在村子里散步后,收获到一大波迷妹的眼神,沈盈枝叮嘱道:“小河,虽然你脸长得好,但你不能花心。”说完,沈盈枝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任何献殷勤的姑娘小河总是不假辞色,这样一想,她默默地为林河的婚事忧虑。   林河看着沈盈那不停变化的神色,垂下了眼睛。   这时,笃笃笃,又听见敲门声,沈盈枝看向门口,猜测又是哪位姑娘。   她起身去开门,门吱呀一声响。不过这一次是沈盈枝想错了,因为进来找的人不是林河。   “沈姑娘,我家石榴熟了,我给你摘了几个过来,你尝尝鲜。”进来的是一个五官刚毅,脸微红的少年。 第26章   居然找我!   少年见沈盈枝看过来, 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呐呐道:“我叫杜莫。”   “杜公子啊。”沈盈枝笑了笑,发现面前男子的耳根子像是烧红的热铁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 想委婉的把他打发走。   这一幕落在林河的眼底,就带了几分欲语还羞, 他握成拳头的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不吃。”林河忍不住起身, 把沈盈枝扯到他身后,直勾勾的眼神望着杜莫, 不留情面道。   “沈公子。”杜莫听见林河这样说,黝黑的脸上露出几丝尴尬。   他的口气委实不太好,还带着点愤怒,沈盈枝蹙了下眉。   林河垂眸,眼底冒着噬人的疯狂,你要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人,生我的气吗。   他低着头,眉梢眼角全都带着血气。看了杜莫一眼, 林河眸光微动, 指尖朝着他一侧轻点, 杜莫感觉胳膊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 嘶了一声。   沈盈枝又把林河拽过来,叹口气,林河见她如此,眼中闪过一丝蓝光, 沈盈枝转头看向杜莫,抱歉道:“杜公子,抱歉,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要。”   林河听罢,愕然抬头,居然没有指责他,没有怪他,她说不要,思及此,林河眉梢处的厉色稍减一点。   杜莫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他看了林河一眼,把石榴篮子朝沈盈枝怀里一塞:“沈姑娘,你尝尝。”   话罢,就如同一阵风,嗖的一下蹿出门。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几个大红石榴,沈盈枝无奈的笑了下。她转头,看着一侧的林河,把石榴放在石桌上,轻声道:“小河,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她话刚落,林河抬起头来,复杂的望着她。   “盈盈,你……不生气?”他刚刚语气那么不好,他还以为她都要生气了。   沈盈枝看了林河一眼,她也想对他生气,但是一想到小河这样,也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已。何况她说过,要对他好一点,然后再好一点,等他有了足够的安全感,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林河一眼看出了沈盈枝眼底的宠溺,他抿唇露出一丝乖巧的微笑。   “盈盈,我给你烧火。”边说话,他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沈盈枝的身后。   见他又恢复了乖巧温柔,沈盈枝笑了下:“那走吧。”   林河点头,他略微在沈盈枝的身后慢上一步,他看着她,嘴角不知足的翘了翘。   真的很好奇……你的底线。   煮好午饭,杜家三口刚好这个点回来,杜嫂见沈盈枝煮好了饭,颇有点不好意思:“沈姑娘,劳累你们了。”   “ 只要你们不嫌弃我的手艺就好。” 沈盈枝笑着说。   杜嫂看见沈盈枝眼底的干净温柔,想到她们要做的事情,她别开眼,叠声道:“ 怎么会,怎么会。”   林河看着他们夫妻两人忠厚的模样,垂眸讥讽笑了笑。又想到他们居然能吃到盈盈亲手做的饭,对他们的不满微微扩大。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一黑,秋风就吹起来,微微有些凉。   杜嫂一家人早早休息了,沈盈枝洗脸刷牙后,和林河说过晚安,也去睡了。   睡意渐渐来袭,沈盈枝呼吸很沉,耳畔有人一直叫她,沈盈枝一直无动于衷。林河坐在沈盈枝的床头,透过狭小的窗户朝外面看去,今夜无月,黑蕤蕤的一片,夜深人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又冲着窗外阴阴地抿了抿唇,须臾后,他收回目光,紧紧地看着床上的人。沈盈枝睡的很熟,不过想到这熟里面加了不少的药物,林河脸上的笑容就扩大了一点,是那种阴冷入髓的笑。   望着床上人如膏脂一样的脸庞,林河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然后又戳了一下,林河眼底的幽冷之气渐渐褪去,他看着沈盈枝,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   就在这时,林河又听见隔壁屋子的动静,他不在意的笑着,只一直看着沈盈枝,咽了咽口水,手慢慢向下,停在沈盈枝的天鹅一样的脖颈处。半响过后,他低头,埋头在沈盈枝的脖颈处,用力的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冷兰花香浸入林河的鼻端,他半咬着像是染了血一样的唇瓣,眼尾渐渐泛红。他凝神看着沈盈枝,沈盈枝眉目温柔,即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唇角也带了暖暖的笑。   林河双手撑在沈盈枝的两侧,他低头,缓缓地触上了沈盈枝的额头,味道像带了罂粟一样,林河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从沈盈枝的的眉间离开。他贪婪地一遍又一遍描绘着沈盈枝的模样。   夜越发的深了,林河听见门扉响动的声音,他指尖微微一动,油灯忽地熄灭。   门被人打开了。   “沈姑娘,沈公子,你们睡着了吗?”是杜哥的声音。   “沈姑娘,沈公子。”   一、二、三、四,四个男人。林河的唇微勾,夜黑的只有一点点极浅的光,他也能毫无错漏的看向沈盈枝。他指尖朝着沈盈枝的胸下二寸一点,沈盈枝眉头动了一下,茫然的睁开眼睛。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河轻轻的用指腹按住她嘴唇,沈盈枝的唇瓣带着些温度,指尖接触到沈盈枝的那块皮肤,毫无防备地热了几度。沈盈枝还在茫然之中,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杜二,可说好了,那小子卖到那地方去,姑娘留给我家儿子。”   “你家儿子眼睛真利,看上这么漂亮的姑娘。”   “唉,杜哥,你确定那两个人都没什么还手之力。”   “放心,他们昨天开始就吃下了药的东西,按照分量,今夜一睡过去,他们醒不过来的。”   “是那间,走。”   一个男人推开了门,他动作并没有收敛,像是笃定房内的人没有还手之力。人影慢慢挪到床前,男人掀开蚊帐,他的手里拿着麻绳。   空的!   与此同时,隔壁也传来愤愤声:“人呢。”   男人发现他后脖凉飕飕的,他舔了舔唇,想要转头,又忽地一下,脑后被人重重一击,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他旁边的帮手扭过脖子,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林河迅速用手往他脖子一砍。   眼前的一切对于沈盈枝都有些模糊,夜太黑了,她看不清楚。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沈盈枝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这时,门口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杜哥,你这边有人吗。”   是老实憨厚的杜哥,沈盈枝抿着唇,告诉不要自己出声。“嚯嚓”一声,白光在推开门的杜哥身后闪过,那张老实忠厚的脸完全变得阴沉。   借着外面的闪电,杜哥正好看见站在床侧边的沈盈枝,以及倒在地上的杜二和杜九。   “你们”话未说完,林河的身形一晃,立到了杜哥身前,他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杜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林河的手掐住他的脖子,虽然还没有使劲儿,杜哥看着他带笑的表情,不寒而栗。   “你”   林河的手慢慢的加重了力道,杜哥伸长手,握住林河的手腕,想要把它掰开,但林河的手如有千钧力道,任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撼动不了分毫,反而林河掐着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杜哥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看着林河,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手上的力道一收,林河眸底显露出一丝嗜血之气,然后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杜哥就像是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沈盈枝咬唇,看着门口那两条黑乎乎的身形,光线太暗,她极尽努力,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轮廓,似乎小河把人都打倒了。   林河顾忌到沈盈枝,出手算不得狠毒。   他看向门外的最后一个人,那个人战战兢兢,腿脚发软,见林河看了过来,他膝盖一软,跪地开始求饶。   林河看了他一眼,手上石头朝着他一扔,那个人也倒地不起。   沈盈枝抿了抿唇,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河,你还好吗?他们……”   他弯了下唇,走到沈盈枝旁边:“看来这是一个黑村。”   黑村,惶然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影,沈盈枝深刻的体会到了人不可貌相这几个字。   “我们走。”   沈盈枝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腰肢就被林河给环上了。她飞了起来,沈盈枝先是茫然,下意识的搂住了林河的腰,她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林河的身后的衣衫。   感受到后背依赖十足的味道,林河低头,含蓄的笑了笑,没发出一点声音。   片刻之后,林河停了下来。   他拿出怀里的火折子,橘红的火焰点亮了沈盈枝眼前环境,她轻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儿有一个山洞。”林河说。   沈盈枝嗯了一声,她往前面看了看,忽然发现自己还紧紧捏着林河后背的衣衫,忽的一下将它松开。   林河颇为遗憾的舔了舔唇,他伸出了手,紧紧攥住沈盈枝的手。   正准备前走的沈盈枝这下是彻底的愣住了。牵她手的大手掌心微微有些粗粝,却带着结实可靠的信赖感,只是他抓的太紧了。   呼吸渐渐变快。   林河温柔地看了沈盈枝一眼,柔声道:“路不好早,我牵着你。”   简单的八个字,和着少年端方清澈的嗓音,沈盈枝咬了一下唇。   她嗯了一声。林河侧过头,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手心里绵软的触感传来,他低头,脸上表情像是一只餍足的猛兽。沈盈枝被林河牵着往前走,走了几步,被地面上勾缠的藤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眼疾手快的搂住盈盈的腰,林河贴在她身后的手不像刚刚牵在手心里的稳妥,接触的面积微大,沈盈枝她能感受那股灼热,她微微退开一步。   “小河,等一等。”沈盈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嗯?”林河摩挲着刚刚抱过沈盈枝的指尖。   “既然村民对我们下手,你还记得今天那个黄衣姑娘吗?”沈盈枝扭过头,担忧道,“他们肯定也对她怀有歹意。”   想到今天黄衣姑娘那别有深意的话,看来她早就知道此地有问题,不过就算早有防备,黄衣姑娘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年龄看着和她相仿,沈盈枝有些担心。   林河一顿,又听见盈盈说:“小河,你能不能去救一下那姑娘。”   当然不能……   不过想到今天黄衣姑娘看盈盈是别有深意的目光,林河眼神微眯,点头道:“好,我去看看。”   林河把沈盈枝送进山洞里,快速生了一堆火,叮嘱她不要出来,又把匕首给她防身,说他很快就回来,沈盈枝乖乖点头。林河走后,沈盈枝坐在山洞里,看着那堆火,想到外表忠厚实则狠毒的杜哥,心里有些复杂滋味。   又过了片刻,洞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沈盈枝起身,还没看清楚是谁,然后就被那人反手捉住了胳膊。   那人动作有点快和猛,沈盈枝挣了阵,没挣脱开,直到闻到那阵略微苦涩的中药气息,沈盈枝才停止反抗,是……黄衣姑娘。   见沈盈枝停止挣扎,黄衣姑娘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这才不情不愿松开她,沈盈枝揉了揉胳膊,扭过头去:“姑娘,是你啊。”   她还让小河去找她来着,没想到她自己出来了。   沈盈枝侧着站着,她挣扎时微微弄乱了她的头发,从沈盈枝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黄衣姑娘耳后三颗小红痣,呈一个三角形分步。   三颗小红痣!她记得书里有一个人刚好有三颗小红痣。   沈盈枝咽了咽口水,又看向黄衣姑娘的五官,黄衣姑娘有一双非常好看凤眼,眼尾微微朝上,菱形的红唇,和书里描述相差无几。   “看什么,是觉得我好看吗。”被沈盈枝的目光打量久了,黄衣姑娘笑道。   不会真的是那个人吧!   沈盈枝弯腰,握住林河给她的匕首,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望着她,不信神的问:“我叫沈盈枝,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凭什么告诉你。”黄衣姑娘想到她今天和那小子的亲热,又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语气不太好。说了一半,目光落进沈盈枝眼巴巴的眼神里,她蹲在地上,湿漉漉的眼神单纯又无害,反而带着一丝乖巧温软,黄衣姑娘咳嗽一声道:“黄渔。”   舔了舔唇,沈盈枝脑子里天旋地转,只有两个字不停的在她脑海里打转。   黄渔,黄渔!   她不死心的问:“是打渔的渔吗?”   “什么打渔的渔,是沉鱼落雁多三点水的鱼。”黄渔又不虞地看了沈盈枝一眼。   连介绍都是一模一样!沈盈枝嘴角微笑僵硬,如果没有猜错,这人就是书里的第一女主,她痴迷扶嘉,容貌艳丽,性格敢爱敢恨,又正又邪,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曾因为结义兄长被村名所杀,而放火烧了一个村子,杀死一百三十六口人,沈盈枝曾想,她和扶嘉不愧为夫妻,都一样的凶残。   但是她怎么遇见她了。 第27章   沈盈枝咽了咽口水, 朝前面看去,山洞被藤蔓遮住,但仍有缝隙,她起身,仿佛看见了一点橘红的火焰。   “你放火了?”她怔怔的问。   黄渔勾唇笑了一下,“这是他们应该付的代价。”   沈盈枝闻言,立刻往外走,黄渔看见她的动作,立马道:“你现在去也晚了, 已经全烧完了。”   沈盈枝实在没有想到她会遇见书里的第一女主角, 而且参与了书里像是背景介绍的一样的剧情。原书中背景交代曾写过,女主兄长在外出中被人谋杀而死,女主为报仇,屠村百余人。   沈盈枝也知这个村子里的成年人都不无辜,毕竟肮脏事情她们尽都参与, 不过想到小玉,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   “喂,”黄渔看着她,皱眉道:“这个村里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沈盈枝蹲在地上,把匕首捡起来:“嗯, 他们不是好人。”   不过你也不是好人。沈盈枝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黄渔性格骄纵, 天底下只听一个人的——那就是男主扶嘉。她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黄渔看了沈盈枝两眼, 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坐在火堆旁边去。   沈盈枝看她一眼,想要离开山洞,黄渔又在背后道,“外面有狼有蛇,你不想一出去就被吃吧。”   闻言,沈盈枝僵在原地,山林幽森,有这些东西不足为奇,她死死地握紧手上的匕首。   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腰间的竹筒,黄渔又看沈盈枝一眼:“白日里的人是你的情哥哥?”   见沈盈枝目光茫然,黄渔暗再次问道:“就是你说那个是你哥哥的人。”   她记得她可没有这样一个哥哥,而且那人分明包藏祸心。这个沈盈枝,不但长大了样子没太大变化,脑子依旧傻乎乎,被人骗了还要数钱,简直愚蠢。   沈盈枝摇了摇头:“不是。”   黄渔哦了一声,再看向沈盈枝,“那你怎么来的这儿。”   沈盈枝扭过头,看着她手里把玩的那个竹筒,想到书里关于她传闻,简单回答道:“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然后就到了这个村子。”   “居然没死。”黄渔淡淡道。   沈盈枝点点头:“嗯,运气挺好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没有死。   黄渔听见沈盈枝庆幸的声音,垂下眼睫。   火堆啪啦一声,蹿起一阵火焰,沈盈枝抿抿唇,再次稍稍后退一步。她看着黄渔,这可是扶嘉未来最厉害的女人,且和男主扶嘉一样的喜怒多变,沈盈枝把握紧匕首。   沈盈枝的动作落在黄渔的眼底,她讥讽地笑了一下:“我要是真想干什么,你拦的住吗?”   把匕首握的更紧了一点,沈盈枝咬了咬唇。   “你,过来,给我按摩按摩肩膀。”黄渔冲着沈盈枝招了招手。   什么……   沈盈枝摸了摸耳朵。   黄渔看她一眼,加大音量:“过来啊。”   一盏茶之后。   “你什么力气,没吃够东西啊。”黄渔不高兴道。   沈盈枝加大捶肩的力道。   黄渔又不满:“你力气太大了。”   沈盈枝闻言,把力道稍微放小一点。   黄渔又不高兴了:“你不能只捶一个地方。”   沈盈枝嗯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地方。   “喂,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会反抗啊!”黄渔愈发不满,她嗖的一下转过头,凤眼锐利地看着沈盈枝。   手僵在半空中,她揉了揉手腕,说道:“不是你让我捶的吗?”心内却直直感慨,不亏为男主扶嘉的人,这脾气,一般人也消受不了。   黄渔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盈枝:“你就这么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知道生气啊!”   沈盈枝木然的看了她一眼,生气?不存在的,这么一点小事还不值得她生气,毕竟气大伤身,她向来温柔脾气好。   何况生气也要捶肩,不生气也要捶,既然都要捶,那就淡定一点。最重要的是,她懒得为不重要的人生气。加之她是以后是男主身边的人,武力值又高,她不是她的对手,何必庸人自恼之,不如乖乖听话,降低其戒心。虽然她的命不值钱,但她依旧无比重视。   黄渔凶巴巴的瞪了沈盈枝一眼:“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我说什么。”沈盈枝收回手,好脾气的问她。   黄渔见沈盈枝如此,心中愈发恼火,不为别的,她看见她眸底的戒心,明明以前她从前。又想到山下那些村民,黄渔一点都不后悔,都是罪有应得之人,她恨不得扒皮筋,以此泄愤,只是没想到会遇见沈盈枝,而她身边的那个少年虽然伪装的好,但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见黄渔似乎更生气,沈盈枝觉得头痛,她按了按太阳穴。   落在黄渔眼里,沈盈枝闭眼扶额的动作就是眼不见为净,她凶巴巴的瞪了沈盈枝一眼,却忍不住为自己解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看着沈盈枝,想到这个人心思简单,如今她大仇得报,既然闲来无事,也不妨帮帮她,免得被人欺瞒,就当……   想到这儿,黄渔的口气好了些:“你可以叫我渔儿,我叫你盈盈。”   听罢,沈盈枝讶异的瞪大眼睛,喜怒多变果然不是说说而已,望着黄渔的眼睛,沈盈枝艰难启唇:“渔……儿。”   她笑了笑,示意沈盈枝坐过来:“让我靠一靠。”   沈盈枝僵硬着身体坐了过来,黄渔靠在沈盈枝肩头,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从前,黄渔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沈盈枝却被她的动作弄的浑身一凛。   空气渐渐安静,沈盈枝望着火堆,朝着洞口看去,心里挂念起林河。   林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沈盈枝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肩膀靠了一个脑袋,他眼底掀起一阵风暴。   “小河,你终于回来了。”沈盈枝蓦地起身松开黄渔,眼睛亮了亮,又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山下?”   黄渔闻言抬起头,看向所谓的小河。   林河垂眸,盖住眼底复杂情绪,摇了摇头。   沈盈枝见他如此表现,虽说想到这段剧情的时候,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心头仍有些微涩,那些无恶不作的歹人她从不同情,但像小玉,今天早上她还亲亲热热地叫她姐姐。   林河安抚地摸了摸沈盈枝的头:“别想了。”说完这句,他的目光看向一边的黄渔,黄渔见他看过来,对着林河挑衅的弯了弯唇。   于是在沈盈枝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开始了一场眼神与气势的厮杀。   微微退后一步,沈盈枝知道多思多虑也只是平添烦劳,她勉强地笑了一下,把林河好好打量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人站在自己面前,沈盈枝就松了一口气,刚才既要应付黄渔,又要挂心小河,如今看着人安安全全的站在自己面前,可能是因为有了依靠,她忽然有些困意。   “盈盈。”注意到沈盈枝的身形晃了几下,林河用胳膊圈住她。   他看见沈盈枝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来,坐下来。”   沈盈枝用力的拍了拍脑袋,然后看着林河,说道:“ 我可能有些困了。 ”   听罢,林河也不感到意外,盈盈本就吃了一些迷.药,虽然他用点穴的方式刺激她醒来,但药效依旧残留她的身上,能坚持到现在才想睡已经很不容易,林河温言道:“睡吧。”   话一落,沈盈枝闭上了眼睛,林河低头看着她,眼底露出几丝温情。又发现她依然紧紧的握着他给的匕首,林河小心翼翼的把匕首□□,然后抱着沈盈枝 ,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目光缠绻的描绘她的五官。   这一幕,把旁边黄渔看的是七窍生烟,她凶狠地看着林河:“ 不管你是谁,给我离开她,你这种人,不配留在她身边。”   将沈盈枝额头的碎发理到耳后,林河抬眸,刚刚眼底的温善尽消,他侧头对着黄渔森森地笑了下,嘘了一声:“她睡着了。”   满腔愤懑就这样被挡回来,黄渔最后看向熟睡的沈盈枝,剜了他一眼,顾忌到眼底泛青色的沈盈枝,决定暂时不和林河计较。反正她一定会帮沈盈枝这个蠢货,看清此人的隐藏的真面目。想到这儿,黄渔看向熟睡的沈盈枝,又骂了几声,引狼入室的蠢货。   发觉有眼神看着沈盈枝,林河微微扭了一下身子,把沈盈枝的脸挡住,让黄渔看不清楚。黄渔见状,怒火中烧,她冷笑一声,一枚银针从她袖□□出,林河耳朵稍稍一动,指尖弹出一块小石子。   小石子和银针在空气中发出一声脆响,林河下意识捂住沈盈枝的耳朵,随后冷厉的目光望向黄渔,黄渔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   两人视线激烈的厮杀,俱都不约而同的估计到那个熟睡的人,没有引发大的战争。   秋日晨间,露气湿重。   沈盈枝混沌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睁开眼,入目是浅红的晨曦,从洞口望出去,旭日衔着青峰,已然天明。   活动了一下关节,沈盈枝坐起来,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呵欠,还带着些初醒时的倦怠,一动一行,都有些惹人怜爱的乖巧。   林河望着这样子的沈盈枝,眸光渐渐幽深,他见过她很多面,但这样的乖巧与依赖,倒是第一次,林河痴迷的把这一幕记在心里。至于一边要杀死人的目光,他置若罔闻。   “盈盈,醒了。”林河温柔道。   “盈盈,我饿了。” 黄渔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道,“你陪我去找吃的。”   听见黄渔的声音,沈盈枝顿时清醒。   林河阴森地瞥了黄渔一眼,然后温柔的眸光落在沈盈枝的脸上:“盈盈,饿了吗,我去找点吃的。”   然后林河自然而然的牵起了盈盈的手腕,用一个半搂的姿势把人圈在了怀里,林河的姿势实在是太自然了,自然到沈盈枝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黄渔见状,随即想要拽住沈盈枝的另外一只手腕:“盈盈,你跟着我去。”   只是她还没有牵到,沈盈枝就被林河完完全全的护在了怀里,沈盈枝看不清林河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微冷的声音:“她不是你可以碰的。”   沈盈枝彻彻底底地醒了过来,牵一下又不会出事,沈盈枝想,这可是女主之一啊,凶狠无状,万一以后她勾搭上扶嘉了,想到扶嘉是小河的顶头上司。沈盈枝着急的动了动,她被林河藏在胸口,想说话,就被林河安抚的拍了拍肩膀,是哄人的举动。   沈盈枝心里更急了,黄渔可不是一个简单人,万一两个人打起来了怎么办,胡乱猜想着,沈盈枝就听见脚步声渐渐响起 。   她从林河的胸膛抬起头来,寻声而望,然后就看见黄渔已经走出了洞口,走了几步,黄渔扭过头来,对着林河哼了一声:“我是怕她饿到了,才不与你计较的。”   沈盈枝收回目光,茶色的瞳孔里映射出来的懵懂目光茫然的看向林河。黄渔怎么了?   她刚刚的头被林河藏的紧了一点,鬓前的发丝有些乱,林河垂眸,轻轻的把沈盈枝额前一缕头发缠到耳后:“我自然不会饿到盈盈的。”   沈盈枝嗯了一声,她不想林河和黄渔起争执,毕竟书里的描述,黄渔医术了得,用毒也不差,万一给她们两个下个什么毒,小河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很容易中招的,在加上如今他还受了伤。   只是既然刚刚和黄渔争执都已经发生了,沈盈枝就不想再去责怪小河了,毕竟他都是为了她。   一路上,沈盈枝先找了水潭,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自己,随后黄渔和小河一人捉了一只鸡,拔毛以后烤熟。山洞里,顿时飘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林河先撕了一根鸡腿给沈盈枝,沈盈枝尝了一口,其实大清早吃这个,很腻的,不过沈盈枝依旧对林河鼓励的弯了弯眼。   随后右边又伸出一只手来,黄渔也塞给她一个鸡腿,让她吃。   沈盈枝本来不想接,但黄渔一副你必须拿着的样子,又想到她的身份,以后会成为扶嘉的女人,沈盈枝接了过来,说谢谢。   “不用谢。”黄渔耀武扬威的看了看林河,又问沈盈枝:“好吃吗?”   林河左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就在沈盈枝正准备尝一口鸡腿的时候,一只大手横空而出,他探身,把鸡腿从沈盈枝手上拿走,然后塞回黄渔手中。   “她不吃你的东西。”林河冷冷地看着她。   沈盈枝扭头,看向林河,林河则表情冷严的看着黄渔。   黄渔轻笑两声:“人家都没有拒绝。”   林河闻言,看向沈盈枝。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沈盈枝,左边是乖巧的小河,她心里偏向的地方,右边是女主,她不想得罪的人。 第28章   两个人的目光都十分灼热, 沈盈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她胡乱地哦哦两声, 在他俩高压目光中, 拿着两个鸡腿,低下头, 当鹌鹑。   黄渔怒其不争地瞪了沈盈枝一眼, 见状, 林河阴厉的眼光看向黄渔,威胁性地活动了一下关节。黄渔则冲着林河讥讽地笑了下, 两人视线再次在空中厮杀。   沈盈枝埋着头,自顾自咬着鸡腿。   黄渔和林河两个人僵持半天, 最后黄渔先收回目光, 她闷闷地看着沈盈枝,捉贼拿脏,当务之急, 要找到这个林河不是好人的证据。她哼了一声,想到沈盈枝她对自己防备甚重, 对林河真心相待,心里颇不是滋味。   两人暂时休战,沈盈枝安静吃完鸡腿, 林河见状,又递给沈盈枝一个,沈盈枝摇了摇头, 两个已经很饱了。   “是太腻了吗?”林河看着沈盈枝, 温柔问道 。   黄渔瞥了林河一眼, 垂头继续啃肉,装,你继续装。本姑娘不拆穿你,我就不姓黄。   “我吃饱了。 "沈盈枝对林河说道。   林河嗯了一声:“我看下面的田地还有些红薯,中午烤来让你吃。 ”   沈盈枝点点头 ,等林河吃完后,把手里的软怕递给他。   随即收获到少年亮闪闪的笑容一枚,以及另一边少女不满的表情一张。   须臾后,沈盈枝见洞口外天色越发明亮,她瞥了一眼黄渔,去扯了扯林河的袖口:“小河,我想出去看看。”   林河听罢,把擦手的软帕叠好,说好。   沈盈枝看了看黄渔,见她没有要求跟过来,心底松了一口气 。   却不知两人走出洞口,一个身影如影随形地从暗处跟上来,林河朝晃动的树枝一看,微微眯眼,盖住眼底筹谋。   沈盈枝跟着林河走了一段距离,等确定离山洞已经有一段距离,在这儿说话黄渔听不到。沈盈枝看了眼目光被树荫遮挡住的山下小村,小声提醒道:“对了,小河,你不要和那个黄姑娘离得太近。 ”   林河闻言笑着点头,刚刚因沈盈枝吃了黄渔鸡腿的不开心淡去,眼底温柔愈加浓厚,又示威的看了眼一侧的浓密树林。   沈盈枝见林河同意,牵着林河的袖子往下走了两步,山下已成废墟的杜家湾没了浓荫的遮挡,慢慢出现在沈盈枝眼前,她停下脚步,缓缓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人是咎由自取,但稚子无辜。   四岁的小玉,一逗她就开心的咯咯笑,还有刚刚出生的婴儿,沈盈枝虽然同情黄渔被兄长被杀害,但对黄渔的屠村行为,她很难赞同。   林河看沈盈枝望着山下的目光渐渐萎靡,他目光微妙起来:“ 盈盈,觉得她们不该死?”   沈盈枝没说话,只望着山下。   “是因黄渔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才不想我和她接近的。”林河又问道,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沈盈枝 ,仿佛要看透沈盈枝的内心所想。   沈盈枝扭头看着小河:“可能吧。 ”   林河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他轻轻的笑了笑,压低声音,在沈盈枝的耳边轻声说道:“ 盈盈讨厌这种行为 ?”   疑问句是肯定句的语气。   可惜……我和她就是同一类人,杀我欺我,我必千倍万倍的报复,宁可滥杀无辜,不可错漏一个。   沈盈枝闻其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   她知这世间有些正义只能自己给自己讨,她也不置喙这种行为,但是殃及无辜这种事,她做不到坦然面对。 上辈子活下去太难太难了,从化疗仓里出来,一次又一次手术,她明白生命的脆弱性,但也明白生命的顽强。   沈盈枝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后她抬头看向林河,发现林河的表情微微变了。   他依然在笑,甚至带着温柔,沈盈枝却看不清他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河微微俯身,清冷的呼吸在沈盈枝耳畔扫过,他幽幽的问:“如果我不杀人,人要杀我呢。 ”   沈盈枝闻言,她卡了下,认真思考后,她看向远方:“弱肉强食其实是常态。 ”   她一直懂这个社会的规则,不是靠着仁善礼仪过下去的,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争端和杀戮,只不过她不能控制别人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唯一能选择的,只有自己的活法。   她话一落,旁边一浓密树荫忽然剧烈地动了动。   林河闻言,对着沈盈枝低低的笑了下:“盈盈,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善良又干净,宛如远方的莲,让他一看,就想带回家藏起来。只是和黄渔相比,他们的确是同类。那些欺负他的,折辱他的,都要一一报复回去,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这样的我,盈盈应该也想对黄渔一样,敬而远之吧。   不仅如此,或许还……厌恶,恐惧,讨厌。   想到现在她关心担忧的小河,不是真正的他。林河舔了舔唇,他看着沈盈枝,嘴角浅浅的弯起了一个弧度。   可即使这样,你也跑不了……   *   两人慢慢的朝山下走去,昨天还悠然恬淡的世外桃源,今日已尸骸遍地,满目狼藉。   林河跟在沈盈枝身后,目光紧紧的锁着她,沈盈枝停在一间贴了福字的大门前,这儿是最边缘的一间屋子,亦是大火焚烧后,保存最完整的一间屋子。   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烟灰,沈盈枝手在鼻端挥了挥,然后她的目光顿住了。   门槛前一个女人被掉落下的横梁压死,她身体半侧,紧紧的护着怀里的那个东西 ,沈盈枝前走两步,伸手去摸她手里的襁褓。她手指抖了抖,冰冷又乌青,襁褓中的婴儿被妇人护的很好,但他却早就失去了呼吸。   沈盈枝缩回手,指尖微微颤抖。   林河看向沈盈枝的背影,纤瘦的像是柳枝,那柳枝仿佛是从观音菩萨手中净瓶走出来的,带着生来的悲悯。和他隔了千山万海,林河掌心渐渐合拢收紧,手背青筋蹦了出来。   走过去,他垂眸看着她:“ 要下雨了 。”   天空已经黑云密布,伴随着嚯嚓声,沈盈枝吸了吸鼻子,把目光挪开:“走吧。”   虽然往山洞赶的动作很快,但沈盈枝依旧吹了一阵风,一进山洞,她忍不住打喷嚏。林河担忧她,沈盈枝对林河摇了摇头,她这副身体很健康,不容易生病。   在回到山洞的路上,沈盈枝计划远远避开黄渔,但她抬眼时,才发现,黄渔根本没有在这儿。   沈盈枝略微狐疑,外面雷鸣渐闪,沈盈枝呆呆地望着看洞口,闭了闭眼睛,林河看着她,柔柔地拍了拍沈盈枝的肩旁,让她休息。她倒是不困,只是心里有些空荡荡,闻言就闭上了眼睛。   等她闭上眼睛,林河虔诚地看着沈盈枝的睡颜,直到在洞口的黄渔看不过眼,挑眉道:“当面君子,背后小人。 ”   皱了一下眉头,林河看向黄渔。   黄渔对着林河挤出一个讥讽的笑,她道:“我跟了你们一路。”   林河挑了挑眉,她今天在的时候他就知道,只是不想为外人打扰他和盈盈相处的愉悦时间。不过偷窥的感觉依旧不怎么好,他冷沉的目光看向黄渔,那里面寂静如深渊,没有丝毫情感,用一种蝼蚁样的眼神。   这眼神彻底让黄渔复杂的心情更生气:“ 你说,要是她”   话未完,林河在沈盈枝胸口二寸地方一点,她嘤咛一声,头朝着一侧偏去 ,沉入梦乡。   林河温柔的把沈盈枝的脑袋扶了扶,怕她磕到自己,他脱下自己的外衫,垫在她脑后,又才看向黄渔 。   “我和你不一样。 ”林河起身,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慢慢走向黄渔 。   他声音不大,虽点了沈盈枝的睡穴,依旧担忧动扰她 。   黄渔闻言嗤笑:“ 什么不一样 ,我知道她不赞同我昨天做的事情,但你比我好到哪儿去。”   林河又摇头,用一种炫耀的口吻说:“她在乎我,而她讨厌你。”   “ 你。”黄渔被林河说的一刺,她顿了顿:“还不是被你的假象骗了,她若是知道你的真面目,凭她的心软,你以为她还会待你一如即往。”   林河回头,缠绻温柔的看着沈盈枝,又低低的笑了下:“ 你错了。”   他舔了舔唇,声音温柔如同情人的间呢喃:“正是因为她心软,所以会越陷越深,到了最后,即使知道我的本来面目,也不会舍得苛责我,你懂吗?”   这是他一直掩饰的原因,如果结果不如他所料,那也无所谓,他依旧有千万种方法拥有她 。 第29章   “你。”他低眸时眼神诡异至极, 黄渔浑身一僵, ”卑鄙。”   两个人对视一眼,俱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血腥二字,便即刻朝对方出手了。   “我要拆穿你的面具。”黄渔一边愤愤道,一边厌恶沈盈枝的傻, 傻的好骗。   林河眼里闪过一丝红光, 幽幽道:“也得你有这个机会。”   两个人冷冷地望着对方,黄渔的手弯成爪,朝着林河袭去, 林河弯腰一闪,黄渔落空,然后朝着左腰处袭去。   林河闪身一躲,黄渔回头,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勾勾的朝着林河刺去,林河见状,不躲反迎, 就在匕首离他只有寸余距离,他食指中指并拢,将匕首牢牢卡在指缝。   黄渔松开匕首,横空一翻, 双腿朝着林河踢来。   林河朝上一跃, 等黄渔足尖落地, 匕首正好对准她的喉间。   这时候, 一阵幽风朝着林河吹了过来,林河上身往下一弯,等他再直起腰时,黄渔已经不见,只有一句“你给本姑娘等着。”   林河闻言,把匕首扔开,眼底阴阴嗜血。   *   沈盈枝醒来的时候,她躺在林河的膝盖上,揉了揉眼睛,她含糊问道:“小河,什么时辰了。”   林河把她扶了起来:“你睡了一天了,已经是早上了。”   “一天!”沈盈枝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林河把盖在沈盈枝身上衣服拿过来,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去。”   “可以出去了”沈盈枝开心道。   林河:“我出去逛了圈,发现还有一个山洞可以出去,不用走那天被滑坡堵住的路。”   那条路是他去寻黄渔发现的,人没抓住,倒是发现了出去的通道。   沈盈枝有些开心,不管怎么说,能够早点出去就好了,偏头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沈盈枝纳闷道:“黄渔呢?”   林河笑了下,柔声道:“哦,昨天晚上她意图不轨,我把她给打跑了。”   沈盈枝彻底愣住了,她舔舔唇,怔怔的看着林河:“真的?”   “当然。”他回答。   不过接着瞧见沈盈枝不停变化脸色,林河垂下眼睫,脸上带了几分狰狞,莫非盈盈舍不得她。   那个女人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和盈盈有几分往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沈盈枝起身,动了动胳膊,低声问道:“她把你弄伤了吗?”   林河依旧低着头:“没有。”   听他说没有,沈盈枝暂时松了一口气。也不怪沈盈枝这样问,在《夺天》里黄渔是女主,小河只是一个名字都挂不上的侍卫,只是有些奇怪,如此出众的侍卫在书里怎么也没有一言半语。   “那你把她弄伤了吗?”沈盈枝又问道。未来黄渔可是扶嘉的女人,万一要来报复怎么办?   林河接着摇头。   沈盈枝又松了一口气,她看了林河半响,有一个想法在心口缠绕了许久,今天终于忍不住道:“小河,要不你离开安王府吧,我觉得现在时机正好,我们掉下悬崖,你正好可以假死逃遁。”   这个念头在沈盈枝心头萦绕了好几日,她总觉得在扶嘉身边不是什么好差事,以前是没有那么好的机会,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何况还得罪了黄渔。   林河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沈盈枝:“盈盈为什么想让我离开?”   “安王殿下身边太危险了。”沈盈枝叹口气,“他是王爷,你是他的护卫,总少不得为他出生入死。”   心中的不爽尽都衰退,林河温柔道:“盈盈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这就是不走了!沈盈枝闷闷地看着他,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沈盈枝发现不管她多么劝说,林河要留在扶嘉身边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她都有些怀疑扶嘉是不是给小河喂了什么迷魂汤了。   昨天两人吃的有些油腻,趁沈盈枝睡觉的时候,林河烤了几个红薯,估摸时间差不多,他动手给他们翻了翻身。   过了须臾,沈盈枝看着林河的动作,忍不住又问道:“小河,你这次离开这么久,安王殿下真的不会怪罪于你吗?”   她半响纠结,全落入林河眼底,他本来挺好奇,听她问出这句话,林河眼底闪过一丝愉悦。   “盈盈你是不是一直对殿下有偏见,殿下人不错的。”林河诚恳道。   沈盈枝吁了口气,小河对扶嘉忠心是好,但太过愚忠,不太好。   清了清嗓子,沈盈枝琢磨下尺度,小声凑近林河:“殿下可能对你们不错,但小河,殿下在民间的名声不太好。”   扶嘉在民间的名声的确不太好,一方面是因他做事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另一方面,则是来自竞争对手其余几位皇子的抹黑。   林河挑了一下眉:“盈盈也是这样觉吗?”   “我”沈盈枝顿了一下,“和殿下接触过几次,他浑身气势确是不好相与。”   岂止是不好相与啊,整个人站在那儿,就让人很害怕,尤其是拿着一条血胳膊的样子。   不过……沈盈枝想到赵冲那件事,她蹙了一下眉,似乎还是有点人性。不过这点人性在想到那个舞姬时,顿时烟消云散。   再次回忆一遍原书中扶嘉的人设,沈盈枝再次默念了三遍远离扶嘉。   不好相与!   林河舌尖舔了舔牙齿,眸底浮现几丝幽幽冷光,又看向沈盈枝,嗓音温润:“那我呢?”   “小河你乖巧懂事又体贴。”沈盈枝想都没想,发自内心道。   真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评价,林河复杂的看了一眼沈盈枝。   “看什么?”沈盈枝眨巴眨巴眼问道。   林河抿唇笑道:“眼睛好看。”   哦……   沈盈枝默默的低下了头,温热的阳光落在她耳后薄薄的肌肤上,又慢慢染上一层浅浅的粉色。   林河目光落在盈盈乌压压的发顶,盈盈那么好看的眼睛,怎么就眼神不好呢。   明明他是扶嘉的时候也对她很好的,为了体现他的厉害,他给她送白狐皮,赵冲欺负她,他砍下他的手为她报仇。   小河走循循渐进的路线,扶嘉走霸道王爷路线啊,盈盈喜欢的看的书,不是应该代表了她喜好吗。怎么她不喜欢。   “小河,红薯熟了。”沈盈枝弯腰想要把红薯取出来。   “我来。”林河收回神道。   等吃完红薯,林河带着沈盈枝往外走。   翻过半座山,林河来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极其隐蔽,除了洞檐垂下的藤蔓,门前还有几颗遮天蔽日大树,不过沿路有踩踏过的痕迹,说明这条路被人走过。   在半道上,林河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一走进去,就把火把点燃了,橘色的火焰把前方路照的清楚了些,沈盈枝就没有刚才那么紧的抓着林河的胳膊了。   林河朝着自己的胳膊上看去,眼底闪过几丝失落,然后伸手,沈盈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紧紧抓牢了她的手心。   沈盈枝抽了抽手,又听见林河的声音。   “小心别摔倒了。”林河侧眸,微笑的对沈盈枝说。   看了他一眼,沈盈枝立刻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林河又温软对她笑了笑。   沈盈枝乖巧的跟着林河走,只是手心那一点点的温度似乎越来越烫,渐渐的似乎她耳尖也发起热来。她不由地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揉了揉耳朵,又揉了揉。   穿出山洞,又行了大半天,终于在天色渐晚时,赶到安州。   两个人到了春来巷,沈盈枝去敲门,开门的是眼底带着青色,脸色苍白的像是扑了三层粉的春柳。   她先是震惊,然后难以置信,最后眼圈泛红,开始流泪:“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春柳,我不是好好的。”沈盈枝转了一个圈圈,让春柳能全方位的打量自己:“别哭了,库妈妈和小砚呢。”   春柳擦了擦眼泪:“库妈妈在家呢,小砚,小砚不见了。”   ……不见了   沈盈枝闻言,抓住春柳的胳膊,急声道:“怎么不见了,可有人仔细找过,是否报官。”   春柳低着头:“就在你掉下去的次日,小砚不见了。那天我和库妈妈都出去找您,回来就没有看见小砚,但是门口到时候有一封信,说她是小砚的姐姐,把小砚带走了,此外还放了五十两银票。”   闻言,沈盈枝眉头越发紧锁。   “盈盈,既然如此,恐怕是小砚姐姐无疑了。”林河柔声道。   沈盈枝抬头,有些狐疑,若是小砚姐姐,怎会这么赶,连告别都没有,留下信和银子就走了,小砚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这时候,后面传来脚步身,她听见激动的声音:“殿,林河。”   激动到想跳起来的声音。   沈盈枝回头,不出意外看见了明二,不过他的表情……像是小河超级超级重要。   沈盈枝又看向林河,他倒是冷静沉着,一点都不激动和惊讶。   注意到沈盈枝的目光,林河转头,对着沈盈枝轻轻地笑了下:“盈盈,你回去吧,我也回王府。”   小砚的事急也急不来,沈盈枝只能暂且放下,打算等一下再细问。想到库妈妈,她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等沈家大门关上,沈盈枝的背影彻底隔离在红砖白墙上,林河忽然有些怀念那些山下的日子。   只有他和他。   明二看见林河目光久就遗留沈家大门上,半响后,才淡淡的看向自己。   “殿下,”明二殷勤地叫他,然后拍马屁:“属下就知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你的话倒是好听。”林河看他一眼道:“我吩咐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明二小鸡啄米一眼点头,当然当然。他最近可能干了,一方面找主子,一方面也没有丢下主子安排的任务。   “回吧。”林河道。   **   沈盈枝走到檐廊上,看见从房间里出来的库妈妈,才过了几日时光,库妈妈居然消瘦了很多。   “库妈妈,我回来了。”沈盈枝往前走两步,立在库妈妈的面前。   库妈妈表情很严肃,目光从上而下在沈盈枝的身上扫过后,又转过头去,装作不在意。   春柳悄咪咪的说:“小姐,库妈妈这是装的。”   沈盈枝看着库妈妈退回卧室的背影,看向春柳。   春柳又说:“这几天库妈妈一直都在找你呢,要不是昨天她生病了了,恐怕今天也还在外面找你呢。”   “生病了,严重吗?”沈盈枝拧眉问。   春柳:“昨天吃了药,今天要好多了。”   “我去看看她。”沈盈枝道。   刚打开库妈妈的房间,沈盈枝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库妈妈坐在圈椅上,阳光从半敞的门扉透了进来,落在她寡淡的眉眼上,半明半暗。   沈盈枝轻轻地叫了声库妈妈,库妈妈咳嗽两声,沈盈枝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我没出事。”   库妈妈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盈姐儿,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你回京城去。”   ……什么!!   沈盈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库妈妈起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递给沈盈枝。   沈盈枝咽了咽口水,把它接过来打开。昌平侯府的信不多,一般都是一年两封,都是在送银子的时候送来的。   上面的笔迹沈盈枝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是昌平侯夫人陈氏口吻写的,也是这个身体的娘,她先是关心她,最后提到她如今已满十六,和尚说的煞气全消,可以归家了,十月十九是她父亲的生辰,让她赶在十月十九前回去。   库妈妈又咳嗽了两声,轻声道:“这封信是三日前到的,从安州到京城,走水路也要小半个月,盈姐儿,你收拾收拾,这两日来接你的人一到,你便上京去。”   不太想回去。   沈盈枝楚楚可怜的看了一眼库妈妈,库妈妈别开眼,她淡淡道:“盈姐儿,夫人和侯爷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回到侯府,必定会有一个好前程。”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身为侯府姑娘,你日后会有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盈盈不会像她一样,虽然这个盈姐儿,可能不是真正的盈姐儿…… 第30章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 过于关心回京这件事,她没有注意库妈妈说到亲生父母时微重的音量。   库妈妈看出了她心中似乎不太想回京,淡声道:“你现在先回房好好休息,这两日来接你上京的护卫应该要到安州,到时候你就和她们一起上路。”   沈盈枝一脸的不想,等听到库妈妈这番话后,她讶异的瞪大眼睛,发现另外一个问题:“库妈妈,你不和我回京。”   库妈妈抿了下唇:“前两日我受了风寒, 头痛不堪, 卢大夫说,要调养一段时日, 侯爷的生辰等不了,你先上京,过些时日,我再上京。”   “头痛?”沈盈枝开始着急:“严重吗?”   库妈妈又捂着唇咳嗽两声,她看着盈盈,脸上笑容有些苍白:“盈姐儿, 我无碍, 只是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库妈妈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好,沈盈枝看她半响, 轻轻的走了出去, 把门也给合上。   等沈盈枝离开, 库妈妈看着那封信,眼里发出一阵光。   沈盈枝叹了一口气,想到京城,她想走一步,腿却像是被固定一样,她迈不动腿了。   她又试着抬脚,奇怪,怎么又正常了……   “小姐,你怎么了?”春柳问道。   沈盈枝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大.腿,能正常的走路,但刚刚那种似乎被什么控制的感觉,沈盈枝摇摇头,看向春柳:“库妈妈的病严重吗。”   春柳点了点头:“库妈妈最近头疼的厉害。”   皱着眉头,沈盈枝又问:“大夫是怎么说的?”   春柳摇了摇头:“卢大夫诊脉时,我不在,不知道他具体怎么说的。”   沈盈枝哦了一声:“那我亲自去问问卢大哥。”   刚走两步,春柳叫住她:“小姐,你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   沈盈枝低头看了自己一样,脏兮兮的,她又嗅了嗅,似乎还有股味道,找卢希明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沈盈枝点点头。   洗完澡和头发,沈盈枝全身像是轻了两斤,她擦着头发,朝晚霞遍天的天穹看过去。   京城,就如库妈妈所说,那是沈盈枝的家,昌平侯不可能让她一直在外面的。除非她死了。   沈盈枝仔细回想这些年,她记得原主小时候,侯府的信件来的很多,随着年岁渐涨,反而少了。   说他们对沈盈枝漠不关心不太对,但感情从来没有处过,估计也不会太深。   根据原书中的剧情,沈盈枝的母亲陈氏和扶嘉的生母是表姐妹的关系,所以沈盈枝喜欢上扶嘉后,努力搞好和扶嘉生母关系,扶嘉生母因为和扶嘉关系淡漠,自然是想要一个贴心的媳妇,才有了后来勾引一事。   沈盈枝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又想到小砚,他真的是被他姐姐带走了吗。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脑子一片乱。   翌日。   沈盈枝早上洗漱完毕,简单的用了早膳,就上街去了,春柳因为上次沈盈枝掉下悬崖的事情,把人跟的特别紧。   见到沈盈枝,卢希明也松了一大口气。   “盈姐儿逢凶化吉,一定是有后福的人。”嘴笨的卢希明,难得说了好话。   沈盈枝不自谦:“卢大哥说的对。”说完后,她又问:“卢大哥,库妈妈的病情严重吗?”   闻言,卢希明道:“是库妈妈的头疼症又犯了吗,前几日我给库妈妈把过脉,库妈妈上了年纪,有一些毛病很正常,调养一段时间便好。”   沈盈枝又问:“那可以出远门吗?”   “出远门?”卢希明摇了摇头:“最好还是调养半年为好。”   停了一下,他又问:“盈姐儿要去哪儿?”   沈盈枝抿了抿唇:“我家人想接我上京。"   卢希明的手抖了一下,他看了沈盈枝一眼,他知道沈盈枝不是安州的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   卢希明笑着道:“盈姐儿若是定好出发的日子,我为你送行。”   和卢希明唠叨了一会儿,沈盈枝又去了晋江书斋。   她心中有个念头,既然库妈妈如今不方便离开安州,她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借口拖延时间,但是想到库妈妈昨日的表现,似乎非常期待她离开。   沈盈枝往回走,边走边想事情,走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一个人猛地按住她肩膀,沈盈枝后背顿时冒起了鸡皮疙瘩。   “盈盈。”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沈盈枝讶异地转过头。   黄渔的脸色有些苍白,除此之外,她看自己的眼神还有些不对,就像她是……抛妇弃子的无良男人的一样。   沈盈枝被自己这个形容词囧住了。   她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黄渔的表情,似乎……没有看错啊。但这个表情,是什么个意思。   不过沈盈枝知晓她的厉害,不打算和她亲密接触,她颤巍巍的伸出一只小手,想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抚开。   黄渔休息到她的动作,眼神微冰:“你和我走。”   什么!   沈盈枝还在懵逼中,就被黄渔给敲晕了。   春柳震惊地看着她,然后转身想要大喊来人。   黄渔看她一眼,特别高冷的说:“没用的。”   然后就真的没用,春柳眼睁睁看着黄渔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沈盈枝是在一家客栈里醒过来的,醒过来的时候,沈盈枝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一张带着笑的脸,她笑的有些鬼畜。   吓得沈盈枝往后缩了下。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沈盈枝讪讪笑道。   黄渔把沈盈枝脸上一缕头发丝撩开,沈盈枝不停的舔唇,她和黄渔没什么关系啊!   黄渔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饿了吗?”   沈盈枝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饿的起来。   黄渔又摸了摸沈盈枝的面颊,摸的沈盈枝毛骨悚然。   “盈盈。”她温柔的叫她。   沈盈枝一脸懵逼,连带着她的两个小梨涡都一脸蒙圈。   “你果然忘记我了!”黄渔凑近沈盈枝,表情痛苦又挣扎。   忘记你了……   她咽了咽口水,我们以前见过吗???   看着沈盈枝的表情,黄渔掐住了她的下巴,让她能更认真的看清楚自己。   “想起来我是谁了吗?”她压抑道。   沈盈枝努力的想了想,想了又想,也没有想起她和她有过什么意外的邂逅。只想起杜家湾的事情,但她的表情,明显不是指的那件事。   见沈盈枝没有想起来,黄渔眼里露出愤愤的光。   沈盈枝见状,连忙安慰她:“我再努力想想,努力想想,我一定能想起来的。”   呜呜呜,想不起来。   黄渔看着沈盈枝万分纠结的表情,声音忽然变得很消沉,她低声道:“五年前,在这间客栈门口。”   沈盈枝咽了咽口水,问道:“这间客栈是哪一间客栈?”   “来福客栈。”黄渔看她一眼道。   来福客栈,五年前……   沈盈枝仔细的想了下,脑子里的忽然想到一个人,她认真的看着黄渔,这双风眼的确和那个人有些相似,指了指黄渔乌压压的头发:“你是那个小,小光头?”   黄渔颇为哀怨的看了沈盈枝一眼,点点头。   黄渔是小光头……   沈盈枝开始尬笑,实在是不能怪她认不出来,五年前的黄渔只有十岁,但看着只有七八岁,然后剃了个光头,穿着小和尚的衣服,她给他准备的也是小男孩衣服,在她家里十来天,她也没说她是个小姑娘,她一直都以为她是小男孩。   脸上一片僵硬,她还记得小光头是个有点傲娇的小男孩,怎么也和面前黄渔搭不上边。   而且若是以前还有这段纠葛,她为什么今天还要把自己给绑了,沈盈枝脑子里乱七八糟。   “果然,女大十八变啊。”沈盈枝望着面色复杂的黄渔,只能抿唇道。   当年一时好心,在客栈门口捡了个小和尚,居然是女主角。   “不过那时候你耳朵后面没有小红痣。”沈盈枝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耳后。   “那不是红痣,是我后来中了毒,解毒以后留下的红点。” 黄渔盯着她回道。   沈盈枝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又茫然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是不想你被骗。”黄渔一脸郑重,然后她又看着沈盈枝,声音异常诡异:“你等会儿就明白了。”   话罢,黄渔听着客栈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她翘了下唇。又伸出手来,点了点沈盈枝的穴道,沈盈枝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见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马上会知道我这样做的意思。”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黄渔从床头起身,一眼就看见了大步走进林河。   林河阴沉看了她一眼,立刻朝着架子床走了过去,看见床上的人,林河松了一口气,弯腰打横将人抱起。   黄渔看着他的动作,挡在他的面前:“站住,扶嘉。”   林河顿了顿,然后看向黄渔,黄渔勾了勾唇角。   林河嘴角牵起一抹凉薄的弧度,看着黄渔的眸光带着一丝噬人的疯狂:“想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吗?”   黄渔看着林河手里抱着的沈盈枝,笑的花枝乱颤:“我的下场不用你管,反而是你,你说要是盈盈知道了你是扶嘉,杀人不眨眼的安王殿下,她还会继续依赖你吗?”   林河闻言,低头吻了吻沈盈枝额头,他的动作看的黄渔咬牙切齿。   深情的看着沈盈枝,林河笑容里带着疯狂。“ 在她不能完全依赖我的时候,她不会知道的。”   黄渔见他承认他是扶嘉了,忽的兴奋起来,她指着沈盈枝,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我点的穴道,是她的麻穴,她不能动,但是你说的她都能听见,能听见你承认自己是扶嘉,期骗她。”   黄渔变得尤其激动,她看着林河,声音忽然有些萎靡:“我知道,她现在不喜欢我了,因为觉得我心狠手辣。”   下一刻她又嘲讽道:“但那又怎么样,扶嘉,你比我手段更加毒辣,哈哈哈哈,真期待她睁开眼。”   林河闻言,先笑了笑,然后抬头看着黄渔,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 第31章   “你。”黄渔被他的眼神看的一惊。   林河勾了勾唇, 漠声道:“你以为我有这么蠢吗。”   他抱着沈盈枝往外走, 然后留下一句话:“我抱起她的时候,就点了她的睡穴。”   什么……   黄渔震惊的后退了一步。   说完这句,林河对着明一使了个眼色。   明一见状,微微颔首,林河刚走, 明一闪身逼近黄渔。   黄渔迅速的躲开, 又暗骂一句:“奸诈。”   **   林河没有带着沈盈枝回家, 他进了一间房, 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在了床上。   她睡的很熟,白里透红的面颊,浓密卷翘的睫毛, 粉.嫩的像是樱花一样的唇瓣, 一起一伏的胸.脯, 以及刚刚露在外面,细白玉嫩的双足,每一样都让他如此情不自禁。   林河低下了头, 趴在沈盈枝的肩旁深深的嗅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泛红的眼睛, 深深的看着她, 半响后, 他喉结滑动了下, 林河目光往下挪, 修长的手指也一路慢慢向下, 慢慢向下,最后拉开了她小袄的衣带。   林河舔了舔唇,他低头,用目光一一描绘这副身体,又伸出手,一点一寸丈量,在她的每一寸地方,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最后他疯狂的看着她,叫她的名字:“盈盈,盈盈。”   **   沈盈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猛地一下坐起身,床头人似乎被她的动作吓到了,连忙用温热棉帕擦了擦她额头上汗水,担忧的说道:“盈盈,你终于醒了。”   沈盈枝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睛,她看向林河,又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我在我房间里?”   林河点了点头,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沈盈枝看见春柳走了进来,春柳把白米粥放到沈盈枝床前:“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沈盈枝哦了一声,让春柳不用担心,然后看向林河。   他用手背试了试粥碗的温度,然后端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沈盈枝嘴边,柔声道:“盈盈,你已经昏迷了快一天,吃点东西。”   沈盈枝闻言,下意识张开嘴,白米粥进入肚子,沈盈枝忽然发现这个动作暧.昧的可怕。   她脸一红,接过粥碗来:“我自己喝。”   林河松开手,只笑不语地望着她。   捧着碗一饮而尽后,沈盈枝把碗放在一边,轻声问出她最关心的事情:“小河,那黄渔?”   回想起黄渔说的话,她似乎想告诉她一件事,沈盈枝蹙起眉来。但她什么印象都没有。   林河伸长胳膊,用棉帕擦拭掉沈盈枝遗留在嘴唇两边的白色米糊,有些遗憾:“盈盈,我没能抓住她。”   听罢,沈盈枝看向林河,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黄渔想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关于小河的。   但会是什么……   小河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盈枝抿了下唇:“她应该不会对我做不好的事情,你下次不用担心。”   想到自己收留的小光头,是女主,她总有种复杂感,她努力的逃脱剧情,但是小河,黄渔都是男主身边的人。   摇了摇头,沈盈枝把这些情绪按捺下。   “那她为什么会绑走你?”林河垂下眼,对黄渔的举动表示不满,也装作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   沈盈枝动了动唇,心里揣测黄渔想要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想了半响,也想不出所以然。她刚刚想是关于小河,但仔细一想,小河似乎又不太可能。   “盈盈放心,不会有第二次了。”林河看她半响,保证道。   沈盈枝对着他笑了下,她其实挺想黄渔告诉她,她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不过看着林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表示好。   林河又冲着沈盈枝笑笑,旁边的春柳听着两人的对话,头埋的越来越低,尽力掩盖自己的存在感。   “小河,安王殿下没有惩罚你吧?”沈盈枝忽然问道。   前天两人分开后,也不知道扶嘉怎么对他的。   林河摇了摇头,他说道:“盈盈,那没事,听春柳说你要回京城,我们正好一道走。”   “一道?”沈盈枝想起一个问题:“安王呢。”   虽然和小河一起走她不抗拒,但是她并不想和扶嘉一起走。   林河柔柔地笑着:“殿下三日前已经离开,如今我只能独自回京。”   扶嘉先走了,沈盈枝咽了咽口水,她看着林河,也对哦,小河只是一个普通侍卫,他在与不在并不能影响扶嘉的行程。   沈盈枝点了点头。   春柳战战兢兢的看了林河一眼,林河抬头,对着春柳温柔的像是春风一样笑了下,春柳立刻垂头,呐呐说到:“小姐,我先出去了。”   沈盈枝随意地点了点头,林河见没有外人,语气越发温柔,又陪着沈盈枝说了会儿话,叮嘱她好好休息,才轻轻的离开。   刚出院子,林河看见院子里缩着头像是鹌鹑的春柳,他走过去,淡声道:“春柳,你不能怕我?”   啊……   春柳卡白着脸抬头。   林河又对微微一笑:“这样盈盈会怀疑的。”   春柳忙不迭的点点头,但是林河依旧在她旁边一动不动,春柳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他,挤出一抹勉强的微笑:“小河。”   林河赞许地看着春柳,他道:“不该说的可千万别说。”   春柳小鸡啄米的点头,比如对面的人根本没有离开,以及小河……不是简单的小河。   林河回到对面的院子,他把明二叫了过来。   明二恭敬的立在林河身边,将他打听的事一一禀告:“昌平候府不太重视沈姑娘,沈姑娘出生的时候命格不太好,再加上沈姑娘上有兄姐,下有弟妹,昌平侯与其夫人皆都不缺子女。如今接沈姑娘回去,则是沈姑娘已经及笄,亲事需要提上议程,而昌平侯府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如今自不会放过一个联姻的机会。至于侯府对沈姑娘的怜惜。”顿了顿,明二继续说,“恐怕没有利益重要。”   上次赵冲事后,主子便领命派人去打听昌平侯对养在江南的三小姐的打算,前几日得到消息,但主子却和沈姑娘失踪,明二今天才有时间回禀。   说完这些,明二规规矩矩的站好,除了刚刚多嘴的最后一句,涉及到沈姑娘的,他都不敢多说,万一主子又让去处理马厩怎么办。   沈姑娘是把双刃剑,他还没有弄清楚怎么用好,暂时还是不要乱用。   林河微微颌首,指腹相互摩挲,明二所言和他预料相差无几。   既然昌平侯府对盈盈的感情淡漠,便可让盈盈回去,等她看清她亲生父母只把她当做利益的交换,她就会愈发依赖他。   虽然她可能会伤心,但没关系,他会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他是对她最好的人,其余的人,都不值一提。   朝着沈盈枝所在的方向看去,林河薄红的舌尖舔了舔。 第32章   沈盈枝收拾好了东西, 次日,侯府派的人抵达安州。是几个护卫,并一个嬷嬷, 嬷嬷姓王,和库妈妈相识。得知库妈妈身体不适, 不能跟着去京城, 还遗憾地摇了摇头。   晚间,库妈妈把沈盈枝叫了过去,又仔细叮嘱一番。   “王嬷嬷和我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如今在夫人身边当着管事婆子。”库妈妈娓娓道来:“从前她脾气温吞, 今日见了一面,倒是伶俐不少。 ”   沈盈枝点头,表示知道了。   库妈妈又抬头:“侯爷是独子, 又已袭爵, 侯府里没有什么堂兄堂妹, 都是你的亲生姊妹。”   这些事沈盈枝都是知道的,她嗯了一声。   “ 侯府里的庶子女你不用管,只需和大少爷,二小姐,五小姐, 六少爷好好相处, 这是你, ”她停了片刻后又说:“一母同胞的兄弟, 不过大少爷已成亲, 二小姐也已出嫁。她们具体的脾性,到时候你可以问问王妈妈。 ”   沈盈枝继续点头,这些事库妈妈都给她讲过,她自然也知道。   库妈妈又轻声说:“ 盈姐儿,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一定要擦亮了眼睛,你是侯府小姐,一定要给自己挑个如意郎君,我身体好些了,就上京来,陪着你出嫁。”   咽了咽口水,沈盈枝想说写什么,但看着库妈妈苍白的面容,只点点头,抱着她的胳膊,笑道:“我都知道 。”   库妈妈也笑了笑,她看着沈盈枝漂亮美丽的容貌,脸上露出一丝希冀。   这都是夫人欠她的!   ***   沈盈枝翌日便出发了,她们计划走水路,沿西而行,从安州行陆路到扬州,再从东关码头出发,经长江,京南运河,到达京城。差不多要半个月的时间。   乘坐的船中等规模,客货都有,沈盈枝住在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看见碧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这两天的赶路,沈盈枝习惯这个时候看会儿书。   看着看着就想到了晋江书斋,晋江书斋她交给王掌柜打理,沈盈枝很放心,以后她的话本还是要继续写,沈盈枝算了算,这几年,也攒了不少的银子,看以后在哪儿定居,也可以开一家晋江书斋的分店。   她看书的时候,林河也坐在她旁边看书,看得是《霸道王爷的小逃妻》,他看书时一本正经,好似是一本严谨的学术论文,但沈盈枝非常清楚这本书的内容,每次看见他这副表情,脸就发热。   林河扭头,看着耳尖冒起薄红的盈盈,柔柔的笑了一下:“盈盈,想什么? ”   想书里不可描述的剧情……   “没什么,没什么。”沈盈枝转过头,支支吾吾道。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河蹙了一下眉头,他搁下书,起身走到沈盈枝身前,想伸手去摸一摸沈盈枝的额头。   沈盈枝脸更红了,她下意识的一避。然后沈盈枝听见了低沉的嗓音,他说:“别动,盈盈。”   她一下子就僵住了,一双厚实的大手贴在沈盈枝的额头上,有些微凉,沈盈枝的浑身忽然奇怪起来。   林河眸光闪了闪,他看着脸色愈加红润的沈盈枝,翘了一下唇,有些舍不得手上的触感。   须臾后,他遗憾的收回手,凝视着盈盈,柔声说:“ 不烧。”   沈盈枝结结巴巴地嗯了一声,避开林河的目光:“小河,我想睡会儿午觉了。 ”   林河又温声说:“ 睡半个时辰就够了,不然你夜里又该睡不着了。”   闻言,沈盈枝点点头,林河又看了看她,走之前,还把那本《霸道王爷的小逃妻 》 拿了出去。   见人走了,沈盈枝搓了搓脸,外面的海风徐徐,她轻吁了一口气,等心情平复后,上床小憩。   沈盈枝是写话本子的,虽然实际恋爱经验为零,但对于感情这种事,还是有一丢丢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小河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   睡完午觉,沈盈枝暮色时分,又离开船舱,站在甲板上看着辽阔的海面,她很喜欢这份美丽。随行的王妈妈倒是晕船,天天躺在船舱里,生无可恋。   “盈盈,想什么?”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以及熟悉的气味。   沈盈枝没回头:“ 胡思乱想。”   她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都在想。   林河闻言,低低的笑了笑,他挨着沈盈枝很近,近到沈盈枝的耳边全都是低沉和缓的声音,沈盈枝不自在的挪了挪身体。   林河注意到沈盈枝的动作,眸光暗了暗。   “盈盈,该吃晚饭了。” 林河柔声提醒道。   吃完饭一个时辰后,林河准时把沈盈枝的甜点蜜饯盒子取出来,给她准备恰当分量的蜜饯。   至于沈盈枝的蜜饯为什么会在林河哪儿,说来话长。   沈盈枝很喜欢吃甜食,有时因为吃多了甜食而忘记用膳,在船上朝夕相处几日后,林河发现沈盈枝这个毛病,遂把她的蜜饯盒子收了起来,并按量供应。   于是沈盈枝发觉林河越发的像管家婆了。   但她没发现,不仅仅是这些,林河用柔情攻势渗透了沈盈枝很多方面,比如沈盈枝看书的时间过长,他会温柔提醒对眼睛不好,穿的衣裳过薄,他会皱眉说海风很大,诸如此类的小事,很多很多。   沈盈枝是一个脾气温柔的人,林河说的又有道理,再加上他表情全都是为自己找着想,沈盈枝没有注意,她在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开始听林河的安排。   这种事情不大,但细细一想,就能发现,她的生活开始依照他的安排。   而这一切一切,俱都不动声色……   一晃就是二十天,今日午时这艘船能到京城。   春柳已经收拾好箱笼,就等着船靠岸,她站在沈盈枝旁边,这时候,门口传来响动,看到是林河,春柳浑身一抖。   “小姐,我去看看王妈妈。”   沈盈枝也看见门口的小河,她对春柳点了点头,春柳离开后,林河走进来。   到了分别的时候,沈盈枝努力的对着林河笑了笑,然后又问他:“安王殿下 ……”   关于这件事,沈盈枝已经问了扶嘉好几次,殿下会不会责罚他,林河每次都肯定的告诉她,不会,但是沈盈枝还是放不下心来。   沈盈枝都觉得,要是她是小河,恐怕都嫌弃她啰嗦了。   林河没有一点厌烦地摇了摇头,对他来说,沈盈枝问的越多越好,这才是关心他的表现。   沈盈枝对他摇头并不意外,她抿了抿唇,小河报喜不报忧,看着小河淡定的样子,一定不想让自己为她担忧。就算有事情也只会说无事。不过他如此笃定,就算是处罚也不会严重,想到这儿,沈盈枝微微松了一口气。   沈盈枝有时候都想劝他离开扶嘉了,假死逃离他身边,但小河似乎并没有这种念头,她就不便说了。   这几日沈盈枝想了想,也想出了一个办法,她清了清嗓子:“小河,那等你回安王府,休沐的时候我可以来看你吗?”   如果到时候,小河没有来见他,就说明他受了很重的处罚。   林河嘴角勾起一抹笑,对着沈盈枝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一丝为难之色,沈盈枝的心又落下了泰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船工的粗嗓门从甲板传来,船靠岸了。   沈盈枝闻言,去看林河,却见林河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瞧见盈盈看了过来,林河勾了勾唇角:“ 盈盈回了家,有了自己的父母兄弟,会忘了我吗?”   沈盈枝闻言,下意识的否认:“怎么会。”   林河又对着沈盈枝的温柔的笑了下:“我也会永远记得盈盈的。 ”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低沉温柔,目光深邃,像是春日的湖水吹起了一阵涟漪,在沈盈枝的心口悄无声息的荡起了一圈水波纹。   她下意识扭开脸,避开林河的目光,轻声说:“ 我们该下船了。 ”   **   沈盈枝下船后,王妈妈就看见了昌平候府的马车 ,说来也奇怪,刚上船的第一二日,王妈妈是不晕船的,那两日她每日守沈盈枝,她虽不多做什么,但沈盈枝实在不习惯陌生人时时刻刻的守着自己。一两日后,王妈妈晕船后 ,虽然有些同情她不易,但盈沈盈枝的确自由了很多。   王妈妈被春柳扶着,卡白着一张脸,对沈盈枝道:“三小姐,我们该上车了。 ”   沈盈枝闻言,看向旁边林河,林河点点头:“我先看着你走。 ”   沈盈枝哦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她停住脚步回头,朝着林河的方向温柔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干净又温暖,像是春风,又像是暖日。   目送沈盈枝在目光中消失,林河垂头,深吸了一口气。   又抬头,林河朝着东边看了一眼,眼神寂冷,昌平候府……可不要让他等太久。   他要让盈盈知道……血脉其实一点也不可靠,只有他,是她未来的依靠。   “主子。” 一布衣打扮的人靠过来,低声道:“属下有事禀告。”   **   一个时辰后。   沈盈枝到了昌平侯府,昌平侯府和她想像的差不多,黑底红字的长方大匾,门口威严耸立的石狮,精致灵巧的回廊,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豪门大户的意思。   沈盈枝打量侯府的时候,昌平侯夫人陈氏身边的徐妈妈也在打量她,她是陈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刚刚也是她在大门迎的沈盈枝。   本来还担心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但观这一路,虽然目光四处流连,但目光清明,看着这侯府的精致豪奢,没有恍惚震惊,她平静又淡定。以小窥大,本来夫人还忧虑为了那件事情,回来后少不得要好好调.教,如今看来,倒花不了多少心思,想到带沈盈枝长大的库麦冬,也不奇怪。虽她们都是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但麦冬自小和夫人一起长大,夫人对她又甚是亲密 ,麦冬长大后,书画女工容貌,无一不精,活像是一个小小姐,就是命不好。   “ 三小姐,到了。”徐妈妈停下脚步,对沈盈枝说:“这就是夫人的院子,我们进去吧。”   沈盈枝哦了一声,跟着徐妈妈进了怡心院。   刚踏入院门,就听见一激动的声音:“三小姐回来了。 ”随之而来是一阵密切的脚步声。   然后沈盈枝就看见一群人拥着一个华美贵气的中年美妇走了过来,中年妇人柳叶细眉,瓜子脸,一看见她,就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又拿双手抓住了沈盈枝的胳膊:“ 我的盈盈,让娘好好看看。”   沈盈枝还没有出声,旁边又有一美貌少妇柔声劝慰:“ 娘,三妹妹今日归家,可是喜日,当心哭坏了眼睛,那你可又只能少看三妹妹几眼。”   沈盈枝看她模样,王妈妈给她彻底普及过侯府里的主子,她想了一瞬,估摸出来,这个少妇应该是她大嫂孙乌姿。   “是,乌姿你说的对,你说的对。”陈氏抓着沈盈枝的手,双眼依旧看着沈盈枝。   “三妹妹,叫娘啊。 ” 孙乌姿提醒道。   沈盈枝鼓了鼓气,眼前的女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前世活了十八,这辈子过了五年,二十多的人,沈盈枝这声娘委实有些说不出来,但更多的,是她感觉很奇怪,但再怎么奇怪艰难,想到如今的身份,那声娘依旧出了口。   “好 ,好。” 陈氏道 。   “娘,我们去屋子里坐吧,如今秋风甚大,三妹妹舟车劳顿,身体疲倦,万一凉风如体可不好。” 孙乌姿又道。   一行人进了正厅,陈氏拉着盈盈的手,殷殷寒暄不停,沈盈枝就不停的点头,时不时回答一些问题。   《夺天》这本书的沈盈枝只是一个炮灰,炮灰的家庭自然不可能描述,如今对着这些人,她都要靠着自己认知。   说个不停时候,门口传来清脆的女音:“娘,据说三小姐回来了,给我看看长什么模样。”口气非常直。   “什么三姑娘,叫三姐姐。” 陈氏皱着眉道。   沈盈枝扭头看,是一个穿着绯色遍地洒金袄裙的姑娘,眉眼艳丽,身姿高挑,她闻言哦了一声。   沈盈枝便见她看向自己,然后还勾了勾唇:“三姐姐还挺漂亮的。 ”   孙乌姿见状道:“我们侯府的嫡出姑娘们,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每次在几位妹妹身边,嫂子都要惭愧。 ”说完这句后,她又对沈盈枝说:“盈姐儿,这是莲枝莲姐儿,你嫡亲的五妹妹。 ”   沈盈枝闻言,温和地叫了一声五妹妹。   沈莲枝抬了抬下颌,权当应了,然后她走近沈盈枝。   沈盈枝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仔细打量后,她脸上露出一个愉悦欣喜的笑容:“ 三姐姐院子还没收拾好吧,那今夜我们便同床共枕,抵足而眠,补一补十来年的姐妹情分。”   她明明说的很亲热的话,但沈盈枝望着沈莲枝微闪的眼,以及这个抬人下巴的姿势,成功地让她想起了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第33章   陈氏见状,皱眉道:“沈莲枝你干什么, 你姐姐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 你一个姑娘家, 没一点姑娘的样子,你这样有哪家敢娶你。”   沈莲枝不在意地笑了下:“娘, 我这么美,怎么会没人想娶我, 你操心操太多了。 ”   “你,” 陈氏听着她的话, 喝止道:“今日我不想说你,你给我收敛一点。”   沈莲枝则狐疑地看向陈氏,闷闷道:“娘, 我怎么了我,我喜欢三姐姐还不行, 难道你要我收敛我对三姐姐的喜欢, 哦, 我知道了,你是嫉妒, 怕我太喜欢三姐姐,忽略你这个亲娘, 娘你放心,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沈盈枝听罢, 不禁低下头, 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   陈氏闻言, 按了按眉心:“强词夺理,你给我滚下去。”   孙乌姿也拉着沈莲枝的手道:“五妹妹,你别说了。”   “唉。” 沈莲枝叹了口气,表示她对陈氏心口不一的无奈,然后笑吟吟看向沈盈枝:“今晚我等你。”   说完后,沈莲枝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沈盈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   她的目光没有什么恶意,而语气着实让人好笑,一双凤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沈盈枝就应了一声好。   等沈莲枝离开,陈氏起身牵过沈盈枝的手,叮嘱道: “盈姐儿你可不要跟着五妹妹学。”   话刚落,绯色身影倒退回来:“ 娘,原来我在你心里独一无二,不能让人模仿啊。”   “你。”陈氏怒。   沈盈枝听了沈莲枝的话,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莲枝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沈莲枝被徐妈妈亲自看着送走了以后,陈氏又叹了一口气:“ 盈姐儿,你妹妹的性子你千万不要学,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恭顺谦柔 ,”陈氏看了沈盈枝一眼,顿了顿,又说:“娘这些年虽然没亲自教养你,但你是娘十月怀胎,痛了一天一夜生了下来的,娘真的舍不得把你送走,幸好你如今回来了,你要知道,娘是你最可靠的人,以后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做不得主的,尽可来问娘。”   沈盈枝听完这番话,对陈氏有了一个初步了解,她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乖乖巧巧的答应了。   陈氏又搂着她,心肝宝贝叫个不停。   黄昏时分,沈盈枝见到了她的父亲昌平侯,还有大哥,沈寅,两人的表现倒也算热情,还有从国子监回来的六弟沈墨,用膳时分,还看见了两个庶妹。   一天的时间就在认亲中度过了,陈氏见沈盈枝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春柳,又指了一个叫碧柔的给她做大丫鬟,此外,还有好几个小丫鬟,婆子。   陈氏给沈盈枝安排的院子叫来春云院,沈盈枝进去一看,小巧精致,布局精美,每一样东西都不差。   新上任的大丫头碧柔道:“这是夫人特意为三小姐的安排的院子,好多布局都是夫人的亲自挑选的,夫人每样东西都选了又挑,一会儿说三小姐年龄小,该布置的热闹一点,一会儿又说,信上说三小姐是个温柔简单的脾性,夫人又想往素雅走,就连这院子,都是天天派人打扫,夫人还时不时来检查,就怕有人不尽心呢。”   沈盈枝听后,温柔的看了眼碧柔 。   碧柔见状,又继续说:“ 除了院子,夫人还提前准备了好几箱的布匹衣料,珠钗首饰。”   沈盈枝又嗯了一声,对碧柔道:“我都知道了。”   一晃眼天渐渐黑了,沈盈枝洗漱过后,换了白色的寝衣,光可鉴人的乌发铺在背后,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沈盈枝听见外面叫五小姐。   沈莲枝走了进来,叫了声三姐姐,然后就愣住了,橘黄的烛光罩了雪纱灯罩,光氤氲朦胧,越发把人衬的如画如仙。   想到这样的美人儿是自己的姐姐,沈莲枝心里哈哈大笑。   最好看的心上人还得不到,这个姐姐也不错哇。   开心过头,沈莲枝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五妹妹。”沈盈枝请她进来,“你还好吧。”   “啊切,”沈莲枝又打了喷嚏,“我没事。”   话罢,她又看向沈盈枝,由衷赞美道:“三姐姐,你这身打扮也好看。”   说着话,她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双眼熠熠有神的盯着沈盈枝。   沈盈枝笑了下:“五妹妹也很好看。”   这句话是真心话,沈莲枝五官大气明艳,很像昌平侯,她则一点都不像昌平侯,有些像陈氏,五官秀气温润。   “三姐姐,你多笑几下。”沈莲枝又道。   沈盈枝茫然地望着她。   “你笑起来,梨涡真好看。”沈莲枝呆呆地望着沈盈枝那张脸。   闻言,沈莲枝又是噗嗤一声,嘴颊两个梨涡全露出来。   “真美。”沈莲枝望着她,楞楞道。   “五小姐,天色已晚,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旁边的碧柔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小声提醒道。   沈莲枝翻了个白眼,很想说,今晚我就要就在这儿了。但又在这时,她又打了个喷嚏。   沈盈枝倒了杯茶给她:“是不是着凉了。”   “没事。”沈莲枝心里有些可惜,她抬头眼巴巴地望着沈盈枝,“今夜怕是不能同床共枕了,我着凉了,要是传染给美人,”她顿了下,接着说,“三姐姐就不好了,我今夜回去了。”   沈盈枝对这妹妹,也是颇感有趣,便道:“这事不急,你多注意身体。”   又依依不舍地看了沈盈枝一眼,沈莲枝把美人三姐姐给她亲手倒的茶喝干,才一望三回头的离开。   沈盈枝目送沈莲枝的背影,不禁一笑,虽然陈氏另有图谋,但五妹妹却很可爱。   碧柔见沈莲枝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最不想让她和三小姐多接触,五小姐放荡不羁,要是让三小姐学了五小姐的脾气,岂不和夫人的心愿相反……   接下来,沈盈枝体验了一把古代贵族女子的生活,从早上醒来,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她一个人,七八个人伺候着。   看着非常享福,但沈盈枝表示……一点都不想享福。   她又不是五谷不分,如今连倒杯水都要被丫鬟给截了 。   这天黄昏,沈盈枝从陈氏那儿回来,刚一进门,就瞧见了坐在玫瑰交椅上的沈莲枝。   这几日和沈莲枝接触下来,她越发喜欢这个妹妹。   “三姐姐,你回来了,我今天风寒全好了,刚刚就让人把我的枕头拿了过来,今夜我们一起睡吧。” 沈莲枝笑嘻嘻的。   前今天她打了喷嚏后,又多了咳嗽,养了这几日,好不容易全好。   沈盈枝抿唇笑了笑。   沈莲枝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膀,沈盈枝身姿纤瘦,沈莲枝则比她略微高一点点。但幸好是两个大美人,再奇怪的动作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她边揽着她的肩,边说:“本来前两日一起睡的,但奈何天公不作美。 ”   沈盈枝对于沈莲枝的话有些不满:“ 莲儿,你不能这样说。”   沈莲枝非常配合:“ 该怎么说。 ”   沈盈枝轻声笑,露出两个羞涩梨涡:“ 你睡我的床,不是一起睡,是我睡你。”   沈莲枝先楞了下,随后猥琐笑:“那,我们就寝吧。 ”   话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声来。   沈莲枝摇摇头:“ 三姐姐你看着温柔乖巧,骨子里却也和我一样。 ”   沈盈枝不反驳,她脾性温柔可亲,但她也是暗搓搓能写出《霸道王爷的小逃妻》这种重口味小说的人。   门口的一个小丫鬟听到里面的对话,脸色一黑,主子的墙角又快不保了。   “不过莲儿,在自家人面前无所谓,在外人面前你可得收敛一点。”沈盈枝劝她。   沈莲枝拿了一个橘子边剥皮边说:“这我都知道,反正我在家里怎么横,娘都不会让人传出去的,本姑娘可要一个好名声嫁给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   她有心上人?!她还不知道呢。   沈盈枝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好奇问: “你的心上人可以说吗?”   沈莲枝剥皮的动作一顿,她把椅子朝着沈盈枝地方向挪了挪,手半捂住唇,眼里发出一阵光,低声道:“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她这样说,沈盈枝忽然好奇起来,几日接触后,她很清楚沈莲枝的颜控属性。   她觉得小河是最好看的人,不知让莲枝看中的人和小河相比又如何。   “是谁?” 沈盈枝问。   “等过几日,你会有机会看见他的。”沈莲枝脸上露出憧憬地笑容。   沈盈枝更好奇了。   望着沈盈枝鹿眼里透出的懵然,沈莲枝凑近她的耳畔,一字一顿,说出那人的名字 :“安王扶嘉。”   想起那人美貌带给她的震撼,如果后半生能对着那张脸,她死而无憾。   怀疑自己是幻听后,沈盈枝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不信邪的再次问:“你说是谁?”   “扶嘉啊。”沈莲枝提到这个名字,翘了下唇。   扶扶扶扶扶嘉嘉嘉!   沈盈枝愕然地瞪大嘴巴,沈莲枝塞了一瓣橘子堵住沈盈枝的嘴巴,目光看向远方:“扶嘉天人之姿,一见我便倾心了。” 第34章   沈盈枝嚼了两下橘子, 咽下去, 这才微微缓过神来。   姑娘, 你居然喜欢那个变态……   沈盈枝脑子忽然一激灵,原书中原主因为爱慕扶嘉, 所以去勾.引他, 现在她不爱慕了,莫非蝴蝶效应,就让沈莲枝上了。   不行!   想到原书里的结局, 沈盈枝脸色惨白起来, 这几日相处下来, 她对着这个妹妹颇有好感,何况就算没有好感, 沈盈枝也不想看着人家,活生生去送死。   “ 莲儿, 扶嘉他心狠手辣,恐不是良配。”沈盈枝劝道。   沈莲枝闻言,不在意笑了笑:“ 可是他长的好看, 我就觉得是良配 。”   沈盈枝叹了一口气,遇见重度颜控患者, 她也很忧伤。   她摆出了妈妈模式:“脸不能当饭吃。”   “ 那就是我的粮食。 ”沈莲枝开始熊孩子叛逆模式。   “他很凶很不好相处好。” 沈盈枝继续叨叨念。   “那是霸道有势,王爷就要这样,否则像端王那种软趴趴的被欺负, 有什么用。 ”沈莲枝也有话说。   沈盈枝决定最后一击:“ 但他喜欢你吗。”   所以不要想了。   沈莲枝的斗志出来了:“我可以创造机会让他喜欢我, 扶嘉的娘温贵妃是我们的表姑, 她可喜欢我了。”   要疯了……   原书中温贵妃喜欢的是沈盈枝。   沈盈枝舔了舔唇,沈莲枝你不会是想要去勾.引他吧,会要命的。   ……   沈盈枝劝了沈莲枝很久,直到口干舌燥,这姑娘的初心依然毫不动摇,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幸好她对扶嘉的喜欢全是看脸,要是给她找一个比扶嘉还好看的人,说不准应该就能移情别恋。   但找一个比扶嘉还好看的人,扶嘉可是书里最好看的人。   想到原书中沈盈枝似乎也是因为那张脸迷上的扶嘉,沈盈枝忽然好奇,扶嘉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难道世界上真的还有人比小河好看。   “莲儿,你怎么样才能不喜欢扶嘉?”沈盈枝最后问道。   沈莲枝思索良久:“除非扶嘉看上的人比我漂亮。”   闻言,沈盈枝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到至死不渝的地步。   下一秒她又听见沈莲枝说:“不过我这么美,应该没有人比我更美了。”说到这儿,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沈盈枝,呆呆道:“若是三姐姐不出嫁,其实我也不想嫁人,每天看着你这张脸,也不比对着扶嘉差。”   沈盈枝没仔细听后面那句话,她听到沈莲枝说应该没人比我美,心里悬了起来,女主们出场时间都还有几个月,原书中,沈盈枝可是在时间不久后的宫宴上勾引的扶嘉,然后变成了一个炮灰。   但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让沈莲枝远离扶嘉。   不知不觉,时间又晚了下来,沈盈枝也有些累了,想到明日就是她和小河约定见面的日子,也不知道小河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了。   “天太晚了,我们睡吧。”沈莲枝撑了个懒腰,笑吟吟道。   沈盈枝点点头。   和女孩子睡她是无所谓的,正好接着给沈莲枝洗脑。   沈莲枝命人铺好床褥,外面一小丫鬟偷摸摸的观察着里面,见沈莲枝留了下来,银牙暗咬。   洗涑完毕,沈盈枝和沈莲枝躺在床上,两个时辰后,她再次睁开眼,把自己肚子上的腿给挪开。沈盈枝没想到她会失眠,沈莲枝睡觉特别豪放,像是一条蛇,动来动去,她刚刚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她给一脚踹醒,望着床上呈大字状的沈莲枝,沈盈枝认命的再次把她的姿势给纠正一下。   一晚上就在这样闭眼睁眼的环节中度过。   “唉,三姐姐,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翌日,沈莲枝睁开眼,就发现沈盈枝已经穿好衣服了,她揉了揉眼睛,在沈盈枝的床褥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美人的床就是不一样。   沈莲枝闭上眼睛,对伺候她起床的丫鬟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沈盈枝打了个呵欠,随她去了,昌平候府管家的是陈氏,此外没有多余的长辈,陈氏没有让人晨起请安的习惯,沈莲枝身为侯府嫡女,向来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过得自由自在,几个庶女每天可都是天一亮,就去陈氏的院子请安。   既然她要睡觉,沈盈枝便先用了早膳,然后去了陈氏院子,告诉陈氏她要出门,见一个朋友。   大夏民风开放,出门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情。   陈氏牵着沈盈枝的手问:“ 是和你一起进京的那个少年吗? ”   沈盈枝点了点头,陈氏知道小河并不奇怪,和她一起来京的人都是陈氏的人。   陈氏看着沈盈枝:“ 听说那位公子父母双亡,如今在当侍卫。”   沈盈枝观察着陈氏的表情,嗯了一声。   拉着沈盈枝的手亲密地坐下来,陈氏望着沈盈枝,慈和道:“盈姐儿,娘这些年没亲自照顾你,你不会怪娘吧。”   她摇头,她又不是真正的沈盈枝,怎么会怪她。   “盈姐儿,有些事娘也就直说了。” 陈氏目光落在沈盈枝的脸上,“你今年十六了,娘正在给你相看婚事呢,丞相家的次子纪献安人才容貌皆是上乘,我有意……”   丞相家的次子……   沈盈枝愣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陈氏看着她,又柔声道,“ 婚姻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娘自然会为你好好筹谋 ,虽然说如今的男女大防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但盈姐儿,你现在大了,须知男女有别,而且你是我们侯府的小姐,怎么能和一个侍卫厮混在一起呢,当然,娘不是说看不起他,只是身份之别,犹如天谴。”   等陈氏说完,沈盈枝脸上的笑意不改:“娘,纪献安真的是良配吗?”   陈氏目光温柔,她给沈盈枝扶了扶头顶的玉簪,笑吟吟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娘自然是要为你好好筹谋,而且你父亲也私下打探过了,可堪良配。”   沈盈枝又哦一声,陈氏又说:“盈姐儿,你才刚归家,娘也不舍得这么早将你嫁出去,但好郎君难得。”   好郎君?   沈盈枝直勾勾地看着陈氏,见她脸上没有一丝心虚,她也就低头笑了,纪献安的确相貌不凡,才华了得,但……却有断袖之癖,不好女子,且他后来因醉酒后,当面调戏扶嘉,而被扶嘉判了流放之刑。   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的男子,居然是良配。   陈氏见沈盈枝垂头不语,以为她是害羞,便说: “盈姐儿,如今正是你议婚的日子,还是不要和外男随便见面为好。”   沈盈枝抬头,嗓音清柔:“娘,我和人家已经约好了,无缘爽约,岂不让人诟病,再说了我行得正坐得直,又没有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怎么就不能去了。 ”   她清明的目光看着陈氏,陈氏被她看的久了,忽然一笑:“看,娘这是关心则乱了。”又说:“ 你刚来京城,也应该多出去逛逛,我让你乌姿陪你去吧。”   沈盈枝摇头拒绝:“ 大嫂怀了身孕,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前几日我也和莲枝出去逛过,今日我带上仆人就行。 ”   陈氏似乎有点为难,她看着沈盈枝,半响后做出一个受不得女儿痴缠的母亲模样:“ 都依你,都依你,不过你可得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   沈盈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同意了。   等沈盈枝离开后,陈氏眸光闪了闪,屏退下人,叫过一旁的徐妈妈:“ 你说盈姐儿知道那人?”   徐妈妈朝着沈盈枝离开的方向看去:“三小姐怎么会知道,而且外面谁不说纪二公子一表人才,你把三小姐嫁给他,自然也是为她着想。”   陈氏坐在玫瑰交椅上,良久,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盈姐儿的命,总之,我不会亏待她的,对了,吩咐全府,不能有人对三姑娘有任何怠慢。 ”   “夫人你放心好了,三姑娘没回来之前,奴婢早就吩咐下去 ,现在三姑娘,一定感受到了你的用心。”徐妈妈道。   陈氏抿了口茶,目光悠远,喃喃道:“嫁入相府,怎么会是不上心。 ”   沈盈枝走出陈氏院子 ,心口微刺,她不相信陈氏不知道纪献安是么样的人,她还这么做,无非就是把她嫁给他之后的好处比她这个女儿重要。   这几日陈氏待她很好,这份好里面的确有母亲对女儿的疼爱,但也有私心。不过即使早有准备陈氏对她的好不单纯,想法被证实时,沈盈枝依旧失落。   等离开候府,坐在马车里,沈盈枝深吸几口气,总之,结一门亲事难,毁掉一门亲事却很简单。   她该为自己想一条后路了。   这时,马车晃了一下,沈盈枝身体朝右偏了偏,差点摔倒,与此同时,车辕处传来赶车马叔的倒嘘声。   春柳掀开帘子问:“ 马叔,怎么了。 ”   马叔从车辕下去:“对面的马儿失控,横冲过来,似乎把轮子撞坏了,三小姐,容老奴检查一下。”   与此同时,对面传来尖锐的细嗓:“ 哎呦,赵高你怎么驾马的?还想不想活了?”   沈盈枝侧身,掀开另外半边帘子,看见对面浅紫色车棚里走下来一个公子,公子很年轻,儒雅秀气,端方温和。   “小李子,赵高是老把式了,不是它驾车的问题, ” 沈盈枝听见他温言道:“ 赵高你先检查马。”   那个叫赵高的应了声喏。   沈盈枝见状蹙了下眉头,把车帘放下来。   然后她听见那位公子的略带歉意的声音在自己的马车外响起:“ 在下为我家马儿道歉,惊扰姑娘,还请多见谅。”   沈盈枝在马车内摇头道: “ 无心之失,公子多礼了。”   沈盈枝又听见公子笑声,他笑声有点酥,像是炸脆了的小鱼干:“ 姑娘大量。”   话罢,马叔无奈的声音传来:“ 三小姐,这车轮奴才一时修不好,尤其另一边的车轮还在继续下滑,您先下来,当心这个车轮碎了。”   春柳听罢,忙掀开帘子:“ 小姐,快下去吧。 ”   沈盈枝不太想出去,但此时无法,她只得起身下车,然后她发现刚刚说话的公子,他有一双精致的丹凤眼,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耽搁姑娘出行了。” 公子看了一眼沈盈枝的马车,抱歉道 。   沈盈枝闻言摇了摇头,说不妨事,见如今才出了侯府没多远,她让马叔回去 ,重新驾一辆车过来。   公子又对沈盈枝笑了下:“ 敢问姑娘家住何方,今日在下惊吓了姑娘,明日必当登门道歉。 ”   沈盈枝摇了摇头:“小事而已,公子不必挂念。”   公子听沈盈枝这样说,他眼底含笑,歉意的看着沈盈枝。   沈盈枝则偏过头,想到陈氏的打算,实在没什么交谈的心情,再加上她真不想和这个人往来,于是不管那公子在干什么,都是一副冷淡模样 。   春柳和碧柔都觉得气氛有点怪。   一柱香的时间后,马叔带着马车过来了,让剩下的奴仆处理那辆车,沈盈枝对公子微微颌首,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坐好,沈盈枝绷着弦猛地一松。   “小姐,怎么了。” 春柳问。   沈盈枝摇了摇头,刚刚那个公子 ,让她想起一个危险的人,沈莲枝昨天说端王懦弱无能,但她不知会咬人的狗不叫。   “殿下,你怎么一直盯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 小李子道。   端王挥开折扇,目光看向沈盈枝消失的方向:“ 你不觉得她漂亮吗?”   漂亮?   小李子弯着腰点头:“ 是挺漂亮的。 ”   但殿下什么时候变成以貌取人的人了。   端王笑了笑:“我曾见过一副画。”   画?小李子不懂。   端王用折扇敲了敲小李子的脑袋:“ 去打听打听,她是谁?” 第35章   到了和小河约定的地点, 沈盈枝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刚下马车, 就看见了林河 。   林河今天没有穿侍卫服,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锦袍,一看见盈盈 , 他就笑了:“盈盈。”   想到这段时间的夜不能寐,林河用偷偷用贪婪的眼光看着她,   沈盈枝没注意这么多,她走近他, 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小河,你这件衣服很好看。”   林河温柔地开口问:“ 就只有这件衣服很好看吗?”   其实人也挺好看的。   沈盈枝心想, 她看一眼身后的碧柔, 抿唇道:“ 我们进去吧。”   林河跟着沈盈枝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想到刚刚收到的昌平侯府消息, 林河眉眼带笑, 盈盈,看到了吗, 他们不会真正的关心你 ,哪怕是血缘至亲, 也是另有所图。   思及此, 林河的眸光越发的幽深。   “走吧, 盈盈, 我刚刚点了你喜欢吃的菜, 我们进去吧。”林河柔声开口。   沈盈枝把关于侯府的乱七八糟抛开, 不想让不好的心情影响到今日聚会, 她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两个醉人的梨涡。   两个人往里酒楼走,刚走了几步,巷子一侧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沈盈枝皱着眉头,侧头看了一眼。   伴随着喧嚣声,前方已经慢慢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   “爹,你不要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去。” 一容貌秀丽的青衣姑娘抓着一中年男子的大腿,苦苦哀求。   被她抱着腿的方脸男人抖了抖,想要抖掉那个女孩。一边抖腿,还一脸谄媚的对周边几个身形粗壮大汉道:“几位爷,这丫头闹腾归闹腾,但模样真的不错。 ”   “爹,爹 ,我求求你了。” 姑娘双眼通红地望着他,死死不放手。   “你叫我爹,那今天就乖乖给老子跟着他们走。”方脸男人用劲把青衣姑娘的手扒开。   青衣姑娘被他掰开手后,又死死的抱着他的小腿,死活不松,哪怕男人力道凶狠,毫不顾及她。   领头的招风耳壮汉见多了这种情形,直接干脆利落道,“来人,带走。”   他对着其余几个人举了举手,几个身形粗壮的人闻言,立刻走了过去,欲要扯开那个姑娘。   青衣姑娘也是个有力气的,她抱着男人小腿的手再他们的用力下,不停下滑。但到了最后,她依旧死死的抱着方脸男人的脚踝。任凭那些人怎么用力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她咬着牙就是不松半分。   沈盈枝听见旁边的议论声传来。   “这孙二也是够狠的,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舍得卖到那种地方去。”   “谁叫他是个赌鬼呢。”   “你别说,她女儿孙招娣还长得有几分姿色。”   “没有几分姿色,就那样子,能抵八十银子的赌债。”   普通的一个丫鬟奴婢也就十多二十两银子的身价,这个孙招娣可是八十两的身价银。   “爹,你不要把我买到那种地方,我求求你了,其他什么地方都可以的。” 那姑娘脸色卡白,恳求地望着他。   男人呸了声:“其他地方你能值八十两!”   林河目光在前方看了两眼后,落在沈盈枝身上,然后发现她摸出了自己的荷包,把它递给了春柳。   林河见状,指腹轻轻的搓了下。   春柳看沈盈枝的眼神,瞬间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春柳看向那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姑娘,她被几个壮汉拖着向后扯,反抗到浑身是伤,不过幸好她的运气不错,遇上小姐。   周围热火朝天的议论声中,春柳走过去,众人没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拿出八十两银票,扔在孙二脚下。   孙二正要大骂是谁,低头看见银票,脸色一喜,手忙脚乱的把银票捡了起来。   “这个姑娘我家买了。”春柳冷声道。   孙招娣闻言,浑身一颤,又又哭又笑,周围人见有人出头,又见不是风流之地,或为孙招娣庆幸,或默然地看着热闹。   几个壮汉见有人出头,彼此对视几眼,他们本来就是用孙招娣抵八十两赌债,见孙二有了银子,看了眼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孙招娣一眼,直接道:“孙二,既然你有银子,闺女还你。”   带头的招风耳话一落,就把孙二还没有捂热的银票从他的手上拿走了。   孙二眼巴巴的看着那八十两银票,又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春柳不想和这人纠缠,直说:“身契快点给我,别让我家小姐等久了。”   姑娘双眼红肿,闻言浑身一震,她看向说话的春柳,然后朝前面看去,看见了春柳所谓的小姐。   她目光温柔,怜爱地看着她,不仅仅是春柳,其余围观的群众闻言,都伸长脖子朝着所谓的小姐看了过去。   林河微微前走一步,挡住四周探寻的目光,对沈盈枝道:“盈盈,我们先上去吧。”   沈盈枝也不想被人当做猴一样看,对着春柳微微颔首示意,两人先迈步进了酒楼包厢。   两人进到二楼包厢,林河给沈盈枝拉开椅子,又给她倒了一杯碧螺春,   沈盈枝端起茶,叹口气后,发现林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狐疑看了过去。   “盈盈,你不开心吗?” 林河轻声问。   沈盈枝抿了一口茶,避开林河的目光:“还好。 ”   见她不再说,林河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指尖无意识在桌面上敲打。   刚刚楼下的女孩让林河产生一种危机感,他的盈盈和他差距太大,大到,他担心给了她机会,她的心就会容纳更多的人。   他一点都不想出现这种结果!!   林河垂眸,掩下眸中的翻涌情绪。   “盈盈,你又在想什么?”林河笑着抬头,看着沈盈枝紧紧蹙着的眉头,温声问。   沈盈枝认真地笑了一下:“我说了你别笑我。”   “我保证不笑你。”林河柔声道。   沈盈枝看着林河,眼底有光,是那种渴望又无奈的光:“如果有朝一日,世道清明,大家安居乐业,我让我没有发善心的时候,就好了。”   世道清明……   林河脸上的笑意不变,他望着沈盈枝,眉目温和:“没想到盈盈还有如此大的志向。”   他的盈盈果然不可能只装下他,而是装了天底下所有的人!   这一刻,林河想到小砚,可笑他当时还因那个小鬼吃醋,但殊不知在沈盈枝的心底,当年的他和林砚也没什么区别吧。   都是需要她善心下的产物!!   他,黄渔,陆砚,以及今天的孙招娣……   “小河,小河。”见林河出神了,沈盈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林河偏头看着沈盈枝,心中瞬息万变,又柔柔的笑了一下: “盈盈,过两天是我十九岁的生辰,你到时候来好不好。”   “生辰?”沈盈枝怔楞片刻。   “就在三日后,十月十二。”林河似乎想到很美妙的事情,“盈盈,到时候我送给你一件礼物。”   世道清明,民乐安康。   只要百姓富足安逸,看不到可怜人,你的眼光会不会全部都落在我身上。   林河低低的笑着,若他的盈盈只爱他,他愿意实现她的希望。   就在刚刚,他明白他错了一大步棋,他怎么能让盈盈回侯府,给了她自由,她会注意到更多可怜的人,然后把对他的关心分给他们。 第36章   在酒楼里用完午膳, 沈盈枝和林河就次分开,主要是碧柔跟在沈盈枝的身边, 让沈盈枝很不舒服。但第一次出门,哪怕是做样子,也得把碧柔给带着, 沈盈枝已经想好了,三日后出来时, 一定要甩开碧柔,此外, 还要看看京城的书斋。   也不知道京城的话本, 最流行的是哪一类,到时候她也好赚点小钱。   这样想了一路, 马车就到了昌平侯府。   沈盈枝回到院子,换了身家常的衣服,春柳就凑到她耳边说:“小姐,招娣要见你。”   “让她进来。”   话刚落,那个细瘦姑娘走到她面前,哐当一声跪下了。   “怎么了?”沈盈枝对于古代各种动不动就磕头的行为已司空见惯,但如此大的阵仗, 依旧不太适应。   孙招娣看见沈盈枝,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   即使是卖身为奴,也总比流落青.楼要好很多。   沈盈枝问清孙招娣的身世后, 知道她上头有两个姐姐, 她娘在她幼时, 受不了父亲毒打,偷偷跑了。她爹卖了大姐,二姐后,轮到了她。   沈盈枝叹了一口气,大夏民风开放,但在家从父,父亲买卖儿女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孙招娣已经无处可去了,靠得住的亲人根本没有,虽说到昌平府是为奴为婢,但终究能够活下去。   沈盈枝望着她,孙招娣有一双坚毅的眼睛,她说:“奴婢请小姐赐名。”   沈盈枝闻言,再次拉了拉孙招娣,但孙招娣做惯了农活,力气很大。   沈盈枝便道:“你不是要听我的吗,怎么我让你起来你不起来?”   孙招娣闻言,哦了一声,快速的爬了起来,那动作比沈盈枝直起腰的速度还快。   “你不后悔?”沈盈枝问。   孙招娣摇头,她直直地看着沈盈枝:“奴婢永生不悔。”   沈盈枝听罢,温柔的望着她,半响后,她轻轻说了两个字,“阿陶。”   “敢问小姐,是什么意思?” 孙招娣不识字,也不知道是哪个陶,但她想,总比招娣要好。   “君子陶陶的陶,表示快乐的意思。”沈盈枝说:“阿陶,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人。”   阿陶点了点头:“我都听小姐的。”   春柳看着小姐温柔的看着孙招娣,不,是阿陶,嘟了嘟嘴嘴巴,明明她才是小姐最喜欢的丫鬟啊,这个阿陶,哼。   **   翌日。   陈氏正在处理府内要务,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有端王府管家来访。   端王府管家?   陈氏看向通禀的婆子,问道:“ 他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婆子道:“奴婢不知。”   陈氏哦了一声,他们府上向来和端王没有任何往来,今天端王府的管家怎么会过来?   如今虽然四皇子安王深得帝心,但储君未定,昌平侯府并不想得罪任何一位皇子,毕竟如今的皇上曾是最不被看好的皇子。   让丫鬟梳妆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后,陈氏去了待客的花厅。   “小的参加侯夫人。” 端王府管家李明微微躬身道。   陈夫人坐在主位上,对李明谦和地笑了笑:“不知李管家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小的主要是替殿下来给贵府的三小姐赔礼道歉。”李明拍了拍手,自有几个小童奉上锦盒,“昨日殿下惊扰了三小姐,还请三小姐见谅。”   昨天晚上黄昏,碧柔把马车受损一事回禀给陈氏,没想到那人居然是端王。   只是这件事说小也小,端王居然亲自派人送礼,还是王府大管家。思及此,陈氏和蔼道:“端王殿下多礼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这些礼物李管家还是带回去吧。”   陈氏说完,抿了一口茶,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闻言摇头:“夫人说笑了,殿下送出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陈氏把茶盏放到一边:“是小妇人我思虑不周。”   一阵寒暄结束后,李管家便道:“小的不打扰夫人了,先行告辞。”   “徐妈妈,你送一送李管家。”陈氏道。   等李管家离开后,陈氏示意丫鬟把盒子打开,饶是丫鬟这些年跟着陈氏,颇见了一些好东西,看见雪白的狐皮,碧玉水簪,鸽子血一样红宝石,两柄精致的缂丝团扇,都不由感慨一句,端王真大方。   陈氏看见这些礼物后,朝着沈盈枝的院子看了一眼,端王可没有慷慨的名声。这份礼物,无一凡品,仅仅只是因为惊扰了盈姐儿的马车,陈氏可不相信。   虽说纪献安不错,但若是有更好的……   **   两日后便是小河的生日,沈盈枝昨夜思来想去,荷包衣服都给过了,便决定送他一条络子。   因为时间急,沈盈枝一直在房间里,准备络子。   络子它的做法不难,但她想做一个特别的,早上沈盈枝让府里的绣娘过来,特意教了她一上午精美复杂的络子样式。   她正屏气凝神的编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盈枝抬起头,居然是陈氏来了。   陈氏看沈盈枝面前的圆桌上全都是细细的红绳,慈祥的笑着:“盈姐儿,看样子你挺忙的。”   沈盈枝把东西捡到一旁的针线框子里,看着陈氏问道:“ 娘,找我有事吗?”   话刚落,沈盈枝就注意到陈氏看着自己的眼光烫了一下,她半揽着她,在一边的美人榻边坐下。   “盈姐儿昨日是否遇见了端王?”   端王……   沈盈枝一下子想到昨天那个人,她看着陈氏,摇了摇头,那个人可没有介绍他是谁,她怎么能知道?   陈氏拍了拍沈盈枝的手背:“ 刚才端王府派人送礼来,说是昨日冲撞了你,特意来道歉的。”   沈盈枝哦了一声,装作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端王。”   陈氏仔细的观察沈盈枝表情,又问道:“盈姐儿,你觉得端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感觉他是个男人。”沈盈枝道。   闻言,陈氏一哽,又问她:“ 除此之外呢?”   摇了摇头头,她说:“端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我并无关系。”   拍了拍沈盈枝的手,陈氏又柔声道:“ 端王今日颇送了一些礼物来,你要不要看看。”   沈盈枝摇了摇头 :“ 既然他是来向侯府道歉的,那些东西娘收好就行了。”   脸上的笑容扩大几分,陈氏又道:“你好好歇息,娘就不打扰你了。”   心里对于沈盈枝如此作为非常满意,昌平侯府虽然是侯府,但陈氏心里清楚,自从老侯爷死后,这十多年间,他们已沦为二三流世家,和京城顶级的豪门权贵有一定距离。   走到抄手游廊,徐妈妈奉承道:“夫人,三小姐虽然没养在你身边,麦冬却把养的很好。”   陈氏停下来,她看了一眼徐妈妈:“麦冬是个好的。”说完这句,陈氏慢慢的往前走,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可惜了,她对不起她。   ***   花了两日时间,沈盈枝终于打好了一条满意的络子,红蓝两色,小巧精致,中间还镂空,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个河字。   想到明日就是小河生辰,她把络子郑重地放在匣子里。   一夜好眠。   翌日,沈盈枝早上起来,推开窗户,已经是秋天了,树叶明显泛黄,昨天晚上似乎吹了风,层层树叶铺在地上。   梳好头发,沈盈枝换了一件鹅黄色的缠枝兰花交领襦裙,待用过早膳,沈盈枝让春柳去备马车。   碧柔见状,问道:“三小姐,你要出去?”   沈盈枝看她一眼:“等会儿我想去逛逛书斋,碧柔,你留在家里看院子。”   “这……”碧柔咬着唇,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沈盈枝笑了下:“难道你不愿意听我的。”   碧柔闻言,忙道:“奴婢岂敢。”   陈氏派她来之前,就告诉过她,她虽然依旧是她的主子,但也一定要把三小姐当做自己的主子,既然是主子,她说的话,碧柔怎么能不听。   “唉,三姐,你要出去啊,正好,我也要出去。”门口传来清脆的嗓音,沈盈枝一抬头,就看见了沈莲枝。   沈莲枝道:“你要去哪儿?”   说到这儿,她挥手让丫鬟们退下,然后双眼发光的看着沈盈枝:“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瞧她一副激动的样子,沈盈枝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   沈莲枝抓着她的手腕,低声道:“今天是扶嘉的生辰。”   这么巧!   这是沈盈枝心里冒起的第一个念头,小河也是今天的生日。她虽然记住了大概剧情,但对于扶嘉的生辰这种细节,她看书本就囫囵吞枣,忽略很正常。   何况扶嘉不喜过生辰,他小时候,一到生辰,侧妃就会想起扶嘉的不同,更加残忍的虐待他。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即使以后长大了,扶嘉依旧很讨厌生辰。   清了清嗓子,沈盈枝看向沈莲枝:“莲儿,你打算干什么?”   沈莲枝抓住沈盈枝的胳膊,双眼发光:“我打算去勾.引扶嘉。”   什么!!   沈盈枝冷不丁一听,忍不住浑身一颤。   莫非真的因为出现她这个蝴蝶,所以剧情偏向了沈莲枝,让沈莲枝去干原主该干的事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不动神色的打听:“你打算怎么做?”   沈莲枝双手握拳:“我打算先攻心 。”   攻心?   听起来很靠谱,沈盈枝又看着她问:“那你打算具体怎么做。”   一说到这儿,沈莲枝来劲了,她抓着沈盈枝的胳膊,将她的计划侃侃而谈:“今天不是他生辰吗,我打算去他每日必经的地方,来一场不经意的偶遇。”   沈盈枝又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沈莲枝看她一眼,“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候见机行事。”   “你觉得你这招能行吗?” 沈盈枝看着她,又说道:“莲儿,原来在安州时,扶嘉的别院恰好在我院子的对面,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勾.引他的舞姬吗?”   一想到那天的场面,沈盈枝至今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定定地看着沈莲枝:“ 他对舞姬用了猫爪之行,而且,那舞姬甚美,就连我都忍不住动心,扶嘉眼都不眨一下,莲儿,我觉得你这招真的不管用,万一得罪了扶嘉怎么办,他更不喜欢你怎么办。”   边说话,她看见沈莲枝眼底的茫然,犹豫,迟疑,最后又渐渐变成了坚定:“我定要去试一试,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争取,再说了扶嘉不受舞姬诱惑,才说明的他这心性坚定,可堪良配。”   可是你也要看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争取啊!   还有那不是心性坚定,那是凶残阴狠。   沈盈枝想,争取的结果有两种,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遭到扶嘉的厌恶,百分之一的可能就是真的被他看上了。   沈盈枝不想沈莲枝去赌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莲枝,好看的人真的真的有很多。”沈盈枝抿了一口气茶,接着说。   沈莲枝摇头:“可是他最好看啊。”   “他能有多好看。”沈盈枝虽然没见过扶嘉的真正的面目,但看过小河之后,她觉得应该没有人能比他更好看。   至于扶嘉,他是书里的男主,容貌定然不凡,但好看的皮囊各有千秋,小河已经达到温和干净的顶峰,扶嘉的容貌和他的脾性相匹配,五官应该是深沉冰冷的顶峰。   她对后者一点都不敢兴趣,所以一定是小河最好看。   沈莲枝一听林河说扶嘉能有多好看,她急了:“等会儿我带你去看扶嘉,他真的很俊。唉,不对,扶嘉不是住你对面,你怎么没见过他的模样。”   沈盈枝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回答:“ 他一直带着面具。”又问,“你真的要去?”   沈莲枝肯定地点了点头。   头痛……   她接触了这么多人,说实话,没有一个像沈莲枝这样固执。   “三姐姐,我保证,你看见他的时候,也会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沈莲枝又说。   从心里升起了一种无力感,合着她说了半天的扶嘉不好,这姑娘只要想到扶嘉的相貌,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沈莲枝见沈盈枝硬是要劝她回心转意,她眼珠子转了转:“三姐,我前段时间给扶嘉画了一幅画,我现在就去拿给你看。”   一说完,沈莲枝就跑了出去。   沈盈枝连叫住她都来不及,她往外面看了一眼,再不走,她就要迟到了。   但是想到沈莲枝打算做的事情,她也不能看着她往死路上撞。   沈莲枝的院子就在沈盈枝的隔壁,她走的很快,一小会儿的时间,她回到自己院子里,把画拿了过来。   她把画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它:“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月时间画好的,虽然没有真人那么生动,但只要你看上一眼,你一定会想收回刚刚那句能有多好看。”   被她兴奋抓着胳膊,沈盈枝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其实也有一点好奇扶嘉的模样,天人之姿,能到什么给地方。   两人在窗户对面的翘头小案前站定。   沈莲枝刚拉开一丁点画,又转头,看着沈盈枝。   “怎么了?”   “三姐姐,你得答应我,你不能看上扶嘉。”沈莲枝直勾勾地望着她 。   沈盈枝认命的点点头:“我不会。”   有了小河珠玉在前,她不觉得有人还能比她家的小河漂亮。   再说了,她要命啊,怎么会看上扶嘉。   沈莲枝闻言笑了下:“ 我打开了。”   她弯着腰,一点一点,慢慢的把画轴铺开来,沈莲枝善人物,笔法细致,沈盈枝看着渐渐显露出来浓密发丝,然后是额头,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窗口似乎吹过一阵风,在沈莲枝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块石头打在沈莲枝的背后。   沈莲枝眼前出现一阵眩晕,身体往后倒了下去。   “莲儿, 你怎么了?”沈盈枝心一惊,连忙扶住她,见她闭上了眼睛,沈盈枝忙对外面道:“叫大夫过来。”   门口的丫鬟听到动静,立刻一窝蜂的涌了进去,其中一个叫北九的小丫头乘机跑进去,见沈盈枝所有的心神都在沈莲枝上,没有注意到那幅画,她把手里的石子儿塞回袖子里。   好危险!!!   看着其他的丫鬟都围沈莲枝,北九走到桌子前,伸手去够那幅画,眼看就要到手了,她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沈盈枝让人把沈莲枝扶到床上去,恰好一阵风从吹过来,把窗户吹的乒里乓啷响,沈盈枝转头,打算去关窗户。   北九见沈盈枝转过了头,立刻缩回手,指尖不小心碰到画轴,风吹的极大,又正好对着画轴的方向,啪嗒一声。   糟了,北九生无可恋。   沈盈枝循声看过来,发现画轴被风吹到地下,她转过身,秋风瑟瑟,吹过窗前的插花的素瓶,来到画轴处。   画轴落在地上时,本就吹开了一半,如今被风一吹,剩下的一半慢慢映进了沈盈枝的眼睛里。   很熟悉的一张脸,平直的眉毛,略微深邃的眼窝,眼仁乌黑,那眉眼与五官,都是来源于那个最熟悉的人。   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眨了一下眼,再眨了一下眼睛。   不是眼花啊……… 第37章   北九瞥了眼沈盈枝的表情,她想再挣扎一下, 默默地弯腰低头, 准备把那幅画收起来, 不得不说,沈莲枝的画工的确了得,尤其是她画人物, 写神重过写意, 和主子那张脸一模一样。   “别动它。”侧面传来轻轻的声音, 风声渐渐缓下来,她的声音也像这阵风一样, 轻飘飘的。   北九不动了。   沈盈枝立在原地, 她脸上的惊讶, 茫然, 讶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看着那副画,一步一步靠近它, 又弯腰蹲下, 然后把那幅画的在自己面前方方正正的摆好,目光一寸寸地在上面流连。   北九见状, 扭头握了握拳,趁沈盈枝不注意, 悄悄地退出去。   沈盈枝以为自己花眼了, 然后又闭着眼, 须臾后, 她睁开眼睛,面前的画还是刚刚看到的那样,沈盈枝看向画的左上方,小小的两个字,扶嘉。   他就是扶嘉啊……   小河就是扶嘉啊……   怎么可能,一定是个误会。   沈盈枝抓着画站起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沈莲枝的丫头翠屏见沈盈枝出神地拿着那副扶嘉的画像,疾走两步,小声道:“三小姐,不能别让人看见了。”   要是让人知道四小姐藏了一个男人的画像,名声岂不全毁了。   听到翠屏的声音,沈盈枝侧过头来,她嗓音喑哑的问:“翠屏,你见过安王没?”   翠屏点头,她自幼跟着沈莲枝,沈莲枝见过的人,她自然也见过。   她又问:“那这画和他本人有几分相似?”   “四小姐画工了得,和安王殿下有九分相似。” 翠屏道。   沈盈枝扭过脖子,又看了一眼画卷,这个人就是扶嘉呀,和小河长的一模一样的扶嘉。   想到这儿,沈盈枝的手一松,那幅画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翠屏立刻走过去,把它给收起来,又看向沈盈枝。   “三小姐,您怎么了?”   沈盈枝没有回答,她站在那儿,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偶尔的诡异感终于有了解释,为什么看着小河眼睛时,总觉得应该还有双蓝色的。以及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在脑子里隐隐约约闪现的不是梦,而是确有其事。   她真的好傻好笨哦。   可是小河明明温柔又乖巧,怎么会是男主扶嘉!   那个阴鸷冷漠的蛇精病,顺其者昌,逆其则杀。   回忆起那个带着面具把玩血淋淋胳膊的少年,诡异又疯狂,小河怎么会是他!   沈盈枝后退一步,跌坐在美人榻上。   怎么会这样!!   外界的一切都离沈盈枝远了,她坐在一边,连沈莲枝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知道,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她揣摩着林河欺瞒她的缘由,又想到那舞姬,那胳膊,脑子里呼呼作痛,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沈莲枝昏迷半盏茶时间,便睁开了眼睛,她先对自己昏迷表示了不解,又挥退一边丫鬟,看向沈盈枝,她记得她们俩还要出门呢。   从床上翻身起来,见沈盈枝发呆,她走过去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三姐姐,三姐?”   沈盈枝抬起眼,对她勉强的笑一下。   “你怎么了。”沈莲枝摸了摸她的额头。   门口传来大夫的通禀声,陈氏和大夫一起走了进来,发现沈莲枝好好地坐在榻上,面色红润,又想到刚刚丫鬟的回禀,她拧着眉头问道:“ 沈莲枝,你怎么坐着的?”   “我不能坐吗?”沈莲枝摊开手。   陈氏走过来:“刚刚丫鬟说你晕倒了?”   听罢,她哦了一声,不在意的说:“我已经醒过来了,娘你就这么关心我啊!”   瞧着她一副大大咧咧,荤素不忌的样子,陈氏脸一黑,又看到旁边的发愣的沈盈枝,问道:“ 盈姐儿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三姐姐怎么了。”沈莲枝皱着眉头,很是担心。   她们说的沈盈枝都能听道,她抬眸,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声说:“ 我没事,可能是吹了风,有些乏力,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沈莲枝不太放心。   “ 莲儿,可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 她勉强笑了笑。   沈莲枝哦了一声,点点头。   等所有人都离开,沈盈枝看向窗外,秋风冷冷,吹过她的发丝和眉眼,让人的脑子里忍不住激灵,该清醒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浑噩一片。   一直以来她都想避开扶嘉,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她还把他当做自己最亲密的亲人。   是她愚蠢,一叶障目。   他是在享受这种把人当做玩物的感觉吗!   享受这种被他愚弄的感觉!   他想干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他又想对她干什么。思及此,沈盈枝牙齿颤颤发抖。   她以为的小河,不过是她的虚幻。   **   风雅轩包厢里,林河听完北九的禀告,手指下意识的颤了颤。   须臾后,他看向北九:“你说她知道了?“   北九压低头,发觉主子的目光变得复杂诡谲,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你先回去。”   听后,北九屏气,静静地退了出去。   扶嘉把手笼在袖子里,他沉沉地望着外面,所以今天她会来吗?   一想到她不来的结果,林河眼底深如幽渊,他的唇朝左侧勾了勾,可不要让他失望!   阿陶立在门口,一直盯着在房间里发呆的沈盈枝,担心道:“小姐她还好吗?”   春柳抿了抿唇:“ 我也不知道。”   沈盈枝发了一天的呆,等到夜色渐深,她乖乖的洗脸洗脚,上床睡觉。刚闭上眼睛,外面又吹来一阵风,那风极大,把门窗吹的叮叮咚咚响,沈盈枝往被子里缩了缩。   从日头高升到日暮西沉,最后满条街都亮起了灯笼,蜿蜒曲折点燃整条街道,林河一直待在包厢里,他在等,可等到这个时辰,沈盈枝依旧没有来。   就是因为他隐瞒了他真正身份,所以如今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林河磨了磨牙,眸底泛着蓝光,他对她那么好,她就这样抛弃了他,想到沈盈枝每次提及扶嘉的恐惧,林河咯咯地笑着。他就知道,她那么菩萨心肠的人,厌恶冰冷残忍的他。   她讨厌扶嘉视生命如草芥,讨厌他的阴狠毒辣。   呵呵,他曾想为她海晏河清,她遇不见可怜的人,就可以只看着他了。   可惜,她没有他渴望的那么在乎他,她怜爱林河,却讨厌披着林河皮子的扶嘉。   沈盈枝睡不着觉,她脑子里一直都是林河和扶嘉两个人的影子交替在脑子里闪现,一会儿是拿着血淋淋胳膊,对她诡异笑的扶嘉,一会儿又是那个摔下山崖,紧紧护着她的小河。   两个形象在脑子里闪个不停,一个小人告诉她扶嘉残忍,一个小人告诉她小河是真的关心她。   她心烦意乱地坐起来,狠狠地抓了抓头发,刚刚太震惊,她一切都朝坏的地方想过去,但那些温柔,不可能是伪装。   扶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阴冷残忍,他不会如此放低姿态,就为了玩弄她,她有什么价值,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吗。   都没有。   沈盈枝咬唇思考很久后,终于得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林河对她的好,可能真的不是伪装。   与此同时,他带上面具时的阴漠嗜血,也是真的,但这不能否认他对她真心实意的好。   想到这儿,沈盈枝抬头朝着窗外看了眼。   窗户似乎被打开,一阵风吹来,沈盈枝往床榻里缩了缩,才动了一下,她浑身僵硬住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她床前,借着清冷的月光,沈盈枝看见他蓝色的眼睛。   小河和扶嘉两个纠缠的影子,渐渐在眼前人身上合二为一。   “你,你你你,怎么来,来了。”林河的面目在暗夜中模模糊糊,她看不太清楚,但他全身上下,写满了一个字。   怒!   沈盈枝哆嗦了一下。   林河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阴阴噬人:“就这么讨厌我,嗯?”   他拉长尾音,最后一个嗯字轻轻勾起 ,带着一种冷漠和阴厉。   “我,我。” 话未说完,林河猛地一下坐到了她床头。   沈盈枝浑身又是一颤。   “你怕我?” 林河微微启唇,疯狂的眼神看着沈盈枝,很是期待沈盈枝的答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要摇头,沈盈枝便立刻剧烈地摇了摇头。   “呵呵。”林河又笑了,是那种在暗夜里让人毛骨悚然的笑,笑的沈盈枝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   “你骗我。”他轻轻说,然后回忆从前,末了他鉴定道:“盈盈,你以前可从来没有骗过我!”   你用想要吃了我一样的眼神盯着我,我能不害怕吗!   沈盈枝看望着林河,欲哭无泪。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盈枝想和林河谈谈,她打不过他,搞不赢他。   谈一谈,让她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她能满足,她一定满足她,哪怕是继续保持这种相亲相爱的局面,都可以,但林河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指尖沈盈枝的腰上一点,沈盈枝便不能动弹。   眼睁睁地看着林河冰冷的指腹摸上自己的脸颊,从眉眼到鼻梁,沈盈枝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   可林河的眼神实在太恐怖,和从前那个乖巧温柔的小少年,差距实在太大。   “哦,盈盈在怀念小河吗?”林河诡异的笑着,他用指腹抬起沈盈枝的下巴,又压低声音凑近她耳旁:“可惜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我。 ”   言罢,他轻轻的吻了吻沈盈枝的耳朵,沈盈枝僵硬着身体,微冷的触感从耳尖蔓延开,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怎么开始耍流氓了!!!   林河拉开和沈盈枝的距离,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一种令人惊恐的缠绻声音:“盈盈,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像这么做了,可惜我舍不得呢,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林河亲上她的眼睛,或许以后她不会温柔地看着他,不会给他做衣服,不会关心她,但他决不允许她离开他,绝不。   沈盈枝看着林河掀开衾被,弯腰抱起自己,打开门出去,守夜的丫鬟就像是死了一样,毫无动静,林河就这样,如若离开无人之境。   他要带着自己去哪儿?   沈盈枝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林河抱着她,身影在暗夜里游荡,先进了一座豪华别致的宅子,最后是一间布置素雅的房间,房间放了几颗夜明珠,亮如白昼。   他把自己放在床上,又低头,亲了下她的冰凉的唇瓣:“这是我为盈盈准备的院子。”   他已经亲了沈盈枝好多下,沈盈枝一开始还惶然,多来几下,她心里承受度稍稍拔高。   为我……   你为我准备什么院子?   林河将沈盈枝脸上头发抚开,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脸上,那份温柔里,又裹上几分捉摸不透的危险意味:“盈盈知道我等这一天多久了吗?又知道我想什么吗?”   沈盈枝被林河点了穴道,不能动,只能眨巴眨巴眼。   微微俯身,林河靠在沈盈枝的耳边道:“把盈盈关起来,谁也不给见。” 他微凉指腹划过沈盈枝眉眼,沿着额头一路往下。   看着他的手从下颌划过,一路经过脖子,滑到下腰间,轻轻一点,沈盈枝胸口呼出一口恶气,她猛地咳嗽一声,胸.脯微颤,她微启唇:“小河,你听我解释。”   扶嘉摇头,他唇角带着一丝残忍冰冷:“我不想听。”   他的手一路往下,沈盈枝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扶嘉的手落在她的腰间,手指轻轻一勾,沈盈枝往后一缩,欲要避开。   另外一只手按在沈盈枝肩头,力道不大,却让沈盈枝无法随意动弹。   “盈盈,你不乖。” 他看着她,身音略略低哑,有一种肃冬寒风之感,嗓音虽然细缓,但因出自扶嘉之口,自带诡异阴冷,让人忍不住心口微抖。   沈盈枝真哭了:“小河,我们好好聊聊。”   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腰间,闻言,微微抬起头,蓝色的眼珠像是湛蓝的大海,辽远深阔,但平静湖面里下藏着汹涌猛兽,只要吹来微微的风,便可惊动它们,掀起滔天巨浪。   “哦,你想说什么。”   扶嘉的手上动作不止,慢慢拉开腰间的腰带,似乎不在乎她所言。   眼看腰带越来越松,沈盈枝苦笑了下,默默地伸出手,按住林河乱动的手 ,她的力道不足他的十之一二,根本撼动不了。   沈盈枝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小河,我们,你这样,不太好啊。”   林河笑了一下:“ 怎么会不好,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啄了啄沈盈枝的嘴唇,他道:“ 从今以后,你就陪着我。”   至死不休。   沈盈枝舔了舔唇,双手推着他胸膛,林河眼里带着偏执和疯狂:“盈盈,你如今没有资格拒绝。”   他抬头看着她,曾经给了你资格,我可以当一辈子的林河,只要你笑着对我。   我愿以天下海晏河清为聘,来娶你。   可你还想离开我,既如此,那就一起沉沦,沉沦在真正扶嘉的世界里。   冰冷,残忍,冷漠,却没有伪装。 第38章   沈盈枝看见了林河眼底毫不掩饰的欲.望, 只有欲.望, 没有一丝温情, 她僵住了。   林河的脸和扶嘉重合在一起。   林河又开始动作了, 腰带已经被他解开,沈盈枝胸口一冷,她继续后缩。   扶嘉的眼神着实可怕,一看进去,如坠深渊, 无法逃脱。   “盈盈, 你跑不掉的。” 他呢喃道,声音又缠绻。   但想要睡她的眼神毫不掩饰。   呵呵地笑了笑, 沈盈枝再次抓住林河的手。   扶嘉毫不在意她那一点小小的力气, 将她的手挥开。   沈盈枝讪笑道,说出最后一击 :“我来月事了。”   扶嘉闻言,指腹微微僵住,半响后他抬头扭曲的笑了下:“盈盈没骗我?”   “没骗你 ,没骗你。”沈盈枝慢慢地坐起来,双手抱膝, 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心底的恐慌。   林河深深的看了沈盈枝一眼,然后伸手:“让我检查一下。”   检查!!!   怎么检查……   须臾后, 沈盈枝明白了。   面红耳赤的等林河检查完, 她全身僵硬, 如一块红色石头楞在那儿。   扶嘉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真可惜。”   可惜什么, 不言而喻。   扶嘉抬起沈盈枝的下巴, 又凑近她耳边:“不过我不会让盈盈等太久的。”   然后沈盈枝看着扶嘉慢条斯理的开始脱衣服,沈盈枝像是一条虫一样不停地往后缩,扶嘉脱掉外衫,沈盈枝以为他会上床,却见他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去了隔壁 ,隔壁传来一阵水声。   他一走,房间里的压迫感顿时消散泰半,沈盈枝暂时松了一口气,她回顾今天这一切,老天爷简直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呵呵!!   人一遇见危险,脑子里混乱过后,便渐渐冷静下来,沈盈枝思考着当下的处境,林河是扶嘉,是那个人设蛇精病变态的男主,也一直是她避之不及的男主,然后男主看上了她……   沈盈枝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她茫然的想着这一切,一想到小河是扶嘉,是那个手段残忍的人,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   扶嘉从浴房出来,见沈盈枝把自己缩成小小地一团 ,他眸光微闪,眼底闪过复杂情绪,须臾后又变成冷漠,他大步过走去,看了一眼床上的沈盈枝,命令道:“ 躺好。”   沈盈枝抬起头,林河抬了抬下巴,表情阴漠。   沈盈枝默默的躺好了,夜明珠被人笼上了纱罩,灯光氤氲温暖起来,窸窣响动后,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从她的身边传来 ,沈盈枝一动不敢动。   她闭着眼睛,眼睫不停地颤抖,片刻后,结实的胸膛紧紧地搂住了她。   气氛岑寂起来。   沈盈枝抿抿唇,决定和林河聊聊:“小河,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林河在沈盈枝耳边笑了笑,“我刚刚说过了。”   把盈盈关起来,谁也不给见。   沈盈枝脑子里飘出这一句话,她发了一个抖。   她是人,她需要自由,而扶嘉要的就是她的自由……   沈盈枝陷入纠结之中,耳尖又被人吻了吻:“不过盈盈不愿意没关系,因为……只要我想就够了。”   他不会听她的了,绝不。   沈盈枝的冷从脚底开始蔓延,明明被火炉样的人抱着,她依旧无比的寒。   她以为会彻夜难眠,半响过去,沈盈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听着她呼吸平稳起来,旁边那个人吻着她的发顶,彻夜未眠。   **   睁眼时,她喉咙有些干,有些痒,连脑袋也痛,沈盈枝坐起来,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这时,门扉传来吱呀响动,沈盈枝抬头看去,是一个侍女,侍女捧着脸盆面巾,把东西放在洗脸架上,又退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她又进来了,把一碗米粥并着几个虾饺放在沈盈枝面前,沈盈枝动了动唇,想叫住她,但刚说话,喉咙特别不舒服,几乎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挣扎这段时间里,那侍女又退了出去。   沈盈枝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昨夜林河躺过的地方已经凉了,沈盈枝深吸一口气,简单洗漱后,喝了一碗粥,又躺回了床上。   先吃饱,才有力气思考这一切。   她侧着身子朝往窗外看,片刻后,侍女又进来了,把沈盈枝用过的东西收拾好,默默地退了出去,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和沈盈枝说。   或者说是不敢说。   沈盈枝迷迷糊糊的想着,昨夜月事逃过一劫,但月事总有要结束的一天。   小河眼底的狂躁明明就是……   沈盈枝的头呼呼做起痛来,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她看了一眼床头小几,上面是侍女新放的晚膳。   沈盈枝坐起来,浑浑噩噩的躺了一天,精神头稍稍好了些,只是嗓子有些哑,她张唇试着说了说话,说出来的字又低又哑。   这时,窗户忽然被打开,沈盈枝愕然地瞪大眼睛,她怎么来了!   黄渔对着沈盈枝吁了一声,又朝着周围看了一眼,低声道:“ 我来救你。”   她见沈盈枝目光讶异,又说:“我早就知道林河就是扶嘉了,上次想让你识破他的真正身份,但那人太狡猾了,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走。 ”   言罢,黄渔抓住沈盈枝手,就要带她离开,沈盈枝张了张嘴,奈何嗓子不给力,发不出声音。   黄渔见状,以为她害怕,便小声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的。”   我不想你带我出去!   沈盈枝重复了两次,但因声音太小,黄渔没听清。   她径直拽着沈盈枝的手腕往前走,沈盈枝则往后退,黄渔见她满脸担忧,便以为她是不放心,偏头道:“刚刚守着你的人我都下药了,不会这么容易醒过来,扶嘉今天早上被叫进了皇宫,此时也不会回来的。”   沈盈枝拽着她的手腕,不停地对她摇头。   她不能走,她走了,库妈妈春柳怎么办!   扶嘉对她可能有善心,但若是真的离开了,沈盈枝毫不怀疑,扶嘉会用他们威胁自己。   见沈盈枝一直摇头,黄渔又保证道:“我不怕你连累我,而且我有信心逃出去。”   说完后,她直接伸手,在沈盈枝身上轻轻一点,沈盈枝便动不了,黄渔给沈盈枝拿过床头的外衫,快速地给她披上,把她抗在肩上,推开了房门。   沈盈枝动不能动,她看着飞檐走壁的黄渔,心中滋味,无法言语表达。   昨天扶嘉没有把她抓过来之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但经过昨天晚上以后,沈盈枝已经发现他浓烈疯狂的占有欲。   扶嘉是谁,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最后登上巅峰的人,性格阴晴不定,妥妥的神经病,她若是今天真的跑了,沈盈枝都能料到她被抓回来的后果。   变态昨天刚刚受了刺激,再受一次,恐怕后果她无法承受!!   沈盈枝默默祈祷有人能出现,拦住黄渔,但是一路离开,都未能有人发现。想到关于黄渔的设定,一个超厉害的女主,医毒无双,她曾经用毒帮扶嘉解决很多麻烦,如今果然没有辜负这个设定,用她的本领给扶嘉添堵,   可设定是你和扶嘉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   随时间流逝,黄渔离别院越来越远,她心口也越来越凉。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一个窄窄的巷子口,黄渔将她放下来,一吹口哨,一辆低调的青棚马车出现在沈盈枝面前,黄渔对着驾车的男人微微颔首后,把沈盈枝抱了进去,扶着她坐好。   车轮在青石板的地面滚动,在寂夜里,发出咕呀咕呀声。   沈盈枝听见黄渔和男人的交谈。   “老陈,你快点,还有半个时辰就关城门了。”   “放心吧,黄姑娘,我们一定能赶在今夜出城。”   沈盈枝坐在一侧,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发急。   黄渔松开帘子,坐到沈盈枝的旁边,见她脸色神情忐忑,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说:“盈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话毕,黄渔又坐在她面前,拿出一个小箱子,对着她的脸捣鼓一番。   这些都做好后,她又说:“昌平侯想要你嫁给纪献安,那人不是良配,侯府这些年一直都走下坡路,如今你爹在礼部挂着闲职,把你嫁给纪献安,就是为了向纪丞相献媚,谋取高官厚禄,他们不值得你挂念。”   沈盈枝眨了眨眼,黄渔你知道的很清楚。   但我还有库妈妈,春柳,莲枝……   他们怎么办??   黄渔又说:“你放心,我能养活你。”她上下打量一番沈盈枝:“ 你也不会过苦日子。”   你这样做,不是过不过苦日子的关系,是会没命的!   沈盈枝一直用眼神示意她,快解开她的穴道,黄渔却一直喋喋不休,她说了很多很多,以后去哪儿,把她当成亲生的姐姐。   什么姐姐妹妹,呜呜呜呜,小河,我真不是故意逃走的,是被人绑走的。   就算逃走,她也不会用这么愚蠢的办法!   她一定会策划一个让他找不到人的局。   说了半响,黄渔没得到沈盈枝回音,她问她:“或者盈盈你不想去我说的大理,想去别的地方?”   沈盈枝继续保持一开始的僵硬微笑,你点了我的穴道啊!!   “盈盈,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黄渔又问了一句,等她问完,她看着僵硬的沈盈枝,忽然恍然大悟,遂伸手一点。   “你,你,把我,我,送回去。”沈盈枝嘶哑着嗓子道,奈何嗓子太不给力,让人听不清楚。   “该死的扶嘉。”黄渔见沈盈枝连话都说不清,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早点带着沈盈枝离开了。   沈盈枝放弃挣扎,她抓着黄渔的手,用手指了指身后,示意让她回去,黄渔以为她害怕扶嘉追上来,安慰道:“今日是秋日宴,扶嘉他如今还在皇宫里,他就算在厉害,如今也只是一个皇子要听皇上的,你放心他不会追来的。”   沈盈枝苦笑出声,她站起来,掀开帘子,想要让男人停下。后腰处又伸出一双纤瘦但有力的胳膊,把她给扯了回来:“盈盈,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忍心我为你犯险,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忍心你落入歹人之手。”   黄渔感慨道。   歹人应该是你的夫君,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居然给她开这么大的玩笑,沈盈枝看着这一切,男主和女主你们不相亲相爱,都要招惹她,她又不是女主!   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黄姑娘,到城门口了。”   “盈盈,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黄渔非常激动。   离开!!   沈盈枝冷笑,黄渔今夜的计谋太蠢了,她就算能带她逃一时,也不能离开一世。   沈盈枝弯腰起身,想出去自我揭发。但黄渔刚刚已经有沈盈枝乱动的前科,她的手抓着沈盈枝的胳膊,让沈盈枝只能乖乖的坐在位置上。   “关城门。”车外蓦地传来一道声音,沈盈枝一滞。   “今日有刺客出现,封锁城门,所有出城的车马,都要严格检查。”   黄渔闻言,暗暗咬牙,沈盈枝瞥了眼她的表情,心里轻吁了一口气,虽然你是女主,但这本书是男主文 ,扶嘉是笑到最后的人。   “这辆马车是何人?”车外的侍卫问道,“下车检查。”   沈盈枝松了一口气,早晚都要被抓住,还不如早被抓。   “你放心。”黄渔抓着的她的手腕,小声道。   “怎么还不下来。” 侍卫不耐烦道。   “ 这就来了,就来了。” 黄渔掀开帘子道。   她跳下马车,沈盈枝跟在她后面。   侍卫看她一眼,示意后面的人把火把举高一点,细细对比上面的画像之后,又仔细地盯着她和黄渔。   半响过去,他把画卷收起来,凛声问道:“ 这么晚你们怎么还要出城。”   居然没有认出来,沈盈枝怀疑,黄渔刚刚在自己脸上贴了什么东西。   黄渔道:“ 我们是进城看病的,时间稍稍耽搁了一下,所以才这么晚出城。”   侍卫皱了皱眉头,她在沈盈枝和黄渔身上闻到了药味,沈盈枝张了张唇,嗓子里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想要告诉侍卫她的真实身份,黄渔一把把人扯在她身后:“ 我家妹妹发高烧,嗓子没法说话了,我和我哥急匆匆地带她进了城,耽搁一天,如今才从医馆离开。”   “走吧。”侍卫端详她俩半响后道。   沈盈枝讶异的张大嘴,这么容易被骗!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黄渔连声道。   动了动唇,努力的想要说话,但黄渔又轻轻一点,沈盈枝这下只能发出小小的呜呜声了,居然点她哑穴。   会武功了不起,会点穴了不起啊,我也是跟盗圣学过葵花点穴手的人。   沈盈枝被黄渔半搂半带着上车,她想挣扎,但身体病的有些严重,浑身乏力酸软,根本不能和黄渔抗争。   这时,一侧忽然传来一声低笑,笑让正在上车的沈盈枝不寒而栗:“盈盈,这是要去哪儿?” 第39章   沈盈枝僵在原地, 大气不敢喘一下。   那个声音是扶嘉的!   黄渔一愣, 又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磨了磨牙,转身看向扶嘉。   “你这个变态, 凭什么强迫盈盈。” 黄渔问道。   “强迫……” 扶嘉低低的笑着, 又温柔的看着沈盈枝,“ 本王喜欢。”   话毕,便看向一边的明一明二。   黄渔见状, 立刻自袖口中挥出一层白色粉末, 然后搂着沈盈枝的腰准备带她跑, 却没飞动, 沈盈枝她有如千斤。   黄渔偏头一看,扶嘉已经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混蛋!!   黄渔还想再次出手,扶嘉已有防备,手一动, 抱着沈盈枝迅速闪开,就在瞬息之间,明一明二两人迅速的缠上黄渔。   “捉住她。”扶嘉冷声吩咐。   “卑鄙。”黄渔骂道。   旁边的打斗声传来, 沈盈枝心尖颤了颤,做了半响的心里准备, 沈盈枝才敢扭过头,扶嘉穿着一袭黑色长袍, 面上一片风淡云轻, 但瞳孔泛着蓝光。   毫无疑问, 怒不可遏。   他低头深深的看着她,又轻轻一笑,顿时,沈盈枝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扶嘉打横抱起沈盈枝,注意到她全身僵硬,扶嘉低头喟叹一句:“不乖是要受到惩罚的。”   小河,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我想逃跑的,真的不是我!   沈盈闻言,立刻用眼神解释。   扶嘉抱着沈盈枝走了几步,见她不说话,笑容倏地收敛起来,阴阴低语道:“ 盈盈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   “……”   我被黄渔点了哑穴。   “好极,妙极。”扶嘉咬牙切齿道。   危险的感觉萦绕着沈盈枝,她有敏锐的直觉,如今的小河面上似乎比那一日要冷静,但实则今日的他要比昨日危险的多,狂风骤雨前总是令人心慌意乱的平静的。   很快,沈盈枝的直觉得到了证实。   她被林河带回那间精致的屋子,扶嘉把她放在床上,又对着她笑了一下。那笑偏执又阴翳,笑完后,扶嘉舔了一下唇,沈盈枝觉得自己要被吃了。   但扶嘉却走了出去,沈盈枝不敢松下心,她看向窗外,外面吹着秋风,枝叶正飒飒作响。   一如此刻的她。   片刻后,扶嘉端着东西走了进去。   托盘上的银针泛着幽幽的冷光,让沈盈枝下意识的朝着床里侧缩了缩。   “呜呜呜呜呜?”   你要做什么?   扶嘉抬脚,走到沈盈枝的旁边,沈盈枝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再看着他偏执扭曲的表情,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扶嘉在沈盈枝的旁边坐下,动作温柔的抚开沈盈枝脸上的碎发,勾唇轻轻地笑。   沈盈枝急了,她下意识往里缩,扶嘉伸手,牢牢的捉住她的脚踝,冰冷的触感从脚踝传来,像一条毒蛇缠在她身上。   扭曲的目光紧紧落在沈盈枝的身上,扶嘉看向床头的针和染料,凑在沈盈枝的耳边,温柔说道:“给盈盈留一个我的记号可好?”   他用的是问句,却不是征求沈盈枝的意见。   沈盈枝眼睛开始泛红,她看一眼那冰冷尖锐的细针,摇了摇头。   扶嘉不在乎沈盈枝的答案,哪怕她拒绝。   他自顾自地把沈盈枝轻轻一翻,让她趴在他的大.腿上,动作温柔的褪掉她的衣物,外衫,里衣,肚兜,他指腹划过的地方,沈盈枝不自觉的颤抖。   扶嘉望着眼前莹白如玉的娇嫩肌肤,蓝色的眸子变得幽邃,他在她的背后印下一个湿湿的吻,最后沈盈枝见他拿起一旁的银针。   她瞳孔骤然一缩。   眼泪稀里哗啦的留,沈盈枝写话本也会带入主角情绪,但从没有一天,如此深刻的体会到《霸道王爷小逃妻》里的女主情绪。   真的要痛死了!   针尖在左肩处刺过,沈盈枝很不得立刻昏迷过去,但越感觉疼痛,她脑子就越发清醒,混沌的大脑也渐渐清明。   到了最后,她忍不住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一个东西,左肩疼痛越盛,她咬的越发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左肩处传来凉凉的触觉,鲜红染料的湿滑感传来,沈盈枝猛松一口气。   扶嘉把针放好,看着那块皮肤,眸底闪过一丝疯狂,目光又落在大.腿上 ,白色的底裤露出渗出浅浅的鲜红,和海棠一样的颜色。   上面躺着的沈盈枝喘着粗气,像是濒死的鱼。   扶嘉轻柔地把沈盈枝放到床上,沈盈枝半趴着,她眼尾泛红,湿漉漉水汪汪的,扶嘉看着她那双毫无攻击性的眼睛,温柔又纯粹,似乎没有一点点不干净的东西。   接着他偏头,看见了铜镜里的自己,眸光阴郁,嗜血疯狂。   虽然……不相配,可那没关系。   扶嘉低头,从床下摸出一个盒子,沈盈枝只顾着感受左肩的痛,没曾想又听见清脆的一声响,脚踝传来冰凉的触感。   沈盈枝艰难地歪过脖子看了一眼,就看见脚踝上细细的铁链。   做工精美,造型优雅,越发显得她脚踝洁白若玉。   扶嘉他疯了!!   沈盈枝震惊地看着他。   扶嘉却不管,他握着沈盈枝的脚踝,低低的说:“这样,盈盈就跑不了。 ”   兄弟,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跑。   她决定不和嗓子纠缠了,沈盈枝半直起身,努力比划,用眼神示意林扶嘉,她真的没想跑。   最起码,今天晚上不是她想跑的。   扶嘉看沈盈枝瞪大眼睛,使劲朝他挥手,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又变得偏执,他紧紧捏住她的下巴:“你就这样恨我,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盈枝别开眼,心中急的发燥。   “现在居然看都不愿意看我了。”扶嘉阴沉着声音道:“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不,不是,你听我解释。   沈盈枝又张了张嘴。   “好,好。”扶嘉黑着脸, 一字一词道。   沈盈枝看见扶嘉那可怖的表情,浑身又是一哆嗦,她张了张唇,奈何依旧发不出声音来。   她咬唇看着扶嘉,两个人僵持,扶嘉冷着一张脸,像是从肃九严冬里出来,沈盈枝抱着膝盖,卡白着一张脸望着他。   这时,扶嘉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沈盈枝的头。   沈盈枝下意识一躲,扶嘉的手僵在半空中,沈盈枝的脖子也不敢动,扶嘉眼神一眯,然后勾了勾唇角,再次伸手,用一种她无法拒绝的力道揉上她的头顶:“ 盈盈,你以为你跑的了吗?” 第40章   沈盈枝自暴自弃的指了指嗓子。   扶嘉眼一眯,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指尖往沈盈枝腰间一点。   沈盈枝猛的咳嗽两声,终于吐出几个沙哑的字:“我没想跑。”   扶嘉轻轻地哦了声。   哦是什么意思!   沈盈枝瞪大眼睛望着他。   扶嘉摸了摸她的面颊, 柔声开口:“盈盈没想过离开, 那是最好。”   “那, 那你把链子放开。”沈盈枝被他目光看的全身发软。   “真傻啊。”扶嘉亲了亲她的眼角。   他怎么可能放开!   他的动作轻柔但又不容反驳,沈盈枝脑子造反一样的疼。   她垂头, 目光落在脚踝处的铁链上。   她听着脚步声响起,她悄悄偏了偏头,黑色的衣角慢慢地消失在她目光里消失。   她全身忽地软在床上。   又过了半响, 沈盈枝赤着脚从床上爬起来, 刚一下床,她听见脚腕上清脆响,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脚链一边扣在沈盈枝的脚踝 ,另一边系在床脚, 泛着清冷的光,沈盈枝慢慢挪到妆奁前, 她侧过身, 从铜镜里模糊地看见肩头那个字。   扶嘉推开门, 看见这幕, 眸光闪了闪, 把药碗放在床头。他走过去, 把人打横抱起,规矩的放在床上。   一双大手桎梏在沈盈枝腰间,他又温柔开口:“ 盈盈乖乖的好不好?”   滚蛋!   乖乖的被他关在这儿吗!   扶嘉说完话,又埋下头,在她肩头嗅了嗅,他不需要沈盈枝回答。   然后扶嘉伸手,端起旁边药碗,沈盈枝闻到一股中药的苦涩味道,她直接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还没把碗放下,嘴巴里忽然被塞进一个东西,是甜的。   她抬眼看着扶嘉,扶嘉把碗朝旁边一搁,躺在她的旁边。沈盈枝肩头刚刚纹过字,她只能趴在,她看了看旁边的人,扶嘉闭着眼睛,那张脸明明和小河一模一样。   沈盈枝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也闭上了眼睛。   等她的呼吸渐渐平缓,身边的人睁开眼睛,他侧着身子,满足的笑了。   就这样陪在他身边,够了。   **   沈盈枝迷迷糊糊醒来时,先看见浅青色的床幔,她好奇床幔是什么时候放下来的,又听见阴沉若冰的声音。   “都睡了一日了,人还未能醒来。”   是小河,不不,是扶嘉。   “殿下莫急莫急,姑娘寒风入体,再加上动心动气,好好将养将养。” 年轻的大夫道,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属下隐隐约约似乎摸到了两条脉,殿下不介意,我再把一把吧?”   “你说什么?” 扶嘉道。   沈盈枝也想问什么,人怎么可能有两条脉搏。   她动了动,那种有一段时间没有产生的感觉再一次在她身上出现,她有意识,但指尖难以动一下。   微热的指腹碰上她的手腕,沈盈枝全身一激灵,似乎又可以动了。   她听见大夫的声音:“ 看样子刚刚是我把错了,没有怪异之像。”   “林钰山,小心你的狗命。”   沈盈枝听着他们的声音,又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她睡的模模糊糊时 ,有人给她喂一个极其难喝的东西,很苦很苦,她死死咬着牙关,不让人把那臭东西给她灌进去,但对方力气非常大,她反抗无效。   天似乎亮了,有沙沙作响的风声,沈盈枝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怔楞片刻,想起这儿是哪儿后,她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身体似乎好了很多,喉头也没有那种滞涩之感,沈盈枝赤着脚往走到窗边,她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过来,枝叶萧瑟,瑟瑟而下。   被风一吹,沈盈枝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她心里默念四个字。   扶嘉,小河。   刚想到他,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盈枝回头,扶嘉今天穿着一件紫色的阔袖长袍:“盈盈,怎么不穿鞋呢。”   他说的很温柔。   “小河。” 沈盈枝叫他。   扶嘉也不应,他弯腰把沈盈枝抱回床上,然后蹲下身,拿过床头的鞋子。   沈盈枝见他似乎要给自己穿鞋,动了动脚,往旁边侧了侧,低声说:“ 我来,我来。 ”   她伸手就要抢鞋子。   扶嘉抚开她的手,亲自给她穿好鞋。   沈盈枝抿抿唇,再次和他商量:“小河,那什么 ,我保证不离开你,你松开我的脚链好吗。”   林河的动作一僵。   这是沈盈枝思考很久后得出的决定,如果扶嘉不同意,她能逃开吗,答案显而易见,目前不可以。   她是不喜欢扶嘉这个人,不喜欢心狠手辣,低贱人命,但他到底是……小河。   那个乖巧温柔的少年可能是伪装的,但是对她的百依百顺不可能是伪装的。想到这一点,沈盈枝很难像害怕扶嘉一样怕他。   “哦。 ”扶嘉抬头,看了沈盈枝一眼。   哦是什么意思。   扶嘉起身,拍了拍手,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沈盈枝闻到食物的香甜味道,丫鬟把几道清淡食物放在膳桌上后,退了出去。   他弯腰,又抱起她,把她放在凳子上,筷子放进她手里,淡淡地看着她:“吃饭。”   沈盈枝拿着筷子,再次望着他:“你能不能把我脚踝上的链子解开。 ”   扶嘉不可置否的看她一眼,一个字没回答。   不能聊聊吗?   沈盈枝不死心的看着扶嘉。   半响过去,扶嘉抬眼,瞅了瞅她,然后说道:“ 不可以。”   不要相信她,只信自己!   扶嘉这样告诉自己,就这样维持这段扭曲的关系,会最安全,也不会再失望。   把她放在属于他想的地方,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看见她,就够了。   聊天失败,沈盈枝低头,专心开始吃饭。   扶嘉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快,沈盈枝就知道扶嘉想要干什么了。   他把自己当成会说话的真人娃娃,每天给自己梳头发,第一次梳头发的时候,扶嘉很不熟练,把沈盈枝头发拉的很痛。   “小河,我自己来,自己来。”她伸手,想要把梳子拿来。   扶嘉看了她头顶半响,没把梳子给沈盈枝,但在她头上梳了一个男子发髻。   “盈盈,好看吗?”扶嘉饶有兴致的问。   沈盈枝能说什么:“ 好看,好看。”   她没说谎,以一个男子发髻的审美观来评判这个发髻,的确是挺好看的,扶嘉梳的干净利落。   “ 那你喜欢吗?”手指卷起她耳后一缕发丝,扶嘉靠在她肩头,轻轻的问道。   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沈盈枝点头到喜欢。   反正就算说了不喜欢,扶嘉也会逼着她改口说喜欢。   扶嘉闻言,满足的笑了笑,又亲了亲沈盈枝的发顶,“盈盈喜欢就好。 ”   他垂下眼睛,当然她也没有不喜欢的权利,只要照着他想要的发展就足够,至于心甘情愿,他……不在乎。   哪怕都是……假的。   都是他编造的假象,也没关系……   到了晚上,扶嘉还会给沈盈枝洗澡。   对,没错,洗澡!   这时,扶嘉会解掉沈盈枝的脚链,第一次发现通过墙上的暗门,能到浴室,沈盈枝还有些惊讶。   这间卧室,布置精美,应有具有,绝不是一时兴起囚禁她的地方,所以扶嘉什么时候就起了心。   浴室是她有生以来看到过最豪华的一间,接近十米的圆形浴池,以通透的汉白玉为石,周围竹管引水。   但马上沈盈枝就顾不得打量浴室,旁边的扶嘉说了几个字。   沈盈枝震惊地看着他。   扶嘉温柔的笑了笑,带着点不寒而栗的意味:“既然盈盈不愿意动手,那我就帮盈盈动手为了。 ”   我的天!!   沈盈枝往后缩了缩,不停地咽口水:“ 小河,洗澡我可以自己来的,我可以的。 ”   不仅仅是洗澡,梳头穿衣吃饭之类我也可以自己来。   “可是我想给盈盈洗澡呢。”扶嘉慢慢靠近沈盈枝,沈盈枝僵笑着后退,但没退几步,扶嘉就把她捉住了。   肉身皆皮囊,肉身皆皮囊!!!皮囊不重要!!!   沈盈枝默念了无数次这句话,她抬头望着房顶精致雕花横梁,保持微笑。   扶嘉靠上来,沈盈枝一动不敢动:“盈盈怎么不动。 ”   我敢动吗!!!   她咬唇不语,甚至有时她都希望扶嘉快点上。   扶嘉吻了吻沈盈枝的手指,眼睛又忽地变成蓝色,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沈盈枝一僵,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沈盈枝肩头,她的手被他牵着一路往下。   等一切都结束后,沈盈枝的脸被氤氲水汽晕染出一片绯色,脸颊滚烫,像是一朵华艳芍药。她喘着粗气,后背又靠上一个滚烫身体,扶嘉抱着沈盈枝,靠在她的肩头 ,冷白皮肤上也沾上靡靡艳色。   “盈盈,盈盈,盈盈,盈盈。”   他无休止地叫着她的名字,盈盈两个字回荡在靡丽的浴室里,经久不散。 第41章   秋色渐深, 一晃又不知过去几天。   沈盈枝坐在美人榻上,看着眼前的针线框子,那是扶嘉前两天给她送过来的,她闲的发慌,扶嘉边给她拿了布匹针线, 让她为他缝制衣服。   她真的想出去,昌平侯府少了一个三小姐, 现在是什么模样?还有春柳阿陶,以及黄渔, 侯府的时候事情沈盈枝还敢朝着扶嘉打听,但黄渔一事,沈盈枝怕问了之后, 扶嘉本来不杀她,说不得都要弄死她。   沈盈枝从不怀疑,扶嘉对她强烈的占有欲。   她看着眼前的针线框子,默默地把它推远一点, 转头深吸一口气,随后愣住。   扶嘉的目光先落在沈盈枝身上, 又落在旁边的针线上,垂眸诡异地笑了笑。   瞧,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多乖呢,却连缝制衣物避之不及。   沈盈枝看见他那张脸就知道他肯定在脑补, 忙道:“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   扶嘉轻飘飘哦了一声, 又对沈盈枝道:“你的意思, 并不重要。”   沈盈枝:“……”   白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这样下去了,最起码,她不想一直被关在这。   “扶嘉,你要把我关多久?”沈盈枝望着他道。   刚说完这句话,沈盈枝微微后退一步,扶嘉全身气势陡然危险起来。   沈盈枝舔了舔唇,悄悄地继续往后挪了挪:“我想回侯府看一看。 ”   她失踪这么久,莲枝春柳他们会不会很着急?   “看一看?” 扶嘉轻轻重复了几下这个字,他抬眸看着沈盈枝,意味深长地说:“好。 ”   他答应了!   沈盈枝愕然地看着扶嘉。   扶嘉走过来,看一眼桌上的布料:“等你做好一件外衫。”   沈盈枝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坐在她的旁边,把针线推到她旁边,沈盈枝看着那布匹衣料,伸出手。   扶嘉看她半响,其实这样也很好,逼迫的手段也能得到他想要的。   扶嘉离开了。   沈盈枝专心奋斗衣服,两日后,一件紫色外衫终于大功告成。想到可以离开,自从衣服做好后,沈盈枝度秒如年,她巴不得扶嘉快点来,最好是趁着天色尚早,说不准今天就可以带着她出去一趟。   她站在门口,一直等着,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扶嘉一直未能回来。要知道,自从她来到这,扶嘉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歇息。她从一开始的男女有别到如今的无动于衷。   都是习惯。   可是今夜,人一直没有回来。   “殿下,到了,到了。”   正想着,院门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沈盈枝朝门口抬头,明二扶着脚步蹒跚的人晃悠悠的走过来。   那个人是扶嘉?   她想走过去看一看,才走到门槛,左脚传来脚链的碎碎声响。再也迈不出一步,沈盈枝低头一看,无奈的站在那儿。   眼看明二越走越近,沈盈枝微微侧身,好让明二进来。   “沈姑娘,快扶着殿下。” 明二道。   沈盈枝伸出手,越靠近他,酒味越发浓烈,沈盈枝皱眉道:“明二,怎么喝了真的多酒?”   明二道: “主子心情不好。”   他还有脸心情不好,她才是心情不好!!   沈盈枝愤愤想到。   两人合力把扶嘉放在床上,沈盈枝弯腰给扶嘉脱鞋,明二则给扶嘉盖上被子。   沈盈枝问道:“那也不能喝这么多。”   书中的扶嘉从不醉酒,醉酒意味能给人可趁之机,扶嘉又怎会做这种事。这不符他的人设,想到这,沈盈枝摇摇头,她的存在,不就说明不能再以书中剧情去推测扶嘉。   “ 一喝酒这么多了。”明二摸了摸头道。   沈盈枝看扶嘉一眼。   “沈姑娘。” 明二又郑重叫她,沈盈枝抬起头,疑闷的看着明二。   明二眼神落在沈盈枝的脚踝上一瞬,又瞥了眼床上的主子,这才道:“ 虽然我不太清楚殿下和您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跟在主子身边五年,你是与众不同 。”   闻言,沈盈枝抿了抿唇:“明二,你想说什么?”   明二顿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压低声音,朝沈盈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到门槛那儿去,这个地方离床最远,明二低声道:“ 殿下这样对你是不太对,但沈姑娘,但主子真的很在乎你。 ”   她闻言道:“我知道。”   不   明二松了一口气:“ 那沈姑娘您好好照顾殿下,刚刚殿下醉着,脚步都朝你这边走。”   沈盈枝点点头,目送明二离开。   等明二离开后,沈盈枝关上门,她走到铜镜前,然后褪下左肩处的衣物,那个嘉字清清楚楚。   她看向床上那个人。   目前不能反抗,所以只能放弃反抗。   沈盈枝慢慢走过去,坐在扶嘉旁边,醉酒后的他,脸上的阴厉尽散,和小河毫无差异 ,视线慢慢往下,然后看到扶嘉腰间挂着的钥匙,目光又落在自己脚踝处。   “盈盈。”   听见呢喃声,沈盈枝抬起头,看他半响,给他捏了捏被角。   “盈盈。”扶嘉迷蒙的睁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嗯。”沈盈枝低头看着她。   “盈盈。”他又叫。   “嗯。”   “盈盈。”扶嘉又来。   沈盈枝别开眼,不想搭理他。   扶嘉不满,抓着他的手,“盈盈,你怎么不答应我。”   沈盈枝无奈,“我在。”   “盈盈~”   “嗯。”   ……   **   一响天明。   扶嘉醒来时,头痛欲裂,沈盈枝瞧见他动了,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见他按着脑袋看她,忍不住指责一句:“ 看什看啊,你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他怔怔地看着忙前忙后的沈盈枝,见她端着水靠近,扶嘉下意识张唇。   沈盈枝本想让他自己拿着喝,见状,也只能将就手着把水喂给它。   把水杯放下,沈盈枝又端起旁边的米粥,递给他:“这是明二才送过来的,你先垫垫肚子吧。”   他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然后又张嘴。   好吧,送人送上西 ,呸呸,送到底,沈盈枝亲手舀了一勺米粥,喂进扶嘉嘴里。   一碗粥吃完,沈盈枝扭了扭有些酸的胳膊,扶嘉比她高太多,她要伸长胳膊,才能把粥喂进去。   扶嘉瞧见她的动作,眼神微眯,他掀开被子起身,沈盈枝乘机把昨天做好的衣服拿过来:“衣服做好了。”   目光落在沈盈枝脸上,扶嘉嗯了一声。   “要不,你今天穿这件。”沈盈枝眨巴眨巴眼睛。   扶嘉不置可否的伸长胳膊:“更衣。”   扶嘉喜欢给沈盈枝穿衣,但与此同时,他也更享受沈盈枝给他更衣,这些日子,沈盈枝经常被他指使着穿衣,如今为他换男子的衣服,也甚是熟练。   穿好衣服,扶嘉翘了下唇 。   “很合身。” 沈盈枝给他理了理袖子,当然除了合身外,沈盈枝也没有别的形容词。   扶嘉的衣服都是技艺高超的绣娘缝制而成,镶边花纹,无一不精,她的女工在库妈妈的调.教下,也不过是正常人的水平。虽然用了心思,也只能这样说。   扶嘉垂眸看了一眼,嗯了一声,随即往外走。   沈盈枝见他就这样走了,忙叫住他:“ 小河。”   脚步顿了一下,扶嘉回头道:“等会儿带你出去。”   听罢,沈盈枝有种尘埃落地之感,她脸上露出喜色,最起码能知道莲枝春柳如何。   扶嘉看着她嘴角的一抹笑,抬起衣袖,指腹轻轻摸了摸,面上表情变得偏执,原来都是为了出去。   好,他就让她去看一看,让她知道,除了他身边,她已无路可去。   差不多是正午左右,扶嘉带沈盈枝出了门,行动时,脚踝终于没有铁链的牵制,沈盈枝感觉自己轻了好几斤。   她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扶嘉,慢慢掀起帘子,她很久没有出门,院子里每天都很安静,安静到除了扶嘉的声音,就是鸟啼风声,沈盈枝听着街道两侧传来的鼎沸人声,脸上露出笑容。   扶嘉蹙了下眉,想把她拉回来,但偏头看见沈盈枝脸上的笑容,他收回了手,只贪婪地描绘她的眉眼。   但是越走 ,沈盈枝皱了下眉头,她坐回来:“这不是去侯府的路?”   话毕,沈盈枝望见扶嘉幽如深渊的眸光,扯了扯裙子。   扶嘉把人搂过来,不客气的靠在她肩头,柔声道:“谁说我们要去侯府了。 ”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沈盈枝讶异,她在他的怀抱挣了挣,但越是挣脱,扶嘉就将人抱的更紧。   “我会让你看到他们。” 扶嘉在她的耳畔道 。   闻言,沈盈枝闭口不再言,既然他这样说,想必不会骗她,只是发觉旁边的人又开始舔她的脖子,沈盈枝朝一侧挪了挪:“会有人看见的。 ”   话一出口,沈盈枝想骂自己,果然习惯是最厉害的□□,一开始扶嘉舔的时候,她只会毛骨悚然,如今担心的却是外人看见了。   扶嘉不甚在意的道:“ 如果有人看见,就挖了他们的眼睛,盈盈,你说可好。”   挖眼睛……   沈盈枝脸上表情差点龟裂:“ 不好。”   “既然盈盈说不好,我便不挖了。” 扶嘉靠在她的肩头,闭上眼:“ 我直接杀了他们。”   果然是蛇精病!!   沈盈枝默了半天,她轻轻道:“小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话刚落,扶嘉嗖的一下睁开眼,他扭过沈盈枝的脸,疯狂又偏执,深深地看着他:“不可能。”   “是不是想一下就觉得不能接受。”沈盈枝浅浅笑了一下:“就像你在乎一样,他们也有人在乎。”   扶嘉默了一下,才道:“ 弱肉强食,谁叫他们没用。”   就像曾经的他,没用只能被按在地上□□,活的猪狗不如。   沈盈枝看着他,轻声道:“那是野兽,不是人,小河,你是一个人。”   不仅如此,未来他是皇,是天下主宰。   他的一个政令,会影响千千万万的百姓,关系到他们的衣食住行。   将来为了稳固政权,肯定有一批威胁到利益的人被杀戮,这无可避免,她能理解。可《夺天》里的男主扶嘉从来都走暴戾之路,有时因为微不足道的原因,扶嘉都能把人家杀了。   这也是明明有很多疑点,沈盈枝却从没怀疑过小河是扶嘉的原因,小河表现的太好的,善良温柔,她如何也联想不到扶嘉是林河。   没得到扶嘉的回答,车外传来明一的声音,“ 殿下,到了。”   扶嘉松开沈盈枝,拿起一旁的帷帽给她带上,然后掀开帘子,和她指了指方向,示意她看过去。   “这是哪儿?” 沈盈枝问道,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如织,很是热闹。   “你看哪儿。” 扶嘉往一个首饰铺子指过去。   随扶嘉所说的方向看过去,沈盈枝先看见沈莲枝,沈莲枝半侧着身子,和旁边的姑娘说着话,她往沈莲枝旁边看去,旁边立着春柳,见春柳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责罚,沈盈枝先松了一口气。   心里却冒起一股怪异,春柳表情喜悦,一点都不像她失踪的表情。下一秒,她的怪异得到解释,沈莲枝旁边那个姑娘前走一步,沈盈枝看见她的脸,然后她僵硬地愣住了。   她摸上自己的脸,茫然地看着那个穿粉色对襟襦裙,试戴耳环的姑娘,怎么会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 看到没有,那才是昌平侯府的三姑娘,沈盈枝。”扶嘉凑到她的耳边,低低道。 第42章   所以, 她是谁?   扶嘉像是懂了她心中所想, 又轻声道:“你是我的盈盈, 我一个人的盈盈。”   沈盈枝呆呆的看着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姑娘, 她看着沈莲枝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 春柳笑着对她说着什么。   “扶嘉,你干了什么!”沈盈枝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震惊地看向扶嘉。   扶嘉目光温柔, 他摸了摸沈盈枝的脸:“盈盈,你不是担心你不见了, 他们担心吗, 于是我便赔一个沈盈枝给昌平侯府, 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好。”   他一脸兴奋, 像是想要得到夸奖的小孩子。   “怎么,盈盈不开心吗?”扶嘉指尖摸上她的脸颊, 见她生气,见她动怒,扶嘉蓦地兴奋起来。   开心, 开心你个鬼!   沈盈枝不知道该用何种眼神看这他,她真的想……   思及此, 她忽然有些气急,她都不知道怎么报复回去。   须臾以后, 沈盈枝压下心中不停翻涌的情绪, 逼迫自己冷静。她淡淡地望着他:“扶嘉,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不叫他小河了, 因为面前这个人就是扶嘉,彻彻底底的扶嘉,和林河没有任何干系。   想要干什么?   扶嘉闻言,冲着沈盈枝温柔地笑了笑,他靠在沈盈枝的肩旁:“我想要什么?盈盈不是最清楚吗?”   果然有病!!!   沈盈枝望着他,好脾气完全被扶嘉给消磨殆尽。她偏头看了一眼首饰店的“沈盈枝”,和她一模一样的外表,扶嘉的手段简直是高!   让另外一个占据她的身份,真正的她就可以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他身边。   而扶嘉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把“沈盈枝”给安排进去,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分明是蓄谋已久。   恐怕在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扶嘉就已经在开始谋划。   她真是愚蠢,扶嘉也真的是……老谋深算。   “盈盈在骂我?”扶嘉挑眉道,掐住沈盈枝的下巴,取掉她头上的帷帽。   沈盈枝看了他一眼,随后别开眼。   扶嘉叹了口气,又柔声道:“盈盈,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谁让你知道我是扶嘉就要离开呢!   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他都不允许,既如此,就这样死死纠缠下来,直至死亡……   见沈盈枝抿唇不语,扶嘉又对着她微微一笑:“盈盈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醉仙阁吃饭好不好?”   话虽然问的是沈盈枝,可是扶嘉并不等沈盈枝的回答,他说完,就对驾车的明一道:“去醉仙阁。”   马车渐渐远离,沈盈枝听着车轱辘在青石板地面划过的声音,外面人声鼎沸至此,她一颗心却极其安静。   扶嘉直勾勾的凝视着沈盈枝,见她目光缥缈,他眼底如铺了一层浓厚的墨,低头吻了吻沈盈枝的额头后,轻声说道:“盈盈对我笑一个好不好。”   笑!   沈盈枝望着他,神情寡淡的望着他。   沈盈枝以前真的不太生气的,她太了解扶嘉的秉性,而把林河这层皮撕开的扶嘉,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但是这一次,沈盈枝觉得扶嘉真的太过分了,她力量的确微薄,但是她也知道扶嘉最想要什么。   呵呵,还想她对她笑,没门。   她的底线不能一直被扶嘉试探,否则扶嘉一定会步步紧逼,一直到她退无可退。   见她一直不笑,冷着一张脸,扶嘉又开始抽经,他脸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盈盈这样也很好看。”   闻言,沈盈枝白了他一眼。   好看你就看个够吧!   片刻之后,醉仙楼到了,还没下马车,扶嘉先给沈盈枝戴上了帷帽,下车后,对沈盈枝伸出了手。   沈盈枝看着那只厚实的大手,略微迟疑一瞬,然后避开那只手,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扶嘉还没有表情,明一看见沈盈枝如此举动,默默地挪开了一步,拉开与他们两人的距离。   扶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瞧着沈盈枝从另外一侧跳了下来,眼眸微垂,遮住眼底的暴戾之色。   旁边人的气势太过冷沉,沈盈枝咬了咬唇,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手就被人紧紧地握住了,她听见扶嘉压低的声音:“盈盈不让我牵,我只能自己牵了。”   她用力的甩了甩,没甩开,反而被扶嘉握的更紧了,沈盈枝抿着唇,无奈地放弃抵抗。   林河低低的笑道:“进去吧。”   两个人并肩而入,幸好两人都是宽袍大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的手能隐藏住,不然沈盈枝敢确定,一走进来就能受到筛子一样的目光。   这儿是古代,虽然如今民风开放,男女同游尚可,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并行,只能说扶嘉人设没崩,一点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到了包厢,扶嘉松开沈盈枝的手,亲自给她拉开一把椅子,示意沈盈枝坐过来。   沈盈枝看着那张椅子,真的很不想坐过去,看着扶嘉按那张脸,她的脚朝另外一边拐了过去,扶嘉见状,眼底的笑意慢慢隐去。   深吸了一口气,沈盈枝又绕了过去,坐回了扶嘉拉开的椅子。   你凶你有理!   扶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坐在沈盈枝的旁边,温柔的望着她,又问她:“盈盈要吃什么?”   沈盈枝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自己的胆小怯弱,脸上的表情却冷严的很,扶嘉问她,她也一言不发。   扶嘉又轻柔的抓住沈盈枝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一个指尖一个指尖的摩挲过去,对小二说道:“菠萝拼火鹅,炒梅花北鹿丝,百花酿鱼肚,雪冻杏仁豆腐,此外,再上几个你们的招牌菜。”   虽然扶嘉说的菜名都是自己喜欢的,沈盈枝却依然不改辞色,眉目清冷。   不能被蛇精病的一点好意就收买了。   扶嘉不说话,沈盈枝也不说话,气氛渐渐冷寂。   膝盖上的指尖被人蹂.躏出各种形状,细细把玩,沈盈枝端着一张脸,她很想吼一声不准再捏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没发火。   须臾后,饭菜上来了,菠萝拼火鹅,炒梅花北鹿丝,百花酿鱼肚,雪冻杏仁豆腐都是沈盈枝爱吃的,看到这些,沈盈枝想起赴宴的那个晚上,她的小几上摆的也是这些菜,她还以为是巧合,但哪里有那这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有心人一场步步为营的谋划。   扶嘉终于松开沈盈枝的手,给她夹了小块鹅肉,放在她碗里,弯着唇角:“盈盈,你喜欢的。”   沈盈枝垂眸看了一眼:“我不饿。”   扶嘉依旧很温柔:“不饿也要吃一点,万一等会儿饿坏了怎么办。”   她别开脸,就是不看饭桌。   沉默了一瞬,扶嘉压住心中的暴戾,柔声说:“没关系,盈盈想什么是时候吃就什么吃。”   听罢,沈盈枝也不说话,她是真的不饿,任凭谁在自己的身份被另外一个人光明正大的抢走了之后,估计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自己的身份,想到这儿,沈盈枝看向窗外,其实她哪里有什么光明正大的身份,她不过也是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而已,这样一想,沈盈枝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缥缈起来,她似乎听到了一阵来自心底的怒吼。   只是还没有辨认出那是什么,她被人捏住了脸,刚刚那一股游荡的不真实感顿时烟消云散。   扶嘉见状,猛松了一口气,就在刚刚,他生出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沈盈枝明明在他旁边,他却有一瞬间感觉,她立刻就要远离自己而去。   忽然之间,他的内心生气了一种巨大的恐慌。   笑了笑,扶嘉把面前的菜推到沈盈枝面前,嗓音柔和,带着不容易察觉的恳求:“吃东西好不好。”   沈盈枝偏头,看着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的扶嘉,不好两个字止在唇舌之间,一时没有动作。   这时扶嘉脸上泛起一个期待的笑容,是她在小河脸上最常见到的。   她扭开脸,淡淡道:“不饿。”   沈盈枝想撕开扶嘉脸上笑容,明明……都不是小河。   啪嗒一声,沈盈枝听见筷子被折断的声音,她侧头偷偷看了一眼,扶嘉眸光渐渐泛蓝,最后变成了蓝眼珠子,冰冷地看着她。   沈盈枝双手抱在胸.前:“扶扶嘉,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她双手护着自己,惊恐的看着自己,扶嘉闭了闭眼,随后眼底的戾色隐匿下去,他起身,牵起沈盈枝的手腕,径直往外走:“既然不想吃,那就跟着我回去。”   然后扶嘉也不听沈盈枝说什么,把人拉到了车上,随后吩咐明一回府。   明一闻言,一扬马鞭,朝着安王府而去。   马车上,沈盈枝看着扶嘉那一张阴沉的脸,别开眼,朝着另外一侧看去,两个人相顾无言,一场出行,无疾而终。   马车驶入府邸,一路到沈盈枝的院子口,沈盈枝一跳下马车,就被扶嘉拦腰抱起,送回了房间,然后又听见哐当一声响,扶嘉把铁链子扣在她的脚踝上。   沈盈枝踹了踹脚,急声道:“扶嘉,你把我松开。”她弯着腰肢,用力的扯了扯脚上的铁链,扯到手都红了,她依然不放弃。   “你做梦。”扶嘉看着沈盈枝避之不及的动作,凶狠道,“别想了。”   言罢,扶嘉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盈枝,甩袖而走。   “扶嘉,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沈盈枝望着他的背影,跺着脚吼道。 第43章   但沈盈枝越说, 扶嘉脚下的步子越快。   等背影在沈盈枝目光里完全消失, 沈盈枝深吸一口气,跌坐在交椅上。   虽然告诫自己很多次, 不要动气, 不要动怒, 但她终究是一个人,扶嘉真的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死了!   可恶到沈盈枝连晚饭都吃不下,被气饱了。   负责给沈盈枝送膳的东七见晚膳没用, 小声说道:“姑娘, 你多少吃一点吧。”   她一开始是不敢和沈盈枝说话的,主子让她谨守本分,但处了快小半月,看着沈姑娘天天待在屋子里,实话说, 她都觉得主子过分了, 怎么能这样追女孩子。   她要是沈姑娘, 恐怕恨不得弄死主子, 沈姑娘的脾气未免也太温柔了。   沈盈枝躺在床上,恹恹道:“我不想吃。”   东七唉了一声:“那好吧,沈姑娘你什么时候想吃时候叫我。”   '"谢谢你。”沈盈枝没什么力气说。   等东七出去, 沈盈枝躺在床上, 咬着被子, 沈盈枝深吸了几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被人占了,还是因为扶嘉的态度。可她真的好生气啊,生气生到饭也不想吃,辗转反侧半响之后,她闭上眼睛,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安,谈何容易?   又过了许久,沈盈枝把脸上的头发拂过去,睁着眼睛,她强迫自己,镇静镇静,这样给自己洗脑半个小时后,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冷月寂寂,疏影梭梭。   发觉里面人的呼吸平缓下来,立在廊檐下的那个高大身影扭开了头,他压低声音,启唇问道:“晚膳吃了什么?”   东七闻言,压低头:“沈姑娘说她不饿,就没吃。”   扶嘉双手负在身后,不虞的看着她:“她说不吃就不吃?嗯?”   ……不然呢?   东七小心翼翼的问:“主子,你是要我强迫沈姑娘吗?”   闻言,扶嘉一怔,随后对着东七挥了挥手。   东七微微屈膝,权当做行了一个礼,后退了几步,又听见扶嘉的声音:“让厨房现在做一些甜口的点心,再准备一些蜜饯,放到沈姑娘房间里。”   他记得,她甚爱甜食。   东七应喏。   等东七离开后,扶嘉一人站在廊檐下,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摆动,伴随着月夜的婆娑声。   扶嘉往那间房看去,朝前走了一步,正要推开门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又扭过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   沈盈枝是被饿醒的,她梦见她成了女尊帝国王爷,出行的时候捡到一个小奴隶,她让奴隶往东他不敢往西,她天天以折磨小奴隶为乐,小奴隶不敢有任何怨言,但万万没想到,小奴隶有一天居然谋权篡位,成了她的主子,天天欺负她,不给她饭吃,于是沈盈枝就被饿醒了。   她张大眼,想着小奴隶和扶嘉一模一样的脸,又望着熟悉的房间,沈盈枝悠悠地叹了口气。   动了动鼻子,沈盈枝从床上爬起来,余光落在床头小柜上多出了酸梨木食匣子上,她起身打开匣子,眼睛亮了亮。   她朝门外看去,这些东西应该是东七准备的吧。   用了几口点心,沈盈枝起床漱了口,这时,模模糊糊似乎传来了鞭炮和烟火的声音。   怎么放起了鞭炮和烟花?   ***   翌日,天晴。   沈盈枝刚从床上爬起来,东七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放好洗脸水,沈盈枝忽然叫住她:“东七。”   “沈姑娘,怎么了。”东七笑着问道。   她从针线框子里翻了一个荷包出来,然后递给东七:“前几日无聊时绣的,送给你。”她看了一眼床头的糕点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你不要嫌弃。”   沈盈枝是那种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就怕别人对她好的人。   东七看着沈盈枝塞进来的荷包,不太敢接,沈盈枝又直接塞给了她,又听见沈盈枝问:“怎么昨日午夜在放鞭炮和烟花?”   “哦,今日是皇上五十大寿。”东七手足无措的拿着荷包答,“所以昨夜一过子时便放鞭炮烟火,今天晚上晚上还有宴会呢,皇室宗亲勋贵都要参加呢。”   沈盈枝哦了一声,并不是很感兴趣。   等等,皇上的五十大寿!!!   她舔了舔唇,想到一个非常关键剧情,似乎上辈子沈盈枝就是在皇上寿宴的时候勾.引的扶嘉,她现在不会去勾.引扶嘉了,但是沈莲枝,沈盈枝脑子里忽然突突地跳。   昨天她还兴致勃勃地买首饰,万一她真的怀有这个心思呢,要去做原主曾经做过的事情。   不行,沈盈枝魂不守舍的想着,就连东七在身后叫了她好几声,想把荷包还给沈盈枝,她也一直没有反应。   沈盈枝回头问道:“东七,殿下今日也要去参加寿宴吗?”   “当然了。”东七道。   沈盈枝嗯了一声,直直地看向东七:“东七,麻烦你告诉殿下,我也想去今夜的寿宴上看看。”   东七闻言,疑闷的看向沈盈枝,沈盈枝的双手慢慢合紧,昨天才和扶嘉吵了一架,她不确定扶嘉是否愿意带她去,但她的目的也不是扶嘉带她去那什么宫宴,她只想等会儿和扶嘉见上一面,万一沈莲枝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情,他能够大量一点。   思及此,沈盈枝觉得自己有点婊婊的,昨天骂了他,今天又仗着他对自己的感情让他大度。   不过想到昨天扶嘉的过分,沈盈枝真的很想区别对人,她想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扶嘉,一类是扶嘉以外的人。   **   栖梧宫。   扶嘉生母温贵妃的宫殿。   扶嘉淡淡地看着面前状似温柔的温贵妃。   温贵妃则一脸温柔的望着扶嘉,目光慈祥,把一个为孩子担忧的母亲形象扮演地极好。   “嘉儿,你今年已经十八了,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温贵妃眉目慈和地望着他,“皇上已经有意为端王赐婚,你只比他小上半岁,您的婚事为娘时刻记在心里,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妨告诉母妃。”   扶嘉端起茶盏,稍稍一怔,最终将其放下:“我的事就不劳温贵妃劳心了。”   温贵妃脸上的笑意不变:“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母妃不为您操心为谁操心。”   是吗?   扶嘉抬眼,似笑非笑望着温贵妃。   温贵妃又道:“昌平侯府的四姑娘沈莲枝,陆相家的大姑娘顾彩儿,皆是才貌双全。”   听到昌平侯府的时候,扶嘉的指腹在桌角轻轻地点了一下,等温贵妃这句话说完,扶嘉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温贵妃还有一车想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等扶嘉的背影完完全全消失,温贵妃再忍不住,胳膊一扫,小几上茶盏花瓶哐当几声,落在汉白玉的地板上。   “娘娘,消气啊,消气啊。”旁边的孙嬷嬷小声地劝道。   温贵妃刚刚温柔的脸上一片凶狠:“这些年我对他够好了吧,他呢,总念叨着小时候那些不好,怎么不想想,没有我他是怎么生出来的。”   孙嬷嬷使唤宫女快点将地上的残碎瓷片收拾掉,又温言道:“娘娘,四皇子只是脾气稍微冷了一点。要是他心中没有你这个母妃,他今日怎么会过来?”   温贵妃哼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大红的丹寇上,红.唇微勾:“孙嬷嬷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本宫都是他亲生母亲。对了,今夜参加宫宴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已经妥当了。”   从栖梧宫回来,扶嘉看见了来寻他的东七,他蹙了蹙了眉头,问道:“有事?”   东七道:“沈姑娘说想去参加宫宴。”   扶嘉往沈盈枝院子的走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怎想去宫宴了?”   “今天姑娘问我会有哪些人参加宴会后,就说了想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姑娘想去。”东七答。   听完东七的话,扶嘉继续前走,东七又叫住他,扶嘉头也不回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东七伸出手来:“沈姑娘今天给了我一个荷包。”   他停下,目光落在东七的手上,东七手里的喜鹊登梅的荷包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扶嘉深深地看了东七一眼,随后毫不客气的把荷包从东七手上拿了过来,又道:“去针线房领十个荷包。”   东七垂头,应诺,没有任何不满。   虽然对不起沈姑娘,但是主子不满起来的确很恐怖啊。   扶嘉大步朝着沈盈枝的院子走,走到院子口,他理了理衣冠,把荷包放进袖子里藏好,这才走了进去。   沈盈枝正在看书,不过眼珠子虽然望着它,精神却明显不在它的身上,扶嘉在门口看她半响后,轻咳嗽一声:“盈盈你想去晚上的宫宴?”   她一时没有听到,依旧在美人榻上出着神,扶嘉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把她手里的书抽了出来。   见书不见了,沈盈枝跟着书抬头,先看见了扶嘉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抬头,是扶嘉的下颌,高挺鼻梁。   沈盈枝声音稍微软了一点:“你回来了。”   见沈盈枝对昨天的事情按下不提,扶嘉也不想破坏气氛,他嗯了一声,看着沈盈枝问:“你为什么想去参加宴会?”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一定要看透沈盈枝心之所想。   沈盈枝闻言,努力思考措辞,她总不能自己说可能沈莲枝要勾.引你,如果到时候她这样做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见她敛眉深思,扶嘉忆及刚刚东七说的话,心里疑惑的很,不过瞬间有了主意。   沈盈枝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姑娘,既然她想去,说明她心里藏了他不知道的事。   从头到尾,有时他总觉得她和他隔了一层纱,让他有一种虽然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感觉。   他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   或许这是个机会。   扶嘉深深地看着沈盈枝,忽然温柔一笑:“晚上我带你去。”   什么?这么容易!   沈盈枝愕然地抬起头,扶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说道:“今天你给东七送了荷包。”   听后,她讶异地望着扶嘉,不会她送给别人一个荷包他也要计较!   “盈盈,我也想要荷包。”扶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柔声道。   只要扶嘉的蛇精病不犯,荷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沈盈枝闻言点点头。   扶嘉凑近沈盈枝,得寸进尺道:“我要鸳鸯戏水的花样。”   。 第44章   ……鸳鸯戏水   她抬眼, 看着扶嘉温柔的眉眼,沈盈枝点头表示同意, 都是图案, 又不是真的要她鸳鸯戏水。   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扶嘉见她同意了, 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又问道:“今天早膳吃了什么?”   沈盈枝瞥了一眼扶嘉, 想说, 你能不知道我吃的什么吗?   我的一举一动你能不知道!   她憋了回去, 不想和蛇精病计较, 就说:“虾仁水晶包,小米粥。”   扶嘉笑了下,脑袋在沈盈枝的脖子间亲昵地蹭了蹭:“我早上也吃的虾仁水晶包。”   沈盈枝:“……”   哦,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和盈盈真心有灵犀。”扶嘉感慨道, 顺便抓住沈盈枝的手指,从指尖摸到手心。   那是东七提准备的, 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着蛇精病扶嘉一脸甚好的表情,沈盈枝轻轻地扭开了脸, 至于手, 她是扯不回来的。   **   下午的时候, 东七拿了衣服过来,衣服款式是很常见的上衫下裙, 粉白两色, 款式简单。   “这是婢女的装扮?”   东七闻言点头点头:“是, 姑娘你晚上穿这个。”   沈盈枝不意外, 毕竟扮作婢女入宫,是最简单的做法,这时,东七又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沈姑娘,你坐好,奴婢要给您化个妆。”   沈盈枝摸了摸脸颊:“什么妆?”   小半个时辰后,她就知道东七嘴里的妆是什么了,相当于半个易容,她望着铜镜里的人,肤色稍黑,秀挺鼻梁略略扁塌,嘴巴微微大了点,脸颊处还多了些雀斑,和从前的她只有四分相似,这四分都在眼睛和梨涡处。   “东七,这个能管多久?”沈盈枝问。   “姑娘晚上回来,我用药水给姑娘洗洗便干净了,不洗的话明天早上也就没了。”东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沈盈枝哦了一声,她想到那个扮成和她一样的“沈盈枝”,问:“你能把别人完完全全地扮成另外一个人吗?”   东七闻言摇了摇头:“奴婢不行,奴婢对易容之术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不过有些人技术高超的人自然可以,但需要准备的原料也很珍贵,天下应该没几个人能。”又说:“沈姑娘,您先换衣服吧,估计再过不久,殿下就要进宫了。”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衣服刚刚换好,果不其然,扶嘉来了,东七收拾好东西,连忙退下。   扶嘉走过来,把钥匙从怀里取出来,解开沈盈枝脚上的脚链,又亲手给沈盈枝穿上绣花鞋,最后靠在她耳边道:“盈盈。”   沈盈枝将他的手挥开,旁边人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连忙解释:“你刚刚摸脚了。”   扶嘉笑了笑:“我不嫌弃。”   沈盈枝:“……”   我嫌弃。   到底扶嘉还是败在沈盈枝之下,命令东七打了水来,洗完手后,他把自己的手递给沈盈枝,嫣红的唇瓣微启:“走吧。”   放在沈盈枝面前的手掌厚实,指尖修长,沈盈枝抬头,扶嘉温柔地望着自己,沈盈枝认命地把手放在扶嘉手心。   扶嘉翘了下唇,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皇宫东门,扶嘉先从马车上下来,沈盈枝也跟在他后面红耳赤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她拍了拍脸,一阵凉凉微风吹来,沈盈枝火燥火燥的面颊终于冷了一点。   想到马车里的动手动脚,她忍不住瞪了一眼扶嘉。   “辛苦盈盈要走路进去了。”扶嘉唇角含着一抹开心的笑,对这么快就到了东门有些遗憾。   沈盈枝朝着另外一边挪了挪,避开扶嘉的眼神。   “不辛苦。”她悻悻道。   她已近很久没走动过,都害怕长时间这样下去,要变成一个胖子。   走一走甚好。   扶嘉瞧见她的小动作,理了理衣袖道:“不过下一次你就不用走了。”   皇宫里唯一能坐辇轿的除了高位妃嫔,就是公主,扶嘉总不可能让自己去当公主。   沈盈枝瞪圆眼睛,去看扶嘉。   扶嘉的意思是……   见沈盈枝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哪怕是震惊,扶嘉心里有些欣喜,只是开心过后,心里又无可抑制生出一种不满足来。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像他一样……   扶嘉自嘲的笑笑,对于沈盈枝,他永远不能满足,一开始他想,要不了她的心和灵魂,他也要定了她这个人,但是得到人,才知道不够不够。   除了人,他要她的感情,要她的灵魂。   不然那种空虚感,日日夜夜像是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心。   沈盈枝见旁边人的气势越来越狂躁,这儿是皇宫西门,众多侍卫眼睛都盯着,沈盈枝拽了拽扶嘉的袖子,让他收敛一下。   轻轻一扯,扶嘉刚刚的暴戾之气顿时消散。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知道盈盈关心我。”扶嘉微微一笑,对沈盈枝柔声道。   沈盈枝的表情不变,表示扶嘉你开心就好,你开心就好。   “走吧。”扶嘉收敛气势,往皇宫而走。   沈盈枝松开袖子,小步跟上去。   皇宫宫殿巍峨,花草树木,无一不精致,沈盈枝却无暇欣赏。   按照扶嘉那变态占有欲,一定会一直带着她,这样一来,就算沈莲枝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时机,只是防得住一时,防不了一世,还是得找个机会打消掉她的心思。   两个人走啊走。   终于扶嘉停了下来,他侧头对沈盈枝叮嘱道:“我先去见皇上,盈盈你留在这儿。”   沈盈枝这才抬起头,瞧见前方宫殿门匾上大书御书房三个字,沈盈枝略略侧身,点点头。   “我很快就出来,你不要乱走。”扶嘉又道。   沈盈枝再次点点头。   扶嘉又盯了旁边的李公公一眼,李公公拂尘一挥:“安王殿下放心,奴才一定照顾好这位姑娘。”   沈盈枝冲着扶嘉眨巴眨巴眼。   扶嘉这才走了进去。   等扶嘉走后,李公公又笑眯眯望着沈盈枝,他是一个脸圆圆,笑起来双眼就能眯成缝的小胖子:“姑娘,这儿风大,要不您去旁边树下等安王殿下吧。”   沈盈枝闻言,也没有拒绝这位李公公的好意。   沈盈枝站在树下,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临近深秋,今天她的衣服虽是普通的侍女装,但里夹了棉,加上扶嘉特意给她准备了袖炉,倒是不冷。只是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打了个喷嚏,袖炉不小心掉了出去,滚了两个台阶。   沈盈枝见状,走下去弯腰,正准备把那个袖炉给捡起来,一双云靴出现在个沈盈枝的眼底,然后是一只手,先她一步捡起了袖炉,她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给你。”   沈盈枝直起腰,接过袖炉,然后道:“谢谢端王殿下。”   端王温润如玉的脸上带了几分清澈笑意,他看着沈盈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她的五官,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良久后道:“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   沈盈枝垂头道:“奴婢是安王殿下府上的丫鬟。”   端王哦了一声,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难怪我从前没有见过你。”   与此同时,旁边一阵脚步声响起:“我府上的人,三哥没有见过自然很是正常。”   端王闻言,循声看去,温声道:“原来是四弟。”   扶嘉先看了沈盈枝一眼,走到她身前,以一种占有者的姿势挡住端王看向她的目光,才道:“父皇还在等着三皇兄。”   言罢,扶嘉瞥一眼沈盈枝:“跟上来。”   沈盈枝低着头,跟在了扶嘉背后,端王看着沈盈枝的背影,忽然轻轻一笑。   端王身边的随从康平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端王摇了摇头,但笑不语,他可能找到了扶嘉的弱点,这个自从五年前,就让他无比忌惮的兄弟,强大的无所不能的扶嘉,也是有了弱点的人。   他目光渐渐深邃起来,手里的菩提手串捏的越来越紧,直到那个纤瘦背影沦为一个再也看不见的小点,端王抬脚往御书房走去。   父皇……要给他挑选王妃了。   沈盈枝跟着扶嘉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树木浓荫的地方,扶嘉停下。   他皱着眉:“端王刚刚是什么会事。”   沈盈枝简单回答:“袖炉掉了下去,他顺便帮我捡起来。”   闻言,扶嘉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他道:“端王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我当然知道你们兄弟中没有一个好人。   沈盈枝点点头。   凑近沈盈枝,扶嘉又微笑道,特别有自知之明的说:“虽然我也不是好人,但盈盈你可别想跑。”   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说话,但是眼神异常疯狂。   沈盈枝不知道又是哪儿刺中了他薄弱的神经,她小鸡啄米地点头。   扶嘉这下开心了,他柔柔地笑了笑:“走吧,今夜寿宴设在太和殿内。”   说罢,他伸手试了试沈盈枝袖口的温度,确定还是温热的,他才颇为不舍地松开手。   太和殿的前面有一片偌大的梅园,梅树众多,近十一月,已有早开的红梅在枝头绽放,一踏进去,芳香扑鼻。   沈盈枝跟着扶嘉往前走,猛的听见一道熟悉的清脆声音在旁边响起:“臣女见过四殿下。”   果然,沈莲枝来了。 第45章   沈莲枝今夜穿一件石榴色的交领襦裙, 外罩一层绣石榴花开的云纱,她本来就长得很美丽,这样打扮起来, 又添了几分小姑娘的娇羞。   对, 沈盈枝在她脸上看见了娇羞。   她眨了眨眼, 不太相信的看向她, 毕竟沈莲枝的脸皮可是厚到一种境界, 但由此可见,她对扶嘉皮相的痴迷之深。   扶嘉见是沈莲枝, 复杂的翘了一下唇,他还记得暗卫所言, 沈莲枝居然敢睡他的人。   没想到今天居然敢往他面前撞,扶嘉脸上露出一个意味声长的笑容。   沈盈枝一看那个笑容,脑子突突的挑了一下, 她立刻赶在扶嘉说话前开口:“你是谁家的姑娘, 居然敢挡安王殿下的去路, 还不速速让开。”   她话一落, 旁边男人眸底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沈盈枝抬头, 双眼恳求地望着扶嘉。   沈莲枝今天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来见扶嘉的,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丫鬟抢了先,小丫鬟长得很普通, 她看了一眼目光又直勾勾的落在扶嘉脸上:“安王殿下, 臣女可以和您说说几句话吗?”   不可以, 沈盈枝用眼神示意扶嘉拒绝。   扶嘉瞅见沈盈枝用不停抽搐的眉,暗示他拒绝,扶嘉顿时浑身舒畅,盈盈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太过于靠近自己,沈莲枝对自己图谋不轨,或许……盈盈也是很喜欢自己吧。   扶嘉不由得抿唇一笑。   沈莲枝从未看见扶嘉如此笑过,扶嘉长得极俊俏,他平日里也是常笑的,不过总是能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让人浑身发冷,今天的笑,却是真正的笑,如大雪初霁,霞光东升。   总而言之,是一个很开心的笑容。   看着扶嘉的那个笑容,沈盈枝也微微侧头。然后默默扭开了脸。   你是扶嘉,又不是小河,这么干净这么单纯的笑容给我收起来。   扶嘉不想破坏刚来的好心情:“沈姑娘,本王有事,你请自便。”   说罢,就绕开沈莲枝往后面走了,沈盈枝连忙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莲枝,却见沈莲枝的眼睛里没有生气与愤怒,她望着扶嘉的背影,抿着唇直笑。   被扶嘉的皮囊迷惑的彻彻底底。   沈盈枝又想到接下来的剧情,刚刚应该是一场开头戏,只是原书中凑上来的是沈盈枝,现在凑上来的是沈莲枝。   最关键的还是今天晚上,那才是真正的勾.引,书中的原剧情是,沈盈枝回来以后,对扶嘉很是伤心,一次宴会中,被温贵妃察觉了,扶嘉生母温贵妃和陈氏是表姐妹的关系,儿子不太亲,他自然想找一个亲密的儿媳妇。   但现在,沈莲枝从前就说过,温贵妃很是喜欢她。   沈盈枝想啊想,一是没察觉身前的人停了下来,她哐当一声,撞到了他胸口。   按着额头嘶了一声,沈盈枝抬头望着扶嘉。   扶嘉伸出手,轻柔地给沈盈枝揉揉额头,才揉一下,沈盈枝立刻避开。   他的手僵硬在空气中,沈盈枝见扶嘉脸上的微笑僵硬住,忙道:“这儿人多,不太合适。”   “放心,没人能看的到。”扶嘉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他伸长手,把沈盈枝扯到她的身前,声音有些激动:“盈盈原来也很在乎我,我很开心。”   揉着揉着,扶嘉低头,在她的头顶吻了吻。   沈盈枝知道扶嘉想的是什么,她也不做辩解,反正少年……你开心就好。   何况,沈盈枝真的不敢拍着胸口说那三个字。   不在乎。   “好了,好了。”她眼观八方,怕极有人看到。   虽然此地僻静,又在一座石壁遮住两人身影,周围亦有繁密的梅树遮挡,但如果有人走来,还是很容易发现。   扶嘉见她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柔柔笑道:“就算有人来了无妨,本王和自己的女人亲热,他们有何话说。”   ……自己的女人。   沈盈枝的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周边环境幽静,又有浓密树木,此刻的气氛又非常温馨,可谓地利人和,沈盈枝抿抿唇道:“小河,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扶嘉温柔一笑,埋着头靠在她的肩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考虑一下。”   肩头被男人靠着,像是一只撒娇的大猫,沈盈枝有求于人,就给他顺了顺毛:“莲枝脾气直了点,万一她要是得罪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扶嘉微微一僵,他就着这个姿势,在沈盈枝的肩头蹭蹭:“她想嫁我,我也不可以生气吗?”   没想到少年你看的很清楚啊。   沈盈枝讪讪笑了笑,扶嘉像是看透了她内心所想,又附在她耳旁低声道:“可惜我看不透盈盈所想。”   她听到后,愣了一下。   男人又抬起头,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过不重要,我知道盈盈永生永世都离不开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扶嘉带点期待,又有一点疯狂。   沈盈枝收回纷飞的思绪,看着扶嘉,果然一有时机,就要凑到她面前来宣誓主权。   “你瞧,沈莲枝不是和你很要好吗?”见沈盈枝不语,扶嘉又勾唇道,“她还不是没有认出你来。”   说到这儿,扶嘉捏起沈盈枝的下巴,沈盈枝茫然地眨巴眨巴眼,扶嘉自得的道:“我都不用眼睛,只闻一闻,就知道你不是盈盈。”   ……你是属狗的吧。   “甚好,盈盈记得我是属狗的。”扶嘉道。   居然一不小心说了出来,沈盈枝捂了一下唇。   “过去吧。”扶嘉给沈盈枝理了理衣襟。   风越发大了,天色渐渐昏暗,沈盈枝带着扶嘉往回头,太和殿中,灯火通明,泰半的位置上都坐了人。   扶嘉做到小几前,把空酒杯端起来,沈盈枝见状,不需要扶嘉暗示,很有当婢女的自觉,立刻俯身,给扶嘉斟酒。   沈盈枝站在扶嘉身后,还偶尔有高官勋贵凑到扶嘉面前,闲聊几句,大殿之上,一片祥乐气氛。她没有注意到,偶尔有一道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扶嘉倒是注意到了,他甚至还回望过去,对于沈盈枝,他的灵敏度比狗都要来的飞快。   这时候,太监尖锐的嗓子响起。   “陛下驾到。”   四下俱都安静下来,沈盈枝朝往殿门口看出去,一个明黄袍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眉眼方正,和扶嘉不太相似。   沈盈枝的目光挪到旁边那人看去,那个穿着向玫红色的宫装女人身上,她有着极其美丽的五官,眼窝深邃,眉眼绮丽,沈盈枝一下子猜出她是谁,和扶嘉五分相似的五官,但就看面容,一点也让人猜不到她是姑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反而才约莫二十多岁。皇上旁边的皇后和温贵妃相比,只能称得上大方。   一行人坐在上首,皇帝的寿宴和常人相比,多了一些三拜九叩,一表演食物更精致了,食物和沈盈枝没有什么关系,她只能欣赏舞蹈和美人,但美人看的多了,旁边的人的目光越发……扭曲。   沈盈枝只好收回目光,朝着扶嘉看去,这下蛇精病扶嘉满意了。   又过了一会儿,轮到了皇子献礼,沈盈枝对这个环节有些感兴趣,按照小说套路,献给皇上的礼物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大夏目前一共有五位皇子,大皇子康王的礼物是拳头大的南海珍珠,二皇子平王是一副失传的名画,三皇子端王是一尊万寿无疆佛。沈盈枝发现皇上在看到这尊佛时,他的笑声比看到大皇子和大皇子的时候要大了一点。   “端王,朕记得你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可否有心仪之人。”皇上笑道。   此话一出,在座的部分小娘子心跳猛然加快,三皇子端王殿下温润如玉,脾气柔和,虽说母族不显,但大小也是一个王爷,就算不能登上那九五之尊,也是富贵荣华的一生,许多待字闺中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见端王低头不语,皇上又笑言:“端王,你但说不妨。”   说完这句,皇上又看向扶嘉,慈和道:“安王,你若是有心仪之人,朕为你赐婚。”   皇上话一落,沈盈枝听见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但马上,她心跳猛地失控了,隔壁端王的清澈声音如玉瓦相击:“启禀父王,儿臣对定国侯府三小姐一见倾心,望父王成全。” 第46章   沈盈枝愕然地抬头望向端王。   扶嘉的动作则一僵, 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指敲了敲,抬眸看见皇上在笑。   微眯了眯眼,扶嘉把手笼在大袖里,瞥向一侧的五皇子,五皇子是最小的一个皇子, 今年八岁, 还未曾封王。   一边的昌平候府家眷闻言俱都一惊, 尤其是陈氏和昌平侯, 他们已经计划好沈盈枝未来的婚事, 但若是能让嫁给端王,岂不好上太多。   端王虽然不太得盛宠, 可大小是个王爷,若是再让莲枝嫁给扶嘉,四个宝他们就押下两个,何况就算不能荣登大宝,两位王爷的丈人, 这也是一份天大的殊荣,走出去, 谁敢不给昌平侯府几分薄面。   扑通扑通,一时之间, 昌平候的心跳极速加快, 他左脚动了动, 就等着皇上传召他。   就在这时, 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昌平侯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沈盈枝看着五皇子, 上一瞬就在皇上嘴唇微动之时,一边五皇子突然向后晕厥过去,要不是身后的太监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恐怕五皇子头会磕到地板上。   五皇子的生母丽妃娘娘脸色一白,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五皇子伺候的人大声叫太医。   丽妃娘娘千娇百媚,连带着五皇子也甚的帝心。   皇上见状,神色也是一变,随即顾不得端王的婚事,直接起身朝着五皇子走过去。   很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看着皇上跟着昏迷的五皇子走了,皇后也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出嫁的公主,见皇上离开了,她把手里的玛瑙酒盏放下,淡淡笑了笑,“今日是皇上寿辰,既然皇上先行离席,各位先散了吧。”   话落,便有部分大臣起身跪拜,朝着皇上离去的一拜:“愿吾皇万寿无疆。”   等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站起身,昌平侯失望地看着皇上消失不见的方向,心里直叹气。要是五皇子晚些时刻晕,把盈姐儿和端王的婚事定下,该多好。   昌平侯又回头看了一眼,又没发现沈莲枝的人影,他拧着眉头看向陈氏,陈氏朝着上面的温贵妃看了一眼,昌平候垂下眸子,对了除了端王,他们还有一个安王啊。   官员宗室渐渐往外面走,歌舞升平的大殿经历短暂的混乱之后,人群散尽,渐渐安静下来,大殿之内的烛火随从门窗而入的冷风摇晃。   沈盈枝搓了搓耳朵,看向扶嘉,她不相信,刚刚五皇子的晕倒扶嘉和扶嘉没关系。   扶嘉淡淡地看了沈盈枝一眼,然后目光看向走近他的端王。   “四弟,五弟晕倒的时间真是不巧,你为父皇准备的礼物都还没有看。”端王叹了一口气,声音温润。   扶嘉坐在圈椅上,闻言给自己的倒了一杯清茶,淡淡道:“三哥这话说错了,本王觉得四弟这时间甚好。”   沈盈枝瞧见端王愣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笑容,字字珠玑地说:“不打扰了三弟了,刚看见岳父出了殿门,哥哥我去送一下。”   闻言,扶嘉他头也不太抬的说:“三哥自便。”   语调淡淡,波澜不惊,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端王去干什么。   可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有头顶一方阴影,平静的声音便变得深不可测。   沈盈枝站在扶嘉身后,毛骨悚然到她抖了抖。   端王神色不改,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端王离开大殿,扶嘉的手朝着小几上轻轻敲了几下,慢慢抬起头来,对着沈盈枝轻飘飘地勾了下唇:“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她把头压的低了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端王和她真的没有什么纠葛,沈盈枝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道:“那和我没关系。”   扶嘉闻言起身,听沈盈枝这样说后,他目光落在她乌压压的发顶上:“那你猜,他是知道什么了?”   沈盈枝对着扶嘉摇了摇头,安王也是一个不好惹的,她怎么会知道安王猜到了什么。   “他猜到你不一般了。”扶嘉直直的望进她眼底,最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呼吸吐在沈盈枝的耳畔,有些痒酥酥的,她耳朵一红,往后退了一步。   扶嘉又低低的笑了下,像是撒娇一样在沈盈枝耳边道:“可是,盈盈我还是生气了,你要怎么哄我?”   什么?   沈盈枝讶异地抬起头,扶嘉眸底带着一股笑意,那股笑意让沈盈枝头晕眼花,她舔了下唇角,呐呐半响。   等欣赏够沈盈枝双颊发红的模样,扶嘉端起小几上的桂花酒酿,一饮而尽:“走吧。”   他背过身,等沈盈枝看不见他的时候,扶嘉无声地笑了下。   见扶嘉往殿外走,沈盈枝拢了拢衣袖,疾步跟了上去。   一出殿外,腊梅的清香伴着清肃寒风,她发热的面颊忽地吹凉下来,让她不禁打了个颤。扶嘉看她一眼,微微侧身,走到沈盈枝的身前,挡住从南向北的瑟瑟寒风。   沈盈枝跟在扶嘉背后,抿了抿唇。   还未走出殿外,一小太监忽然走出,对着扶嘉躬身,行礼后道:“殿下,温贵妃有请,说有急事相告。”   小太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跟在扶嘉身后的沈盈枝听了个清楚,刚刚心中的缠.绵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剧情果然来了!   这段剧情因为涉及到原主,沈盈枝在大脑里过了无数遍,原主沈盈枝勾.引扶嘉的时候,也是温贵妃在寿宴结束后,以有事的名头请扶嘉去长玉宫。   “天色已晚,贵妃有事来日再说。”扶嘉皱了皱眉,轻声道。   完了,和剧情居然连在一起了。下一句应该就是“殿下,此事非常紧急,如果您不去,恐怕贵妃娘娘会离开长玉宫,在前面的路口等着你。”   沈盈枝刚把这句台词想完,下一刻,这句话就从小太监口里说出来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听见扶嘉道:“她要来就来,寒风冷夜,本王要出宫。”   居然拒绝了!   沈盈枝愕然地看着她,书中扶嘉可是因为无聊,想要看看温贵妃又能搞出什么花样,可有可无的跟着小太监走了。   刚刚的剧情都能对的上,怎么如今就对不上了。   扶嘉言罢,也不管旁边小太监急切的眼神,甩袖走了一步,扶嘉又转过头,看着傻愣愣站在寒风里,唇.瓣泛白的沈盈枝道:“跟上来。”   “殿下,贵妃娘娘叮嘱过,她有要事相商,请殿下务必去一趟长玉宫。”小太监再次磕头,哀求道。   贵妃娘娘手段毒辣,她吩咐的事情未能办好,回去必定要脱层皮。   一阵肃肃冷风穿堂而过,沈盈枝脑子一激灵。   她十分纠结,一方面希望扶嘉能过去,一是见不得小太监磕头到头破血流,最重要的是,还是沈莲枝。   她有八分把握,沈莲枝如今干的事情就是曾经原主做的事情。   等会扶嘉不管去哪儿,只要她跟在扶嘉身后,或许莲枝不会有生命之忧,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打消莲枝对扶嘉的想法。让她从此对扶嘉敬而远之,再无旖念。   可是,沈盈枝望着扶嘉,他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万一真的被沈莲枝惹火了……   沈盈枝非常纠结,一方面想让扶嘉过去,她张了张唇,另一个不想让扶嘉过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扶嘉看着沈盈枝不停变化的神色,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是什么事……   她又知道什么。   扶嘉眸色渐渐复杂起来。   红墙的甬道中,琉璃宫灯蜿蜒曲折,照在沈盈枝的眉眼之间,明明已经用妆容掩盖她五分容颜,在橘红宫灯之下,依旧动人心弦。   扶嘉看了她半响,沉声对着小太监道,“走。”   小太监得了这句话,连忙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沈盈枝抬头看向扶嘉,见他已做出决定,她也不用纠结了。   温贵妃的长玉宫在皇宫以东侧,宫殿巍峨,飞檐翘角,颇为精致。   沈盈枝跟在扶嘉身后,进了一间布置精致的宫室,两人刚一入内,就又听见宫女道:“请殿下稍等片刻。”   看样子除了扶嘉,其余的人都是按着剧情再走的。   宫女说完,便转身关上门离开,扶嘉挑了张椅子坐下,沈盈枝站在他旁边。   “盈盈你说,她这是想干什么?”扶嘉眸底带着几丝微不可查的试探。   沈盈枝正在估摸莲枝何时会出场,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摇头尴尬道:“我又不认识贵妃,怎么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扶嘉直勾勾的望着沈盈枝,薄唇微勾:“盈盈真不知道?”   他笑了下,接着说:“真可惜。”   叹了一声,扶嘉端起旁边茶盏,眼看着就喝下去,沈盈枝望着那杯茶,忽然叫住他:“等等。“   扶嘉转头,疑惑的看着沈盈枝。   那杯茶里冒着白腾腾的热气,雾气消散开,沈莲枝急中生乱智:“我有点渴了。”   话刚落,扶嘉冲着沈盈枝柔柔地笑了下,把茶盏递给沈莲枝。   白玉茶盏微热,她低头,就能闻见龙井茶浓厚的气息,她欲哭无泪地看着这杯茶。   按照剧情来说,这杯茶应该是被加料了,喝了他之后,人会极容易动情,原主便在这时去勾.引扶嘉,但扶嘉是个愿意自己动手也不愿意睡原主的人,反而大发雷霆。   她不想让扶嘉喝这杯茶,怕的就是扶嘉对沈莲枝更生气,但是这杯茶,她她她也不敢喝哇!   “我觉得我不渴了。”沈盈枝又默默把茶盏放了回去,讪讪笑道。   扶嘉可以自己动手,但她自己似乎没法动手。   扶嘉温柔地笑着,他看着沈盈枝反常的动作,眼眸微眯,等她颤巍巍地将茶放了回去后,扶嘉立刻端起了茶,沈盈枝还没有阻止,就看着扶嘉把那杯茶喝了下去。   完了……   刚给为什么不直接把这杯茶给摔了!!   但沈盈枝还没有反应过来,扶嘉忽然一把把她扯了过来,下一刻,她就人给吻住了,不仅如此,那茶还通过扶嘉的唇,慢慢的渡了过来。   “呜呜呜呜。”   几声后,沈盈枝被迫把半杯茶给咽了下去。   扶嘉微微拉开和沈盈枝两人的距离,看见她唇角溢出来的水渍,扶嘉又弯下腰,轻轻地舔了舔,又舔了舔。   “你你你你。”沈盈枝愕然指着他。   意味深长地望了那茶杯一眼,扶嘉淡淡道:“今天这茶不错,盈盈觉得呢?”   沈盈枝浑身如雷惊。   扶嘉看着她对那茶避之不及的样子,又柔声启唇,带着几分诱导蛊惑:“盈盈再在想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太不对了。   盈盈不是爱凑热闹,爱麻烦的人。   昨日她说好奇宫宴,他便不信,今日仔细观察,看见沈莲枝凑上来,她一点不惊讶,还可以说是出于她对沈莲枝的了解。   可温贵妃请他时,盈盈那不意外的表情,纠结迟疑的表情,以及刚刚对那杯茶的态度。   扶嘉勾了下唇,他太了解沈盈枝,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盈盈可没这么聪明,能落叶知秋……   所以她一定有事瞒着他。   目光落在那杯茶上,扶嘉诡异的舔了舔唇,他一定要知道……是什么事。 第47章   沈盈枝浑身一抖。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盈枝立刻闪身站到一边去, 那推开门的宫女微微屈膝行礼, 抬头瞅见那杯茶已经被喝完了,宫女垂下眉眼。   “殿下,娘娘有请。”   沈盈枝闻言, 浑身一怔,她看向扶嘉,扶嘉则朝着外走,沈盈枝立刻跟了上去,宫女将两人又引到一间宫室门口, 沈盈枝跟着扶嘉往里面走。   “姑娘,娘娘说了,只准殿下一人进去。”   “可是。”沈盈枝着急地望向扶嘉。   听到背后的动静, 扶嘉回过来,他看了眼明显脸色慌乱的沈盈枝,回头道:“你在这儿等我。”   什么放心!   眼见扶嘉就要走进去了, 沈盈枝立刻道:“你别忘了刚刚在梅园中答应我的事情。”   话一落,那间房门又被合上了,沈盈枝要往前走,又被宫女给拦住。   她本来的打算是, 跟着扶嘉进去, 在沈莲枝面前装一回扶嘉心有所属的模样, 从此让莲枝死心, 但未曾料到,扶嘉根本不让她进去。   沈盈枝踮着脚尖,心急如焚地看着那里面,宫女见状道:“娘娘是殿下是亲生母亲,难道她还会害了殿下不成。”   “我……”   怎么不会害他。沈盈枝踮着脚尖,搓着手,想冲进去。旁边的宫女见沈盈枝想进去,忙扯住她的胳膊。   沈盈枝瞪了宫女一眼,想把她的手给扯开,但宫女的力气特别大,她努力的甩了好几下,也没有把人给甩开。   她急的抓耳挠腮,这时候,传来吱呀一声响,沈盈枝立刻朝前看去。扶嘉面色沉沉,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沈盈枝侧着身体,想往里面看看,脖子还没有伸进去,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她听见扶嘉冷肃的声音:“告诉贵妃,今天的事我记住了。"   扶嘉的语气又冷又沉,宫女心一抖,又见扶嘉衣冠整齐,仔细一闻,甚至闻不到半点里面沈莲枝身上的那股蔷薇花香,她连人都没有碰到。   沈盈枝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扶嘉的微微绷紧的下颌。沈盈枝脸色变白,也不知道莲枝做了什么?   “走了。”正挠心挠肺的朝着里面看去,胳膊被人一带,沈盈枝被扶嘉带着朝着外面走了。   沈盈枝则一步三回头,刚刚那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传来……   扶嘉偏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的沈盈枝,眸光深不见底,沈盈枝立刻扭脸过来。   原书中,他可是命人把沈盈枝给拖下去,今夜他没有说这个命令,沈盈枝的心稍稍安了下。刚刚她也没有听见什么响动,想必沈莲枝应该无大碍。   扶嘉步子迈的大,她又被他给攥着胳膊,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等走出温贵妃的宫殿,秋夜冷寂,宫道两侧有当值的太监宫女,看见扶嘉走近了,俱都磕头行礼,沈盈枝发现人多,拽了拽手腕,想把手腕拽出来,又听见旁边人冷着嗓音道:“别乱动。”   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沈盈枝微微放快脚步追上去,两人步行至宫门口,扶嘉终于松开拽着沈盈枝的手腕。   宫门口挂着四盏红灯笼,在秋风里随风摇晃,连带着那橘红色的光芒也随风摆动。   沈盈枝瞧了一眼扶嘉,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了。”   “怎么了?”扶嘉低头深深看着她,用一种看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沈盈枝手软脚软。   他继续道:“你你知道?”   就是知道!   所以我着急啊。   默了一瞬,沈盈枝挤出一个笑来:“发生了什么,我都没有进去,能知道什么?”她看着扶嘉,又小心翼翼问:“那房间里,到底怎么了?”   话音一落,沈盈枝就发现扶嘉漆黑如浓墨样的眼神,里面夹杂着狂风暴雨。   他非常生气!   且这生气是对着自己的……   沈盈枝往后缩了一下,她望着扶嘉,他薄唇动了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盈盈没骗我?真的不知道你里面是谁?”   扶嘉眼里闪过一丝狂躁和愤郁,一想到沈盈枝欺骗他,他的眼神就忍不住扭曲起来……   本来还有怀疑是偶然,但刚刚他进去的时候,沈盈枝说“别忘了在梅园答应我的事。”刚刚在梅园她只求了他一件事,关于沈莲枝的。   而她这句话似乎认定了里面是沈莲枝,这些日子来,她没有和沈莲枝有一丝接触,她为什么这么清楚沈莲枝的举动?   还有那杯茶,她如此恐惧。   他知道盈盈有些生气他瞒他,所以这次他照着沈盈枝的心意去做,但如果她骗他……   扶嘉的眸子里聚集起一片狂风暴雨。   沈盈枝舔了舔唇,自听到扶嘉上一句话,她心中发颤。   他的意思明明是她知道那房间里有什么,沈盈枝脚底发凉,深吸了一口气后咬牙道:“里面是不是莲枝?”   话罢,她就听见扶嘉轻轻地笑了下,却依旧有些危险。   “嗯,”扶嘉又问:“盈盈应该知道她想干什么吧。”   沈盈枝直直地望向扶嘉,半响后,她认命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为自己为什么知道解释:“莲枝说她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她,但她不是那种容易退缩的人,加之今夜我曾看见宫宴结束后她和温贵妃一起离开,后面又让你过去,所以我担心。”   说完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扶嘉的表情。   “担心什么?”扶嘉顺着她的话问。   沈盈枝所言扶嘉也曾想过这种可能,这一切都是她推断出来的。  在昌平侯府,盈盈和沈莲枝关系甚好,就连林河身份暴露一事,都是沈莲枝的原因。   可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沈莲枝,根据探子的消息,温贵妃最近半个月见了好几次沈莲枝,而盈盈没回来之前,她们的上一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前。   按照对温贵妃的了解,她不可能提前三个月就谋划这件事。   可今夜的步步举动沈盈枝都猜到了,这不可能是沈莲枝告诉她的。   刚刚按照他的脾气他恨不得宰了沈莲枝,居然敢对他有企图,但想到沈盈枝,扶嘉收敛了怒火。   “除了担心呢?”扶嘉问道。   闻言,沈盈枝拍了拍脑袋,但是除了担心莲枝,她还应该有什么。   见她脸色懵懂,扶嘉眼色渐渐深邃起来,他冷笑了一声,即将控制不住自己是,听见软软的生气。   “其实我也不开心莲枝对你有企图。”   话罢,沈盈枝发现扶嘉笑了,他温柔地看着沈盈枝:“我就知道盈盈也在乎我。”   可既然在乎我,为什么不能把瞒着的事情告诉我。   马车过来了。   他搂住沈盈枝的腰,沈盈枝猝不及防被人抱起,在宫门侍卫的震惊的目光里,扶嘉把人抱上了马车。   谁说的安王殿下不近色的。   车内。   沈盈枝推着扶嘉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过她那点力气,在扶嘉眼里根本不够用。   挣扎了半响,沈盈枝默默地把胳膊放了下来,懒的白费力气。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缓缓转动,伴着萧瑟秋风。   扶嘉一直盯着沈盈枝,轻轻地笑了笑。   “你刚刚对莲枝干了什么?”她抿唇问道。   “你应该问她对我做了什么?”扶嘉道。   夜色已深,车棚内悬挂着两颗婴儿拳头大的南珠,亮如白昼。   沈盈枝哦了一声,从善如流问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摸了摸沈盈枝的脸,扶嘉柔声道:“你不知道吗?”   都是套路……   沈盈枝维持自己脸上的笑容不僵,她尬笑地看着扶嘉,为莲枝解释:“莲枝她年龄小,小姑娘做事情你多见谅,你刚刚对她说了什么?”   扶嘉笑着看她:“我只是嫌弃她长得丑而已。”   嫌弃莲枝长得丑……   沈莲枝那张脸娇艳的脸怎么也和丑搭不上边,况且她向来自恃美貌,扶嘉这话恐怕是戳她心窝子了。   不过扶嘉踩的正是沈莲枝的痛脚,沈盈枝默默地低下头,这样也好。   扶嘉看着沈盈枝低着头,微微坐直了身子,车外有猎猎风声,黑如幽渊的眼神看着沈盈枝。   沈盈枝此时已经顾不得扶嘉了,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额头,拍了拍脸蛋。   看见沈盈枝的脸上飘起不正常的绯红,扶嘉皱了下眉。   一股热气开始在沈盈枝的身上游荡,她趁着扶嘉不察,猛地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开,然后窜到对面,掀开车帘子,外面阴冷寒风传了进来,沈盈枝借着它扇了扇,想要平息掉自己心中升腾而起的燥热之气。   “好热。”沈盈枝边扇风边说道。   扶嘉瞧见沈盈枝的动作,拧了下眉,发现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他脸色黑了黑。   沈盈枝望着窗外,她咬了一下唇,一股腥锈味道刚在口腔里蔓延开,下巴就被人捏住了。   先是羽毛的感觉落在她的唇.瓣上,几乎是转瞬的时间,就变成了狂风骤雨,毫不留情。   她挣扎,反抗,那个人似乎感受到她的不满,沈盈枝听见了低低的笑声,他的动作渐渐放缓,最后像是一汪春水。   两人拉开距离的时候,靡靡的口涎拉出两条银丝,沈盈枝看见他舔了一下。   沈盈枝按住胸口的位置,那个地方跳的极快。   她猛吸一口寒气,想要抑制住体内滚烫的热浪。   扶嘉的眸子微眯,他看着沈盈枝靡靡的脸色,就像是春日里的芍药,是一种不正常的红。   “主子,到了。”车辕外传来明一的声音。   扶嘉唔了一声,先沈盈枝一步跳下了马车,沈盈枝对着冷风,再次用力地搓了搓脸,起身掀开门帘,脚尖还没有落地,就被一只结实遒劲的胳膊搂的紧紧的。   她被人打横抱起,往院子里走去。   扶嘉低头看了一眼明显脸色不太正常的沈盈枝,步伐更快。   “扶嘉,你,你松开我。”她紧紧攥着扶嘉的衣襟。   就想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爬一样,痒酥酥的,又像是有一把火把在烧,浑身滚烫。   扶嘉不理,很快,就到了沈盈枝的卧室,扶嘉把人放在床上,又摸了摸她的脸,沈盈枝的脸色绯红。   “我要去洗澡。”心里的火从腹部朝着四肢蔓延开,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热热热,想要泡在冰块里。   “你别动。”扶嘉按住她。   “我……”   沈盈枝侧过头,避开扶嘉的目光,本姑娘这是中了春.药,她手撑在床上,用力坐了起来:“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她用尽气力,又努力加大音量,但是听到扶嘉的耳朵里,轻飘飘的和春天里的柳絮一模一样。   “你先走。”沈盈枝摇了摇头,双眼泛着绮丽的红。   “是不是不舒服?”扶嘉抓住她的手腕,笑了下,又凑到沈盈枝的耳边,低声问道:“ 盈盈,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意识昏沉的沈盈枝猛地听到这一句话,她全身不由得一激灵。   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扶嘉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今晚发生的事你是怎么猜到的。” 第48章   沈盈枝清醒了一点,她咬唇了咬唇, 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   扶嘉眼底掀起一阵风暴,他掐住她的下巴, 强迫她看向自己:“ 盈盈,你还在骗我?”   他开始笑了起来, 只是笑的让人不寒而栗。   沈盈枝咽了咽口水,她很热,像是放进油锅的小龙虾,马上就要香喷喷红通通, 同时,她又有些冷, 像是掉进了冰窖样。   冰火两重天的夹攻下, 她的脑子也变得不太好用,眼神熏熏的望着扶嘉,忍不住想要挣脱现在这个姿势。   刚动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了沈盈枝的滚热的手,扶嘉低头,直直地看着她:“盈盈,我是谁?”   “扶嘉。”沈盈枝下反应回答,她努力把手往外抽了抽,又强装厉害的吼道,“你放开我。”   可惜她的声音已很软, 软的像是春日里的水一样, 一点不厉害, 反而有一种缠绻的味道。   扶嘉看着她双颊晕红,目光迷离,意识似乎也渐渐开始模糊,他眯了眯眼。   “盈盈,你还知道什么?”凑近她的耳边,扶嘉低沉着声音,柔柔的问。   沈盈枝往后缩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有些酥的耳朵。   “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迷迷糊糊的说,又无力的摇了摇头,然后想爬下床去:“我热,我热。”   心里像是有蚂蚁接二连三的爬,沈盈枝按住胸口,那个滋味太难受了,她好难忍,她眼光朦胧的看向前方,没什么力气的扯住眼前人的袖子:“水。”   沈盈枝眼角泛出晶莹的泪水,恳求的望着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扯了扯自己衣襟 ,又眼巴巴的望着扶嘉。   “求你了,水。”   扶嘉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闭了下眼,然后捉住沈盈枝的手。   “盈盈,你是谁?” 扶嘉直直看向她,“告诉我,我就帮你。”   男人微凉的大掌握住她滚烫的手腕,一股难以描述的滋味从手腕传至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拿脸去蹭了蹭扶嘉的手背。   只是下一秒,脸又被人抬了起来,她茫然的看向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带了罂粟的毒,可以蛊惑人心。   “盈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我就让你不这么难受了。”   不难受……   她在空中踢了一下腿:“ 呜呜,我,我不知道。”   沈盈枝不停的摇头,还一个劲儿往床榻下面爬。   热,她要水。   扶嘉伸手继续把人给捞回来,沈盈枝这下有些生气了,她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你果然是个恶人。”   扶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闻言,也不恼怒,不过这句话让她捉住了一个关键信息,她用的是果然二字。   扶嘉耐心的继续问:“ 那盈盈还知道什么人”   “我……” 她不太清醒的张了张唇,下一秒又有些抗拒的后缩。   扶嘉从她脸上找到了一丝复杂,他接着蛊惑道:“盈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   沈盈枝不假思索,下意识的说:“我是沈盈。”   沈盈?   扶嘉愣了一下,他调查过沈盈枝,她的名字从始至终都是沈盈枝,可她说,她叫沈盈!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扶嘉不敢确定是否是盈盈漏说了一字。   他的心神有瞬间的恍惚,然后扶嘉继续温柔地望着她,柔声道:“ 那沈盈怎么会变成沈盈枝?”   “好热啊。” 沈盈枝在床上动来动去,她目光靡靡地望着扶嘉,心里的火越来越旺,意识越发的不清楚,“热热,我热。”   “盈盈,告诉我沈盈为什么会变成沈盈枝,我就会帮你。”说话的时候,扶嘉将大手放在沈盈枝的脸上,沈盈枝使劲儿蹭了蹭。   她浑浑噩噩的被他蛊惑,无意识地看向远方,声音有些茫然:“我,我不知道,醒了就变成了沈盈枝,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扶嘉紧紧的望着沈盈枝,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醒了就变成沈盈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难道从前她不是沈盈枝,或者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怎么可能?   扶嘉皱了下眉,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恍然,下一秒他死死抬起沈盈枝的下巴,眼珠子无可抑制的变成蓝色。   “ 沈盈是哪儿的人?”他问她。   沈盈枝下反应的回答,视线迷离:“她是很远很远的人,不过她死了,就变成了沈盈枝。”   沈盈枝浑浑噩噩的想,沈盈应该死了吧,在手术台上没醒过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沈盈枝。   她死了,她离开了那个世界,那小郅呢……   没了姐姐,孤孤单单的小郅,可他聪明又健康,应该会过的很好吧……   沈盈枝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扶嘉伸手,擦拭掉沈盈枝脸上的那滴泪水。他从她的脸上看见了伤心和怀念。   扶嘉突然想到了四个字,借尸还魂。   他死死的盯着床上泪眼朦胧的人,不管她是什么,那都是他扶嘉的人。   所以她的来历,她的过去都不重要,只要她是盈盈,会留在他身边的盈盈!   “热,热” 越来越多的蚂蚁爬上她,沈盈枝忍不住扭了扭,像是小麻花一样,她舔了舔泛干的唇.瓣,又抬起头,无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都已经哭出声来了,“扶嘉,我热。 ”   不仅仅是热,她蜷缩着身体,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哪一个地方,她很痒,从脚趾甲开始的痒。   “我帮你。”意识清醒与沉.沦之间,沈盈枝听见这样一句话。   沈盈枝努力地睁开眼,然后听到那个五官好看的人轻声说:“盈盈,你要看清楚我。”   “ 扶嘉。” 她小声回答。   对,就是扶嘉。   扶嘉低低的笑了声,诡异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他垂下头。   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肩,下一秒像是羽毛一样的触感落在她的眉心,沈盈枝紧紧攥住眼前人的袖子。   瞧着她的动作,扶嘉的蓝眼珠子里带了几分笑。   他牢牢的目光锁住眼前的这个人,不管她是人是鬼,她都是属于他的,会永远留在扶嘉的身边。   他死也不会放手。   这是他的。   扶嘉的眼神渐渐疯狂和扭曲,但他的动作却异常的温柔。   “盈盈,盈盈 。”他无休止喊着她的名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身下人的嘤咛,呻、吟,哭声混杂在一起,穿出破碎不堪的声音。   夜风在窗外呜呜作响,吹动门扉与窗户,吹落一地的秋叶,让人涩涩发抖。   屋内,却是截然相反的一室火热。   正合了一句“□□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明一带着府医林钰山,刚走到院门口,耳力极好的他听到房间内传来的动静,立刻拽住大刺刺往前冲的林钰山。   “明一,不是你让我去院子等着吗?”林钰山一脸不解。   “现在不用你,你回去。”明一扯着林钰山的胳膊往回走。   他刚刚看到沈姑娘不太对的样子,准备先把林钰山叫过来,万一什么时候主子就叫大夫了。   “啊?”   好不容易把林钰山送了回去,明一深吸了一口冰冷寒风,平缓呼吸,这一幕正好被巡逻的明二瞧见了。   “唉,明一,你去逛窑子了,脸这么红。”   “滚。”   明二从善如流的滚了,只是没有滚几步,又被人给扯了回来,明一目光森森的看着他,直看的明二浑身发抖。   “怎……怎么了?”明二没出息的问。   “你去逛窑子了?” 第49章   一缕晨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床幔, 落在双目紧闭的少女身上。   有些累, 有些痛, 迷迷糊糊时,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擦了下, 然后是脖子, 湿热的帕子一路向下。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旋即睁开了眼。   “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温和干净的少年坐在自己的床头,目光柔和的望着自己, 美好安谧。   沈盈枝差点相信了眼前看到的!   恍然了一瞬, 她按了按眉心,牵动了酸软的肌肉,忍不住唉了一声,又缩回床榻之中。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她她和扶嘉……   沈盈枝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好痛……   她被扶嘉给睡了!!!!   沈盈枝低头看了眼, 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身干净清爽的亵衣, 愕然抬头。   “你你你你……”她话有些说不清楚了。   同时话一出口,她被自己嗓子吓了一大跳, 沙哑的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但是想到昨夜一宿的……   沈盈枝默默地躺下, 她已经连红脸的力气都没有了。   额头又被人贴上了, 两双眼睛离得非常近, 沈盈枝闭上眼睛, 不想看他。   “盈盈, 昨夜……甚好, 我从来没有一日,像昨夜那样舒畅过。”   说话吐气的声音全喷洒在沈盈枝的脸上,有些痒酥酥的,她继续保持沉默。   湿滑的感觉从额头往下,扶嘉先是舔了下她的额头,又一路往下,沈盈枝被他的动作搞得全身发麻,她真的怀疑扶嘉是属狗的,昨天从头到脚,今天又来,眼看着就要失控,沈盈枝立刻睁开眼。   “我累了。”   扶嘉看她半响,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一点不累,以后盈盈要多锻炼。”   呵,在床上锻炼吗!   看着沈盈枝的目光,扶嘉又亲昵的凑近了沈盈枝,蹭了蹭她的脑袋:“盈盈别生气好不好,我也不想我的体力这么好。”   生气!   我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   沈盈枝一脸微笑地看着扶嘉。   “盈盈睡吧。”扶嘉幽幽道,还亲密地给沈盈枝拉了拉被子,“我最喜欢盈盈了,盈盈也最喜欢好不好。”   沈盈枝不太想搭理他,她没有咬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修养,闻言就闭上了眼睛。   她翻了个身,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沈盈……   昨天晚上除了那什么以外,扶嘉他还问了她几个问题。   她立刻翻身坐起来,惊愕的看向扶嘉。   扶嘉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他挑起沈盈枝鬓边的一缕碎发,神色温柔:“ 盈盈不是要睡觉吗?”   抿了下唇,沈盈枝忍不住抖了一抖:“昨天晚上,我说了什么?”   “盈盈说的很多,比如,”扶嘉笑了下,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沈盈枝的脸红了红,想要推开他。   扶嘉又低低的笑,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她双眼,缓缓道:“ 还有沈盈。”   沈盈枝的指腹无意识抓紧被衾一角。   扶嘉摸了摸她的脸,柔柔一笑:“只不过盈盈还没有说完,我还等着盈盈继续说。”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柔情,瞳孔颜色,却一直保持着幽幽的蓝色。   这是一直都在高度亢奋中。   “我……”沈盈枝顿了顿。   微凉的指腹落在沈盈枝的唇.瓣上,他看着沈盈枝,柔声一笑:“盈盈可不要说谎。”   很瘆人……   沈盈枝望着他的动作,轻咬了一下唇。   “我说了你就相信吗?”   “当然。”扶嘉抓起她的手指,轻轻地舔了下,眼神牢牢的看向她的脸。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迷迷糊糊说的几句话,扶嘉又是个见微知著的聪明蛇精病,她想了想,说:“ 我死了,然后没有投胎,直接到了沈盈枝身上。”   “怎么死的?” 扶嘉问。   沈盈枝毫不犹豫地说:“病死的。”   扶嘉的眼睛眯了下,他摩挲着沈盈枝的指骨,良久后才问:“那盈盈曾经有没有牵肠挂肚的人?”   问问题的时候,扶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下来。   他不在乎她是人是鬼,哪怕她是毒,他都要。   只是昨夜,他在她的脸上看见了思念,一种刻入骨子里的怀念。   沈盈枝一下子想到了沈郅,她张了张唇却说:“ 没有,那个世界,我是个孤儿。”   说话比动脑子快,她下意识拒绝告诉扶嘉小郅的存在。   “是吗?” 扶嘉反问了一句,又亲了亲沈盈枝的眉心,“不管怎么样,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盈盈现在在我身边。”   沈盈枝僵硬着身体,过了半响,才轻轻地问了一句:“你相信?”   这么怪异的事情,轮到谁的身上也不能这么快的接受吧?   “那不重要。” 扶嘉垂眸望着她,“盈盈现在是我的人就行了。”   说完这句,他松开沈盈枝,然后给她捏了捏被角:“睡吧。”   沈盈枝哪里睡的着,不过她依旧闭上了眼睛。   扶嘉看着她的样子良久,他眼底幽如深渊,不知过了多久,扶嘉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又说了几个字,随后便起身,穿戴好衣服后往外走。   沈盈枝一直没睡着,只僵着身体躺在那儿,她被扶嘉那句话搞得头皮发麻,听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朝着床里侧缩了缩。   扶嘉离开了,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虽然昨天记忆有些不太清楚,但两具滚烫的身体死死纠缠的画面不停闪进她脑子里。   木已成舟,她知道怎样做事对自己最好的保护,聪明人有聪明的活法,不聪明的人也有保护的自己的办法。   让扶嘉那个变态蛇精病放开她,呵呵,恐怕不可能。   只是扶嘉刚刚说的是……   盈盈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妻子……   扶嘉想干什么!   一推开房门,阔淡的光从天穹铺下,气高而风爽。   扶嘉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哪怕是趁人之危,他也不后悔。   他不管从前的盈盈是谁,眼前的盈盈就是他第一次见到的人。   是他永远不会放手的人。   昨夜他一夜未眠,他不敢睡,害怕一睡着,他偷来的美好就统统没了,怕盈盈一觉睡醒,骂他无耻卑鄙,然后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   那样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他也不清楚。不过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他身边。   但……都没有。   扶嘉蓦地笑开了,如岁月正好的菊。   虽然不管她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可这样是不是说明,其实盈盈也是喜欢他的。   扶嘉心情很好,眉梢眼角都带着三分笑意,往常深不可测面容忽然有了些人烟气息。   明二在书房门口走来走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见这样的扶嘉,先是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又悬了起来。   “主子,不好了。”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明二心急如焚。   “何事?”扶嘉推开门朝里走,回头看了眼明二,又问道:“ 眼睛怎么回事?”   明二摸了摸乌了一圈的熊猫眼,唉了声:“被明一揍的。”   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硬要扯着他切磋,最后毫不留情揍了他一顿。   不过这不是重要的,明二看向扶嘉,短话快说:“今天早上皇上给端王和昌平侯府的三姑娘赐婚了,如今圣旨已经到了昌平侯府了。”   扶嘉愣了一下,旋即诡异的垂下眼,声线阴阴:“端王本事倒是不小。”   “去打听打听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二应了声是,却没出去,依旧直愣愣地站在书房里,磨蹭良久,有话不说。   扶嘉也不急,专心地处理着自己事情。   又过了半响,明二沉不住气,终于道:“主子,就算那个沈姑娘是假的,你也不能让假沈姑娘嫁给端王啊,主子虽然你英明神武,智勇无双,但在沈姑娘一事上,属下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   他一口气说完后,扶嘉抬眼,看了心情激动的明二半响,才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关着人家。   明二想戳开自家主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豆渣。   他家主子很变态,但是沈姑娘不变态啊,人沈姑娘多么温柔可亲的一个姑娘呀,他家主子囚禁又强占。   这样下去,就算主子曾经刷了一层厚厚的好感,也迟早药丸。   “我要娶她,光明正大的娶她。”扶嘉手指在紫檀雕花的小几上敲了敲,忽然道。   明二闻言,脸色一喜,青乌乌的熊猫眼眯成一条细缝。   可喜可贺,他家主子想通了!!!   只是还没有喜完,又听到扶嘉薄唇微启,他期待地看向沈盈枝住的院子:“让盈盈当着天下的人的面嫁给我,以后不管她走到哪儿,都顶着扶嘉的妻子,如此一来,全天下都是耳目,帮我看着她,是不是更好。”   扶嘉说到这儿,有些激动,想到有一天,盈盈不管跑到哪儿去,人家都会知道,这是扶嘉的人。他兴奋地勾了勾唇。   他不仅可以占据她的身体和灵魂,还可以有别的更多的东西。   至于那些他不想让盈盈操心的其他人其他事,凭他的能力,自然能轻而易举的隔断它们和盈盈。   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呢……   只是在此之前,居然有人敢觊觎他的盈盈。   端王,以及……   扶嘉的眼底蓄起嗜血的光。   明二看着他家主子诡异的样子,把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肝按住。   本来他还为沈姑娘开心的,现在才发现他家主子根本就是从一个极端跑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那主子,属下告退了。”明二越发心疼沈姑娘,他不敢在这儿待下去了,小声道。   扶嘉唔了一声。   等人离开后,扶嘉起身,打开多宝阁处的暗匣,取出一副画来,画上的少女姿容侬丽,两颊带着梨涡浅浅。   让天下人都知道盈盈是他的,感觉应该会很不错…… 第50章   丑时, 扶嘉进了宫。   还没有进御书房, 扶嘉遇见了一个熟人,熟人看着他, 浅浅笑道:“四弟。”   “三哥。”扶嘉回了一声。   “四弟要去见父皇?”端王问道。   扶嘉看着他:“都来了御书房门口, 不是见父皇,还能干什么?”   两人开始无营养的对话, 这时候,经过的大皇子康王和二皇子平王见着他们两人, 上前打招呼。   康王打趣道:“听说今日天未亮,赐婚的圣旨就到了昌平侯府, 那昌平侯府的三姑娘虽然大哥没见过,但想必定是一个美人,才能让四弟一见倾心。”   康王话刚落,平王脸上露出一个垂涎的笑来:“那三姑娘模样如何不可知, 四姑娘倒是艳丽绝伦。”   “二哥慎言。”端王道。   扶嘉听着两人对话,笑意却不达眼底, 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下。   康王见平王耽于美色的模样,心里鄙夷了一番, 又拍拍平王的肩,哥俩好地问:“二弟,你府上的美人还不够你受用,听说你最近新纳入府的一舞姬, 有国色天香之姿?”   平王五官不差, 但因长期饮酒作乐, 身形很是瘦弱,脸色也稍稍蜡黄:“大哥若是喜欢她,今日弟弟把她送给你便是。”   闻言,康王心中微哂,面上谦和地摇了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二弟留着自己享用便是。”   “那就多谢大哥了。”平王又道,然后看向扶嘉:“四弟,三弟的婚事都已经定下了,你可有什么想法,虽说娶妻娶贤,但身为王妃,容貌也不能重中之重。”   “有劳二哥关心。”扶嘉道:“小弟心中早有打算,就不劳二哥操心。”   端王听了,目光落在扶嘉身上,见他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心底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四弟年纪小,倒是不需太过着急。”端王看着扶嘉别有深意的说,“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昌平侯府拜见岳父大人,就先行告退。”   扶嘉听罢,微微笑道:“三哥请便。”   康王又看向扶嘉:“四弟,这是要去拜见父皇?”   扶嘉微微颌首:“几日后边是秋猎,还有些事情要向父皇禀告。”   他话一落,康王面色不改,指尖却抖了一下,他是长子,在礼部担了个没用的虚职,小时候被他狠狠欺压的扶嘉,却委以重任,完全压过他。   “既然有事,大哥也不打扰你了,告辞。”康王扯了扯嘴角。   平王也冲扶嘉一拱手。   直到扶嘉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见,康王磨了磨牙,平王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那舞娘你真不要?”   “二弟,美人虽好,也要有命享受。”康王再一抬眼,又是宽和温柔的模样。   平王哈哈大笑两声:“大哥想多了。”   **   扶嘉看着龙座上那人,把秋猎的安排说完以后,一时也没有退下。   皇上看他一眼后道:“安王,还有何事?”   “启禀父王,两日后便是秋猎,原本秋猎名单没有昌平候府,但既已为三哥赐婚,是否要把昌平侯府的名字加上去。”扶嘉道。   皇帝摸了摸下巴,大悟道:“还是安王想的周到,便依你所言。”   话毕,他又看着扶嘉道,慈祥的说:“你三哥婚事已经定下,你也不要落后太久了,朕是你们的父亲,都想你们能娶得如意娇妻,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两情相悦。朕就是深受……,唉,不说了。”   扶嘉笑了笑:“父王,儿臣心中自有安排。”   扶嘉捻了捻手指,对于皇上的打算,他心知肚明,别人不知道宫里养着炼丹术士,他还能不知道,所谓强调的两情相悦,不外乎是怕几位皇子有了厉害的岳父相助,从而影响到他的帝位。   他这位父皇,可是自私到了极点,从未想过禅位,一心想着千秋万代永世不灭。   “退下吧。”皇上道。   扶嘉躬身行礼后,轻声离开。   又过了半响,皇上抬起眼,看着远处青烟袅袅的兽身香炉,对旁边的太监招了招手:“猎场那边可都安排妥当?”   徐公公弯腰道:“虽说是端王负责秋猎,但协助他的陆逊统领和陈大人都只听皇上的吩咐,到时候,保管万无一失。”   越说徐公公心里越发颤,都说虎毒不食子,但皇上这招,未免也太心狠手辣。   “徐公公是不是觉得朕过于心狠手辣了?”皇上幽幽问道。   “皇上圣明。”徐公公一听,啪的一下跪下了。   皇上冷冷地看他一眼,随后从龙座上起身,望着殿外广阔的宫殿楼宇,他曾弑父夺位,他的儿子都留着他的血,焉知不会又样学样。   尤其是……扶嘉,阴狠狡诈,骨子里像极了他。   **   扶嘉走了以后,沈盈枝没睡着,全身酸软无力,她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黄昏,她从床上爬起来。   东七立在门口,听见里面起床的动静,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姑娘,您醒了。”   沈盈枝揉了揉酸软的胳臂,刚下地走了一步,一种不适的感觉从身下传来,她僵了僵。   东七扶着她坐下,又打水伺候她:“您都睡了整一日了。”   揉脖子的动作一顿,沈盈枝看向门外:“不是一上午吗。”   将棉帕拿过来递给沈盈枝,东七道:“您从昨日午时一直睡到了今日呢。”   这么久……   沈盈枝拿帕子擦了擦脸,东七又说:“昨天主子一直叫不醒你,吓的脸都白了,还是林大夫说您只是睡着了,明日就能醒来,果然现在就醒了。”   “扶嘉呢?”沈盈枝问了句。   东七摇了下头:“主子吩咐奴婢照顾好您,昨天半夜他急匆匆的出门了,奴婢也不知去了哪儿?”   半夜出门,沈盈枝皱了皱眉,什么事这么急?   “知道是什么事吗?”她问。   东七把棉帕搭在脸盆上,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不过主子说了,他今日会回来,让沈姑娘不必担心?”   谁担心他了?那个蛇精病混蛋!!   可沈盈枝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   她想了想,又看向东七,换了个问题:“东七,昌平侯府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她有些好奇沈莲枝怎么样了,就凭沈莲枝曾经非扶嘉不嫁的样子,沈盈枝担心她还没有完全放下。   还有端王前日提到的婚事。   东七摇头道:“奴婢不知。”   看见沈盈枝脸上失落神色,东七又道:“沈姑娘,明二应该知道,我把他叫来。”   手在空气中愣了一下,沈盈枝好奇道:“明二没有跟着扶嘉出去?”   “没有,而且他就在我们院子外。”   东七走出房门,喊了声明二,明二嗖的一下,从房顶蹿了下来。   明二他笑嘻嘻地去见沈盈枝,“沈姑娘,你找我?”   从他的脸上,沈盈枝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忧虑,倒是看见他红的发乌的眼睛,她闷闷道:“你的眼睛?”   明二不在意的摸了摸:“被狗打了。”   狗打了?   沈盈枝不太相信。   东七在一边出卖他:“是被明一揍的。”   “唉唉,你能不能不说了。”明二不满地对东七说。   想到他的傻大个属性,沈盈枝笑了下,转移话题问:“明二,你知道昌平侯府这两日有什么事吗?”   “这……”明二迟疑。   沈盈枝流露出几丝失落伤感,她偏过头:“不方便说就算了。”   明二见沈盈枝有些伤心,拍了拍脑门。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四姑娘卧病不起,还有皇上下了一道给侯府三姑娘和端王的赐婚圣旨。”   赐婚圣旨!   沈盈枝直勾勾地看着明二。   明二抓了抓脑袋,又道:“不过沈姑娘,端王婚事不会成,你放心。”   就凭他主子的疯狂劲头,怎么能容忍有人娶沈姑娘,哪怕是个假的,那也不行。   沈盈枝哦了一声,全身忽然一震,她看向明二,书中的扶嘉可是明年春天后才搞掉端王等人上位的,但依照如今的剧情走向,扶嘉很可能就是要现在把他们弄下台。   但反派都不是吃干饭的。   砰砰砰,沈盈枝心里冒起了一股不太好的念头。   沈盈枝刚动了动,一股刺痛之感从胸口蔓延开来,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沈姑娘,怎么了?”东七眼疾手快扶住她。   沈盈枝闭了眼睛,片刻后,那股从骨子里冒出来刺痛感消失,她按上心脏的位置,自从去年八月份时,时不时出现这种情况,如今频率还越来越高。   明二见沈盈枝白着一张脸,即刻道:“我去把林大夫叫过来。”   东七扶着沈盈枝坐在玫瑰交椅上,沈盈枝的脸色青了青。按住心口的位置,不会这个身体也要得心脏病吧。   虽然如今被扶嘉给关着,暂时失去自由,但她可从来没有想过死。   明二动作很快,半盏茶的时间,林钰山就被明二给扯了过来。   沈盈枝把手腕放在脉诊上,林钰山仔细摸了半响,又看了看沈盈枝瞳仁,舌苔等地,这才道:“沈姑娘气血不足,要多多走动。”   “林大夫,您的意思就是没什么大碍?”明二问。   林大夫点点头。   东七又催着林钰山开一张单子,沈盈枝收回手,又伸手按了按自己心口的位置,莫非真的是她想多了,就是她体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那刚刚隐隐约约飘忽的声音,真的是她的错觉……   卢大哥,林大夫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   沈盈枝开始发呆。   “沈姑娘,沈姑娘。”东七轻轻推了推沈盈枝的肩膀。   “怎么了。”沈盈枝心不在焉问。   “你坐了一下午,该用晚膳了。”   “晚膳?”沈盈枝茫然地抬头,才发现外面暗淡下来,她唔了一声,以为自己只是发了小小一会儿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一直到了晚间,扶嘉没有回来。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沈盈枝一人缩在被窝里,少了身边滚烫的热源,总感觉却点什么。   可其实也不过半个月的同床共枕。   她闭上眼睛,脚步声伴着推门声响起,带来秋夜的寒寂。   沈盈枝手撑在被衾之中,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着?”扶嘉小声问道。   微微咬着唇,沈盈枝有些懊恼,这个动作,好像她一直在等他来着。   扶嘉脱掉外衫,随手把衣物扔在一侧,旋即坐在床头,半搂着沈盈枝,在她耳边呼出一口气。   “真好,每天一回来就可以看见盈盈在床上等我。”   沈盈枝憋了憋气,没说话。   他又说:“今天林大夫又来给你把脉,他说盈盈你的身体太差了,以后要多吃一点。”   边说话,男人的舌头一路往下,湿湿腻腻从她的耳尖扫过。   沈盈枝微微偏头,用手把他的脑袋推开。   “呜。”男人的从善如流的挪了一个地方继续舔,声音含糊不清,“你不喜欢吗?”   “我要睡觉。”沈盈枝冷着嗓子道。   颇为遗憾的舔了舔唇,扶嘉靠在她肩膀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道:“盈盈睡了一天,等一会儿再睡吧。”   话罢,扶嘉起身,打开多宝阁处的一个黑底暗花的四方匣子,放在沈盈枝的床头。   沈盈枝一看见那玩意儿,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混蛋又想干什么!   扶嘉慢条斯理的打开匣子,排排坐好的银针泛着幽冷的光,他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沈盈枝拢了拢被子,背后那个深深的嘉字又泛起痛来。   扶嘉牵过沈盈枝的手,沈盈枝往回缩了缩,扶嘉的力道极大,以一种难以拒绝的力道引导着她,微冷的指尖拂过寒冷的银针,她指腹颤了颤。   蛇精病你又想干什么了!!   “盈盈亲手给我纹一个字,好不好。” 第51章   沈盈枝的好与不好并不重要, 因为扶嘉已经铁了心的要纹, 还必须沈盈枝亲自动手。   虽说想起纹身时那刺痛感,她当时恨不得在扶嘉全身都给扎上一边遍,让他亲身感受入骨之痛。如今被人强迫捏着针给他刻字,沈盈枝却发现,这是在惩罚自己。   扶嘉凑近她的脖子:“盈盈是我的, 我也是盈盈的。”   中二病!!   沈盈枝心里吐槽一句,眸光从银针上挪开:“要不你让明一明二给你纹,我不会。”   亲了亲她鬓角的碎发, 扶嘉柔柔笑道:“我只要你给我纹。”   我不想给你纹!   想到要把针刺进肉里,她看着就肉痛, 这种痛从眼睛传到身上, 感同身受。   她悻悻的笑了下:“我技术差, 很差,特别差。”   每当这个时候,沈盈枝无比怀念从前善解人意乖巧温柔的小河,小河从来不会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但眼前这个扶嘉,即使语气温柔的滴水, 他决定的事情,她改变不了。   “我教你。”扶嘉抓住沈盈枝的手, 伸出自己的胳膊, 沈盈枝还没反应过来, 她手中的银针就被带着刺进扶嘉的左臂。   扶嘉半搂着她, 在她耳边如情.人的呢喃:“看清楚了吗, 就是这样一针一针的刺下去。”   她抖着手,回头瞥了一眼扶嘉的表情:“你今天又受什么刺激了?”   话刚问,沈盈枝闭了嘴。   明二告诉她的已经足够扶嘉受五回刺激。   扶嘉笑了笑,他啄了啄沈盈枝的下巴,嗓音依旧柔情,沈盈枝听见了里面的嗜血:“盈盈,你不要怕我。”   什么玩意儿……   沈盈枝听的云里雾里。   感觉像是比端王和她赐婚更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不过你就算怕我,我也不会放开你。”扶嘉脱掉上半身的衣服,随后躺在床头。   沈盈枝咳嗽了一声,虽然前日已经坦诚相见,再次看到结实平坦的腹肌,白玉般的颜色,沈盈枝忍不住红了一下眼。   “纹在这儿。”扶嘉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沈盈枝咽了咽口水,手里拿着银针,扶嘉又牵过她拿针的手。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盈枝弯腰,两侧头发垂落在两侧,她颤巍巍的手靠近他。   片刻后,沈盈枝擦了擦额上的虚汗,看着身下满脸享受的人,其实折磨的还是……她。   扶嘉低头看了眼那个勉强能看的字,满脸微笑地点了点头,沈盈枝把所有的器具放在一边,无力地躺在床上。   她扯了扯有些酸软的手腕,一偏头,又对上一双发红的眼睛。   沈盈枝下意识的向床榻内缩过去,一双大掌忽然捉住了她的脚踝。   混蛋……   **   沈盈枝醒来时漫天灿灿,照在红色的飞檐翘角处,像是镀了一层金箔。   居然又是黄昏了。   沈盈枝想从床上爬下来,不过刚动了一下,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认命地躺在床上。   幸好浑身干爽,一看就是被人打理过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沈盈枝半躺在床上,脑子里千思万绪。   这时,一阵风响起来,门被人推开。   她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香味异常浓郁。   沈盈枝抬头,是扶嘉回来了。   扶嘉把蜜饯盒子放在床榻边的小案上,眼若春水,柔柔笑道:“这是你喜欢吃的。”   沈盈枝不太想说话:“……哦。”   扶嘉唇角的笑容凝固了下,又接着柔声道:“你不尝一下吗?”   沈盈枝摇头。   她捶了捶腰,被翻来覆去的活活折腾一晚上,胳膊牙齿彻底罢工。   她不太想张嘴。   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扶嘉刚刚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沈盈枝发现他的眉眼又冷了下来。   下一刻,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盈盈,我生气了,我要去宰了沈莲枝。”   沈盈枝略微瞪大眼睛,连忙扯住她的袖子。   扶嘉勾了勾唇角,凑到沈盈枝的身边去,弯着腰,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我知道盈盈不想我伤害她,我乖乖听话,盈盈也不要伤我的心好不好。”   沈盈枝望着他,无可奈何道:“我怎么伤你的心了。”   扶嘉失落的望着蜜饯盒子,声音有些委屈:“我给盈盈买的蜜饯,你都不尝一下。”   “……我还不饿。”沈盈枝打起精神来。   蛇精病不可怕,可怕的是蛇精病他现在中二还玻璃心。   “我喂你。”扶嘉一听,来了精神。   “不用了。”沈盈枝讪讪的摇了摇头。   扶嘉自顾自地捻了一块冰糖金桔,伸手到了沈盈枝唇边,她下意识的张开嘴。   扶嘉见状,满意的笑了笑。   扶嘉给沈盈枝投喂够了果脯后,啄了啄她的嘴唇。   “盈盈,我带你去骑马。”   他打量她一遍,准备去给沈盈枝拿衣服。   “骑马?”沈盈枝好奇。   扶嘉道:“两日以后便是秋猎,到时我带你去。”   沈盈枝从来没骑过马,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有些期待。   不过顾虑到自己隐隐约约作痛的大.腿内侧,沈盈枝摇了摇头。   “过几日吧。”沈盈枝道。   扶嘉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目光从上到下在沈盈枝身上游荡后,勾唇笑道:“是我想的不周到。”   眼神能不能别那么暧.昧。   虽然其实真的是因为那么暧.昧的原因。   两日后,便是秋猎。   离开安王府之前,沈盈枝被东七打扮一番,她抹黑她的面色,在喉头处又贴上了一块贴片,最后换上了一件小厮的衣服。   沈盈枝看着镜子里那个身材瘦弱的小少年,非常淡定。   “沈姑娘,你晚上睡觉时,记得把喉头的贴片取下来,翌日带上。”东七提醒道。   沈盈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东七又叮嘱了几句。   外面传来明二的声音:“沈姑娘,该走了。”   到围场的路程,并不很远。   沈盈枝坐在属于安王的马车之中,外面马蹄轰鸣,数米的车队尽然有序铺展开。官道上昨夜已经提前撒了水,但秋风猎猎,车辕马蹄离开处,卷起黄沙漫漫。   沈盈枝过度操劳了几日,她上车开始睡觉,等醒来时,已是下午。   她打了一个哈欠,疲倦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她擦了擦,坐直身子,发现扶嘉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   “你看什么呢?”沈盈枝好奇的问道。   扶嘉见她醒了,动了动因一上午维持同一姿势而有些酸胀的大腿,接着把人搂过来,手腕一翻,把书面展示给她。   “这是管七写的书。”扶嘉笑道,“我觉得甚好。”   沈盈枝沉默了,她看着封面上那几个秀气工整的《权臣之宠》,默默的挪开了眼珠子,干巴巴的问:“你怎么又想起看她的书了。”   “记得安州时,你的书房摆了一排她的书,想必盈盈很喜欢他吧。”扶嘉把话本搁在矮几上,笑眯眯的看着沈盈枝。   废话,她自己能不喜换自己吗。   沈盈枝点了点头。   旋即他发现旁边人的眼神变了,猛地红了起来。   沈盈枝下意识想坐开一点。   扶嘉却紧紧的搂着她,不满的凑近她的耳边:“盈盈,你要摇头,说只喜欢我。”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只想听到这种答案。”   沈盈枝看他一眼,扶嘉眼神温柔的很,不过也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偏执。   沈盈枝再一次认命的点了点头:“我不喜欢管七,只喜欢你。”   扶嘉闻言,便笑了,笑的像是山野间初开的桃花。   “你看到哪儿了。”沈盈枝避开他的笑,问道。   “盈盈看过这本书了吧?”扶嘉翘了一下唇角,柔声问道。   这本书都是自己写的,她当然看完了,见扶嘉一副饶有兴致想要和她讨论话本的样子,沈盈枝点点头。   “你看到哪儿了。”她问。   扶嘉一手圈着她,另外一只手翻开书册后面某一页的位置:“看到女主生子,是一个小男孩。”   这个位置,就是要完结了。   沈盈枝有些佩服扶嘉,这样一本狗血小白文他居然能津津有味的看完。   “盈盈想生孩子吗?”   她听见扶嘉在她耳边这样问。   孩子……   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生命,她们身上流着同一样的血,就像她和小郅一样。   上辈子因为身体原因,沈盈枝没想过结婚生子,这辈子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沈盈枝很早前就想过,她最起码要生两个孩子,就像她和小郅一样,是彼此的依靠。   不过,沈盈枝朝旁边看了扶嘉一眼,至于孩他爹……   扶嘉看着沈盈枝不停变化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书上,书上正好写到生了小孩后,女主的时间被占据,要关心稚子的衣食住行。   扶嘉又闭了下眼,他很久没有回忆的过去在他面前浮现。   父不慈母不爱……   扶嘉蓦地睁开眼,他牵过沈盈枝手来,柔声道。   “盈盈,你只爱我好不好?”   虽然有个和盈盈的羁绊很不错,但想到要分去盈盈那么多的心神,扶嘉顿时下了决定。   何况……他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第52章   行至晚霞漫漫, 天穹如铺碎金,马车方才停下。   沈盈枝扯了扯身上的小厮衣服, 跟在扶嘉身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此处是大夏的猎场,占地上前余亩,树木浓荫茂盛,飞鸟走兽藏匿其中。   前两日便有负责相关事宜的官员至此,安营扎寨, 沈盈枝抬头望去,一顶顶帐篷早已平地而起。   沈盈枝跟在扶嘉后面,往安王所在帐篷而走, 才走几步, 扶嘉脚步顿了下来,沈盈枝也停下, 她跟着扶嘉目光看过去。   十米开外的地方, 立了一个身姿端方的少年, 少年微微低着头, 对旁边少女, 不知说了什么, 少女微微一笑。   要不是那张脸很熟悉,沈盈枝觉得这是一幅无比养眼的画面。   不远处的端王似乎发现了扶嘉的目光,他拍了拍“沈盈枝”的手, 然后带着她走了过来。   “四弟。”端王笑道。   扶嘉也客气的笑了下:“三哥。”   端王看向他身边的姑娘, 意味深长地对扶嘉介绍:“这是昌平侯府的三姑娘, 沈盈枝。”   沈盈枝瞅了下端王口中的三姑娘一眼,低下了头。   “这就是三哥倾心的三姑娘。”扶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三哥与沈姑娘是如何相识的?”   端王仔细端详着扶嘉的神色,竭力从他的眉宇之间搜寻出一丝失态。   闻言,他深情款款的望向“沈盈枝”:“我与盈盈的姻缘还要感谢那匹失控的马,让我有机会一睹芳容。”   沈盈枝本来是心不在焉听,闻言愕然的抬起头。   这个端王……   他到底搞什么鬼。   她本来还猜测是不是这个假的沈盈枝和他有了纠葛。如今听他所言,却是那一次偶遇。   沈盈枝看向他的目光越发疑惑。   许是沈盈枝的目光过于灼热,端王便看了过来,目光相接的瞬间,扶嘉的身形微微一侧,牢牢挡住两人的眸光。   “三哥,夜色已晚,早些休息为好。”扶嘉淡淡道。   端王笑着说了声好。   扶嘉给身后的沈盈枝使了一个眼色,沈盈枝立刻小心殷勤的跟了上去。   目送一高大一纤瘦的背影在暮色中渐渐远去,端王捻了捻指尖,看向身边“沈盈枝”。   这双眼睛倒是和刚刚那个小厮像极了,都是一双水汪汪的鹿眼。   “端王,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沈盈枝”摸了摸自己的脸,温柔问道。   “盈盈,你从前认识端王吗?”端王问道。   “沈盈枝”点头又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从前在安州之时,安王殿下的别院在我家对面,倒是有过几面之缘,至于认识,恐怕安王不认识我。”她解释道。   端王哦了一声,仔细的看她许久,又温柔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盈枝”乖巧地嗯了一声。   端王柔和的望着她,末了又看向扶嘉帐篷所在方位。   那一副画……   他眯了眯眼,明明就是沈盈枝的模样,扶嘉如此看重那副肖像,但他的表现,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   不不不,不可能。   还有那个小太监的眼睛,等一下,不仅是眼睛,就连身形都一样的相似。   还有那日的……小宫女。   “端王。”正想着,旁边传来温柔声音,端王笑着抬头。   “你脚下有一个小石子,小心。”“沈盈枝”提醒道。   端王含笑道谢,一派君子端方。   **   眼前之人越走越快,沈盈枝跟在他身后,紧紧地追了几步,奈何腿长不如人,她坐了一天的马车,本就全身酸软,追着走了须臾,沈盈枝不想惯着扶嘉,按着自己正常的步伐走着。   两人渐渐拉开距离。   扶嘉却慢了下来。   沈盈枝轻吁了一口气,知道是端王所言又刺中了他的小心眼。   面上谈笑风生,恐怕心里早就将端王挫骨扬灰,抽筋扒皮。   沈盈枝跟在他身后,周围的侍卫来来往往,忙着巡逻收尾,并没有人看过来,沈盈枝偷偷扯了扯他身后的衣襟。   “你有气冲着端王发,反正他也是冲着你来的。”她小声道。   扶嘉扭头,定定地望着沈盈枝。   沈盈枝摸了摸脸:“看什么?”   扶嘉阴阴的笑了一下:“反正他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他的眼神着实阴鸷残忍,眼珠子一转,就是几个让人颤抖的坏心思。   书里收拾掉这些王爷,搞掉皇上,是明年开春的事。   如今的皇上能登上帝位固然有扶嘉的一份功劳,但他本身就不是心思简单之辈,前朝二十多位皇子长成的也不过六位而已,皇上他不仅能平安长大,在先皇面前颇有帝心。   书中的剧情是,皇上在登上帝位后,虽表面重视扶嘉,但心中防备也愈演愈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扶嘉则是这个他人。   当然,如果扶嘉能选,他也不会协助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他回京时,先皇病重,他一个十多岁皇孙,叔辈堂兄几十人,阻力甚大,最好的办法的扶植他父王登基。   皇上和扶嘉层因利而合,后来也因利而分,各自为谋,扶嘉党羽众多,但皇上是一朝之主,在某些时候,他的势力隐隐凌驾于扶嘉之上。   在原剧情中,扶嘉用了五年时间蚕食皇上手中大权,但看扶嘉如今的模样,似乎是想现在动手。   原剧情中这一段本就是腥风血雨,如今扶嘉却要提前。   沈盈枝已经不敢用书里的剧情去推断如今的故事进展,毕竟她是最大的蝴蝶。   说不准就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此时,她心跳的极快,不太正常,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扶嘉见沈盈枝脸色忽然变得难看,扶住她的胳膊。   顾忌到人多,沈盈枝摇了摇头,又提醒道:“你要小心。”   扶嘉闻言,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随后问道:“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话刚落,沈盈枝就呸呸几声:“你说什么大胡话!”   扶嘉冲着她温柔的笑着,但眼神却带着偏执:“我若是死了,盈盈给我陪葬好不好。”   不太好……   这是沈盈枝的第一想法,但她的想法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因为扶嘉曾说过,他只想听他想要的答案。   沈盈枝尴尬的转过头。   头顶再次传来温和的询问:“盈盈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呢?”   他声音温柔又缠绵。   没等到她回答,扶嘉又意味悠长说,“盈盈快说我愿意,不然我们今夜以月为枕,以寒霜为被,享受敦伦之乐。”   蛇精病居然用开车来威胁她。   可不得不说,沈盈枝就受这种威胁,意见相悖,要脸者败。   “我愿意。”沈盈枝小声道。   扶嘉欣喜的笑了笑,他偏头,唇瓣滑过她的发间:“我就知道盈盈最爱我,愿意为了我放弃生命。”   沈盈枝刚刚心里的无奈,在听了这句话后,无端端泛起了一阵心酸。   可恶可怜可爱,怎么全都在扶嘉一人身上。   沈盈枝偏过头,这时又撞见了一双黑浸浸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奇怪的打量着她和扶嘉。   沈盈枝立刻掩耳盗铃式的后退一步,拉开她和扶嘉的距离。   沈莲枝立在不远处,幽幽的望着她们两,末了叹口气:“原来是断袖……”   难怪,难怪扶嘉会嫌她丑!!!   性别不同,如何相爱。   沈莲枝望着小厮打扮的沈盈枝,除了脸型小巧精致,眼睛好看外,这张脸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看样子不是她丑,是扶嘉眼瞎。   有人打断了自己和盈盈的恩爱,扶嘉心里堆了一层火,但看到是沈莲枝,扶嘉指腹搓了搓。   “盈盈,走吧。”   沈盈枝哦了一声,沈莲枝的目光灼灼,她像是顶了金乌十只,根本不想多呆。   至于误会断袖什么的,只要她熄了对扶嘉的心思,误会扶嘉男女通吃都可以。   “唉……”沈莲枝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来找人的翠屏顺着这拖得无比长的叹气声,终于找到了沈莲枝。   “小姐,你要吓死我了。”翠屏着急道,“安王殿下不是良配,你就熄了那份心思,别来找他了。”   沈莲枝点头:“我知道了。”   “你真知道了?”   沈莲枝往回走:“就在刚刚,我已经彻底放下了安王……那张脸。”   翠屏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得出沈莲枝的声音轻松了很多,她顺着话说:“小姐想通就好。”   “我回去看三姐姐。”沈莲枝笑吟吟道。   她决定,从今以后,三姐姐的脸打败扶嘉,荣登榜首。   以后找不到比三姐姐好看的人,她就跟着三姐姐。   只是最近的三姐姐……有些奇怪。   帐篷约有二十多平,除此之外,还在一侧搭了锦缎纱幔,将帐篷一分为二。   掀开纱幔后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分别属于主子和守夜的奴才。   又是一顿忙碌,用膳洗漱之后,沈盈枝在小床上坐下,外面的天已黑的彻底,冷血寂寂,她捶了捶腿,头顶笼罩起一圈黑影。   沈盈枝没来的及说话,扶嘉就压了下来。   “你干什么?”   扶嘉打横抱起沈盈枝:“我们一起睡。”   被他抱起,沈盈枝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万一被人看见了不好。”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但扶嘉所谓的睡,今夜十分单纯。   他将沈盈枝放进床榻里侧,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脱掉外衫,躺在她身边,接着把人紧紧的镶在怀里,下巴搁在人的头顶上。   “夜里冷,我给盈盈取暖。”   沈盈枝睡觉是很规矩的人,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腹部,看着如今这个扭曲的姿势,她再次叹了一口气。   “睡吧。”她放弃挣扎。   “盈盈说你喜欢我。”扶嘉低声在她耳边道。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只爱你。”扶嘉轻轻地亲了下沈盈枝的耳朵,声音很低很沉,他发自内心的高兴道,“盈盈,我什么都给你,你喜欢扶嘉好不好。”   听到扶嘉最后一句话,沈盈枝楞了一下。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是妥协,知道她是认命。   “睡吧,盈盈。”良久后,枕侧人柔柔地说。   沈盈枝唔了一声,闭上眼睛。   扶嘉又无声的笑了,那笑亮的可怕。   第二日。   沈盈枝迷迷糊糊醒来时,扶嘉已经离开。   她想了想,她睡的意识朦胧的时候,扶嘉似乎告诉她他去打猎了。   沈盈枝拍了拍脑袋,又在床上枯坐良久,才爬了起来,沈盈枝把床头的衣服扯了过来,套在身上。   起床掀开帐幔,她看见桌上还有一盅被碳火温着的粥,是她喜欢的甜粥。   用完早膳后,沈盈枝走出帐篷,却看见一个熟人。   熟人正看着帐篷。   “端王殿下。”沈盈枝。   端王目光落在沈盈枝身上,笑着道:“本王找四弟。”   “安王殿下刚刚出去了。”沈盈枝道。   闻言,端王哦了一声:“可真的不巧。”又问沈盈枝:“安王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沈盈枝摇摇头:“奴才不知。”   废话,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他。   “你叫什么名字?”沈盈枝又听见他问道。   沈盈枝心里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关心她的名字,淡淡道:“奴才顾松。”   端王笑道:“你的声音和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很相似。”   沈盈枝心啪嗒一下,不知道端王来搞什么鬼,她讪讪的笑了下:“奴才声音大众。”   她的声音没有改变多少,她是压着嗓子说话,让嗓子能稍稍变粗一点。   端王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末了意味深长道:“要真的只是相似就好了。”   沈盈枝心口一凛,她垂着头,说实话,因为她这个蝴蝶,端王的一切举动都已不可考,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脚步声渐渐响起,沈盈枝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她望着端王的背影,扭头回了帐篷。   算了,还是乖乖在帐篷里待着,免得又遇见无妄之灾。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倒是没有出事,扶嘉出事了。   午时,沈盈枝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打瞌睡。   帐篷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而那血腥气味还越来越近,当有人掀开帘子,明一明二两人架着他走进来时候,愈加浓厚。   提着药箱的大夫忙说:“快把王爷放在床上。” 第53章   明二动作干脆, 沈盈枝最先愣了一下,随后疾走几步,把床单扯平。   扶嘉一躺下去,汨汨的血便将深色床单的颜色加深,他今天上午离开时穿了一件紫色劲袍,如今被胸口冒出的鲜血染成深色。   加之脸本来就白,如玉石一样的颜色, 如今却连唇.瓣都变成了浅浅的青色。   “太医, 怎么样。”沈盈枝深吸一口气, 忍不住担忧问。   太医正仔细查看扶嘉胸口的伤口, 闻言便道:“殿下伤了心脉, 老夫先为他上药,包扎伤口。”   伤了心脉……   沈盈枝这下是真的有些震惊了, 她一直以为扶嘉是男主, 是最厉害的存在, 不会出事的。   一丝呻.吟从扶嘉的口中溢出, 沈盈枝立马低头看着他, 一旁的太医又对药童道:“把金疮药拿给我,快。”   又对着沈盈枝道:“去打两盆热水来。”   听罢,沈盈枝咬了咬牙, 收拾好杂七杂八的心情, 嗯了一声, 转身去打水。   太医大概花了半个时辰才将扶嘉的伤口处理好, 开好药方, 吩咐小童煎药,最后对扶嘉伺候的人叮嘱道,尤其是那几个跟着扶嘉进来的侍卫:“你们好好守着殿下,要是有发热症状立刻通知我,我先去熬药。”   沈盈枝问道:“殿下伤的怎么样?”   太医先看了沈盈枝一眼,又看向明二,明二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摆摆手,唉了声:“殿下的剑伤入了心口,心脏乃是人的重中之重,如今就看今夜了。”   这是有生命之危!   沈盈枝不相信的回头看了一样床上的人,扶嘉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至没有一丝血迹。   书中可没有写过扶嘉受过筱关性命的伤。   等太医和那群侍卫走出去,沈盈枝直勾勾的看向明二:“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二背着手,瞥了眼床上的主子,悲切道:“今天狩猎时,遇见一群出手毒辣的刺客。”   “可……”什么样的刺客能把扶嘉伤到如此地步。   他的武功不是无出其右?   “哎呀,沈姑娘,你照顾好主子,主子不会有事。”明二见没有外人了,一拍脑门道。   沈盈枝正用帕子擦扶嘉额头上的虚汗,闻言一喜,又听到明二信誓旦旦说:“主子可舍不得你。”   沈盈枝怔了下,望向明二:“你可真了解他。”   “当然。”明二有些自豪。   明二又提醒:“沈姑娘,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您如今不要离开帐篷。”   “外面怎么了?”   “今天不仅是主子受伤了,二皇子也遇刺受伤。”明二道,“如今围场正到处寻找刺客,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沈盈枝心里惊了下,她点点头。   明二又说了几句外面的形势,总之是风雨欲来风满楼,除了二皇子平王,端王也遇刺,只他运气比较好,未曾受伤。   沈盈枝听着这一切,来年春天的剧情,已经提前到了今天,那最后的结果,也会不会不一样……   “水,水。”身边传来嘶哑的声音,沈盈枝偏头凑近他的耳朵,沈盈枝听到这一句话,她忙温柔道:“你等一下。”   话罢,她起身,从不远处的小几上倒了一杯温水,她先吹了几口,手背靠在杯沿试了试温度,这才小心翼翼的给他喂了一点水。   扶嘉闭着眼睛,闻着身边人的暖兰香,又听着她温柔的如同林间幼芽的声音,扶嘉虚弱地睁眼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盈盈。”   “扶嘉,你醒了?”他声音很小,但因两人离得近,她才能听清,沈盈枝眼睛亮了亮,她的手贴上扶嘉的额头,摸了摸他头顶的温度。   扶嘉五官本就精致干净,现在受了伤,面上的冷厉之色消失的无影隐无踪,又白着脸,拧着眉头,没有丝毫的鬼畜变态,尤其还用一双水蒙蒙的眼依赖的盯着沈盈枝。   不的不说,杀伤力十足。   沈盈枝心软了下,柔声哄道:“没事。”   扶嘉睫毛虚弱的颤了颤,抿唇露出一丝微笑。   这时,他又咳嗽几声,按着胸口,露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明二,去叫太医。”沈盈枝见状,立刻急道。   “不用了。”扶嘉无力的按住她的手,摇头道:“我没事。”   “可是……”   扶嘉看着沈盈枝,弯了一下唇:“盈盈,我不舒服,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正在担忧着急的沈盈枝眉头一皱,她看向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扶嘉,居然还有心思逗她,心里有个念头闪过。   “你装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装的,刚刚她可是看见了扶嘉的箭伤。   “你根本就死不了。”沈盈枝忽的起身,看向扶嘉的伤口,“你受了伤,却不严重。”   扶嘉温柔的对沈盈枝笑了下:“我说过,我没事。”   “你……”沈盈枝磨了磨牙。   沈盈枝偏过头,不看他,扶嘉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仿佛要力透耳背。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把床榻边的茶杯递给他。   扶嘉抿了两口茶,沈盈枝接过茶杯,哐当一声把茶杯重重搁在小几之上,眼底带着笑:“你生气了?”   废话,沈盈枝坐在一边的小床上,背对着扶嘉。   “盈盈你是因为我骗你生气,还是……懊恼自己发现我要死了你心如乱麻,无措惊慌。”   扶嘉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   沈盈枝心里一惊,她咬了下唇。   然后扶嘉没说话了,他似乎躺下了,沈盈枝这下真的变成了一团浆糊,她坐在那儿,不知天昏地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盈枝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明一掀开帘子,阔步走到床头,对扶嘉微微颌首后道:“主子,果然是皇上。”   皇上!   沈盈枝脚尖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明一的意思是……派来刺客的人是皇上。   怎么可能,明二上午说过,不仅是扶嘉,平王也受了了重伤,她刚刚想了一会儿,扶嘉既然没受重伤,她就猜了下到底是哪位皇子出的手,但怎么也没想到是皇上。   这都是他儿子。   还没有想出个子丑寅卯,帐篷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安王爷现在怎么样了,皇上有请。”   沈盈枝闻言,旋即看向扶嘉。   扶嘉坐在床上,面色苍白,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他也受了箭伤。   可今天跟着进来的那群人,得到的消息是扶嘉重伤,皇上如果知道扶嘉是重伤,但还想要见他。   沈盈枝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扶嘉咳嗽了两声,看向明一,明一见状,掀开帘子,对着外面陈公公道:“主子刚刚才醒了过来,但伤势非常严重,恐怕。”   “醒过来就好。”陈公公尖着嗓子道,“奴才正好带了担架过来,围场刺客一事,皇上一日不审问清楚,便寝食难安,如今想要宣安王殿下问几句话。”   陈公公所言伴着秋夜鸟啼,一路送进沈盈枝的耳朵里,她下意识看向扶嘉,目光中下意识担忧。   扶嘉看着她的反应,轻轻的笑了一下。   明一进来,扶着扶嘉站起来。   沈盈枝见他要去见皇上,忽然从床上起身,往扶嘉那走了两步,又顿住,扶嘉回头,看着她,翘了下唇:“放心。”   扶嘉跟着陈公公走了,沈盈枝一个人在帐篷里,她也坐不住,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她不停的给自己洗脑,扶嘉是男主,不会有事的,但她的眼皮子一直跳了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沈盈枝一凛,她跳的是右眼。   跳灾。   砰砰砰,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心跳声在耳边回荡的声音,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刀尖划过盔甲,刺进人血肉的声音,她蓦地起身,掀开帘子朝棚外看去,瞳孔又是一缩。   白色的帐篷印出刀剑厮杀的身影,还有混乱的脚步声,剑戈的嘶鸣声。   她愣了愣,猛的把帘子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帘子忽然被人掀开,看见那人,沈盈枝下意识后退一步。   “沈姑娘,跟我走吧。” 第54章   秋日风高,梧桐落叶在颤巍巍的枝端摇摇晃晃, 经过的行人的步伐稍微大上一点, 那片梧桐叶便能飘啊飘啊,直至落地。   皇上营帐之内, 几位大臣立在一侧,表情肃穆。   他看着被抬进来的扶嘉,眸底闪过一丝得意, 下一瞬又变为担忧。   “安王, 身体如何?”   扶嘉半边身体压在明二肩上,在一边的交椅上坐定, 苍白着脸,虚弱的摇了摇头。   陈公公奉上一杯龙井, 动作很轻, 他搁在扶嘉一侧的小几上,状似寻常   清甜的香味裹着袅袅的白雾, 自描金雕花的茶盏中升起。   扶嘉捂着唇,咳嗽两声,在皇上不经意的目光中,端起茶盏,唇瓣刚碰到茶盏边缘, 扶嘉的手顿了一下, 又把它搁回小几。   皇上眯了眯眼, 敲着圈椅扶手的指尖顿了一下。   “父皇召儿臣来, 是有何事?”扶嘉喘息不平, 看起来很虚弱。   皇上看向一边的大皇子康王:“康王你说。”   康王锐利凤眼瞟向扶嘉:“启禀父皇,今日四弟与二弟遇刺一事,抓住的刺客先是供认由三弟策划。”   此话一出,端王立刻跪下呼冤:“禀父皇,儿臣绝没有做出戕害兄弟,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三弟不必急着否认,本王经过层层盘问,又得出新的供词,这一切,皆由安王谋划。”康王接着说。   扶嘉闻言,淡淡的笑了下,波澜不惊,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京城府尹孙正皱了下眉,插话问了句:“可安王殿下也受了重伤,怎可能是他策划?”   “那是因为安王想混淆视线,栽赃嫁祸端王,如今二弟重伤,生命堪忧,若三弟被指认为幕后凶手,安王此举便能害死两个兄弟,幸好本王不易被奸人所骗,撬开了一名刺客的嘴,他指认是安王所做。”康王洋洋洒洒,说了一长篇。   “安王,你可有话说?”皇上听罢,又看向扶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扶嘉捂着唇,又轻咳两声。   “你不想解释?”皇上看着他,目光如针。   “父皇,解释有用吗?”扶嘉望向皇上,凉薄而别有深意,“或者说,靠嘴有用吗?”   他眸子幽深,不可见底,似乎把一切了然于心。   皇上看见他的眼神,他神色不变,指尖却下意识在手心里挠了挠。   气氛忽然僵了一下。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外面传来侍卫的惊慌叫声。   皇上眉头一皱,反应性的看向扶嘉,扶嘉低下目光,毫不在意。   倒是另一边,几位大臣听见走水,显出惶惶之色,秋日风大,围场上草木渐黄,尤其干燥易燃,又加之树木浓密茂盛,前朝就有一场火烧了几个山头之事。   皇上也忍不住往外看了眼,但是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并没有看见火光。   “端王,你去看看。”他对端王吩咐道。   “是,儿臣遵旨。”   等端王离开,皇上又看向扶嘉,颇为可惜的目光落在一侧的茶盏上。   不过他也不指望那杯无药可解的茶。   他防着扶嘉,可扶嘉也在防着他。   “安王,你承认是你所为了?”皇上不欲接着纠缠,想要一锤定音,外面都是他的人,哪怕今日自损八千,扶嘉也必须铲除。   他接着道:“既如此,来人拿下安王。”   皇上话一落,一群侍卫鱼贯而入,扶嘉抬眸看了一眼,他们气势森冷,都不像是普通侍卫。   一边的康王见扶嘉似乎要遭殃,双手背在身后,眸中显出得意之色,   扶嘉无声的笑了笑,又羸弱的咳了声:“父皇,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皇上开口,康王迫不及待的说:“四弟,你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居然有脸问为什么?”   康王有些兴奋,这个压了他几年的弟弟就要被铲除了。   “把安王抓起来。”康王对那些侍卫吩咐。   他激动的看向扶嘉。   从前本是任人践踏的泥虫,就算后来抖落起华羽,也不过是披上一层遮羞皮囊的蠹虫,早晚会被人揭开那层皮。   但一秒,两秒过去,侍卫却一动不动,就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让你们动手。”康王压了压眉,不虞的看向那群冷冰冰的侍卫。   侍卫继续保持冷肃的模样。   皇上见侍卫不动,瞥了眼猩红着眼睛的康王,心里有些自豪,他望向那群冒着冰冷铁血之意的侍卫,这才朗声道:“动手。”   这是他的亲卫,锐利若刀,只听他一人命令。   康王听皇上重新下了命令,心里惊了下,又谄媚的看向皇上,“父皇,刚刚儿臣过于激动,望父皇恕罪。”   皇上看都没看康王,对他摆摆手,他看着扶嘉,带着伪装的慈祥:“安王,父皇定会查明真相,不会让你蒙受冤屈。”   “是吗?”扶嘉翘了一下唇角,缓缓地说。   “当然。”皇上点头,“我是你父皇,难道会害你不成。”   说完这句话,皇上心中忽然升起了古怪的感觉,瞬间他反应过来,猛的看向那群黑衣侍卫,侍卫们依旧若磐石,立在原地,挺拔若松。   怎么回事?   “皇上得了失心疯,自戕而亡。”   皇上正在疑惑,他下方传来了冷戾声音。   他愕然地看向扶嘉。   扶嘉看向那群精锐,殷红的唇微勾,让人毛骨悚然:“你们……动手。”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皇上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帐篷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与此同时,帐篷外也传来刀枪剑戟击鸣之声。   皇上后退两步,泛着冷光的刀子一瞬间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别杀我,别杀我,四弟。”康王看着离自己仅分毫的利刃,一股尿骚味自下身而出,“四弟,我是你大哥。”   他惊恐到眼眶都变大了。   “没用。”皇上听着康王惊恐惨叫,都还没有动他呢。他骂了一句,又望向扶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他的暗卫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扶嘉控制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啊。   “安王,你这是要谋反?”一大臣看着眼前这一幕,怒斥骂到:“你这个逆贼,不得……”   话还没有说完,轰然倒下了。   其余几个大臣看见他胸口鲜红,瞪大双眼的死相,忙别开眼,他们抖若筛糠,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却不敢说话了。   “我是你父亲,你这样做,不怕报应吗?”皇上的嗓子像是破风箱样,嘶哑又难听。   “报应?”扶嘉轻轻一笑,双眼淡淡的望着皇上,“父皇现在不就是报应吗,杀父弑,所以如今自食恶果。”   “你……”皇上目光狰狞,凶狠地看着扶嘉,然后又大笑了两声:“不亏是我的儿子,不亏是我的儿子,够狠。”   边说话,他的嘴里喷出一口血来,他低头看了下,胸口被一剑刺穿,鲜红的血不断地往外流。   后退一步,皇上目眦尽裂,死死的看着扶嘉。   扶嘉就那样立在一边,半响后他转过身,声音很低:“小时候,我被温贵妃毒打,被所谓的兄长当马骑,当怪物欺负,活的猪狗不如时,你这个父亲又在做什么?你在用一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所以,如今你没有资格用眼神指责我,我的一切都是自己夺来的。”   扶嘉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夹杂一点感情。   “你,你,是朕输了。”皇上指着他的后背,嘴唇蠕动了好几下,然后手指轰然落下。   “四弟,四弟,你放了我,我,呜呜。”康王见皇上死了,开始慌了,他在声嘶力竭的冲着扶嘉大喊。   扶嘉目光低下来,落在腰间,那是沈盈枝给他绣的荷包。   “对,是你输了。”扶嘉抬起头,淡淡道,然后他缓步往外走。   掀开帘子,扶嘉走了出去,一阵夜风吹来,他望着眼前的厮杀,眉眼像是淬了冰一样。   明一走上前来。   “别忘了端王。”扶嘉叮嘱一句。   “是。”   扶嘉点点头,朝着沈盈枝所在的帐篷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快很急,胸口有些痛,那是箭伤提醒他伤口快裂开了,可他不想管,反而走的更快。   他要去见盈盈。   周遭都是狰鸣的铁戈之声,火红的火焰把整个黑夜都点燃了,扶嘉阔步而走,偶尔有殷红的血喷在他的衣袍之上,扶嘉垂眸,有些庆幸。   幸好这件衣服不是盈盈做的。   只不过当扶嘉靠近营帐的时候,心忽然砰砰的跳了起来,他朝着周围睨了一眼,顿时心惊肉跳了起来。   他明明安排了十多名亲卫保护沈盈枝。   这些人……居然死了。   扶嘉本就苍白的脸不见半点血色,他的盈盈不可能出事的。   扶嘉稳了稳心神,猛地掀开帘子,疾步踏入:“盈盈。”   但抬眼扫荡一圈,营帐内空无一人。 第55章   “呜呜呜呜呜。”她被人用麻袋套住, 抗在肩上, 男人的脚步又快, 一步步颠的她胸口发痛。   “安静。”扛着她的男人粗着嗓子道。   沈盈枝闻言,咬了咬唇,口腔里传来的血腥味强迫她镇定下来。   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不如蓄积体力,来人没有直接杀了她, 反而是把她绑走, 说明她的存在是有用的。   沈盈枝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唉,你们在干什么?”正想着,不远处的前方忽然传来一清脆女声。   沈盈枝被装在麻袋里, 她耳朵动了动,那声音她非常熟悉。   “呜呜呜。”沈盈枝想出声, 奈何嘴里被塞一块棉布, 难以张口,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沈莲枝看着面前那几个黑衣蒙面人,后撤一步, 脚尖又踩在枯叶上,发出吱呀的碎响。   她刚刚本来是想出来散心的, 但没几步,就发现安营之地的东侧冒起了滚滚红光,正急着往回赶, 没料到碰见这一幕。   这群黑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领头的黑衣人肩上还扛了个麻布袋。   “来人, 救命。”沈莲枝见他们看了过来,猛地转身,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刚喊完这句话,肩头被一双厚实大手按住,沈莲枝心中一惊,脖颈处立刻传来一阵痛感。   好痛!   沈莲枝晕了过去。   “把她也带走。”沈盈枝听到扛着自己的男人如是说。   “是。”   外面又传来片刻悉悉索索的声音,沈盈枝睁着眼睛,想要看到外面,入目之处,依旧是一片昏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群蒙面男人停下脚步,沈盈枝双脚踏踏实实的站在地上,罩在身上的麻袋被人用力的扯开,沈盈枝眨了眨眼。   又听见男人暗含威胁的声音:“好好呆在这儿。”   沈盈枝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男人的脸,那人迅速的退了出去,她急匆匆扭头,只看到哐当一声,破败的木门被重重合上。   沈盈枝叹了口气,来不及打量周围,急忙转头去找沈莲枝,一个深蓝色的麻布袋子映入她眼帘,沈盈枝匆匆走过去,蹲下来,轻手轻脚的把她头顶的麻布袋子给她取掉。   “莲儿,莲儿。”沈盈枝叫道。   见她不醒,沈盈枝又加大了声音,再叫了几次。   “你……”沈莲枝悠悠睁眼睛,下意识摸向后颈处,嗷了一声,“痛,痛。”   “我看看。”沈盈枝担忧道。   沈莲枝往后仰了仰脖子,避开沈盈枝的手,沈盈枝的手在空气中僵硬的愣了下,又收回来。   “他们撸你一个干什么?”沈莲枝看她脸,见她是扶嘉身边的小厮,没什么好脸色,揉着脖子,龇牙咧嘴问道。   沈盈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莲枝皱了皱眉头,她从上到下的打量她之后,眼神落在她那双水汪汪的鹿眼上:“你,你的眼睛很像我三姐。”   “是吗?”沈盈枝笑道。   她话一落,沈莲枝仿佛像再次注意到什么一般,奇怪的看向她:“不仅仅是眼睛,你的声音也很像。”   她蹙了下眉头:“你是个姑娘。”   男人怎么可能有这么轻柔悦耳的嗓音。   沈莲枝死死的盯着沈盈枝:“你到底是谁。”   如今境况未明,那群人想对她做什么也不可知,但既然将沈莲枝一起抓了过来,就说明沈莲枝注定不能独善其身。   她何必瞒着她。   想到这儿,沈盈枝望向她,叹了一口气:“我是你三姐,沈盈枝。”   “怎么可能?”沈莲枝倏地一下起身,她愕然地盯着她,“你和三姐长得都不一样。”   话虽如此,沈莲枝心跳快了起来,她五官虽然不都是沈盈枝的模样,但是相同的身形,鹿眼,嗓音,怎么可能这么巧!   一瞬间,沈莲枝又想到家里那个三姐姐奇怪的时候,她口中虽不信她是沈盈枝这件荒唐的事情,心中却莫名信了一分,她所言是真的。   可她若是三姐姐,那府里那个沈盈枝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她为什么会以一个小厮的身份,出现在扶嘉的身边,今天夜里,还有人要趁乱绑她。   沈莲枝心中一团乱麻。   “先别急。”沈盈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什么别急,我很急。”沈莲枝紧紧抓住沈盈枝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她心砰砰跳,有一种要知道大秘密的感觉。   哐当一声,剑鞘在木门上重重一击,力道再大一点,就能把那扇门给弄的四分五裂。   沈盈枝和沈莲枝下意识的一震,又听见男人粗着嗓门大喝道:“吵什么吵!”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大声说话。   沈盈枝起身,朝周围看过去,这是间普通的农舍,用泥土垒墙,头顶是茅草,房间内的布局也很简单,只有一架简单的木架子床,床上还罩了一层打了补丁的蚊帐,床是铺好了的,有洗褪了色红色棉被、此外,有三五个小凳,依旧斑驳的方桌,床头对着的位置,还有两个香樟木的大柜子,上面的那个柜子还挂着铜锁。   沈盈枝给小凳擦了擦灰,才拉着沈莲枝坐定,又往外面看了一眼。   现在应该快天明,胧明的月光从土墙上开的窗户透了进来,落在房内。   压低声音,沈盈枝把来龙去脉给沈莲枝解释清楚。   她为什么会以扶嘉小厮身份出现,不过对于扶嘉和她的纠葛她简略一笔带过。她还没忘记这姑娘曾经把扶嘉当做心上人。   等沈盈枝说完后,沈莲枝吞了吞口水,惊呆了:“你是说扶嘉找了个人来伪装你,然后把你留在王府,无耻,混蛋,他太可恶了。”   她声音越来越大,且表情越发激动,沈盈枝害怕惊动了外面的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沈莲枝愤愤的望着她。   “小点声。”沈盈枝提醒道。   沈莲枝了解的点了点头。   沈盈枝松开捂着沈莲枝嘴巴的手,他她牙切齿:“扶嘉居然这样做,太过分了。”   发现沈莲枝没有因为曾经的心上人喜欢她而生气,而是满心满意的为自己鸣不平,沈盈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她是真的对沈莲枝有几分姐妹情谊。   瞧着她怒气冲冲的小模样,沈盈枝打趣道:“你不是说长的好,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吗?”   沈莲枝噎了一下,闷闷道:“可是他的确过分,太过分,你不生气吗?”   沈盈枝闻言,避开沈莲枝的目光。   “好了,不说这些了,扶嘉他……对我挺好的。”沈盈枝揉了揉沈莲枝的脑袋,轻声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可以离开这儿。”   “三姐姐,你觉得会是谁绑了你?”沈莲枝问。   沉吟了一瞬,沈盈枝给出答案。   沈莲枝又愣了一下,然后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等扶,那个谁来救吗?”   沈莲枝不想说他的名字。   沈盈枝的手在木桌上轻轻地敲了敲,又看了沈莲枝一眼,她其实心里也很恐慌。   因为她想起一件事,沈盈枝在书中的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不过如今剧情偏差如此大,她这只蝴蝶,应该能改掉原主原来的命运吧。   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该离开的感觉了,就像是有人不停的在她的灵魂深处提醒她,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沈莲枝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三姐,你想什么?”   “没什么。”沈盈枝收回心神,安慰的看向沈莲枝,“他们既然没有对我们动手,说明我们还有用,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沈莲枝点点头。   “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存体力。”沈盈枝指了指床,又看了眼窗外,“虽然天亮了,但你先去睡一会儿。”   “那你哦?”   “我守着你,等你醒了,我再睡。”沈盈枝道。   等沈莲枝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沈盈枝闭了闭眼,她应该……没这么容易死的。   对吧?   ……小河。   立在窗棱前,沈盈枝轻轻朝着窗户缝隙朝外面看去,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切在晨光中醒来。   她能听见门口的犬吠声,耀武扬威又夹带慵懒,还有小院左侧鸡舍传来的打鸣声,以及蓝天里从上而下的鸟啼与风声。   若不是被人绑来的,她很想去外面逛一逛。   正想着,哐当开门声响起来,沈盈枝回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短打,身材结实的农人打扮的人走进来,他把两碗米粥还有一盆水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见沈盈枝站在窗前,他威胁道:“给我规矩点。”   等男人离开后,沈盈枝推了推在床上睡觉的沈莲枝:“吃点东西吧。”   沈莲枝揉了揉眼睛,往桌上看了一样,抓住她手担忧问:“那里面会不会给我们下了药?”   沈盈枝叹气:“应该没有。”   若是想要下药,完全可以直接逼着她们吃,没必要用这样婉转的办法来试探,毕竟她倆现在就是粘板的鱼肉,任人宰割。   接下来的几日,沈盈枝和沈莲枝悄默默的试探过,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装病,想逃离这儿,可这群人根本不上当,沈盈枝都装要死了,那群人只端了一碗药进来,就说了一句话:“死了正好。”   沈盈枝心里一惊,她不知那群人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威胁她们。   不过她也发现了,只要她和沈莲枝一有动静,那群人便盯得更加紧,沈盈枝和沈莲枝两个纤纤女子,根本无法离开这间房。   **   沈盈枝只能从窗外落进来的日头估摸出时间,洒进房间的光线越发明亮,细看还能看见光柱中的飘浮的尘埃,随着日头西移,房间内的光线越来越淡,最后一抹浅金色的余晖也消失不见,房间也暗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沈盈枝搞不清楚是三天,还是四日。   天又黑了。   沈莲枝扯了扯沈盈枝的袖子:“三姐姐,睡觉吧。”   沈盈枝嗯了一声,沈莲枝爬进床的内侧,沈盈枝合衣躺在沈莲枝的身侧。   她没有一点困意,又听见旁边人均匀的呼吸,沈盈枝又不敢翻来覆去,怕惊扰了沈莲枝。   闭上眼假寐。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沈盈枝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她迷糊糊的睁开眼,然后看见一个模糊糊的人影站在她的床前。   沈盈枝吓了一大跳。   端王嘴角滴血,却含笑看着她,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鬼。 第56章   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端王轻轻的笑了下, 淡淡问道:“你说, 他会有多在乎你。”   声音在暗夜里传了过来,让人毛骨悚然。   他没有说是谁, 但两人心知肚明。   动静惊动了一边睡着的沈莲枝,沈莲枝迷蒙地睁开眼,看见一个黑乎乎人影立在床头, 像是勾魂厉鬼一样,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不由得惊叫出声。“你是谁?”   嚓的一声, 火折子飘摇的亮了起来, 端王手拿的低, 从他的下巴往眉眼延伸过去, 有些恐怖。   沈莲枝看着他的眉眼,讷讷道:“三姐夫。”   话刚落, 她忽的捂着嘴,看向沈盈枝。   端王又笑了:“莲枝, 你也在这儿啊?”   他声音很温柔, 像是冬日里不烫不热的袖炉,温度恰恰好。   “哈哈。”沈莲枝抓着被角往墙头靠, 讪讪道, “那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儿, 三姐夫, 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吗?”   端王闻言, 看向沈盈枝,沈盈枝轻飘飘的目光看向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半响后,他终于道:“办法不在我身上。”   “那在谁身上?”沈莲枝问。   端王依旧很温柔:“在你姐姐身上。”   沈盈枝拧着眉,直接问:“端王爷,你想用我得到什么?”   端王转身,他走到小桌前,将油灯点燃,又轻轻一吹,将火折子熄灭,对于沈盈枝的问题,他避而不谈,反而转移话题:“你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吗?”   沈盈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闻言,遗憾的叹了口气,又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冷刃尖对着沈盈枝,夹带威胁:“一.夜之间,父皇死了,大哥死了,二哥快死了,都死了。”   说完,他又柔声道:“想知道扶嘉怎么样了吗?”   沈盈枝低下目光,咬唇不语。   沈莲枝看了沈盈枝一眼,轻声问端王:“他怎么了?”   “他正在满世界的找,找沈盈枝。”端王叹了口气,温和的目光看向沈盈枝,“他赢了,但我也没有输。”   沈莲枝问:“你什么意思。”   端王笑了两声,见沈盈枝不说话,把玩匕首,也有些无趣:“盈盈,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在他心中地位吗?”   沈盈枝打了个呵欠,无聊的看着他:“好奇有什么用,反正我又不爱他,他是王是泥,干我合事?”   她讥嘲的望向他:“端王,你这些话应该对扶嘉说,我只是一个被他囚禁的玩宠罢了,我讨厌死了被人当做傀儡一样的日子。”   端王明显愣了下,他的指腹在桌上蜷缩两下,把匕首放在脱了漆的方桌上,直直看着她:“你说如果扶嘉知道你今天所言,会不会很难过   ”   指尖死死的掐进了指腹之间,沈盈枝脸上挂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又慢慢道:“他伤心便伤心呗。”   冷冰冰的语气,仿佛一点不在乎那个人的死活。   端王的眼神眯了眯。   沈盈枝感觉脖子一冷,她的眼神没有眼前人的动作快,一晃眼的时间,端王就晃到了她眼前,沈莲枝惊恐的叫了一声,端王的手在她头顶一拍,她立马倒了过去。   “莲儿。”沈盈枝叫她。   这时候,一双微凉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沈盈枝艰难地伸手,去掰他掐住她脖子的大手。   “他来了。”端王在她的耳边道。   谁来了?   沈盈枝立刻就明白了。   端王一手掐她的脖子,一手把她给扯了起来,不停的朝后退,等她后背靠上墙面,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你,你,放开我。”沈盈枝呼吸不畅的说。   与此同时,那扇破败的小木门哐当一声被人给推开,推门的人力气很大,沈盈枝的角度,都能看见那门往前一倒,哐呲一下,在地上四分五裂。   扶嘉……   沈盈枝一手抓着端王放在她脖子处的手,一边目光怔怔地看向扶嘉。   扶嘉的脸很白,白的有些透明和不正常,沈盈枝想起扶嘉胸口那一箭。   他是受了伤,端王现在可是一个好好的人。   “呜呜。”她死命地想要掰开端王掐住她的脖子的手,面颊涨红。   端王不动如山。   扶嘉眸底如墨一般,闪着幽冷寒光,待看见这一幕,他舔了舔唇,浓厚的黑瞬间变成了海洋一般的蓝色,能吞万物。   “原来是三哥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左手捏了捏右手腕骨,扶嘉弯弯眉眼,亲昵说道,“三哥,你这样做,我真的很生气。”   端王闻言,也笑了下:“四弟,我和我的未婚妻不管做什么,都轮不到你生气吧?”   未婚妻……   扶嘉扯了扯嘴皮子,阴阴的勾了勾唇,“三哥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扶嘉刚说完,端王笑的更大了:“这句话应该我对四弟说。”   一边说话,他掐着沈盈枝脖子的手愈发用力。   沈盈枝忍不住唔了一身,脚尖下反应的踮起,脸颊也涨的通红。   她有一种窒息感。   是上辈子一直如影随形的死亡感。   “看到了吗,四弟,只要我再用一点点力,她就没了。”端王的语气很温柔,神色也温润如玉,若不是他正掐着人脖子,根本料不到如此温柔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扶嘉抬眸,他看了看脸艰难挣扎的沈盈枝,诡异笑道:“如果她死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可惜的是,她要是死了,四弟你会比我更加生不如死。”端王直勾勾望着扶嘉,“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扶嘉问道:“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终于等到扶嘉这句话,端王收敛了笑容,他嘴巴努了努,“看见桌上那把匕首了没有,用他抹了你的脖子。”   沈盈枝闻言,惊愕地看向扶嘉,她动了动唇,脖子被人死死掐住,难发一言。   她拼命地想摇头,也只是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沈盈枝从不敢去衡量扶嘉在她心中的地位,她怕太轻了,轻到不足以让她知足的在扶嘉为她划出的笼子里生活。   可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她在扶嘉心中份量。   无关其他,是一种男人给女人的直觉。   如果让她形容,是可……以天下聘,也可以天下葬。   她不知扶嘉何时有了这么深的感情,她察觉时,已经晚了。   眼睁睁地看着扶嘉拿起那一把刀子,沈盈枝的心一时如乱花击鼓。   “四弟,快呀。”端王提醒道。   雪白的手拿着泛着幽幽寒光的刀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刀刃上划过,做这一切的男人,他五官精致像是精雕细琢的冰莲花。   “四弟。”端王再次温声叫他的名字。   扶嘉抬起眼,殷红若血的唇瓣翘了一下:“三哥,你别急,毕竟弟弟我。”说到这儿,扶嘉顿了顿,眉眼顿时锐利起来,“弟弟想让你多活一会儿。”   端王刚听完这句话,如疾风的身形猛的一闪,立刻闪到他的面前,“你”端王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他低头一看,冰冷的刀子恰好插进心脏之中。   “扶……嘉。”端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不是,受了重伤,吗?”   扶嘉冷测测的笑了下,歪头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三哥准备刀子真好用。”   他用一种感慨又惊讶的腔调道。   微热的血浆有几滴蹦了出来,溅到扶嘉如玉一般的手上,两相对比,能灼伤人眼。   “我受了伤,也比你厉害啊。”扶嘉笑道。   轻而易举地掰开端王放在沈盈枝脖子上的手,扶嘉将脸色通红的人抱在怀里,刚刚的阴冷之态瞬间消失不见,他温柔的拍了拍她纤薄的脊背,柔声哄道:“没事,没事。”   沈盈枝先是喘了一大口粗气,然后才在扶嘉的怀里放松下来。   扶嘉亲了亲她的耳垂,然后是脖子,眉眼:“盈盈,我在。”   端王跌坐在地上,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按着鲜血不断的胸口,不相信地看着扶嘉,挣扎说道:“怎么,怎么,咳,咳,你为什么动作还是这么利落。”   他不应该是不堪一击的吗?   端王一提,沈盈枝担心起他胸口的伤,往后退一步:“扶嘉,你的伤?”   扶嘉伸手一够,把人拉回自己的怀抱之中,温柔说:“无事”   “哈哈哈哈。”端王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听着扶嘉无比温柔的声音,不是假意伪装,是从骨子乃至灵魂冒出来。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一手撑着墙壁,努力站起来:“你那么在乎她有什么用,她可一点都不在乎你。”   脸上的温柔之色渐渐变淡,扶嘉眉目锋利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沈盈枝的心忽然一抖。   端王颤巍巍扶着墙,不再用温润掩饰,憎恨地看向扶嘉:“她刚刚可是亲口所言,她只是一个被你囚禁的玩宠罢了,恨死被人当做傀儡一样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端王不停的笑着,直到生命流逝前的最后一刻,“本以为你是个怪物,没想到怪物也会爱人,但可惜了,你爱的人讨厌死了你,哈哈。”   苟延残喘地说完这句话,端王扑腾一声,倒在地上。   沈盈枝扭头看了眼,端王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视线却无焦点处,胸口已经停止流血了,刚刚那汨汨不断的血把他那件雪白的衫子染的极其红,像是在红色的血海里染过一样。   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有些冷。   冰冷的时间抬起她的下巴,带着一种湿腻之感,沈盈枝木讷地抬头,扶嘉对着她柔柔一笑,然后他唇.瓣微启:“盈盈,他说的是真的吗?” 第57章   沈盈枝忍不住全身一抖, 一想到端王在她的眼前倒下去,浑身是血, 她视野红了起来, 许久后, 慢慢看向眼前含笑的男人。   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盈盈说那是假的。”扶嘉一手搂住她的腰, 一边缓缓开口。   望着他蓝色的眼珠子,沈盈枝的余光朝着床上的沈莲枝看了一眼。   她点了点头。   真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扶嘉想要听到什么。   何况……她真一点都不在乎眼前这个男人吗?   扶嘉见她摇头了, 吻了吻她的乌发, 手横过后她的腰肢,沈盈枝下反应搂住扶嘉的脖子, 扶嘉抱着她往外走。   沈盈枝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襟,小声道:“莲枝……”   扶嘉踏门而出, 闻言偏头,对明二吩咐道:“把沈莲枝送回昌平侯府里去。”   沈盈枝松了一口气。   “盈盈, 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也会听你的话。”耳畔忽然传来男人低缓的声音。   沈盈枝抬起头, 从下巴看向他的眉眼, 扶嘉也停下脚步,低头凝视着沈盈枝。   须臾后, 扶嘉对着沈盈枝笑了笑, 露处一口洁白如贝壳的牙齿, 最重要的是, 他脸上的笑容干净纯洁,沈盈枝曾经在林河脸上看到过无数次。   是了,扶嘉和小河一直都是一个人。   沈盈枝被扶嘉抱上了马上,扶嘉坐在她身旁,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紧紧攥着沈盈的手,十指相扣,无一丝缝隙。   青棚马车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间,淡月胧明,有隐约微光,车辕上一盏红色灯笼在夜里摇曳,照亮前方行路。   鸡鸣犬吠接踵而响,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马车又到了宽敞平坦的官道之上。   又过了一日。   “主子,到了。”明二道。   扶嘉淡淡地唔了一声,沈盈枝也睁开眼睛,前几夜,她都未能成眠,这一日在颠簸的马车上,她反而睡着了。   扶嘉松开沈盈枝,先她一步下车,沈盈枝掀开帘子,朝四周看去,周遭红瓦白墙,大殿巍峨,飞檐斗拱。   这不是她原来住的院子,也不属于安王府任何一个地方。   “盈盈,下车。”正想着,扶嘉对沈盈枝伸出手。   沈盈枝收回打量的目光,把手放在扶嘉手心,跳下马车。   “盈盈,以后你就住这儿。”扶嘉搂着她腰,柔柔说道。   沈盈枝不能反驳,她只能抬头看去,石阶之上,正中间的雕金门匾上有三个银钩铁画的大字。   泰安殿。   大夏帝王所居。   扶嘉当皇帝了。   她还在出神,扶嘉又道:“我已让人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收拾了一此,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布置的。”   沈盈枝怔怔中,又被他打横抱起,扶嘉很喜欢抱人,不,是抱沈盈枝。   他果然比书中的剧情还要早半年当上了皇帝,沈盈枝想。   事到如今,沈盈枝有一种尘埃落地之感,但心里又生出遍地茫然,她呢?   她会一辈子被关在这儿吗?   还有泰安宫是帝王住所,从来没有女人住这儿。   进了泰安殿大门,扶嘉往后殿走,终于到了一间宫室,宫室精致,视野极大,中间被几层浅粉纱幔分隔,扶嘉抱着她,一路朝里,最后把沈盈枝放在床上。   这张床大的恐怖,四五米长宽,能容纳十人,上面锦被大红,绣花精致,不是凡品。   扶嘉给她脱了鞋子,又给沈盈枝捏捏被子,“盈盈,刚刚看你睡的香,那你便再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事,就叫宫女。”   沈盈枝点点头。   “真乖。”扶嘉吻了吻她的眉心。   沈盈枝闭上眼睛,扶嘉定定地看了她半响。   他不太舍得,也一点都不想离开,可是为了以后的他和盈盈未来,有些不长眼的人必须要处理掉。   一切都是为了她和盈盈……   扶嘉走后,沈盈枝就毫无困意,她眼前浮现端王浑身是血的模样,闭眼睁眼好几回,她蓦地起身,叫人进来,沐浴后换了身衣服,就坐在床头,直到再次听见脚步声响起,沈盈枝抬眸。   “你回来了。”沈盈枝温柔说道,藏住心中乱绪。   扶嘉点点头,他在沈盈枝的沈盈枝的床头坐下,闻了闻她:“洗澡了?”   沈盈枝点头。   扶嘉又问:“用膳了吗?”   沈盈枝摇了摇头。   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扶嘉朝着门口一喊:“来人。”   几个宫女立刻走了进来,她们的动作很快,但是脚步声却很轻,一看就经过了很严格的训练。   扶嘉扭过头:“今日是谁当值,姑娘不吃饭也不知道提醒吗?”   扑腾一声,四个宫女立刻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沈盈枝连忙扯了扯扶嘉的袖子:“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吃。”   她知道扶嘉喜欢迁怒的毛病,又小声说:“我不想做的事,总不能让宫女勉强我。”见扶嘉依旧不开心,沈盈枝又补充,“再说了,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脸上的阴翳收了起来,扶嘉一腔的怒火就在温言软语中平息下来,他揉了揉沈盈枝的发顶,对宫女道:“传膳。”   “是。”领头的宫女福了福身,带着身后的几个宫女退了出去,她们心中冒出些忐忑不安。   先皇留下的人,除了几个大太监并着几个关键人物,其余的宫女太监并未受到苛责,新皇还给了她们一笔丰厚的钱帛,放出宫外。   她们都是这两日刚入选泰安宫的宫女,本来心中还雀跃非常,来泰安宫伺候,相当于一步登天,而且新皇善待前朝旧人,看来传言中的暴戾狠毒,也不可尽信。   直到刚刚看见新皇肃杀的眼神,比起先帝还要威严几分,她们才明白一个道理,新皇不是易相处之人。   领头的谷雨走出殿外,看向身边几个宫女,叮嘱一句:“大家务必要用十二万分的心来伺候那位姑娘。”   自古帝王多薄情,先皇有三宫六院,但新皇目前看来,好像有痴情种的苗头。   不知道……是好是坏?   扶嘉用膳不讲食不言寝不语,他喜欢和沈盈枝说话:“今天礼部尚书说我的帝位名不正言不顺,笑话,先皇的帝位又名正言顺了”   他和沈盈枝聊今天下午的朝事,不过不是想让沈盈枝和他同仇敌忾,只是想要让她参与进他世界里,世界里的方方面面。   沈盈枝的动作微僵,她刚挑了一块鱼丸放进嘴里,食不知味。   她礼部尚书是大卸八块了还是凌迟了?她想。   可结局,她不想问。   不过扶嘉的眼神亮晶晶的,就是在等着她开口,她现在就是不问,须臾后也会屈服。   “后来呢?”她心惊肉跳,生怕扶嘉给她描绘一遍惨烈的死相。   “后来,”说到这,扶嘉顿了一下,他朝沈盈枝柔声笑了笑,指了指眼前的鱼丸,和她谈条件,“你喂我一个鱼丸告诉你。”   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沈盈枝闻言,就夹了一块鱼丸放进扶嘉的碗里。   “可以说了吗?”   扶嘉摇头,略微长大了嘴巴,沈盈枝见状,重新夹了一颗鱼丸,亲手用筷子喂进了扶嘉的嘴里。   享受的吃完这颗鱼丸,扶嘉这才道:“免了他的官,让他回老家种田去。”   就这样!!   沈盈枝有些不相信的看向扶嘉,按照常理,扶嘉不是应该杀了他吗?   怎么就只是免官罢职而已!!   虽然罢官免职完全能够起到以儆效尤的目的,但是扶嘉可不是会给别人留后路的人!   扶嘉看着沈盈枝的表情,就知道沈盈枝想的是什么,他紧紧的看向沈盈,一眨不眨的解释道:“因为我知道盈盈不想我滥杀人。”   因为盈盈……   沈盈枝心里惊了一下,她看着扶嘉,两人的目光在空气张交汇一瞬,扶嘉低下目光,夹了一块鹿肉放进沈盈枝的碗里。   “这几日你瘦了,要多吃一点。”扶嘉温柔地说。   沈盈枝魂不守舍,她哦了一声,想着扶嘉的那句话,心乱无章。   扶嘉撕掉小河那层皮以后,只会威胁她,如果不这样就会如何,如今他一下子变成柔情攻势,拿出林河的那一幕来对她。   不得不说,沈盈枝的确心软了。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扒饭,扶嘉翘了一下唇,他刚刚所言没有欺骗沈盈枝,的确是因为沈盈枝不想他造太多杀孽,他才饶他一命。   但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他,最先站出来说他帝位不光明的大理寺少卿,直接被他摘了脑袋。   杀鸡儆猴,杀鸡的动作一定要又狠又毒,这样才会有儆猴的效果。   不过这些,她就不用知道了。   用完晚膳,有太监在垂着脑袋走了进来:“陛下,林太医来了,您该换药了。”   沈盈枝朝扶嘉看去。   扶嘉抬手道:“让他进来。”   “属下参见陛下。”林钰山低声道。   扶嘉让他起来,然后林钰山看向沈盈枝,“沈姑娘。”   “林大夫,不,林太医。”沈盈枝应了一句。   扶嘉看着他们两个言笑晏晏,其实也就是一句打招呼的话,他哼了一声。   林钰山听罢,立刻扭过头,不看沈盈枝,他迅速利落地打开药箱,走向扶嘉:“陛下,请更衣。”   等扶嘉的胸口裸露在沈盈枝的眼前,她瞳孔骤然缩了缩:“怎么化了脓。”   她昨日问他伤口怎么样了,扶嘉说无碍,她见他中气十足,尤其是杀端王的动作干脆利落,真的信了他的狗话。   林钰山边换药便答:“沈姑娘,陛下不按时换药,天天费心劳神,这几日为了找您,又对自己的伤口不管不顾,所以才有此后果。”   林钰山心中直叹气,今日得知扶嘉回宫,他带着药箱找他,扶嘉见了他一面,不让他换药,只说:“晚上你来。”   他当时不懂,现在见沈盈枝在他面前,林钰山还有何不懂。   居然示弱!!!   沈盈枝听罢,半车话卡住了。   都是因为她。   她说不出话来了,又看了一眼扶嘉的伤口,沈盈枝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如今下官先要把这些脓包捅破,腐肉剜去之后再重新上药,这个过程会有些疼痛,陛下要忍住。”林钰山道。   沈盈枝闻言,对扶嘉柔声安慰了一句:“你忍着一点。”   其实再难再痛的伤扶嘉都经历过,针扎毒打,乃至更严重的伤,这么点不要命的小伤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看着沈盈枝担忧关心的小模样,扶嘉弯了下唇角。   “我知道了,盈盈不必担心。”   扶嘉很是善解人意的说。   林钰山耳朵悄悄竖起,他正好奇扶嘉会以此向沈盈枝讨要什么好处,却没想到扶嘉如此体谅安慰她。   沈盈枝闻言,纠结起来。   她不怕人对她狠,就怕有人对她好。   没猜不到扶嘉后招,林钰山瘪了瘪唇,在火上滚过的刀尖趁着扶嘉看向沈盈枝之时,眼疾手快地剜去腐肉。   扶嘉忍不住嘶了一声。   “是不是很痛?”沈盈枝连忙拿手帕给他擦了擦额上冷汗。   “陛下,属下提醒过您,会有些疼痛的。”林钰山趁着扶嘉没说话,立刻道。   “闭上你的嘴,干活。”扶嘉没什么好脸色。   林钰山闭口不言了,一盏茶之后,林钰山封好最后一个绷带,对沈盈枝提醒一句:“陛下这段时间伤口不要沾水,注意饮食清淡。”   扶嘉唔了声,表示知道。   等林钰山离开,扶嘉拉好衣襟,对沈盈枝说:“盈盈,我要去洗澡。”   沈盈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忘了林太医怎么说的吗?他让你别沾水。”   她声音有些急,有些燥。   扶嘉蓦地开心起来,这表示盈盈很在乎他。   “可是我已近五日没有沐浴了。”扶嘉低头嗅了嗅,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有些臭了。”   想了想,扶嘉又补充:“你今日回来都去沐浴了,我也想去。”   “可是……”   “不如这样。”   “什么样?”沈盈枝问。   扶嘉朝着沈盈枝翘了下唇,眼睛完成一个好看的月牙形状:“盈盈你帮我。”   沈盈枝愣了一下,她和扶嘉一起洗澡这种事情都做过,但帮他沐浴……   “罢了,我不强迫盈盈,盈盈不愿意就算了。“扶嘉道。   不强迫。   沈盈枝想为扶嘉的厚脸皮点赞,扶嘉今天的举动透露着温柔意味,但那哪里是不逼迫,只不过从前是明着来,现在变成了暗着来。   他的目的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扶嘉见沈盈枝一动不动,脸上的微笑不变,他看着沈盈枝,又道:“既然盈盈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伤口进了水也无妨。”   说罢,扶嘉阔步而走。   沈盈枝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对于这种自己不爱惜身体的行为,她想说活该算了。   但扶嘉……就是吃定她会心软。   他把她读的太透了,他知她很难做到无动于衷,毕竟他身上的伤如此之重,都是因她而起。   沈盈枝抓了抓头发,认命地追到隔壁的浴室去。   扶嘉刚进浴室,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无声的笑了笑,他得逞的舔了舔唇。   在门口立了半响,沈盈枝慢慢的挪了过去。   “盈盈,你怎么来了?”扶嘉回头,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好奇表情。   你装,你继续装。   “我来帮你。”沈盈枝抿唇,避开扶嘉的目光。   其实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毕竟都赤裸相对过了,对……吧?   黑色的玄衣大袍落在地上,随后是中衣,深衣,里衣,一件件堆叠在地上。   “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了。”   “我知道了。”   “你别乱动啊,水溅上来了。”   “好。”   “你转一下身。”   ……   一炷香之后,沈盈枝把棉帕扔在扶嘉身上,直起她弯了大半个时辰的腰,呼吸不匀:“洗完了,你擦干之后自己把衣服穿上。”   话落,沈盈枝扭头,往外走。   只是刚走两步,腰肢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了,后背也贴上了一个厚实紧致的胸膛。   沈盈枝喘着粗气,掰了掰扶嘉的胳膊,她的嗓子也有些痒,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我要回去了。”   左侧耳垂传来黏湿的触感,沈盈枝下意识朝着右边缩了缩脖子。   “扶,扶嘉,你,你的澡洗,洗好了。”她结结巴巴。   滚烫的呼吸从她的耳窝蔓延开来,扶嘉的唇.瓣轻轻的碰了她的乌发,“盈盈。”   下一秒,沈盈枝只感觉到了天旋地转,再下一秒,她被人压在了窄榻上,某人的胸膛也压在了她身上。   窄榻是沐浴之后供人小憩的,堪堪能容纳一人。   她的手抓着窄榻的沿,白了白脸。   “会掉下去。”沈盈枝有些惊慌。   扶嘉脸色慵懒,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了澡的缘故,他的脸也带着绯色,像是早春里的桃花,妖冶逼人。   “所以,盈盈要抓紧我。”他眨了下泛红的眼,眼神意味深长。   “呜呜,呜呜。”   少女的衣服件件剥落,她一开始有些抗拒,后来脸渐泛了桃色,最后蔓延全身都靡靡起来,起起伏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能无力的眨着眼,大汗淋漓,被眼前的男人摆弄。   “你的……伤。”空隙间,少女迷蒙着眼睛喃喃道。   “别乱动。”男人嗓音有些粗。   殿外冷风猎猎,殿内满室生香,入人间天堂。   正可谓“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乐处疏通迎刃剑,浙机流转走盘珠。”   又和了“金杵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守在殿外的宫女淡定的授在殿门口,夜分明很深了,她们精神奕奕,没有丝毫的困倦之态。   不知道又多了多久,窄榻上的少女意识开始模糊,嗓子喑哑不堪,玉白的素手横出窄榻,另一只修长大手伸出,和她十指相扣。   沈盈枝睁开酸胀的眼睛,嗓子很哑:“扶嘉。”   扶嘉亲昵的在她的纤细脖子处蹭了蹭,餍足后的男人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闲适,像是吃饱的野兽。   “盈盈。”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期待。   沈盈枝意识不清地嗯了一声。   “做我的皇后好不好?”他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问道。   成为扶嘉的皇后,从此紧紧跟在他身后,即使过了千年,史书也会有她与他的记载,千百万世都会知道,她是他的妻子,沈盈枝是属于扶嘉的。   沈盈枝瞬间清醒过来。 第58章   新帝要立昌平侯第三女, 沈盈枝为后的消息,很快就长满了翅膀, 飞进整个皇城。   新帝还说,要在登基大殿的同一日举行婚礼。   得知这个消息后,满朝雅雀无声,气氛冷寂。   直到一炷香后,御史大夫刘大人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臣认为此行不妥,沈姑娘是先皇选的三皇子妃,虽然三皇子已薨,但名份上沈姑娘却……,故臣认为,此举切不可为。”   刘大人扯着嗓子, 让他的激荡的嗓音能被龙座上的人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扶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修长的指腹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摸了摸, 随后道:“还有谁不赞同?”   话罢, 他清冷的目光扫过大殿。   有些大臣战战兢兢, 头垂了又垂, 有些大臣默不作声,做壁上观,还有些大臣, 纠结迟疑, 但双脚死活迈不出去。   又过了须臾。   国子监祭酒陈大人一咬牙, 顶着扶嘉阴冷的目光,也站出来:“启禀皇上,臣复议,天下名门淑女何其多,请皇上务必甚重。”   扶嘉品了品名门淑女四个字,低低的笑了下:“陈大人家里可有适婚的女儿?”   陈大人抬头,刚好对上扶嘉复杂难测的眼睛,他垂下眼答:“臣的小女确实待字闺中。”   扶嘉轻哼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离的近的大臣听见扶嘉这样说,心里猛吹了一阵腊月寒风,直冻得遍体发寒。   “国子监祭酒陈一等大逆不道,拖出去,杖三百。”扶嘉偏头,好看的眼睛覆了一层冰,他淡淡的看向陈大人,薄唇微启。   杖一百,就能活生生打死一个人。如今杖三百,陛下是……不给陈大人活路。   各位大臣闻言,心头忽然像是飘了一层雪一样,浇灌的透心凉。   心惊胆战,却不敢言。   “陛下。”陈大人的脸色顿时青白起来,他惊恐的望着那个坐在龙座之上,一脸淡漠的男人,想要求饶。   “臣,”陈大人其余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侍卫捂住嘴,从大殿上拖了出去。   很快,杖责声在殿外响起,一声一声,伴随着陈一等的求饶和惨叫。   大部分大臣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刘大人,你可还有话说。”扶嘉欣赏了一番大臣们如履薄冰的样子,才看向御史大夫刘大人,缓缓问道。   刘大人跪下磕了一个头,刚正道:“陛下所为,恕臣无法苟同。”   “不能苟同啊?”扶嘉挑了一下眉,眼力好的大臣心抖了一下。   “那就给朕闭上你的眼睛。”扶嘉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又看向其余的大臣,一字一句道,“朕所言,你们只需要听着,朕要的是给朕办事的臣子,不是指手画脚的爹,别给朕扯什么先皇,如今朕才是大夏之主,若是有哪位再提及先皇,朕就亲自送你去伺候先皇。”   扶嘉的声音冷而锐,带着逼迫威压,大殿之内冷寂一瞬,下一秒,又听见扑通一声,膝盖落在石板的声音。   扶嘉扫了一眼殿下跪着的大臣,翘了翘唇,甩袖而走,跟在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忙道:“退朝。”   等扶嘉离开后半响,才有大臣揉了揉发冷的膝盖,站了起来。   左相温庭前脚刚踏出殿门,就有几个大臣凑了过来:“温大人,此事您可要想一想办法。”   “就是啊,温大人,你可是皇上的亲舅舅,温贵妃的亲弟弟,这事你可要拿一个章程出来。”   温庭瞥了他们一眼,脚下不停:“陛下是一国之君,我能有什么章程。”   “可是……”   “时辰不早了,官署里还攒了不少事,各位大人,我先走了。”温庭道。   “唉。”   几位大臣对视几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旁边的奉承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他们偏头看过去。   只见往常像是一个透明人的昌平候被几人紧紧地围在中间,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侯爷养了一个好女儿呀。”   “敢问侯爷,这女儿你是怎么教养的?”   “侯爷,来来,我们这边走。”   昌平侯春风得意,开心的很啊。   这几个大臣哼了一声,冷眼而去。   **   “什么,你说盈姐儿被立为皇后了?”陈氏听着昌平候带回来的消息,差点从圈椅上跌坐下来。   昌平候在陈氏激动的眼神里,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然后道:“我难不成还会骗你不成?”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陈氏哈哈笑了两声,又看向昌平侯,“可是陛下是什么时候,看上盈姐儿的?”   “陛下是什么时候看上盈姐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盈姐儿成了皇后,我就是国舅爷了,而你,就是陛下的岳母。”昌平侯道。   “老爷说的是,老爷说的是。”陈氏又念叨了几句。   “这些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对盈姐儿,须知一句枕头风用好了可抵得过十万军马。”昌平候想着以后的日子,轻呷了口茶水,他皱了皱眉,“夫人,以后我们就是国舅府了,只喝应季的新茶。”   陈氏闻言,看向昌平候手里的龙井,那龙井是三月春茶,不是刚采的秋茶,刚出来的秋茶新,茶味浓郁,侯府虽然有,但家常日用也不是那么讲究,但想到她们马上又要挤身一流豪门之内,不再是从前的没落贵族,该从细节注意起来,她喜悦的应了声是。   “对了,你对盈姐儿可是处处妥帖?”   “侯爷放心,盈姐儿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岂有不疼她之理。”陈氏信誓旦旦道。   她话不算夸大,一开始她给沈盈枝相的右相之子纪献安,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件亲事无疾而终。   但她可从未责怪过盈姐儿,接着皇上给盈姐儿和端王赐婚,她以为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没曾想,朝夕瞬间,皇上驾崩,端王薨逝,盈姐儿还没有当上王妃,又死了未婚夫。   她这个心啊,急的冒火,已故王爷的未婚妻,这样的名头说出去,可真的会影响以后的亲事。   如此一来,沈盈枝的对昌平侯府的助力的确是少了不少,她这几日待她的确也冷淡了一些,不过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也不会故意折磨她,等会儿她去说会儿话,这些时日先皇驾崩,新帝登基,莲儿又失踪,前日才归家,要处理的事情这么多,她忽略她也很正常。   想到莲儿,陈氏又叹了一口气,她对新帝曾经倒是情深一片,奈何天意弄人。   不过这样也好,盈姐儿脾气好,不像沈莲枝,活脱脱一个不定时炸、弹。   “夫人,这样吧,现在你和我一起去看看盈姐儿。”昌平侯道。   **   沈盈枝的院子里。   昌平候和陈氏来的时候,沈莲枝恰好也在,她死死地盯着这个“沈盈枝”,眼神愤愤,一定要看出子丑寅卯来。   昌平候瞧见了就不太满意:“沈莲枝,你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你姐姐,教你的长幼尊卑你扔在哪儿去了。”   沈莲枝闻言,皱了一下眉:“我不就是多看了她两眼吗!”   “什么她呀你呀。”陈氏皱眉道,“这是你三姐姐,以后的皇后娘娘。”   “沈盈枝”愣了一下,她茫然地看向陈氏,疑问:“娘,你说什么?”   陈氏坐在她的旁边,拍了拍沈盈枝的手,声音很温柔:“盈姐儿,陛下要立为皇后了。”   昌平侯在一旁补充:“ 盈姐儿,你要知道,你能被陛下册立为后,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出自昌平侯,这些年虽然侯府时运不济,但先祖们可是陪着圣祖一起打天下的肱骨之臣,陛下可是念着我们呢,你当了皇后以后,切不可忘记爹娘,须知我们是一体。”   “沈盈枝”听着她们所言,立刻反应过来,知她自己功成身退的时间到了,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知道了,爹爹。”   昌平侯和陈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沈莲枝忍不住翻个白眼。   那人又不是真正的沈盈枝,就算对她洗再多的脑,到了最后,都是无济于事。   “沈莲枝,你干什么呢?” 陈氏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喝道,“看看你的动作,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   沈莲枝不想和他们扯,就站了起来,她捶了捶腰:“ 我先走了。”   “赶快给我滚。”陈氏没什么好气道。   “沈盈枝” 劝道:“娘,莲儿还小,你别和她计较。”   “娘的好女儿,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   沈莲枝听着后面亲亲热热的对话,走到门槛出的她,忍不住再一次翻了个白眼。   泰安殿。   扶嘉坐在沈盈枝的旁边,柔柔笑道:“再过半月,我们就成婚了。”   对于帝王大婚而言,半月时间的确太短,但是扶嘉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沈盈枝闻言,看向扶嘉,扶嘉动作轻柔的勾起沈盈枝的头发:“ 盈盈不开心吗?”   他在她的脖间轻轻地嗅了嗅,嘴角微微翘了翘。   “怎么会。” 沈盈枝把他的的脑袋推开。   扶嘉又靠过去,像一只大狗一样:“ 你开心就好了。”   沈盈枝瞥了眼他乌黑黑的眸子,柔声问道:“ 今天早朝有反对的人吧?”   她除了昌平侯三小姐之外,还有一个身份,端王的未婚妻,还是先帝赐的旨意。   立她为后,首先就会有一部分讲伦理纲常的大臣反对。   扶嘉不在意的应了一声。   沈盈枝忍不住问:“那你是怎么处理反对的大臣的?”   扶嘉在她的脖子处蹭了蹭:“只要不是心怀不轨,别有心思的大臣,我只骂了他们一顿。”   不过若是心怀鬼胎的大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以儆效尤了。   听扶嘉没有一竿子把人全杀了,来堵天下悠悠之口,沈盈枝先松了一口气。   当然她没有忽视扶嘉前面的“不是”二字,一个政权的稳定,免不了流血,扶嘉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她已经知足了。   “ 盈盈,昨夜一宿未眠,现在我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儿。” 扶嘉抬起眼,打了个呵欠。   “我……不困。”   想到扶嘉为什么一夜都没有睡觉的原因,她脸红了一下,沈盈枝摇头拒绝道。   扶嘉哦了一声,然后起身,沈盈枝以为他要自己睡了,就揉了揉自己的腰,但瞬间又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盈盈躺在我旁边看着我睡。”   沈盈枝:“……”   原形毕露了吧。   扶嘉把沈盈枝堵在床里侧,他躺在外侧,双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盈枝动了动腰,腰肢酸软的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她抿了抿唇,阖目养神。   枕边人的清浅的呼吸传了过来,沈盈枝叹了一口气。   扶嘉……你说,我该怎么对你? 第59章   “姑娘。”纱幔外传来谷雨低缓的声音, 沈盈枝闻言,废了好大的力气,把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给掰开,扶嘉的手一空,他便拧着眉往周围摸过去,沈盈枝连忙把枕头塞进他手里,扶嘉皱着的眉才舒展开。   沈盈枝这才小心翼翼的爬到床头, 她赤着脚走到外室。   “ 有什么事?”她压低声音问。   谷雨垂着头道:“ 温贵妃使人来,说她要见陛下。”   温贵妃的称呼有些不伦不类, 她是陛下的生母,先皇驾崩后,陛下却未下旨要立温贵妃为太后, 但温贵妃又不愿意别人称她为太妃娘娘,故只能含糊不清的叫着贵妃。   “她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沈盈枝皱着眉头问。   “奴婢不知。”谷雨道。   “ 就说陛下事务繁忙,等不忙的时候,再去看贵妃娘娘。”沈盈枝想了一下道。   至于不忙会是什么时候, 那怎么说的准?   她对温贵妃没有任何好感, 沈盈枝可没忘记书里的描述,一个能如此虐待自己孩子的母亲,不仅仅是心狠手辣可以概括, 沈盈枝想要是她当了母亲, 就算她的孩子有不足之处, 等等, 她想到哪儿去了?   谷雨应是, 退了下去。   沈盈枝扯回不知道飘到哪儿的思绪,走进内室中,掀开床幔,正好对上扶嘉的眼睛。   “你怎么醒了?”   “你去哪儿了。”扶嘉低头,不虞的看着手里的枕头,黑着脸将它扔到一边,抬眼又发现沈盈枝光着脚,扶嘉脸青了青。   他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将人抱回床上,动作太快,沈盈枝还没抱紧他的脖子,一下子就被他放在床上。   扶嘉的手握着她的脚,他垂下眼:“ 怎么不穿鞋?”   “忘了。” 沈盈枝笑了下,忙说,“ 刚刚温贵妃派人来找你。”   “以后不准不穿鞋。 ”扶嘉先给沈盈枝穿好鞋,然后表情变得有些诡异,他脸上露出一个冷笑,“看样子她已经等不及了。”   话罢,他扶着沈盈枝坐了起来。   沈盈枝看了眼扶嘉脸上的表情,带着幽冷和阴鸷。   “我去见见她。 ”扶嘉扯了扯唇角。   沈盈枝闻言,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扶嘉回头,疑惑的嗯了一声。   “你要去干什么?”她问。   刚刚温贵妃三个字一落下来,扶嘉身上的气势就冷厉了下来。沈盈枝总觉得扶嘉要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书里温贵妃的结局也的确不好,被扶嘉扔进了冷宫里,他不杀她,只是让她亲自经历了一遍他幼时历过的事。   可在原剧情中,扶嘉当上皇帝,是万事俱备,较平稳夺得先皇大权,不像现在,仓促上位,反对他的大臣一箩筐,温贵妃的弟弟温庭现在还是左相。   扶嘉他这样对温贵妃情有可原,不过若是现在这样做,极容易造成政局不稳,加之扶嘉要立她为后,反对之声本就不绝如耳。   只是有些人顾忌扶嘉动不动就杀人免职的做法,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而已。   他现在若真按照原书中的做法针对温贵妃,温相岂能同意,扶嘉会很容易陷入艰难之地。   沈盈枝舔了下唇,又说道:“我知道你对温贵妃有太多不满,可眼前你不能由着性子来。”   “盈盈很担心我,怕我搞不定前朝?”扶嘉一下子变得有些开心。   愣了一下,沈盈枝决定默默点头,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可以听我吗?”   “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扶嘉笑了笑,不怀好意说道。   我为了你着想,结果你还要我亲你……   这笔买卖有些不划算。   羽毛一样的触感落在扶嘉嫣红的唇.瓣上,稍纵即逝。   扶嘉眯了眯眼,他看着挪开眼的沈盈枝,低头轻身笑了笑。   “来人。 ”扶嘉侧身,对着外面叫人。   李公公快步走了进来,福了福身,立在一边等扶嘉吩咐。   “传旨栖梧宫,封温贵妃为太妃,传旨风鸾殿,封皇后为太后。”   李公公闻言,应了声喏。   沈盈枝看了眼扶嘉,知道这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了,不过让温贵妃为太妃,皇后为太后,她恐怕要气死了。   温贵妃从来想的就是当太后,扶嘉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从前仗着陛下的宠爱,又没把皇后放在眼里,嚣张跋扈。   她应该没想过她不但成不了太后,皇后反而成了太后,继续牢牢的压在她头上。   而这一切也没有出乎沈盈枝的预料。   温贵妃在得知陛下封她为太妃,让她搬进太妃住的寿安宫时,修剪精致的手指甲紧紧的戳进了手心里,蔓延出浅浅的粉色来,寿安宫是所有太妃的居所,先皇的妃子本来就不少,住在那儿又挤又闷。   接下来,又告诉她,陛下封了先帝的皇后为太后,更是忍不住,猛地把眼前的描金花瓶扔在了地上。   “我是陛下的娘,他的生母。”   “太妃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李公公垂着头淡定道。   哐当一声,酸梨木小几上的一套白玉牡丹茶具轰的一声被温贵妃重重推到地上去,她咬牙切齿的吼道:“给我滚,给我滚。”   李公公语气依旧平稳:“陛下让奴才伺候娘娘迁宫,娘娘要是没有一个章程,奴才就直接让人直接动手了。”   “ 你敢。”   又是哐呲一声,青玉茶盏在李公公的脚边发出巨大的声响,李公公泰然道:“ 太妃娘娘,奴才奉的是陛下的旨意。”   温太妃冷笑了两声,眼里冒出阴狠的光。   扶嘉!   扶嘉居然敢如此对她 ,是不是忘了她是他亲娘了!   **   泰安殿的日子和安王府并没有太大不同,沈盈枝经过那几日轰轰烈烈以后,日子极快的恢复了平静。   她这儿一切和外面都不同,满京城都亮起了白幡,为先皇送葬,沈盈枝住的地方依旧是一片大红色。   泰安殿很大,是皇宫中最大的一所宫殿,一座三进的大院,前殿的宫室大气森严,是扶嘉处理政务的地方,各路大臣,来来往往,不绝如缕。   不过沈盈枝虽也住在泰安殿内,她住的后殿从来感受不到前殿熙熙攘攘的热闹。   就像前朝根本不知道未来的皇后娘娘一直住在的后殿内。   沈盈枝的生活很平静,只是她偶尔会做一场噩梦。   “怎么了。 ”察觉沈盈枝惊叫一声,扶嘉立刻清醒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沈盈枝心有余悸的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   半响后,她才平复好心情,她惊惶飞看了眼扶嘉,深吸了一口气:“我忘了做了一个什么梦了,但是很可怕。 ”   扶嘉又想传太医给沈盈枝看看,沈盈枝摇头拒绝了,林钰山每隔几日,便来给她把脉,除了气血亏,也没有说出别的毛病。   沈盈枝偷偷的瞥了一眼扶嘉,估计这是婚前焦虑症。   她再过上三日,就要成亲了啊。   “没事。”沈盈枝接过扶嘉递来的温水,小喝了几口,“ 可能是我最近想太多。”   “想太多?”扶嘉挑了下眉, “你白日里想什么了?”   沈盈枝把茶杯拿给睡在床外侧的扶嘉,缩回床褥里:“胡思乱想。”   扶嘉有些不太满意:“ 你要只想着我。 ”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   “知道不行,你要记得做。”   “我现在就想你,可以了吧。 ”   “不可以,因为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看着我。"   “……”   大夏帝后缩在床褥里,最尊贵的两人说着寻常百姓都要嫌弃的无聊话,一直饶有兴致的说到了深夜。   扶嘉见沈盈枝又睡熟了,给她捏了捏被角,然后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再过上三日,他就能光明正大的拥有她了。   很快,时间到了婚礼前的最后一日。   在扶嘉的威逼下,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向来以慢著称的礼部就搞定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五项,翌日就是大婚。   扶嘉抱着沈盈枝,亲了亲她的眉眼,委屈巴巴的说:“真舍不得盈盈。”   沈盈枝拍了拍他的肩,小声劝道:“一晚上而已。”   明日是大婚,扶嘉总不能明天去迎娶的新娘也是假的,今天晚上,他要把她送回昌平侯府。   等明天,光明正大的成为扶嘉的皇后,从此两人的名字在玉蝶,在史书,在后世都要紧紧的黏在一起。   千百年的后的人都知道, 沈盈枝是属于扶嘉的。   “好了。”沈盈枝推开扶嘉的脑袋,柔声道,“时间很晚了,你该送我回去了。”   他们此时在昌平侯府的后巷里,扶嘉一开始是要送沈盈枝回去的,但是到了后巷处,他抱着人,又不走了。   “不急,还早。”扶嘉不在意道。   淡月胧明,像是罩了一层薄纱一样,把两人笼在云雾之中。   “我困了。”沈盈枝打了一个呵欠,“明日是大婚,你总不想我没精打采吧。”   她望着扶嘉,低声说。   扶嘉的眼神眯了眯,然后看向沈盈枝,他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把人打横抱起:“走吧。”   须臾之后,沈盈枝站在她在昌平侯所居的卧室里,房间里留了盏微弱的烛光,沈盈枝目光在四周环绕一圈后,看向自扶嘉进门,就立刻从小凳上起身,规矩的立在一边的“沈盈枝”。   从前只是远远的看过几面,如今近看,才发现两人果然如出一辙的相似,就像放了一面镜子一样。   她还想多看几眼,一双大手挡住了沈盈枝的眼睛。   然后她听见扶嘉对“沈盈枝”说道:“你可以走了。”   那位姑娘应了声是,等大手从沈盈枝的眼睛上离开,她的视线重新归于清明,那位姑娘已经不见了。   沈盈枝想到刚刚那声是,她的声音和她倒是不一样,略冷略沉。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南七,不过她叫什么名字,这不重要,盈盈想着我就好了,别想其他人好不好。”   什么其他人,那个人分明是用了她两个月身份的人。   沈盈枝扭开脸,知道扶嘉虽然最近温柔了许多,但温柔是建立在她不要说别的人,不要想别的人,否则他很容易犯病。   犯蛇精病。   沈盈枝坐在床上,借着氤氲朦胧的烛火看向扶嘉。   扶嘉站在不远处,他深深地看了眼沈盈,接着很开心笑了下,一字一顿对沈盈枝说:“盈盈,明天我来娶你。”   新郎官离开了。   沈盈枝的脑子却一直回荡那一句话,明天我来娶你。   沈盈枝想着这句话,想了半响。她才换好一旁放在床头的亵.衣,侧身躺在床上。   一切发展都出乎她意料外,而明天,她就要嫁给扶嘉了。   她想起那天晚上扶嘉所言。   “盈盈当我的皇后,好不好?”   扶嘉并没有等她的回答,就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温柔的像是融融的春日,开心的看着她:“盈盈一定是愿意的。”   沈盈枝闭上了眼睛。   这是最好的发展,她这个人,随遇而安,生活哪里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   意识渐渐沉睡起来,沈盈枝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这是哪儿?   她跌坐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雾气很大,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好不容易才撑着湿腻腻的地面站了起来。   沈盈枝毫无目的,她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盈枝看见了一张床,她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那张床却异常的清楚,黄梨木的架子床,上面罩了一层白色的蚊帐,床头还有一个被刀片刻出来的字,笔迹幼稚,是一个盈字。   这架床是她睡了五年,在安州的床。   可是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的床。”正想着,一个略微冷淡,又带着怨气声音忽然在沈盈枝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浑身一震,蹒跚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见了一张脸,沈盈枝目光浮现出惊愕之色。   “你,你,南七?”   “呵呵。” 一声更怨毒的声音在沈盈枝的耳畔道,“我是沈盈枝啊。”   她是沈盈枝?   沈盈枝脸色一白,一双手忽然起掐住了她的脖子,沈盈枝伸手,使劲儿的抓住这只手。   “你,你”她的脸色青了起来。   “沈盈枝”怨恨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抢了我这么多年的身体,该还给我了。”   沈盈枝闻言抬眸,眼神激动起来。   她,她是原主。   捶了捶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沈盈枝艰难的从嗓子里吐出一句话:“你不是发烧死了吗?”   她穿过来时,这具身体高烧不退,来到这个身体,她迷迷糊糊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夫让库妈妈准备后事。   那时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库妈妈脸色一喜,抱着她又叫大夫,大夫再次把脉以后,说了句“奇了,刚刚明明已经停止心跳,是亡人之脉,怎么现在又活了过来?”   “哈哈哈,该死的是你。”“沈盈枝”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偷偷地抢了我五年的身体,还把我关在这儿,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把身体还给我,你是个强盗。” 第60章   “我没有, 我不是。”沈盈枝猛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满脸冷汗。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陶披着外衣, 赤足走进:“小姐,怎么了。”   春柳也忙跟了进来, 又急匆匆点燃了几盏烛台,昏暗的房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小姐, 你做噩梦了?”见沈盈枝的寝被全滑在床外, 春柳忙给她披上外衫,又把被子盖在她腿上。   沈盈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滴冷汗从额头与后背上滚落,她一张脸白的像是□□, 煞白的惊人。   “小姐, 喝口水。”阿陶倒了一杯温水, 递给沈盈枝。   沈盈枝抖着手, 把水接了过来, 手抖的太厉害,几滴水撒在了床上, 印下几个深邃的水渍。   “小姐,您刚刚怎么了,是被吓到了吗?”春柳担忧道。   猛灌了两口水,沈盈枝嘴唇颤了颤。   “我刚刚做, ”沈盈枝想说刚刚那个梦, 嘴一提, 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哐当一下,茶杯滚在床榻上,洒了一床的水,沈盈枝捶了捶脑袋。   她梦见了什么?   沈盈枝想着刚刚的恐惧,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头滑下来,一路追着她跑,她跑了好久,最后还是被那块巨石压死了。   “我梦见自己被石头压死了。”她这样描述。   阿陶轻拍了拍沈盈枝的后背,柔声道:“小姐,是不是你明日要大婚了,忧虑过重,故此才有噩梦。”   大婚?   沈盈枝白着脸朝前方看去,看见了不远处那件挂在架子上,做工精美,绣着凤凰的大红色嫁衣。   美艳绝伦,巧夺天工。   她明日就要出嫁了啊……   “小姐,别想太多了,奴婢把被褥给您换换,你早些休息。”阿陶又说。   沈盈枝呆呆的从床上下来,楞楞的立在一旁,看着春柳和阿陶的动作,她走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寒风猎猎做响,把她的发丝吹乱起来,已经是深秋了,马上就是冬日。   沈盈枝打了个激灵。   真的很冷。   “小姐,你怎么站在风口上,当心感冒了。”春柳见状,着急的把窗子合上。   吹了一阵风,刚刚像是被火滚过的脑子变冷,沈盈枝抿着唇,清醒了一点。   春柳和阿陶两人又扶着她躺好,阿陶给沈盈枝捏了捏被子,又道:“小姐,今晚我睡在脚踏上守夜吧。”   春柳闻言,忙说:“还是我睡,我来给小姐守夜。”   沈盈枝素来不喜有人守着她睡觉,床边的脚踏便一直未曾有人值夜,春柳和阿陶两人睡在耳房里,也不远,有声音也容易醒。   “不用了。”沈盈枝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想一个人睡。”   “可是,”春柳想挣扎一下。   沈盈枝打断她:“听话。”   阿陶扯了扯春柳的袖子,对着她眨了下眼,春柳瞪了阿陶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耳房之中。   春柳压低声音:“你干什么扯我走?小姐都做噩梦了。”   “小姐想一个人静静。”阿陶声音更小。   “哼,好的坏的你都听小姐的,可有时不能由着小姐胡来,明天可就是大婚之日,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呸呸呸。”阿陶捂着春柳的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小姐需要安静而已。”   阿陶抿了抿唇。她想着刚刚的小姐,心里忽然生起奇怪之感,小姐身上的暖兰味道比起入睡前淡了些,味道有些像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   暖,即使她受了惊,她的味道也是暖的。   沈盈枝没有睡上多久,五更天的时候,就从床上起来了。   刚从床上爬起来,两个丫鬟听见动静,也过来了,今日大婚,诸事繁琐,两个丫鬟不敢怎么睡。   这时门口又响起脚步声,沈盈枝以为是喜娘之类的,回头看见了沈莲枝。   沈莲枝站在门口看了她半响,她作为新嫁娘的妹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衫,衬的人比花娇。   “你们先出去。”沈莲枝对阿陶和春柳道。   两人不走,看向沈盈枝,沈盈枝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她们才退了下去。   沈盈枝看着她俩,忽然记起自昨夜一直没看见碧柔,她本想问,不过转念一想,碧柔和她没有什么情分,她又是陈氏的人,去哪儿她关心不了。   等两人离开了,沈莲枝看向沈盈枝:“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本担心今日也是假的她出嫁呢。”   “莲儿。”   沈莲枝走到沈盈枝旁边去,沈盈枝昨日后半夜没睡好,气色仍然很好,白里透红。   “三姐姐,你今日就要嫁人了,希望你能和扶嘉百年好合。”沈莲枝笑着说。   别的话她没有多问,比如沈盈枝是否心甘情愿嫁给扶嘉,她问了也是白问,扶嘉机关算尽,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得到她。   事到如今,沈盈枝走不了,逃不掉。   沈盈枝拍了拍她的手:“好,我知道了 。”   沈莲枝又拿出一副画轴来,递给沈盈枝,“这是我送给你的添妆,是一副美人图。”   沈盈枝打开画轴,是一个姑娘,美人穿着鹅黄色的春衣,眉眼工整,坐在秋千上,笑意盈盈,露出两个梨涡。   很像她,但似乎比真人还美。   “本来想画一副双人图,不过时间来不及了。”沈莲枝说。   “我很喜欢。”沈盈枝把画轴收好,放进箱子里。   “你喜欢就好。”沈莲枝笑笑,“今天我送你出嫁。”   她眼中最好看的男子要娶最美丽的姑娘,沈莲枝认为自己应该开心,她笑着弯唇,心却很沉重。   帝后大婚比起普通的百姓都是的繁琐了许多,除了拜天地,还要祭拜宗庙,授金册后印,等沈盈枝扶嘉两人礼成,才能回婚房,帝后大婚婚房本来是设在皇后居住的凤鸾殿,但礼部官员不是扶嘉对手,很快便屈服于扶嘉淫威之下,将帝后婚房改在泰安宫。   沈盈枝回到泰安宫,她已经累的全身都直不起来了。   此时,她有些同情扶嘉,皇后可以先回房,皇帝还要接受百官祝贺。   不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对扶嘉的同情立刻所剩无几,皇后的嫁衣比帝王的婚服繁重太多,头上凤冠更不知用金几何,直重的她抬不起头来。   所幸的是,盖头早就在拜天地之后,去往宗庙的路上就给掀开了,不然脑袋上还要更重上几两。   “娘娘,要不要吃点东西?”阿陶问。   她和春柳作为沈盈枝的陪嫁丫鬟,一早就进了皇宫。   沈盈枝本来迟疑要不要带她们入宫,但两人异常坚决,尤其是阿陶,宁死也不离开沈莲枝,两人又都无家可归,留在昌平侯府也不一定是好去处,沈盈枝想了许久,才同意带上两人。   沈盈枝摇摇头,她今日只在上凤辇前吃了一块糕饼,可一天累极之后,她一点也不饿。   她让春柳帮她摘掉头上的凤冠,这个东西太重,她顶着凤冠,脖子都不敢大动。   一举一动,都要慎重。   拆完凤冠,春柳和阿陶小心翼翼解开沈盈枝头上繁复的发髻,又将头发梳开,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她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人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阔步走了进来。   扶嘉的五官精致,但他穿衣以暗色为主,沈盈枝从未见他穿过如此亮色的衣衫,最亮的也是她做的一件紫色袍子。   今日的大红色,把他的脸显得如白玉,眼尾微微上弯着,嫣红的唇瓣轻轻勾起,行动之间,又带着点妖冶逼人的诱惑。   果然不亏为书里最漂亮的男主。   真的很好看呀。   春柳听见脚步声,忙要行礼,可看见陛下真容,嘴巴像是塞了一个鸡蛋一样。   怎么会是林河。   作为沈盈枝的婢女,凤辇一出门,她和阿陶就跟着嫁妆,直接到了泰安宫,还没见过陛下。   可可可……   春柳吃惊的话都说出不出来了。   历来沉稳的阿陶同样免不了震惊,她被沈盈枝救下的那一日,眼前的帝王根本不是以安王的身份出现在沈盈枝的身边的。   难道说……   春柳和阿陶对视一眼,从前的林河一直在小姐面前掩盖身份。   但小姐如今样子,一点都不吃惊林河是扶嘉。   莫非小姐早就知道了,可她们一直贴身伺候沈盈枝,从来没有察觉此事。   想到这儿,阿陶和春柳忽然记起前一个月略微冷淡的沈盈枝,那个沈盈枝虽然面上看着是笑的温柔的,总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   似乎她应该是冷冰冰的一把剑,而不是温柔可亲的解语花。   “你们退下。”扶嘉不管两个丫鬟是怎么想,直接吩咐道。   阿陶和春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把下巴合上,连忙退了下去。   周围的宫女也跟着春柳和阿陶两人退下,等人散去,扶嘉走向沈盈枝,她的头发全铺了下来,撒在后背上。   乌发红唇,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坐在他面前。   她成了他之妻。   “盈盈,我很开心。”扶嘉走到她身前,离她仅有寸毫距离,他眉眼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沈盈枝嗅了嗅,转移话题:“你喝酒了?”   扶嘉点点头,他面颊很红,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牡丹花汁,有些艳丽。   伸手揽过沈盈枝的腰,扶嘉在她的眉间轻轻一吻,眸底深深,不可见底:“盈盈,我的盈盈。”   *   月上天明,殿内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终于消失。   扶嘉抱着昏昏沉沉的沈盈枝洗漱后,把人搂在怀里,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扶嘉的手指缠着沈盈枝的乌发,双目奕奕有神,沈盈枝累的不行,他精神抖擞,毫无困意。   “我不是,我不是。”扶嘉柔情的看着沈盈枝,一声惊叫忽然响起。   扶嘉脸色一变。   沈盈枝脸色苍白,不停的摇着头,豆大汗珠从额头滴落,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一角。   扶嘉眉一皱,他握紧沈盈枝的手,轻轻的叫了一声:“盈盈,盈盈。”   沈盈枝双目紧阖,表情惊恐,毫无反应。   “盈盈,盈盈。”扶嘉直起身,见沈盈枝情绪越发激动,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盈盈。”   “我没有。”吼完这句,沈盈枝倏地一下睁开眼。   扶嘉见状,温柔的安抚了几句,见沈盈渐渐平静下来,他声音温柔的问:“盈盈,梦见什么了。”   “我。”沈盈枝双手死攥被子,骨节开始泛红,她开始回想那个梦境,心里再次空荡荡起来。   她忘记了……   茫然的看着扶嘉,沈盈枝怔怔的说道:“我还是想不起来。”   扶嘉闻言,揉了揉她的脑袋,貌似不在意的说:“想不起来便不想了,睡觉吧。”   沈盈枝点点头,乖乖缩进被褥之中。   只是那个梦,是什么?   沈盈枝闭上眼,她以为她会像昨夜那样,彻夜难眠,但听着身边人浅浅呼吸,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等沈盈枝睡着,扶嘉蹙了蹙眉,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对于沈盈枝身上的一切,扶嘉不会用偶然来推测,那样太不靠谱。   到底是怎么了……   一响天明。   她再次睁开眼时,扶嘉撑着脑袋,乌黑如墨一样的发丝从脑后倾洒,双眼直直的望着自己。   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清爽,已是清理过了。   沈盈枝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朝着槅扇外面看了一眼,金色的光柱分成好几束射了进来。   沈盈枝一觉睡醒,忘记了昨夜惊醒的噩梦,人也很精神,手撑在床上,她避开扶嘉的目光:“ 我要起床了。”   刚直起一半的腰,她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酸的腰。   彻底的被过度开发了。   “不舒服。”厚实的大掌牢牢的贴在沈盈枝的腰间,沈盈枝偏过头,扶嘉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你还有脸担忧。   “盈盈,你身体太弱了。”   事实证明,人家不仅有脸担忧,还有脸把锅砸在她身上。   温热的热气自腰后传入,腰肢变得舒服,沈盈枝目光惊讶。   扶嘉头搁在她的肩头,低声笑道:“这是内力,一会儿就不酸了。”   话说完,扶嘉又输了一会儿内力,撤开手时,沈盈枝直了直背,无丝毫酸痛感。   “盈盈,我很厉害的。”扶嘉的语气带着点撒娇意味。   “嗯嗯。”沈盈枝点点头,又说道,“该起床了。”   “今日是大婚的头一天,不必起床。”扶嘉半搂住她腰,又舔了舔沈盈枝的脖子。   暗示之意异常明显。 第61章   殿外, 阿陶听着里面的动静, 对几个捧着面盆毛巾的宫女小声说:“先放回去吧。”   宫女脸红地点了点头。   再次累极的沈盈枝很快睡着了,扶嘉看了她好一会儿, 给她穿好衣服, 又把人抱起, 让宫女进来点上熏香, 换掉被褥。   接着扶嘉宣了林钰山入宫。   他不放心。   沈盈枝已做过好几次噩梦。   “启禀陛下, 微臣并未曾发现娘娘有不适的地方。”林钰山诊断之后道,“至于噩梦,原因太多, 有可能是娘娘思虑过重, 有可能是娘娘体虚,也有可能就是随便梦梦。”   扶嘉皱了皱眉,对他所言很是不满。   沈盈枝缓缓睁开眼, 谈话声让她渐渐清醒,她坐起来,确定自己衣衫整齐,沈盈枝掀开帘子, 看见林钰山, 好奇道:“林太医怎么在这儿。”   扶嘉见她醒了,坐在她床头:“让他给你把个脉。”   沈盈枝唔了声, 心中明白, 扶嘉不放心她经常梦魇。   两人一起看向林钰山。   “微臣给娘娘开些养身的方子, 不过娘娘体虚, 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林钰山说。   “多谢林太医。”沈盈枝闻言笑道。   扶嘉看他的眼神却不太好,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差别。   “这是微臣的本分,不过,”林钰山看了沈盈枝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盈枝问。   林钰山瞥了一眼扶嘉,似乎有难言之隐,想说不敢说。   “林太医,你有话直说。”沈盈枝温柔道。   扶嘉不满地问:“林钰山,说。”   “我看娘娘似乎有些……操劳过度了。”林钰山低着头道。   操劳过度……   沈盈枝傻了傻,才反映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看向扶嘉。   都是他的过!!!   扶嘉则冷眼望向林钰山。   “陛下,娘娘身子骨弱,不像您一样,为了将来着想,您要节制。”林钰山头皮发麻。   沈盈枝脸红了。   “滚。”扶嘉嫣红的唇微启道。   “微臣遵命。”林钰山迅速的收拾好药箱,火速的退了出去,动作快的像是有恶狗在追他。   等林钰山出去后,沈盈枝拍了拍发烫的脸。   扶嘉则一直看着沈盈枝,半响后眉头深深拧起,她下巴有些消瘦,身姿也纤弱,仿佛风一吹,人就能随时和风飘走,扶嘉怔了下,然后表情怪异起来。   盈盈廋了,吃穿无一不精,她却瘦了。   沈盈枝被扶嘉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疑问的望着他,微凉的指腹摸上她的脸,扶嘉微微叹了口气。   沈盈枝很少听扶嘉叹气,他总是霸道的,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正勿自想着,沈盈枝被人紧紧的搂住腰,扶嘉头搁在她肩上,她听见耳畔低沉的声音。   “盈盈,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扶嘉轻声问。   他死死的抱着她,心底生出一种恐慌。   “不会。”沈盈枝不知道哪儿刺中了他敏感的神经,不过安慰他,驾轻就熟。   但她心底也有无奈和怜惜,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这样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求证一个答案。   想起从前的逼问,有时不是他逼她回答那个答案,而是他只敢只能听那个答案,那些答案就是攥住他的线,线断了,他就会扭曲的飘起来。   别的答案,他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   扶嘉松开她,柔情一笑:“盈盈说道做到。”   沈盈枝点了点头。   吃过午膳,两人又缠.绵了两日。   这一日,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扶嘉刚刚登基不久,三日前大婚,由着性子和沈盈枝厮缠三日,今日虽不想离开沈盈枝,但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大个摊子等着他。   如今天色,到了上朝的时间。   沈盈枝陪着扶嘉起床,给他整理好朝服龙冠后,扶嘉打横抱起沈盈枝,把人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又盖好被子。   “你休息一会儿,我等会儿我下朝后来陪你用早膳,要是你饿了,就先吃好不好。”   沈盈枝躺在被窝里,点了点头。   扶嘉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才离开。   听着扶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沈盈枝不禁笑了下。   一晃眼,沈盈枝又在皇宫里住了小半个月,她离开泰安殿的日子不多,这一日,天高云阔,沈盈枝记着林钰山所言,去御花园走走。   已经是深秋了,再过几日便是初冬,御花园未曾万物凋零,晚菊,秋梅交相辉映,一片郁葱之景。   沈盈枝走在前面,宫女谷雨小声道:“ 娘娘,你已经走很久了,要不要歇息一下。”   沈盈枝摇了摇头,沿着鱼池继续往前面走,又走几步,一个红衣美妇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是温太妃。   “ 为什么不来见我。”温太妃在沈盈枝身前立定,她瞪着她,凤眼锐利。   不等沈盈枝启唇,温太妃又道:“ 都已经大婚小半个月,你也不来参见婆母,到底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谷雨和阿陶听着,脸色不太好。   沈盈枝对她们两人摆了摆手。   温太妃见状,生出底气,对着沈盈枝的背也挺的更直。   “温太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沈盈枝看着她,笑着道。   温太妃想了下:“ 我是扶嘉的生母,不能只当个太妃。”   温太妃说完这句话后,察觉沈盈枝刚刚在叫她温太妃,她脸色倏然变得不好看。   她目光不满道:“皇后,你要叫我母后。”   沈盈枝笑了下:“太妃,花园的景色甚好,你若是想逛逛,带着宫女们四处走走,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她避而不谈,还叫太妃,温太妃黑了黑脸。   她如今也已察觉,扶嘉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感情,本来还庆幸他立了沈盈枝为后,可以帮她吹吹枕头风,没想到上次见面时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居然敢无视她的要求。   温太妃和陈氏算起来还是表姐妹的关系,沈盈枝知道假沈盈枝见过温太妃,可温太妃不知她见的沈盈枝是假的,她不打算和她多说。   见沈盈枝对她不冷不热,温太妃很生气,除此之外,她心中焦急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沈盈枝也不帮自己说话,她岂不是很可能一辈子要待在逼仄的太妃宫中。   想到这儿,温太妃心头凉了凉,她才在太妃宫里住上半月,就如此苍老,一直住在那儿,温太妃简直不敢去想。   “你不能走。”沈盈枝要离开的时候,温太妃双手紧紧抓住可她的手腕,就像是够救命稻草一样。   沈盈枝甩了甩手,不自在道:“松开我。”   阿陶见沈盈枝浑身都写着拒绝两字,上前想要掰开温太妃的手。   “太妃娘娘,你弄痛皇后了。”   阿陶的力气本来就大,温太妃养尊处优数年,根本不是她对手,但见一个小小宫女都敢对自己上手,温太妃顿时怒火中烧,她一把推开阿陶:“ 滚开,狗奴才。”   温太妃急红了眼睛,用的力气也特别大,阿陶一时没注意,被温太妃推的踉跄了几步。   “你答应我!”温太妃看着沈盈枝,恶狠狠的说。   沈盈枝的好脾气被消磨殆尽,余光看了一眼差点被推到的的阿陶,咬着唇,使劲甩开温太妃抓着她的胳膊。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温太妃见沈盈枝动作越来越大,她本来脾气就暴,沈盈枝挣扎的时候还弄疼了她,温太妃一急,直接把人朝后一推。   噗通!!   一群水花立刻溅了起来。   沈盈枝站在鱼池边,离湖水有两步距离,温太妃一推,她往后滑了一步,脚步未稳,直接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阿陶刚被谷雨扶起来,就看见这一幕,她心里一惊,直接跳进鱼池。   “来人,来人。”其他宫女惊慌大喊。   温太妃看着这一幕,沈盈枝绯色的裙裾在水里散开来,她手指颤抖了一下,很快她恢复了镇静,她不是故意的。   都是沈盈枝,她自己没有站稳,她是扶嘉的生母,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很冷很冷。   全身忍不住往下沉,沈盈枝努力挣扎,但都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水淹没了她。   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模模糊糊之间,沈盈枝忽然使劲的摇头起来,她看着那个笑着走向她的人,心头越来越凉。   “ 该我了。”她笑着对她说。   沈盈枝张了张唇,一股水直接冲进了她的嘴巴里,她瞳孔骤然一缩。   “娘娘,娘娘。”阿陶一手紧紧的抱着沈盈枝,一手努力的向上游。   好不容易游到水池边,宫女们立刻伸出手来:“阿陶,快上来。”   阿陶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咬牙抱着沈盈枝往上:“娘娘,娘娘。”   沈盈枝闭着眼睛,脸色变得像是雪一样,冷白冷白,阿陶忍不住一惊。   “娘娘。”阿陶爬上去后,其余宫女围着沈盈枝,红着眼睛叫人。   阿陶跌坐草地上,她已经用尽全身的力量,疲累不堪,但是沈盈枝看着不醒来,阿陶不敢松懈。   她踉跄着走过去,按着沈盈枝的胸口,一边的谷雨也不停的叫“娘娘,娘娘。”可从始至终,沈盈枝没有给她们任何的反应。   鼻间的呼吸,微乎其微。   “快叫太医。”阿陶连声道。   温太妃暗暗咬了咬牙,见沈盈枝只不过在水里待了片刻的时间,就要死不活,她脸上的颜色青白交加。   真是没用。   **   泰安殿。   风雨欲来的遮天蔽日之感笼罩整做宫殿,跟沈盈枝出门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喘,她们跪在泰安殿外,冷风凛冽,所有人死一样的沉寂。   殿内不停忙碌的宫女,看着跪在阴冷殿外的她们,步伐慎之又慎。   扶嘉立在床头,蓝色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床上的那个人:“好了没?”   林钰山刚进来时,看见扶嘉阴沉的要吃人的表情,差点腿就软了。   跟了扶嘉好几年了,他知扶嘉凶狠,可扶嘉对自己人非常大方,他又是一个大夫,平常就是些看病抓药的事,从来没有真正的体会扶嘉可怕的一幕。   直到今天。   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扶嘉盯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上了羊的狼,差点把他吓死了。   放下脉诊,林钰山松了一口气:“启禀陛下,娘娘虽然落水受寒,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上几日。”   扶嘉闻言,深邃的眼神不相信的看着他:“那怎么还不醒。”   林钰山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扶嘉:“若是陛下想让娘娘现在醒过来,臣可以为娘娘扎上一针,保证娘娘立刻醒来。”   “不扎针多久能醒。”扶嘉攥成拳头拢在袖袍里的大掌松开,他看也不看林钰山,径直坐在沈盈枝的床头,危险的目光变得温柔。   林钰山斟酌道: “两个时辰内。”   扶嘉没应话,又摸了摸沈盈枝的额头。   林钰山见状,非常不想留在此地,他说:“陛下,微臣先行告退,去给娘娘熬药。”   等林钰山离开,扶嘉又看了沈盈好一会儿,随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离开床榻,负手朝殿外走。   他的盈盈,居然在他的地方出了意外,扶嘉眼底暗涌翻滚。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跪着的四个宫女浑身一抖,阴鸷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身上,像是逼近的死亡。   扶嘉看着他们,冷声道:“今天发生了什么,给朕一字一句说清楚。”   阿陶微微低头,从头到尾说了清楚。   扶嘉听着温太妃三个字,如汪洋的眼神复杂诡异,他翘一下唇,嘴角勾起了一个阴毒的笑容。   然后他看向跪着的宫女,阴冷又狠辣。   “除了阿陶,其他人全都”说到这儿的时候,扶嘉顿了一下,宫女们心悬了起来,胆小一点的宫女,只能死死的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哭。   大半月的时间,足够她们了解眼前的帝王阴冷毒辣,又极宠爱皇后娘娘。   扶嘉朝沈盈枝躺着的宫室瞥了一眼,这才道:“罚入辛者库。”   众位宫女闻言,立刻软在地上,辛者库和皇后身边的伺候的人相比,天壤之别,可已经保住了性命。   宫女们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磕头跪安。   阿陶背绷着挺直,扶嘉皱眉看她须臾,才道:“仗十。”   阿陶闻言,心口猛地松了下来,她不怕别的,就怕扶嘉不让她在沈盈枝旁边伺候,见扶嘉如此说,阿陶终于不在心如乱麻。   扶嘉吩咐完这些,看向皇宫的东南方向,温太妃。   他阴阴的笑了。   “陛下,娘娘醒了。”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扶嘉回头,春柳言语激动,他脸色一喜,离开门檐,朝殿内而去。   “盈盈。”   沈盈枝靠在金丝线绯红色绣石榴的靠垫上,如墨样乌发铺在身后,她脸色白的有些透明,嘴角挂着一抹温柔浅笑。   正如春水一样的看着他。   扶嘉的脚步慢了一下。 第62章   “盈盈?”他试探地叫她的名字。   “扶嘉, 怎么了。”沈盈枝咳嗽两声, 虚弱说道。   看见坐在床上的沈盈枝, 扶嘉生出一种陌生感, 她笑起来唇角弯气起来的弧度,梨涡的深浅,不开心时候眉头的拧巴起来的角度,一一皆在他的眼底心上。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味道,而且“她”露出的表情都是那么熟悉,他居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扶嘉笑了下,坐到沈盈枝的身边, 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转,半响后, 他搂住她, 靠在她肩头, 轻轻地嗅了嗅。   “你怎么了?”沈盈枝拍了拍他的肩旁,柔声问。   微眯了眯眼, 扶嘉道:“盈盈, 是我不对, 没能照顾好你, 让你落水。”   沈盈枝拍了拍他脊背,安抚地说:“你当时又没有在我身边,怎么能怪你。”   扶嘉却垂下头,按照盈盈的脾气, 他提了上句,她这句应该会担心他过于苛责那些跟着他的宫女。可眼前人,只字未提。   扶嘉抬眸,正眼看着沈盈枝,柔声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扶嘉起身要走,一双洁白若瓷的手紧紧攥着扶嘉的黑色衣袖,右手食指处那一朵打红色莲花极红,红的有些诡异。,   扶嘉从来没见过她的胎记有这么红过,瞥了一眼,扶嘉的目光落在沈盈枝的脸上。   “我害怕,你陪着我好不好。”沈盈枝可怜兮兮道。   扶嘉听罢,又坐下来,给沈盈枝捏了捏被子:“我等你睡着再走。”   “你真好,扶嘉。”   等床的上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扶嘉闭了闭眼,再眨眼,他那像海洋的眼珠子渐渐又变成了黑色。   他深深的看了看沈盈枝,目光先是疑惑,然后是诡异,最后又变成了阴翳。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立在一边的宫女看不清扶嘉神色,只能看见他略略弯下的脊背,似乎有些……悲哀。   扶嘉很快就走了出去,他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透,但脚步有些乱。   “去把今天陪着皇后出去的宫女给朕叫过来。”   **   今天陪着沈盈枝出门的宫女有四个,扶嘉分开问话,阿陶是最后一个。   “娘娘掉下去水后,发生了什么?”扶嘉冷着嗓子,眉眼沉沉地问。   “娘娘掉下水,奴婢就跟着娘娘跳了下去。”   “中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扶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事关沈盈枝,阿陶记得清清楚楚:“奴婢未曾察觉。”   扶嘉又看了她好几眼,让阿陶出去。   阿陶走后,扶嘉一人独身站在大殿之内,黑色玄衣把他整个人都融入了黑暗之中。   四个宫女,一模一样的回答,还有其他的宫女太监,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想移花接木,毫无可能,且这一些的发生都是意外,所以她还是盈盈。   但是……   扶嘉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盈盈真正的来历,她说过,她是外乡客,异界飘来的一缕幽魂。   扶嘉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他疯狂的舔了下唇,眼神变得邪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殿门的李公公见扶嘉缓步走出,他凑上前来,正要禀事,却下意识的肩膀朝后,缩了一下。   无他,扶嘉的嘴角明明向上弯,他从他脸上只看到了压抑的嗜血。   似乎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他脸上,就可以碎掉他强忍的疯狂。   “李公公,去把明一明二叫来。”扶嘉淡淡吩咐道。   “是。”李公公福了福身,又小心翼翼的说,“殿下,皇后娘娘已经睡醒了。”   她醒了啊……   扶嘉望着那辽阔的天穹,一阵寒风猎猎作响,院子里的秃了头的红枫树,最后几片叶子飘飘洒洒半响,落在地上。   扶嘉过去了。   推开房门,穿过槅扇,绕过画屏,扶嘉看见了半躺在床上的沈盈枝。   看见扶嘉进来了,在沈盈枝床边伺候的春柳连忙退到一边。   沈盈枝偏头看去,瞧见扶嘉那不太好看的脸色,她努力笑了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话罢,见扶嘉依旧直勾勾望着他,沈盈枝抿了抿唇角,小心翼翼的问:“跟着我的几个宫女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不要太为难她们。”   扶嘉闻言,眼睛眯了起来。   沈盈枝咳嗽两声,一双大手拍了拍的后背,扶嘉瞬间坐到了她的床头。   “盈盈。”他叫她的名字。   沈盈枝唔了一声,抬起头来,她的脸色很白,唇色也淡,扶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沈盈枝被看久了,冲着扶嘉温柔的笑了下,露出两个干净的梨涡。   扶嘉一下子抱紧了她。   他抱的很紧,沈盈枝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拍了拍他的后背,沈盈枝温柔的安抚道:“我现在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   扶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头埋在了沈盈枝的肩膀上,过了半响,他就这这个姿势低声叫了叫她的名字。   “盈盈。”   春柳瞧着两人亲热的样子,默默低下了头,宫女立秋走过来,把血燕放在一边雕兰纹的圆桌上。   “娘娘,您刚刚要的血燕已经熬好了。”   沈盈枝抬眸朝立秋看过去,闻言蹙了下眉:“立秋,我什么时候要的血燕?"   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娘娘,你睡着前吩咐的奴才啊。”   睡着前!   沈盈枝更迷惑了,她不是掉入了池塘,刚刚才醒过来吗。   沈盈枝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扶嘉听她问出这句话,微微松开了沈盈枝,目光复杂的落在她的脸上:“盈盈是不是没有了刚刚醒过来的印象。”   “刚刚,刚刚我醒过来了?”沈盈枝一惊,猛地攥住了扶嘉的袖子。   她的脑子里上一幕的印象只有水,无数的水朝着她涌来,除此之外,还有,还有什么……   用力的捶了捶脑袋,沈盈枝的脑袋忽然如针扎一样的疼。   扶嘉抓住她的手,柔声道;“刚刚你迷迷糊糊,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你现在清醒过来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扶嘉心中猛松了一口气,只觉劫后余生。   这个盈盈,是他的盈盈。   可立马他又像是走到了刀尖上一样,下一次,她又会什么时候消失。   “是……吗?”沈盈枝白着一张脸,不太相信地问。   扶嘉点点头,把心中不停翻涌的情绪收敛下,招手示意一边的宫女把血燕端过来,他这才完全松开沈盈枝,用勺子舀了一勺血燕,扶嘉将勺子伸到了她唇边,轻声道:“来,吃一点。”   春柳偷偷的看了一眼沈盈枝,刚刚扶嘉所言和小姐刚刚的情况分明就对不上,可想到扶嘉的狠厉之处,春柳再次低下头。   扶嘉总不可能害小姐。   或许刚刚小姐真的没有清醒过来。   “你们下去。”扶嘉挥了挥手,对宫女吩咐道。   春柳和立秋闻言,慢着脚步缓缓退了下去。   等沈盈枝喝完这弯血燕,扶嘉用棉帕给她擦了擦嘴,又问道:“盈盈,从前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沈盈枝茫然的看着他,扶嘉亲了亲沈盈枝的眉眼,补充一句:“在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生活。”   沈盈枝有些奇怪:“怎么想起问我这些了。’   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扶嘉目光缱绻:“好奇,好奇盈盈从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他抓着她的手指,眸光如融化的冰山。   唔了一声,沈盈枝见扶嘉的目光很期待,她想了想,缓缓说道:“那个世界,我是一个孤儿,从小身子很差很差,医生说我或许活不长久,嗯,医生就是这儿的大夫。不过我运气好,遇见了很多好心人……”   沈盈枝缓缓说道,那个世界的事,虽已过了快六年,但早已死死印在她的心里,偶尔梦回想起,她仍旧眷念,那个世界,有她相依为命十多载的弟弟,沈郅。算起来,小郅现在也该是十九岁的大少年了,他人又聪明,长得又俊,应该过得很好吧。   她到孤儿院的时候都快十岁了,病怏怏的身体,没有太多人愿意收养她,小郅则不一样,聪明又健康,只是太粘着她这个姐姐,姐姐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   现在的他,应该改了很多。   “盈盈,你怎么哭了。”扶嘉看着沈盈枝的目光比渐渐变得忧伤,一滴泪从她的眼睑滑落,扶嘉的眉眼聚集起了一阵风暴来。   扶嘉手忙脚乱的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心中莫名的滋味给强压了下去,扶嘉声音温柔的不像话“盈盈,告诉我,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扶嘉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就算他再怎么厉害,有些时候,依旧无能为力,那个世界,隔着浩瀚星空,隔着无穷烟火,他怎么都走不到。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哭着笑道:“就是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   扶嘉不太相信,她刚才的神色带着巨大哀伤,像是能把人的心一点点刮成碎片,鲜血淋漓,触目而伤,再重一点,就能压垮她整个人。   怎么可能是一点点感慨。   反而像是……极大的不舍,难以描述的心酸。   “盈盈,如果让你选,你想回去吗?”扶嘉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忽然问道。   沈盈枝沉在思念小郅的情绪之中,愣了半响,才泪眼婆娑的抬起头。   她会想回去吗?   这儿有库妈妈,有莲枝春柳,有……扶嘉,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的扶嘉,为了她,愿意收敛自己阴沉暴戾的扶嘉。   可那儿也有小郅啊,她最爱的弟弟,从小照顾她的弟弟,那个从会蹒跚着走路开始就呵护她的小郅,那个有一块他想吃的不得了蛋糕却依旧要拿给她的小郅,那个为了给她赚钱看病,七八岁就开始打零工攒钱的的小郅。   他那么好,那么爱姐姐。   可离开扶嘉…… 第63章   沈盈枝避开扶嘉的目光, 低下头, 她呐呐半响,才动了动唇。   扶嘉猛地抱紧沈盈枝,头埋在沈盈枝肩头,紧紧地靠着她:“盈盈,你不会愿意的。”   重复好几遍后, 扶嘉抬起头,黑曜石的眼珠子在沈盈枝的目光里渐渐变成蓝色。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让所有人为你陪葬。”扶嘉笑了笑,说话温柔,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沈盈枝的心抖了一下,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扶嘉轻柔地摸了摸沈盈枝的额头,又拿自己的头顶蹭了蹭她,缱绻道:“盈盈, 你一定要陪着我,一定一定。”   “扶嘉, 你怎么了。”沈盈枝蹙了下眉。   今天下午的扶嘉真的受了刺激!   想到这儿,沈盈枝忙不迭安慰道:“我怎么可能离开。”   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怎么可能又回去。何况如果真的有一天让她选, 一想到这儿, 沈盈枝自己都茫然畏惧。   扶嘉喉咙里发出了两个低低的笑声:“对啊, 盈盈怎么可能离开。”   他抬眸,定定地看着沈盈枝。   春柳脸色喜悦的走进来,正好看见帝后恩爱甜蜜的样子, 忙止住了脚步。   “何事?”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扶嘉望着沈盈枝,头也不回的道。   “启禀陛下,娘娘,昌平候夫人求见。”春柳兴高采烈,又对沈盈枝说,“娘娘,库妈妈进京了。”   扶嘉神情变得复杂,夹杂着让人不容易让人察觉的迟疑。   “库妈妈来了?”沈盈枝高兴问。   她看向扶嘉,扶嘉一言不发,沈盈枝扯了扯他的袖子,眼巴巴望着他:“扶嘉,我想去见库妈妈。”   沉默一瞬,扶嘉不太想答应,这就是盈盈变成昌平侯府三小姐的不好,昌平候府,库妈妈一个个继续巴上来,他不能把人藏在死死的藏在他身后。   可与此同时,天下人也都知道,沈盈枝是扶嘉的。   “扶嘉,我想去。”沈盈枝推了推扶嘉的胳膊,水汪汪的鹿眼又眨了眨。   扶嘉看她半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也好,让库妈妈知道,沈盈枝是属于他扶嘉的。   这是帝后大婚的前几日,按照常例,应穿大红色,显得喜庆。   春柳给沈盈枝选了一件大红色绣牡丹的宫装,见沈盈枝的脸色有些苍白,春柳又给她补了一层胭脂。   “春柳,阿陶他们在怎么样了?”等扶嘉离开,沈盈枝问春柳。   春柳说:“阿陶一开始被陛下罚了十板子,后来打了五板子,陛下就把人叫去问话了,阿陶她没事,休息两日便好,只是其他宫女罚入辛者库。”   听吧,沈盈枝微微叹口气,又对春柳说:“等会儿你给阿陶拿些金创药去。”   春柳唔了一声。   见客的地方在泰安殿里的花厅里,沈盈枝带着春柳走过去。   前脚刚刚踏进花厅,坐在下首交椅上陈氏立刻站了起来:“臣妇参见娘娘。”   一旁的库妈妈也跟着跪下磕头见礼。   沈盈枝忙道免礼,朝着库妈妈走几步,正准备扶起她,又看见一边的陈氏,她拐了一个弯儿,先扶起了陈氏。   “娘何必多礼。”   说罢让陈氏在椅子上坐下。   沈盈枝做这一切的时候,旁边库妈妈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盈姐儿穿着大红的蜀锦宫装,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脚上的翘头云履镶着两颗色泽饱满的珍珠,头上的发髻虽然简单,眉间缀了一颗红的像是血一样的宝石,还有鬓间的凤凰金钗。   无一样是凡品,库妈妈眼里暗含激动。   她就知道盈姐儿脾气好,长得好,尤其是命好,不会如她一样。   “盈姐儿。”陈氏拍了拍沈盈枝的手背,看向一边的库妈妈,笑道,“本来打算过几日来看你的,但是库妈妈昨日进了京,为娘想到你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就想着早日来看看你。”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库妈妈闻言,再次磕头行礼。   腰还未弯,沈盈枝就从陈氏手中抽出手,扶住库妈妈。   “库妈妈,你不是说明年开春才来京城吗,怎么现在来了,你身体好些吗,昨天才来京城,一路上颠簸,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沈盈枝噼里啪啦问了一串。   那些年,库妈妈对她很严苛,可沈盈枝不傻,库妈妈是真心疼爱自己,还是势大欺主她看的清清楚楚。   库妈妈闻言笑了,她不常笑,一笑起来微微寡淡的眉眼带了几丝和气:“我都好,都好,卢大夫医术高明,在安州调养了一段时间,我就好得差不多,恰好这时,我们在安州的邻居要上京来,我就一道上了路,妈妈本来以为能陪着盈姐儿出嫁的,给盈姐儿当陪嫁嬷嬷,没想到昨日一进京,才发现盈姐儿前日已经成亲了,还是大夏的皇后。”   库妈妈念叨道。   沈盈枝搀着她坐下,库妈妈说的简单,她却发现她头发里的银丝,略微消瘦的身形。   “老奴不敢。”见沈盈枝让她坐下,库妈妈连忙推拒。   “库妈妈,你不坐我可不同意。”沈盈枝笑着说   库妈妈闻言,这才在陈氏旁边隔了小案的交椅上坐下,沈盈枝又道:“等会儿我请太医给您把把脉,你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争取长命百岁。“   “好好,好。”库妈妈笑开,她望着沈盈枝,担忧道,“我倒是好多了,但是盈姐儿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伸手摸住沈盈枝的手,又发现她的手冰凉,库妈妈的脸色瞬间更不好。   “这是怎么了?”   库妈妈心中担忧,她是想让盈姐儿成为人上人,可若是她的夫君对她……   沈盈枝还没有说话,一边立着的春柳听库妈妈问及此事,便愤愤咬牙:“还不是因为温太妃,她把娘娘推进了池塘里。”   陈氏闻言一惊。   “盈姐儿,可真的是在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太妃是她表姐,她从前还特别希望沈莲枝嫁给扶嘉,现在怎么可能这样对盈姐儿。   沈盈枝见库妈妈和陈氏两个人一脸惊讶,无可奈何,简简单单的把这件事情讲了一遍。   陈氏闻言,双手紧紧的握住扶手。   但很快,她就平复了心情,沈盈枝和温太妃之间太好选择了,盈姐儿是侯府的女儿,将来要是生了儿子,那就是大夏未来的储君。   而她,现在是陛下的岳母,将来更会是储君的外祖母。   想到这儿,陈氏想到从前温太妃是怎么对扶嘉的,她摇了摇头。算起来扶嘉小的时候,她也见过他,温太妃也着实太狠心了,虎毒尚且食子,那样对亲生儿子,也难怪如今只是一个区区太妃。   她对盈姐儿就不同了,盈姐儿一生下高僧说她命不吉,克人,她把她远送安州,可衣食住行,也并不亏待她。   一是生辰不好,也不全是她的过,算起来有她这个母亲一半原因。二是养她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万一以后她就有了大机缘,还不回报她。她是她的母亲,就算没有,也就当积善行德,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的一块肉。   可如今她当了皇后,她这个昌平侯夫人走出去,谁敢不笑脸相迎。   “盈姐儿,既然如此,以后你就离她远些。”陈氏叮嘱。   库妈妈也心疼地看着沈盈枝:“夫人说的对,说得对。”   “好了,你们不必挂念我。”沈盈枝笑道。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沈盈枝对陈氏道:“娘,库妈妈虽名义上是我的奶娘,但是这些年她尽心抚养我长大,我想消了库妈妈的贱民身份,改为良民。”   库妈妈是昌平侯府的奴婢,奴者贱籍也。   陈氏愣了一下,一边的库妈妈立刻道:“盈姐儿,老奴想留在您身边伺候。”   沈盈枝对库妈妈如此说毫不意外:“库妈妈,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了,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以后你就空下来,养养花种种草,若是想见我了,就递牌子来见我,好不好。”   近六年的时间,她很难把库妈妈只当做一个忠仆,库妈妈做的,也远远超出了一个仆人应该做的。   端起茶杯,陈氏看着沈盈枝对库妈妈温柔妥帖的样子,表情微暗。   “盈姐儿,老奴这辈子就打算留在你身边伺候。”库妈妈不赞同道,“你莫不是嫌弃我年老体弱?”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盈枝很无奈,她明明是想库妈妈过上享福的日子,怎么就变成嫌弃她了。   何况库妈妈虽然对她很好,可是管的也很严苛,从前扶嘉是小河时,库妈妈小河两个人就合不来,要是库妈妈再对上如今的扶嘉,恐怕……   “那这样,盈姐儿,让库妈妈在皇宫里的陪你两日,虽说我是你生母。”陈氏直接道,“库妈妈却是带你长大的,你这两日受了寒,库妈妈伺候的肯定更为妥当。”   库妈妈闻言思忖一番,她从前就说过,要陪着沈盈枝出嫁生子,现在盈姐儿嫁的人不一样,她更要陪着,皇宫里争宠的阴谋诡计数不胜数,盈姐儿又是这种心善温柔的好脾气,春柳靠不住,她若是不在她身边陪着,她怎么放的下心来。   “盈姐儿,要不就依夫人所言,老奴先照顾你身体康健了再离开。”库妈妈斟酌道。   至于她好了之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两人说个不停,沈盈枝的脑袋忽然刺痛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库妈妈,伺候的人一大堆,你完全可以放心。”   放心。   怎么能放心!   库妈妈叹了口气,宫里波云诡谲,说不得贴身伺候的丫鬟就是谁谁派来的暗桩,尤其是一大群人跟着她散步,还能让皇后掉进水里。   “盈姐儿,你要知道,人心隔肚皮。”   库妈妈重申。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防止库妈妈继续给她洗脑,沈盈枝叠声道。   看她的样子,库妈妈恨铁不成刚,一看就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一方要留下,一方让离开。库妈妈陈氏和沈盈枝三人分裂成两方阵营,陷入僵持。   “陛下驾到。”李公公尖细嗓音在门口响起。   陈氏和库妈妈闻言,朝着殿门口望去,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库妈妈抬头看去,盈姐儿的夫君会是如何?   天色已经晚了,霞光四射,把白色大理石地板镀上一层浅金色,绣暗纹的玄衣穿在他身上,库妈妈眯了眯眼,先见他身姿伟岸,脊背挺拔,就点了点头,直到扶嘉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库妈妈看清楚他精致的眉眼,嫣红的薄唇。   库妈妈愣了愣。   她惊讶地看向沈盈枝,这不是林河吗!   宫女们福了福身,陈氏跪下行礼,库妈妈最后才反应过来,跟着陈氏磕头请安。   扶嘉笑了下,走上前牵住沈盈枝的手腕,这才淡淡道:“起来吧。”   他当然看见了库妈妈脸上的诧异,但也就一瞬间,扶嘉便挪开了眼,看向沈盈枝。   库妈妈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所谓的陛下,陛下依旧是和扶嘉一模一样的脸。   “你怎么过来了?”沈盈枝问道。   扶嘉笑了下:“看你还不回来,来看看你。”   沈盈枝唔了一声,眸光向库妈妈看去,发现她脸上的惊诧和糊涂,沈盈枝抿了抿唇。   搂住沈盈枝的腰肢,扶嘉偏头对陈氏道:“天色已晚,侯夫人再不离开天就要黑了。”   陈氏闻言道:“陛下,是这样的,皇后娘娘最近体虚受寒,臣妇想将娘娘的奶娘留下,照顾皇后。”   她刚冷眼旁观,沈盈枝对自己客气有余,但亲密不足,对一边的库妈妈倒是亲热的很,这也难怪,库妈妈是照顾着她长大的奶娘。说句心底话,陈氏对沈盈枝并没有太多的信心,双方接触太少,以后她能为昌平侯府说多少话,还很难测,库妈妈则不一样,最起码,在陈氏心中,这个从小她待她如亲姐妹的库麦冬其实比沈盈枝更靠得住。   若是让她留下,当一个昌平侯府与盈姐儿的中人……   “皇后是怎么想的?”扶嘉将搂着沈盈枝的腰微微收紧,笑着问道。   “我,要不让库妈妈在宫里住几天。”沈盈枝说。   库妈妈脸上要留下的表情非常坚决,她了解库妈妈的脾气,她给她说得再多,库妈妈也不会相信她过的很好,后宫里并没有那种所谓的波云诡谲。   让她留下来,在皇宫里确定她过的很好后,再送她离开,她应该就能放心了。   扶嘉闻言,瞥了眼库妈妈:“便依皇后所言。”   沈盈枝一喜,这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她的脸色倏然惨白,身子软下去。   扶嘉瞳孔猛地一缩,锢住她的腰,急匆匆的叫了两声盈盈,见沈盈枝眼睛紧紧闭上,扶嘉立刻横抱起她,急声道:“传太医。”   库妈妈目睹沈盈枝晕倒,脸色白了白,忙跟了上去。   陈氏见状,也迈步追了过去。   白茫茫的雾色里,沈盈枝再次看见了那张床,然后是那个女人。女人的乌发披在脑后,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她!   沈盈枝后退两步。   女人泛白唇角勾了勾:“你把身体还给我,坏女人。“   “你,你是谁?”女人越来越近,沈盈枝又退了两步。   “还在装傻。”女人咯咯地笑了两声,又狠狠剜了沈盈枝一眼:“你看看我的脸,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乘着我高烧之时,抢了我的身体,占了我的身份,你居然有脸问我是谁?”   不停摇头,沈盈枝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如果想,她也不愿意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把我关在这儿整整五年,我刚刚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你还想继续把我关在这儿吗?”女人声音越发冷厉。   “我没有。”沈盈枝使劲地摇头,“我不是故意。”   她看着面前的白衣女人,无助的想解释,但她又没有理由可以解释。   她的确占据了另外一个姑娘的生命,活了五年。   “那你是不是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女人看着她柔弱苍白的样子,眸光闪了闪。   沈盈枝张了张唇,女人再次抢先道:“莫非你还要霸占着我的身体,让我待在这儿,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我,我”   “你什么。”女人阴阴的笑了下,目光变得阴沉,她伸手想要掐住沈盈枝的脖子,却发现够了一个空,女人不虞地看向她。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她的身体……   沈盈枝跌坐在白茫茫的景象之中,她的没错,是她的身体。   可是扶嘉……   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碎雪,落在冰冷地上,立刻便融化掉,枯黄的树枝以及飞檐走拱上,渐渐聚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泰安宫烧了火龙,掀开帘子,踏步进去,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温暖。   酸梨木雕龙纹的床榻上,躺了一个苍白羸弱的少妇,她皮肤有些白,白的能看见她细薄皮肤下浅青色的细细血管。   阿陶给她捏了捏被角,忽然全身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美貌少妇:“娘娘,你终于醒了。”   沈盈枝睁开了眼睛。   “阿陶?”她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喑哑,更多的是,畅快。 第64章   “快传太医。 ”   阿陶对着身后的小宫女道, 又看向沈盈枝:“ 娘娘, 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沈盈枝微微抬了抬手,问:“阿陶,我睡了多久了?”   “娘娘,您睡了七天。”阿陶差点哭了。   七天了啊。   沈盈枝眯了眯眼,唇角勾出一丝笑容, 她垂了垂眼:“陛下呢?”   “陛下守了娘娘三日,实在是前朝的事情太多,陛下必须去处理。”   沈盈枝哦了一声。   这时,林钰山拎着药箱走进来,沈盈枝没醒,他就一直在泰安宫的偏殿住着。几日下来,穿在身上的官袍大了一圈。当然。不仅仅是他,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扶嘉拎了过来, 且都瘦了。   “娘娘。”林钰山把脉枕取出来,示意沈盈枝伸出手。   林钰山仔细把脉后, 又观察一番沈盈枝的舌苔,眼珠, 面色复杂。   沈盈枝的眉头蹙了下, 心头微冷:“林太医,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了她半响, 林钰山笑了下:“娘娘的身体虽然微有羸弱,但调养些日子,必能康健, 只是微臣想不明白娘娘怎么昏迷了这么些日子?”   “林太医想不明白的事情,本宫又怎么知道。”沈盈枝收回手,轻声道。   然后她又好奇地问:“不知本宫是怎样的一个昏迷法?”   “娘娘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稳,时而又缓慢,脉搏也是忽快忽慢。”林钰山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微臣自认见过的疑难怪状不少,但娘娘的症状确是头一次见到。”   沈盈枝听他说完,不在意地说:“陈太医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医术,已经让本宫非常佩服。”   说完后,她拿着帕子捂着唇,咳了两下。   “娘娘注意休息,微臣先告退了。”林钰山退后一步,弯了弯腰,道。   等林钰山离开,沈盈枝眯了下眼,抬头又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   库妈妈端了一杯温热的白水过来,她坐在沈盈枝的床头,担心道:“喝点水,润润嗓子。”   好几天没动过了,沈盈枝的手不太听使唤,好几下才接过那杯水,库妈妈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暗暗记恨住温太妃。   池水寒冷入骨,她家盈姐儿可是遭了大罪。   沈盈枝抿了好几口水后,将茶杯递给库妈妈,库妈妈随手接过,放到一边,然后给沈盈枝理了理鬓边散落的乌丝。   沈盈枝目光定定地望着库妈妈。   “娘娘在看什么。”库妈妈的动作僵了下,问她。   “库妈妈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点。”良久后,沈盈枝轻声感慨一句。   库妈妈眼神忽然闪了闪,她放在她耳边的那只手松了下来,直直望向沈盈枝。   白嫩手指摸上微微苍白的面颊,沈盈枝说:“春柳,把镜子拿给我。”   库妈妈呆呆坐在床头,沈盈枝目光仔细,望着自己在镜子里的脸,表情虔诚又认真   她已经快六年没有见到如此爱美的盈姐儿!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沈盈枝把镜子拿给春柳,躺在床上,扭头看过去。   扶嘉的眼睛泛红,神色倦累,可看见沈盈枝睁开眼睛,他的表情就亮了起来。   “盈盈。”他快步走近,库妈妈起身立到一侧。   “ 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扶嘉坐在她床头,急急问。   沈盈枝摇了摇头:“没有。”   扶嘉笑了下,给她盖好了被子,又捉住她的手,目光如春日杨柳。   沈盈枝瞅见他眼神,心中激荡,   宫女碧玉端上药碗,欲递给沈盈枝。   沈盈枝看见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皱了下眉头,另外一个小宫女又端一盒蜜饯上来,搁在一边。   扶嘉亲手把那碗药汁接过来,柔声道:“ 该吃药了。”   他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确定不太烫才递给沈盈枝。   沈盈枝无法,只得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吐着舌头把药碗塞给扶嘉,然后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块甜渍梅子。   “ 刚刚林太医是怎么说的?” 扶嘉问一旁伺候的阿陶。   阿陶把林钰山说的话分毫不差的重复一遍。   扶嘉听完后,又看向沈盈枝,目光温柔。   “扶嘉,我已经醒了。”她把梅子吃下去,对着扶嘉笑道:“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长长久久的陪着你。”   扶嘉摸了摸她的发顶,脸上露出一片柔和笑意。   见沈盈枝这么乖,扶嘉又捻了一颗海棠果塞进她嘴巴里,然后又是金桔片,柿霜蜜果,眼看着扶嘉还要给她喂东西,沈盈枝推了下他的手。   “够了,太甜了。沈盈枝囫囵咽下最后一个蜜果。   她是喜欢吃甜,但是这个甜度也太甜了。   扶嘉听她这样说,手顿时一僵,他看向旁边的蜜饯果子,沈盈枝噬甜,给她做点心的几个御厨,都会多加些糖。他曾尝了一口,皱着眉不愿吃第二口。   但盈盈爱吃。   过犹不及,他担心沈盈枝吃太多甜点蜜饯影响身体,命令伺候的宫女不能让她多吃。   可往常的盈盈能欢喜地吃下一整盒这样甜度的蜜饯点心,今天才这么一点……   旁边的库妈妈听沈盈枝这样说,眼皮子跳了下。   扶嘉把手里刚拿起来的蜜饯金桔放回盒子里,再次抬眼看向沈盈枝,他嗓音很柔:“盈盈想吃什么?我让御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菠萝拼熊掌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菠萝拼熊掌了。”沈盈枝蹙了下眉,“明明是菠萝拼鹅掌。”   扶嘉深深地看着沈盈枝:“ 我都记混了,看样子是我想吃熊掌。”   “对啊,是你记混了。”沈盈枝笑吟吟。   他给她扯了扯被角,眼底笑意微妙:“你才刚醒来,最好多睡了一会儿。”   摇了摇头,沈盈枝拒绝,她抓住扶嘉的手:“我睡了七天了,不想睡了。”   扶嘉黑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虞,他看着沈盈枝,半响后才抿了抿唇道:“ 好。 ”   “我已经没事了,你若是有事就去忙吧。”沈盈枝又善解人意地说。   扶嘉闻言,看了眼旁边的库妈妈和宫女:“好好伺候皇后。”   扶嘉离开了沈盈枝所在的宫殿,等踏出门槛以后,扶嘉眸底变得复杂,他再次让李公公把明一明二两人叫到了御书房来。   “前些日子让你们找的高僧你们找来了吗?”扶嘉背对着他们,身形藏在黑暗里。   明一回禀道:“启禀主子,属下已经有了云浮大师消息,想必过些日子就能将他带来。”   扶嘉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慢慢抬起头,大掌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毕露,心里有一泉的火在烧,让他想要干些什么毁灭的事情。   刚刚他知道沈盈枝醒过来时,他愿意大赦天下,为他的皇后祈福。   可这份喜悦未能保持多久,又立刻在他眼前生生撕裂,将他投入无底深渊。   沈盈枝不是他的盈盈,他的盈盈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一整盒蜜饯,他说想吃熊掌时,她下句话应该是可以别吃熊吗?   那个人装的再像,也不是。   扶嘉的腰佝偻了下来,胸口有些疼。   他等一等,等她睡上一觉,盈盈应该就能回来了。   沈盈枝在床上又休息须臾,身体酸软无力,她却一点都不想躺在床上。   她是扶嘉的皇后。   想到这儿,她仰着头,一半感慨又一半开心,还真是谢谢她了。   “春柳,阿陶,伺候本宫起床。”沈盈枝掀开身上的被子道。   春柳忙道:“娘娘,你身体不好,还是先休息休息。”   沈盈枝掀被子的动作顿了下,她看着春柳,翘了下唇:“春柳,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阿陶,寒露,你们伺候本宫起床。”   春柳听完沈盈枝这句话,难以置信地楞在原地。   小姐刚刚是在说她。   她眼睛酸涩,跟了小姐七年,小姐从来没有对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不对不对,其实是有的,春柳回忆起她刚去到沈盈枝身边时,她脾气急,会冲她发脾气,但随着小姐年岁渐长,她好多年都没有这样对她。   库妈妈看春柳差点要哭了,拽了下她的手腕。   “春柳,你先出去。”库妈妈对春柳说。   春柳低着头,含糊应了声,快步跑了出去,库妈妈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不太开心。   从前,盈姐儿太宠着她,连带着小丫鬟也恃宠而骄。   不过,看着坐在妆奁前兴致勃勃梳妆打扮的沈盈枝,库妈妈有些迷茫。   外面飘着雪,沈盈枝披着大红色的织锦斗篷,立在廊下。   她眯着眼看着这一切,盐粒般的碎雪,精致的宫殿,成群的奴仆,无价的珠宝,以及最尊贵的身份,还有——   扶嘉。   她愉悦的笑了下,从今以后,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   是她的了!!!   思及此,沈盈枝咯咯地笑开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往雪中走去。一旁的库妈妈见状,忙拦住了她,“盈姐儿,雪大,受凉了怎么办。”   沈盈枝回头,嘟了下嘴巴:“库妈妈,我想要堆一个雪人。”   库妈妈看向一边的宫女太监:“让宫女太监们堆,你身子骨弱。”   “也是哦,这么多人。”沈盈枝弯眼看向宫女太监,朗声道:“谁能堆出一个本宫最满意的雪人,本宫赏他一袋子珍珠。”   她抬手,用大拇指搓了下食指盖儿,表情漫不经心。   宫女和太监听到沈盈枝这样说,不约而同应诺,一个个努力的开始堆起了雪人。   时不时还看一眼对方的雪人,生怕不能拔得头筹。   他们的眼珠子瞪得大,哪个能看不出来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这可是大夏开天辟地来的头一遭。   这么些年,都是些宠妃,宠后这是第一次。皇后娘娘现在吃的用的哪一样是凡品?她指甲缝里露出一点好东西,恐怕就够他们受用无穷了。于是一个个铆了心,要得第一。   沈盈枝望着他们,因为自己一句微不足道之言,就极尽讨好之能,忍不住轻笑出声。   侧头看向一边的阿陶,沈盈枝问到:“你怎么不去堆雪人。”   阿陶低眉敛目:“宫女们都去了,阿陶要照顾娘娘。”   “你倒是个忠心的。”沈盈枝看了她一眼,慢慢道。   一炷香后,一小太监在雪人脸上插了个胡萝卜,搓了搓冻的有些僵的手:“娘娘,奴才的雪人堆好了。”   他们没有手套,衣服不防寒,堆一个雪人双手冷入骨,但一袋子珍珠太值钱。   小太监的话刚落,又传来几个小太监宫女争先恐后的声音:“娘娘,奴才,奴婢也好了。”   太监宫女们立在雪里,红着脸耳,殷殷切切望着沈盈枝。   沈盈枝不太在意的朝着院子里瞥了眼,手指伸出来朝雪人堆里点,宫女太监们见状,神色紧张。   “就那个吧。”沈盈枝笑吟吟道,“阿陶,拿一袋珍珠赏给她。”   被点到的宫女脸色一喜,忙福了下身:“奴婢谢谢娘娘。”   沈盈枝嗯了一声,转身让阿陶扶着,没什么兴致的往宫室里走去。   别说,这天太冷了,在廊下立了会儿,冷风像是刀子一样往脖子里吹。   库妈妈目送沈盈枝走进宫室,准备跟进去,回头看了眼在大雪里冻的脸红脖子粗的宫女太监,说了句:“记得去熬点姜汤喝。”   “多谢妈妈了,奴才们记得呢。”   一角黑色的袍子被轻轻地吹了起来,身姿伟岸的男人立在走廊的拐角处,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幕。   他的目光渐渐泛起了蓝光,气势也陡然有些恐怖。   跟在他身后的李公公的头垂的更厉害了,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走过来,附在李公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公公听罢,脸色迟疑,冲他挥了挥手,小太监又对着扶嘉的背影躬了躬身,才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5章   李公公抬头, 小声道:“殿下,温太妃朝着闹着要见您。”   温太妃……   扶嘉的喉头里发出几个令人胆颤心惊的音节来。   她还敢见他。   扶嘉扯了扯嘴皮子,转身, 低沉着眸光朝幽禁温太妃的地方走去。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慈心宫。   是给太妃们住的宫殿。先皇的妃嫔甚多,一个慈心宫住不下,太监总管又把慈心宫附近的两个宫殿拨给太妃们, 才堪堪住下。   按照道理, 慈心宫里的正殿房间多而宽,能住下几位太妃,但温太妃仗着她是扶嘉的生母, 一人便霸占了慈心宫的正位。   其余几位太妃敢怒不敢言,温太妃一人要的房间多了, 就意味她们这些太妃的房间要住的紧巴巴。   可就如温太妃所言,她再怎么样,也是陛下的生母, 这些太妃都是无势无子之人,陛下现在不管温太妃, 万一有一天心软了。想起她这个娘了, 她们怎么办,她们只能忍着。   今日是初雪,几个太妃正在廊下赏雪,先皇在的时候。她们斗得乌烟瘴气,先皇不在了,一个个倒是处的乐融融, 聊些花草首饰,打打叶子牌,消磨这一眼可以望见尽头的深宫岁月。却忽然听到太监尖锐的嗓子叫道:“陛下驾到。”   有几个太妃心中一惊。   莫非真的是被霸道刁蛮的温太妃说中了,终有一日,陛下会封她为太后。   可行礼的时候,太妃们看见扶嘉那阴沉的滴水的模样,心中一震,这怎么看都不是母子和好的表现。   反而像是要……算账。   等扶嘉往正殿走远了,几个太妃连忙退回自己的房间内,小声议论。   “你们说,温太妃会不会真的被封为太后。”   其中一个年龄微大的太妃嗤笑了声:“陛下定是来找温太妃算账的。”   “林姐姐怎么这样说?”   “你们忘了前些日子太妃把皇后推进水里了?”   “可,温太妃毕竟是陛下的生母。”   “生母?”林太妃呸了声,“也就是你们这些来的晚的,不知道温太妃当年是怎么对如今的陛下的。还有,你们没发现最近温太妃连屋子都不敢出了。”   脚步声离温太妃越来越近,她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明明是她吵着闹着要见扶嘉,事到如今,她却后悔,温太妃伸手,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她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一双黑色的皂靴映入她眼底,温太妃抬眸看向已经站在她面前的扶嘉。   不管怎么样,他的命都是她给的,没有她,焉能有他的存在。   这样一想,温太妃有了底气。   她看着扶嘉,指了下紫檀木雕百合花桌子上的纹胎陶杯道:“皇儿,这群太监太可恶了,给我送来的龙井居然是陈年的老茶。本宫可是大夏天子的生母,怎能如此薄待。”   扶嘉不看那茶,只看着温太妃:“还有呢?”   温太妃闻言一喜,她继续说:“本宫什么茶没喝过,不是嫌弃送来的龙井不好,只是本宫贵为天子之母,奴才们如此待我,岂不是没有把你这个陛下放在眼里。不仅仅是茶,还有每日的饭菜,简陋粗鄙,就连冬日里送来的炭,也是下等的木炭,从前本宫的炭可是兽金炭。”   温太妃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扶嘉则看向她,问:“还有吗?”   “当然有,往年过冬的衣服都是蜀锦云锦这些上好的布料,还有白狐皮一类的东西,今年的衣裳都是下等烂货。”温太妃抱怨道。   同时,她心里的紧张感越来越弱。   她就说嘛,她的儿子,总会是惦记着她的。   “皇儿,娘知道你忘不了小时候,但是娘也很后悔,娘生下你的时候,才十七岁,年纪小,不懂事,被身边的嬷嬷蛊惑,那样对你的。”温太妃看着扶嘉,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她紧紧抓住扶嘉的小臂:“你给娘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补偿?   扶嘉看着温太妃精致娇媚的容颜,他不由笑出了声。   温太妃咽了咽口水,急切地望着扶嘉。   她不想在慈心宫待了,这儿又冷又潮湿,还被人看不起,她是扶嘉的生母,是要做太后的人。   扶嘉猛地一挥袖子,他力气太大,温太妃一时不查,被甩开了好几步。   她看向扶嘉蓦地变得疯狂的眉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扶嘉看着她有些惊恐的容颜,喉结动了动,他目光阴鸷:“忘记,呵呵,补偿?”   理了理袖子,扶嘉居高临下地睨着温太妃,字字冷若冰刃:“你知不知道,针扎在身上有多痛,十二月的湖水有多冷,朕跪过的石板又多冷多硬,对了,还有那个朕被卖去的黑矿,那里的日子又是多么的难熬,天不亮开始挖矿背石,动作稍慢,便是一顿毒打。你居然想用不懂事三个字轻描淡写的揭过,温若,你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或者你以为朕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   可是再疼,也比不过如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沈盈枝。   扶嘉大笑出声,笑里夹杂难以察觉的酸涩:“让朕尊你为太后,你倒是想的美。”   “那你想干什么?”温太妃急了。   她看着扶嘉扭曲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扶嘉笑了声,他脸上的表情疯狂,挑了一下眉,扶嘉靠近温太妃,低头睨视着她:“放心,朕不会杀了你的,朕只是想让你经历一遍朕曾经经历过的事,比如被针扎,被滚水烫等等。”   死有时候可是一种解脱。   什么……   温太妃心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摇头:“扶嘉,我是你的娘啊,十月怀胎生下你的娘。”   扶嘉冷笑:“朕宁可没有。”   “你你,你,你。”   “来人,将温太妃打入冷宫,终身不得离开一步。”扶嘉望着她,“朕会让你好好活着,却恨不得死了。”   扶嘉狠毒的眼光落在温太妃身上,她若是安分守己,本来说不准还能过平淡的日子,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沈盈枝身上去。   “我是你亲生母亲啊。”温太妃绝望地摇着头拒绝。   “我不要去冷宫,本宫不要去。”   冷宫是什么地方,是后妃最为可怕的地方,所有进去的妃子不出三年,都要成疯子,她不要去,她不要去!   温太妃扯着扶嘉的衣角:“扶嘉,你的命都是我给你,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知道我生你的时候又多么艰辛吗,我不当太后了,我安分地在慈心宫做太妃,好不好?”   她跌坐在地上,恳求地望着扶嘉。   扶嘉欣赏着她恐惧惊怕的样子,嫣红的薄唇微启:“晚了。”   “来人,将温太妃打入冷宫。”扶嘉扭曲地翘了下唇,望着涕泗横流的温贵妃,心里那股横虐的暴戾之气越来越猖狂。   扶嘉舔了舔唇,扭头,朝外面走去。   温贵妃红着眼睛,猛地一下将方桌上地茶壶茶盏挥落一地,她恶毒地看向扶嘉,然后倏地一下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碎瓷片,朝扶嘉刺了过去。   “陛下,小心。”立在门口的李公公眼皮重重一跳,手里的浮尘都掉在地上去。   温太妃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眼看着那碎瓷要刺进扶嘉的心脏,扶嘉急速转头,将温太妃的手腕轻轻一扭,哐呲一声,那瓷片落在地上。   “你,你”温太妃阴毒地望着扶嘉。   扶嘉眼里闪过一丝变态笑容,他握着温太妃的手腕,轻轻一按,一股难以忍受地刺痛让温太妃尖叫出声,额头上瞬间就冒起了一头的冷汗。   扶嘉往后一推,温太妃又跌坐在地上,她左手捧着她的右手,凄厉叫痛。   “痛吗?”扶嘉盯着她,“朕小时痛的可比这厉害的多。不过太妃的动作居然如此灵活,想来不太好。“   说到这儿,扶嘉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让人毛骨悚然:“打断太妃的一条腿和一只手,免得去了冷宫,欺负别的后妃。”   “什么?”   温太妃满脸苍白地爬了几步,用左右去够扶嘉衣角,她哭喊着道:“我是你的亲娘,你不能这样对我。”   眼看着就差一点,温太妃就可以碰上扶嘉绣着江山海潮的衣角,扶嘉厌恶地离开了。   慈心宫里顿时只余下一阵凄厉无比的嘶喊。   但嘶喊也只是须臾,很快慈心宫就安静了下来,白茫茫的雪越来越大,落在枝头树梢,瓦楞屋檐上,它们极白,掩盖了世间一切颜色。   扶嘉大步走在雪里,打伞太监小步追着,可怎么也追不上扶嘉。   他走的极快,须臾时间,扶嘉回到泰安宫后殿。   立在门口的小宫女福了下身,扶嘉带着一身风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他往穿过隔扇,走道屏风后面,听到里面的咯吱咯吱的笑声,忽然愣住了。   这个女人不是他的盈盈。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他是大夏的君主,富有天下,但是他只想要他的盈盈。   他要着天下,只是想没有人可以抢走她的盈盈,他和她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扶嘉的表情茫然起来,天下之大,他心无处可安。   盈盈,你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不虐吧……   我jio的不虐。 第66章   “奴婢参见陛下。”从内室走出来阿陶见扶嘉立在画屏后面, 一言不发,神色也说不出的……难过。   阿陶愣了一下,忙行礼道。   “陛下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在美人榻的沈盈枝听见阿陶的声音, 表情一喜。   扶嘉收敛神色,走进去。   沈盈枝看见扶嘉淋了一身的雪,眉头皱起来, 扶嘉落在睫毛上碎雪融化, 将他的眼珠浸湿来。   “怎么没有人打伞,这么冷的天,受寒了怎么办?”沈盈枝使唤宫女拿干净的衣服来。又对扶嘉道:“那些奴才也是, 陛下是多么尊贵的身体,居然敢如此大意。”   说着话, 沈盈枝将衣服拿过来,想要伺候扶嘉穿上。   “别说话。”扶嘉看着眼前的人,忽然道。   沈盈枝动作一僵, 她讶异地看向扶嘉,却见扶嘉捏了捏眉心, 他让沈盈枝坐下, 然后道:“你就坐在这儿,不要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沈盈枝被扶嘉按着在美人榻坐下,他则坐在旁边的玫瑰交椅上,手支着额头,半阖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朕有些累, 你安静坐好,若是困了,便早些睡觉。”   沈盈枝不懂扶嘉是什么意思,不太开心地想要问一下。   刚发一言,又听扶嘉冷冷道:“闭嘴。”   沈盈枝舔了舔唇,咬牙看着一米外,阖目养神地扶嘉。   没用的东西,她还以为她把扶嘉的心抓的牢牢的,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盈枝双手无意识地扯着绣帕,春柳看见沈盈枝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恨之色,吓得后退了一步。   沈盈枝坐的久了,实在有些无聊,现在这个身体本就体弱内虚,她打了个呵欠,斜斜地靠在身边石榴花开靠枕上,闭上了眼。   对面均匀地呼吸传进扶嘉的耳朵里,他猛站起来,双手搓了下,起身,轻手轻脚地坐在沈盈枝的旁边去。   下一次,醒过来的应该是他的盈盈了。   思及此,扶嘉的唇角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床上人传来一声嘤咛,随后她听见一个好听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沈盈枝揉了揉眼睛,看向身边支着手看她的人。   沈盈枝心里闪过一丝喜悦。   “扶嘉。”她打了一个呵欠,睡眼惺忪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本宫睡了多久了?”   本宫……   扶嘉眼底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他倏地挺直脊背,直勾勾地看向沈盈枝。   “怎么了?”沈盈枝问道,“怎么这样看我?”   扶嘉垂下头,指腹捏紧被角,薄唇往下弯,阴阴地笑了下。   一边的沈盈枝被扶嘉忽然变得扭曲的气势吓了一大跳,她扯着被子往后缩了下,一言不敢发。   麻蛋,这个扶嘉果然是《夺天》里面扭曲变态的男主,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是想吓就吓。   扶嘉定了定神,再次抬头,又瞥了沈盈枝一眼,利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盈枝见扶嘉离开了,拍了拍胸口,又缩回了被褥之中,侧了下身,朝床外看去。   这些年,她一开始是没有意识的,后来渐渐醒了过来,有时她也能透过沈盈枝看见外面的东西,不过也有时她魂力不支,容易睡过去,近来这段时间日益强盛,沈盈枝和扶嘉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都尽收眼底。   面对扶嘉,她都是按照那个女人温柔软糯的脾气来的。   扶嘉……应该没有察觉吧。   何况一般人怎么能想到一身二魂这么离奇的事呢。   天色尚早,沈盈枝又闭上了眼睛。   白茫茫的雾气中,沈盈枝看见了一个坐在床头的白衣女人,看见她来了,明显一喜。   “沈姑娘。”女人忍不住靠近她几步,“扶嘉很伤心,我要出去。”   沈盈枝嗤了一声:“呵呵,你别想了,万一你出去了,不把身体还给我怎么办。”   女人连忙摇头:“我只是,想和扶嘉说话。”   她想起今天透过沈盈枝的眼睛,她看见了扶嘉眼底深深的悲伤,他怎么了?   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扶嘉在难过,在伤心。   “想都别想。”沈盈枝恶狠狠道,她用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抢回了这个身体,怎么可能让给她。   “你和扶嘉说话,万一露馅了,岂不是要把我当成妖怪,你给我安安心心地待在这儿。”话毕,沈盈枝就皱着眉头离开了。   “沈姑娘,沈姑娘。”女人追了两步,看着白茫茫的雾气,僵住了。   翌日也是淅淅沥沥的雪,泰安宫火龙旺盛,一片欣欣相融。   沈盈枝膳桌前摆着七八道菜蔬,无一是凡品,且都是御膳房尽心烹饪,她多吃了两口。   库妈妈见沈盈枝用的有一点多了,忙叮嘱道:“娘娘,够了,小心吃多伤胃。”   沈盈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筷子。   也是,如今她的身份可是皇后娘娘,不是从前孤儿院里备受欺凌,吃不饱穿不暖陆小月,也不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蚂蚁,挣扎求生,如今她是皇后,皇后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些菜,你们拿下去吃吧。”陆小月支着下巴,施舍道。   从前她是被人施舍的人,衣服是人家的旧衣,吃用是那些所谓好心人不值一钱的爱心,就连上学,都是被人施舍的。还要风吹日晒去兼职赚钱,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可是如今天翻地覆,她变成了皇后,陆小月看着自己这个叫沈盈枝的身体,嘴角不可控制的溢出了一丝笑。   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身体还十个月大,虽然是古代,但衣食无忧,她基本满意。后来知道她是穿书,而且她还有机会遇见男主,她想她一定要讨好他,抱紧男主大腿,然后想干嘛就干嘛,后来虽然出了意外,但结果还是好的。   她陆小月终于苦尽甘来。   已经是第三天日了。   扶嘉睁着微微泛红的眼睛,坐在床头,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沈盈枝。   冬日朔风凛冽,宫室里烧了火龙,温暖若春日,扶嘉一颗心直往下掉。   加上早睡,午睡,他已经整整醒过来四次,扶嘉从前是很有耐心的人,但是现在,他的耐心越来越少。   他看床上人的眼神也越来越阴漠,他不管她是谁,他只知道,眼前这个沈盈枝把盈盈弄没了。   睡梦中的陆小月像是察觉到什么,她再次睁开眼。   这三日以来,扶嘉看她表情越来越暴躁,她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看人脸色是必备的本领,从前,那个女人的灵魂掌握着这个身体的时候,她分明能从扶嘉的眼底看见爱意。   可是,如今……   陆小月舔了舔唇,扶嘉可是男主,是个聪明的人,万一。   “朕还有事,先走一步。”扶嘉翻身起床。   陆小月见她如此行为,皱了下眉头,他不会真的发现了什么吧?   不不不,陆小月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此离奇之事,若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只会把这些东西当做妄言。   天亮了。   下了几日的雪渐渐放晴,陆小月魂不守舍的坐在窗前,眉头紧锁。   又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对出阿陶道:“去外面逛逛。”   阿陶闻言,忙和几个宫女准备了手炉,大氅,给陆小月穿戴好,拥着她往外走。   腊梅花已经开了泰半,红梅枝头蘸着雪,陆小月从泰安宫侧殿出来,一路往外走。   “阿陶,立秋,去给本宫摘两朵梅花来。”她笑吟吟道。   看两个宫女去摘梅花,陆小月又听见一声虚弱的猫叫。   她循声走了过去,一棵梅花树下有一只瘦瘦的橘猫,它微弱的喵了两声,陆小月蹲下去,摸了摸橘猫。   橘猫挣扎动了下,陆小月皱了皱眉头,手上力道加重,死死按住橘猫的脑袋,叹了口气道:“怎么这么不可爱。”   她按的越重,橘猫更加想动了,背上的毛有些竖了起来,尾巴开始变硬摇摆。   陆小月轻哂道:“没想到你还是一只有脾气的猫。”   边说话,陆小月的笑意隐去,她重重按着橘猫的脑袋。   “喵。”猫掌上的尖刺露了出来,橘猫一拍了上去。   陆小月吃痛,猛地起身,一脚踢翻那只发怒的橘猫。   “娘娘,娘娘。”周围几个宫女发觉沈盈枝被猫给抓伤了,全围了起来。   陆小月嘶了一声,雪白的手背上被挖出两条鲜红的血印。   “快传太医,”一宫女急急道。   陆小月看着伤口,咬了咬牙,然后朝那只抓伤自己的橘猫看过去。   却见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宫女忙蹲在那儿,紧张兮兮地抱起了橘猫。   “小橘,你没事儿吧?”小宫女巴巴地看着那猫。   “大胆,你是哪宫的人,见到皇后娘娘居然不行礼。”立秋察觉小宫女的出现,皱着眉头狠狠说道。   小宫女怔了下,这才从一直喵个不停,似乎在叫痛的橘猫身上抬眸:“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陆小月挥了挥手,让紧紧围着她的两个宫女站开一点,她看向那个跪在雪地里的宫女:“这猫是你养的?”   小宫女回话道:“启禀娘娘。奴婢是百兽园里的奴才,这只波斯猫正好是奴才照顾,昨天晚上,这只猫偷偷跑了出去,若是它得罪了娘娘,还望娘娘大人大量,不和这畜生计较。”   说到这儿,小宫女重重地在雪地嗑了一个头,她看着面前有些虚弱的波斯猫,既有些恼怒它乱跑,可更多地确是担心,它如今可怜兮兮的模样,跑出来的这一日不知道吃了什么罪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喵喵 第67章   陆小月轻笑了一声, 她抬脚走向那宫女:“你的意思是本宫不放过这只猫便是小肚鸡肠了?嗯?”   小宫女心一颤:“娘娘, 奴婢绝无此意。”   “咯咯。”陆小月勾唇一笑,“也是,本宫如何,岂容你小小贱婢置喙。”   话罢, 陆小月落在自己被抓伤的手背上, 冷冷地看着地上那只猫,“来人, 这只猫给本宫拔了它的猫爪子。”   “娘娘。”小宫女闻言,惊恐地抬起了头。   陆小月冲着她笑了下,说出的话却让人冷入骨髓,“至于你, 便在这儿跪上两日。”   一边的阿陶听陆小月这样说, 眼皮子重重一跳。   春柳听了, 脸色一变:“娘娘,这么冷的天, 要是跪上两日, 她岂不是”   不死也要废了双腿。   最后几个字在陆小月含笑的目光里,春柳说不出口。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小姐的样子, 但似乎……, 又不是小姐。   立秋见状,直接道:“春柳,你是主子不成, 还敢质疑娘娘的命令,没看见娘娘的手都被抓出血了吗?”   “我……”春柳张了张唇,呐呐不知该说什么。   陆小月瞥了她一眼,由立秋扶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春柳,你可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   春柳忍不住一僵,她回头看向陆小月消失不见的背影,一滴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阿陶塞给她一张手绢,“别哭了,快走。”   “阿陶,小姐她……”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时啊,这么多年,小姐一直告诉她心存善念,必有福报。   即使世间藏污纳垢,但她们努力好一点,那世间也会好一点点。   阿陶瞪了她一眼,警告道:“闭嘴。”   她看着旁边魂不守舍的春柳,心头微叹,也蹙了下眉,春柳虽然胆怯懦弱爱计较,可心肠却软。   春柳觉得皇后娘娘不对,她又何尝没发现问题。   穿过御花园。又走过长长的甬道,眼看着就要回泰安殿,陆小月看正好碰见了明二。   明二看见陆小月,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   陆小月的目光落在明二背后之人身上,那是一个光头穿袈裟的和尚,和尚见她看过来,双手合十,眉目和善:“贫僧参加施主。”   他面目普通,但目光慈悲的看向陆小月时,她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心中惴惴,陆小月面上不显:“是陛下要见他吗?”   明二舔了舔唇,不知怎么答。   陆小月又看了那和尚一眼,然后飞快挪开目光,五指无意识弯曲。   全身发麻,扶嘉他一定是猜到了,不然不会叫和尚来。他果然不亏为书中的男主。这种事也能猜到。   心中飞快的闪过很多念头,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思及此,陆小月狠狠瞪了一眼明二,疾步离开。   该死!!!   陆小月脚步匆匆的回了泰安殿,林钰山早就被人传来,给她包扎好被猫抓伤的伤口,又见陆小月面色白的像是雪一样,叮嘱一句:“娘娘体弱,切记多思考多虑。”   陆小月正在想那和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转过头,道:“本宫知道了。”   “娘娘知道记住就好。”林钰山说。   陆小月笑了下,等林钰山走了,库妈妈心疼地看着她:“娘娘,就给你说了那些猫啊狗啊脾气暴躁,要少接近,今天尝到了苦头了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库妈妈。”陆小月心不在焉地接过库妈妈端来的乳鸽汤,用勺子汤碗里搅了好几下,她看了她一眼,对一边立着的宫女说:“你们都下去吧。”   “喏。”宫女闻言,都一应声退了下去。   等人离开后,库妈妈问:“娘娘,有什么事吗?”   陆小月坐在床头,支着下巴,浅浅地看着她,忽然道:“库妈妈,我是盈姐儿啊,你忘了我吗?”   库妈妈是这个身体身边最亲近的仆人,她知道一个秘密,能让库妈妈帮她实现目标的秘密。   库妈妈的腿软了一下,这是要戳穿了!   舔了下唇,望着眼前这个人,她不知所措,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盈姐儿,她当然知道她是盈姐儿了。   可还有一个呢。   陆小月看着库妈妈的样子,她脸上露出几丝失落,然后眼睛开始泛红,声音也变得委屈:”库妈妈,我被一个孤魂野鬼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待了六年,六年的时间里,我看着她抢了我的身体,抢了你对我的关心,用我的身体坐着各种各样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哽咽了起来。   库妈妈呆呆地立在旁边,手指发抖。   “库妈妈,小时候我吃你的奶水长大,我记得更小的时候,我不叫你库妈妈,把你当做了我的亲娘,你也像我的娘一样疼我,可是我被一个孤魂野鬼抢占身体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帮帮我,我好害怕,那个世界白茫茫的,没有一个人,只有我。”   陆小月开始哭了,她咬着唇,看着库妈妈,带着几丝货真价实的埋怨。   “不,不是的。”库妈妈望着陆小月,她怎么可能想到这么怪异的事情,盈姐儿十一岁那年,高烧了几天,那天大夫都说可以办理后事了,她不相信,盈姐儿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离开她,她守了她整整一夜,然后她醒了。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她这么残忍,上苍对她那么惨,她不相信她的女儿也会像她一样,她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只是一场高烧以后,盈姐儿的脾气变了,她是她的生母,从小看着她长大,是最了解她的人,从前的盈姐儿活泼爱闹,不喜欢猫猫狗狗,有些护犊子,带着霸道,爱美。   现在的盈姐儿温柔爱笑,喜欢猫狗,特别大方,她慌了,虽然盈姐儿的变化是慢慢的,一步一步来,但她是盈姐儿的亲娘啊。   这个盈姐儿,披着沈盈枝的皮囊,她却不知道她是谁?   于是她求神拜佛,终于在云隐寺寻得一个高僧,高僧告诉她,一切都是缘法,让她顺其自然,说不定有一天会心想事成。   她死死的抓住了高僧所说,他是不是告诉她,或许有一天,真正的盈姐儿会回来。   她抱着这样的念头等啊等啊。   一年,两年,……   她最开始防备着那个盈姐儿,可是那个盈姐儿温柔又善良,知世故又不世故,懂得关心人照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从冷眼旁观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担心她上当受骗,担心她被人欺负,不自觉的开始照顾她。   “库妈妈,现在扶嘉知道了,他找了高僧,要杀了我,让那个孤魂野鬼回来。”陆小月紧紧抓住库妈妈的手腕,悲伤道,“库妈妈,我不想继续回到黑暗之中,那日子太苦了,看不见太阳,暗无天日,何况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我为什么要让一个孤魂野鬼给抢了过去。”   陆小月说着说着,就哭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道:“库妈妈,你从小最疼我了,我不想死啊。”   库妈妈呆呆的看着陆小月,虽然一切都在她猜测中,但是从陆小月的嘴巴里说出来,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像是一个很久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她心中有底,却不知如何做。   她望着眼前人,这个盈姐儿是她从襁褓里带大的孩子,是吃她的奶水长大的孩子,她才是她的女儿,看着她死,然后被一个孤魂野鬼占据身体。   不不,库妈妈摇了摇头,她迷茫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她看着陆小月问:“盈姐儿,我要怎么做?”   陆小月的哭声止住了,她看着库妈妈,忽地破涕为笑。   她一定不会输的。   库妈妈真正的女儿在她穿过来就没了,可那时她才十个月,库妈妈不知道她也是孤魂野鬼。加之那个时候,库妈妈以为她不记事,经常说我的女儿之类,这个身体是库妈妈所生,她作为母亲,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愿意付出一切。   何况烟消云散的应该是那个女人啊。   就算她要死,那个女人也要给她陪葬。   须臾后,陆小月收敛了情绪,她重新坐在妆奁前梳妆,给近乎透明的脸蛋涂上厚厚胭脂。   上辈子,她是个孤儿,很小时,被送进孤儿院,可孤儿院里的孩子那么多,院长根本顾不过来,而那些所谓的善心人士只把她们这些可怜孩子当成无聊时的消遣,让她们摇尾乞怜的活着。   真恶心。   凭什么有人生来便高高在上,有人就如蝼蚁一样的低贱。   凭什么!!!   万物生而平等,可从生下来就不平等,她在为下学期的学费担忧,每天早上只舍得吃馒头,小小年纪就开始打零工赚钱时,有的同龄人穿着她只在橱窗里见过的漂亮裙子,那裙子比她的一年的学费还贵,出入昂贵的餐厅,报着她想都不敢想的各种才艺补习班,却还在抱怨,抱怨父母给的几千零花钱太少,抱怨想买的娃娃没有买到,报的班太多。   平等,呵呵,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   陆小月笑了起来,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好过。   那个叫沈盈的女人,她不知她从何而来,但从她做的事,她能看出她是富养出来的女孩儿,温暖的像是太阳一样,温软干净,扶嘉喜欢她,但是她未曾不想成为那样的女孩儿。   可是,她没有那种条件。   她,陆小月,一个从孤儿院走出来的人。   如今她们都是孤魂野鬼,凭什么她就能活着,她就要死。何况她讨厌极了那个女人的干净善良,这种人的存在,把她的行为显得如此的令人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盈盈不是被富养出来的姑娘, 她和陆小月一样,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同时,她连健康都没有。   写盈盈我的初心,人间苦难,我心向善。   凶残狠厉聪明女主很爽,这一次我想写一个善良干净的姑娘,她不聪明,她傻,容易被人骗,可她会设身处地为你着想,温暖如光,和她相处,你不用担心被欺诈,她就像是困倦时的被窝,会让人想睡进去。   扶嘉:“ 不想活了,睡我的人。”   昨天检查,医生说我眼睛发炎了,眼睛太不舒服了,所以昨天没更,昨天在文案请假了,但似乎有些小可爱没注意。   今天好多了,明天看情况,可以的话就补更。 第68章   陆小月用螺子黛给自己描了描眉, 用手指擦了擦一层鲜艳的口脂,她坐在床上, 静静地呆着。   一炷香后,一阵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陆小月抬起头, 扶嘉来了。   “出去。”扶嘉对两侧的宫女道。   宫女闻言,一溜烟退下了。   陆小月看着扶嘉旁边的和尚, 和尚眉眼温和,眼角长着几条细细的皱纹,若不是他是一个光头,穿着袈裟,陆小月觉得他更像是一个穿青衫的书院先生。   她翘了一下唇,又温柔的看向扶嘉,佯装不解:“扶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扶嘉盯着陆小月半响:“你心知肚明。”   陆小月嘟了嘟嘴,有些委屈,“我知道什么。”   扶嘉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对和尚说:“云浮, 你要是敢让朕失望,朕烧了相国寺。”   “阿弥陀佛。”云浮双手合十, 行了一个礼, “陛下勿急。”   勿急?   扶嘉对着云浮开始笑。   云浮不敢说话了,他看向陆小月,算了算了, 为了千千万万的同门,他还是先干活。   陆小月见状,大大方方地坐在那儿,凭云浮打量,紧紧攥着袖子的手掌,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阿弥陀佛。”云浮闭了闭眼,他温柔地看向陆小月:“姑娘,不是你的,你何苦强求。”   “强求?”陆小月茫然地看着云浮:“这位师傅,我强求什么了,我做了什么错事了?”   “善哉善哉。”云浮摇了摇头,“姑娘你知道的。”   扶嘉听着两人对话,他捻了捻手指,眼神扭曲,带着蓝色,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要不是这是盈盈在用的身体,他真的想宰了她。   陆小月的余光看见扶嘉阴蛰冷漠的表情,心中吓了一大跳,再次抬起头,她表情依旧茫然无辜。   “师傅,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乱杀生的。”   “云浮,动手。”扶嘉摸了摸下颌,疯狂慢慢在眼底聚集。   “扶嘉。”陆小月依旧无辜的望着他,“你说什么,我是盈盈啊。”   她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说到这个名字扶嘉越发疯狂,他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直勾勾地看向陆小月。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扶嘉舔了一下唇,诡异的望着她。   他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   云浮见旁边人淬了冰刃一样的眼神,忙看向陆小月:“姑娘,贫僧看你命格,六年前你就应该寿终正寝,何必在此间执迷。”   陆小月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这个和尚居然有两把刷子。也对,扶嘉找来的人怎么会简单。   “姑娘,离开这儿,你自有你的缘法,留在这儿,不过是损人不利已而已。”云浮慈祥地说。   陆小月摇摇头:“你说什么,我真不知道。”她看向扶嘉,无辜道:“扶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盈盈啊。”   云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执迷不悟”   他掐指一算,摇了摇头:“姑娘,既然如此,老夫得罪了。”   话一说完,云浮双手合十,嘴巴里呐呐念着什么,像是禅语,又像是佛法,扶嘉偏头,双目紧盯陆小月。   陆小月开始还淡定无辜,随着云浮口中咒语越来越急,她脑袋忽然的疼了起来。   越来越疼。   陆小月跌坐在地上,她抬头认真看了眼迫不及待的扶嘉,手腕忽然抖出一根极细的银簪。   “你不要我活,我也不让她活。”   这个身体死了,那个女人也要为她陪葬。   陆小月阴阴的笑了,她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动作,重重用力将发簪插入脖颈。   细细的发尾插入羸弱苍白的皮肤之中。   她下手狠又急,明显是有备而来。   扶嘉眼睛一眯,一股掌风自袖口疾驰而出。   下一秒,陆小月的手一抖,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鬼魅一样,晃到了她的身前,那只刚没入皮肤一点的簪子飞快的被人抢了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扶嘉抿着唇,怒不可遏。   陆小月直勾勾地望着他,咯咯大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刚说完这句话,陆小月就跌坐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一股难以形容的分离感蔓延四肢百骸。   云浮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陆小月头脑眩晕,到了最后,忍不住凄厉一叫,随即双目紧闭,昏死过去。   扶嘉心中一喜,他阔步走近,刚刚冷戾的神情顿时变得温柔,将人打横抱起,放置于床榻之上。   他摸了下她的脸,朝外面吩咐传太医,等一切忙完,他看向云浮:”是不是成功了?”   话毕,他柔情地望向床上之人,和刚才的阴暴之人天壤之别。   云浮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虚虚地抬眼,看向粗阔横梁,他叹气道:“陛下,贫僧不知。”   “不知?”扶嘉扭过头,瞳仁里闪过幽蓝之色,眉头一挑,“云浮,你给朕说清楚。”   云浮垂眉道:“那位姑娘过于偏执,小僧渡她,然她不愿,目前这具身体里依旧两魂一体。”   咯吱咯吱。   云浮听见了手腕关节的声音,他将头压的更低了一点。   “接下来醒来的是谁?”男人幽幽问。   “按理,应该是你心中的那位姑娘。”云浮答。   刚刚控制身体的姑娘魂魄四散,虽依旧寄于此肉身之中,但魂力薄弱,但也只能是按理。未来事,不可知。   扶嘉唔了一声,目光看向床上之人,眼神复杂起来。   天色已经暗了。   四下的灯盏已经宫女点燃,宫室内亮如白昼。   扶嘉枯坐在床沿上,偶尔抬眼,看一下红色锦被里眉目安静的姑娘,更多时,他垂着头,不知所思什么。   一声极浅的嘤咛传入扶嘉耳里,他抬眼,黑眸中发出一道光来。   “盈盈,你醒了?”扶嘉手忙脚乱地说。   沈盈枝动了动脖子,茫然地摸向脖颈处,那儿有微微痛意传来。   “扶嘉,我怎么了?”眼神乖巧又懵懂。   扶嘉按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你不小心受了伤。”   受了伤?   沈盈枝皱了皱眉:“怎么受的伤?”   “你不记得吗?”扶嘉小声问。   沈盈枝摇了摇头,无辜地看向扶嘉:“我不是睡了一觉吗,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发生了什么?”   扶嘉温柔地扶她坐起的动作顿时一愣,他眯了眯眼,随后温柔说道:“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靠着多子多福石榴色靠枕上,沈盈枝听话的点头。   扶嘉又道:“你脖子上的伤口面积不大,但不能碰水,太医说了,这些日子要饮食清淡,注意休息,只要好好调养用药,便不会留下疤痕。”   闻言,沈盈枝摸了摸脖颈处的伤口,点点头:“我是怎么被簪子弄上的?”她看向小案上的银簪问。   此话成功让扶嘉面色一变,眸光幽深,不可见底。   沈盈枝维持镇定:“ 怎么了,扶嘉。   脸色阴厉起来,扶嘉恶狠狠地伸出一双手,想要掐住他,蓦然发现这也是沈盈枝的身体,扶嘉硬生生地憋住了。   “怎么了。 ”他冷声道。   “扶嘉,你这样吓到我了。”沈盈枝朝后缩了缩。   “你不是盈盈。” 扶嘉面色肃冷,如巍峨雪山,带着狂风浪雪,“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   啧,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陆小月懒得继续装,冷笑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应该说的是记得什么,而不是解释你为什么不记得的原因,不仅如此,朕还没有说你的上是簪子所伤,你便自己承认了。”扶嘉双眼猩红如若血,紧紧地掐住了陆小月的脖子。   “你说,朕的盈盈在哪儿?”   陆小月下意识拍打双手,仰着脖子,嗓子里吐出几个碎的字来:“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她,她也跟着我死了。"   扶嘉蓝色的眸子里恢复清明,他猛地松开手。   陆小月摸着脖子,胀红了脸,咳嗽了好几声。   “哈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等喘过气后,陆小月目光通红,她把地上的尖锐银簪捡起来,往扶嘉的手里塞,“你不是恨我抢了她的身体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她咯咯笑着,扶嘉的牙齿滋滋作响,他却倏地一下笑了出来,他朝床榻异常激动的陆小月,勾了一下薄唇:“你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吗,朕自然不会伤害这具身体,不过朕依旧可以让你悔不当初。”   本来他还存着几分怜悯,让她无忧无痛的离开,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扶嘉转身向外走。   “呵呵。”陆小月见扶嘉离开,翻身下床,朝着桌头撞去。   她相信扶嘉有这种本事,但她死,也不会让扶嘉好过。   就让她带着沈盈枝一起离开,当着扶嘉的面。   陆小月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方桌一角,脸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下一秒,她的腰就被人抱住了,再一下秒,扶嘉伸手一点,她再也无法动弹,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扶嘉把人放在床上,疾步离开。   一出宫室,扶嘉大步匆匆,朝着云浮房间的而去。   他步子大,动作极快,后面的小太监根本追不上,哪怕是跑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扶嘉在他们眼前消失。   哐当一声,云浮正在静心打坐,听见这一推门声,伴着当当当的脚步声,他眼皮子重重一跳。   哎呦喂,居然没成功。   “云、浮、大、师。”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云浮耳边响起。   云浮无心里无奈,默默唉了一声,然后睁眼,云淡风轻,一派高僧模样。   “陛下深夜来访,不知道有何要事?”   扶嘉在云浮身前站定,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他:“你会不知道?”   他压抑着怒火。   唉……   云浮轻叹一口气,他抬头看,扶嘉眉眼锋利,扶嘉小时,他刚及弱冠,他曾跟着师傅见过他。   那时,他从他的身上看见一股黑色的紫气。   紫气,为真龙气也,且那股紫气是大夏历代君王中,最磅礴的一团。可惜紫气之外,还有一股暴戾的黑气。   天下气运虽集于他一人,可人却不是中兴之主,他能开疆辟土,将大夏变成一支精锐之师,可一味征夺厮杀,对大夏子民并非一件好事。   他会用铁血手腕铸造一个庞大帝国,万邦来潮,四海臣服。   可未来也毕将自食其果。   十余年来,想到大夏未来,云浮无奈感慨。   直到六年前,异星降临,天像变,命途改。   两个月前,他夜观天象,发觉扶嘉命盘变得诡异,他实在忍不住,偷偷下山看了他一会儿。   主杀戮的命盘被一股圆润祥和之气紧紧包裹,那股气像细线缠绕在扶嘉的黑气之间,渐渐打磨,以至于扶嘉这个暴戾之人居然隐约显出中兴之主的命盘。   而引导这一切形成的原因,在那个叫沈盈枝的姑娘身上,她在扶嘉身边。   虽是天外来客,但气祥和,只可惜,命薄。   “云浮,告诉朕,怎样才能让我的盈盈回来。”   一切因她起,一切也皆因她灭。   云浮解释道:“陛下可知,为何今日醒过来的不是盈盈姑娘?”   “盈盈也是你叫的?”扶嘉捏了捏手腕,目光暗含威胁。   云浮一怔,他不是加上了姑娘吗?   “快说。”扶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再次道。   云浮想了下,这才道:“今日那位姑娘的魂魄已受了重击,如果沈姑娘有心,必能抢回身体,没有只能两个原因,一是她的魂魄更弱,二是”云浮顿了顿,才道:“她根本不想夺回身体。”   “陛下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扶嘉后退一步,他茫然一瞬,随后坚定地舔了舔唇:“盈盈更弱,那该如何?”   云浮望着扶嘉,淡淡道:“贫僧劝陛下,不要选前者。” 第69章   “什么意思?”扶嘉压低声音, 幽幽道。他拿出手比划一下,脸上的表情扭曲, 扭曲到只要云浮下一句,不如他意, 能直截了当的挫骨扬灰。   云浮眨了下眼:“陛下不必生气, 贫僧知道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只是贫僧胆小怯弱, 故愿陛下两方思量,以防万无一失。”   见扶嘉眼眸晦暗,云浮求生欲愈加强悍,他字字诚恳:“贫僧更知娘娘对陛下一往情深,至死不渝,恳求陛下答应贫僧的请求,让贫僧做两手准备。”   扶嘉将自己心中怒火平息, 他一挥衣袖,淡淡道:“你说。”   云浮虎口逃生,心砰砰直跳,他拍了拍。   他果然老了, 老了。经不住吓啊。   陆小月一夜未能眠。   扶嘉走前冷森表情着实吓怕了她,另一个原因就是头痛, 剧烈的痛, 那是一种无关于身体,而是从灵魂深处冒出来感觉。   她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天亮了。   房门被推开, 吱哇一声,陆小月直愣愣躺在床上,一阵脚步声走近,不是阿陶春柳,也不是库妈妈,宫女走近她,陆小月被点了穴,一动不能动,强迫着被灌下一碗苦兮兮药汁。   宫女喂完药后,离开。   意识渐渐朦胧,陆小月的脑袋浑浑噩噩,她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小月也不知什么时辰,全身酸软,四肢乏力。   她发现她能动了,但是连爬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门外似乎有经文梵颂,一字一词,她不解其意,但温纯嗓音丝丝如缕,传入耳畔。   不太舒服。   陆小月朝床榻内侧睡进去,这时,门外的诵经声渐渐隐去,陆小月猛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经文佛音,她的痛感消减小半。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陆小月心里一惊,侧耳听去。   是一阵小声议论,听声音似乎是明一和明二。   陆小月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不行,我要把她给弄出来。”   "明二别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皇后娘娘。”   “可是,主子昨夜被先皇留下的人反扑,受了重伤,如今命悬一线,他最在乎的就是娘娘,我一定要把她给带过去。”   “明二,你把这个假的皇后带去了,只会更加刺激主子。”   “可……长的是一样的脸。”   “明一,你别阻止我。”   “你是想让主子伤心过度,重伤不愈而亡吗?”   “我……没有。”   “那跟我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救治主子。”   陆小月捂着心脏,听完一席话,扶嘉……受了重伤。   她咬唇战战兢兢躺下,轻吁一口气,如果扶嘉受了伤,那一时也找不了她的麻烦。   难怪那秃驴不在她门口念经了,要去给他乞求平安。   她闭上眼,暂且安下了心。   白茫茫的雾气中,万物缥缈,唯有立在其中一身形纤瘦的红衣姑娘。   沈盈枝看着渐渐走近她的陆小月,轻声开口:“我要出去。”   她脸色透明,像是雪白的瓷,羸弱不堪。   陆小月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前几日她入梦中,来此地见她,她躺在地上,脸色雪白,双目紧闭,对她所作所为,毫无意识,眼看着立马就要烟消云散。   现在居然醒了过来。   一定是那个秃驴。   陆小月轻蔑道:“你想反悔?”   “他受伤了。”沈盈枝喃喃道,她声音不大,两米之外的陆小月未曾听清。   陆小月抿唇讥道:“要抢别人的身体,你不是春柳眼中好脾气小姐,阿陶眼中温柔主子,库妈妈心中乖巧盈姐儿吗,怎么能抢人身体,毁人性命。”   “你不是。”沈盈枝淡淡地望着她。   陆小阅心中一惊。   “你也不是原本的沈盈枝,你和我一样,都是异界一缕幽魂而已。”沈盈枝上前两步,轻轻的说,“你很弱,你现在争不过我。”   “先来后到你不懂吗?”陆小月愤愤,“我先来的,这具身体就是我的。”   “可是你死了呀。”沈盈枝偏头,重申事实。   “你死了,你发高烧死了,是你的灵魂明明该离开这具身体,我是你死后来到了这儿,而你的灵魂也是因为我的滋养,才能休养生息,最后日渐强盛。”   “那又能怎么样?”陆小月嘲道。   “我能抢回身体。”沈盈枝低低的笑道:“你现在很弱。”   “你……乘人之危。”陆小月后退一步,她低头看向自己,全身泛白,身体已近半透明,不得不承认,那老秃驴有几分本事。   养精蓄锐,在老秃驴面前,却如此一击必中。   沈盈枝睁开了眼睛。   她动作利落的翻身下床,趿上鞋,往外走,刚推开大门,一阵瑟瑟冷风袭来,她浑身一抖。   明二立在门口,他看着一脸惶然的沈盈枝,立刻反应过来。   “真……皇后娘娘?”   “明二,扶嘉在哪儿?”沈盈枝着急的看着他。   明二支吾一下,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解释。   这一幕落在沈盈枝眼底,就是扶嘉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她低头咬了下唇:“我要见他。”   “这……”明二一拍脑门道,“沈姑娘,你做好心里准备。”   心里准备……   沈盈枝眼泪差点掉了出来,她郑重地点点头:“好。”   自和陆小月撕破脸皮后,扶嘉夜间便歇在了前殿。   泰安殿位于皇宫正轴线中,占地最广,即使只是一前殿,也有宫室十余间。   从后殿到前殿,要一盏茶的时间。一路上,风声极大,能听见耳边刮过的呼呼声。   明二提着一盏白色琉璃宫灯,走在沈盈枝一侧,发现她衣衫单薄,急忙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递给沈盈枝:“皇后娘娘,你披上吧。”   沈盈枝边走边说:“可是你怎么办。”   “哈哈。”明二笑道,“我一身钢筋铁骨。那儿能怕这点风霜。”   沈盈枝道了谢。   她将肩头的衣服拢紧了些,没和明二客气。如今这个身体太弱了,弱到全是她的意志在强撑。   沈盈枝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很快,就到了扶嘉所在,沈盈枝还没有推开门,先看见了门口守着的和尚。   今夜檐下亮了数盏宫灯,烘的泰安宫如白昼。   “云浮大师?”沈盈枝道。   “阿弥陀佛。”云浮双手合十,眉目慈和的看向沈盈枝。   “扶嘉他…”沈盈枝有些想问不敢问,眼尾稍稍泛红。   云浮避开沈盈枝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你进去吧。”   她身形一踉跄,差点摔倒。   吱唔一声,房门被推开,沈盈枝抬了一半的脚,在空中滞了下,才继续往前。   见她进去,云浮又立刻合上了门。   明二有些担心:“云浮师傅,皇后娘娘如此担心,要是知道了主子是……”   “那是你主子的事,不是你的事。”云浮笑了下,那笑在惨白宫灯下,莫名有些……鬼畜。   明二疑心自己花眼了,他揉了揉眼,云浮一脸得道高僧的样子,目光慈悲。   果真是他眼花。   明二叹了口气,又看向红漆雕龙的崔巍房门。   沈盈枝抬脚走近,里面声音嘈杂,立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还有太医。   一步一步,翘头云履踩上织锦烫花毛毯,其声微不可闻。终于她来到了床榻之前。   凛风吹起层层叠叠的床幔,隐约能看见床榻之上,那个紧闭双眼的男子身上。   林钰山见沈盈枝出现了,闪身躲到一侧,瞥了眼扶嘉,心中叫苦。   沈盈枝看向龙榻之人,睫毛细密卷翘,像是春日里的丛丛青草,鼻梁长而挺拔,嘴唇嫣红,像是涂了一层牡丹的颜色。   “扶嘉,你怎么样。”沈盈枝吸了吸鼻子,她忍不住,一滴泪从面颊上滑下去,恰好落在扶嘉眉心。   立着的林钰山眼皮中重重一跳。   下一秒,沈盈枝看向他,轻声问道:“林太医,现在扶嘉情况如何。”   “这……”林钰山迟疑一下,想着貌似命悬一线的扶嘉,他说,“这就要看陛下自己了。”   沈盈枝心里一惊。   林钰山把头埋得低了点。   “可你不是太医吗?”沈盈枝咬唇,泪莹莹地望着他。   一个真大夫,怎么救一个装病之人。   他嘴唇皮上下动了动:“娘娘,微臣下去给陛下熬药了。”   林钰山说完,立刻跑了出去。   一侧立着的李公公等人见状,垂着头立刻跟在林钰山后,往外走。   “你们?”沈盈枝猛地起身,看着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扶嘉受伤,可屋内竟无丝毫血腥之气,更没有任何的伤药或者中药的苦涩味。   不远处兽身貔貅镶红宝石香炉的龙涎香香雾袅袅,在空中升起一条淡淡细雾。   沈盈枝倏地回头,果不其然,扶嘉已经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他。   “你骗我。”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生气的变了变脸色。   话刚落地,一双大掌从她腰间横过,小腹处靠上一乌压压的脑袋,扶嘉的手劲很大,死死箍住沈盈枝的腰肢。   “盈盈,你回来了。”   扶嘉说。   沈盈枝刚准备掰开他,闻言,手楞在空中。   他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更多的是……庆幸和难过。   将手缩回,沈盈枝垂眸,她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那个人占据身体后,她的魂飘渐渐虚弱了起来,根本不能通过沈盈枝的身体,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不能怪那个人,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很想活,可不代表她有剥夺另一个生命的权利。   同时,她也是个懦夫,不敢去想外面会发生什么,甚至恐惧扶嘉字二字,她都不知道,到底想不想让扶嘉发现那个姑娘是不是她。   直到今天,云浮来了,她勉强能睁开眼睛,然后知道,那个姑娘也不是真正的原主,而是应该在六年前离开的一缕亡魂。   可即使这样,陆小月被云浮超度后,她的魂力减弱,纵然如此,她也没从她的手里抢回身体。   直到……扶嘉受了重伤。   她想,她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扶嘉。   “盈盈,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扶嘉头靠在她的小腹上,诚恳认错。   沈盈枝闻言,怒火顿时全消,抿唇看他发顶半响,最终轻轻揉了两下,说: “扶嘉。”   两个字,隔了鬼魅人间。   气氛安静下来,扶嘉闭口不言,宫室之内,只有摇曳的橘黄灯盏。   宁静温馨。   许久后,扶嘉松开沈盈枝,他起身,亲了亲沈盈枝的眉心,在沈盈枝目光不能触及之地,扶嘉嘴角一勾,笑容阴森森。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沈盈枝从扶嘉胸口抬头,扶嘉低头看着她,脸上神情无比温柔:“是云浮。”   话一落,云浮便推开门走了进来,沈盈枝寻声而看去。   “陛下,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 沈盈枝疑闷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改错别字 第70章   扶嘉垂眸, 柔声安抚:“盈盈,那个人必须离开。”   那个人?   沈盈枝很快明白,扶嘉口中那个人是陆小月。   她动了动唇, 想要说话,扶嘉见她如此, 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盈盈, 你不用愧疚。”   扶嘉嫣红薄唇微启,沈盈枝还没来得及明白扶嘉所言何意, 就睡了过去。   云浮念了句额弥陀福:“陛下,娘娘会同意的, 那位姑娘本就不属于这儿, 即使强留在此,也是枉然。”   扶嘉将沈盈枝打横抱起,柔声道:“朕知道。”   “既如此, 敢问陛下, 您又何必?”何必弄晕娘娘,惹的人家不高兴。   “她会同意,但她也会愧疚。”   他了解沈盈枝, 他们都说那个女人魂魄离去是必然, 可这必然到底是真是假, 全凭他和云浮一张嘴。   “所以我来。”   他替她决定。   一切都和那怀里这个人无关。   她只是无可奈何的被动接受, 扶嘉笑了下,把人放在床榻之上。   “云浮,开始。”   云浮双手合十, 瞥了眼扶嘉,扶嘉坐在沈盈枝的床头,眼神温柔如云,软而棉。   原来如此。   他能参透星象鬼怪,但男女之情,和他隔了千尺天堑。   至于那位姑娘,他会在佛前为她点莲花灯,愿她来世富贵平安,一生康泰。   一人与千万人,他选后者。   沈盈枝已很熟悉眼前之境,它像是笼了一层是纱,天地茫茫,不可见万物。   唯一可见的,仅有眼前之人。   沈盈枝朝四周望去。   身体略微透明的她,慢慢飘到她眼前,陆小月咯咯地笑着:“你以为就结束了吗,没有,没有,我即使要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小月疯狂道。   沈盈枝唇蠕动了下,想她是垂死挣扎,也不生气。眼前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如水晶做一样,沈盈枝伸手向前抓了一把,透明身体似水花撞开,随即如一道烟,不知飞向何方,沈盈枝前跟一步,忽然间,一道白色疾光在眼前闪过,她下意识一闭眼。   她睁开眼。   眼前是红色绣花鸟床幔,手里握的石榴多子大红锦被。   “盈盈,你醒了?”正迷糊中,看见眼前人,脑子顿时清醒。   沈盈枝抬眸,扶嘉眼下泛青,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忍不住咳嗽两声,扶嘉立刻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胸口,凑到她耳边道:“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沈盈枝低头,指尖上,红莲已恢复正常颜色,那个姑娘,彻底离开了。   沈盈枝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有些莫名的滋味,她活下来,所以她只能……死。   她再次抬头,扶嘉温柔笑着。   见沈盈枝清醒过来,侯在一边的阿陶春柳高兴不已。   陛下说了,前段时间皇后娘娘之所性情大变,是因温太妃用了巫蛊之术,她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控制娘娘,却没想到被得高僧一眼识破。   如今巫蛊已解,娘娘自然也就能恢复正常。   只有库妈妈表面喜悦,手指背在身后,轻微发抖,她醒过来了,那她真正的女儿……   库妈妈一时心如乱麻。   阿陶端上一碗天麻乳鸽汤,递给扶嘉。   自昨日夜间,陛下一直守在沈盈枝床榻前,未动半分。   扶嘉用手背试了下温度,确定不烫,才用勺子舀了一勺:“盈盈,张嘴。”   沈盈枝乖乖张嘴。   汤喝完,扶嘉眼底有了笑意,目光愈发温和。   “你们先出去。”沈盈枝喝了汤,恢复了点力气,便对身边的宫女道。   宫女闻言,鱼贯而出。   扶嘉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看着沈盈枝,嗓音低柔:“盈盈,你现在身子虚弱,要好好休息。”   她闻言,直直看向他的眼里,问:“扶嘉,云浮大师呢?”   扶嘉摸摸她的脸,嗓音柔和:“他在念度亡经。”   沈盈枝咬了下唇,直说道:“那位姑娘的魂魄能留在这个身体里,其实和我无关吧?”   “什么意思?”扶嘉皱了下眉,不解问。   沈盈枝垂下头,良久后道:“我和她都是异世之魂,根本不存在我滋养她的魂魄一说,一开始我成了沈盈枝,是因她很虚弱,后来她渐渐自我恢复,却因为我的存在只能屈居一隅,她能醒来,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两人,谁胜利,谁就可以活着。”   说完后,她轻抓被角,想要扶嘉告诉她答案。   扶嘉表情从未变过,闻言,只轻轻的笑了下:“盈盈,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我。”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沈盈枝抿了抿唇。   扶嘉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又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眼睛阴森森地望向前方:“盈盈觉得我错了吗?”   当二者选其一的时候,他选择她。   错了吗。   扶嘉的手从她的腰间伸过来,大掌按在沈盈枝的背上,从上到下的抚摸,眼神幽幽。   他当然没错。   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她不灭,盈盈就要死。   扶嘉的眼底聚集起一股风浪来。   他其实也确定,如果让沈盈枝来选,她会纠结,然后选择自己。   她没有结束她生命的权利,可陆小月也没有结束她生命的权利。   可若是这样……沈盈枝一定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陆小月。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因自己而消失,不管她好与坏,她不能轻易忘去。   所以他直接替她决定。可是没想到,盈盈居然猜到了。   扶嘉叹了口气。她会生气吗,生气他不尊重她,自顾自的替她下决定。   扶嘉搂着沈盈枝的腰,勾了勾唇,不管怎样,她都好好的回来了,至于其他种种,扶嘉眯了眯眼,都不重要。   她的人在他身边,就够了。   沈盈枝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指责?   不,她不想。   扶嘉的决定会是她最后的决定,她没有那么伟大,会为了另一个陌生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扶嘉,我想睡一会儿,你陪着我好不好?”许久后,她说。   扶嘉惊愕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盈枝。   沈盈枝抬眸笑了笑:“我想活着。”   如果那个姑娘是原主,她再怎么想活也不会争,那是她抢了别人的生命,可她不是,她和她都一样,既然如此,那便竞争。   最后她胜利了。   沈盈枝闭上眼睛,或许人只有在分离之际才会清醒。   她其实真的舍不得扶嘉啊。   奇了怪了,扶嘉此人,阴狠霸道,应该是她最不喜欢的那类人。   沈盈枝叹了口气。不再多想,情一字,顺其自然。   半响后,扶嘉看着沈盈枝睡颜,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眉心,碎金样的阳光射落进来,扶嘉勾了下唇。   一切都结束了。   一日后,云浮告辞,回了相国寺,第二日,昌平侯夫人得知沈盈枝病愈,来见了她一面,   七日后。   扶嘉上朝时间较早。沈盈枝晚上被折腾的久了,早上一般要多睡一会儿,湿热的棉帕从她面颊上拂过,沈盈枝睁开眼。   扶嘉双眼亮了亮:“盈盈,我下朝回来了。”   沈盈枝:“哦。”   “你陪我去处理政事。”扶嘉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沈盈枝把他的脑袋一爪子挥过去,声音微哑:“什么时辰了?”   “刚刚辰时。”   冬日日短,窗楞外此时依旧微暗,天还未亮。   “辛苦了。”沈盈枝起身,揉了揉腰。   床榻下镶了鹅毛的鞋取出,扶嘉给沈盈枝穿上,又亲手将她今日的衣裙取来,轻声说:“先用膳,用膳之后去御书房。”   沈盈枝唔一声,张开胳膊,扶嘉将衣服给她穿好。   两侧宫女看着,见陛下满脸笑意,伺候皇后娘娘穿衣洗漱用膳,那动作之细致,比被嬷嬷□□无数次的她们还要妥帖,俱默默垂下头。   库妈妈立在一侧,脸色如往,但心中灰暗。   吃过早膳,推开门,外面飘着簌簌雪花,扶嘉把手递给沈盈枝,沈盈枝笑着将手放于他手心。   御书房向来是帝王处理政事,面见朝臣之地,如今御书房龙座左侧多出一厚厚屏风,往来的朝臣俱都发现了。   但新帝威严甚重,稍有不如意,便用冷刀子样的眼神直直地刮过去,恨不得将人扒皮剜肉。   大家都不太愿意来见扶嘉。更别说好奇了。   可末流小官不来便罢了,像各部尚书,大理寺少卿,等等,他们避无可避,每当这时,他们便会烧香拜佛,希望今日赶上陛下的好心情。   前些日子也不知陛下犯了什么病,看谁谁不顺眼,已有三位同僚被赏了板子,两位降职,一位免官。   今日轮到户部尚书。   不过根据最新小道消息,自三日前,御书房里多出一块屏风后,陛下的脾气简直如春风化雨,言辞温和的很哦。   自这个消息传开,年过六旬的户部尚书认为,他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多鞠躬尽瘁几年。   “启禀陛下,今年江南风调雨顺,但北方因去年大旱,妇孺幼童体弱者,饿死甚多,适婚女郎又少,恐要几年才能缓过来。”户部尚书道。   北地接连两年小旱侯,去年又大旱,重重伤了元气,扶嘉自然知道。   他唔了一声,饿死妇孺较之青壮男子多,也可以理解,灾祸中,老弱总是最先被抛弃。   “既然如此,你们可想了应对之法?”   男多女少,不婚的青壮增多,自然不利社会安稳。   “应对之法?”户部尚书愣了,能有什么应对之法,从前不都是让灾地自我平息,过上十来年,人口差不多就正常了。   户部尚书一脸茫然,扶嘉骂了句:“不思进取。”   户部尚书啪的一声跪了,“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你是有罪,来人,给朕”   听到这,户部尚书一颗心直往下掉,他老胳膊老腿,受不住扶嘉的折腾,应早日乞骸骨啊。   “给朕听着,既然男多女少,朕有一法,传令北地,男子三十无子者,方可纳妾。”   “什么?”   户部尚书猛地抬起头,扶嘉对他笑了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户部尚书心里的千万言辞,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他磕了头:“微臣遵命。”   好不容易虎口逃生,户部尚书弓着腰,从御书房退了下去,那动作,比二十岁的小伙子还利索。   他记得上一次在大殿之上,被陛下用这种口吻对待的大臣,早就去祭了朝前。   “好了,别生气了。”察觉户部尚书离开,沈盈枝从屏风后走到扶嘉身边,给他按了按眉心。   “这个昏庸无能的老官。”扶嘉骂他一句,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盈枝,“我想宰了他。”   沈盈枝手顿了下,脸上笑容差点消失,好半响,她才把遗失的温柔微笑给捡回来,安抚道:“你已经换了礼部,吏部,两个尚书了,目前我们要徐徐图之,再说,你也没有可以接任户部尚书一职的人选,如今的陈大人,虽不思进取,毫无作为,但幸好,也不是贪污受贿之辈,我们慢慢来,等时机合适,寻有能有德之辈,换了他也不迟。”   要不是这是一本,沈盈枝真的好奇,好奇扶嘉是怎么治理国家的,不开心就杀,不喜欢就杀,不满意更要杀。   在朝野上,他只用一言堂的铁血手腕,如果他不是男主,沈盈枝想,扶嘉怎么能坐稳帝王之位!   或许他能凭借残酷的铁血政策,靠他的聪明,把帝国打理的固若金汤,让反对之人销声匿迹,但天下的子民,过的却不一定是好日子。   沈盈枝叹一口气。   幸好现在的扶嘉愿意做一个好帝王。   “我听盈盈的。”扶嘉牵过沈盈枝的手,忍不住舔了一下,又把人抱在自己的大.腿上。   “盈盈我困了。”话一落,扶嘉就靠在沈盈枝肩上。   “扶嘉,你够了啊。”沈盈枝偏头看他一眼,“一个时辰,你已经是第三次休息了。”   “第三次了吗?”扶嘉睁开眼,黑浸浸的眼珠子无辜地看着她,做出一副可怜无辜的乖巧样子。   和林河当年的表情一模一样。   “扶嘉,你的奏折还有很多。”沈盈枝指了指龙案上两排半米高的奏折,提醒道。   扶嘉闻言,不禁委屈道:“怎么这么多。”   因为你太懒了。   沈盈枝憋了下,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盈盈你念给我听。”扶嘉脑袋靠在沈盈枝的肩上,悠闲说,“若盈盈不念就算了,反正我又不关心哪儿有雪灾了,哪儿缺衣少粮了。”   他动作温柔,用手指卷起沈盈枝的一缕头发:“我只关心盈盈。"   沈盈枝:“……”   你无良你有理。你当昏君你厉害。   她认命的拿起一本奏折:“风杞乐于助人。”   刚读完,沈盈枝秀眉一蹙,这么一点事上什么奏折。   “写个蠢。”扶嘉皱眉道,“这么一点事也上奏折,浪费时间。”   尤其浪费他和盈盈恩爱的时间。   沈盈枝闻言,拿起朱砂笔,写上“已读。”二字。   翻开第二本奏折:“给陛下请安,愿吾皇万寿无疆,此外,江南高僧圆通已圆寂。”   什么鬼!   扶嘉猛地大睁眼,眉心微微抖动:“这是谁的奏折。”   “江南云州知府。”   “问他想死吗,把给朕的请安折和说这件事写在一起。”   沈盈枝嗯了一声,提笔写下“此举不妥。”   第三本奏折:“愿陛下与皇后情深似海,恩爱不移。”   扶嘉挑了下眉,心情不错:“是谁的奏折。”   沈盈枝不答,只提笔写道:“朕与皇后甚好。”然后她偏头,看了眼眉眼带笑的扶嘉,脑子忽然一空,又补上几字“朕爱重皇后,日笃。”   他凑过来看了眼,要求沈盈枝再写一句:“皇后亦曾诺,天下地上,独爱朕。”   沈盈枝双手盖着奏折,不要扶嘉抢过去:“ 太肉麻了,不行。”   “那你就能写朕对你情深似海,为何我的就不能写了。” 扶嘉不满。   “你十二字,我只有七个字。”沈盈枝道。   扶嘉不依不饶:“盈盈,折子给我,我来写。 ”   沈盈枝死死捍卫,见扶嘉铁了心的要抢,她心生一计,抬头,眸光温柔若水,声音暖如春风,柔着嗓子望着他:“扶嘉,你不写不好不好。”   她微嘟着嘴,眸光水盈,眉眼含情,扶嘉不由得小腹一紧,眼神火热起来。   这时候,扶嘉忽然想,别说写句话了,只要她要,他命都可以给她。   见扶嘉眼里闪着火光,沈盈枝暗道不妙,一手拿过折子,就想跑,眼前人早有防备,一手搂过沈盈枝腰肢,将人靠近自己。   □□被点燃了。   等和扶嘉分开,沈盈枝气喘吁吁,双颊晕红,扶嘉深吸几口寒气,帮她整理好衣物,喘着粗气道:“盈盈,我们回去吧。”   沈盈枝侧眸,见那高高的折子,摇了摇头。从扶嘉怀里出来,她收拾一番情绪,坚定道:“处理政事。 ”   “扶嘉,这个是正事。”她拿起下一本折子,眼睛亮了亮。   扶嘉没什么处理政事的兴致,目光落在她脸上,舔了舔泛干的唇。   沈盈枝又戳了下扶嘉的胳膊,扶嘉只得配合的抬起头:“说什么?”   “是安王的折子,他已病愈,想给你请安。”   安王从前受了重伤,扶嘉登基后,对他不闻不问,没想到如今他挺了过来。   扶嘉默了下,片刻后道:“让他不用来了,乖乖待着。”   沈盈枝闻言,难以置信。   “我又不是杀人魔,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扶嘉对沈盈枝的眼神表示不喜。   沈盈枝摇摇头:“你不应该斩草除根吗?”   扶嘉如今的兄弟,除了年纪尚弱的五皇子,便只有安王,安王和五皇子不同,五皇子年纪小,母族不显,不能对扶嘉产生半点威胁,安王可已及弱冠,外祖父还是镇守西北的将领。   他闻言,锁眉微思,点点头:“盈盈说的对,明日我此他鸩酒一杯。”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盈枝连忙解释,她抓着扶嘉的胳膊,紧张道。   扶嘉将人搂着更紧了一点,低低的笑了。   沈盈枝还有什么不懂,她闷闷道:“你逗我?”   扶嘉微微一笑,对沈盈枝道:“康王不是平王,端王,他没那个胆子,暂且留他一命。”   说到这儿,沈盈枝想起一人,从前在扶嘉前提都不敢提的人。她瞥了眼扶嘉脸色,小意问:“扶嘉,那什么黄渔是不是可以放了?”   她朝明二打听过,黄渔无生命之忧,只被扶嘉关了起来。   听到黄渔二字,扶嘉笑容微僵,那个敢抢他女人的人!!   “好了,盈盈是不是口渴了?休息一会儿再念折子吧。”扶嘉不答她所问,一脸担忧的转移话题。   才念了三本奏折,不到百字的沈盈枝:“……”   这是不同意了。   “我不累。”她看向那两登半米高的折子,知道扶嘉未曾彻底放下心中芥蒂,决定以后再说黄渔一事,无论如何,黄渔是因她被囚,她不能不管。   可如今不是好时候,沈盈枝只好又取一本奏折翻开:“我不累,扶嘉,你余下奏折还有这么多,今日事今日毕,你都拖了几日了,虽然对你只是几日时光,可有些受灾受难的黎明百姓正等着朝廷的安排救助。”   她说了一大长串,然后道出中心思想:“你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   “这本折子是……”   幽深崔巍的御书房里,光明而朗,雕云纹的酸梨木龙桌前,坐了个身形纤瘦,微微羸弱的少妇,少妇身后的男子半搂着她,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又或者相视一笑。   扶嘉和沈盈枝的的整日时光就耗在御书房。   连午膳都在御书房用的,眼看天色渐黑,扶嘉伸个懒腰,捏了捏专心处理政务的沈盈枝耳朵:“盈盈,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沈盈枝摇了摇头,又扯了下扶嘉的袖口:“这个奏折是讲运河的,先皇将运河从大曲修到太昌,虽停了七年,但就此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扶嘉,你看看工部送上来的折子。”   扶嘉捏捏眉心,从沈盈枝的手上接过奏折,匆匆一瞟:“如今已进了冬日,就算运河重提,也得等化冰解冻,那是来年春天之事。”   沈盈枝想了下:“也是,不过可以先让工部以及运河督造拿出个章程来。”   她郑重的在上面写下红批。又伸手拿另一份折子,还没打开,折子不翼而飞。   “扶嘉,你干什么,我还没有看呢。”沈盈枝伸长胳膊,去够折子。   “盈盈,该用晚膳了。”扶嘉举高手,轻声提醒。   “我不饿。”沈盈枝踮起脚尖。   “我说用膳。”扶嘉加大了声音。   沈盈枝暼眼龙桌,估摸还余下本奏折几十本,加之一点未曾察觉扶嘉语气稍微变调,就说:“再等一会儿嘛,折子还有这么多。”   扶嘉胳膊垂下来,沈盈枝表情一喜,正准备将折子拿过,扶嘉猛地一偏头,把奏折重重扔在地上。   “你干什么?”沈盈枝心微急,连忙去捡。   扶嘉冷声道:“不准捡。”   沈盈枝才不听,从龙桌上绕过去,弯腰,手指刚碰到把折子,一只大手忽然插进,先她一步把奏折捡起,沈盈枝抬头,只见擦咔几下,明黄的奏折变成几片碎帛,落在御书房门口。   “扶嘉,你干什么撕了奏折?”沈盈枝见状,心中陡然升起怒火,质问道。   “跟朕回去。”扶嘉眼尾隐隐泛红,不等沈盈枝答,他拦腰将人抱起,一路往外。   “扶嘉,等下,那奏折,你发什么疯病?”想到那本被他撕碎的奏折,沈盈枝恨不得咬他一顿,如果那奏折里是涉及外族南下,某地大雪,等等,岂不是要耽误国事!   思及此,沈盈枝欲从扶嘉身上跳下,回去将奏折拼凑起来。   发觉怀中人挣扎剧烈,扶嘉冷笑一声,说:“朕今日才知,朕不是娶了一位皇后,是一位呕心沥血的大臣。”   “放我下来。”沈盈枝怒。   “不放。”扶嘉斩钉截铁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心勤政爱民的皇后与只想耽于美色的帝王……   (奏折梗灵感来源于微博梗, 很有意思的一个东西,大家可以搜一搜雍正奏折)   我开始甜了,我开始勤快了,今日也是双更的份量,嗷呜。   明天也努力双更。 第71章   李公公等人眉心一抖,怎么这几日恩爱无比的帝后是红着脸出来的!   阿陶春柳一脸担忧, 按理说, 被帝王抱着, 应该是恩宠,但扶嘉的脸色阴沉的能滴血。   有些可怕。   沈盈枝亦是挣扎的厉害。   几人交流一番眼神。   李公公:午膳时都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呢?   阿陶:刚刚我奉茶时, 都一切正常。   春柳:唉, 先别说了, 跟上去。   一行人急匆匆跟在扶嘉身后, 脚步声极轻,生怕惊扰身前怒火高涨的帝王。   回了后殿,扶嘉刚踏入房内,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尾巴, 拧眉道:“不准进来。”   话毕,咚的一声,合上房门。   库妈妈端了蛊乳鸽汤, 察觉沈盈枝归来,正要拿给她, 又见扶嘉满面不虞,差点没拿稳。   扶嘉将人扔在床上, 沈盈枝翻身坐起,瞪了扶嘉一眼,朝床榻下爬。   把人拎回来,扶嘉立在床侧,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盈盈,你是朕的皇后,我的妻子,出嫁从夫,你明不明白我是你的天?”   什么……   沈盈枝揉了揉眼睛,眼神愕然。   好久没看见这样的扶嘉了,她真不知扶嘉抽什么风!!   转身,她不太想搭理扶嘉,三两下把头顶凤钗拆下,又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直接闭上眼。   这几日她够惯着扶嘉的臭毛病了,她知扶嘉的脾气,又心疼他前些日子夜不能寐人,日日忧心。这几日天天跟在他身后,小意伺候,怕的就是他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没想到惯来惯去居然惯出毛病!!   她是一个人,需要自由空间的人,和扶嘉在一起,他绝不给她留有一点私人空间,十分霸道,沈盈枝要被气死了。   她迁就他那么多,结果这个小屁孩一点都不知道。   好,她承认刚刚她是有点过于关忧政务,可是他呢,也不好好说,直接生气,她又不是没脾气泥菩萨。   她在努力适应扶嘉,但并不意味,扶嘉完全可以得寸进尺。   扶嘉眼尾泛红,他见沈盈枝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茧,就给自己看乌压压的发顶。   她的后脑勺不好看!   扶嘉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沈盈枝,这是你对对待陛下的态度吗,是你对待你夫君的态度吗?”扶嘉望着她,眼珠子不可抑制地变成蓝色。   沈盈枝双目紧闭,素手捏着被角,不理扶嘉。   一秒,两秒,一盏茶过去了。   一双大掌猛地掀开沈盈枝的被衾,沈盈枝刚睁开眼,下一瞬,她身上就压上一个蓝眼珠的人,扶嘉眸光恶狠狠,恨不得将其拆穿入腹。   黑黝黝的脑袋压下来,开始强烈的轻吻舔舐,眼神暴戾,就像是凶狠的野兽,她一点也看不见扶嘉的尊重。   “你让开。”沈盈枝偏过脸,双手撑在扶嘉的胸膛上,想拉开两人距离。   扶嘉我行我素,见沈盈枝开始挣扎,眼底怒气更盛,微微抬身,嘶的一声,沈盈枝的外衫被撕开,露出肩头的莹润皮肤。   “你干什么?”沈盈枝气道,又朝床头缩了缩。   扶嘉不管不顾,埋头在沈盈枝身上耕耘,沈盈枝忍不住,双手双脚剧烈反抗。   她的动作委实有些大,四肢或踢或抓,抗拒身上之人。   床榻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一腿紧紧的压着沈盈枝,扶嘉又撕拉几下,她身上衣物立刻碎掉泰半。   沈盈枝喘着出粗气,随手往扶嘉脸上一抓。   手顿在半空中。   扶嘉眼睛闪着幽幽蓝光,他停下动作,阴着眼神抬眸,左脸处,出现一条细长血迹,血珠子落在他莹白若玉的脸上,带着诡异味道。   沈盈枝衣衫凌乱的躺在床上,胸.脯一起一伏,鹿眼直直的望着扶嘉,心惊肉跳。   扶嘉笑了下,像是花瓣唇.瓣一样的唇微张,下一刻,冰凉手指捏住沈盈枝下巴,她瞪大眼睛。   扶嘉温柔地吻了下她颤抖的睫毛。   然后他又抬起头,薄唇微微一勾:“来人,把春柳仗五十。”   殿外传来啪一声,是膝盖跪下的声音。   沈盈枝惊愕,外面又立刻出现一阵迅速的脚步声,沈盈枝听到春柳哼了一声,然后是阿陶惊恐的叫声。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震惊道:“你。”   扶嘉笑了,他低下头,凑近沈盈枝耳畔:“所以,盈盈你现在要不要乖一点。”   他的动作亲昵又温柔,沈盈枝却从脚底生起一股寒意。   “盈盈,你不回答我的话,侍卫就要动手了。”温热呼吸钻进沈盈枝耳里,她倏地抬头。   扶嘉在笑,眼睛微微弯着,蓝宝石的一样的眸子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她。   沈盈枝乖乖躺下了。   扶嘉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头,见沈盈枝没有反抗,他开心地笑了下。   一路往下。   沈盈枝睁着眼睛,目光呆呆,她看着天花板,肉.体的感觉全淡去,眼睛忽然有些酸。   “盈盈,你喜欢吗?”扶嘉问。   “喜欢。”沈盈枝轻飘飘地答。   “你明明就不喜欢。”扶嘉的动作倏地停下来,他直起身,望着沈盈枝脸上的两滴眼,全身倏然一僵,欲.望在这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颤抖了一下。   “你明明答应了当我的皇后,为什么你现在不情愿了。”目光锁在她身上,他心中又烧又冷。   沈盈枝听扶嘉这样问,眼里忽然聚起一股神采,她歪头看向扶嘉,一字一句,如刀子入他心肺:“我有亲口答应你当你的皇后吗?”   身形微微摇晃,扶嘉脸色变得很难看,阴沉沉又黑压压,似能遮天盖日。   沈盈枝的话刚出口,心里陡然涌现说不清的滋味。   但是她说的就是实话。   扶嘉问了她愿不愿意当她的皇后,当她的妻子,却根本没要她的回答。   “呵呵。”扶嘉冷笑两声,他别开眼,也不看沈盈枝,忽然翻身下床。   沈盈枝的衣服已撕成碎片,挂在她身上,扶嘉的衣物除了多些皱褶,却依旧好端端的穿在身上。   殿门口,如热锅蚂蚁的李公公和阿陶见扶嘉赤足冷眼走出来,心神一凛。   曾经都说安王扶嘉暴戾多变,但阿陶看着,除了前些日子沈盈枝中了“巫蛊之术”时,扶嘉脸上才阴沉若水,其他时候,也不难相处。这几日,沈盈枝康愈,两人好的蜜里调油,每日陛下也是暖如朝阳。   如今……   扶嘉裸足往外走,李公公忙小声提醒:“陛下,云履……”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扶嘉身形一闪,李公公再向四周看去,却已经寻不到扶嘉的踪迹。   “哎哟喂,娘娘和陛下到底是怎么了?”李公公拍了拍大.腿,着急道。   库妈妈往殿内走:“我去看看皇后娘娘。”   阿陶也跟进去。   沈盈枝坐在床上,双目滞凝,阿陶拿了一件外衫给沈盈枝披上,小声道:“娘娘。”   库妈妈坐在她床头,眼神晦暗不明。   “春柳还好吗?”沈盈枝回过神,按了按眉心。   “那些人并没有打春柳的板子,只是吓唬她。”阿陶回道。   沈盈枝低下目光,许久后说:“先下去吧。”   阿陶离开了,库妈妈坐在床头,没离开,她看着萎靡的沈盈枝,想关心她两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最后一言未发,轻脚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后,沈盈枝复又躺在床上,双眼望着雕花镶玉的屋顶,良久过去,她哼了声。   又不是她的错。   ***   陛下又凶了。   比起往日还过之不及。   朝堂之上,稍有不如意便动辄打骂,眉眼也阴沉可怕,穿着黑红两色相间朝服坐在龙座上,年轻的帝王一手扶额,淡淡凝视朝臣,气势冷凝若雪。   陛下又怎么了?!   明明昨日还温如春风细雨,眸底带笑。   众位朝臣战战兢兢,措辞措了又措,生怕让年轻的帝王不满。   但这个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若是陛下天天如此,恐怕心疾离他们不远了。   ……唉。   朝臣们好不容易熬到下朝。   扶嘉退朝后,下意识朝后殿走,走了几步,扶嘉立住,身后李公公反应不及,差点撞在扶嘉的后背上。   “陛下?”李公公小心翼翼。   捏了捏眉心,扶嘉淡淡道:“皇后娘娘今日可有话说?”   送命题又来了。   李公公头垂了又垂,恨不得钻进地下去:“娘娘或许是忙。”   “忙?”扶嘉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她能忙什么?”   过了整整三日,沈盈枝依旧对他不闻不问。   好!   好的很!   他呢,居然还尽心尽力处理朝事,就怕她不满意。   对扶嘉所言,李公公不敢吱声,他像是透明人一样站在扶嘉的身后。   又过来半响,扶嘉转头往外走。   李公公又忙跟在扶嘉背后追着走。   泰安宫内。   沈盈枝无所事事三日了,今日她换了一身便装,粉色的缠枝兰花小袄,下半身同色襦裙,头上一个简单的单螺髻。   她要出宫。   春柳担心:“娘娘,陛下若是知道您私自出宫,会生气的。”   阿陶为沈盈枝轻轻描眉,低声道:“娘娘出门奴婢要跟着。”   库妈妈立在一边,看沈盈枝许久,最后说:“想出去就出去吧。”   沈盈枝冲库妈妈弯弯眼眸。   “我出去扶嘉要怒,不出宫他也生气。”她扭头对镜,用指腹抹了淡淡一层唇脂,让自己的气色显得好一点,“既然他都是不开心,我何必总将就他。”   “可是……”春柳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阿陶扯扯春柳的衣角:“好了,春柳,别说了。”   沈盈枝对着镜子笑一笑,梨涡浅浅,起身理了理裙摆,她轻声说:“走吧。”   她铁了心的要出宫,春柳望着沈盈枝的背影,连连哀叹几声,一跺脚,追着沈盈枝出去了。   呜呜呜,她已经能预料到扶嘉的生气的样子了。   库妈妈望着沈盈枝的背影,良久未动,她是盈姐儿,可……她又不是。   沈盈枝贵为皇后,加之前段时间对扶嘉有求必应,两人好得宛若一体,扶嘉没像安王府那样禁锢沈盈枝,反而因为她体虚,多走一走,扶嘉还求之不得。   看守宫门的侍卫看见皇后令牌,自然将她放出了宫。   已是腊月,靠近年关,京城内人头攒动,各家各户置办年货,不仅仅是城里人,还有周边乡镇的老百姓,纷至沓来,挑选年货。   “小姐,我们去哪儿啊?”春柳没出宫之前,忧心忡忡,一出了宫,兴致却高涨起来。   她和沈盈枝二人自幼在安州长大,安州不过江南一小城,虽靠山靠水,颇为富绕,如今和天子脚下的京城相比,还是不够看。   阿陶怕嘈杂人群挤上沈盈枝,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先到处看看,然后去文墨街。”   今日出宫,沈盈枝并非临时起意,从前在侯府时,就想着要开书斋,但一桩桩变故下来,这件事压在只能搁置。前些日子闲了下来,她本来想和扶嘉说说这件事,她虽是皇后,但是扶嘉无一妃嫔子嗣,前朝的太妃她也不想沾染,让太后照管,且太后处事工正,并不会苛责她们。   至于其他宫务,扶嘉怕沈盈枝劳累,便让太后一并干了,未曾给她,所以沈盈枝很闲。   昨日帮着扶嘉念了一天奏折,可前前几日,她坐在御书房里,完全发呆,当一座随时可见的祥瑞。   很是无聊。   她拿笔的手蠢蠢欲动,要重操旧业。   “都听小姐的。”春柳嘻嘻两声,看见前面在卖小玩意,眼睛亮了亮,“小姐我们去看一看吧。”   沈盈枝不置可否,跟着春柳走了两步,她又看向阿陶:“阿陶,你想要什么,要学着像春柳一样说出来。”   阿陶一愣,沈盈枝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走走逛逛,三人有些累了,又时至午时,寻了家酒楼用膳。   人还未踏至酒楼门槛,听到喧哗人声,辱骂叫打,沈盈枝扭头看了眼,是几个粗壮正对着一男人拳打脚踢,看清那人脸后,沈盈枝随即侧眸看向阿陶。   “小姐,我们走吧。”阿陶眼底看不出情绪。   沈盈枝拍拍她的肩,三人正要离开,那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突然高喊一句:“我有银子,那是我女儿。”   孙二抱着头,手指着阿陶的方向,眼里发出光来。   带头的小管事一挥手,让打手们停下,管事他眼如铜铃,满身横肉,冷冷瞥了眼孙二:“我不关心谁是你女儿,一百两银子拿来,你人好好回去,否则就留下胳膊和腿。”   孙二闻言,浑身一震,他看向阿陶,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狂喜,阿陶穿着绸面衣衫,带的银耳玉簪,他心一定,不顾浑身疼痛,朝阿陶方向走了几步:“招娣,我是你爹啊,如今你穿金戴银了,救救你爹好不好?”   周围看热闹的视线一下子落在阿陶身上,沈盈枝站在阿陶旁边,她姿容出众,有部分看热闹的人,忽然就看向了她。   沈盈枝皱了皱眉。   阿陶说:“小姐,我们走吧。”   “走?”孙二一听春柳要走,立刻急了,“招娣,难道你就这么狠心,看着你爹死在你面前?招娣,我求求你,你救救爹好不好?”   阿陶冷冷瞥开眼。   “这姑娘穿金戴银,没想到却对自己的父亲如此狠心?”   “他爹都被打成这样,她当女儿的居然无动于衷。”   “唉,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看他女儿虽也是小家碧玉的打扮,可似乎也是给旁边那位姑娘做婢女的,说不定就她爹把她卖了的,再说了,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若是生活困苦,卖入殷实之家,说不得还是一条好出路。”   周遭的议论一股脑儿砸进阿陶耳朵,猜忌打量目光不加掩饰,隐隐约约在指责她的不孝,还有目光还落在沈盈枝身上。   阿陶心中不快极了。   “此话差异,父慈子孝若是父不慈,如何要求自子孝。”   就在这时,一清朗男声传进了阿陶和沈盈枝耳里。   沈盈枝听见这声音,讶异抬眼。   青衣少年站在前方,浅笑凝眸,沈盈枝先楞了下,然后冲他弯了弯眼。   少年见状,回之一笑。   好久不见,卢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还有一张,半小时后见。 第72章   有人为她说话,阿陶下意识看向那人, 那人青衣长衫, 身姿若玉松, 眉眼若风。   似乎也正在看她的方向。   阿陶心漏了一拍。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家家事。”孙二厉色道。   可他五官含青带肿,厉色全变成滑稽可笑。   卢希明岿然不动。   阿陶见状, 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怒火, 她恨恨道:“我们早就恩断义绝, 你可亲手在卖身契上面签字画押了。”   围观群众议论前, 孙二心中微虚,听后,他直接抖擞起底气:“我是你爹,没有我就没有你, 生养之恩,大于一切。”   他话一落,部分不明事理的人附和点头。   沈盈枝眉头微蹙, 前走一步,阿陶却先她一步说话, 字字如刃:“爹,呵呵, 你将大姐卖入怡红楼时,可曾想过你是她爹,你将二姐卖给七旬老翁做小妾时,可想过她是你的女儿, 大姐病死,二姐被躏虐而死,如果不是小姐心善,恐怕我如今也是见不得人的娼妓,要不是你卖了我们姐妹偿还赌债,你早被打死了。”   阿陶眼光激愤,沈盈枝安慰地拍了拍她手背。   “小姐,我们走吧。”阿陶说完,她看一眼对面的青衣少年,不想和孙二有任何纠葛。   刚刚为孙二说话的群众听了阿陶所言,顿时脸红耳赤,有这样的爹,他们也不想管啊,便麻利让出过道。   “爷,饶命啊,饶命啊。”   后面传来孙二惊恐叫声,放高利贷的人瞧他拿不出银子,要见血了。   “欠债不还,你还想要命,知道我我身后的主子是谁吗,可是当朝国舅,昌平候爷。”   粗犷男音传来,沈盈枝立刻她停下脚步。   昌平侯放高利贷!   春柳也听到了,她问:“小姐,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大夏没有命令禁止赌博,但赌一字,从不准拿到牌面上来讲,尤其是大夏官员,昌平侯真的好大胆子!   涉及到昌平侯府,沈盈枝不好不管,她对春柳说:“给他一百两银子。”   阿陶咬着唇不想给,但此事涉及沈盈枝父母,她不好说什么。春柳解开腰间的荷包,取了一张银票拿给赌坊管事。   “钱拿了,你们走吧。”   几个大汉本以为收不回钱了,没想到柳暗花明,他们接过钱,似笑非笑的冲着孙二笑了下,才走了。   春柳刮了眼浑身是伤的孙二,呸了口:“下次你就没这么好命了。”   卢希明看着沈盈枝离开的方向,忙绕到沈盈枝的面前。   沈盈枝本正准备找他,见他过来了,忍不住一笑:“卢大哥。”   卢希明笑着说:“盈姐儿。”   阿陶一愣,小姐和他居然是认识。   “卢大夫,你什么进京的?”春柳此时给了钱正好回来,看见卢希明,开心问道。   “三日前。”卢希明笑了下,又看向沈盈枝,“没想到居然能碰上你们。”   从前他知道沈盈枝家在京城,是大家小姐,但更多的,卢希明他不清楚。   “盈姐儿,今日真的很巧。”卢希明搓了搓手。   “是啊,”沈盈枝看了眼周围,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卢希明一拍脑袋:“是我想的不周到,不周到了。”   刚好没用午膳,几人入了一家酒楼,点了几道菜。   阿陶给卢希明倒斟茶,沈盈枝问:“卢大哥,你是一人入京的吗?”   卢希明的祖父大伯在太医院供职,沈盈枝当了皇后以后,也见过两面,他们和憨厚的卢希明不太像。   摇了摇头,卢希明说:“前些日子,京城来信,说祖父身体不好,故上京来了。”   说到这儿,沈盈枝想了起来,前些日子,因陆小月之故,扶嘉大发雷霆,让一群太医如履薄冰。有些年老体弱的,差点一病不起。   沈盈枝低下头,微微尴尬。   卢希明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沈盈枝乌压压的发顶,喉头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在桌上轻敲,说:“盈姐儿,从前在安州时,我们一起长大,但如今在京城,却不知你家楣何处?”   沈盈枝抬起眸。   卢希明不是爱探隐私之人,嬷嬷带着府里的小姐外出别居,是有些奇怪,库妈妈含糊带过,卢希明便不再问。但如今换了地点,再问也正常。   “卢大哥,我嫁人了。”沈盈枝直接道。   嫁人!!!!   衣袖不小心碰到茶盏,哐当一声,茶水倒在桌头。   卢希明双目圆睁,顾不得管:“盈姐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嫁人了?”   阿陶见卢希明如此震惊,微微惊讶。   “卢大哥,我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惊讶。”沈盈枝递了一块帕子给卢希明,“擦一下。“   卢希明忽然低下头,接过沈盈枝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两下。   许久后,他才再次看向她,竭力维持笑意:“什么时候出嫁的,你的夫君……待你可好?”   提到扶嘉,沈盈枝心里闪过一丝复杂,面上笑吟吟的:“他挺好。”   “挺好就好,挺好就好。”卢希明抿了抿唇。   “你夫君是什么人?盈姐儿。”卢希明忍了忍,忍不住问。   沈盈枝顿了下,也不瞒他:“卢大哥,我嫁给了扶嘉,当了皇后。”   “什么?”卢希明咚一声站起来。   难以置信!   “盈姐儿,你再说一遍。”   沈盈枝重复:“我一个月前嫁给了陛下。”   卢希明手撑在桌檐上,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看向沈盈枝。   难怪盈姐儿最开始不愿给钱,后来提到昌平侯,盈姐儿突然给了,原来如此,皇后出自昌平侯,天下皆知,但没想到,盈姐儿会是昌平侯嫁给皇上的女儿。   忽然间,卢希明心里空荡荡,他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发出声。   沈盈枝等他消化,端了一杯茶,慢慢抿着。   过了半响,卢希明坐下:“盈姐儿,那在皇宫里生活,你开心吗?”   握着茶杯的手稍微一僵,沈盈枝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卢希明重复好几次。   是了,陛下应该很喜欢盈姐儿,盈姐儿是皇后,是昌平侯府三姑娘,也是陛下三哥的未婚妻。陛下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娶她,还大赦天下,在各城各州各县乃至各镇,张贴告示,帝王之后,沈氏之女。   他本以为是同姓巧合,未曾想到,居然如此。   卢希明倒了一杯茶,对着沈盈枝说:“盈姐儿,我以茶代酒。愿你白头偕老。”   沈盈枝闻言,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龙井馥郁气味灌入喉头,卢希明第一次发觉有些苦。   和卢希明用过午膳后,沈盈枝和他告别了。   “小姐,我们现在要回侯府吗?”春柳跟在她旁边问。   沈盈枝立定脚步,想了想,点头。   昌平侯如今敢和赌博勾结,还如此明目张胆,以后的胆子说不得越来越大。   或者……他现在已经够胆大了。   几个坐上马车,往昌平候府里赶。   “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管事有些惊讶。   “侯爷呢?”沈盈枝直接问道。   管事低头:“启禀皇后娘娘,侯爷去庄子赏梅去了。”   “夫人呢?”她接着问。   “夫人昨日带着四小姐去相国寺参佛去了,估计今日回不来了。”   沈盈枝眉头紧拧,她对管事吩咐道:“夫人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是。”   沈盈枝离开了侯府。   坐在马车内,她有些心神不宁。   “小姐,我们还去买书吗。”春柳问。   沈盈枝摇头:“我们回宫吧。”   本打算去看书斋的,如今心里挂着昌平侯一事,沈盈枝哪里还有心情。   回了泰安宫。   沈盈枝卸掉钗环,另换了一身宫装。   沈盈枝和两个丫鬟都一脸忧愁,库妈妈边给沈盈枝梳发边问:“你们今日去外面遇见什么了?”   沈盈枝双手捧着脸,幽幽叹了口气。   没见到昌平侯,她心难安。   “春柳,你说。”库妈妈又看向春柳。   “库妈妈,是这样的。”春柳朝周围看一眼,确定没有其他的小宫女才说,“今日我们发现,侯爷居然开赌坊。”   库妈妈也皱了下眉:“娘娘你见过侯爷了吗,侯爷是怎么说的。”   “他不在,娘也不在,都不在府里。”沈盈枝摇摇头。   库妈妈又说:“虽大夏不准官员开设赌坊,但暗地里,很多赌坊身后都是有高门大户撑腰,你也不用担心了。”   “可是他胆子太大了,居然敢放在明面上来。”沈盈枝生气道,还有一层原因,赌害人。   不过有银子赚,自然有人勒紧裤腰带,不要脑袋都要钱。   朝廷是怎么都禁不了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昌平候,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开了堵坊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担心昌平侯做了更过分的事。   “好了好了。”库妈妈慈和地说:“盈姐儿,别说侯爷了,你和陛下?”   沈盈枝怒气僵在脸上,闷闷道:“我不想提他。”   库妈妈闻言,也不再问。   倒是春柳忍不住:“娘娘,你和陛下才成婚一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若是就这样冷了下去,万一有人乘虚而入怎么办。”   乘虚而入……   掐指一算,两人已三日未见面,扶嘉此次真的很生气,这么久不来找她。   但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先低头,她乖乖的走进扶嘉画的笼子里,他不见她,她正好落得清净,那么大的床她独享。   沈盈枝瘪了瘪嘴,口不对心:“有人乘虚而入就好了。”   “你倒是想的好。”话刚落,冷沉嗓音蓦地在沈盈枝背后响起。   她猛地转身。   扶嘉立在殿门口,眸光深暗,死死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勤快的日子来了哦。   你们记得要爱我。 第73章   “你们下去。”扶嘉目光虽然看向沈盈枝, 这三个字, 很明显是对春柳等人吩咐的。   春柳她们担忧地望了眼沈盈枝, 终究屈服在扶嘉淫威之下, 退了出去。   春柳三人前脚刚迈出殿门口, 砰一声, 房门被扶嘉重重合上。   沈盈枝瞥了扶嘉一眼, 扶嘉冷锐得很,全身上下,写满了六个字。   老子很是不爽。   他能有什么不爽!   沈盈枝从妆奁前起身,不咸不淡地说:“我要歇息了。”   她也很不爽。   冷冷笑了一下, 扶嘉上前,拽住沈盈枝的手腕:“不准睡, 给我讲清楚。”   讲清楚?   讲什么清楚?   “我有允许你私自出宫吗,有允许你去见卢希明了吗?”扶嘉憋着满腔怒火。   本来想冷她几日, 让沈盈枝知道扶嘉也不是好惹的,不会永远当一条小尾巴跟在她屁.股后面。   本以为几日不见她, 她就会思念他,知道他的重要性。   没想到, 这人根本没心没肺, 私自出宫, 私自去会对她图谋不轨之人。   他在前殿殚心竭虑的处理政事, 人家倒乐的逍遥自在。   扶嘉的眼神越来越疯狂,沈盈枝叹声气,往他眼睛里瞧。   “我和卢大哥是偶遇, 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他,你不要胡言乱语。”沈盈枝蹙眉。   “卢大哥。”扶嘉牙齿咯吱作响,“你叫的真亲热。”   沈盈枝很无语。   从前扶嘉认识卢希明时,她就叫人家卢大哥了,如今秋后算账,是什么鬼。   沈盈枝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口气好上一点:“扶嘉,你从前不就知道我叫他卢大哥吗,如今来扯什么旧账。”   虽然这两日她没主动去见扶嘉,扶嘉也没有来见她,但李公公跑的勤,沈盈枝想不知道扶嘉的消息都不行,知他这几日很认真的在处理政务,未曾懈怠,沈盈枝本想递个台阶给扶嘉下,但被妒火烧上的男人哪里会讲道理。   沈盈枝闭嘴不言,打算等扶嘉脾气消了再说。   “朕就不准。”扶嘉无理取闹。   “哦。你不准就不准吧。”沈盈枝随口应。   沈盈枝的态度再次成功的让扶嘉生气,合着这两日衣带渐宽的只有他,她没有受丝毫影响。   “你好,好的很。”从齿缝里逼出这几个字,扶嘉一把抓住沈盈枝,嗓音阴厉无情,“从今以后,不准离开泰安宫一步。”   什么……   沈盈枝再次抬头,愕然看向扶嘉。   扶嘉眉眼带笑,笑意却只浮余表面,他抬手,摸了摸沈盈枝的脸颊,轻声说道:“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楞了半响,沈盈枝回过头来,她直直盯着扶嘉:“扶嘉,我不想这样。”   不想。   扶嘉手指在腰间蜷缩了一下,尔后忽然笑起来,有些癫狂,眼里却夹杂着令人不容察觉的恐慌。   他一字一顿,字字不容辩驳:“我想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扶嘉蓦地转身,不再看沈盈枝,朝殿外走。   “扶嘉,你这样我,我很不开心。”   背后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徐徐吹来,只要动作稍大,这阵风就跑了。   一如她给他的感觉,只要他不双手抓牢,她随时都可以离自己远去。   他疯狂爱她,但沈盈枝呢?   “你不开心没关系,我放心就够了。”扶嘉没回头,就这样淡淡道。   他从来不是君子,他要的人,一定要是他的,他不会放手,永远都不会。   沈盈枝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惹急,尤其扶嘉还不停的往外走,她随手从梨花木桌上拿起一个东西,朝扶嘉扔去。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就不能抱着改变他的想法,现在脾气没有改,倒是把自己给套牢了。   沈盈枝很生气,胸.脯微微颤动,起伏不定。   扶嘉回头,抓住沈盈枝扔来的暗器。   是一个香囊。   他不在意握紧它,走出了殿门外。   李公公等人见扶嘉红着半边眼走出来,心中一凛,刚刚他们把耳朵竖的笔直,想听清楚宫室内的动静,越听越心惊胆战。   扶嘉冷睨这群宫女一眼,转身往外走。   阿陶目光落在扶嘉手里死死握着的香囊身上,福了福身,快步上前:“陛下,你手中的香囊是娘娘特意为你做的,里面放了宁神养气的香料,娘娘担心你处理政事,又劳累过度。”   脚步停住,扶嘉目光向下,落在手中香囊上,墨青的颜色,绣着暗纹,他仔细瞧了好几眼,才发现那是一个安字。低头嗅了嗅,能闻到淡淡的清香,似乎能舒缓人心。   这样的颜色肯定不可能是沈盈枝用的。   扶嘉心中忽然溢出一股欢喜来。   她还是关心他的。   面色却不改,他依旧冷沉的可怕:“你告诉朕又是想要干什么?”   阿陶垂着头道:“其实娘娘日夜思念陛下,可娘娘脸皮薄,陛下是大丈夫,怎么能和女人计较,娘娘年龄小,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冷笑了一声,扶嘉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扫一眼阿陶:“你倒是个聪明的。”   话落,扶嘉回头,又朝着宫室里面走。   宫女说的对,他是男人,男人嘛,怎么能和女人小心计较。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如沈盈枝。   明明那么想他。   春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声问道:“阿陶,香囊虽然是娘娘给陛下做的,但是娘娘根本”没有思念陛下,以至夜不能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阿陶捂住嘴巴。   “娘娘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听到什么?”阿陶看了眼李公公,话却是对春柳说的。   李公公擦了擦额上冷汗:“阿陶姑娘所言有理。”   沈盈枝坐在美人榻上发呆,她知她自己那天晚上说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了,她不该那样说戳扶嘉心窝子的话,脾气下来,她自己一想,都觉得受不了,何况扶嘉,可扶嘉那天的态度真的很欠收拾。   她脾气好,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己想法了。   相反,沈盈枝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能依靠的人很有限,所以她外表温柔,骨子里却是很自主。   脚步声渐渐响起,沈盈枝头也不抬:“阿陶,我不想用膳,让我一个待一会儿。”   脚步声依旧越来越近,她再次重申了一遍:“你和春柳去歇息吧,我不需要人。”   脚步声更近了。   沈盈枝无奈抬头:“阿陶。”待看见扶嘉,沈盈枝冷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想来,我就能来。”扶嘉立在沈盈枝身前,手里紧握着荷包。   沈盈枝不想搭理他,挪开眼神。   但下一刻,沈盈枝脚下悬空,猛地被人横抱起来,她下意识扯住扶嘉的衣襟。   “我知道你认错了,香囊的我收下了,不过以后不准说戳我心肝的话。”扶嘉沉声说。   沈盈枝惊讶起来。   扶嘉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知道你日日夜夜思念你夫君,辗转反侧,日夜不寐,既然如此,我便不和你计较了。”扶嘉说。   沈盈枝愣了愣,她什么时候日日夜夜不停思念了。   正要反驳,瞥见扶嘉略微紧张的表情,沈盈枝熄了声。   扶嘉很明显是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沈盈枝顿时心一软,那天晚上她确太狠。   “盈盈,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扶嘉把沈盈枝放在床上,沈盈枝的跪坐着,耳边传来温热的声音。   她也不想吵。   其实沈盈枝知道,前几日,她被扶嘉给宠坏了。   对,宠坏了,陆小月离开后,扶嘉对她简直是百依百顺,她眼睛一动,扶嘉立刻能把她想要的放她眼前来。   故此,那天她才会有恃无恐,要是换了三个月前的沈盈枝,可能咬咬牙应了,但如今的她,就是有一种底气,一种扶嘉舍不得伤害她的底气。   “盈盈,好不好。”微凉的嘴唇划过沈盈枝的耳朵。   沈盈枝点点头。   话一落,薄唇滑过沈盈枝的面颊,落在她的唇.瓣处,堵住沈盈枝未完的话。   “盈盈,我想睡觉了。”扶嘉眼睛有些亮,他压了下去。   “呜呜呜。”   缠.绵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床榻上响起,不知何时,红色床幔散了下来,摇摇晃晃,飘飘荡荡。   宫室之外的阿陶春柳,脸红了红。   李公公喟叹一句:“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库妈妈眸光深深的望着那件房,手指无意识握成一个拳头,半响,她恢复往日的面容肃正。   天黑了。   沈盈枝睁开眼时,四下的灯盏烛台都已被点燃,罩了暗色灯罩的夜明珠也换上夜间的薄纱。   嗓子有些干,腿也有些痛。   一只大手横在她腰间,抱的很是一个紧字,不太舒服的动了动。   偏头,扶嘉见她看了过来,又是柔柔一笑:“盈盈饿了吗?”   语气带着三分餍足两分慵懒,很难把他和下午那个凶残男人联想到一起。   “什么时辰了?”沈盈枝嗓子很哑的问。   扶嘉看了眼沙漏,柔声道:“快到子时了。”   居然都快半夜了,沈盈枝伸手,揉了揉腰,锦被从肩头滑落,沈盈枝才发现……她没穿衣服,赤身裸.体。   默默的缩了回去,沈盈枝把被子朝着自己身上卷了卷,不留神卷的太多,把扶嘉的那一边也卷了过来。   露出他厚实紧致的胸膛,平坦结实的小腹,以及……   “衣衫给我拿过来。”沈盈枝看向床幔。   扶嘉嗯了一声,他倒是毫不在意自己不着寸缕,打了个呵欠,这才走下床去,把沈盈枝的亵.衣取过来。   沈盈枝缩进被窝里,把衣服穿好,这才掀开被子,又看了一眼身无片缕的扶嘉。   “你穿衣服。”   扶嘉慵懒闲适的很:“盈盈帮我穿。”   想的美。   沈盈枝白他一眼,从床头翻下床,她肚子很饿,而她刚刚一醒来,就闻到香甜的味道。   是甜汤。   一盅甜汤用小火炉煨着,冒着香气,沈盈枝喝了一大碗,余光瞥到床头,扶嘉亵.衣松松的套着,坐在床头,手撑着胳膊,目光温柔,像是撒满桃花的一汪春潭。   陛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文武百官见扶嘉眉梢眼角都是不遮不掩的喜字,猛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的陛下,换脸如变天,但愿这一次的好心情能持续的久一点。   一系列朝事议论完毕,扶嘉抬眸朝殿外看去,这个时间,盈盈应该要起床了吧。   眼看着没什么事,扶嘉正打算说退朝。   御史大夫刘大人走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事奏。”   “说。”扶嘉只好坐回去。   “臣奏昌平候纵奴行凶,当街杀人,奏昌平候私设赌场,聚赌惹事,奏昌平候世字逼良为妾,以致身亡。”刘大人缓缓道。   扶嘉漫无目的正朝着后殿飘去的思绪猛然被拉了回来。   昌平侯…… 第74章   百官闻言, 目光在刘大人和昌平侯两人身上游荡, 陛下对昌平侯的态度还未可知, 但对皇后之宠, 那可不太一般。   昌平候听刘大人说出他名时, 心里惊了一惊, 但惊惧过后, 他镇定下来。   他站出列,跪下磕一重重响头:“陛下,老臣冤枉。”   扶嘉捏了捏眉心,对于昌平侯, 他一点都不在乎,但盈盈穿到了沈盈枝的身上, 她对原本的沈盈枝有感激之情。昌平侯不管怎么说,都是原主的生父。   “刘大人可有证据?”扶嘉冷声问。   “启禀陛下, 人证物证俱全,都在微臣府中, 等着陛下传召。”刘大人道。   扶嘉闻言,对昌平侯很是厌烦, 若他能安稳做他的侯爷, 看在盈盈的面子上, 自然能此生无忧, 但人就怕没有自知之明!   沈盈枝一早上醒来后,心情就很好,当然, 和扶嘉和好的这两日,心情都不错。   只是想到陈氏还没进宫,沈盈枝暗暗蹙眉,决定今日去催一催。   换好宫装,沈盈枝抬头,估摸下时辰,今日扶嘉下朝似乎晚了点。   正想着,库妈妈端一碗血燕过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她手边,说:“该喝燕窝了。”   自陆小月事后,沈盈枝身体一直不太好,扶嘉天天让她吃药,库妈妈则是让她多吃补品。   这几日,汤药停了,每日早晨的血燕倒是没停。   “我不想喝了,库妈妈,你喝吧。”沈盈枝摸摸软绵绵的小腹,又想起扶嘉结实平坦的小腹,有些忧伤。   库妈妈目光在那碗色泽艳丽的血燕上一闪而过,她又看了眼沈盈枝,咬了咬牙,严厉道:“盈姐儿,为了熬这碗血燕,我提前了一个时辰起床,在炉火前守了整整一个时辰。”   唉……   见库妈妈脸色不好看,沈盈枝乖乖端起那晚血燕:“好了,库妈妈,我吃,我吃。”   勺子在黄地绿彩云纹蝠纹碗里搅动好几下,沈盈枝舀起一勺,库妈妈看着沈盈枝张嘴,急了一下,忽然道:“盈姐儿。”   沈盈枝举着勺子,茫然地问:“怎么了?”   她眉眼温柔又可亲,浅浅看人,库妈妈心一抖,双手紧握,咬牙垂下头:“小心烫。”   “好,我知道了。”沈盈枝闻言,把勺子放下,直接端起黄地绿彩云纹蝠纹碗,一口而尽。   “我吃完了,库妈妈,你看。”把碗底朝库妈妈的方向竖起来,沈盈枝用棉帕擦了擦嘴巴,一脸笑吟吟。   她喝了……   库妈妈心里晃晃悠悠,面上亦是冲着她笑:“好。”   “盈盈,我回来了。”沈盈枝刚喝完血燕,听见扶嘉的声音,她扭头对春柳吩咐,“去传早膳。”   扶嘉上朝的时辰太早,一般都在早朝之后和沈盈枝一起用早膳。   沈盈枝刚吃了碗血燕,不饿,用了几块点心,就饱了,扶嘉有些食不知味。   等扶嘉早早让人撤下膳食,沈盈枝问:“怎么了,可是有谁惹你不开心了。”   扶嘉挥退宫人,殿内只剩下他和沈盈枝,扶嘉牵过她的手,让沈盈枝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轻声道:“是昌平候。”   昌平候……   沈盈枝心一跳,想起前几日在街头所见,她本以为昌平候是才开始,难道根本不仅是她猜想的样子。   等扶嘉给沈盈枝说完,沈盈枝脸青了青,纵奴行凶,欺压百姓,强夺良田,逼良为妾,致人自裁。   沈盈枝揉揉太阳穴,除了沈莲枝,她和昌平侯府之人相处不多,但昌平候好钻研,她也了解,不过陈氏和大嫂孙乌姿看着是聪明人,怎么会纵容昌平侯和世子做出如此大逆无道之事。   “盈盈,你想怎么处理?”扶嘉在她耳畔柔声问。   沈盈枝咬着唇,偏了偏头,对扶嘉道:“你知道我的想法的。”   收紧搂在沈盈枝腰上的胳膊,扶嘉柔情地说:“他们是咎由自取,盈盈,别为他们担心。”   这样也好,若是昌平侯不在了,世间就只有他是盈盈最亲近之人了,那些人,不管怎么说,和如今的盈盈也是血浓于水。   他都没有和盈盈留着同一样的血呢。   扶嘉舔了舔沈盈枝的脖子。   殿门口传来春柳的声音:“娘娘,侯夫人来了。”   沈盈枝立刻坐直身体,陈氏来的这么快!   扶嘉见状眉头微锁:“我将她打发出去,你不需见她。”   沈盈枝摇了摇头,“我要见她。”   待客依旧是花厅,沈盈枝去见陈氏,到了花厅,才发现不仅是陈氏,就连她的大嫂孙乌姿也来了,孙乌姿四肢纤瘦,却挺着一个肚子,细细一算,她现在也有六个月的身孕。   见她要行礼,沈盈枝立马□□柳扶住她。   “盈姐儿。”陈氏坐在沈盈枝右手下位,用帕子擦擦泛红的眼角,“你可要救救你爹和你大哥,他们现在都被官兵押走了,说是要下大牢,你爹和你大哥何曾受过这种苦头。”   沈盈枝抿了口茶,等陈氏说完,沈盈枝开口问:“娘可知爹和大哥为什么下狱?”   “这……”陈氏迟疑起来。   “皇后娘娘,爹和夫君并不是无恶不作之人,如今是做了一些错事,臣妇不敢乞求爹和夫君毫发无伤的走出大牢,只希望能给他们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孙乌姿言辞恳切,她捧着一个大肚子,白着脸,沈盈枝态度温和了几分。   陈氏听孙乌姿如此说,杂乱无章的脑子里顿时有了头绪,她顺着她的话道:“盈姐儿,你嫂子说的是,你爹和你哥该受刑就受刑,他们做出如此错事,理应付出代价,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保证以后,以后他们两人定会汲取教训,不敢再为。”   “娘和嫂嫂可知他俩所犯何事?”沈盈枝听罢,问道。   陈氏闻言,怔怔看向孙乌姿。   自从今早知道昌平侯一事后,她脑子昏的厉害,乱的很。   孙乌姿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摸了摸,小声道:“爹爹欺压百姓,霸占数百亩良田,至于夫君。”孙乌姿顿了顿,启唇道,“他看上一良家女,良家女不愿为妾,他便强占了她。”   “盈姐儿,等会儿回去,我便让管家把强占的良田还给那农夫,至于那位姑娘,娘也会妥善处理,不让她吃亏。”陈氏忙道。   沈盈枝看了陈氏一眼,然后问道:“娘认为这样就够了吗?”   陈氏闻言一怔。   “那良田苦主因为年老体弱,被活生生气死,其子也被庄头管事殴打成重伤,不治身亡,而他家中,还有一临产妻子。”说到这儿,沈盈枝看了孙乌姿一眼,又接着道,“至于那位姑娘,本也是小家碧玉娇宠养大的,受不了此等侮辱,自裁而亡,她母亲接受不了这种打击,一病不起,也跟着去了。”   她直视陈氏和孙乌姿二人,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陈氏呐呐,忽然不知如何继续说。   孙乌姿期期艾艾,红着眼眶道:“娘娘,世子他是我肚子孩子的爹啊,你不也不愿意你的侄儿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吧,我知道这件事,世子有大错,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的看住他,不让他乱来。”   “对对,盈姐儿,他们纵使有错,也是你的父亲兄长,是你的亲人啊。”陈氏附和道。   沈盈枝皱了皱眉,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望向陈氏孙乌姿二人,又说道:“既然娘和嫂子关心自己的亲人,便也应知道,那些苦主他们也是有亲人的。”   陈氏全身一软,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脸色青了青:“你的意思是不帮你的父兄了?”   “娘,当他们两人横行无状时,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沈盈枝淡淡道。   她不能帮,也不想帮。   如今扶嘉的前朝本就不稳,自温太妃被扶嘉打入冷宫后,温庭便有意无意在朝事上掣肘扶嘉。   昌平侯之事本就是他们咎由自取,扶嘉若是偏袒,必堵不住悠悠之口。   扶嘉一点都不在乎声名,我行我素,沈盈枝却不能不替他在乎,毕竟名声,有时也很重要。   思及此,沈盈枝叹口气,看向陈氏和孙乌姿,安慰了一句:“娘和嫂子放心,不管他们两人怎么样,也不会牵连你们。”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她自然要承担应该能承担的责任。   孙乌姿得到沈盈枝这句保证,垂下了头。   陈氏却炸了,再也维持不了贵夫人雍容大气的模样,猛地站起来,看向沈盈枝:“盈姐儿,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大哥不过弱冠之年,若是按照大夏国法,岂不是要,要……,还有你父亲,他身体素来不好,大牢阴暗潮湿,他怎么能经的住。”   陈氏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呼吸因激动变得急促。   “盈姐儿,你必须要救他,没有你爹,就没有今日的你,你不能当了皇后就忘了你是哪一家的姑娘了。”陈氏的语气很不好,眼神冒着火,对沈盈枝不管不顾的决定,她不满又愤懑。   一边的阿陶听了,眉头拧巴。   沈盈枝心底微叹,她能理解陈氏心情,无论如何,那是她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夫君,怀胎十月的长子,如今她理智淡定,无非是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若今天换一个人,换成沈郅,沈盈枝也不确定是不是还能如此淡定。   不不,小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这并不代表她能毫无芥蒂的接受陈氏责骂。   “娘,该说我都已经说了,你和大嫂还是早些回侯府。”沈盈枝道。   “不行,我不回去。”陈氏气势一萎,声音又变得可怜起来:“娘娘,你可以不救你爹,但是你救救你大哥好不好,他才只有二十多岁,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见过他爹一面。”   沈盈枝避开陈氏恳求的目光,淡淡道:“娘,我说的很清楚了,大哥他有家人,那位姑娘又岂是无家之人,将心比心,他们对自己女儿的疼爱不比您对大哥少,你……回去吧。”   见哀求不成,陈氏恼怒了,她死盯着沈盈枝,语速飞快,又哭又笑:“你怎么就能如此冷心肠,那是你亲大哥啊。我真恨不得没把你生出来,你刚一出生,就克你祖父,不利家门,多少人劝我扔了你,我不忍心,把你送到山清水秀的安州,等你长大了,我接您回府。沈盈枝,你自己说说,我对你不好吗,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全府上下有谁敢不尊重你,我算是看透了,都是你,你就是个丧门星,你不回京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侯爷和世子从没有出过什么事,你一回来,他们就沾惹上了这样的恶事,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要不是你当了皇后,你爹你大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孙乌姿听的心惊肉跳,她捧着一个大肚子起身,想要让陈氏住嘴,但陈氏是怒火中烧之人,怎么听的进孙乌姿的劝,她双眼通红,望着沈盈枝,眼神凶狠,恨不得杀死她。   沈盈枝听罢,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   阿陶忍不住道:“沈夫人,你慎言,这儿是泰安宫,你面前的是大夏国母。”   “大夏国母?”陈氏哈哈大笑两声,食指指向沈盈枝,狠狠道,“她就是一个扫把星,我沈家的扫把星,不,她根本不配姓沈。”   “她姓扶,冠朕姓,是国姓。”冷沉嗓音从殿门口传来,沈盈枝抬头,扶嘉一步步走向她。   他字字词词,带着一股凛然气势,让人想要从心底诚服。   “还有,她是祥瑞,是大夏之福,明明是沈家压不住皇后的福气,怎么又成了皇后是不吉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第75章 (已补)   自扶嘉踏进花厅, 口不择言的陈氏心头一冷, 瞬间安静, 扶嘉眸光阴阴噬人,陈氏难以说出一字。   有人天生就有一种气势,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陈氏被扶嘉的眼神盯着,双.腿不由开始发软, 哆哆嗦嗦的。于是, 刚刚被怒气控制的脑子也渐渐清醒,回忆起自己的荒诞之言, 陈氏下意识朝沈盈枝看去。   沈盈枝坐在圈椅上,眉目平静, 仿佛分毫不上心。   孙乌姿见皇上走近,忙弯腰行礼, 又道:“陛下息怒,母亲也是担忧过度, 一时失言,皇后娘娘自然是福禄双全之人。”   她脸色苍白,兼之又是孕妇, 容貌清丽, 若是常人,免不得要生出一分同情心。   可扶嘉不是常人。   他冷冷瞧她一眼, 没有丝毫帝王风度:“皇后是不是有福之人,你哪里有资格评说!”   孙乌姿脸色白几分,摇摇欲坠, 宫女眼疾手快扶住她。   扶嘉又看向陈氏,她对着陈氏微微一笑,那笑不落于眼底,很敷衍,又带着阴森。   “好了,扶嘉,你别和娘计较了。”沈盈枝叫住扶嘉,否则依他那护短脾气,陈氏能不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泰安宫,她都不能保证。   听了沈盈枝的话,扶嘉微微垂头,瞥了眼面容青白的陈氏,皱眉道:“未经传召,以后不得入宫。”   陈氏闻言一凛,她抬头看向扶嘉,扶嘉已扭头,走至沈盈枝身侧。   沈盈枝左手盖在右手上,对身边阿陶吩咐道:“阿陶,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出宫。”   陈氏还有满腔劝说,扶嘉立在沈盈枝左侧,以一种占有和保护的姿势护着,陈氏千言万语,无法自口中吐出。   与此同时,她心中生出愤愤之感,就陛下这个姿势,就能看出他对沈盈枝的疼宠,何况扶嘉又不是事必清,眼底揉不得沙子的帝王,若是沈盈枝愿为父兄求情,他们两个定会无碍。   可是沈盈枝就是不愿意。   陈氏磨着牙,看她半响,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泰安宫。   人散去后,扶嘉让宫女退下,花厅只剩他与沈盈枝。   虽是冬日,技艺高超的花匠在暖房养了许多不应季的鲜花,花厅里还烧了地龙,温暖若春,又摆了海棠芍药等花,在凄凄冬日,多出三分颜色。   扶嘉蹙着眉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三个字,我不爽。   沈盈枝倒一杯茶,递给扶嘉,好笑问:“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我都没有不开心呢。”   尝了口茶,扶嘉把茶杯放到一边,然后蹲在沈盈枝面前,沈盈枝坐着,扶嘉微蹲,她顿时比扶嘉高出半个头。   扶嘉认真地问:“盈盈,你真的没有不开心吗?”   沈盈枝微笑凝固,呆呆卡在嘴角上。   须臾后,沈盈枝低垂目光,看着眉眼都是柔情的扶嘉,有些委屈的咬唇:“我不跟着昌平侯姓,我也是姓沈的。”   她爸爸本来就姓沈。   扶嘉很少见沈盈枝如此——如此委屈巴巴的小模样。   更多时,她如温柔可亲的姐姐,和她在一起,她包容又温柔,没有行敦伦之事前,扶嘉总觉得沈盈枝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弟弟,包容,温柔,照顾。   这些日子,在他殷勤努力下,他才隐隐约约有了点感觉,沈盈枝男人的感觉。   不过现在,她可怜兮兮地嘟着嘴,扶嘉心里很是受用,起身,揉了揉沈盈枝的发顶,柔声说道:“你现在还姓扶,知道吗?”   话罢,扶嘉又道:“陈氏所言你不别放在心上,你是福星,福禄寿俱全,将来会陪着我长长久久。”   沈盈枝听后,弯弯眼眸:“我知道。”   扶嘉对此答案不太满意,他捏捏沈盈枝的脸,温柔道:“你要把它放在心上,并且要牢牢的记住。”   记住自己是个福星吗?   这个操作着实有些脸皮厚,沈盈枝不会把自己当做扫把星,但也不能把自己当做福星啊。   她敷衍的哦哦两声。   扶嘉又柔情一笑:“我的盈盈是天下最好的。”   天下最好的……   沈盈枝轻轻抬头,扶嘉一本正经,是在说实话,她脸有些烫。他所言,听起来……是挺好听的哦。   两个人又说会儿话,沈盈枝便让扶嘉去处理政务。   扶嘉故态复萌,想抓着沈盈枝一起去御书房,她可以帮他念奏折,就算不念奏折,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扶嘉也异常欢喜。   不过此想法马上遭到沈盈枝的拒绝。   扶嘉心有不甘:“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出现上次的事情。”   “上次事情我也有责任。”沈盈枝冷静后,仔细想过,若是扶嘉处理政事,以至于宵衣旰食,她心里肯定是会担心。   而扶嘉对她,向来是放在心尖尖上,比自己还重要。   那日她逼急了,说话更是口无遮拦,爱并不是全部,她和扶嘉的年龄都不大,一辈子很长,她们两人还需要磨合。   扶嘉思忖片刻,便醒过神来,知道沈盈枝不愿意去的原因。   “是因昌平侯之事。”   沈盈枝点点头,踮起脚尖,给扶嘉整理衣襟,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扶嘉有些不满足。   沈盈枝只得加大筹码:“等会儿我亲手下厨,给你做喜欢吃油焖大虾,好不好。”   扶嘉略略叹了口气,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目送扶嘉背影越来越远,以至于最后消失不见,沈盈枝才笑着往殿内走。   库妈妈很安静,她守在拐角处,看见沈盈枝唇角微笑,蓦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扶嘉脸上的温柔微笑,在离开沈盈枝后,渐渐消失不见,他眼底聚集一股阴沉之色,这一股颜色,在听到温相求见时,得到最大化。   扶嘉将朱砂笔插入笔筒之中。   “微臣参见皇上。”温庭行礼道。   扶嘉不想和他多说,直接问:“说。”   温庭看向扶嘉:“敢问皇上,昌平侯及其世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扶嘉嗤笑:“温相你这是等不及了?”   “陛下何出此言?”   扶嘉冷笑,眸光深不见底:“昌平侯一事,温相难道没有推波助澜,没有背后推手,昌平候的胆子不会大的这么快。”   若是不加约束,按照常理,几年后昌平侯才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如今距沈盈枝封后,也不过月余。   “陛下可有证据。”温庭很是淡定。   扶嘉说:“没证据,温相手段高。”   温相笑了:“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温相年近四十,眉眼温和,笑起来的眼角有两条细细的褶子,毫无攻击。   “你当的起,昌平候及世子一事,按律处置,你可以走了。”扶嘉一点不信,不信这条老狐狸装出来的样子。   温太妃蠢,她弟弟温相可不蠢。   温相不走,他又道:“陛下公事公办,可曾想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因先端王未婚妻身份本就被朝野百姓议论,母族今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一损俱损,陛下可曾考虑过娘娘在百姓口中的名声。”   等温相说完,扶嘉直直看他,又笑了一下:“原来温相是想朕从轻发落啊。”   “陛下,臣有一计,既可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又可让昌平侯全身而退。”   扶嘉没什么兴致:“条件呢?”   温相抬眸,定定看向扶嘉,说道:“臣深知温太妃罪孽深重,温太妃留在宫中,也是碍陛下之眼,臣想接她出宫。”   “太妃出宫,可没有先例。”扶嘉对温相所言一点不意外。   “改头换面,从此再无温太妃之人。”温相说。   他字字诚恳,扶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问:“温相和太妃倒是姐弟情深,比朕这个儿子都要情意深重的很啊,朕倒是不明白。”   静默了半响,温相双目直视扶嘉:“太妃娘娘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却是一个好姐姐,臣幼时母早丧,父亲早早娶了继母,继母瞧我们姐弟二人不顺眼,是太妃娘娘自幼护着我。”   温太妃成年后,要嫁给还是王爷的先皇当侧妃,他就不同意。但温太妃意志坚定,幼时被人当做脚底泥,温太妃立志要往上爬,怀了扶嘉时,他曾见过温太妃,眼角眉梢都是笑,只是期望越大,失望来临之时,便是噩梦。   温太妃待扶嘉不好,可她对他这个弟弟,从未亏待,反而付出良多。   扶嘉不像温庭,他冷心冷肺,所有炙感热情全都给了沈盈枝,对于他们的剖心解肺,扶嘉毫无动容。   “等温太妃一一尝过朕幼时经过的那些事,朕倒是不介意把她还给你。”扶嘉顿了下,嘴角勾起嗜血笑,“前提是她要能撑住,等那一天,她还活着。”   温相愕然。   面容改色也只是刹那间的事情,转瞬温庭又恢复一国之相应有的深沉。   “陛下就丝毫不为娘娘考虑吗,皇后娘娘不管怎么说,都出自昌平侯府,昌平候府是娘娘的母族,更是娘娘的颜面。”   扶嘉笑了下,他抬手拿起朱砂红批,字字掷地有声,让温庭能走的明白:“皇后的颜面,尊荣,朕给,她不需要依靠朕之外的任何人。”   他在,足矣。   何况即使有人引诱,昌平侯和昌平侯世子也得有此想法,不然怎么做出这种事。   他们两人,毫不无辜。   温相这下真的愣了,为了此事,他考虑了很多,尤其是扶嘉对沈盈枝的感情,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在原地默默站一会后,转身离开。   **   扶嘉去处理政事,沈盈枝百无聊赖,随意从箱子里摸出几本书,拿到书房去看。   从前在安州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无聊过,现在的每一日,除了吃就是睡,日子忒腐败。   这些书大部分是民间话本,前些日子扶嘉怕她无聊,特意让人从外面买来。   打开第一本,是个志怪故事,樵夫偶然在山林中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小狐狸本已修炼成精,却被道士所伤,养好伤后,幻化成美貌女子,前来报恩,然后是一长串的跌宕起伏,最后两人双宿双栖。   第二本不讲男欢女爱,讲的是一个美貌妇人死了相公后,被婆母一家□□,日夜折磨,后来美貌夫人毒死了她们全家的故事。   沈盈枝拿的话本都很薄,一本书也不过几万字而已,而有些故事内容,又无聊的很,沈盈枝不知不觉,拿起第三本。   打了个哈欠,沈盈枝有些困,可有可无的打开第三本。   然后她就瞌睡就没了。   沈盈枝写过话本子,虽然没有特别露骨的描述,但对于男女欢爱一事,在还没有实践经历前,也不陌生。毕竟她生活的年代,经常会弹那种小广告,不过她看着白腻腻的大花肉,很少有好感。   如今看着眼前薄薄的册子,人物精致,上色秾丽,不仅仅只是人,每一张图都配有恰当的风境,露而不淫。   是春宫图!且画师的功底也很是不差。   沈盈枝又翻开一页。   “盈盈,你在看什么?”扶嘉推开小书房的门,眨眼走进。   沈盈枝听罢,立刻把书合起来:“随便看看。”   目光落在紫檀木的书桌上,扶嘉看着案桌上那些书名,大概猜到内容。   沈盈枝懊恼,她刚刚遮什么遮啊。   不过春宫图一人看起来津津有味,两个人就真尴尬!!   随手拿起一本,扶嘉不在意的瞥了两眼,沈盈枝立刻转移话题,对扶嘉说:“扶嘉,我想要在京城开一家书斋。”   她也不是心血来潮,是早有打算。   他闻言,抬起头来,柔声笑道:“怎么想起开书斋了?”   “我每日待在皇宫里,很是无聊。”沈盈枝吁口气,坐在厚实的靠背雕花大椅上,眼巴巴地望着扶嘉。   扶嘉思索片刻,绕过书桌,走到沈盈枝身边:“盈盈,你怎么会无聊呢,你可以去放风筝,逛花园,打叶子牌,处理宫务,宫外不太安全,你若是常常出去,我会不放心的。”   他蹭了蹭沈盈枝的脖子,嗓音轻柔。   沈盈枝听着扶嘉对她的安排,畅想一番以后生活,全身顿时一麻,如今她才十六,若是未来几十年都是这种日子,未免太可怕!   “不。”她扭头,“扶嘉,我想开书斋。”   察觉沈盈枝最近对自己说不的时间越来越多,扶嘉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因自己对她越发纵容之故,还是盈盈渐渐放下戒心。   扶嘉迂回曲折:“你既然觉得很闲,明日我便让太后挪一部分宫务给你,总归你是皇后。”   啊……   沈盈枝一怔。   扶嘉捏捏沈盈枝的脸:“从前是心疼你,怕你累了,才不让那些琐事烦你。”   沈盈枝还想说话,比起宫务,她对书斋和话本子更感兴趣,加之太后料理事务,井井有条,她不太想插手。   看她的表情,扶嘉就知她下一句话想说什么,扶嘉道:“朕都担起了皇帝的担子,盈盈是不是也该做皇后应该做的事。”   皇后干什么,自然是处理宫务,让陛下不必为后宫忧心。   口才真厉害,沈盈枝无话可说。   她闷闷的,手横在酸梨木方桌前,头搁在手臂上,扶嘉轻轻一笑,揉揉沈盈枝发顶,沈盈枝则心心念念都是她的书斋。   然后扶嘉见沈盈枝臂前还有一话本,闲来无事,他伸手把它取过来。   拜沈盈枝所赐,扶嘉现在也有一兴趣爱好,看画本   沈盈枝眼睛猛地睁大,她伸手去抢那本书:“你不要看。”   扶嘉手腕一抬,刚好躲过:“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她站起来,动作比她脑子还快,探出身子去抢:“你给我。”   站直身体,扶嘉本就比沈盈枝高出半头,他背对她,迅速翻开一页。   他看见了……   沈盈枝一摸额头,转身朝外走,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答应你的油焖大虾还没做呢,过会儿就到晚膳时间,我先走了啊,扶嘉。”   脚步飞快,眼看就到了门口,沈盈枝正要推门,腰上忽然被一双结实臂膀给紧紧箍住了。   “盈盈是嫌弃我技术不好吗?”   扶嘉的语气,隐隐约约夹带失落。   “没有,你想多了。”沈盈枝满脸尴尬,“我要去厨房了。”   他闻言,舔了下沈盈枝的脖子,低低笑道:“盈盈,我刚刚忘了说,皇后除了要处理宫务,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沈盈枝闻言,立刻问。   扶嘉低笑:“自然是夫妻之事。”   “这儿是书房。”沈盈枝开始挣扎,混蛋又发情了。   “她们不敢进来。”   沈盈枝想说话,嘴巴立刻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挣扎声,然后挣扎声渐渐凝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呻.吟声。   天渐渐暗了。   沈盈枝揉了揉眼,悉悉索索的把衣服穿好,书房灯光昏暗的紧,但没有一个宫女敢入内点灯。   想到这儿,沈盈枝剜了扶嘉一眼,只见扶嘉坐在一侧,身上松垮垮,只披了一件外衫。   她把扶嘉的衣服重重扔过去,口气不善:“穿衣服。”   扶嘉自觉今日折腾的有些过分,望着书桌两侧洒落一地的书籍笔筒,他捏捏鼻子,乖乖把衣服穿好。   再抬眼,沈盈枝已经蹲在书桌下方,收起东。   扶嘉皱眉:“让宫女来。”   沈盈枝挥开扶嘉的手:“我自己来。”   让宫女来,他们两人在这儿干了什么,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扶嘉不要脸,她还要。   扶嘉望着沈盈枝气呼呼的小模样,觉得异常可爱。   他忍不住笑道:“你以为你收拾好,她们就不知道了吗?”   沈盈枝动作僵住。   扶嘉趁机伸手打横抱起她,出门往卧室走,沈盈枝动的花枝乱颤,让扶嘉把自己放下来,扶嘉不应。   一出书房,殿外宫女脑袋立刻垂下来。   沈盈枝也不敢动了。   掩耳盗铃,最起码能把她自己给骗了。   扶嘉低下头,凑到沈盈枝的耳边:“她们不敢说的,盈盈你可以假装她们不知道。”   垃圾扶嘉,尽出馊点子!   扶嘉说到做到。第二日,沈盈枝案桌前摆上了一桌子宫务,是每个宫殿的月例。   沈盈枝刚开始处理宫务,太后说,要对皇宫里人数大概有个认识。   翻啊翻,看啊看,沈盈枝很是认真,她只是随手一笔,但对那些宫女而言,至关重要。   库妈妈见沈盈枝十分用心,把血燕放在沈盈枝手边,轻轻地退了出去。   今日,沈盈枝便在厚厚的宫册里度过,她揉揉眼睛。   春柳关心的说:“娘娘,你先休息一会儿吧,看了好几个时辰的册子,当心伤了眼睛。”   沈盈枝呼一口气,对阿陶说:“阿陶,把尚宫叫来,我有事问她。”   “娘娘,你找她干什么?”阿陶好奇道。   合上宫册,沈盈枝起身,扭扭脖子:“皇宫里的宫女似乎太多了”   “目前共有宫女两万三千人。”尚宫在听完沈盈枝疑问后,恭敬回答。   “又有多少主子?”沈盈枝又问。   尚宫还没回答,沈盈枝接着说:“若是不算太妃娘娘,也就只有陛下,太后,和本宫三人,加上太妃娘娘们,也不过三四十余人,这么点人哪里需要两万宫女伺候,这还是算没有太监。”   沈盈枝声音平静柔和,尚宫听不出来喜怒,只好继续听她说。   沈盈枝又说:“我看有些无人居住的宫殿,都配了十多位打扫的太监宫女。”   尚宫沉默半响,禀告到:“启禀娘娘,每年入宫的宫女太监都有定数的,奴婢从前也是依照宫规办事,选用宫女。”   她何尝不知宫女冗杂,但宫女是大夏的颜面,先皇在时,就是定例,她一小小奴婢,自然只有照命行事。   沈盈枝抿一口茶:“将入宫五年,或年满二十的宫女整理一个册子出来。”   尚宫闻言,应喏。   若是皇后娘娘,她愿意放宫女归家,对于她们,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尚宫走后,春柳凑到沈盈枝面前来:“娘娘,你是要放宫女离开吗?”   沈盈枝笑了下:“大好年华,她们在深宫里蹉跎里,又有何意思。”   说到这儿,她想起一件事,看向春柳:“春柳,你今年也是十七了,也可以嫁人了。”   十七相看婚事,然后十八左右成亲,至于扶嘉和她短短十多日便搞定六礼,那是超常操作,春柳阿陶十八出嫁,二十左右生子,是这个时代,姑娘们最为恰当的安排。   “不过我日日在皇宫里,这件事还得看看宫外。”沈盈枝说到这,有些卡壳,她想给春柳相看夫婿,但扶嘉若是知道她日日盯着别的男人看,不管是何缘故,恐怕醋坛子要彻底打翻。   春柳听沈盈枝说完,有些脸红,她忍不住摸了摸脸,羞涩道:“小姐~”   “女大当嫁。”沈盈枝笑眯眯。   这时,刚送尚宫出殿门的阿陶走进来,沈盈枝笑吟吟,冲她招招手。   阿陶抿唇说:“娘娘,三小姐进宫来了。”   莲枝?   沈盈枝把宫册合上,叹声气,说:“让她进来。”   今日,沈莲枝穿一件粉色小袄,涂一层薄薄的胭脂,又抹了口脂,即使这样,也盖不住她全身颓废。   她刚福了福身,还没来得起身,就被沈盈枝亲手拉了起来。   “莲儿。”沈盈枝牵过她的手,让她在一边坐下。   沈莲枝冲着沈盈枝笑了笑:“自三姐姐称成婚了,我还未曾来见过你,今日瞧你气色也很好,我便放心了。”   她只说来看她,别的事只字不提,沈盈枝心底微叹,沈莲枝是不想她为难。   “莲儿,今日你就一个人来的吗?”沈盈枝坐在她身边椅子上。   “是啊,我还没有来过泰安宫,今天可算是见到了。”她挤出一丝笑。   沈莲枝说完,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盈枝思忖片刻,还是问道:“莲儿,是不是娘让你来的。”   她摇头又点头:“是,又不是。”   “唉,也不骗你,是娘让我来为爹爹和大哥求情的,但我也是真的想要来看看三姐姐。”沈莲枝捧起冒着白雾的热茶,袅袅烟雾起,遮住泰半神色。   沈盈枝望着她,直接说:“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袒护他们。”   “三姐姐不必对我说对不起。”沈莲枝轻声说,“他们做这种做事时,就应该料到后果,他们是我的父兄,但因他们家破人亡的苦主也是兄长女儿。”   她很明白,沈盈枝不知说什么,只能安抚地拍拍她手。   仔细看她,沈莲枝眉眼沉稳,没有从前的活泼明媚,到底还是影响了她。   沈盈枝又说:“罪不至家人,娘和你们不会受到牵连。”   笑了下,沈莲枝又抿了一口茶。   同时,沈盈枝一顿,察觉沈莲枝眼尾隐隐泛红,她吸吸鼻子,立刻把头埋下,沈盈枝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肩开始一抖一抖。   起身走到她身前,沈盈枝拍了拍沈莲枝后背,声音轻轻的:“莲儿,是不是娘逼你。”   忽一落,沈莲枝哭声变大,一开始是小声呜咽,到了最后,控制不住眼泪和哽咽。   她一把抱住沈盈枝的腰:“三姐姐,我知到他们错了,可那是大哥和爹爹,从小疼我的大哥,有些严苛却也呵护我的父亲,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沈盈枝愣了一下,摸摸她的头顶,情感和理智,沈莲枝选择了理智,但感情呢?   她不像她,她从小在昌平侯府长大,对昌平侯和世子,是有感情的,兄妹之情,父女之情。   “好了,哭吧,哭吧。”沈盈枝小声说,让她尽情的发泄。   半个时辰后。   沈莲枝的哭声才止住,她双眼肿胀,像是核桃一样,鼻头通红,像是被辣椒滚过。   沈盈枝拿过鸡蛋,在沈莲枝脸上滚了滚,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吸了吸鼻子,沈莲枝挤出微笑:“我听三姐姐的。”   “你回去以后,若是娘有什么话要说,你就说你求我了,是我始终不为所动。”   “好。”沈莲枝接过沈盈枝手里鸡蛋,自己给自己滚着眼睛。   两姐妹接着说了一会儿话,眼看金乌西垂,天色不早,沈盈枝让人送沈莲枝回府。   沈莲枝刚出去,扶嘉就走了进来。   他皱着眉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一进来就问:“她有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沈盈枝对于扶嘉这种,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毛病已经见怪不怪。   “没有,莲儿并没有为难我。”沈盈枝说。   听完,扶嘉又不太满意的哼了一声:“莲儿,你叫的真是亲热。”   沈盈枝递给他一个白眼。   她想了想,把扶嘉拉到殿内来,和他讲正事:“扶嘉,宫里的宫女太多了,我想放一些人出宫。”   扶嘉立刻问:“大夏养不起宫女了?”   沈盈枝一听,发现他依旧没有从百姓出发思考问题,只觉得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要让扶嘉成为一个中兴之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是养不养的起的原因。”   “既然养的起,为何要裁,宫女多了,就留在那,若是泰安宫里有谁让你不顺心,就换。”扶嘉暗暗威胁道。   殿外的宫女闻言,立刻一紧,像上紧箍咒一样,背挺的更直。   沈盈枝有些气:“如今有两万宫女,绝大部分无所事事,在深宫里苦苦蹉跎岁月。”   她边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口气变得不虞:“或者是你想多立上一些妃嫔,若是你选上百八十娇妃,宫女倒是不用裁了。”说到最后,沈盈枝手握着桌角,力气极大。   听了她上半句话,扶嘉还有些生气,听完后半句话,扶嘉则异常开心。   他站在沈盈枝眼前,低下目光,沈盈枝咬着唇,满脸不快。   扶嘉低低笑了出声,是愉悦又欢喜那种:“盈盈生气了?或者说,是吃醋了。”   “你,”沈盈枝讶异抬头,目光正落在扶嘉眸底,他黑眸里有弯月星辰,一点一滴,从骨子里发出愉悦来。   好,她承认她是有些不开心。   扶嘉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亲,眼神却没有从她脸上挪开。   “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也只爱你。”扶嘉说。   扶嘉所言,沈盈枝甚是心喜。   她一听,像是潜入水底的鱼,想在海底畅游一番。   扶嘉又继续说:“你想要裁剪宫人,那便裁,只是一样。”   “只什么?”   扶嘉用手环了环沈盈枝的腰,估摸她腰围大小:“不许把自己累着了,累瘦了。”   “好,我知道了。”沈盈枝见他今日如此温柔,动作比意识还快,踮起脚,亲了下扶嘉的额头。   扶嘉摸了摸被沈盈枝亲过的地方,脸上漫出傻乎乎的笑容。   这是沈盈枝第一次主动亲他。   气氛变得很好。   沈盈枝抿抿唇,认真地看着扶嘉:“扶嘉,我有事想要对你说。”   “是什么?”   踌躇一番措辞,沈盈枝轻声说道:“扶嘉,你要知道,好比你爱我,你疼惜我,百姓也有自己的恋人父母,他们也有人呵护疼爱,你是帝王,要设身处地的百姓想一想。”   扶嘉脸上表情不明。   沈盈枝顿了顿,接着说:“我懂你,你会想说弱肉强食,你能有今日,靠的都是自己,可百姓不是的你食物,是大夏的子民,是你的责任。”   等她说完,扶嘉沉默一瞬,然后才抬头,他直直望向沈盈枝:“盈盈是要我像对你一样对他们。”   “当然不是。”沈盈枝踮起脚,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如果你对他们也像对我一样好,我会吃醋的。”   岑寂眉眼瞬间笑了起来,扶嘉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伸手,搂住沈盈枝的腰:“好,我努力。”   努力做一个好君主,帝王。让大夏成为举世之邦,让扶嘉与沈盈枝两人流芳百世,千古不朽。   但前提是——她在他身边。   沈盈枝搂着扶嘉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头,不由笑了。   扶嘉愿意的时候,真的会为她捧下一片天来。   后宫内,帝后两人蜜里调油,宛若一体。   京城内,则沸沸扬扬,皇后父兄欺压百姓,威逼良民,滥杀无辜一事,俨然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最火热的话题。   据闻私下里,甚至设了赌局,赌昌平候与昌平候世子能不能离开大牢。   下注的百姓大部分买了能,昌平候他们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知道。   他们就算没在宫里,也知道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心头肉,心头肉的父兄怎么能重罚!   你问怎么知道的?我七大姑的三姨的舅舅的儿子的外甥女在宫里呢!   和民间的沸腾火热相比,朝堂之上风平浪静的多,各位大臣虽然心中有想法,嘴上不敢说。   就连胆大的官去下赌,也只敢让拐了十里八湾的亲朋前去。   扶嘉向来帝心难测,他面上一副秉公处理的样子,但焉知这不是他的计谋。   看似不偏不倚,说不准心理早就拐好了十八个弯。   各路大臣鉴于对扶嘉善变秉性的了解,都不愿意过多掺和昌平侯一事。   这件事说好了没功,万一说错了,那是挨板子,罢官的后果。算了算了,一场划不来的买卖。   于是,上朝时,大家都甩甩衣袖,袖炉笼在袖口里,规规矩矩的听扶嘉说话。   到了最后,听见昌平候褫夺爵位,杖责两百,昌平候世子流放三千里之时,他们不知道该惊还是镇定。   刑罚若是从严,两人杀头也是够,若是有意遮掩,他们两人也能平平安安的走出去,无罪释放。端看龙座上哪一位怎么想。   如今的处理,不严格,也说不上宽容二字。   下赌的大臣听后,暗骂一声,这场赌,庄家赚翻了。   “他们两人干出这种事,虽然有人故意牵引,但也是咎由自取,温相派去的人不过小小引诱了几句,什么都还没有做,两人便往笼子里钻,可见是早有心,只是没机会罢了。”下朝后,扶嘉告诉沈盈枝,昌平候一事的最后刑罚以及为什么这么做的缘由。   “我知道了。”沈盈枝叹一口气,又吩咐阿陶,让人准备些伤药过去,到时候拿给昌平侯,不不,他已经不是昌平侯乐,是沈丰。不管怎么说,沈丰是这个身体的父亲,她占了沈盈枝的身体,应该尽该尽的义务。   吩咐完毕,沈盈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泛出几滴带着困意的泪水:“好困。”   皱了下眉,扶嘉道:“今日不是睡到我下朝了吗,怎么又想睡了。”   他上朝的时间太早,沈盈枝一般不会起床,但他下朝回来时,她一般则梳妆结束,只等他回来一起用早膳。   今日他下朝时,沈盈枝都还没有起床,昨日夜里,他也没太折腾她啊。扶嘉摸摸沈盈枝额头,又要宣太医。   “不用。”沈盈枝连忙拦住他,“前几日林太医才诊过平安脉,我没事,可能昨夜没睡好吧。”   库妈妈立在一侧,听到两人议论,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下。   沈盈枝接着揉了揉眼睛:“今夜休息好了应该就无事。”   扶嘉闻言,柔柔笑道:“今日天气好,本来是想带你出宫,如此看来,只能过上几日了。”   出宫!!   她一听,脑袋也不昏了,瞌睡也不困了。   很想要出宫啊。   “我要去。”沈盈枝说。   扶嘉柔声道:“本就打算带你去的,可是你不是困吗?”   “我不困了,不困了。”沈盈枝忙说。   扶嘉看她,见沈盈枝脸色红润,皮肤雪白,奕奕有神,不像是有问题的模样,点点头。   接下来,沈盈枝精神抖擞地换了身便装,两人自泰安宫前上车,扶嘉对明二吩咐一句,车轮滚动。   刚刚扶嘉故意遮掩,她没听清楚扶嘉说去哪,她好奇问:“你刚给明二说,去哪儿?”   “等到了你就知道。”扶嘉不说。   沈盈枝无奈,缠着他说。扶嘉不为所动。   眼看马车行至宫门口,沈盈枝问了半晌,没问出来,她偏头,掀开帘子看车外,忽然看见两个人在宫门口缠着侍卫,她一愣。   扶嘉伸长脖子,眉头一蹙,对明二道:“怎么回事?”   明二垂了垂头,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马上让她们离开。”   “等一下。”沈盈枝拦住他。   “ 别管她们了。”扶嘉握住她手心。   沈盈枝摇摇头,看向扶嘉:“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沈盈枝的娘。”   又说:“你别下来,我给她说几句话。”   话罢,她掀开帘子,扶嘉动了动手,没有阻止。   他垂下目光,就是要不知好歹才好,才会让盈盈的耐心消失殆尽。   呵,生母?   沈盈枝下车,不远处前方,陈氏对着侍卫,着急地说着什么,沈盈枝粗粗一听,是皇后,侯爷之类。   她抿着唇,走上去。   陈氏在和宫门侍卫纠缠,这些人太大的胆子,她是皇后的母亲,居然不让她进宫,说着去通报皇后,但都过去了一个时辰。   直到鹅黄身影渐渐跃入陈氏眼底。   她脸色顿时一喜,迎上去,侍卫本来要拦住她,沈盈枝挥挥手。   “盈姐儿?” 陈氏抓住她的手。   一直劝说陈氏的沈莲枝,抓着陈氏一只胳膊,低声道:“三姐姐。”   沈盈枝刚刚看到,沈莲枝一直劝阻陈氏,她对她对微微颌首,然后目光挪向陈氏。   “盈姐儿,你真不管你爹和你的哥哥了。” 陈氏声音轻飘飘的。   她一直关心昌平候和世子两人会如何处理,今早上京城府尹还没张贴告示,她就知道了。   她本还在家里想,沈盈枝心地善良,连猫猫狗狗狗不舍苛责,那一日定是她口不择言,她才那样说的。   毕竟那是她的父兄啊,怎么会不管。就算感情淡漠,可她是皇后啊,为了脸面,为了皇后两字,都要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她这样想着,才稳住了心神。   可如今,如今怎么就要褫夺爵位,流放三千里。   沈盈枝叹声气:“他们两人的性命无忧,已经够了。”   “可是……”没有了荣华富贵,只有性命有什么用,一朝从侯府跌成平名百姓,这怎么可以!!   “盈姐儿,你再劝劝陛下,劝劝陛下吧。”陈氏哀道。   沈盈枝淡淡道:“ 娘,虽然昌平候的爵位没有了,可凭着沈家家资,你们依然能过富贵日子。做人要知足。”   话罢,沈盈枝抬头,对着沈莲枝笑了下:“莲儿,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娘,我们回去吧。”沈莲枝闻言咬牙,也劝陈氏。   父亲兄长两人刑罚虽然算不得轻,可命是留下了。   “不不,我不走。” 陈氏摇头。   该说的都说了,沈盈枝不想浪费时间,她朝身后的马车看去,说:“娘,陛下在前面那辆车里,你若是惹怒了他,说不定父亲和兄长两人刑罚会加重。”   什么……   陈氏顺着沈盈枝目光看去,一顶沉稳低调的青棚马车出现在她眼底。   这时,冷风轻浮,恰好吹开车帘一角,陈氏顿时一激灵。   扶嘉!!!   思及扶嘉那恨不得宰了她的眼神,且如今温太妃还被扶嘉打入了冷宫,陈氏其余要说的话就卡住了。他对自己的亲娘都能如此,何况她!   沈盈枝又道:“莲儿,冬日风大,小心着凉,回去吧。”   沈莲枝垂眸,又柔声对陈氏说:“娘,我们回去吧。”   陈氏定定地看了沈盈枝好几眼,确定她不会妥协,这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沈盈枝目送两人上车离开,才扭头,上了她和扶嘉的马车。   刚钻进去,手心便被人握住了。   “有些冷。”扶嘉皱眉道。   沈盈枝靠在扶嘉身边坐下:“可是有你啊。”   扶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微微圈住她的腰,扶嘉头搁在她发顶上:“陈氏是否很烦?”   沈盈枝说:“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沈盈枝的娘。”   这个身体的母亲。   扶嘉吻了吻沈盈枝的发顶。   母亲,他的母亲可还在冷宫里!!   陈氏,最好有眼色一点。   不一会儿,两人行至繁华街道,四周人声鼎沸,喧哗热闹,和皇宫的安静截然不同。   沈盈枝不再去想昌平侯一事,她很少有机会和扶嘉一起出宫外逛逛,要珍惜。   两炷香后,扶嘉和沈盈枝到达目的地。   此街名叫文墨街,一条街上泰半都是笔墨纸砚,或者书斋。   “你带我来买书?”沈盈枝抬头问。   扶嘉摇头,两人在巷口下车,扶嘉握住沈盈枝的手,携手而走。   “不买书。”扶嘉说。   往周围望了一眼,沈盈枝忍不住说:“那你带我来干什么?”   扶嘉笑了下,牵着沈盈枝的手又经过几家铺面,这才停下。   “到了。”   沈盈枝抬眸,也是一间书斋,临街两个铺面打通,比周围的书斋大一些,沈盈枝跟着扶嘉走进去。   书斋里面的布置很有心,入内能闻到墨香,摆放错落有致,四角还有花鸟盆栽,此外,柜台一侧还有爬了藤蔓木质楼梯,蜿蜒向二楼。   掌柜看有人进来了,正要招待,待看清扶嘉面容,嘴角豁的更大:“东家。”   东家……   沈盈枝扭头,狐疑瞥了眼掌柜。   “东家是我夫人。”扶嘉说。   什么意思?   沈盈枝没明白。   掌柜闻言,忙看向沈盈枝,行了一大大的礼:“夫人好。”   沈盈枝一时没弄清楚。   扶嘉点了点她的鼻子,柔柔一笑:“你不是想要书斋吗,这家书斋我送你。”   掌柜一听,心里顿时有了谱。   他打量两人一番,心头直感慨,乖乖,他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如此登对好看的夫妻。绸衣棉布,穿在两人身上,顿时身价倍增。   “夫人,我们这书斋在文墨街也是数一数二,书斋里的格局是上任东家精心布置而成,不过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告诉小的,都可以改。”掌柜说。   沈盈枝环头四顾,心里很开心,得知掌柜姓赵,她笑道:“沈掌柜,你去忙吧,我想自己看一看。”   “好,若是夫人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小的,小的一定去办。”   沈盈枝拽着扶嘉,两人在一楼走上圈,越看她越是心欢,书斋里的书架,有红与原木两色,间错交落,一草一木,都异常妥帖。沈盈枝又去二楼看,二楼和一楼则不同,书籍较少,依墙那面,大片的人工藤蔓,又放了屏风盆栽,把条凳桌椅分割小小空间,以供休憩。   扶嘉不看书斋,只看沈盈枝,见她脸上喜不自胜,他唇角微勾。   他给她准备一件装修齐全,格局精美,经营成熟的书斋,以后她不但有书斋,也不会劳心费力,他还能哄她开心。   扶嘉低下目光,他可不想外物占去她太多心神。   沈盈枝逛上几圈后,对这家书斋更是心喜。   这间书斋,心思可不少。   不过,沈盈枝微微皱眉:“扶嘉,这间书斋真是东家自愿卖给你的。”   扶嘉一听,脸上微笑淡了些,眸光倏地冷厉:“盈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只会强取豪夺?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盈枝立刻解释。   哼了一声,扶嘉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话罢,扶嘉抬脚往外走,临走前,还扔出一句话:“本是想讨你欢喜的,没成想却看清我在盈盈心中形象,既如此,这书斋我不买了,免得还要被人嫌弃。”   “唉,扶嘉。”沈盈枝急忙扯住扶嘉衣袖。   扶嘉甩了甩,表情不虞。   沈盈枝觑了眼他的表情,见扶嘉耷拉嘴角,她认错:“你别生气好好不好,我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你的前科太多了。   后一句话她在心底腹诽,面上不展分毫。   扶嘉说:“我很难过。”   他双眼深邃双眼,直直盯着沈盈枝,眼角微微下耷着。   看起来是有点不开心……   沈盈枝认命的问:“扶嘉,你要怎么样才能不难过。”   有时她觉得自己像是嫁了一个爹,事事都要管着她,有时又觉得自己像是嫁了一个儿子。   唉……   扶嘉两条眉蹙起:“我也不知道。”   沈盈枝:“……”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盈枝给扶嘉找了一本道德经,让他先平心静气,决定不搭理扶嘉,他要生气便在二楼慢慢生。   扶嘉手里拿着道德经,眉头死死蹙起。   她就这样走了!!!   扶嘉表情阴蛰起来,废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心底那股不爽。   沈盈枝下楼,先问了问掌柜书斋的经营,确定了这家书斋几乎没什么用的着她操心的地方。   她叹一口气。   书斋有了,但是那种成就感没有啊!   掌柜见沈盈枝叹气,小心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掌柜心中忐忑,他乃至这家书斋的小厮书童,都是上东家留下来的人,如今这位夫人对书斋似乎没什么不满,那就只有他们这些伙计了。   他提了提神,很害怕沈盈枝下句话遣退他们,这种事很常见,新东家一般有这种毛病,怕不是自己调.教的人有外心。   “夫人,书斋里的伙计都是本分的勤快人,大家绝对会好好的为您打理书斋。”掌柜想了想,直接说。   沈盈枝微愣一下,才明白掌柜的意思,她抬眼,刚才店里的伙计都见过礼,个个倒是精神矍铄,目光清明。   “我没想辞退他们。”   那就是辞退自己了。   掌柜苦笑一下。   “我也没想辞退你。”沈盈枝又说。   掌柜抬头,愕然看向沈盈枝。   “准确是说,是现在没有辞退大家的想法,若是大家好好经营,我也不会亏待大家,但若是有外心,我也不会心慈手软。”她目光从掌柜向几个伙计一一挪过去,脸上浅浅梨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若雪的目光。   掌柜见状,即刻保证:“夫人放心,小的们绝对不会。”   沈盈枝又笑了笑,全身的冷凝之色顿时烟消云散。   和扶嘉在一起久了,他唬人的气势她也得了两三分真传,伙计掌柜,目前看到都是好的,可难保以后。   掌柜和几个伙计本来见沈盈枝面容小小,不过二八年华,虽没有起轻慢之心,心底也有几分不可外人道的想法。   这个新东家看着太柔柔可欺了,但刚刚冷眉厉眼时,大家伙都生出一股不可小觑的心思,她浑身气势一点都不比上任东家弱。   沈盈枝又问:“沈掌柜,这家书斋利润尚可,不知上一任东家是什么缘故卖了它。”   “上任东家不是京城本地人,他十多年前进京科举,没考中,便一边开了书斋一遍边备考,算起来也考了十多年,却还未中进士,如今老父母年事已高,他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料,便想回乡赡养父母。”   原来是这样……   沈盈枝抬头朝二楼看。   刚刚她那样想扶嘉,怪不得扶嘉生气。沈盈枝恨不得自打嘴巴。   前几日她还嫌弃扶嘉用最大的不善去揣测莲枝,今日她又这样对扶嘉。   她也是双标一族。   “夫人,可是有不妥之处?”掌柜问。   沈盈枝摇头:“没有没有。”   沈盈枝又和掌柜说了些书斋的情况,眼看太阳当头,时间不早,沈盈枝一心牵挂二楼,二楼还有一个不开心的人呢。   和掌柜告辞,沈盈枝离开一楼。   扶嘉坐在一花木隐藏的条凳上,手上捧着书卷,皱眉看书。   沈盈枝小步挪过去,给他捶捶肩,又殷勤小意道:“夫君,我们去吃午膳好不好。”   拿书的手一顿,扶嘉脸上寡冷:“我不饿。”   沈盈枝头靠在扶嘉肩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扶嘉,我不该这样想你的。”   她总让扶嘉爱顾子民,让他去明白世间不都是温太妃一样可恶的人,想要让他去相信别人。   可是,她自己都没有相信他。   “夫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沈盈枝在他的脖子里蹭了蹭,“我保证,我以后不会怀疑你了。”   既然决定执子手与子老,然扶嘉已经在为她改变,她也要试着放下心中芥蒂,去相信他。   沈盈枝看不见之地,扶嘉阴沉的眉眼软和下来,听到后一句,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只是对上沈盈枝,面上依旧深沉寡淡,很是不虞。   “哦。”扶嘉含糊不清。   他不冷不淡,沈盈枝自知有错,愈发小意殷勤。   “好不好,去用午膳了。”   扶嘉没应话,起身离开条凳。   沈盈枝低眉顺眼跟上去。   两人也没用马车,从文墨街走出,便到喧嚣大街,各种商铺酒楼,鳞次栉比。   扶嘉选了一家,抬脚走进。   酒楼是两层,一楼大堂有个小台子,台上有一个唾沫横飞的说书人,故此,二楼很多雅间为半开放式,能让人看见一楼的小台子。   两人挑好座位,沈盈枝十分殷勤,选的菜肴都是扶嘉喜欢的。   小二捧着菜单离开,沈盈枝又亲手给扶嘉斟茶。   说书人声音抑扬顿挫,四面散开,沈盈枝听了两嘴,他说的是民间家常。   “扶嘉,你能不能别生气了。”沈盈枝坐在扶嘉一侧,手支着脸,轻声问道。   扶嘉尝了一口茶,淡淡道:“哦。”   又来了。   沈盈枝耐心前所未有的好,她扯了扯扶嘉的衣袖,主动找话:“下面说的那个故事你觉得有意思吗。”   她听了片刻,大概拼凑了故事原委,前朝有一显贵,寺庙偶遇一女,惊为天人,立志非她不娶,可那位姑娘出身贫寒,遭到显贵父母拒绝,两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但这时,姑娘的父母欺恶霸凶,无恶不做,直到有一日,姑娘父母被告上府衙,显贵会不会救。   那是姑娘父母,有生养之恩,但于国家法度,他们砍头流放,应合国法。   沈盈枝听到这儿,眉头越来越蹙。   一开始不明显,后面的故事,不就是在映射吗?映射如今的帝后,与昌平侯府。   她都听出来了,扶嘉又不傻,他眉头一挑,沉冷目光就落在了大堂下的说书人身上。   “明二。”   扶嘉阴狠道。   沈盈枝闻言,忙扯住他袖子:“你要干什么?”   “妄议皇室,不敬皇室,杀。”扶嘉眼底阴阴噬人。   他如何,盈盈如何,又怎么容小小的说书人置喙。   “或许这就是巧合呢,你不要想太多了。”沈盈枝紧紧抱着扶嘉胳膊,不让他动。   “巧合?”扶嘉冷笑,“你觉得是吗?”   沈盈枝有心想说是,但是大堂内已经有人吼了出来:“你说可是如今昌平侯一事?”   看样子群众的眼睛真的很亮啊。   沈盈枝对扶嘉尬笑。   扶嘉上位后,因沈盈枝的缘故,并未大施酷刑,反而在她的督促下,处理政务,颇为勤勉,一扫先皇的乌烟瘴气,京城百姓活在天子脚下,虽未入朝堂,但日感月受的,隐约有感,新帝是明君呢。   如今昌平侯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人不议论几句。   只要不让陛下听见了,那些当官的也管不了这么多。   说书人胆子忒大:“正是。”   不遮不掩,就这样承认了。   沈盈枝有些佩服他,百姓们即使议论,也只敢三五好友,聚在一起,闲聊几句,他却众目睽睽,直截了当。   “那你觉得此事会如何判。”堂下人见他承认,便一哄问道。   扶嘉手指敲了敲桌檐,目光不善,沈盈枝在一边顺毛:“别生气,别生气。”   扶嘉偏头,看了沈盈枝一眼,沈盈枝边回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有些好看。   他心里不由这样想,然后立刻朝着大堂看去。   沈盈枝也跟着扶嘉看过去。   “圣心难测,老夫怎么敢妄自揣测圣意。”说书人说。   话刚完,便有一大嗓门人道:“结果已经出来了,京城府尹才贴了告示,褫夺昌平候爵位,仗一百,其子流放三千里。大爷你说,这个结果怎么样。”   出来了……   百姓们顿时交头接耳。   刑罚是在今日早朝议定的,百姓们的消息不可能那么快,现在才知道,也不晚。   说书人听了,感慨一句:“百姓的命果真比不上达官显贵的命,几条人命,却没有人来尝命。”   有人笑了:“你这老头,不是白说了,我们区区贱命,自然比不过那群贵人。”   又有人道:“陛下的刑罚已经不轻了,还记得前朝无恶不作的定安侯吗,如今的昌平侯和他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可先皇从不苛责,如今皇上愿意惩处昌平侯,那些贵族也会思量着来。”   有人接着道:“陛下若是真有心,就该废了皇后,有这样的父亲,沈家第三女岂可为一国之母,天下女子表率。”   怎么战火又延伸到了自己身上。   扶嘉已经忍不住了:“明二,让他们闭嘴。”   “明二,别去。”沈盈枝叫住他。   扶嘉眸光幽幽,宛若深渊,对沈盈枝所言很是不满。   沈盈枝凑近她:“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扶嘉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消消气,消消气。你是帝王,天下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不要和他一般计较。”沈盈枝又端茶又递水。   扶嘉阴阴的看了一眼说书人:“我没有这么大的儿子。”   这语气可以说是很嫌弃了。 第76章   “此事和皇后有何干系。”一儒生又问。   说书人冷笑道:“有如此父亲, 她岂可配享皇后尊荣。”   那个说书人对昌平侯府有很大的怨言啊, 沈盈枝想。   说书人说完,沈盈枝听到三种议论声。   一种附和说书人的,一种不赞同, 一种沉默, 不愿发言。   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扶嘉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好看,额上青筋一跳一跳。   沈盈枝小声地问:“要不我们离开吧。”   扶嘉眉毛高高一挑:“要走也是让他们走。”   声音越加嘈杂, 扶嘉目光十分不快。若不是沈盈枝在,他立刻能让说书人悔不当初。   这时, 一道清润嗓音响起:“开过圣祖皇太后,其父与匈奴勾结, 通敌叛国,但圣祖皇太后调和直谅,抑制外戚,奖进忠良,乃为一代贤后,如今的皇后的娘娘如何还未可知, 但以前昌平候论皇后, 未免言过其早了。”   此话一出, 满堂喝彩。   “这位小哥说的对, 歹笋也能出好竹,我们以观后效。”   “对对,我赞成他的观点。”   “是, 是,没错。”   堂下的观点大半向那个言之有理的少年倾斜,说书人气的脸红脖子粗。   沈盈枝觉得有趣。   扶嘉听着他们的赞美,却更加不虞,他侧头,看了眼沈盈枝,见她嘴角笑意止不住。   他不由冷哼一声:“怎么,觉得卢希明说的很对。”   “当”然字没说完,沈盈枝瞥见扶嘉脑门上的大写的妒忌,闭唇不言。   扶嘉对沈盈枝阴阴一笑。   “吃东西,吃东西。”沈盈枝谄媚。   “明二,把卢希明叫上来。”扶嘉说。   沈盈枝舔舔唇,问:“你干嘛把人家叫上来。”   扶嘉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想要见他吗?”   “我什么时候想要见他了。”沈盈枝疑问。   听她说不想见他,扶嘉的心情顿时好转。   两人争执几句。   身后徐徐传来脚步声,沈盈枝回头头,卢希明穿着青色袍子,看见她,神色喜悦。   “盈姐儿,真巧。”   “是啊,卢大哥。”沈盈枝请他坐下,然后又道谢:“刚才谢谢卢大哥了。”   卢希明闻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接着一道冷风落在他脸上,卢希明目光从沈盈枝身身上挪开,才发现对面的扶嘉。   他忙道:“林公子也在啊。”   等说完,卢希明察觉有些奇怪,林河不是扶嘉的侍卫吗,为什么明二等人守在门外,他和沈盈枝两人能同起同坐。   扶嘉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权当应了。   沈盈枝手放在桌下,忍不住揪了把扶嘉大.腿,是他把人叫上来的,可人上来了,他又是这种傲慢态度。   按住沈盈枝在自己腿上的手,扶嘉目光温柔:“盈盈,乖。”   语气既宠溺又无奈。   他们两人动作明显过于亲昵,卢希明心中一惊,盈姐儿可是皇后,林河是扶嘉的侍卫,莫非他们两人……   思及此,卢希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口干舌燥道:“盈姐儿,你……”   扶嘉挑了下眉头,看向卢希明:“卢公子,你这样叫盈盈恐怕不妥。”   从寺庙里第一次见到卢希明时,扶嘉就想说这句话,然那时没有身份和地位,也没有立场去说这句话,如今说出来了,他只觉全身心异常舒畅,舒畅极了。   沈盈枝又掐了一把扶嘉大.腿。   扶嘉偏头,刻意当着卢希明的面,对沈盈枝温情地笑了下,又揉揉沈盈枝发顶,柔声道:“盈盈,你要摸可以,晚上回宫以后慢慢摸,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要矜持守礼。”   愕然瞪大眼睛,沈盈枝对扶嘉口中所言,恨不得一口唾沫喷在他脸上。   余光瞥见卢希明震惊眼神,沈盈枝想到卢希明并不知扶嘉的身份,那这一幕落在他眼中,岂不是很像是偷.情的侍卫和主母。   侍卫和主母偷情……   摇了摇头,沈盈枝连忙解释道:“卢大哥,其实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小河就是扶嘉。”   什么……   卢希明目光更加震惊,他惊愕看向扶嘉,扶嘉眼神柔柔地望着沈盈枝,瞧着他看过来了,扶嘉偏头,露出一笑,两排白花花的牙齿冲着他,阴森又可怖。   他立马垂下头。   林河居然是扶嘉……   确定对方战斗力低下,不堪一击,扶嘉心情颇好,悠闲抿茶,沈盈枝剜了一眼扶嘉。   扶嘉说:“盈盈,我想吃肘子。”   沈盈枝不想搭理他,但扶嘉是一个多坚持的人啊,沈盈枝只好亲手夹一块肘子放进他碗里。   扶嘉朝卢希明示威地看去,见他的目光低着,只能看见方寸木桌,扶嘉摇摇头。   “吃饭就好好吃。”见扶嘉的目光总是朝着卢希明那边过去,沈盈枝忍不住叮嘱。   须臾后,卢希明好不容易才吸收掉这个消息,他看向扶嘉,扶嘉正指使沈盈枝,布菜盛汤,总之,他把沈盈枝指使的团团转。   见卢希明抬头,扶嘉变本加厉,对沈盈枝要这要那,沈盈枝不想他犯病,乖乖的听他指挥。   扶嘉还不满足:“记得卢公子比我还年长两岁,不知何时成亲,朕到时候,一定替皇后送上一份大礼。”   卢希明想了想,醒过神来,扶嘉今日各种动作,都很耀武扬威,这是在朝他示威。   眼前的陛下将他当做了情敌,他有些好笑。同时还生出一股庆幸,虽是九五之尊的陛下,观其如此幼稚举动,可见是真的喜欢盈姐儿。   “草民的父母正在为相看,想必不日便有了结果。”卢希明说。   他双目坦荡,直视扶嘉,或许从前他对沈盈枝有一两分不足为外人道的信息,可那心思,早在前几日她告诉他,她成婚后,便烟消云散。   失落是有的,可除了失落外的其他情绪,便没了。   他与沈盈枝相识几年,他们的脾性相似,感情永远温温淡淡,陛下扶嘉,情炙热如火,热烈又纯粹,他给不了沈盈枝。   扶嘉闻言笑了下:“如此甚好。”   沈盈枝也说:“卢大哥,若是你成亲了,可记得要通知我,我一定要来参加你的婚礼。”   “好。”卢希明颔首。   情敌不给力,扶嘉单方面厮杀后便感无聊。   卢希明和沈盈枝聊了几句家常后,之后立刻告辞,扶嘉此时巴不得他快走,免得耽误他的沈盈枝的两人时光。   等卢希明离开后,沈盈枝无奈问:“刚刚不是你把人叫过来的吗?”   如今又恨不得人早早消失。   “那又如何?”扶嘉霸气地说。   沈盈枝闻言,决定专心用午膳:“不如何,你开心就好。”   说到这儿,扶嘉眉毛一扬,忽然有了新主意:“盈盈,你说,要不要我把卢希明宣入宫中,封他为太医。”   这样一来,他能日日见到他和盈盈夫妻恩爱,就算还有什么心思,也只能偃旗息鼓。   卢希明刚刚表现的光风霁月,但谁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敌人就该放在眼前,时时刻刻监督。   扶嘉想一出是一出,沈盈枝不由扶额,还没想到如何让扶嘉打消这个念头,扶嘉先摇了摇头。   “不好,不好,若是卢希明进宫,岂不是有更多的机会能见到盈盈了。”扶嘉摇摇头,他怎么能给卢希明创造两人相见的机会。   沈盈枝听完扶嘉自言自语后,挟一块猪脑花给扶嘉:“扶嘉,你多吃一点啊。”   以形补形,多吃点。   用了午膳,已到未时,眼看一天过了大半,沈盈枝心中不想回宫,但思及扶嘉政务不少。   她催促扶嘉:“我们回宫吧。”   望了眼天边日头,扶嘉说:“累了?”   沈盈枝摇摇头:“你还有许多政务未曾处理。”   扶嘉眉头微锁:“不在这一两日的时间。”   说到政务,扶嘉心中个烦躁,从前说美人乡英雄冢,他嗤之以鼻,如今自己体会后,方才知从此君王不早朝,该是如何逍遥快活。   沈盈枝立志,要把扶嘉培养为勤政爱民的好帝王,便说:“今日事今日毕,扶嘉,我们回去吧,今日我去御书房陪着你,你的政事不能拖延。”   扶嘉想拒绝,回书房处理那些无聊政务,他还不如看盈盈睡觉。   不过沈盈枝说陪着他一起,扶嘉这才勉强点头。   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卸掉身上的担子!扶嘉想。   他扶沈盈枝上马车,这时,一对买糖人的父子经过,小孩约莫四五岁,见他父亲挑着两个大桶,鼻头冒汗,便说:“爹爹,等我大了,我帮你挑。”   他爹笑两声,道:“好,爹等你长大。”   沈扶嘉脑中顿时火花一闪,转瞬间起了一个念头,目光若有所思,沈盈枝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对父子的背影。   “扶嘉,上车了。”沈盈枝提醒。   扶嘉唔一声,回过神,上了马车,他坐在沈盈枝的身边,满脸说不出来的感觉。   沈盈枝担心地问:“怎么了?”   扶嘉抬头,眸光幽深,暗含坚决。   “怎么了?”沈盈枝轻声问。   伸手揽过沈盈枝,扶嘉目光深邃,一字一顿,字字有力。   “盈盈,我们生一个儿子。” 第77章   扶嘉想, 若是赶得快,明年他就能得一个太子, 他再好好教导一番,十来岁便可以接过帝王担子, 从此以后, 他便可以与盈盈逍遥快活。   沈盈枝微愣一下:“怎么忽然就想生孩子了。”   沈盈枝知道, 扶嘉一直有在喝药的, 喝避子药。扶嘉他不想生孩子, 他的心思她也懂, 就是怕分宠。   她也不急,虽然在如今这个年代, 他们两人这个年龄早有人成了父母,不过她俩年龄不大,还有大把时间,她可以和扶嘉慢慢磨。   扶嘉在沈盈枝脖子上蹭了蹭, 直接道:“生个儿子, 帮他爹当皇帝。”   沈盈枝:“……”   没想到你居然抱着这种念头……   她脸上的笑消失,沈盈枝推开扶嘉, 双眼直勾勾望向他:“扶嘉, 他是人,是你的孩子, 不是你的工具。”   如果扶嘉只想摆脱眼前境地,沈盈枝不想生。   扶嘉皱着眉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我儿子,不然我能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若是他真的不想当皇帝, 完全可以随便挑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来继位,他是不想当皇帝,可帝王之位,会让人趋之若鹜,他不想白白给别人,想……留给他和盈盈的儿子。   沈盈枝听完扶嘉所言,猛的一下抱住扶嘉。   扶嘉伸手搂紧她。   沈盈枝凑近扶嘉耳边:“以后,不仅仅我会爱你,宝宝也会爱你的。你会有一个属于你的家。”   家……   扶嘉僵了僵,他和盈盈的家,还会有一个孩子,是他盈盈的……   ***   还有几日就是新年。   沈盈枝忙了一个多月,终于把出宫的宫女名单暂时安排妥当,两万宫女,筛筛减减,只剩四千人。   有一部分宫女有家可归,有一部分宫女却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卖进宫中,无处可去,沈盈枝想了几日,终于想出一个妥当办法,北地因为天灾人祸,女郎正少,恰好可以把那一批宫女放置北地,安家落户,嫁人生子。   去过一个女孩儿家最普通的一生,也是最容易幸福的一生。   不过宫女离宫,是来年春日的事,渐近寒冬,路滑多雪,不是离开的好日子。   天下百姓知皇后娘娘要放宫女出宫归家,原本因为昌平侯留下的愤愤也消失不少,说皇后娘娘是一代贤后。   揉了揉头,沈盈枝把花名册递给尚宫:“名单你再好好检查一遍,没有问题,明天春日,便送她们离开吧。”   尚宫闻言,跪下磕了一个头,朗声道:“奴婢替那些宫女谢谢娘娘。”   深宫冷寂,一步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否则一不小心就牵扯到后宫隐私,泰半的宫女活着进宫,也只想二十五岁时,平安出宫。   “尚宫不必多礼,这是本宫的职责。”沈盈枝让人扶尚宫起来。   等尚宫离开后,沈盈枝想了一会儿书斋的事,书斋虽然没有大变动,不过她换了个名字,和安州的一模一样,都叫晋江书斋。   过了片刻,沈盈枝捂着唇,打声呵欠,胳膊撑着脑袋,眼睛难以睁开,她犯困。   阿陶关心道:“娘娘,你若是困,去床上歇息吧。”   沈盈枝眼角泛出一丝晶莹泪水:“可是,我一个时辰前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拍拍脑袋,想要努力清醒,一时又觉得自己浑身乏力。   “要不然让林太医给您把个平安脉,娘娘你这几日总是嗜睡无力。”阿陶皱眉说。   春柳闻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她凑到沈盈枝的身边:“娘娘,会不会是……”   “会是什么?”沈盈枝倦倦地问。   春柳挤眉弄眼半响,阿陶恍然大悟:“有了。”   什么有了?   沈盈枝一时不解,直到两丫鬟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肚皮。   她瞬间反应过来,然后垂眸,目光吃惊。   “娘娘和陛下如此恩爱,若是怀孕也不足为奇。”阿陶说。   春柳:“从前奴婢家嫂子怀孕了,也是娘娘这种症状,嗜睡乏力,娘娘,我先去叫太医。”   春柳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一想到沈盈枝怀孕,春柳变得尤其兴奋,她猴急地往外走,却恰好在门口撞到库妈妈。   库妈妈皱眉:“春柳,你跑什么快干什么?”   春柳刹住脚步:“我去叫太医。”   “叫太医?”库妈妈疑惑。   见状,春柳凑近库妈妈耳边,小声道:“库妈妈,你没发现娘娘最近总是犯困嗜睡,又四肢乏力吗?”   库妈妈一听,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低下目光,她淡淡道:“娘娘身体自小就弱,这些日子又忙着操心宫女出宫一事,可能忧劳过度了。”   听库妈妈这样说,春柳直接道:“库妈妈,你不觉得娘娘的症状像是怀孕吗?”   “怀孕?”库妈妈震惊。   “好了,妈妈,我先去太医院了。”   春柳一溜烟儿跑了,库妈妈静立殿门半晌,往殿内看去,沈盈枝坐在圈椅上,她垂头,目光温柔地望着肚子,眉目温软。不知想到什么,她微微抿唇,脸颊梨涡浅浅晕染开。   库妈妈心顿时乱起来,她连忙挪开眼,不敢再去看沈盈枝。   沈盈枝看着自己的肚子,自那日扶嘉说后,他就兴致勃勃,不过后来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扶嘉认为她年龄太小,生子恐有危险,虽然心心念念想生儿子,但为了她,决定还是等一等。   可……万一呢,避孕也不是百分之百准,若是有了,也很正常吧。   宝宝,她的宝宝。   一想到这,沈盈枝忍不住嘴角泛笑。   “娘娘近日乏力,多眠,应是劳累过度。”林钰山把完脉,然后说。   沈盈枝笑容僵了一下。   库妈妈站在沈盈枝身后,眼帘微颤。   春柳不相信地问:“林太医,你再好好看看。”   沈盈枝迅速恢复过来,失落难免,但她和扶嘉两人年龄小,也不急于这一时。   “有劳林太医了。”沈盈枝缩回手。   林太医收拾好药箱,拱了拱手,抬脚离开泰安宫。   春柳比沈盈枝失落得多,得知沈盈枝没有怀孕,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阿陶问她:“你就这么想要娘娘诞下皇子。”   春柳叹口气,欲言又止。   “春柳,你有话就说。”   “那我说了,娘娘,你别生气,这都是我打听来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   沈盈枝点头。   “我听说前朝礼部尚书提议,让陛下明年开春选秀呢,陛下对娘娘一往情深,可那些女人花枝招展的,万一陛下……,娘娘,我看咋们还是要早些诞下龙嗣才好。”春柳说。   沈盈枝听罢,笑了一下:“没想到春柳你想的这么周全。”   见她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春柳着急道:“娘娘。”   “好了好了,我相信陛下,”沈盈枝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说:“我困了,我想睡觉。”   春柳还想要说话,库妈妈冷声道:“春柳,闭嘴。”   春柳闻言,乖乖闭上嘴巴,沈盈枝笑了下,扯扯库妈妈的衣袖:“库妈妈,你也别对春留着么凶,她也是担心我。”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说要睡觉吗,现在去睡吧。”库妈妈慈和道。   等沈盈枝躺在床上,春柳拉下床幔,和库妈妈,阿陶退了出去。   三人离开内室,春柳回头,对阿陶闷闷道:“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娘娘这么嗜睡,娘娘如今好吃好喝,比从前的日子好过多了,而且从前她开书斋也很累的,都没有这么虚弱过。”   阿陶听了,眉间印出一条刻痕。   库妈妈瞥了一眼春柳,没说话,脚步飞快,回了自己房间。   扶嘉从御书房回到后殿时,沈盈枝还在睡觉,他坐在床前,看了她好一会儿,沈盈枝才慢慢睁开眼。   “醒了?”扶嘉柔柔一笑。   沈盈枝唔一声,她坐起身,朝窗外看,问:“天黑了。”   扶嘉将屏风上的衣衫取过来:“这些日子,天黑的越发早了。”   沈盈枝拢拢头发,捂着唇,睡眼惺忪。   “怎么最近如此乏倦?”扶嘉摸摸她额头。   沈盈枝就说:“可能是这几日太忙了,我今日找林太医看过了,并无大碍,你不用操心。”   他闻言,叮嘱她好好休息,不准太劳累。   沈盈枝觑了眼他脸色,好笑地问:“听说前朝让你选妃了?”   闻言,扶嘉伸出双手,捏捏沈盈枝的脸,沈盈枝最近容易困乏,但气色却肉眼可见的好,双颊嫣红,粉如桃花,就去枝头剥了皮的桃,轻轻一掐,能挤出莹莹汁水。   扶嘉解释:“是温相见不得朕过的舒坦,存心给朕添堵,盈盈不必担心。”   沈盈枝颇多感慨,书中的温庭就是因固守己见,和扶嘉政见不合,加之他又是温太妃的弟弟,扶嘉对他总有一点说不清的不虞,还没登基,就先把温庭搞下台了。   不过温庭虽有政客的老谋深算,但亦有为百姓谋福的责任感。如今因温相在其位,胜其职,所以扶嘉还没有把他给灭了。   “盈盈。”扶嘉叫她。   沈盈枝抬头。   扶嘉笑着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当然了。”沈盈枝头埋进扶嘉的怀里,轻声说:“今年是我们两人过第一个年,过两年我们一家两口,就会变成一家三口,再过几年,或许就是一家四口,过上很多年,等我们两人都发白齿摇,就儿孙满堂,可热闹了。”   扶嘉一开始还挺开心,等沈盈枝说到后面,扶嘉脸上的喜悦之情烟消云散。   他似乎和盈盈理解有误,他只想生一个还继承皇位的孩子,但盈盈的意思是还想要生。   扶嘉的唇动了动,唉,算了,她现在心情这么好,还是以后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盈盈:只生一个?那生个女儿怎么办?   扶嘉:前朝也有女皇。等等,盈盈,你不会重男轻女吧? 第78章   满京城都是烟花。   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的宵禁取消, 这一日,百姓们都涌到了皇城永慧门,今日是除夕,在皇城永慧门下广场上, 会有美妙多姿的表演和烟花。   帝后也会驾临城门, 与民同乐, 祈祷来年国泰平安。而各路百姓,更是翘首以盼, 能见到帝王皇后圣颜的机会很少, 每年的新年, 是最好的机会,虽然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陛下和皇后长得什么样, 但他们依旧见到了陛下和皇后,大夏最尊贵的男女。   沈盈枝和扶嘉早早的用了晚膳,两人均都穿戴衮服,沈盈枝坐在妆奁前, 春柳为她带上凤冠, 凤冠上垂了九颗明珠,寓意长久。   沈盈枝揉了揉一直往下滑的眼皮子, 忍不住对阿陶道:“阿陶,给我装一袋子檀香,我提神用。”   阿陶应了一声,去取香料, 春柳很是担心:“娘娘,你怎么这几日见天的想睡觉。”   沈盈枝搓一眼睛的动作一顿,她似乎……太想睡觉了,这的确是一种不太正常的表现。   阿陶把香囊递给沈盈枝,沈盈枝深吸一口,浑浑噩噩的脑子略微清醒,她耸耸肩膀:“春柳,前两日林太医不是说没察觉异常之处吗,你就别担心了。应该是冬日来了,我也想冬眠了。”   她宽慰春柳道。   春柳不放心地嗯了声。   扶嘉掀开槅扇上的纱幔:“盈盈,你好了吗?”   沈盈枝侧头,扶嘉今日和她一样,都穿的黄色,黄色不是很亮的那种,有些淡和,色调稍暗,他们两人,一人头顶以纯金龙冠束发,一人带凤冠,腰间都佩白玉,一身衮服繁复美丽。   加之扶嘉长得好看,平常的衣服穿上,都俊秀异常,今日刻意打扮,更是恍若天人。沈盈枝微微看出了神。   扶嘉看沈盈枝时,也是眼前瞬间一亮,她乌发挽成一髻,髻上戴凤冠,凤冠自内向外弯出几条金枝,珍珠缀着,行走间,随风而动。面如桃花,倾城动人。   他笑着走过去,朝着沈盈枝伸出手:“走吧,我的……皇后。”   沈盈枝笑了笑,然后把手递给扶嘉,一阵眩晕感传来,沈盈枝踉跄两步,扶嘉眼疾手快的扶住沈盈枝。   “怎么了?”扶嘉眉一皱。   沈盈枝动了动唇,脑子困顿,她拿出檀香,再深吸了一口。   “有些困了。”沈盈枝直起腰,“没事儿,我们走吧。”   扶嘉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暗起来。   刚踏出门槛,沈盈枝再次身形一晃,双眼不由一闭,真的……好想睡觉,她撑不住了。   “盈盈。”扶嘉急道。   除夕这日,京城的烟火美丽绚烂,宫门口的表演精彩异常,可直到看完烟火表演,一直过了子时,城门的钟声响起,宣告新年来领的,他们都没有等到大夏帝后。   但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句传言。   皇后娘娘病倒了。   泰安宫。   所有太医都汇聚于此,以林钰山为首,轮流把脉,然后对症下药。   前日是除旧迎新的新年,大家本都阖家喜乐 ,但皇后娘娘忽然昏厥,一睡不醒。更重要是,因为没有一人看出沈盈枝脉搏有问题,大家就算想用药,也不知应该用什么药。只得忍受扶嘉阴森的目光。   “睡着了。”扶嘉咬牙,目光噬人,看着满地太医,满面怒火,“正常人有这样睡的吗。”   没有。   太医们跪在地上,心中想,正常人怎么会如皇后娘娘,一睡不醒,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两日,不管是扎针叫喊,皇后娘娘依旧沉睡不醒,但是他们把脉观面,皇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就像睡着了。   “要是皇后不醒过来,你们就等着脑袋搬家吧。”扶嘉冷冷道。   林钰山松开沈盈枝的手腕,奇了怪了,掀开沈盈枝的眼皮子看了一眼,他真的看不出丝毫不对。   沈盈枝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脸色红润白皙,呼吸平稳。   真的很正常,但又如扶嘉所言,正常人,怎么可能一睡就睡这么久。   林钰山自负医术高明,疑难杂症,不在话下,今日看见沈盈枝,第一次感觉到棘手二字。   扶嘉黑着脸问:“有结果了吗?”   眼神冷厉,似乎林钰山不说出之所以然,他就要吃了他。   林钰山不敢看扶嘉,他摇摇头。   扶嘉的牙齿咯吱咯吱作响,食指拇指摩挲,发出滋滋的响。   “陛下,依臣所见,娘娘不像是病了。”   扶嘉脸色阴沉的可怖,“不是生病,那是什么。”   抬头,林钰山直视扶嘉双目:“臣以为,娘娘是中毒了。”   “什么?”扶嘉一挥衣袖,眸光透过床幔,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其他太医听林钰山如此说,俱都愕然睁大眼,中毒,但世间有哪一种□□会让人长睡不醒?   “怎么解?”扶嘉即刻问道,此时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怎么解毒。   林钰山迟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臣也不知。”   他学的是治病救人的法子,虽然医毒不分家,可术业有专攻。   扶嘉胸口起伏不定,眼里急得要冒火,他正准备骂人,脑子里想起一个人。   毒,是吧?   “明一,去把黄渔从叫出来。”   自从上次黄渔偷带沈盈枝逃跑后,他把她关了起来,没想到如今还有用。   话说黄渔,一开始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后来待遇提升,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她都不记得被关了多久了,只每天骂上几十遍扶嘉。又想道盈盈,不知道盈盈现在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唉。   她坐在屋子里的小窗户前,窗户被人用木条钉死了,只有几丝小缝隙,怕她逃走。   这时候,门口吱哇一声响,黄渔头有人不抬,思量今日的饭菜是什。   “黄渔,走。”前方传来低沉男声,不是送饭的丫鬟!   黄渔忽的回头,哎,这不是扶嘉那个混蛋的侍卫吗?   “你叫我走干什么?”黄渔靠在墙面,她如今身无一物,暗器□□迷药全被搜刮一尽。   明一懒得和她多讲,他直接道:“再不走我让人押着你走。”   “唉唉,我走,我走。”黄渔连声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没忘记,就是眼前这个叫明一的把她关进天牢的。   看着明一驾马车,一路往皇宫走,黄渔咽了咽口水,掀开帘子问道:“你到底要我去干什么。”   黄渔摸了摸脑袋,她不但所有的□□解药迷药被搜刮一进,就连自己,都被点了穴道,武艺根本施展不出,她看了一路,根本找不到偷跑的法子,而且冷不丁地让她去皇宫,她总觉得有种人头不保的感觉,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是她的人头不保,而是沈盈枝的命保不住了。   囚禁几月,黄渔今日才发现世间改头换面,那个抢了沈盈枝的扶嘉居然当了帝王。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黄渔目光往周围扫了一遍,狠狠道。   也不知沈盈枝如何了,被这种她讨厌的暴君抓住,她那么善良,应该生不如死。   一遍扫过去,黄渔眉头微皱,巍峨殿内,跪了满地太医,扶嘉的神色也极其不善。   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扶嘉目光落在床幔上:“去看她。”   黄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林钰山把她带到沈盈枝床前:“黄姑娘,你可知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   黄渔微怔一下,沈盈枝粉面如桃花,呼吸平缓,扶嘉居然逼她嫁给他。   简直可恶!!   扭过头,黄渔对扶嘉狠狠一笑,扶嘉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盈枝身上,见黄渔看了过来,扶嘉眉眼阴沉:“你若是不想满门被灭,最好给朕收敛一点。”   “你……”   林钰山赶紧打圆场:“黄姑娘,劳烦请您先看看皇后娘娘如何了。”   闻言,黄渔这才察觉不对,凝神看向沈盈枝,忽然一凛。黄渔伸出食指,搁在沈盈枝手腕上。   一秒,两秒,三秒…………   扶嘉拢在袖中之手不可抑制的颤抖,双目死死看向黄渔,眉宇间全是不可查的惶恐。   黄渔凝神好一会儿,又看了沈盈枝眼皮,四肢,最后微微侧了侧她的脖颈,朝她的脑后耳后看过去。   “除了嗜睡,平日她还有别的症状吗?”黄渔问。   “没有。”扶嘉立刻答,盈盈自两个月前,就开始嗜睡,但也在正常的范围里,直到今日。   猛地一下昏厥。   “她到底是怎么了。”扶嘉坐在沈盈枝床头,半扶着她,见黄渔如此,他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黄渔把沈盈枝脑袋放平合上,抬眸望着扶嘉:“她中了毒,而且是失传已久的毒。”   “你说什么?”扶嘉咬着牙,咯吱咯吱道。   黄渔冷笑一声:“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早知如此,你若是将她交给我,盈盈现在肯定平平安安。”   扶嘉眉目间阴阴一片,几近噬人,他幽深黑眸瞬间变成蓝色:“你再说一遍。”   哈哈大笑两声,黄渔毫不留情戳破扶嘉最后希望:“她所中之毒叫七月草,世间剧毒,中此毒者,脉象并无异常,身上只会长处一小不可查的红点,红点自指尖开始,到了头顶,便是大限将至,加之中毒者反应不强,根本不会察觉,只会觉得日渐乏累,嗜睡而不容易醒,直至最后,一睡不醒。”   “既然有毒那就一定有解药。”扶嘉望向黄渔,坚定道。   手指微微颤抖,那句话更像是对自己所言。   黄渔又笑了一下:“这种毒我只在几百年前流下的毒经看过,此名毒名叫七月草叶,但解药我从未听说,就连我师傅,都不知道,这是一种失传数百年的毒,谁知今日又在大夏皇宫里再次见道。”   扶嘉听罢,他摸了摸沈盈枝的脸,忽地笑开了,眼角眉梢都是狠毒。   “是吗?”他轻声问道。 第79章   “来人, 将泰安宫所有伺候的人给朕抓起来,若是找不到解药,所有人都别想活着。”他低声道,眸光扫过春柳, 阿陶, 库妈妈, 乃至殿内每一个宫女。   眼神阴冷,宛如毒蛇, 一触既死。   噗通一声, 宫女们跪下, 全身颤栗,侍卫们过来拖她们下去,她们不敢挣扎一下, 在扶嘉阴厉眼神之中,她们甚至不敢呼冤。   一声嘤咛轻飘飘传进扶嘉耳内,扶嘉愣了下,然后狂喜回头, 沈盈枝睫毛微微一颤。   “盈盈。”扶嘉垂下头, 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猛的加速。   沈盈枝睁开眼, 望着扶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奇怪地说:“扶嘉,我怎么躺在床上的, 我记得我们要去永慧门。”她紧紧抓住扶嘉衣袖,天外朗光自门扉而入,她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时辰?”   扶嘉扶着她坐好,握紧她手,“初三。”   咽了咽口水,沈盈枝难以置信,震惊道:“我睡了两日!”   扶嘉温柔地摸摸她发顶,避开沈盈枝目光:“睡了这么久,盈盈该饿了吧,我让人准备米粥。”   沈盈枝赶忙扯住扶嘉衣袖,她摇了摇头:“扶嘉,我怎么了。”   她怎么一睡就睡了两日!   扶嘉喉咙一滞,黄渔冷哼一声:“他没用,连谁给你下了毒都不知。”   脖子上青筋一跳,扶嘉冷眼睨向黄渔。   黄渔从不怕他,冷嗤一声:“我有说错吗?”   毒?   沈盈枝低头,目光愕然从自己全身扫过,瞧见黄渔的惊喜比不上知道自己中毒的愕然。   “什么毒。”她不禁问道。   对沈盈枝,黄渔的口气温和不少,她抿了抿唇:“我会努力帮你找解药的。”   沈盈枝轻咬下唇,心中难以置信,嘴巴下意识对黄渔道谢。   扶嘉也对黄渔的态度好了几分,黄渔对扶嘉,丝毫不领情。   等黄渔离开去和太医们讨论,扶嘉摸摸沈盈枝的脸,沈盈枝吃了一惊,心中虽然不平静,但看着扶嘉眼神里的慌张,忍不住安慰他:“我并没感觉什么不适。”怕扶嘉不相信,沈盈枝抖了抖胳膊,抖抖腿,笑着说:“你别太担心了。”   扶嘉嗯了一声。   沈盈枝又四周看去,见殿内除了她和扶嘉之外,空无一人,她疑惑道:“阿陶她们呢。”   扶嘉凝视她:“盈盈,你中毒了,而此毒只有可能是伺候之人所下,你有察觉什么吗?”   “你是说?”沈盈枝摇头,她连声道:“新来的宫女们我不太了解,但是春柳阿陶库妈妈是一定不可能的,春柳直率胆小,心地善良,阿陶沉稳内敛,忠心不二,库妈妈更不用说了,还记得长大时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日遇见山贼,库妈妈不顾自己安危,都要救下我,断不可能是他们三人。”   “你把他们三人放了吧。”沈盈枝推推扶嘉胳膊,又补充道:“何况我也习惯了他们的照顾,没有她们 ,我会不习惯的。”   扶嘉想了想,柔声说:“好,我可以把她们三人放了。”   沈盈枝听罢,松了口气。   她眸光深深看向扶嘉,沈盈枝忽然垂下头来,谁想要害她呢。   扶嘉陪着沈盈枝用过膳,拖着她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刚开始还好,沈盈枝精神奕奕,两个时辰后,她便渐渐打起呵欠,头脑昏胀。   瞥了一眼身侧的扶嘉,沈盈枝趁其不备,用力一抓大.腿。刺痛的感觉立刻传来,沈盈枝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   扶嘉低下目光,假装不知沈盈枝的小动作,他抬眸笑道:“日头渐晚,我们回去。”   沈盈枝神采奕奕应诺。   两人携手回到泰安宫,扶嘉打了个呵欠:“盈盈,昨日一宿未眠,我有些困了,你陪着我睡一会儿,好吗?”   沈盈枝两个大眼珠子死死睁着,她点头:“好,我陪着你。”   两人躺在床上,扶嘉给沈盈枝捏了捏被角,双目微阖,片刻后,浅浅呼吸从扶嘉耳畔传来,扶嘉手撑着脑袋去看沈盈枝,呼吸平稳,脸色红润。   “盈盈,盈盈。”扶嘉声轻声叫唤。   沈盈枝没有回答他。   扶嘉眸光深深,双眼凝视她半响,又在她头顶落下轻轻一吻,动作极小的掀开被衾,拎着云履,赤足走至殿外。   “去死牢。”   宫女们没有被关在牢里,每一个泰安宫里的宫女都被绑在十字架上,扶嘉不在,她们才敢大声叫冤枉,声音凄厉。   一阵沉沉脚步声响起,宫女们忽然一滞。   扶嘉阴厉笑道:“谁给皇后下的毒?若是现在就承认了,朕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宫女冷寂片刻,惊慌求饶随即响起。   “陛下,不是奴婢。”   “不是奴婢。”   “奴婢只是殿外洒扫的宫女,皇后娘娘的膳食奴婢根本接触不到啊。”   “奴婢也接触不到,陛下饶命。”   扶嘉等她们求饶够了,才伸手,让她们停下,目光一一扫过惊恐的宫女和太监们。   扶嘉勾唇,眼神如地狱使者:“不是你们,又会是是谁?”   一边说话,扶嘉一边踱步到一个宫女面前:“霜降,娘娘的小厨房可是你负责的。”   “陛下,奴婢没有做那种事情,娘娘御下温和,待奴婢宽厚大度,跟了娘娘,奴婢开心不已,奴婢为什么要伤害娘娘。奴婢真的没有。”霜降摇头,惶恐道。   扶嘉说:“那你说,你是谁”   他阴阴一笑,表情阴蛰的狠:“不知道,那就猫爪之刑,一一伺候。”   ***   转眼又是一个月,沈盈枝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一天,霞光初升,沈盈枝睁开了眼睛。   扶嘉正在换衣服,准备去上早朝,见沈盈枝醒了,他愣了下,顿时一喜。   “盈盈,怎么样?”扶嘉赶紧扶她坐起来。   沈盈枝笑一下,见屋内亮着夜明珠,窗棱前只有浅淡的光晕:“是什么时辰。“   扶嘉点点头:“是亥时。”   她直起背,又说:“那你快去上朝。”   扶嘉摇了摇头:“既然你醒了,今日免朝,我带你去看日出可好?”   两个人的表情对话很平静,尽量如从前的早晨,可扶嘉的手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她又醒了。   沈盈枝正打算拒绝,不其然撞进扶嘉眼底,一个复杂的让人心疼的眼神。不行两个字就说不出来了,她轻轻点点头。   扶嘉柔情地笑了笑,他帮沈盈枝穿好衣物,又披上狐裘,才带着沈盈枝出门。   沈盈枝从扶嘉怀里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来,随着她睡得越来越久,从前脸上的红润尽数消退,变得苍白。   推开门,沈盈枝看见站在门口的库妈妈,她搓着手,呆呆地望着天空。   沈盈枝探出小脑袋,皱了皱眉:“库妈妈,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一点?”   库妈妈没料到扶嘉会抱着沈盈枝出来,她脚尖后缩了下:“娘娘,你醒了?”   语气十分高兴。   沈盈枝点头,又忍不住叮嘱:“库妈妈,天色还早,您回去多睡一会儿,万一受了寒风就不好了,到了雨天,你的关节会更痛。”想了想,沈盈枝补充:“就算睡不着,你在床上多躺一会儿,也是好的。”   库妈妈听完,她垂下目光,呐呐应了几声好。   “还有,从前叮嘱你吃的四物汤你要记得喝。”沈盈枝弯了弯眼睛,“我现在没精力,库妈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老了才能少些病痛。”   “好好。”   四物汤是从前卢希明开给她的,让她补身子的补药,沈盈枝知道对她身体好,时时刻刻叮嘱她不要忘了。   库妈妈想到这儿,紧紧抿着唇。   “说完了,我们走吧。”扶嘉低头,对怀里的人柔声说。   沈盈枝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两步后,库妈妈才咬着牙,看向沈盈枝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在雪地消失,库妈妈才踉跄的回了房间。   黄渔说,没有解药,她最多还能活两个月。   两个人没坐轿撵,扶嘉一直抱着沈盈枝,一路走到了看日出的地方。   看日出的地方是皇宫最高的建筑,叫摘星楼,摘星楼共有九层,据宫女们说在有星辰的夜晚来摘星楼的最高一层,可以碰到星星。   沈盈枝来过,并不能碰到星星,不过会让人觉得星星近了。   扶嘉抱着沈盈枝,一路上到第九楼,然后坐在摘星楼小凳上,紧紧搂着她的腰。   两人从泰安宫出来时,披星戴月,走了一路,如今坐在此地,沈盈枝抬眼,东方天边一缕灿灿朝霞悄然升起,须臾,金乌冒出头,染红满京城,太阳出来了,   沈盈枝靠在扶嘉胸口,轻轻地笑,声音有些虚弱:“扶嘉,很好看。”   扶嘉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上,把胸腔中的苦涩按下,努力挤出几丝期待:“我还没带你去钱塘观潮,江南看花,雪山赏月,沙漠见海,它们比日出月落更好看。”   沈盈枝闻言,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后,她才轻声说:“你看了,就是我看了。”   扶嘉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看了,只是我看了,你要陪着我看,看天下太平,四海安乐,看人间美景,天涯眷侣。”   扶嘉说完了,空气渐渐安静,沈盈枝眼眶有些酸,不敢说话,她怕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暴露自己控制不住的哽咽,于是只剩两人轻浅呼吸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   天方既红,很久后,沈盈枝才敢仰起脖子,笑着说:“好。”   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她要有希望。   扶嘉嘴角隐隐带了点欢喜,不过那欢喜稍纵即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梢:“你不准骗我。”   沈盈枝垂下目光,霞光蔓延至整个天穹,她眼睛一亮:“扶嘉,真好看。”   扶嘉没看日出,他定定的看着沈盈枝,点点头:“是的,真好看,最好看。”   看完日出,扶嘉抱着沈盈枝起身,沈盈枝窝在她怀里,从她位置抬头,正好能看见扶嘉瘦削如冷玉的下巴。   “扶嘉。”她小声叫他。   “嗯?”   沈盈枝想了好久,手指扯住扶嘉衣角:“泰安宫的宫女太监共三十余人,下毒的人只有一两个。”   扶嘉脚步慢了一下,他低下头。   盈盈的意思是,很多人是无辜的,让他别滥杀无辜。   他望着她,沈盈枝紧紧拽着他衣襟,眼巴巴的恳求着他。   扶嘉出口的话就变了,他说:“我不伤及无辜。”   沈盈枝笑开:“扶嘉,你真好。”   她搂住他的脖子,头向上伸,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吻。   扶嘉没说话,稳稳地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只是在沈盈枝看不见的地方,扶嘉目光阴毒,可他们都是照顾皇后的宫人,皇后在她们的照顾下中毒,他们岂能用无辜两字。   不仅仅是宫女太监,他扶嘉也不无辜,是有罪之人。而有罪之人都要受到惩罚。 第80章   沈盈枝今天精神很好,和扶嘉说完这些以后, 她依旧神采奕奕, 两人还一起用了早膳。   这时,外面传来李公公的声音:“陛下, 户部尚书求见。”   扶嘉皱了下眉,不想去,沈盈枝推推他胳膊:“去吧。”   扶嘉定定的看她几眼,这才抬脚:“那你等我回来。”   “好。”沈盈枝点点头。   等扶嘉离开,沈盈枝朝春柳阿陶招了招手, 又示意春柳把库妈妈叫进来, 三人跟她进了内室。   沈盈枝拢了拢肩头的违禁, 坐在妆奁前, 她摸出着一个小匣子。   她把这个交给库妈妈:“库妈妈,这是我给沈家的东西, 若是……,你替我交给陈氏,这些够他们荣华富贵的过一辈子。”   “盈姐儿?”库妈妈拿着盒子,手微微颤抖。   沈盈枝笑着挥挥手,示意库妈妈不要说话,接着打开抽屉, 她拿出第二个小匣子:“这是我给妈妈的。”   库妈妈嘴唇蠕动了一下,沈盈枝便道:“妈妈,我有些困了,你先让我说好不好。”   库妈妈闭上嘴, 一时只觉心内翻涌,如海啸山崩。   沈盈枝又拿出两个小匣子,分别递给春柳和阿陶。   她对春柳说:“春柳,我本想给你挑一位老实厚道的夫君,如今看来,只能让库妈妈帮你挑了。”   春柳视线朦胧,她呆呆地看着沈盈枝,哽咽道:“小姐,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沈盈枝拍了拍她的手:“春柳,你总要离开我嫁人生子的。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会有好福气的。”说话到这儿,她看向阿陶,欣慰道:“阿陶,你人又聪明,我不担心你,只要你想,你能过得很好,不过你太重感情,从前若是你心狠,完全可以逃离你父亲,后来对我又是如此,可无论你在乎谁,都首先要爱自己。”   “娘娘。”阿陶呐呐道。   沈盈枝打了个呵欠,笑着说:“这是我给你们的嫁妆,答应我,要好好过日子。”   “不。”春柳忍不住了,她一把搂住沈盈枝,哭道,“小姐,是我不好,是我胆小怯弱,从前我在安州的时候就知道林河不简单,但是我怕他,不敢对你说,是我的错,我的错。”   沈盈枝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春柳,你也不是故意的,以后胆子大一点,不要怕。”   “小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春柳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又痛骂道,“到底是谁,黑心肝烂了肺,居然对你,对你……,小姐,你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老天爷简直瞎了眼。”   库妈妈闻言,眼皮子跳了跳。   沈盈枝揉了揉春柳的发顶:“春柳,你啊。”她顿了顿,看向库妈妈,“库妈妈,春柳和阿陶都没有亲人,以后你送她们两人出嫁,当她们的娘家人,不要让她们被人欺负好不好。”   沈盈枝目光温柔,眸光干净,眼睛里带着恳求看着她,库妈妈一怔。   “好不好,库妈妈。”她再次重申。   许久后,库妈妈点了点头,随即低下目光,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匣子,如有千钧。   沈盈枝微微一笑,她拍拍脑袋:“你们去休息吧,我想睡了。”   三人看了她半响,脸色复杂,又不想打扰了,于是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一离开沈盈枝的卧室,春柳捂着嘴巴,忍不住一把撞进阿陶怀里:“阿陶,小姐……”   “别说了,娘娘不会有事情的。”阿陶立刻打断她的话。   库妈妈看着她倆,呆呆的立在廊檐下,天又下雪了,可真大。   扶嘉从书房里回来,见宫女们安静的立在殿外,他抬脚的脚步轻了又轻,负着手,慢慢往内室里走,似乎很怕动作一大,就能惊动里面熟睡人。   他慢慢走,最后轻轻掀开床幔,一眨不眨的盯着床榻上酣睡的人。   盈盈。   他的盈盈。   他会一直陪着他的盈盈。   皇后是真的病了。   全京城都贴满寻找大夫的告示,若能治好皇后,赏金一千,可封侯爵,总之一句话,只要你能治好皇后,可一步登天,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仅仅是京城,短短一月,全大夏都贴满了求医告示。   但揭榜之人不过寥寥,且都是一脸郁郁的离开。   京城笼罩在一股忐忑的氛围之中,据说皇后今年才十六岁,前几日上万宫女放出宫门,无一不赞她温和雅柔,百姓们叹了一口气,贵如皇后又如何,死生面前,不过砂砾。   文武百官最近也是急的嘴皮子上火,扶嘉登基近半年了,脸色变得比女人还快,唯一的掣肘就是皇后,皇后娘娘是他的紧箍咒,如今皇后娘娘日渐体弱,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如今的帝王又变成了不服则杀的暴君,阴狠毒辣,稍有不慎,轻则杖责,重则免职杀头。   部分官员开始还抱着别样心思,陛下太宠皇后,乃至后宫空虚,若是皇后娘娘一命呜呼,她们的女儿不就有飞上枝头的时候。   可随皇后娘娘病越来越重重,这种心思早已烟消云散,荣华富贵是好,那也得有命用。   一时之间,京城附近寺庙烟火陡然兴旺起来,百官家中女眷,见皇后娘娘如此重要,她们个个便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保佑皇后娘娘早日康复,保佑陛下早日恢复往常。   转眼又是一个月。   初春已至,漫长寒冬已经过去。   御书房内。   扶嘉背对着他们,字字幽冷疯狂:“还没有找出来?”   明一摇头:“主子,严刑拷打,乃至调查身家背景属下们都用了,可下毒之人依旧未能发现,属下认为,那人恐怕根本不在他们之中。”   雁过留痕,水过流声,不可能无一丝端倪。   扶嘉问明二:“她们三人呢,明二你查出什么了吗?”   明二低声道:“春柳三人,属下也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但是……”   听明二明一说完,扶嘉扭头,神色幽冷:“继续给朕查。”   一束光从墙而入,将其面颊分割成两面,半面若无间阴鬼,另外一面,还带着些些希冀,在人间挣扎。   这时,殿外传来李公公略高的嗓门:“陛下,皇后娘娘醒了。”   此时,距离皇后娘娘上次苏醒,已经五日了。   扶嘉再顾不得其他,撩衣疾走,转瞬的功夫,跟在扶嘉背后的李公公跑着追,也赶不上那人。   “娘娘,先喝点稀粥。”库妈妈道。   沈盈枝乖乖张嘴,急促脚步声响起,她立刻朝殿外看去,眼睛亮了亮:“你回来了。”   扶嘉走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沈盈枝眼前。   “我来。”双目直直望着沈盈枝,扶嘉对库妈妈伸手。   库妈妈忙把粥碗递给扶嘉,立在一边。   沈盈枝睡得太久,常日不见日光,脸色苍白,如最脆弱的白玉豆腐。   他坐在床头,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目光满足。   沈盈枝张嘴。   一时无话。   直到用完白粥,扶嘉伸手想去摸了摸她的脸,又怕自己轻轻一碰,眼前人啪嗒一声,碎开了,他的手僵在空中,轻声说:“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找到大夫。”   她伸手,抓住扶嘉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一蹭。   “好。”   扶嘉抱住她,沈盈枝靠在他怀里,听着对方清浅的呼吸,这个时候,扶嘉忽然很满足,只要她在他身边。   过了半响,沈盈枝眼神一边,她按住胸口,抬头看向阿陶春柳库妈妈三人,柔声对扶嘉道:“下个月让她们出宫,扶嘉,你可以答应我吗?”   “娘娘,我不出宫。”   “盈姐儿……”   “小姐,我不要。”   三个人同时道。   扶嘉搂着沈盈枝的手微微收紧:“你在她们才可以出宫。”   沈盈枝笑了下:“你们先别说话,我想说。”她微微仰头,看向扶嘉:“虽然我不想离开,可扶嘉,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他目光宠溺,轻柔笑道:“说什么傻话,盈盈怎么会离开。”   一丝晶莹从他的眼角泛出,沈盈枝心脏猛地被抓紧,用细细的线缠绕,让人难以喘息,她依旧笑着开口:“你可以答应我两件事吗?”   “不可以。”扶嘉不停摇头,怔怔道,“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沈盈枝,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等他说完,沈盈枝靠进他胸膛,小声说:“你记得让库妈妈三人出宫,以后不能让人欺负她们,我说过要给库妈妈要帮她养老,我们是夫妻,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库妈妈闻言,低下的目光再也忍不住,她抬头看向沈盈枝,沈盈枝对她温柔一笑,库妈妈赶紧低下头,双.腿开始发软。   她越说呼吸越喘,到了最后,沈盈枝猛地抬头,“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注定会有死亡,扶嘉,你要忘了我,天底还有很多很多好姑娘,你去看,一定会找到一个喜欢的姑娘,你一定要开,开,心,”   她话没说完,攥着扶嘉衣襟的手猛然垂了下去。   “盈盈,盈盈。”扶嘉惊恐睁大眼,眼珠子顿时被大海吞噬,他抱着会怀里人,仓皇无助的像是一个孩子。   “盈盈。”   泰安宫又乱了起来,匆忙的脚步声不断响起。   黄渔一边施针一边道:“妈的,亏你还是皇帝,连解药都找不到,她再来两次,我也没办法了。“   扶嘉根本顾不上和黄渔打嘴仗,事到如今,他眉眼一边阴冷,一边疯狂。   林钰山开了一个方子后,急匆匆跑去熬药。   春柳阿陶守在沈盈枝床边,库妈妈看床上面色惨白的沈盈枝,心里一团乱。   她软着两条腿,回了屋子,然后看见妆台前的小木匣子。她打开它,里面有银票,有房契,有消了奴籍的良民身份,有了这些,她未来能过得很好,又想到刚刚嘱托,库妈妈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盈姐儿。   林钰山正在小厨房熬药,这些药没太大用,但能减缓一两日的毒性就是一两日。   库妈妈在小厨房立了一下,她咬咬唇,走进去:“林太医,黄姑娘有事找你,让你快过去。”   “我在煎药啊。”林钰山一边拿着小扇子扇风一边道。   “这儿我来吧。”库妈妈说。   “好,那你先看着。”   等林钰山走后,库妈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眼疾手快扔了一个拇指甲大小的黑色药丸进去。做完这些,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盈姐儿,对不起。   接下来,库妈妈坐在灶头前,慢慢煽火,片刻之后,沉沉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陛下,你们……”   “主子,属下刚刚亲眼看见库妈妈往里面放了东西。”明二皱着眉道。   陛下为了让皇后宽心,没有关押她们三人,可陛下心底不可能不产生怀疑,明一负责调查那些宫女,他则负责调查库妈妈三人。   从背景来历,再到素日表现,以及家人等等,他都没有发现异常,今日小尾巴终于给他逮住了。   扶嘉看着库妈妈,轻声笑了一下,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她哪儿对你不好吗,你不过是一奴婢,她待你如亲人,事事念着你,重着你,她可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库妈妈很快反应过来,事到如今,她一点也不想挣扎,事情败露,她只冷冷一笑:“她怎么没有对不起我,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第81章   此话一出, 众人吃了一惊,尤其是春柳,库妈妈不是都没有嫁人, 怎么会有女儿呢!   黄渔把熬药砂锅端过来,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问:“解药在哪儿?”   “解药?”库妈妈哈哈大笑两声, 目光在她们身上环过,“我真的不想给。”   “不想给?”扶嘉眼睛就像是地狱魔鬼一样, 他抬手,这时, 殿内忽然传来阿陶的声音:“陛下,娘娘醒了。”   黄渔一听,忙道不好:“她三个时辰刚醒过, 按照道理, 不应该醒的这么快。”   扶嘉磨着牙, 阴森森地看着库妈妈,字字森冷:“解药拿来, 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活着。”   库妈妈死死抿着唇,目光落在药罐上。   沈盈枝刚在阿陶的伺候下起了床,她脸色忽然好了起来, 白里透红, 甚至还有了力气,觉得自己可以走出去看看。   去看一看外面的天日融融,绽红泄绿, 莺啼燕喃。   她想出去走一走,刚踏出殿门,就看见小厨房那边围着一群人人,沈盈枝笑了下,由阿陶扶着走了过去:“扶嘉,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她好奇问,两边宫女见是沈盈枝,忙分出一条路。   沈盈枝看见扶嘉,眉间一喜,又看见神色阴沉的库妈妈。   似乎……气氛有点不对。   “怎么了?”沈盈枝笑吟吟的。   扶嘉眸若幽渊,不可见底,直勾勾盯着库妈妈。   春柳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娘娘,是库妈妈给你下的毒。”   什么!   咽了咽喉头,沈盈枝先呆了一下,随即懵然的摇摇头,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她看着库妈妈,库妈妈的眼神让她一惊,她后缩一步:“不会的,不会的。”   扶嘉握住她的手,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库妈妈闻言,她眉头扬了起来,凄厉道:“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沈盈枝不相信,她脸色一白,身形一晃,差点摔倒,扶嘉连忙扶住她。   “库妈妈?”沈盈枝连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说的什么,只听见她自己恍惚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库妈妈闻言,目光阴阴,她望向沈盈枝,悲惨笑道:“因为你杀死了我的女儿。”   什么?   沈盈枝震惊了一下,呆呆道:“库妈妈,你女儿?”   库妈妈不是一辈子没有嫁人吗,她虽然也担着奶娘的名头,但更多的是教养妈妈。陈氏以前说过,当年陪着沈盈枝离开的共有两人,一个是奶娘,但沈盈枝一岁时候,奶娘病死了,从此以后,只有库妈妈一人,后来沈盈枝渐大,库妈妈也一直伺候她,年岁渐长,她梳了嬷嬷头,终身未嫁。   库妈妈一辈子没有成婚生子,怎么会有女儿,而且她还杀了他女儿!   沈盈枝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库妈妈声音凄厉,她看向沈盈枝:“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了。”   沈盈枝没有反应过来,扶嘉心底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沈盈枝不可能害人,若库妈妈这样说,只有一个原因。   思及此,扶嘉皱眉,对其余人说:“你们出去。”   众人闻言,立刻都走了出去,只有黄渔没离开,她用小碗将药汁装了一些出来,仔细在一边研究。从前只在书上见过七叶草,不知其原料,如今仔细研究,说不得能知道怎么调配解药。   扶嘉看着她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   春柳等人离开,小厨房只剩下四人,顿时寂静起来,寂静的落针可闻。   库妈妈苦笑两声,她定定望着沈盈枝,厉声道:“你杀了我女儿,抢了我女儿的身体,居然还问我,我女儿是谁?”   沈盈枝心头一惊,半响才反应来过来,声音艰难:“库妈妈,你说什么?”   她穿来的这个身体不是陈氏的女儿吗,可库妈妈……,她是什么意思。   沈盈枝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扶嘉眉头紧紧拧起:“库麦冬,你……。”   “哈哈,哈哈,我的盈姐儿,我的女儿。”库妈妈既哭又笑,“十七年前,有一日,我陪着陈氏去上香,夜里遇见了歹人,被歹人所强。但那一日,若不是陈氏半夜想要吃夜宵,我也不会折腾到子时才回房。再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我怎么能要这个孩子呢,我吃了药,可她就是锲而不舍的留在了我肚子里,怀孕四个月后,陈氏的三女儿出生了,高僧说不能养在侯府里,陈氏让我带着她去安州,我同意了,到安州的路途那么远,说不定我肚子里的那块肉就没了,很可惜,她一直长着,我居然舍不得她了。后来,后来我把她生了下来,没成想,她生下来,陈氏的女儿就病死了,多好啊,她可以不是见不得光的身份,于是,我让她成了陈氏的三女儿,反正这都是陈氏欠我的。”   说到这儿,沈盈枝差不多已经明白。她靠在扶嘉的怀里,手指微微颤抖。   库妈妈还在继续说:“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吃我奶水,两三岁时还叫我娘,我一生孤苦,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她爹是谁,她都是我的孩子,我要把最好的留给她,我想,就这样陪着她一辈子,我当她的嬷嬷,等她出嫁了,我也可以继续陪着她,直到六年前。”   说到这儿,库妈妈猛然抬头,双目直视沈盈枝,疯狂道:“她大病初愈,性情大改,一改往日的活泼好动,变得温柔沉静,我告诉自己,这很正常,盈姐儿还是盈姐儿,不可能出现子虚乌有的事。可去年十月,她回来了,然后她离开了,我再也骗不了我自己,你不是我的盈姐儿,你不是!”   库妈妈手指指着沈盈枝,大声吼道。   “库妈妈,”沈盈枝嘴唇蠕动了一下。   “你可以当着皇后享受无穷风光,我的盈姐儿死了,连灵位都不能有,我如何不怒!我如何不气!我怎么能让你开心的活着,你也要死,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库妈妈神情癫狂,她不停摇着头,重复报仇两个字。   扶嘉冷笑一声:“你真正的女儿”一岁的时候就没了。后面几个字没说完,沈盈枝连忙拦住扶嘉,陆小月是在原主一岁时穿过来的,那个时候是个奶娃娃,库妈妈自然不会想到那么离奇的事情,她是在十一岁过来的,库妈妈这样想,其实逻辑毫无问题。   沈盈枝说不出心底的滋味,她望着库妈妈,闷声问:“库妈妈,你就这样,这样想让我死吗?”   不管怎么说,她们相处了六年啊。   库妈妈没说话,只一直盯着沈盈枝。   “等一下,这好像不是□□,是解药。”黄渔忽然抬头说。   什么!   沈盈枝眼珠子呆板的动了动,扶嘉立刻问:“确定?”   黄渔慎重低头,再次闻了闻,她说:“我再看一下。”   “不用看了,那就是解药。”库妈妈声音轻飘飘的,她抬头,望着横梁上的雕花,“毒是我下的,解药是我放的。”   扶嘉一怔,沈盈枝已经做不出表情了,她静静地看着库妈妈。   库妈妈苦笑了声,目光看向面色红的像是红玛瑙一样的沈盈枝,扭开眼神,声音变得很冷静:“我恨她占了我女儿的身体,恨不得杀了她。但我”库妈妈顿了顿,“我也是一个人,我忘不了她对我的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忘不了她对我的好,她自己都要死了,却依旧惦记着我老迈后怎么办,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我安排好了,让我衣食无忧,老有所依,她要是再狠一点,多好,再狠一点,我就不会心软了,哈哈哈哈。”   库妈妈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她泪眼婆娑的望着沈盈枝,我真的好恨自己,不能替女儿报仇,我真的好恨自己,居然把解药拿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国庆快乐,去哪儿都不堵车   这章算昨天的更新,昨天太困了,晚上还有。 第82章   这个身体居然是库妈妈的女儿!   沈盈枝愣了下,这时, 脑子里的困意铺天盖地, 她想睡了。   扶嘉见她眼睛眯眯睁睁,眉头一皱:“盈盈, 盈盈。”   “药拿给我。”扶嘉冲着黄渔道。   “快给她喂下去。”   库妈妈跌坐在地上, 双手捂着脸,最后, 她还是没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沈盈枝再次醒来的时候, 天色昏暗,宫殿内烛火通明。   沈盈枝睁开眼睛, 目光在四周搜寻一圈, 忍不住问:“库妈妈呢?”   扶嘉看她醒了, 微松一口气:“在她房间里。”   沈盈枝撑着坐起来:“我睡了多久了?”   扶嘉扶住她, 说:“三个时辰。”   说完这句话,扶嘉紧紧搂住沈盈枝, 他抱得紧, 沈盈枝呼吸差点都喘不过来了。   她拍了拍扶嘉后背,轻声说道:“好了, 我没事了。”   扶嘉嗯了一声, 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开。   半响后,她抿着唇:“送库妈妈出宫,可以吗。”   扶嘉搁在沈盈枝肩膀上的眼睛一眯,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他将其按捺住, 柔声道:“好,明日。”   “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扶嘉按住沈盈枝的肩膀,认真看着她。   沈盈枝动了动胳膊,伸了伸腿,想了下说:“感觉不困了。”   说到这,沈盈枝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可以把黄渔放了吗?”   扶嘉摸了摸她的发顶,微微笑道:“若是她不再怀有心怀不轨的心思,自然是可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阿陶端上一碗粥来,满脸喜悦。沈盈枝的剧毒解开,每人脸上的笑容都控制不住。   扶嘉接过粥:“张嘴。”   等米粥用完,夜色更深。   扶嘉本打算此刻把偏殿的太医和黄渔叫过来,三更半夜,沈盈枝估计自从她从中毒后,那些人就未曾睡个好觉。   “明天吧,这么晚了,也不急于一时,扶嘉你陪我躺一会儿。”沈盈枝拽着扶嘉袖子。   “好。”   沈盈枝可能前几个月睡的太多,一.夜都没能睡着,夜深露重,她缩在扶嘉的怀里,两个眼睛亮晶晶。   扶嘉也毫无睡意,搂着沈盈枝,两个人看着彼此,就这样过了一晚上。   沈盈枝起床很早,她推扶嘉去上早朝,扶嘉已经好几个早上没去了。   扶嘉一开始不想去,不过后来还是败在沈盈枝之下:“好吧,我去,你等我回来。”   “嗯。”   等扶嘉走后,沈盈枝穿好衣服,说:“春柳,库妈妈在哪儿,我要见她。”   库妈妈看见沈盈枝时,毫不意外,她坐在床上,此时天未明,光线稀薄,两人隐匿于暗中。   沈盈枝屏退下人,房间里只有她和库妈妈。   “库妈妈,今日会有人送你离开,以后你好好的过日子。”她轻声说。   库妈妈没吱声。   沈盈枝抿了抿唇:“我希望你过的好。”   不管怎么说,库妈妈最后心软了,沈盈枝记得从前那些日子,她生病,库妈妈衣不解带的伺候,她被欺负,库妈妈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记得她爱吃的每一道菜,知道她所有的喜好,她在库妈妈的身上,体会到了一个母亲是怎么样疼爱女儿的。   至于真正的沈盈枝在一岁的时候就死了,何必告诉她。告诉她,也不过多加重一个人的痛苦。   沈盈枝抬脚离开,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很明显,哒,哒,哒。   她走得很慢,直到即将推开房门。   “你也要好好的。”弱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好。”沈盈枝笑了下,淡淡回答。   沈盈枝离开库妈妈的卧室后,精神抖擞,她去小厨房,准备亲手做早膳。   春柳不赞同:“娘娘,你要多多休息。”   沈盈枝摇头:“我前几个月休息太多,现在不想休息。”   扶嘉下朝回来的时候,沈盈枝已经做好一份桂圆莲子粥,还有两个清淡小菜。   他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御膳房做的。御膳房的东西讲究精致,就连摆盘都要搞出一朵花,如今面前这几盘菜,看着十分亲和。   沈盈枝做的早膳,扶嘉最后吃的一口不剩。   沈盈枝表情特别欣慰:“明日还做。”   “好。”扶嘉不拒绝,与其让沈盈枝闲的发慌,还不如让她做些事情。不过还是忍不住叮嘱,“不准太累。”   “我又不是纸做的。”沈盈枝说。   这时,阿陶说:“陛下,娘娘,黄姑娘,林太医来了。”   “宣。”   黄渔来给沈盈枝把脉,昨日喂了解药后,她耳后小红点消失,脉搏眼眸颜色逐渐恢复正常,说明那药没错。   今天人醒了,侧殿太医欢欣鼓舞,恨不得高歌一曲。   林钰山先把脉,他乐呵呵的,没查出什么异样。   黄渔又上,她两手指摸上沈盈枝手腕,先轻轻向上摩挲。   “黄渔。”扶嘉额上冒出悠悠黑气。虽然她对沈盈枝有恩,但是她居然敢,居然敢手脚不规矩!   黄渔瞪了扶嘉一眼:“本姑娘这是在把脉。”   “把脉。”扶嘉声音是从嗓子眼压出来的,“有你这样把脉的吗?”   “就是没有,才显得我厉害。”黄渔从不怕扶嘉。   两个人快吵起来了,沈盈枝忙道:“扶嘉,黄姑娘,你们吵得我头昏。”   扶嘉闻言,不虞地望着黄渔。   黄渔不理他,她弯弯唇角:“盈盈,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叫我渔儿吧。”   渔儿?   沈盈枝舔舔唇,她没异议,眼神朝旁边飞去。   扶嘉一脸清冷阴郁:“朕不准。”   “你不准有什么用。”黄渔翻了个白眼,一边把脉一边说,“盈盈,你瞧瞧他这样子,□□□□,唉,我真担心你以后的生活。”   沈盈枝一边听一边想笑。   黄渔和扶嘉在书里,都算不得上是什么好人,但都有自己可爱的一面。   扶嘉脚趾头都冒着冷气:“黄渔,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沈盈枝叹口气。黄渔和扶嘉在书里可是夫妻,黄渔还是扶嘉颇为喜欢的一个,如今,唉。   “等等,不对,你的脉搏依旧不对。”黄渔忽然正色道,眉头紧锁。   扶嘉脸上笑容凝固:“什么意思?”   沈盈枝也看向黄渔。   黄渔抬了抬眉:“我再看看。”   脖颈处的红点是没有了,上半身也没有,昨日沈盈枝吃了药,扶嘉就仔细地将她上半身看了一边,没发现任何异常。   黄渔也看的很仔细,依旧一无所获。   她的目光一寸寸从沈盈枝光洁的皮肤上划过,扶嘉皱眉道:“黄渔,你别是别有居心吧?”   从这个角度想,扶嘉越想越觉得可能,刚刚她不正经的动作就是一个暗示,焉知现在不是另有所图。   黄渔嗤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话是对着扶嘉说的,眼神却一眨不眨落在沈盈枝身上。   她虽是个女人,沈盈枝都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扶嘉狠狠按下心中的满腔怒火,恨不得直接将她拉去喂猪。   “等一下,我找到了。”黄渔声音一变。   扶嘉立刻凑过去,难怪昨日没发现,他记着黄渔的话,一心在她的上半身找中七叶草毒后会出现的红点,没去过别的地方,没想到如今小红点居然转移到沈盈枝的食指边,那朵小红莲上,比起红莲胎记的艳丽颜色,它又小又暗。   扶嘉喉头咽了咽:“毒未全消?”   黄渔点头:“是解药的力度不够大。”   “去把库妈妈叫来。”   库妈妈正收拾东西,又被扶嘉叫过去,她左眼皮子跳了一路。   当得知沈盈枝体内毒素未完全消除,库妈妈双膝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不不,我把所有解药都用了啊,怎么可能药力不够。”库妈妈不相信。   沈盈枝让库妈妈坐好,库妈妈一把抓住她的手:“盈姐儿,我真的把所有解药都给你了。不不,你不会有事。”她又看向黄渔,“是不是你看错了,盈姐儿体内的毒根本没有了。”   她神色紧张又不相信,不像是说谎。   沈盈枝握住扶嘉的手,心里隐隐有种念头,库妈妈把自己知道的解药已经给她了。   扶嘉看向黄渔。   黄渔咬牙道:“你若是不相信,一年后,她毒发身亡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你给的药只解了一半的毒素。”   “不不,”库妈妈摇着头,眼睛泪汪汪,“我只有那些解药,没有别的了。”   “是什么人把毒给你的?”扶嘉问。   库妈妈努力想了一下:“是那个男人,当夜事后,他把这个塞进我手里,还说什么,没什么东西给我,此毒天下无二,我恨谁便给她吃了,扔了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真没有解药了。”库妈妈张皇道。   扶嘉拳头握起,她看向黄渔:“那天的解药弄清楚成分没?”   黄渔摇头:“我配不出来的,那颗药丸不知放置了多少年,里面的东西有几样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配?” 第83章   “既然曾经存在过, 一定有, 只是在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 一定能找到的。”扶嘉右手无意识握成拳头,定定道。   黄渔看扶嘉的眼睛都蓝了,不想打击他的信心。   沈盈枝拍拍库妈妈的肩, 压住心里酸涩,柔声道:“库妈妈, 时间快到了, 来送你的出宫的侍卫恐怕也来了,我,让春柳送你出去。”   “盈姐儿。”库妈妈一把搂住沈盈枝, 哽咽道,“我不知道解药不够, 我是因为有解药才能敢给你……”   “好了, 好了。”沈盈枝笑了下, 眸光缥缈,“我知道。”   “不不不, 我不走,我留下来, 若是你死了,我就陪着你。”库妈妈边擦眼泪边说。   沈盈枝还要说话, 扶嘉冷眼一瞟,厉声道:“现在走,马上走。”   眉梢眼角都是寒气, 他眸光含血,如金戈铁马,一寸一点皆为戾气。   沈盈枝知道扶嘉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放库妈妈离开,否则按照他的脾气,将库妈妈大卸八块也不为过。   “库妈妈,你出宫吧。”   “盈姐儿……”   等库妈妈离开宫室,扶嘉一下子抱紧了沈盈枝,沈盈枝笑笑:“我的命很大。”   所以……别担心。   扶嘉没说话。   库麦冬,你最好祈祷盈盈没事,否则……   黄渔叹口气,见沈盈枝目光流露出酸涩悲哀,她抓个苹果,咬了一口气,虽看不惯扶嘉那副嘴脸,但沈盈枝可和他不同。   她和扶嘉不一样,她可是知恩善报之人。   “虽然我弄不出解药,不过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帮盈盈解毒。”   什么……   扶嘉和沈盈枝同时愣了下,回头看向黄渔,尤其扶嘉,震惊的难以置信,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黄渔抓了抓头发,噶嚓噶嚓咽下苹果,想到那个法子,顿时迟疑。   “什么办法?”扶嘉急急问,又说:“你若是有办法,你要什么都可以。”   顿了下,扶嘉补充:“盈盈不行。”   黄渔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我告诉你们法子,你们用不用我就不管了?”   沈盈枝听着这句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不等两人问,黄渔直接道:“库妈妈那碗解药虽然不能完全解除你的毒性,但可以让你拖延一两年。只是。”   她说到这儿,神色纠结。   “只是什么?”沈盈枝靠在扶嘉胸口,轻声说,“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的。”   哪怕要忍受无穷无尽的苦难,她都愿意。   黄渔望着她,道:“既然无法将此毒排出,我可以将其引出,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你怀孕生子,到时候,我可以将这毒引到你腹中胎儿上,等孩子出生,你的毒就可以解了。”   什么……   沈盈枝一开始目光期待,等到最后,双目渐渐茫然。   黄渔虽然觉得为了活下去,怀一个小孩生下来算不得什么,但她了解沈盈枝。   “唉,我就是给你说了一个救命的法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黄渔大叫道,“若是别人,我还懒得救他,盈盈,我虽然不舍得你死,但是的你愿不愿意用这个法子,我也不勉强你。”   话毕,黄渔看见两人的眼神,也不想留在这儿:“我先走了。”   黄渔离开后,沈盈枝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看向扶嘉。   “我不愿意。”   “我同意。”   **   帝后开始吵架。   门口的明二耳朵好,把黄渔所言听的清清楚楚,他抓住她的肩膀,不准人走。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黄渔一巴掌挥开他:“你有吗,我只有这个办法。”   明二耸头搭脑:“可是……”明二看向紧紧闭合的宫室,里面争吵激烈,他吁口气。   主子一辈子遭罪那么多,眼看苦尽甘来,没成想……。   沈盈枝不知道吵了什么。   满脑子都是孩子,孩子,他们冲着她笑,她们冲着她闹,但是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把她生下来,只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对着扶嘉,沈盈枝难得歇斯底里,到了最后,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耳朵。   扶嘉蹲下来,他望着她,一盏茶之后,等沈盈枝渐渐平稳下来,扶嘉说:“盈盈,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她抬头,泪眼蒙蒙。   扶嘉紧紧的圈住她:“为了我,好不好?”   为了扶嘉……   皇后的身体好了。   朝臣们松了一口气,他们总算可以摆脱冷冰冰的陛下了。   百姓们也松了一口气,陛下心情不好,连带百官心情不好,百官心情不好,他们的心情能好。   皇后娘娘终于醒了,值得高兴。   扶嘉和沈盈枝恢复了从前的生活,恩爱甜蜜,似乎一切和中毒前都没有什么差别。   其实,是有的。   夜。   沈盈枝睡着了,眉头蹙着。   扶嘉睁开望着她,摸了摸她的头顶,才闭上眼睛。   等扶嘉的呼吸平稳了起来,沈盈枝又睁开眼睛。   眼前是散乱一地的衣物,空气中,气息靡靡。   她缩进扶嘉怀里,合上眼眸,对不起,我的……宝宝。   扶嘉等沈盈枝真的睡着了,这才睁开了眼睛,他亲了亲沈盈枝的头顶,将人紧紧搂在怀中。   沈盈枝没有胖,她身形和中毒时一样,纤瘦单薄,下巴上没养出些肉,不过羸弱气色好了不少,带些粉。   她依旧会去御书房给扶嘉念奏折,会为扶嘉做早膳夜宵,缝制衣服。   但阿陶春柳总觉得,娘娘有心事。   扶嘉也知道,她开心,仅仅是表面的开心。   “唉,扶嘉,你叫我来干嘛?”天昏了,黄渔立在他背后,语气不善。   扶嘉扭头:“盈盈很不开心。”   “我也没办法啊。”黄渔抓了抓头发,“本姑娘知道的救命法子就这么一个,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扶嘉继续说:“她心情不好,她很瘦,她的身体也差,甚至我害怕让她孕育子嗣,她那么弱。”   “你说吧,你想我做什么?”黄渔道。   遇见沈盈枝,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和扶嘉都是穷凶恶极之人,见了她,居然知道心软两个字怎么写。   “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她忘记一段记忆。”扶嘉轻声问。   黄渔品了下,明白了扶嘉的意思:“你是想,是想让她忘记如何解毒记忆。”   扶嘉点头,不隐瞒她,平静道:“让她以为她的毒已经解了。”   这样她就不会伤心,等她生子那一日,他会抱来一个刚出生的女婴,那是他和盈盈之女,大夏公主。   她的记忆,只有欢喜,没有悲伤。   所有的痛苦他来承担,她只……需要快乐。   “没有这种药。”黄渔看着他的背影。   扶嘉手指蜷缩了下。   “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 第84章   转眼三月, 柳亸莺娇, 百卉千葩。   扶嘉看着沈盈枝喝完今日的汤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点。   “今天的药味道怎么有点奇怪?”沈盈枝吸吸鼻子。   伸手,扶嘉塞了颗蜜饯在盈盈口中, 说:“可能黄渔添了些新东西。”   闻言,沈盈枝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又忙塞几颗糖进去。   扶嘉目光落在空了的白玉小碗上, 脚尖微动,随即立刻移开目光:“盈盈, 走吧,今日说好了要出宫。”   沈盈枝忙点点头, 换好简单的锦衣,跟着扶嘉出宫。   “我们先去看看你的晋江书斋, 沈掌柜说最近生意很好。”扶嘉给她扶了下髻上玉簪。   沈盈枝露出一个笑模样。   到了书斋, 沈掌柜说起最近的收入, 满面春风。   沈盈枝耳朵听着,其实心不在焉。   扶嘉瞧见,眼睫微颤。   等沈掌柜说完了,沈盈枝道:“沈掌柜,这些银钱拿去救济无父无母的孤儿。”   “啊?”沈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他抬手, 将张大的嘴拍拢,“夫人,这每个月都是小一百两银子。”   话说到后面越来越低。   夫人头上的一根玉簪最起码都是百金。   “沈掌柜, 就这样去做吧。”沈盈枝淡淡道。   沈掌柜察觉沈盈枝不差钱,忙道:“夫人放心。”   和沈掌柜说完,扶嘉带着沈盈枝离开。   他牵住她的手,说:“前朝兴办过济贫院,明日我便让朝臣拿出个章程来。”   沈盈枝点点头:“这是最好,不过做这种事的官员务必要精挑细选。”   两人并肩相携,边往前走边说。   沈盈枝不期望所有孤儿弱母能受到庇佑,但能帮一人,是一人。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让他们学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沈盈枝又道。   扶嘉点点她的鼻头:“嗯,好。”   走了一会,沈盈枝见扶嘉不是漫无目的闲逛,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扶嘉的手指蜷缩下,下颌微抖:“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沈盈枝好奇地问,扶嘉扶着沈盈枝上马车,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扶嘉口里的人,他身姿削瘦,像竹竿一样,穿着一身白衣,一头银发,脸上没有皱纹,看不出来年龄。   不过,他眉心有一颗红痣,看见他时,沈盈枝愣了下,转瞬即逝。   “盈盈,这是赵大夫,民间很有名的大夫。”扶嘉介绍道。   沈盈枝低下目光,目光落在他皮肤雪白的手上:“赵大夫。”   叫赵大夫的人冲着沈盈枝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和扶嘉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沈盈枝抿了抿唇,问:“你带我来干什么?”   扶嘉笑了下:“让他给你把脉。”   说罢,扶嘉让沈盈枝坐下,让她伸出手,沈盈枝躲了一下,小声说:“我觉得没什么,不看了。”   扶嘉还未说话,赵大夫先道:“夫人。”   赵大夫声音柔和,叫人时,带着一股难言的蛊惑,让人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然后望向他,赵大夫的眼眸很深,像是一汪幽泉,深不可见,又能蛊惑人心,不断吸引着她。   扶嘉朝沈盈枝看去,见她完全沉浸在了赵大夫眼中,心头千思万绪。他强行按捺住胸口复杂的情绪。   赵大夫声音很轻,扶嘉静静听着,一动不动,告诉自己,这是对的,所有痛苦和忧伤他来承担,沈盈枝只需……一生无忧。   一盏茶后,一切结束,沈盈枝目光渐渐恢复清明。   扶嘉见状,半搂着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接着她被蛊惑前的话柔声道:“盈盈,伸手。”   伸手……   拍了拍脑袋,沈盈枝蹙下眉,刚刚扶嘉说让赵大夫给她检查身体来着,她打量了下,赵大夫眸光温柔,有一种医者仁心的气质。   但是,她按了按太阳穴。   “扶嘉,怎么又要把脉啊?黄渔和林太医不是说我都好了吗?毒素全解了吗?”沈盈枝疑惑不解。   扶嘉闻言,眼睛略略一弯。   此人果真有本事。   “你自然是全好了,但赵大夫赫赫有名,为了我放心,你伸手让他看看。”扶嘉一脸关心。   “那好,我听你的。”   她对扶嘉笑了下,眼里无忧无虑。   “夫人有些体虚,但用不着药补,我开几个药膳方子,拿给夫人。”赵大夫说。   “多谢。”扶嘉深深看他一眼。   两人起身告辞,沈盈枝乖巧的跟在扶嘉旁边,无丝毫异常。   她偏头看了扶嘉一眼,扶嘉回眸,两人对视着笑开了。   半响,沈盈枝低下头,目光落在脚尖上,赵大夫啊,她看见他第一眼,想起了他最厉害的本事。   还有,今早那碗与众不同的药。   “盈盈,现在想去哪儿逛?”   沈盈枝想了下,将这些东西压在心底:“还记得上次说书的酒楼吗,如今也到午膳时间,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好。”扶嘉半搂着她,说。   天渐热了,春衫褪去,到了五月。   沈盈枝的胃口最近很是不好。   黄渔给她把脉,把着把着就忧伤了。   “黄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春柳急的团团转。   “容我淡定一会儿。”黄渔叹道。   沈盈枝十分淡定:“是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黄渔两只眼睛瞪的极大。   “因为上次我嗜睡胃口不好,春柳说是怀孕的症状。”沈盈枝乐呵呵的,她推了推黄渔的胳膊,眼睛亮了亮,“我没有猜错吧。”   很是紧张。   黄渔深深叹气,目光看向沈盈枝平坦的小腹,点点头:“没错,你要当娘亲了。”   “小姐,真的吗?”春柳压抑的心情炸开,连皇后两字都懒得叫了,“不行,奴婢马上让人去通知陛下。”   话毕,春柳一溜烟儿地跑了,阿陶叫都叫不住。   阿陶听完这个消息,面色沉稳道:“奴婢再去给娘娘熬完参汤来。”   沈盈枝连叫都叫不住,她吃什么就想吐什么啊。   不想喝汤啊。   御书房。   李公公想着春柳刚刚说的消息,眼睛笑成一朵花儿,疾步走到扶嘉身边去:“陛下。”   扶嘉头也没抬起:“什么事?”   “皇后娘娘有喜了。”李公公激动道。   手中朱砂红笔滞了下,在折子上晕染开一个墨点,扶嘉下巴微抖,须臾,才抬起头来。   他要当爹了?   先是控制不住地大笑两声,扶嘉心中欢喜难以言表,他猛地站起来,脚步刚抬了下,他胸口一闷,动作陡然慢下来,楞在原地。   李公公以为陛下高兴的恍神了,忙叫他两声:“陛下,陛下。”   半响,扶嘉回过神,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眼尾一弯,再次笑了两声:“我去看她。”   走出宫门的时候,扶嘉停下脚步,朝天穹看了一眼,这是一件好事。   **   “盈盈。”黄渔笑眯眯道。   沈盈枝扭过头。   “我忽然有些羡慕你,有这么多人真心关心你,不管是你的侍女,还是扶嘉。”黄渔感慨道。   “我有师傅,有同门,可大家彼此冷漠,真正疼惜我的兄长已经离开。天大地大,我一人而已。”   所以她在遇见沈盈枝时才会想戳穿扶嘉的真面目,她和扶嘉是同一类人,凭什么他能得打这么干净的感情,她不能。   沈盈枝闻言,不知道说什么,书里扶嘉和黄渔才是一对儿。   但现在,两个人就像是仇人一样,一见面,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黄渔捏了捏沈盈枝的脸,忍不住问:“你到底看上扶嘉什么了。”   话一落,背后传来阴阴的声音:“黄渔,你在干什么?”   “没看见啊。”黄渔翻了个白眼,“我摸你媳妇呢。”   黄渔知道扶嘉要留着自己,给盈盈看病,于是越来越有恃无恐,毫不把扶嘉放在眼底,她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扶嘉给占了。   “呵呵。”扶嘉冷笑一声,一道疾风自掌内飞出,几招之后,哐当一声,扶嘉合上殿门,黄渔被扶嘉关在殿外。   紧接着,殿门口传来黄渔乒里乓啷的声音。   沈盈枝已经习惯两人见面就打的相处模式,等扶嘉把黄渔打出去,黄渔再敲一会儿门,门始终不开,然后她会安静离开,下次遇见扶嘉,两人再次周而复始。   沈盈枝乘着两人打架,给扶嘉倒了杯茶。   茶壶还未放下,一双手先接过去。   “盈盈,孩子……”扶嘉轻声说。   沈盈枝抬头,扶嘉神色欢喜又激动。她也忍不住笑了下:“黄渔说,快一个月了。”   扶嘉坐到她身边,沈盈枝垂眸望着小腹,目光温柔又专注。   扶嘉搓了搓手,一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他望着沈盈枝,欲言又止。   半响后,他躁动的心情忽然平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沈盈枝,目光满足,神色温柔。   她在,足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估计还有几万字,这本书也是40万左右。 第85章   一晃眼到了八月。   沈盈枝小腹微微前凸, 皮肤细腻光滑, 整个人白的像是嫩豆腐一样。   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   夏日雨多,昨日京城刚下了雨,热浪也退了些。   扶嘉陪着沈盈枝出宫, 两个月前,沈盈枝的大嫂孙乌姿生下一个女儿,她因身体不适,满月宴都便没去。这个身体虽然不是昌平候,如今已经不是昌平侯了, 是沈威的女儿,但她是顶着沈威的三女儿名字活着, 她有责任去看一看。   何况日日在皇宫闷着, 她也想出宫。   沈威的身体好了很多, 侯府成了庶民,他日日借酒浇愁,沈盈枝来后, 他也不愿意搭理。陈氏倒是明白过来,如今沈家没了侯府之名,但衣食住行,不比从前差,都是沈盈枝之故, 对她又十分和蔼可亲,看过孙乌姿和她女儿后,沈盈枝离开沈家。   天色还早, 两人既然出宫也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去。   两人手牵手,晃悠悠去逛街,然后来到一家首饰铺子。   沈盈枝贵为皇后,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哪怕是铺子里的镇店之宝,对她来说也不过尔尔。   不过逛了须臾下来,沈盈枝看上了一对耳环,耳环是红玛瑙材质,剔透晶莹。   扶嘉点头,说:“买。”   他说话时,一个女子直接从掌柜手上拿走那对耳环:“珍珠,好看吗?”   女子纤白的手指拿着一只耳环,问一旁的侍女。   扶嘉眉头一拢,淡声道:“姑娘,是我们的。”   沈盈枝偏头看过去,抢东西的姑娘她很白,五官娇艳,像是一朵含露芍药。   看了一眼,沈盈枝扯了扯扶嘉的袖子。   女子毫不在意,她瞥了眼掌柜,掌柜小心道:“这位姑娘,这对耳环是公子夫人先看上的,小店里还有其他的珠宝首饰,你要不再看看。”   女子哼了一声,淡淡道:“不是还没有给钱嘛,本姑娘喜欢它,本姑娘买了。”   一边说话,一边的小丫鬟递出一张银票,掌柜迟疑,女子身边的同伴纠结半响,则说:“雪莲姐姐,人家先来的。”   女人刁蛮地翻了一个白眼:“先来怎么了,先来就有理了。”她侧了侧头,这才拿正眼去看扶嘉和沈盈枝。   看见沈盈枝后,女人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   是她……   沈盈枝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很喜欢,既然姑娘喜欢,姑娘留着吧。”   说完后,沈盈枝对扶嘉说:“夫君,我们走吧。”   扶嘉睨了少女一眼,转身离开:“见识鄙薄。”   沈盈枝示意扶嘉不要再说,扶嘉摸了摸下巴:“盈盈,要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吗?”   等两人走远后,另外一个姿容清尘的少女见雪莲呆呆的,挥了挥手道:“雪莲姐姐,怎么了,怎么了。”   雪莲大梦初醒,她忍不住兴奋地跺了跺脚:“齐乐,是她,是她,她还成亲了,不行,我得去告诉他,让他念念不忘,看见没有,她叫别人夫君,还怀孕了。”   然后立刻跑远。   她身边的婢女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小姐,你等等我。”   叫齐乐的姑娘摸了摸头发,一脸糊涂,掌柜的看着被扔在那儿的耳环,不满道:“啊,你买不买?”   齐乐扭头:“我买,我买。”   扶嘉一路上忍不住又念了两句:“盈盈,如此刁蛮之人,就该好好教训。”   沈盈枝不由道:“扶嘉,为了两国邦交,我们又是东道主,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一个路人走的太快,差点撞到沈盈枝,扶嘉伸手,把人搂过来。   “是南诏讨好我们大夏,两国地位本就不对等,莫说区区一位公主,就算是他们的王,朕也是想杀就杀。”扶嘉王霸之气全开。   沈盈枝抿唇笑:“嗯,我就知道我的夫君是最厉害的。”   “那当然。”扶嘉忍不住笑。   回头朝着首饰铺子看了眼,大夏国力强盛,周围小国向来尊大夏为□□,新帝登基,附属小国朝拜理所因当,但因扶嘉是冬日登基,交通不畅。加之那时扶嘉一心念着沈盈枝,也没有心情搭理他们,他们才拖延到了夏日。   来朝拜的有三小国,一是西南南诏,那位雪莲便是他们的公主,一是西南的安和,靠着南诏,还有北边鲜卑,说起来,只有鲜卑没有带公主,那两个国家都带了公主。   至于沈盈枝和扶嘉是怎么认出来的,南诏和安和的使臣到达前,西南的大臣便送了两幅肖像到了扶嘉的桌案上,画工精致,和真人样子如出一辙。   说起来,原书中这两位公主和扶嘉也有莫大的关系,可都是扶嘉后宫一员。   “她们昨日还递了牌子来见我。”沈盈枝说道,“不过昨日肚子不舒服,就没见。”   扶嘉牵着她的手:“不想见就不见。”   沈盈枝推开扶嘉的脸:“是不是只见你就好了。”   “盈盈甚是懂我。”扶嘉脸皮厚道。   **   清雅正和的房间内,一个穿白衫的少年坐在案桌前,他眉目如画,五官清冷,如雪山巍峨不可攀。   他的前方站了一个褐衣短打的侍卫。   侍卫道:“大人,到京城后,你找的人我们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少年嗯了一声,他声音很好听,像是玉瓦相击:“一有消息,就立刻回禀给我。”   这时,房门一下子被人推开,少年抬头看去,雪莲手扣着房门,喘着粗气道:“沈郅,我今天看到那个女人了。”   少年闻言,愕然抬头,猛地起身,着急问道:“你说什么!”他震惊下,又立刻问:“她在哪儿?”   雪莲见他如此关心那个女人,心中不爽,狠狠道:“你念念不忘也晚了,她已经嫁人生子了,肚子也大了。”   “我问你在哪儿看见她的?”少年加重语气,再次重申。   雪莲怒道:“你有本事自己找啊,本公主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立刻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少年清冷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微变化,他追上去,扯住雪莲的胳膊,又忽然松下来:“雪莲公主,她对我很重要,如果你看见了她,劳请告知。”   雪莲的目光落在他刚抓住自己的胳膊上,眼眸一眯:“她对你有多重要?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找她,她是你什么人?”   一提起她,少年笑了下,清冷之色顿消,嘴角露出两个干净的梨涡,像是春日杨柳拂过:“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雪莲溺在他的微笑中,半响才晕着脑袋回过神。   也好,就让他死心,就算那是他的情.人,人家不也成亲了吗?   “我是在中和街上的珠宝铺子里看见她的,和你要找的人几乎一样。”   话还没说完,少年像是一阵风,立刻跑远。   “唉唉,她现在不在了啊……”雪莲跺着脚,对着背影喊道。   少年听不到这些,他急冲冲的吩咐人备马,朝着中和街而去,天色昏暗,他竭力的在路上搜寻着什么,失望,一直都是失望。   人群混杂,嘈杂喧嚣。少年走过一家家首饰铺子,一无所获。   沈盈枝和扶嘉两人回宫。   回宫时,礼部侍郎已经等候多时,是关于三日后的使臣大殿,小国参拜,他们泱泱□□,自然要把宴会弄的高贵华丽,以此体现国威。   扶嘉带着沈盈枝一起去了御书房。   文武百官已经习惯陛下带着娘娘处理政务,一开始,还有人上书牝鸡司晨,扶嘉差点宰了他,还是皇后一旁小心小意的劝慰,几个月下来,发觉皇后娘娘在时,陛下的暴戾脾气收敛不少,大家面圣时,都开始祈祷皇后也在。   此时,礼部尚书看见沈盈枝跟着扶嘉过来了,脸上的褶子多出不少。   “启禀陛下,娘娘,南诏,安和,鲜卑三族的使者已全,接风宴安排在三日后,太和殿中,你看可妥?”   扶嘉点点头。   礼部尚书又说:“入境三国使者都住在驿站之中,恐怕住所狭窄,尤其是还有两位公主,陛下您看,是不是按照往日例子,挪到明心殿。”   驿站在皇宫外,万一使臣们有什么不轨之心,不好掌控,明心殿在宫内,历来就是使臣们的住所。   扶嘉皱了下眉道:“按旧例。”   “微臣遵命。”礼部尚书又看了眼沈盈枝,小心道:“娘娘,今日安和的齐乐公主又递了帖子,说想拜见您。”   说着,礼部尚书自袖口中取出带兰花冷香的别致帖子,双手奉向沈盈枝。   沈盈枝正要伸手,书中的齐乐性情温和,和张扬霸道的雪莲不一样,昨日她未见两人,今日雪莲不再递帖子,符合她骄傲的脾气,齐乐此举,也合了她面上谦卑的人设。   扶嘉先伸手,拿过那张帖子:“朕的皇后,乃是一小国公主想见就见?陈大人,你怎么什么人的帖子都向皇后递,你不知皇后如今身怀六甲,颇为不易,你此举,是何居心!”   他劈了啪啦,脸色阴沉,如连珠炮。   礼部尚书擦擦额上冷汗,不就是见见人嘛,何况那些小国送适婚的公主来,就是打着填充后宫的想法。   说不定未来要和娘娘朝夕相处,先见一见,了解脾性,也好相处。   公主们此举,他此举,不曾出错啊。   “那陛下的意思是?”礼部尚书不敢和扶嘉争执。   “皇后没空,不见。”扶嘉说。   礼部尚书又讪笑,望向沈盈枝,还没看见人的容颜,扶嘉身形一错,挡住他的目光。   只听到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陈大人,就依陛下所言而行。”   反正扶嘉不可能如书中所写纳了她们,她这个皇后也不如不见,给她们留了一个傲慢不好相处的意思,绝了她们入宫的心思。   “是。”   等礼部尚书离开,扶嘉不满道:“眼珠子不如挖了,居然还敢打量朕的皇后。”   沈盈枝忽然唉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扶嘉连忙偏头,顾不得生气。   她捧着肚子,眉头忽然一拢,忍不住笑道:“扶嘉,他动了一下。”   “什么……”   轻微的跳动从小腹中传来,沈盈枝扭头,眉眼生动:“又动了一下,你要摸摸吗?”   “我……”扶嘉迟疑,他看着沈盈枝肚皮,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扶嘉居然有些畏惧。   沈盈枝直接牵过扶嘉的大掌,放在自己小腹上:“你摸摸。”   又是一下蹬动传来,沈盈枝连忙道:“你摸到了吗,就像是他在翻身一样。”   “摸到了。”扶嘉双眼发直。   “他应该是个健康的宝宝。”沈盈枝垂眸,眉眼都是笑,一种温和的让人全身发光的笑。   手麻了一下,扶嘉低下目光,他柔声道:“一定是的。”   沈盈枝闻言,目光幽深。   三日后,午时。   换好皇后衮服,戴上九尾风冠,沈盈枝跟着扶嘉上了龙辇,她靠着扶嘉坐。凤冠是新做的镂空风冠,从前的实心太重,镂空的恰好,虽然不合礼制,但她如今超出礼制的太多。   比如龙辇,从前的皇后只能坐凤辇。   两人从龙辇下轿,宫女太监乃至使臣磕头行礼,扶嘉和沈盈枝两人一人坐上龙座,一人坐于凤座。   “平声。”扶嘉道。   沈盈枝往下面望去,座位分成四列,一人一案几,几国使臣公主为客,坐在两人两侧,隔着几米台阶,沈盈枝一眼就望见下方那个紫衣少年。   眉浓眼深,五官秀致,唇.瓣微薄,很熟悉的一张脸。只是全身都带着清冷疏远。   她豪不设防的怔愣了下,十五岁的小郅长大了,应该就是这样的模样。   他似乎注意有人看过来了,循着目光抬头,然后看见高坐台上的皇后,他愣住了,眉目干净温和,眼神正呆呆望着自己,眸光复杂。   隔了六年时光,沈郅心蹦到嗓子眼,几乎可以一眼认定,那是他的……姐姐。   沈盈。   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栏的沈郅不知道有人注意了吗? 第86章   沈盈枝发现少年的唇.瓣蠕动了下, 是两个字,姐姐。   她手一抖,差点维持不住皇后应该有的雍容温和, 是她花眼了吗?沈盈枝揉了揉眼睛,然后看见那个少年再次动了动唇。   从她的方向看, 依旧是……姐姐。   不, 不,沈盈枝的手一直抖,她现在恨不得立刻离开凤座, 下去问个清楚, 你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腰间忽然伸出一只手,对着沈盈枝比划出一个符号,是六。   沈盈枝全身一软。   沈郅。   雪莲和齐乐两人行礼后起身, 看向大夏帝后, 雪莲的嘴巴就像被塞了鸡蛋一样, 齐乐也急急忙忙的看雪莲。   那日在首饰铺子里遇见的人居然是大夏帝后!   齐乐深吸一口气, 又悄悄瞥了眼龙座上的男人, 那日初次见他, 他五官好看的就不像凡人,没想到他的身份居然如此厉害。   齐乐的心猛地快了两拍, 离开安和时,她就知道她未来的命运,安和进贡大夏诸多礼物, 她这个公主的只不过是其中一样,但没想到,大夏的君王居然如此的仪表非凡,想到他对皇后的体贴,又是如此的温柔,齐乐心里涌出了酸涩感觉。   雪莲才不管皇帝是谁,她看见台上的沈盈枝,立马侧头看沈郅,却见沈郅眼眨都不眨地看向沈盈枝,她心里冒出一团火来,又去看沈盈枝,幸好她离帝后位置很近,能看清楚沈盈枝目光也落在沈郅身上。明显的郎情妾意。   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混蛋沈郅,你看的再久,她也是别的男人的女人。   “盈盈,累了?”扶嘉目光从殿下收回,发现一边沈盈枝在颤抖。   沈盈枝连忙收回视线,抖着手笑了下:“我才刚出来,怎么会累。”   沈郅望着高台之上,他的姐姐旁若无人的和另一人说悄悄话,沈郅的手悄然成拳。   确定沈盈枝无事,扶嘉扭头看向礼部官员。   然后是一长串的场面话,宣扬大夏国威,扶嘉在身旁,沈盈枝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看看沈郅,直到轮到南诏使臣进献。   “臣沈郅叩见陛下,娘娘。”他说。   沈郅!   沈盈枝的心微颤,她低头看向下方,若是刚刚还有怀疑,可沈郅两字足以抵消一切。   小郅怎么会来到这儿,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他长大了,也高了,沈盈枝都不知道接下来说了什么,她全心都被沈郅两个字填满。   她的弟弟,她最亲的弟弟。   沈盈枝望着台下那人,看着他的模样,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中,宴会结束。   沈盈枝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人,跟着扶嘉魂不守舍的离开。   沈郅则一直看着沈盈枝龙辇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   龙辇上。   扶嘉皱眉问道:“是肚子里的小崽子不乖吗,盈盈,你脸色都不太好。“   沈盈枝立马摇了摇头,想着她的计划,她不能和扶嘉说沈郅的事。   “你怎么能叫他小崽子呢。”她不满道,恰好这时,肚子里的娃又动了一下,沈盈枝不太开心地说:“他都生气了。”   “他知道什么!”扶嘉不虞,“何况我是他老子,难不成连说都不能说了,小崽子。”   “哎呦。”小崽子又在她娘亲里翻个身。   沈盈枝离扶嘉远了点,给他一记白眼:“扶嘉,他肯定是生气了。”又低下头,温柔哄道:“宝宝,娘最爱你了。”   之温柔,之宠溺,扶嘉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盈盈,看过来。”   沈盈枝又摸了好几下小腹,这才抬头,扶嘉指着自己,问:“我是谁。”   “扶嘉啊。”沈盈枝摸不着头脑。   扶嘉摇头:“不是。”   “……啊。”   “我是谁?”扶嘉锲而不舍地问。   “陛下?”沈盈枝想了下说。   扶嘉皱眉,望着沈盈枝的肚子,对那块肉很是不满:“盈盈,你说错了。”   沈盈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才是你最爱的人。”扶嘉斩钉截铁道,末了还不忘施舍给肚子里小幼苗一个眼神:“你可以第二爱他。”   幼稚无聊。   沈盈枝想送给扶嘉一个大白眼:“扶嘉,你马上就要当爹了,不仅如此,你还是大夏的陛下。”   “我知道。”扶嘉点头,“不过不管多少岁,盈盈最爱的人只能是我。”   好吧,对于这种占有欲爆炸的人,沈盈枝放弃沟通。   “是你是你。”   扶嘉满意的笑,他伸手牵过她的手,垂下目光,对小幼苗说:“听到了吗,你娘最喜欢的人是你爹。”   “他听不到的。”沈盈枝无奈道。   扶嘉振振有词:“我现在是在纠正你的错误,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哄他了,会对他产生错误的影响。"   我的错误?   ……什么。   沈盈枝挠挠脑袋,扶嘉的意思是……娘最爱你了。   至于吗?   “以后,你可以说,你是娘第二喜欢的人。”末了,扶嘉总结道。   “好啊。”沈盈枝笑眯眯地点头,随即收获到扶嘉心满意足微笑一枚。   哼,等你不在了,我就要说宝宝,娘最爱你了。   龙辇停在泰安宫殿前,扶嘉送沈盈枝回后殿以后,他去前殿处理政务。   一群人拥着沈盈枝进宫,换了一身家常便装后,沈盈枝思考了一会儿,对阿陶吩咐道:“阿陶,宣雪莲和齐乐过来。”   小郅是南诏的使臣,她倒是可以见他,但是她见了他,扶嘉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不小心,会露馅的。   “娘娘,您见他们干什么?”春柳说,“这个时间,是您睡午觉的时辰。”   “她们远道而来,我身为大夏皇后,若是见都不见,岂不是留下一个目中无人的印象。阿陶,去吧。”沈盈枝说。   等阿陶离开后,沈盈枝笑了笑:“过不了多久就要做新娘子了,春柳,可别嘟着嘴了,当心到时候变丑了。”   春柳一听,也顾不得叫娘娘了,羞道:“……小姐。”   “哟,害羞了?”沈盈枝打趣道。   春柳今年今年十八了,肤色白皙,眼神清亮,也是一个小美人,她的未来夫君是皇宫侍卫,出身不好不坏,家中幼子,为人重情义又聪明厚道,喜欢春柳。嫁给他,虽然不能保证春柳大富大贵,但一生衣食无忧也稳妥。   就是阿陶,死活不嫁人。她不愿意,沈盈枝也不想逼她,毕竟她不是她,她能给她提建议,但阿陶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她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雪莲和齐乐两人正在聊天。   “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大夏帝后。”齐乐感叹道,“雪莲姐姐,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安和和南诏两国紧挨着,她们国土面积小,两国来往很是密切。   雪莲拿着桂花糕边吃边说:“吃好玩好,回国呗。”   “……什么?”齐乐眉一皱,手指扯上裙摆,“雪莲姐姐,我们来大夏不是给,给……”   桂花糕落下几点碎屑,雪莲拍了拍裙子,不在意问:“你是说给大夏君主做妃子?”   齐乐红着脸点了点头。   “可是他根本没看中我们啊。”吃完桂花糕,雪莲又拿了一块红豆糕,“大夏后宫只有一后,如今据我所见,陛下对皇后甚是情深,估计不会纳我们为妃。”当然了,她雪莲一开始也就没准备当扶嘉的妃子,如今郎无情妾无意,恰好。   “齐乐,我们就在大夏在留上几日,玩够了,就回国,让父王母后挑一个驸马,比留在这儿,岂不是好太多。”雪莲喜滋滋道。   大夏没白来,沈郅的念念不忘的人是皇后,他如今就算再舍不得也要舍得了。嘿嘿嘿。   “可是……”齐乐咬唇道。   她和雪莲不一样,南诏王与其王妃情深,雪莲的兄妹都是一母同胞,她是安和庶出,安和的公主王子一大堆,她就是回去了也落不上什么好亲事。然大夏君主仪表非凡,万里无处其一。   她宁可嫁给他。   门口传来婢女声音:“雪莲公主,齐乐公主,皇后娘娘有请。”   雪莲吃红豆糕的动作一僵,齐乐脸上一喜。   门口却忽然过来一个人:“皇后娘娘。”他喃喃道,随即看向雪莲,“公主,微臣有事相求。”   嗷嗷嗷,本公主绝对不会给你和皇后娘娘牵线的。   **   “雪莲、齐乐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沈盈枝望着她们两,尤其是雪莲。   一边的侍女搬了软凳过来,又奉上茶和精美的点心。   雪莲摸了摸鼻子,说:“皇后娘娘,那日真的不好意思,要早知道是你是皇后,我就不抢你看中的耳坠了,不过我今天把它带来了,送给你。”   说着,雪莲的侍女双手奉上一个小匣子。   沈盈枝摇摇头:“雪莲公主喜欢你就留着吧。”   雪莲认真看她,沈盈枝说的留下是真的留下,她也就不客气,留下了,然后目光又挪向一边的龙眼酥上。   “雪莲公主不妨尝尝,御厨是南边人,最擅长做这种点心。”沈盈枝柔声道。   雪莲不客气一笑:“皇后娘娘,大夏的厨子我真的很喜欢,尤其各种点心。”一边说话,雪莲塞了个点心进去。   沈盈枝偏头,问齐乐:“齐乐公主这些日子住的可舒服,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告诉嬷嬷宫女。”   齐乐闻言,立马道:“齐乐在大夏一切都好。累娘娘操心了。”   见沈盈枝温柔宽和,齐乐心里因为沈盈枝从前不召见她的忐忑消减了些。   目的不是眼前这两人,沈盈枝寒暄几句,决定直入正题。   “雪莲公主,本宫今日瞧贵国使臣沈郅大人眉眼不似南诏人深邃,倒很像是夏人。”   一提到沈郅二字,齐乐嘴巴里的糕点也没那么香甜了,她挤出一丝笑道:“沈大人的确不是南诏国人,说起沈大人,他的确很厉害呢,还会变戏法,娘娘想看吗?”   沈盈枝没想到她才一提话茬,雪莲就递了台子,按捺住心中激动和喜悦:“那就宣沈郅沈大人。”   沈郅,六年了,她只能在心里叫这个名字,没想到还有这一天,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他。沈盈枝忍不住想站起来,跳上几圈。   龙眼酥彻底不好吃了,雪莲低下目光。她为什么要答应沈郅帮他和皇后见面,要知道她雪莲可是自私霸道的脾气。   忧伤,很忧伤了。   尤其是当发现沈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到了泰安宫,雪莲想哭了,他一定就是在等着沈盈枝的召唤,不然不可能来的这么早的。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沈郅深施一礼。   沈盈枝差点站起来了,手死死按在扶手上,心跳不正常,沈盈枝竭力保持平静:“听说沈大人会戏法,可否让本宫见识一下。”   “那是臣的荣幸。”沈郅说。   他吩咐人抬来了一张盖着黑布的桌子,桌子上有几个手绢。   沈盈枝一群人跟着沈郅来到院子里,偶尔有蝉鸣鹦啼,沈郅面色寡淡,但当他看向沈盈枝时,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两个梨涡也再也藏不住,清冷之气烟消云散。   阿陶忍不住道:“唉,娘娘,沈大人笑起来的时候,和你一样,都有梨涡诶。”   也不看看,他们可是亲姐弟,沈盈枝给了阿陶一个微妙眼神。   这具身体的长得和她从前几乎一样,不过她像母亲,沈郅像父亲,两人凑在一起,眉眼之间很难找出相似点。但是一笑,就会有两个如出一辙的梨涡。她爱笑,沈郅对她还好,遇见别人,就是冷面阎王。   沈郅用红色棉帕盖住自己右手,轻轻一吹,解开后,一朵粉色蔷薇花出现在他的手中,蔷薇花放下,沈郅面不改色,红蓝两张棉帕重合,沈郅再次掀开,又出现一朵蔷薇花。   等他魔术变完,小案上一共六朵蔷薇花。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沈盈枝听到后方宫女影影约约的声音:“沈大人可真俊。”   “你不觉的沈大人很好笑吗?“   “什么意思?”   “用一本正经的高冷表情变戏法。”   一开始与有荣焉,后来,沈盈枝也不禁笑了,别说,他用高冷表情干着如此不高冷的事,是挺……好笑的。   “沈大人的戏法真好看。”沈盈枝贪婪的看着他,笑道,“不知沈大人师从何方,或者是从家乡学来的。”   沈郅说:“是微臣家乡的薄末小技罢了。”   “不知沈大人家乡是何处,听雪莲公主说,沈大人不是南诏人。”   “臣的家乡叫蓉溪的小地方。”沈郅抬眼,直直道。   雪莲撇了撇嘴,原来沈郅的家乡叫蓉溪,她问了这么多遍,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哼,坏蛋。   蓉溪的确是个小地方,是她们出生的家乡。沈盈枝动了动唇,她上前两步,很想问一问沈郅,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周围却全都是人。   但纵使这样,沈盈枝能再见到他,听小郅说话,她已经很满足了,满足的想去吐泡泡。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扶嘉就是在这个时辰回来的。   除沈盈枝外的所有人弯腰行礼,沈盈枝笑着说:“刚刚沈大人变戏法,可有意思了。”   她上辈子见过很多这种东西,现在觉得有趣,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弟弟。   “这样啊。”扶嘉闻言,看了眼沈郅,身形一动,挡住沈郅看向沈盈枝的目光。   沈郅表情依旧,只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下。   沈盈枝见状,悄悄挪了一下身子。   “你们退下吧。”这时,扶嘉对着沈郅说。   沈盈枝忙道:“等一下。”   扶嘉扭过头,看向沈盈枝。沈郅指尖颤了颤。   “沈大人的戏法很是精彩,本宫很是喜欢。”沈盈枝想多看他几眼。   “娘娘能喜欢,是微臣的荣幸。”沈郅回道。   等一行人离开,扶嘉把沈盈枝的头转回来,蹙眉道:“盈盈,他有那么好看吗?”   沈盈枝正望着沈郅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什么?”   “沈郅。”扶嘉咬牙道。   正沉浸在和沈郅的回忆中,沈盈枝闻言立刻说:“沈郅他仪表非凡,聪敏过人啊。”   听着沈盈枝夸别的男人的扶嘉:“……”   他忍了忍,没忍住。   “盈盈。”   “嗯?”   “谁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谁是世上最聪明的男人。”扶嘉认真脸问。   沈盈枝:“……”   作者有话要说:  是你是你就是你 第87章   扶嘉今日有些忙,陪沈盈枝用完晚膳以后, 话没说上几句, 又朝着御书房奔去。   沈盈枝心里痒痒, 一直往外面看:“阿陶, 我们出去走走。”   “是。”   一长串宫女跟着沈盈枝要出门, 沈盈枝道:“春柳和阿陶跟着我就行了, 其余人不必跟着。”   宫女们闻言迟疑。   迟疑中,沈盈枝带着阿陶和春柳两人已走出宫门。   四个月的肚子, 只是微微有些凸起,沈盈枝熬过前两个月的反胃后,肚里的宝宝乖下来,不怎么闹腾她了。   三人步行往前, 走到一半时,沈盈枝对春柳说:“春柳,你不是给董安做了荷包吗,现在正好他要下值, 你给他送去。”   董安是春柳未来夫君的名字。   提到他, 春柳脸红:“娘娘~”   “去吧, 我身边有阿陶呢。”   春丽面如桃色,阿陶也笑道:“春柳, 你就去吧,反正跟着娘娘你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   “我没有。”春柳没什么底气地说。   “好了好了。”沈盈枝回头,对阿陶笑得暧昧,”阿陶, 我们别打趣她了。”   沈盈枝带着阿陶继续向前。   走到使臣宫殿前,沈盈枝抿抿唇,找了个歇息的小厅坐下,暮色四合,霞光漫漫。   她朝明心殿前看去,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轻点,过了须臾,那个人走出来。   沈姿隽秀,肩背挺拔,她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沈郅道。   “沈大人,这么巧。”沈盈枝笑盈盈说,“坐。”   沈郅看她一眼:“皇宫落日之景甚是美丽,没想到今日能与娘娘共赏。”   沈盈枝偏过头,对阿陶道:“阿陶你去拿些茶和点心过来,要有红豆酥。”   闻言,沈郅指腹抖了下,他最喜欢的点心是红豆酥。   阿陶皱眉,难得对沈盈枝的要求质疑:“娘娘,我离开了,你身边就没有人了。”   沈郅可是外族使臣,阿陶不放心。   沈盈枝朝周围看了圈,说:“你瞧见没,周围都是巡逻的侍卫,乖,我渴了又饿了。”   阿陶无法,见侍卫十步一岗,又看了眼面色冷淡的沈郅,这才放心不下的离开。   沈盈枝看向沈郅,沈郅也看向沈盈枝。   时至此时,两人才能真正说话。   沈盈枝忍不住笑,笑了下,眼眶泛起酸来,好不容易才把这股酸给压下去:“小郅。”   顾及到不远处的侍卫,她压低声音,但沈郅的听的很清楚。   “姐姐。”沈郅一眨不眨,尔后目光落在沈盈枝的小腹上,自知道他的姐姐成了大夏皇后,他着手调查,发现,姐姐似乎和他不一样……   沈盈枝认真凝视:“小郅,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是三年前来的这儿,正好在你手术后过几日,你手术不太成功,变成植物人。”说到这儿,沈郅眉头紧紧蹙起,“那日,我在去医院的路上,走着走着忽然遇见一道强光,强光离开,莫名其妙到了这个世界,当夜我梦见有人告诉我,姐姐你也在这个世界。”   小郅是身穿,且他穿来的时间比自己晚三年。沈盈枝总结。   “姐姐你呢?”沈郅又问。   “我是魂穿。”沈盈枝说,“手术一睁开眼,我就成了这个世界的十岁小姑娘。如今已经六年了。”   沈郅嗯一声,只要确定眼前人是姐姐,魂穿还是还身穿并不重要,但沈郅忽然注意到另外一点。   “姐姐,现在我十八岁,你十六岁。”沈郅梨涡露了出来。   沈盈枝比他大五岁,穿来前他正好十五。   好像是哦。   “放心,不管多少岁,我都是你姐姐。”沈盈枝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而且我如今都要当娘亲了。”   此话一落,沈郅脸上轻松之色顿时消失,他目光再次落在沈盈枝小腹上:“姐姐,是不是那个人强迫你的?”   沈盈枝没反应过来:“啊?”   沈郅双手握成拳头:“如果你不想留在他身边,我帮你。”   他了解她姐姐,扶嘉这种暴戾冷漠之人是姐姐最不喜欢的,她一定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想到扶嘉对沈盈枝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沈郅怒火高涨,一定是他,强迫的姐姐。   思及此,沈郅愤愤,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见姐姐,这样,她便不会落入暴君之手。   沈盈枝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和他说。   正想着,又听到沈郅说:“姐姐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小侄子,我会很疼他的,你告诉我,你想不想离开那个逼迫你的人。”   他没有逼我。   沈盈枝嘴唇动了动,忽然想到自己正在纠结的计划。要不要让沈郅帮他。   不不不,她不能把沈郅给扯进来。   “小郅,我和扶嘉的事情很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沈盈枝这样说,瞥眼看去,阿陶离她越来越近,沈盈枝连忙说,“阿陶来了,下次在找机会和你说话。”   沈郅心中焦急,却也知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点头应好。   沈盈枝摸上肚子,肚子越来越大,   她心中也越来越复杂,听小郅所言,他不知道这是一个穿书的世界,也对,小郅不可能看这种书。   她了解这个世界,所以看到那个赵大夫的时候,就猜出了他身份和本领,摄魂术,能篡改人的记忆。   “娘娘,茶和点心。”阿陶把点心放在石桌上。   沈盈枝敛下心中深思,指了指红豆糕,目光温柔:“你尝尝。”   红豆酥色泽红润,形状饱满,沈郅咬上一口,很甜。   他已经三年没有觉得这么甜过了。   眼看天色渐晚,沈盈枝和沈郅两人即使一人叫着皇后,一人叫着沈大人,也津津有味的说了大半个时辰。一旁的阿陶小声提醒:“娘娘,该回去了。”   沈郅和沈盈枝一僵。   沈盈枝望了望天穹:“沈大人,你今日说的南诏风俗颇为有趣,本宫还想听呢,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   “娘娘喜欢,是微臣荣幸,自然有机会。”沈郅说。   两人相视一笑,最后沈盈枝转身,朝与沈郅截然相反的地方离开。   沈郅目送沈盈枝背影,等人彻底消失不见,他脸上的微笑垮下去,许久之后,才踱步回卧室。   推开门,里面有一个女人。   沈郅面色寡淡:“雪莲公主,这是微臣的卧房。”   雪莲背对着他,咬牙道:“本公主自然知道这是你的卧房,不然本公主怎么会进来。”   沈郅打开门:“天色已晚,公主请回。”   她倏然起身,妒火中烧:“沈郅,今日黄昏你都做什么了。”   “微臣做什么,公主并无权过问。”沈郅一板一眼答。   “你和那个皇后……”   话还没说完,一记冷刀子锐利飞来,雪莲浑身一抖。   “公主慎言。”沈郅毫不客气。   雪莲被妒火控制的脑子降了温,她手攥着裙摆,今日黄昏,她走出明心殿,恰好看见楼亭里沈郅笑的像一朵花。   距离隔得有些远,她听不见两人说什么,可认识沈郅两年,她今日一下午看见的笑比曾经两年加起来都多。   “她嫁人了。”雪莲说。   “嗯。”嫁人了也是我的姐姐,生的娃娃还是我的小侄子。   “你忘了她。”雪莲忍不住道。   沈郅皱眉:“公主,这是微臣的私事。”他怎么能忘记他的姐姐呢。   “你……”见沈郅直接了当的拒绝,雪莲的脸色不太好看。   “公主请回。”沈郅冷着一张脸,面不改色的下逐客令。   “沈郅,你好,你好的很。”雪莲撂下一句狠话,直接跑了。   ***   沈盈枝回到泰安宫时,扶嘉已经回来,他正准备去找他的皇后。   看见盈盈,忙迎上去,扶嘉打量一遍,关心地问:“去哪儿了?”   沈盈枝在皇宫里,去了何地是瞒不住扶嘉的,就说:“刚刚去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然后遇见了没你好看没你聪明的沈大人,聊了一会儿南诏的风俗。”   扶嘉:“……” 第88章   “哦,这样啊。”扶嘉牵着沈盈枝的手往宫殿里走, “你若是想知道, 宣雪莲公主陪你讲, 那个沈郅一看冷面严肃,必定无趣。南诏公主似乎有些活泼, 一定能给盈盈说的很是生动。”   他小心眼的说。   沈盈枝眯了眯眼:“陛下,雪莲二字,您记得很清楚啊。”   扶嘉愣了一下,沈盈枝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她的鼻子:“盈盈是吃醋了。”   想到这儿,扶嘉心中甚是得意,吃醋好啊, 说明盈盈很是在乎自己。   沈盈枝闻言立刻摇头:“陛下多想了。”   “我是很相信陛下的,所以陛下也多相信我第一点好吗。”不要动不动就吃醋。   扶嘉仔细打量沈盈枝,见她眉宇间全是真心实意, 一点也不吃醋。   嗯,也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天底下能有几对夫妻如他和盈盈一样,彼此信任。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洗涑之后,熄灯上.床, 刚一上.床,扶嘉凑过来,手脚不老实。   “你干什么?”沈盈枝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扶嘉可怜兮兮:“盈盈, 我忍不住了。”   男人粗重的呼吸喷洒在沈盈枝头顶,她按住他手的动作略微有些松动,自从怀孕以来,扶嘉一直便规规矩矩。从前欲.望强盛,如今算来,两人已经四个月没有男女敦伦。   “可是,宝宝……”沈盈枝犹豫。   扶嘉喘着粗气凑上去:“我问过林钰山,他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了。”   他忍得很辛苦,刚怀孕那一会儿,沈盈枝瘦,他用力,便能碰见她羸弱皮肤下的纤细骨节。怀孕之后,他根本不敢动她,如今过了四个月,沈盈枝被他养的丰润许多,脸色红润,下颌也长了肉,一生雪肤通体白腻,认真一掐,说不得就能掐出水来。   真的异常心猿意马。   再坐怀不乱他就是太监。   “那好吧。”沈盈枝也知扶嘉辛苦,纠结半响小声说,“不过,你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   沈盈枝喘着粗气,一开始她还能忍着,直到扶嘉进进出出时,她腹部动了动,那种让人沉溺其中舒爽感觉顿时全消。   “宝宝动了,你快出去。”话毕,小腹又动了一下。   扶嘉埋头耕耘,闻言便道:“他动就动,让他提前知道是怎么有的他。”   说着,扶嘉动作并不停。   接下来,腹中胎儿又接连不断的动了好几下,尤其是扶嘉进出凶猛时,他像是在不满,动的愈发厉害。   “扶嘉,宝宝不满了。”沈盈枝忙说。   她一着急,下面更紧,扶嘉喟叹一声,更不想离开。   “马上就好。”   一场两人欢爱,在三个人的动作中结束,扶嘉抱着沈盈枝清理,沈盈枝瞪他一眼,含泪指责:”扶嘉,你说话不算话。”   说的马上,但那明明是许久,很久!!!   谎话扶嘉。   扶嘉心情正好:“盈盈,你不是也享受了吗。”   话还没说完,沈盈枝便伸手去捂扶嘉的嘴:“都是你的错。”   她捂得并不严,扶嘉还能说话:“是是,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谁让为夫把你伺候的太舒服了。”   沈盈枝:“………”   她居然无言以对。   “好了。”扶嘉给沈盈枝洗完澡,伺候她穿上衣服,扶嘉抱起她,往卧室走,走的时候,小幼苗又动了一下。   沈盈枝皱眉:“今日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扶嘉听了边说:“说不准是睡着了做梦了。”   “什么梦。”沈盈枝好奇问。   扶嘉将沈盈枝放在床上,答:“神仙打架。”   “……”   沈盈枝垂眸,认真看着自己小腹,这时,一双温暖大掌摸上来,温柔道:“别折腾你娘了,快睡觉。”   声音轻,又柔和,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这个人温柔的根本不像是扶嘉。   这一刻,沈盈枝冒出一个念头。扶嘉也是很爱宝宝的。   若是……她们一家都能平安多好。   沈盈枝摸摸扶嘉的脑袋,她爱宝宝,超过爱她自己,一开始她还能欺骗自己,让自己接受扶嘉的安排,被赵大夫洗脑,假装这一切她都不知道,沉浸在扶嘉给她编制的美梦中,可是从他在自己的肚子打滚,伸伸胳膊开始,她已经割舍不掉。   “扶嘉,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爱他。”沈盈枝低下目光。   扶嘉的动作僵了一下,又立刻恢复镇定:“好。”   他会爱五个月后送来的那个女孩儿,把她当成盈盈和他的长女。   沈盈枝笑了下:“一家人,要都平平安安的。”   扶嘉,小郅,还有宝宝,我很爱你们,超过自己。   所以,不要怪我。   翌日。   扶嘉下朝归来,正在陪沈盈枝用早膳,李公公上前禀道:“启禀陛下,鲜卑王子和齐乐,雪莲两位公主明日想要去郊外打猎。”   扶嘉闻言随口道:“让他们去。”   沈盈枝吃粥的动作一僵,因为她这只蝴蝶,很久没有出现书里的原剧情,她本来还害怕这件剧情也没了,让她的计划落空。   没想到还是来了。   在书中,鲜卑王子会带着雪莲,齐乐二人打猎,遇见穷凶极恶的歹徒,歹徒们是西北的蒙古人,他们计划杀了三人,公主王子在大夏死亡,必能引起三国不满,他们对大夏忠心耿耿,但去大夏朝拜,自己的儿子女儿居然没了,任凭是谁,心里也不会好过。   哪怕南诏安和鲜卑三国,扶嘉从未放在眼里,但三国若是被蒙古说动,一起攻打大夏,在加上蒙古本就蠢蠢欲动,呈四方包围之势,绝对会异常难缠。   所以,过上两日,扶嘉会亲自出宫,把那三人给救回来,而那时,就是她的机会。   深深的看着扶嘉,沈盈枝心里对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盈盈吃饱了?”扶嘉温柔问。   沈盈枝闻言,眼神酸涩,她连忙避开扶嘉目光:“扶嘉,前几日我给你做了几件中衣,等会儿你试一试。”   扶嘉笑着说:“这些事,有绣房的宫女们干,你可别累着自己。”   “几件中衣而已。”沈盈枝抬头,“做起来也不累。”   扶嘉为帝后,穿的每一件外衫都精美异常,那绣工,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于是她也就只做中衣。   沈盈枝做了三套中衣,每一套上面都绣了简单的花纹,还绣了字,平安,健康,欢喜。   扶嘉穿上在袖口绣了欢喜二字的衣服时,忍不住一笑:“盈盈,每日看见你,我就很整欢喜。”   她正整理领口,手垂下,说:“要是你看不见我了呢。”   “怎么会。”扶嘉偏头看了看中衣,然后说,“我的尺寸盈盈记得很清楚,做的很合适,不用改了。”   沈盈枝强压心中酸涩,笑道:“扶嘉,就算我不见了,你也要日日欢喜。”   他猛抬头:“盈盈,怎么了。”   沈盈枝眨了眨眼,把眼角酸涩强逼回去,说:“孕妇本就多愁善感,我一下子想到我死了之后的事情。”   “那也是七八十年后的事情。”扶嘉伸手安慰她,自沈盈枝怀孕后,他特意向林钰山以及个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们请教过,其中就有一条,孕妇情绪容易起伏,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沈盈枝说:“那岂不是九十多岁了,那个时候我一定很丑了。”   扶嘉立刻保证道:“我不嫌弃你。”   沈盈枝扭头看他:“你到时候肯定比我丑,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扶嘉:“……”   半响后,他坚定道:“不管如何,盈盈都是最美的。”   沈盈枝有点开心,开心的她表示:“扶嘉,今日我陪你去御书房吧。”   她自怀孕后,很容易嗜睡,扶嘉便不叫她陪着去御书房了,御书房没有床,他要处理政务,容易吵醒她。   不过既然今天是沈盈枝要求,扶嘉自认是天下最疼爱妻子的帝王,怎么会拒绝沈盈枝的请求。   “你困了记得告诉我。”扶嘉说。   沈盈枝点头。   她坐在屏风后的那张桌子前,酸梨木案桌四角都贴心的裹了软垫,就连桌上,都铺了厚厚的绒毯,沈盈枝支着手,两三个时辰也不觉累,她一直偏头看着扶嘉。   扶嘉偶尔从政务上抬头,目光就落在温柔浅笑的沈盈枝的身上。   此时此刻,扶嘉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若是今生今世,他和沈盈枝都能这样,多好。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   鲜卑王子,齐乐,雪莲三人打猎去了,扶嘉在御书房,沈盈枝叫来黄渔,屏退众人,直直望着她。   黄渔被沈盈枝看的头皮发麻:“你有话直说。”   “我想离开皇宫。”沈盈枝直说,“你可以帮我吗?” 第89章   “啊, 你想通了。”黄渔一喜, 四下瞥了眼,压低声音道:“你想去哪儿, 我带你去。”   什么叫柳暗花明, 什么叫绝处逢生,黄渔本已经打消贼心,此时此刻,立马死灰复燃。   除了相信黄渔,沈盈枝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依赖。   “我想保住孩子。”   “孩子……”黄渔愣了下,顿悟, 眸光落在沈盈枝的小腹上, 黄渔愕然:“你不是忘了吗?”   那人会天下最厉害的摄魂心法, 扶嘉不是带着她洗掉那一段记忆了吗, 如今她怎么还记得,记得孩子生下来, 就要死亡的命运。   沈盈枝苦笑一下, 她是穿书啊, 从见到那人的第一幕,她就想起书中会摄魂大法的那个人,从而隐约猜出扶嘉的目的,那一瞬,她想过,要不就按扶嘉所想,忘记不开心的事, 可惜……她做不到。   “盈盈,孩子没有了,你可以再生。”黄渔舔舔嘴唇,“你没有了,可真的生不出来。你想好了吗?”   沈盈枝意志坚决:“求你帮帮我。”   黄渔见状,摆了摆手,立在窗棱前。   半晌后,轻飘飘的声音从黄渔背后飘过来:“他没了,我活着,也会生不如死。”   她扭过头,抓了抓头发:“盈盈,你要想好啊。”   沈盈枝笑了一下:“我想好了,谢谢你,黄姑娘。”   黄渔哀叹一声,她直直看向沈盈枝:“盈盈,我帮你。”   她不理解孩子对沈盈枝的重要性,可她知道她兄长对她的重要性,若是时间回溯,她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她哥哥的活着。而沈盈枝又是这种心肠软的一塌糊涂的人。   “你要我怎么做。”黄渔问。   沈盈枝抿了抿唇,眸光看向东方,那个位置,是御书房所在。   金乌西垂,沈盈枝又到那日的楼亭里,她再次用借口打发走阿陶,阿陶心中生疑,不过最后还是离开了。   须臾后,沈郅来了。   “姐姐。”沈郅笑了下。   沈盈枝望着他,看着他的眉眼,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一颤:“小郅,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沈郅毫不犹疑地说:“自然是留在大夏,等我此次回南诏以后,便向南诏王辞行,之后便来京城,姐姐,你若是想走,我一定能带你离开的。”   沈盈枝心中酸涩不已,动了动唇,她不能告诉扶嘉沈郅的存在,否则她离开后,沈郅一定不能从扶嘉手里逃开。   四下看了看,从袖口中飞快取出一封信,沈盈枝递给他,说:“这封信三日以后打开。”   沈郅不解:“这是为什么?”   “小郅,可以答应姐姐吗。”沈盈枝望着他,不答反问。   沈郅连忙把信收好,立刻道:“我答应姐姐。”   沈盈枝嗯了一声,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小郅,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姐姐舍不得你,但是,我也很自私。   沈盈枝从未觉得时间消逝的如此之快,一眨眼,她就要离开小厅,离开沈郅。回到泰安殿,再一眨眼的时间,京城府尹来报,鲜卑王子,雪莲,齐乐三人失踪,然他们失踪不像是普通贼匪所为,像是有人刻意谋划。   扶嘉震怒,亲自找人。   再一眨眼,就到她与扶嘉道别的时间。扶嘉换上骑装,对沈盈枝叮嘱:“盈盈,等我回来。”   没等得及她应话,扶嘉脚步匆匆地出宫。   在他心里,最多两日时光,他就能回到沈盈枝身边,沈盈枝站在廊檐下,目送扶嘉的背影,直到扶嘉的气味都淡了,她摸摸肚子,柔声说:“宝宝,那是你的父亲。”   “娘娘,该回了。”春柳道。   “好,回去。”沈盈枝深深看了眼扶嘉的方向。   转眼到第二日,沈盈枝说她要出宫,春柳担心地说:“娘娘,你肚子这么大了,出宫不安全。”   沈盈枝垂眸,看了眼略微凸起的小腹,柔声道:“还不到五个月,哪儿大了,再过些时日,才是不好出宫。”又说:“放心,我多带上一些侍卫就好了。”   扶嘉不在,没人能真正阻止她的行为。   沈盈枝按照计划出宫,她照常,先在晋江书斋逛了一圈,然后进了一家首饰店。   店里的老板见沈盈枝穿着不凡,殷切笑道:“夫人想要买什么?”   目光在柜台上流连了一圈,又在一楼逛了下,沈盈枝笑道:“掌柜店里,只有这些东西吗?”   这是一件首饰都没有看中,掌柜思索一番,他这家店在京城也是排的着号的,三个门面打通的两层铺子,就算是摆在一楼的首饰,也不是普通人可以买的起。   沈盈枝抬脚准备走。   春柳神助攻一句:“的确没什么好东西,夫人你头上戴着的南珠,就能买下半个一楼了。”   掌柜闻言,抬眼望去。   却见那夫人打扮素雅,但头顶几颗圆润饱满的南珠,斜挂发间,南珠本就珍贵,更别说她头上南珠居然是粉色,且粉的晶莹剔透,隐有光华流动。   他曾经手一颗粉色南珠,较之这颗,色泽呆滞,但也售千金之价,这位夫人,一定有钱。   掌柜拦住两人去路,急急道:“和夫人相比,一楼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如夫人去二楼看一看,小店虽小,也有几件镇店之宝,只是往常都是些普通凡人,落入他们手中,明珠蒙尘,如今夫人来了,似乎它们的主人来了。”   沈盈枝听了,很佩服掌柜的口才。   “既然这样,我们上去看看。”沈盈枝说。   “好嘞,夫人您请。”   二楼包厢环境优雅,没有一楼的珠光宝气,华光四散,掌柜把几个锦匣打开:“夫人看看这几样东西如何。”   这时,窗户忽的被推开,除了沈盈枝,春柳阿陶包括掌柜,三人都是一惊。   她们还没惊讶完,一阵香雾在房内散开,除沈盈枝外,三人立刻昏倒过去。   易容成农女的黄渔跳进来,递给沈盈枝一个包裹:“你快换上。”   沈盈枝点头,她提前吃了解药,这种迷雾对人不会有害,只会让人昏迷几个时辰。   黄渔给沈盈枝准备的衣服,略微宽大,正好遮住她略微凸起的小腹,不会让人觉得她怀孕,只感觉有点微胖。   换好衣服后,黄渔快速地给沈盈枝易容,皮肤蜡黄粗糙,嘴巴略干,眼睛弄小,片刻时间,沈盈枝都快认不住自己,又伸出手,“手也弄成和脸一样的颜色。”   黄渔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如此白嫩的一双手,怎么可能是农妇所有。   等易容完成,黄渔推开门,带着沈盈枝跳了出去。   沈盈枝出门,不可能只跟着春柳和阿陶两人,十来个暗卫都在四处守着,她刚刚好不容易给这个方位的人用了一点迷魂药,才能跳进来。   两人目的明确,直接出城,出城之后,行到荒凉的郊外,黄渔一吹口哨,驶出一辆普通的青顶马车。   “上车吧,盈盈。”黄渔说。   沈盈枝点头,上车时,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京城。   我……走了。   ***   沈郅的眼皮一直跳,他坐床榻上,捏了捏眉心,目光不其然又落在那封信上。   眼皮子又开始重重的跳。沈郅伸手,拿过那封信,正要撕开,“小郅,三日后打开好不好。”   他把信放了回去。   心神不宁,极其不宁,沈郅回想上次出现这种情况,那是在前世,沈盈枝手术当日,他守在手术室外,也是这样的心情。   不行。   沈郅猛地把那封信拿过来,果断撕开,取出信纸,一字一词的看过去。   然后,懵了。   “小郅,无论如何,要记得,姐姐很爱你,对你的爱,绝对不比扶嘉和肚子里的宝宝少,姐姐也很舍不得你,但即使如此,希望在你看完这封信后,依旧不要挂念我。   不想继续瞒着你,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我中了毒,如果我活着,宝宝就不能活,小郅,当年妈妈难产都要把你生下,如今当了母亲,终于能体会妈妈当时的感情,为了孩子,我可以放弃一切。曾经我以为,我只在梦里看见你,但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你,听你叫我姐姐。   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很难过,小郅,尊重我的决定好吗。我是姐姐,可从小到大,很多时候,你都扮演保护者的角色,你曾说过,你是姐姐的奥特曼,会爱我保护我,奥特曼无坚不摧,小郅,伤心难过之后,认真的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姐姐在你的前半生很重要,但你还有后半生。”   纸张很薄,沈郅握在手里,如有千钧之力。   他从一开始的愕然惶急到如今的冷静,眨眼之间。   “阿武。”他推开门,沉声道,“去备马。”   不行,他绝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他找了几年的姐姐,一定不能。沈郅眉眼阴冷,红.唇被咬出殷红血迹。   姐姐,我不能答应你。   *   “多谢陛下救命之恩。”齐乐,雪莲,鲜卑王子三人好不容易虎口脱险,软着身体,深施一礼。   扶嘉头微点,遍地都是尸骨血腥,他冷扫一眼,吩咐:“收拾干净。回宫。”   一阵马蹄声猛地传来。   扶嘉抬头,见是西二,眉头一皱,西字辈十人如今都是盈盈的明卫和暗卫,如今西二居然来了,他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西二翻身下马,凑到扶嘉耳畔,低声耳语几句,立刻跪下。   闻言,扶嘉胸口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周围人一惊。   他唇瓣被血染透,诡异的红着,嗓音阴沉地问,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心神俱焚:“你说什么?”话落,他拔出滴血的冷剑,横在西二脖子上。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盈盈不见了,皇后不见了,扶嘉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怎么可能,盈盈明明答应他,要等他回去,怎么可能不见!   扶嘉抬头看天,厉声道:“找。”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修改前文和感觉不合适的地方,包括捉虫改错别字,已阅前文的不影响观看,因为我虫特别多,所以大家看到经常更新不要奇怪。   这本书存稿已经到最后几章了,更新随榜,以后固定早上8点更新。 第90章   五日后。   黄渔沈盈枝日夜兼程, 来到一小镇。   沈盈枝摸了摸肚子,庆幸宝宝很乖, 没有闹腾她。黄渔停下马车, 她此时扮成男子模样, 掀开帘子,便对沈盈枝说:“娘子,我们到了。”   下了马车,两人进客栈后,掌柜见是陌生人,先拿出画像打量一遍, 确定不是画中人,才殷切道:“两位是打尖还是吃饭。”   沈盈枝和黄渔两人对视一眼,黄渔粗着嗓子回答:“打尖。”又说,“掌柜的,你看什么呢?”   掌柜呵呵一笑,把两张画像拿出来,道:“两位别介意, 实在是上面的的老爷抓捕重犯,要求看见模样似这两人者,定要上报。”   两人看去,果不其然, 那画像不是别人,正是她和黄渔两人真容。   黄渔满脸好奇,压低声音, 问:“唉,看着是两个大美人啊,不知她们所犯何罪。”   “据说是偷了皇城珍宝,我估计这珍宝不得了啊,上面都说了,一有线索,立刻上报,但不得伤害两人,皇帝多有钱啊,若是那不重要的珍宝,早格杀勿论了。”   “原来是这样啊。”黄渔说。   上楼后,两人安置好,黄渔确定四方无人后,才道:“扶嘉动作也太快了吧,我们两人才到这儿,他的耳目居然比我们还早一步,想抓捕我们。”   说到这儿,黄渔骄傲道:“幸好本姑娘易容术高超,要不是有我,你肯定逃不出扶嘉手心。”   沈盈枝倒一杯茶,递给黄渔:“是我连累了你,现在还成了通缉犯。”   黄渔无所谓笑笑:“反正扶嘉看我不顺眼,当然了,本姑娘看他也从没有顺眼过。”   她话一落,目光闪了闪,保证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你,等你生完小孩,我当他干娘。”   气死扶嘉。   “好。”沈盈枝笑着说。   黄渔抿口茶,眼神又变得十分郑重,轻声说:“不过盈盈,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你一定要想清楚。”   沈盈枝点点头:“我想的很清楚。”   黄渔立刻说:“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呢,多想想,多想想,以防后悔。”   沈盈枝抿唇,但笑不语。   此时,皇宫。   扶嘉脸色阴寒:“还没有找到。”他用的肯定句。   “属下办事不利。”   一挥衣袖,扶嘉抬头嗤道:“有黄渔在,她们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模样,重点要放在陌生孕妇身上。一旦遇见外地而来的孕妇,定要仔细盘问。”   “是,主子。”   “去吧。”   “喏。”等人离开,扶嘉转身,步入卧房,这是他和沈盈枝的房间。沈盈枝不在,热闹喧嚣泰安宫顿时冷静下来,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盈盈坐过交椅,她喝水的茶盏,她靠过的软枕,扶嘉继续往里,她躺过的美人榻,她梳妆时的妆奁,一样一样,这间屋子的一分一毫,全都刻上沈盈枝的味道,最后,扶嘉坐在床榻上,他摸了摸微凉的枕头,从枕头下方抽出一封信来。   短短五日,他看了上百遍,从一开始愠怒,到悲哀,到无奈。   扶嘉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信。   再次看完信,一滴泪从眼角滑过,扶嘉伸出中指,轻轻一拭,脸上依旧阴冷凶厉。   什么叫做她爱他,呵,她分明就是不爱他,不然怎么会如此折磨他!!令他痛不欲生!   思及此,扶嘉嘴角轻轻一勾,沈盈枝,你最好不要让朕找到你。   半月后。   沈盈枝和黄渔来到江南洛城。她们没去偏远之地,大隐隐于市,偏僻小镇出现陌生人,很容易引起大家注目,如洛城这样的繁华之地,她们两人在此安家,宛如滴入江流的水滴。   她不打算躲上几十年,只要五个月,够她将宝宝生下来,就行了。   两人在城北租了个小院,正值夏日,院里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黄渔在四周洒下药粉,防止蚊虫叮咬。   不过黄渔在医毒上颇有研究,却不擅长照顾人,做出的饭菜难以入嘴,沈盈枝倒是可以去,但她挺着大肚子,黄渔也不放心,商量一番,两人决定请一个婆子。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沈盈枝如今很少易容。她不经常出门,不过为了好生产,沈盈枝每日都会按照黄渔的要求在院子里散步。自从来了洛城,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沈盈枝怀着身孕,还廋了一些。下巴尖尖,四肢纤细,只有肚子越来越大。   赵婆子住在沈盈枝附近的巷子里,四十左右,能做一手好饭菜,沈盈枝和黄渔工钱丰厚,待人宽和,见沈盈枝怀孕还越来瘦,每日变着法给沈盈枝炖补品,沈盈枝也知她这样不好,于是每日,都尽量多吃一点。   一晃又是一个月。   她的肚子六月了,越来越大,经常要扶着腰走路。   这一日。   她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拿了一块布,正在给宝宝准备小衣服。   砰砰砰。   门响了。   黄渔从藤椅上翻身起来,道:“我去开门。”   她动作飞快,一溜烟就到了门口:“谁呀。”   门口立了个月牙色直缀少年,五官冷淡,黄渔啪嗒一声关门。   沈盈枝抬头:“谁啊?”   “哎呀,盈盈,我们得跑了。”黄渔手一拍,着急道,“快收拾东西。”   沈盈枝手里的针差点就把自己给刺痛,脸色一白,莫非扶嘉的人来了。   思及此,沈盈枝立刻起身:“我拿了包袱就出来,我们从后门走。”   她们一直防着扶嘉的人找来,随时都将小包袱准备好,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可以离开。   只是深盈枝才动了一下,哐当一声,门被暴力推开。黄渔耳朵微动,衣袖抖了一下,一股白色粉末自袖中而出。   那人声音都未曾发出,便立刻晕倒。黄渔连忙将人关上,嘴里呐呐道:“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的,南诏的使臣居然也来找我们了。”   沈盈枝刚刚听着门口的动静,没分神,一心想用最快的速度去拿包袱,听到这句话,才转头看向门口。   等看见地上那少年,小郅……   “唉,盈盈,你发什么呆啊,我们快走,他都找来了,一定会给扶嘉通风报信,我刚刚看了下,外面还没有人,我们要趁着此时快点离开。”黄渔急匆匆说。   “不用走了。”沈盈枝叹了一口气,“他不会的。”   说着,沈盈枝走向小郅:“渔儿,先给他解了迷.药吧。”   “啊……”黄渔纠结。   沈盈枝抬头说:“他是我弟弟。”   弟弟?   黄渔摸了摸脑袋,沈盈枝的弟弟怎么会成为南诏使臣,最奇怪的是,他似乎比她大啊。   “好吧。”黄渔蹲下来,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放于沈郅鼻端,沈郅鼻子抽了抽,随即醒了过来。   “唉。”黄渔马上从腰间摸出一粉色小瓶,在沈郅面前晃了晃,威胁道,“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本姑娘就给下马上死。”   沈郅眼风都没给她一个,抬眸看向沈盈枝。   沈盈枝伸手,扶着沈郅起来。沈郅目光复杂,看着她小腹,不敢借沈盈枝的力气起身。   “小郅,你怎么找到我的?”沈盈枝心口微微叹气。   沈郅一眨不眨,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沈盈枝,问:“你真的想好了。”   她笑了下:“小郅,我不后悔。”   沈郅手握成拳头,面色不喜:“既如此,我留下来。”   “唉唉唉。”黄渔凑过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会给扶嘉通风报信吧?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周围有没有同伙。”   沈郅听罢,对沈盈枝说:“我是一人来的,他们可能认为南诏使臣沈郅死了,你放心。”   黄渔依旧不相信:“像你这种道貌岸然之人,最会说谎话,万一你想拖延时间,怎么办。”她微微侧头,又对沈盈枝道:“盈盈,我们不能这么相信他。”   沈盈枝秀眉微皱,对黄渔保证道:“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行。”黄渔才不相信。沈盈枝其人,最容易相信人,当年就是这样被扶嘉给骗了的。她转了转眼珠子,眸底带着冷光,正计划对沈郅干点什么,确保两人安全。   沈郅却忽然对着黄渔收敛冷漠,轻轻一笑,露出两个梨涡,无辜又干净,和沈盈枝一幕一样。   哎呦喂,居然有点好看。   黄渔胸口猛跳了下,半响后,放狠语气,下话道:“我很凶的,本姑娘杀人于无形,你给我规矩点。”   “好。”他笑了那么一下,便吝啬地收捡起,不过声音低沉。   ……依旧有点好听。   黄渔撇头,看向沈盈枝,笑起来时,两人是有点姐弟的感觉。   沈盈枝给沈郅拍了拍肩上的灰:“小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告诉我你在这儿。”沈郅说。   这么玄幻……   沈盈枝心头微讶,不过一想到她和沈郅两人来历,做梦什么的,也就不那么玄幻了。   黄渔急了:“那扶嘉会不会梦到?”   沈盈枝和沈郅闻言,同时用一种幅度摇头:“不知道。”   黄渔:“……”   真的是亲姐弟。 第91章   黄渔勉强同意沈郅留下来, 但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很是怀疑。沈盈枝姐弟知道这种事情很难解释,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过些时日后, 黄渔发现沈郅人真的不错, 上的厨房, 下的厅堂。话说李婆子手艺已经挺好, 没想到沈郅居然比她更厉害。   他做的饭菜, 她日日吃了还想吃,不仅如此, 刚开始的时候,沈郅对她贼冷淡,爱搭不理。过了一些时日,渐渐改变态度,眉眼有笑,沈郅知道她喜欢吃鱼, 膳桌上日日有鱼,还是变着法儿做鱼。   沈郅面容冷淡,但是他真心实意对一个人时,很难让人拒绝, 毕竟这个人长得那么俊,外事内事一把抓, 嘘寒问暖,周到妥帖。黄渔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黄渔在房间里,埋头弄她的瓶瓶罐罐, 月色胧明,沈盈枝和沈郅在院子里说话。   已是初冬,沈郅怕沈盈枝冷,取了绒毯盖在沈盈枝肩上。   “姐姐,怎么一直看着我。”沈郅坐在她身边。   “你最近对黄渔挺好的。”沈盈枝紧了紧身上的绒毯。   小郅从小就是个冷淡性子,除了她,他还没有对人像是黄渔一样体贴过。   沈郅唔了声:“你的身体如今都是她调养,我感恩图报而已。”   沈盈枝哦了下。   这时,她眉心微微一抖,按住肚子。   “怎么了,姐姐。”沈郅急忙问。   摇摇头,沈盈枝低下目光,院子里挂了两盏红灯笼,在风里摇曳,夜间气息安静,一点小动静能被放大无数倍。   “宝宝他动了一下。”话刚落,她又唉了一声,“今天晚上他一直在动。”   沈郅看向沈盈枝的小腹,眸光晦暗。   她忽然偏过头,问道:“小郅,你要不要摸了摸看。”   摸摸看……   沈郅下反应要拒绝,沈盈枝的目光明亮,带着恳求,他说出的话变个意思:“那我摸摸。”   沈郅起身,在沈盈枝面前蹲下,微热的大掌贴在她的肚皮上,他的手掌颤了下。   小幼苗很有力气。   “他这样动,你会不会不舒服。”沈郅皱眉道。   沈盈枝摇头:“不会的。”   沈郅垂下头,死死盯着沈盈枝小腹,小幼苗又动了几下。   “宝宝,这是你舅舅。”沈盈枝目光温柔。   舅舅……   沈郅心里涌出一股陌生感觉。   等沈盈枝困了,沈郅送她回房,出来的时候,看见黄渔门口有光透出来,他在门口立了半天,不知过了多久,双手握拳,他上前敲了敲房门。   “沈郅,什么事。”黄渔推开门,神采奕奕。   “黄姑娘,我有一事相求,恳请你答应。”沈郅算了下沈盈枝生产的时间,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   黄渔抓了抓脑袋,问:“什么事。”   沈郅瞥了眼沈盈枝所在的房间,压低声音,恳求道:“我想让我姐姐活着,我知道你能做到。”   舅舅?   他以后还会有当舅舅的机会,但是姐姐只有一个,她一个!   “黄姑娘,你可以答应我吗?”   黄渔靠着门,叹口气:“你知道她从宫里逃出来是为了什么吗?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沈郅笑了下,云淡风轻:“我从南诏离开,也只是为了她。”   他目光淡淡,但是心思却很坚定,黄渔眼珠子转了转,想告诉他她的心底话,到嘴又变了一遭:“可是这是她的意见。”   “但是关键在你。”沈郅望向她。   “唉,”黄渔抿抿唇,“其实我也很纠结,沈郅,你让我再想想。”   沈郅看她半响,微微点了点头。   等沈郅离开,黄渔也无心于她那些瓶瓶罐罐。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沈盈枝果然一如既往的好骗。   也不想想,她对她肚子里的小幼苗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会为了小幼苗牺牲掉她,她黄渔可不是良善之辈。   哎呦喂,真好骗。   新年的时候,沈盈枝肚子已经很大了,产婆说,预产期就是这几日。   这一日,是正月十二,刚吃过晚饭,沈盈枝正在屋子里看书。肚子开始轻微抽动。她向产婆问了无数遍,如今很清楚生产流程,这应该是生产前的阵痛。不过阵痛刚开始,应该离生产时间还有点远。   思及此,沈盈枝咬牙,从枕头下摸出一纸包,她忍着痛进了厨房。炉子上温着乳鸽汤,沈盈枝装了两碗汤,眼疾手快把药包洒了进去,随后飞快的把那张纸藏在袖子里。   “姐姐,你怎么来厨房了 。” 恰好此时,沈郅走进来。   沈盈枝手指颤了颤,维持镇定回头:“我看汤好了,想给你和渔儿拿一碗。”   说罢,她端起一碗汤,递给沈郅。   沈郅不疑有它,直接接过喝完。沈盈枝心里松一口气,自三个月前,她就有意识的进厨房,看看汤,看看菜,且除了给自己补身体,每日也不会忘了黄渔和沈郅二人,让他们喝点汤汤水水。   今日所做的之事,只不过是最普通平常。   所以,他们两人不会起一点疑心。   见沈郅喝完,她笑了下:“ 你把那一碗拿给黄渔吧。 ”   沈郅点头,他看了眼沈盈枝已经很大的小腹,端起汤,往黄渔的卧房走。黄渔已经答应他,等沈盈枝生产时,会把毒转移到她腹中胎儿身上。   只是这件事不能让沈盈枝知晓。   阵痛感再次传来,沈盈枝死死掐住手心,不敢展露分毫,等黄渔把那碗汤喝了进去,她扑通直跳的心脏才安稳下来。   “哎呦。 ”沈盈枝抱着肚子,咬牙道。   沈郅一急,“ 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   “生了?”   黄渔闻言,反应很快,她打开院子大门,去敲对面大门:“顾妈,要生了。”   她能转移毒素,但接生还是得要个产婆。   说来也巧,她们对门住的就是一颇厉害的接生婆。   “来了。”顾妈忙应道。   沈郅连忙把沈盈枝抱进卧房,又连声安慰她:“姐姐,不要怕,不要怕。”   沈盈枝脸色苍白,她笑了下:“ 我不怕,小郅,你不要怕。”   她脸白完全是因为身体原因,但是沈郅白着脸,额头大滴大滴冒着冷汗,货真价实被吓成这样的。   顾妈一进来,先摸了摸沈盈枝胎位,确定还早,便道:“沈夫人,你起来走一会儿,你这时辰还早。”   “没看见她脸色都白了,怎么还让她起床。 ” 沈郅一听,急道。   这几个月顾妈也是看着沈盈枝怀孕的,沈盈枝肚子不大不小,又时常走动锻炼,孩子胎位也正,个头不太大,根据她经验来判断,是个没太大的危险的。   但顾妈见过太多沈郅这样的家属,也不在意:“沈公子你去给你姐姐准备点吃食来。”   李婆子也凑过来,道:“沈公子,这女人生小孩可不是一会儿的功夫,尤其你姐姐还是头胎,我头胎的时候,那熬了一天一夜呢。”   沈郅一听,慢慢找回镇定:“ 我去给姐姐下碗面条。”   他走了几步,到了廊檐下,脑子忽然晕晕乎乎,再走两步,眼前一黑,猛的倒了下去。   “唉,”黄渔见状,凑上去正要给他把脉,瞬间功夫,她也就倒了下去。   沈盈枝正被顾妈扶着走动,见他们两个都晕了,悬着的心猛的松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婆子看了看两人,“我去请大夫。”   沈盈枝闻言,立刻哎呦一声。   顾妈先安抚沈盈枝,让她蓄积体力,又叫住李婆子:“恐怕是被生孩子给吓坏了,先别管他们,李嫂,你去烧水。”   顾妈当了十多年产婆,生产时,被吓得晕倒的家属虽然不常见,但是也不少。尤其是沈夫人弟妹两人看着像是读书人,读书人的胆子最小,最经不得吓。   又对沈盈枝说:“现在别叫的太用力,当心等会儿没力气生娃,来来,再走几步。”   沈盈枝扶着肚子,瞥了眼黄渔和沈郅,那包药是很久以前她问黄渔要来防身的迷.药,无色无味,可以当迷烟用,也可以放在饭菜里。   她赌不起,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在她生产时,把她身上的毒转移到小幼苗身上。   废了那么大的心力,离开扶嘉,就是要保证宝宝活着,她不能允许有意外。 第92章   “ 啊啊啊啊。”   “夫人, 用力。”   “ 好痛。”   “生孩子哪有不痛。”   “啊,啊,啊啊啊啊。”   “快快,看到孩子的头了,你再加把劲儿。"   “啊, 啊啊。啊啊。 ”   “出来了。 ”   “呜。”一声响亮的啼哭冲破黑夜, 沈盈枝全身虚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顾妈喜道:“ 是个男娃,听这声音, 还很健康。”   是吗?   她的宝宝, 扶嘉, 你当爹了。   李婆子给沈盈枝收拾干净床褥,然后凑过去看了眼奶娃娃,眉开眼笑道:“哎呦喂,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奶娃娃。”   沈盈枝无力的笑了下, 撑着说道:“ 他长什么样子, 给我看看。 ”   “来,你看看。”顾妈包好襁褓,放在沈盈枝的枕头边上, “ 这小嘴巴,可像你了。”   沈盈枝不觉得他有多好看,红通通的一团, 皮肤也红。   李婆子说:“ 你看他这眼缝,大的哦,将来肯定和你一样漂亮。”   刚说着,小幼苗唇角笑了下。   “你瞧瞧,他还有梨涡呢。”   “宝宝,我是你娘。” 沈盈枝顿时心软成一滩烂泥。   “对了,外面那两人正晕着呢,我得去看看。”李婆子一拍大腿,忽然道。   天色昏暗,已是深夜,沈盈枝知晓那是对身体没什么坏处的迷.药,也担心两人着凉。   这时,外面悉悉索索响起声音,李婆子推开门,沈郅正好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怎么晕倒了。   姐姐就要生了!   “哎呦,沈公子,你醒了,你姐姐给你生了个大外甥呢。” 李婆子乐道。   什么!   沈郅难以置信,他侧头,恰好看见黄渔倒在他旁边,喉结上下滚动,他楞楞问道:“ 怎么回事?”   “你说黄姑娘啊,你昏了她也正好昏了。 ”   说着,李婆子走过来,叫了几声:“黄姑娘。”   婴儿啼哭在黑夜响起,沈郅踉跄前走几步,立在沈盈枝门口,不敢再前进半分。   姐姐生了!   黄渔在李婆子的呼喊下悠悠醒来:“唉,李妈妈,我怎么晕过去了。”   李婆子扶着她起来,一边道:“ 黄姑娘,你可算醒了,你姐姐都生完了。”   生完了!!!!   黄渔一个鲤鱼挺身,翻了起来,脑子骤然刮来一阵寒风,令人无比清醒。   她什么都还没来的及干啊。   思及此,黄渔大走几步,又看见沈郅呆呆站着,她心乱如麻:“沈郅,这怎么回事?”   她们两人怎么就晕过去了。   沈郅嘴唇蠕动,声音轻飘飘的:“ 她猜到了,所以先下手为强。”   “ 哈哈,我早该想到,她来这儿,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要生下那个孩子,哈哈。” 沈郅说着说着眼角泛出几丝晶莹。   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   黄渔咽了咽口水,所以,如今是她和沈郅被沈盈枝骗了,她们两人都以为沈盈枝对他们毫无戒心,谁知道,从几个月前,她就深思远虑,事到如今,黄渔还有什么想不明白,一定是那碗汤,那碗让人毫不设防的汤。   哐当一声,这时门被推开。   “ 你们两人醒了啊 ,去看看你们的姐姐吧。”顾妈说。   沈郅如长出根的树,动弹不得,半响后,他艰难迈出一步,又一步,踏进房门口,遥遥看向沈盈枝。   沈盈枝脸色很白,声音也弱,抬头只温柔一笑,带着疲倦:“ 小郅,宝宝很健康。”   宝宝很健康,那你呢?   七个字卡在喉咙里,沈郅怎么也问不出来,只定定地看着她。   黄渔闪身到沈盈枝床边,瞥了眼小幼苗,狠狠道:“ 沈盈枝,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我很开心。”沈盈枝避而不答,她眼眸如水,落在大红色的襁褓上,“他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空气寂冷下来,三人相顾半响,沈盈枝刚刚生产,本就劳累,见两人都平安无事,脑子便昏昏欲睡。   沈郅心中怒极,恨极,他恨不得大骂沈盈枝一顿,但见她脸色苍白若雪,沈郅死死咬牙,一言都发不出。   他在门口立了好半响,最后衣袖一甩,阔步走向院子里。   冬日冷寒,不敌他心头一半。   黄渔叹口气,小幼苗已经生下来,她纵使有千万种法子,也不能把小幼苗塞回沈盈枝肚子里。她伸手两指放在沈盈枝手腕上,又让她揭开衣襟看了眼,叹道:“ 盈盈,你知道你还有多久好活吗?”   “多久?”沈盈枝笑着问。   “短则两月,长则半年。”   沈盈枝闻言,没继续这个问题,又问:“我的母乳和可以喂宝宝吗?”   “可以。”黄渔叹气。   “谢谢。”她说。   黄渔剜了她一眼,最后忍不住狠狠说:“ 你可真厉害。”   等沈盈枝躺下,黄渔给她合上门,沈郅在院子里站着,如雕塑一样,黄渔走过去:“ 沈郅,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解沈盈枝的毒。   哪怕沈盈枝怀孕这些日子,她也从未懈怠,祈祷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目前,她依旧一无所获。   沈郅抬头,凝望冷月:“ 还有多少日子。”   “长则半年,短则两三月。 ” 黄渔瞥头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本姑娘不会放弃的。”   沈郅的脖子终于轻微动了动:“ 谢谢。 ”   “ 唉唉,不给你说了,我再去研究一下。” 黄渔说。   等黄渔离开,沈郅闭了闭眼,随后,他向沈盈枝的卧房看去。   天还没亮,沈盈枝就醒来了,小幼苗哭得声音大,她好不容易给小幼苗喂了奶,须臾后,小幼苗倒是沉沉睡着了,她却毫无睡意。睁着一双眼,直到天亮。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 进来。”沈盈枝靠在床头说。   沈郅推门而入,将手里热气腾腾的花生猪蹄汤放在几案上,声音喑哑道:“ 这是李妈妈给你熬的。”   他转身要走。   “小郅,等等。 ”   沈郅的脚往前抬了抬,最后慢慢定住。   沈盈枝忙说:“小郅,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嗓音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   沈郅唇.瓣紧抿,不发一言,衣袂微动。   “小郅,小郅,你要是不开心,可以骂我一顿。”沈盈枝急忙在他身后说。   沈郅闭了下眼,随后一股愤怒在胸口激荡,他猛地转过身,直勾勾看向沈盈枝:“ 对,我现在非常生气,为了你儿子,你就可以不要弟弟了,沈盈,你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做。”   他双眼冒着火光,一字一词,掷地有声,带着浓浓怒火。   沈盈枝却松了一口气,她宁可沈郅这样骂她一顿,也不想两人一言不发,冷战到底。   她笑了笑,淡淡地说:“可是小郅,我也愿意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小郅,宝宝也是你的亲人,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   沈郅冷声道:“那是你儿子,要照顾你自己照顾。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把他给扔了。 ”   话一落,小幼苗似乎感受到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沈郅眉心一抖,沈盈枝赶紧侧身,柔柔拍了两下,温柔哄道:“宝宝,舅舅不会这样对你,不会的。”   我会。   沈郅唇微张,这几字终究没有说出来,他遥遥注目过去,只能看见一大红襁褓,他留下一句:“记得把东西吃了。 ”   尔后立刻关上门离开。   沈盈枝抿了抿唇,不禁笑了下,轻声说:“舅舅还是很关心我们的。”   沈盈枝虽然有奶水,但她太瘦了,小幼苗吃的多,沈郅口上说不管小幼苗死活,却黑着脸请了个奶娘回来。   日子渐渐过去,小幼苗一天一个样子,身上的皮肤也不皱巴巴了,粉.嫩.嫩的,一双眼睛大又圆,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小幼苗不常笑,经常睁着一双黑浸浸的眼珠看人,如今这个大小,沈婆子说小幼苗根本不认识人,可每次沈盈枝一抱他,他的梨涡就没有消失过,沈郅在他的身边时,他也很喜欢笑,不过黄渔和李婆子,奶娘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虎着小脸。   用黄渔的说,小幼苗小小年龄,就知道亲疏远近。   沈郅刚开始对小幼苗没什么好脸色,可日深月渐的,小幼苗到底是沈盈枝掉下的一块肉,思及此,他那颗冰封的心脏就开始动摇。   “小郅,你看看,你要不要抱一抱他。” 沈盈枝庆幸她是在冬日生产,不然让她一个月不洗澡,真的要憋死她。   沈郅立刻拒绝:“不抱。”   沈盈枝眼神转了一转,她抱着小幼苗,走到沈郅身旁:“小郅,伸手。 ”   “怎么了。 ”   小襁褓被塞进他手里,沈郅惊了,他一动不敢动。   沈盈枝见状,不禁笑道:“你一只手放在他脑袋下面,一之后放在他腰下。”   “我,不, ”抱字还没有说完,小幼苗冲着他,露出一个无齿的傻笑。   “怎么抱。”沈郅生硬问道。   沈盈枝捂着唇,偷偷的笑几声,然后帮小幼苗在他舅舅的怀里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姿势。   “小郅,我们给宝宝取个名字吧,宝宝过几日都满月了。”沈盈枝说。   沈郅手里抱着小幼苗,动作僵硬不少,连带声音也小了:“ 你想叫他什么。 ”   沈盈枝早有准备:“平安。”   沈郅垂头,低头看开心的吐泡泡的小幼苗:“ 你觉得好听吗?”   “好听啊。” 沈盈枝点头,又问沈郅:“ 你不觉得好听吗,那就百岁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沈郅不说话。   沈盈枝还有好几个备用名字,就说:“ 长安,如意,安乐。”   “……”没有一个好听的。   “其实我觉得平安就不错,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沈盈枝垂眸,伸出一截手指去逗小幼苗,小幼苗又开始傻笑。   沈郅忽然明白沈盈枝的含义了,不求富贵显达,只求他一生平安。   “那就叫平安,沈平安。” 沈郅说。   姓沈啊……   好吧,跟着娘姓也可以。   “宝宝,你有名字了,叫小平安,你喜欢吗。”沈盈枝笑吟吟说,“啊,你笑了,你一定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   沈郅皱了皱眉头,敏锐感觉不对,他不是说好要讨厌小幼苗吗?   为什么现在他现在一脸笑的抱着他,还给他取名?   “给你。 ”沈郅把襁褓还给沈盈枝,不过动作依旧小心翼翼。   “唉,小郅,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沈盈枝抱着平安问。   目送沈郅走远,沈盈枝低下头,一脸笑容:“ 平安,小平安 。”   叫了几声平安的名字后,沈盈枝抬眸,窗外冷月寂寂,她笑了下,扶嘉,宝宝叫平安呢。   正想着,一道敲门声响起。   李婆子忙道:“ 来了来了。 ”   沈盈枝抱着宝宝,柔声轻哄,脑子里却在想,这么晚会是谁。   李婆子看见眼前人的时候,先愣了一下,她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主子 ,就是这儿。 ”   男人嗯了一声,直接往屋子里走,再俊俏的男人也不能直接往人家家里闯啊。   “ 哎,公子,你是谁。 ”李婆子拦住他。   男人不应,面色冷白,一袭黑色玄衣将他显得又冷又俊。   沈郅和黄渔两人听见门口动静,走出来看,扶嘉立在门口,一张脸冷若冰霜,眼神淬了冰一样,唇瓣极其红,整张脸上的表情诡异又阴冷。   “抓起来。”看见他们,扶嘉唇角冷森森一勾,没有多余的命令。   黄渔袖口一抖,明一身形如鬼魅,嗖的制住了黄渔,至于沈郅,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明二给搞定了。   猝不及防李婆子被这场变故搞蒙了,正要叫救命,阴冷的刀架在她脖子上。   沈盈枝听见外面动静,把平安放好,推开门:“小”郅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她愣住了。 第93章   扶嘉一身寒霜立在她面前,眉眼冷沉, 目光阴冷, 让人望而生畏。   半年时间, 其实并不长,但眼前人,似乎发生了种天翻地覆的改变。   “扶嘉。 ”沈盈枝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你来了。”   扶嘉直直看她, 眸光漆黑,末了他嘴角轻轻的牵起来, 意味不明。   “你居然还活着?” 他说。   沈盈枝心一抖,扶嘉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抬脚进来,直直看向床上熟睡的小幼苗。   沈盈枝立在她身边, 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念头。   “ 他就是朕的儿子。”扶嘉走至床头,语气漠不关心地说。   沈盈枝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 暼头看了他一眼, 小声告诉他:“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 叫平安, 小平安。 ”   男人听罢, 嗤笑道:“真难听。”   毫不留情的嫌弃。   沈盈枝咬唇, 他从未曾用这种语气, 这种冷森森的,毫无感情的语气对她说话。   她组织下语言,还没想好怎么说, 只见扶嘉把小平安一把抱起,沈盈枝急忙说:“扶嘉,你这样抱他会不舒服,你的手要放在他脑袋下面。”   说着,沈盈枝走过去,耐心细致地给扶嘉调整了下抱娃姿势。   扶嘉面无表情,不过还是颇为配合,换了下抱娃姿势。   小平安本来在好奇的打量扶嘉,见沈盈枝靠近他,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沈盈枝轻声说:“小平安,这是你爹。 ”   “ 平安不好听,朕的儿子不能叫这么俗的名字。 ” 低沉冷漠嗓音忽然打断它。   “那你说叫什么好。 ”沈盈枝看向扶嘉,嗓音温软。   扶嘉微微抬头,看了眼沈盈枝,尔后抱着小平安,疾步往外。沈盈枝急忙跟上去,却见扶嘉将小平安递给中妇人,妇人抱上孩子,很快就退了下去。   “扶嘉,你把宝宝抱到哪儿去。 ”沈盈枝着急道。   话落,扶嘉转头往外走,沈盈枝拎着裙摆跟上去,一出房门,沈盈枝又注意到黄渔和沈郅两人躺在廊檐下,昏迷不醒。   “ 他们怎么了? ”   扶嘉并不回头,只冷笑一声:“等心情不好的时候,剥了他们的皮,拿去喂狗。”   声音冷测测的,令人胆战心惊。   沈盈枝心中倏地生出一种感觉,如果扶嘉不满,真的会让他们两人不得善终。   她咬唇怔怔的想,扶嘉已经走出小院,上了马车,沈盈枝咬牙,踩上脚踏,扶嘉指腹摩挲方桌,坐在车内,居高临下:“沈盈枝,既然你想离开,不必上马车,滚下去。”   语气极其不妙。   沈盈枝怔住了,她本以为,扶嘉是来捉她回去,但他如今所言,分明就是不想搭理她。   她楞在原地,扶嘉他……他似乎不会在如往常一样宠着她,惯着她,万事依照着她。   “别这样看着朕。” 扶嘉眸底幽深,“你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以为在你欺骗了朕之后,朕还会如此自甘下贱的恳求你,呵呵,怎么可能?”   他说话的声音又快又猛,沈盈枝半咬着唇,轻声问道:“那黄渔和小郅呢。”   扶嘉哼一声:“你一个将死之人,朕懒得计较,但是他们居然敢背叛我。”   表情之冷酷,之无情,令沈盈枝心头发酸。   话罢,他不再管立在车辕外的沈盈枝,吩咐明二离开,沈盈枝大梦初醒,连忙立刻爬上马车,扶嘉坐在车厢内,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眸光深不可测。沈盈枝拎着裙子,她坐在扶嘉对面,一面担心小平安,一面又放不下沈郅和黄渔。   她清清嗓子,喉头酸涩:“这件事和他们两人无关,全是我一人所谋。”   “沈郅和你什么关系?”扶嘉忽然问道。   沈盈枝没反应过来,扶嘉又讥嘲一声:“呵呵,你和他什么关系,朕也懒得听,懒得管。”   沈盈枝本来还准备解释,听到扶嘉后一句话,她的心直直下沉。   “我和小郅,”沈盈枝抿着唇。   扶嘉立刻打断她:“ 闭嘴。”   沈盈枝咽咽口水,想到曾经她告诉扶嘉她在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人,如今告诉扶嘉小郅的事情,几乎是自打嘴巴。   但她如今不能不说,扶嘉的表现,让她心乱如麻。她不怕他骂她,关押她,恨她,但他此时没有丝毫的情绪,才让人觉得可怕。   这说明……他不在乎她。   “沈郅是我的弟弟。”沈盈枝觑了眼扶嘉的面色,慢慢道:“他是我的亲弟弟,就是我前世的弟弟,不过小郅和我不一样,他是身穿。”怕扶嘉不懂,她再次解释道:“就是整个身体都过来了。”   “呵呵。”扶嘉冷笑两声,他猛地掐住沈盈枝的下巴,“ 你骗我,当时我问你还有没有亲人,你说没有。”   扶嘉表情阴冷的很,如地狱恶鬼,沈盈枝又慌又乱,连忙解释:“扶嘉,对不起。”   他一言不发。   沈盈枝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扶嘉。”   “不想滚下去就别再说话。 ”扶嘉松开手,猛地打断她。   沈盈枝立刻闭上嘴巴,扶嘉垂着头,刚刚那句话,她听到了……厌烦。   厌烦她在说话。   车轮滚动,扶嘉闭目养神。   沈盈枝心情彻底不平静,她想追问黄渔和沈郅,又怕激怒扶嘉,眼前的扶嘉全身都是戾气。她心中还担心小平安,不知她们能不能照顾好小平安,一炷香后,马车停下。   扶嘉率先掀开车帘下车,沈盈枝跟在他背后,扶嘉步子快,沈盈枝拎着裙子小跑才能跟上他。   “不准过来。”几步后,扶嘉回头,历声说道。   沈盈枝一僵,扶嘉却看都不看她一看,等沈盈枝再次回过神,扶嘉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二月的风,让人瑟瑟发抖。   她立在偌大的院子中,孤身一人,没有对她责骂,没有将她囚禁,只是把她远远扔扔一边,不管不问,任凭她自生自灭。   这比曾经的囚禁更可怕。   因为这代表……扶嘉不关心她了。   “夫人,属下带你去休息吧。”明二走过来。   与此同时,扶嘉推开一扇门。房间里的啼哭声让他心烦气躁。   两个奶娘束手无策地抱着小平安:“爷,小主子一直哭,我们也没办法。”   扶嘉皱眉走过去,低下目光,厉声道:“不准哭。”   奶娘心一抖,恐怕小主子要哭的更厉害了。   但说来也怪,扶嘉的话一落地,小平安嚎啕声顿时消减不少,扶嘉目光落在他身上,小平安抽泣抽泣,哭泣声渐平,他抬眸冷冷道:“不是挺好哄的吗?”   两个奶娘讪讪。   扶嘉扭头,一个奶娘忙说:“ 爷,你看小主子的眼睛多像你。”   小平安睁着一双大眼睛,扶嘉怎么也看不出他和自己的相似之处。   “咯咯,咯咯。” 小平安看见扶扶嘉,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聪明相的奶娘便说:“ 爷,要不你抱小公子。 ”   “我” 不抱两字还没说完,看见小平安无辜干净的笑容,尤其是嘴角侧,两个浅浅的梨涡,他下意识伸出手来。   奶娘把小平安递给扶嘉,又教他怎么抱一个月大的孩子,等调整好姿势,奶娘才松开手。   扶嘉动作僵硬地抱着小平安,奶娘在一边小心指导半响,他的动作才微微缓和。   “咯咯,咯咯。” 小平安在扶嘉怀里,笑的很是开心。   扶嘉垂下目光,如此小小一团,居然是他的孩子,脸上笑容渐渐柔和,小平安白日才睡了一觉,如今还不觉得困,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咯咯,咯咯。” 他不停地笑。   扶嘉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像他?不不,他的眼睛明明像极了沈盈枝,怎么会是像他呢?   沈盈枝……   想到这三个字,扶嘉的心情陡然不好起来,他从小平安身上收回目光,想把他交给奶娘。   奶娘伸手,刚接过一半小平安,小平安忽然哇哇大哭。   扶嘉皱着眉头,把他塞给奶娘。   小平安的哭声穿云裂石,奶娘抱着他柔声哄,使劲各种办法,但小平安脾气大的很,依旧不为所动。   扶嘉捏了捏眉心,伸手说道:“ 给我。”   小平安一被扶嘉抱上了,立刻就不哭了,睁着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扶嘉。   “看来小公子很喜欢爷。”奶娘奉承道。   扶嘉抱上小平安,便一.夜没能松手过,小平安不要别人抱,哪怕他睡着了,只要扶嘉把他放下,不管是给奶娘,还是放在摇床上,小平安闭着眼立刻开始嚎。   声音震耳欲聋,扶嘉无法,坐在床头,抱了他一宿。   月色隐去,日头渐出,扶嘉忽然叹声气:“ 你比她还能折腾。”   说完这句话,扶嘉脸色骤然一变,避之不及地把小平安的塞回奶娘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外公去世了,更新迟了。 第94章   他直起身, 对明二吩咐道:“把雪莲给朕叫过来。”   日头高照, 沈盈枝才醒过来, 她昨天本来是在床头坐着, 可是后来越来越困,她知道这是体内的毒在作祟。   刚醒来,哐当一声, 门被推开,沈盈枝抬眸, 正要叫扶嘉,忽然愣住了,进来的不是扶嘉,是一个肌肤玉润,穿红色罗衫的女人。   “哎呦,姐姐。”女人叫道。   “雪莲。”沈盈枝楞了一下, “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和扶嘉一起来的了。 ”雪莲捂着唇笑,她扫了一遍房间,随后皱眉道, “扶嘉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姐姐住这种屋子呢。”   边说着, 她走近沈盈枝, 又唉唉几声:“ 姐姐, 看看你的被子,怎么都不是云丝被?”   沈盈枝抿抿唇,一言不发。   等雪莲嫌弃完她屋子里的所有摆设, 沈盈枝才问:“ 雪莲,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而且她这语气……   似乎不仅仅只是小国公主的身份。   雪莲轻笑,笑的猖狂,沈盈枝默默坐在床头。   “哪怕只是暂住,扶嘉为我准备的陈设无一不是凡品,我本是想和姐姐叙叙旧,没成想姐姐的屋子居如此简陋。”雪莲连声感慨。   沈盈枝皱眉,抓住她口中的关键:“扶嘉和你?”   雪莲这才假装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忘了,姐姐这段时间不在,姐姐啊,虽然扶嘉疼惜我,但姐姐放心,我定不会恃宠而骄,姐姐的儿子我也一定会当成自己的孩子。”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眼角微微挑起,趾高气扬,很明显在耀武扬威。   沈盈枝惊了下,紧跟着,门口传来温柔男声:“ 莲儿,你怎么来这儿了,跟我回去。”   是她熟悉的温柔声音,但是又很陌生,沈盈枝望过去。   “扶嘉。”雪莲看见扶嘉,立刻从趾高气扬变成温柔贤惠,“我来看看姐姐。”   她靠进扶嘉胸膛里,小鸟依人道:“ 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担心我欺负姐姐啊。”   扶嘉低下目光:“ 怎么会,莲儿你单纯直率,不如她一样心思深沉,别有用心,我担心你被欺负了。”   “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心思深沉,别有用心的沈盈枝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在她眼前如胶似漆的两人。   扶嘉朝沈盈枝瞥过去,冷冷道:“如今你身体不适,从今以后,皇子就交给莲贵妃教养。”   “扶嘉,真的吗?” 雪莲转头,对沈盈枝露出一个笑,“可喜欢大皇子了,你不知道,昨夜奶娘抱着他一直哭,我一抱他,他就不哭了,还对我笑,他还有两个梨涡呢。 ”   “你也不必太多费心,你自己身体重要,他自有奶娘照顾。” 扶嘉又说。   “好,我知道。” 雪莲心花怒放。   沈盈枝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看着她们两人将她视若无睹,看着他们如胶似漆,看着他们携手离开,一直十分安静。   “ 莲儿,我们走吧。” 扶嘉柔柔笑道。   “嗯,听你的。”   两人自顾自自走出沈盈枝院子,确定距离够远,雪莲立刻扶嘉胸口闪开:“我演的好吗,我可以去见沈郅吗?   扶嘉闭口不言,思及她沉默的表现,轻声问:“她信了吗?”   刚刚她的表情,可没有伤心欲绝,悔不当初。   扶嘉垂眸深思。   “本公主觉得挺好的,你难道没有看到皇后当时伤心欲绝,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陛下,你说过允许我去见沈郅的。”   扶嘉眸光深深,侧头看她半响,微微颔首。   雪莲见状,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那我去了。”   沈盈枝想出去,但是她不能随意离开,才走出去几步,两个巡逻的女侍卫直勾勾盯着她:“娘娘,此地你不能乱走。”   好吧……   沈盈枝被侍卫盯着,只能又回到房间,枯坐发呆。   不过,中午的时候,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春柳?”沈盈枝起身,努力笑了下。   春柳上下打量一遍沈盈枝,见她小腹平平,身姿纤瘦,面色红润,忽的一下抱住她:“小姐,你去哪儿了?”   春柳阿陶从前根本不知沈盈枝的毒未全解开,直到沈盈枝离开皇宫,她和阿陶才从明二那里知晓真相。   “别哭了。”沈盈枝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我很好,你和阿陶怎么样?”   春柳擦了擦眼泪,止住哭泣:“我们都很好。”   闻言,沈盈枝拍拍她的手,想到刚刚扶嘉和雪莲的一番动作,咬唇好奇的问道:“ 雪莲和扶嘉?”   一提到这两人,春柳刚刚停住的眼泪又止不住。   “娘娘,陛下变心了。 ”春柳抽泣道:“自你失踪后,陛下先是找了你整整一月,但后来提起你的时间越来越少,三个月前,陛下甚至封了雪莲为嘉妃娘娘娘。如今陛下对她很是宠爱。”春柳说道后面,越发恨恨。   “是吗?”沈盈枝不太相信。   刚刚那两人,举止亲密,但沈盈枝从心里生出一种感觉,他们是假的。   可春柳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为她鸣不平的行为,十分真实,真实的好像那一切都是真的。   扶嘉真的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   沈盈枝从前想过,若是她不在了,她不愿意扶嘉对她念念不忘,她希望扶嘉能忘了她,然后找到新的人。   但如今一想到这个结果,她的心脏忽然有些难受。   沈盈枝自嘲地苦笑。   “小姐。”春柳小心翼翼叫她:“ 你还好吗?”   沈盈枝抬头,冲着她勉强点点头。   一侍卫在门口提醒道:“ 春柳,你该走了。”   沈盈枝愕然地望向春柳,春柳闷闷道:“小姐,我求了很久,陛下才准许我来见你。”   沈盈安慰地拍了拍春柳的肩膀,宽慰她:“好了,既然如此,你先回去。”   春柳点点头。   沈盈枝又叫住她:“等等,春柳。”   “小姐还有什么事?”   沈盈枝舔舔唇:“孩子现在在哪儿,你能看到他吗,他现在怎么样。”   小平安才一个月大,很认人的,从前晚上只要她,昨天夜里,她没在,也不知道小平安怎么样。   她有些担心。   春柳听罢,眼泪差点又流出来。   沈盈枝心里一急,小平安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扶嘉可是他的亲爹。   “小姐,今天早上我去打听了,陛下把你的儿子拿给那什么雪莲养了。” 春柳苦着一张脸道。   沈盈枝眉头蹙了一下。   外面的侍卫见春柳一直不出来,直接推开门,沈盈枝还没来得及说话,春柳直接被侍卫们架了出去。   沈盈枝连忙追了几步,但侍卫们把春柳带出去,立刻关上院门。   扶嘉真的彻底不爱她了吗?   思及此,她全身忽然一软。她在院子里呆坐,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在沈盈枝附近响起。   她往前看去,听见温柔的女声,是雪莲的。   “小平安,不不,你现在叫朗儿,以后我就是你娘了,娘会好好疼你的。”   沈盈枝偏过头,雪莲抱着一个襁褓慢慢走过来,她猛地起身。   这时候,雪莲抬起头,看见沈盈枝,她拍了拍怀里襁褓,说:“我打扰姐姐了吗?”   沈盈枝看向雪莲怀中襁褓,皱了下眉头,走过去: “我想看看孩子。”   她已经整整两日没看见小平安了。   雪莲闻言,面露难色:“姐姐,妹妹恐怕不能答应。”   沈盈枝此时不想去想扶嘉到底想要干什么,小平安来了,她想抱抱他,她是他的母亲。   只是雪莲见沈盈枝越走越近,她抱着小平安,立刻扭头走了。   沈盈枝追了几步,几个侍卫拦住她,沈盈枝楞在原地,目送雪莲的背影越来越远。   扶嘉彻底不在乎她了吗?   她的儿子,在她眼前,她却不能抱一抱他,哄一哄他,尤其是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怔怔发着呆,前方再次传来哐当一声响,随即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盈枝没抬头,直到黑色皂靴走进她眼底,沈盈枝抬起头。   扶嘉依旧是一身黑色蟒袍。   “怎么?”扶嘉说着话,一手挑起沈盈枝的下巴,眸底漆黑。   “伤心了?难过了,失落了?” 他冷冰冰问,黑眸幽幽,不可见底。   沈盈枝被迫抬起头,眼珠子水润润的,她小声小气哀求道:“扶嘉,我想见宝宝。”   整整两日没有见过小平安了,她一直在用母乳喂养小平安,昨日夜间涨的难受,幸好的是,附近有女侍卫,她问她们要了一些挤奶的工具。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喂奶,而是她真的非常想见小平安。   扶嘉负手,嗤笑道:“今日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以后他就给雪莲养育。反正你这个生母迟早要离开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   好不留情面的一番话。   如一把冷森森的刀,一字一词,直接插入沈盈枝的肺腑之中。   顿时鲜血淋漓。   “你……” 她震惊道。   “我什么,”扶嘉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冷声道,“自从你离开皇宫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离开我,离开你的儿子,甚至离开你的弟弟,如今,朕只不过把事实在你面前摊开来罢了。”   扶嘉嗓音低沉,带着嘲笑,窗外月色寂冷,一如沈盈枝此时情绪。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心很痛吧!很绝望吧!   痛就对了,近两百个日日夜夜,他每夜晚上的心脏都如蚂蚁啃噬,痛不欲生。   凭什么你就能逍遥自在,沈盈枝,你可知我有多绝望!!!   尤其是,尤其是当今日,林钰山告诉我,小平安很健康时。我居然不敢去问你如何。   心痛,我岂止是心痛!!! 第95章   “对不起, ”沈盈枝无力地说, “扶嘉,你现在想怎么样?”   扶嘉眉一抬, 哈哈大笑:“ 我想怎么样。” 他倏然伸手,微凉的指腹按上她的唇瓣,“ 是你想干什么?”   笑着笑着,扶嘉的语气忽然顿住了, 眼神疯狂的不像是个人:“你自己说,我能干什么, 是杀了他给陪葬, 还是我自己给你殉葬,沈盈枝,你居然问我想干什么。”扶嘉越说, 他声音越大,到了最后, 眼珠子猛地变成蓝色。   “沈盈枝,我真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爱上你,让自己痛不欲生。”他字字词词,铿锵有力,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沈盈枝的心口上。   很痛!   痛得她快喘不过起来了。   沈盈枝按住胸口的位置, 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   扶嘉死死盯着她,话一落地,他脊背略微佝偻, 猛地转身过去。   沈盈枝连忙扯住扶嘉衣袖。   “松开。”扶嘉声音平静的如一汪死水。   从前,他以为,遇见沈盈枝是上苍的恩赐,如今,才幡然醒悟,她将他拉入了更深的绝境深渊。   终其一生,都无法逃脱。   更令他厌恶的是,如果有朝一日可以重来,他居然还想遇见她。   沈盈枝不松,她蓦地靠在扶嘉后背,双手搂住他的腰。   “扶嘉,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 沈盈枝摇头,不停的说:“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我以后也不能当一个好母亲。可是,”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哭嗝,继续说道:“可是,我还是想要要你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   她真的舍不得不要宝宝。   那是她的孩子——她和扶嘉的孩子。   “自私?” 扶嘉立在那,重复了一遍这两字,随后冷笑道,“不可以。”   她想的太美,原谅她 ,不不,一生都不可能,凭什么只能他一人,日日不能寐,怎么可能。   他扶嘉岂是如此胸怀宽广之人!   “松开。”说罢,扶嘉拉开沈盈枝放在他腰间的双手。   “扶嘉。”见他要走,沈盈枝立刻前追几步,再次扯住他的衣袖。   扶嘉的脚步却一顿未顿,直接离开了沈盈枝。   啪嗒一声,门扉合上。   沈盈枝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扶嘉走出房门,尔后他立在院子里,未曾前走一步,房内的抽泣声传入他耳膜,扶嘉双手握拳,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守在沈盈枝房门周围的侍卫们见状,呼吸俱都放轻,生怕惊扰不远处一脸阴沉的男人。   不知过了很久,房间里的哭泣声渐渐消失了,扶嘉才扭头,再次推开门。   屋内没有烛台,到了夜间,酸梨木方桌上两颗夜明珠熠熠生辉,沈盈枝就躺在地上,她哭累了,睡着了,或者说是,毒发了,睡着了。   那个渐渐会让她变得困倦的毒。   扶嘉弯下腰,打横抱起她,又自袖口中拿出棉帕,轻轻擦拭掉她眼角晶莹的泪珠子。   然后,他坐在床头,直直地望着她。   沈盈枝,你真厉害。   扶嘉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直到门口传来侍卫的暗号,那是在叫他。   他起身,正准备走,默了默,又扭头给沈盈枝理了理被子,才走出去。   “怎么?” 他压低声音问。   明二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主子,刚刚小主子醒过来后,一直在哭。”   扶嘉闻言,按了下眉心。   沈盈枝,不仅你厉害。你儿子也厉害。   你们两人,简直是我命中的刻克星。   来到小平安的房间,两个奶娘急的团团转,白日里还好,小公子虽然不爱笑,但也不闹腾,可一到晚间,她们两人怎么都哄不住。   扶嘉伸手,从奶娘手中接过小平安,小平安正嚎啕大哭,发觉换了一个人抱自己,嗅了嗅鼻子,立马止住了哭声,还对扶嘉附上一枚大大傻笑。   两个奶娘擦擦额上汗水,连忙告罪,扶嘉瞥了她们一眼,让人拿来小被子,给小平安盖好,抱着他往外走。   走啊走啊,不过片刻钟的时间,扶嘉到了目的地,推开门,他抱着小平安一路走到床头,床上躺了个面容美丽的少妇,他伸手,把小平安放在她枕头旁边。   小平安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劲儿望着扶嘉傻笑。   翌日。   沈盈枝揉揉眼睛,金黄光线从窗外射了进来,似乎已经是大中午,这时,奶声奶气的哇哇声传来,沈盈枝扭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小平安!   她鞋子也顾不得穿,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接着从床头的小摇床里,把小平安抱起来。   小平安一看见沈盈枝,脑袋就往她胸口蹭,沈盈枝摸摸他的头,小声说:“ 小平安这是饿了吗?”   一边说着,她抱着小平安坐回床头,然后解开胸.前衣襟,小平安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立刻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吮吸。   特别满足。   沈盈枝轻柔地给小平安顺着背,她低下目光,温柔地望着小平安。   等一等,扶嘉怎么把小平安给她送回来了。   正兀自想着,房间内忽然传来喉头滑动的声音,沈盈枝抬头,然后恰恰撞进扶嘉眼底。   他坐在不远处酸梨木方桌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更确切的说,是盯着她的……胸.脯。   她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地侧了侧身。   扶嘉舔了舔泛干的唇.瓣,回忆起刚刚那一幕,圆润饱满的浑圆,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被小崽子含在嘴里的红梅。   心口猛然泛干,扶嘉立刻闪身走了出去。   沈盈枝见扶嘉走了,咬着唇,松了一口气。   小平安吃饱了,眨巴眨巴大眼睛,开心地望着她。   沈盈枝把他放在床上,整理好衣物,朝外面看了眼,“小平安,小平安,以后要记得孝顺你爹爹。”   “他不叫小平安。”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响。   扶嘉又推开门走了进去,沈盈枝咬着唇,想起昨日雪莲抱着时候,叫他朗儿,她和扶嘉的气氛好不容易才平和下来,沈盈枝不想让他不开心,就笑着说:“是朗儿吗?朗儿也很好听的。”   扶嘉走近沈盈枝,皱眉道:“他叫扶与崟。”   扶与崟!   沈盈枝愣了下,等扶嘉给她说清楚是哪三字后,她眼眶红了半边。   崟,同音与盈。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沈盈枝红着眼睛,笑了笑:“很好听的名字。”   见她眼红,扶嘉忍不住又说:“你若是喜欢,小名就叫他小平安,其实小平安也没那么难听。”   话刚落,沈盈枝刚刚还是红着的眼睛,如今却是忍不住,稀里哗啦流出一串眼泪来。   “别哭了。”扶嘉抿唇道,“不准哭。”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按捺住酸涩的泪水,扶嘉弯下腰,自袖口中取出一块手绢,蹲在她面前,动作轻柔地拭去泪水,柔柔说道:“别哭了。”   眨了眨眼,沈盈枝泪眼婆娑望向他,猛地抱住了扶嘉腰肢。   “扶嘉,对不起。” 她哭着道。   扶嘉手微僵,这次他没有推开她,他垂眸看着他,只轻声问:“你伤心吗,痛苦吗?”   沈盈枝咬着唇,听后,她哭声更大,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岂止是伤心,是痛苦!!!   一想到有一日要离开沈郅,离开小平安,离开…… 他 ,她根本难以想象那一日。   扶嘉也不需要她说话,她的行为已经告诉他一切。   他垂眸,目光落在床上,小平安看见她们,欢喜的又开始笑起来。   扶嘉迟疑半响,最终伸手,拍了拍沈盈枝后背。   二百个日夜里,他曾无数次想过,若是把沈盈枝给抓了回来,他一定要在她的脚腕戴上世间最厚重的铁链,然后将她关在屋子里,永远永远不让她离开。   不仅如此,他还要让她尝受世间最极致的痛苦,就如曾经的他一样。   可是……她一哭,他居然心软了。 第96章   心软……   沈盈枝啊沈盈枝, 他只能宠着,把人放在自己的心尖上, 只有这样, 他心里的不适才能慢慢消减。   一盏茶后,沈盈枝的情绪稍稍平复, 吸了吸鼻子,刚刚哭过, 她的眼神水汪汪的。   扶嘉把她抱起,放在床上,沈盈枝的手牢牢抓着扶嘉衣袖,生怕他离开,扶嘉目光定定:“我们还有时间。”   “你不生气了?”沈盈枝小心翼翼的问。   扶嘉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很生气。”   沈盈枝咬着唇看着他。   “可惜生气没用。”扶嘉说。   惩罚她,最后其实是在惩罚自己,把自己拖入万丈不复的境地。   扶嘉低着头看她:“沈盈枝,记得你对不起我。”   沈盈枝连忙点点头。   话落, 扶嘉忽然问:“你和沈郅两人的关系,给我说清楚。”   与此同时。   “沈郅,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雪莲一脸不满,她立在沈郅身旁,怒问道。   沈郅眉眼轻抬:“公主, 你说。”   “我现在知道她是你的姐姐, 不会乱吃醋了。”雪莲说。   沈郅微微点头:“嗯。”   一看就是好不上心。   雪莲一把抢过沈郅手里茶盏,沈郅见状,又重新到了一杯茶。   淡定的很。   雪莲吸口气, 好声好气地对沈郅讲:“我可没答应给那什么扶嘉当妃子,那都是骗人的,本公主还云英未嫁呢。”   “公主嫁人与不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沈郅声音清冷地问。   雪莲一听,脸像是□□一样。   “我的心意已经如此明显,你还是不懂?”她质问道。   沈郅抬头,目视雪莲:“在下的心意,想必公主应该也很清楚。”   你你你!!!   “我不清楚。”雪莲一开始还能维持好脾气,如今怎么也维持不了。   “那在下便告诉公主,我对公主无意,公主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沈郅直接说。   “你!”雪莲怒。   沈郅眉眼平静:“我不知好歹,不解风情,公主美丽非凡,仰慕者众多,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沈郅!”雪莲咬牙道,“ 本公主那么喜欢你,从你来到南诏的时候,我第一此见面就喜欢你,在父王面前帮你说好话,如今甚至为了你,滞留在大夏不离开。你可知父王母后给我看了多少青年才俊,但我一个都不愿意嫁,傻傻等你,去年来大夏之前,父王想为我们两人赐婚,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答应,但是为了你,我还是拒绝了,我想我努力一下,说不准你就会喜欢我,我不想我们的婚姻是被强迫的,但是到了今天,你依旧是铁石心肠。”   雪莲说着说着,差点都哭了。   沈郅指腹无意识在方桌上轻敲几下,最后还是直接道:“多谢公主厚爱,沈郅愧不敢当。 ”   雪莲这下真的哭了。   她在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被沈郅这样拒绝,哪里还忍得住,捂着脸跑了出去。   等雪莲走后,沈郅默了瞬,然后朝窗外看去,他房间四周都有侍卫把守,要出去很难,也不知如今姐姐怎么了?   沈盈枝和扶嘉说完沈郅的事情,知道姐弟两人相互扶持,相依为命,扶嘉刚刚温柔的眉眼冷了几分,他道:“盈盈,他上辈子是你的弟弟,可是现在你已经换了一个身体,前程往事,尽都散去,他已经不是你的弟弟了。”   说完,他连忙补充几句:“ 他和你只是陌生人,陌生人,你便无需把他放在心上。”   扶嘉说起沈郅,心里就是一股愤懑,尤其是当沈盈枝刚刚详细说过一遍她和沈郅两人的姐弟感情,扶嘉更生气了。   从她的眼神,他就能看出,昌平侯府一家算加在一起,都比不过沈郅在她心里的地位。   加之他一低头,小崽子露出一个笑容,扶嘉有些复杂的感觉。   从前盈盈只有他一人,现在可好,弟弟,儿子都冒出来了,且地位还不弱。   “扶嘉。”沈盈枝闻言,皱了下眉。   “小郅是我的亲弟弟,以后也就是你的小舅子,我们的家人,你可以对他好一点吗?”   还要好一点……   扶嘉越发郁闷,他看向沈盈枝,沈盈枝对他谄媚的笑了笑,又小心翼翼的说:“扶嘉,小郅和黄渔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扶嘉立刻想拒绝,不过看见沈盈枝的表情,他同意去见沈郅。   推开沈郅的房门时,沈郅正在凝眉深思,看见沈盈枝,着急问道:“姐姐,你怎么样。”   话刚落下,阴冷的眼神直勾勾看向他,沈郅回头,扶嘉立在一侧,半搂着沈盈枝,以一种占有十足的姿势。   沈郅瞬间收敛掉脸上的关忧担切之情,眸光如渊如晦。   两人目光进入厮杀状态。   沈盈枝抿了抿唇,看看两人,缓和氛围道:“扶嘉,小郅,到了晚膳的时间,我们去吃饭好吗?”   “不好。”   “不好。”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沈盈枝抿抿唇,打圆场道:“我饿了。”   沈郅和扶嘉两人同时看向沈盈枝。   沈盈枝讨好笑道:“我真的很饿。”   三人坐在饭桌上,沈盈枝坐中间,右边是扶嘉,左边是沈郅,看见牛肉,沈盈枝先给沈郅夹了小块:“小郅,你喜欢吃这个。”   筷子刚一落下,旁边的人的眉眼顿时不爽起来,沈盈枝又立刻放一块肘子进扶嘉碗里,“扶嘉,你喜欢的。”   两个男人看着彼此,并不动筷子。   沈盈枝叹口气,见两人一动不动,她默默垂下了头,她是真饿了。   半响之后,沈郅的手微动,扶嘉眼眸一眯,先沈郅一步拿起筷子,然后夹了份排骨放进沈盈枝碗里,与此同时,沈郅也不甘示弱的放了一块排骨在沈盈枝碗里。   沈盈枝吃东西的动作僵住,两块排骨,一左一右,如他们两人一样,沈盈枝命舔下唇,两道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   吃左边,右边的扶嘉紧紧盯着自己,吃右边的,左边的沈郅紧紧盯着自己。   想了一瞬,沈盈枝对两人笑笑,自己亲手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   “你前几日不是恨不得杀了我们吗?”沈郅手指在桌上轻点,目光冷凝。   沈盈枝排骨都不敢嚼了。   她僵硬的扭头,望向沈郅,本来以为先开口的人会是扶嘉,怎么也没想到是沈郅。   “你若是想死,我成全你。”除了对沈盈枝,扶嘉有几分善良,其余的人扶嘉依旧不留情面。   沈盈枝连忙扯了扯扶嘉衣袖:“扶嘉,你是小郅姐夫,怎么能对小郅说这种话。”   话毕,沈盈枝见扶嘉的唇角微动,沈盈枝立刻扭头,对沈郅说:“小郅,扶嘉是你姐夫,你怎么能对姐夫说这种话。”   沈郅冷笑两声,满脸不快。   扶嘉阴厉的勾了勾唇,两个男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沈盈枝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她放下筷子,认真的问:“你们能不能好好相处?”   她眉心微微蹙起,目光无奈。   沈郅扭头,目光认真:“姐姐,你不必为了我,对这种人虚以为蛇,”他顿了顿,满脸不善,看向扶嘉:“我就是死,都不愿意让她受你胁迫,姐姐我知道,像他这种阴冷无情之人你是最厌恶的,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   扶嘉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沈盈枝连忙按住扶嘉的手,安慰的看他一眼。   “小郅。”沈盈枝认真道,“我是自愿嫁给扶嘉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一开始也没有多自愿,但是后来,她是想和扶嘉好好在一起的。   沈郅冷笑一声,显然并不信沈盈枝说的话。   扶嘉见他如此,怒火陡然高涨:“朕就是强迫,你能如何?”   他讥嘲一声。   沈盈枝开始头痛,沈郅和扶嘉两人都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性子,尤其沈郅还满心满意的认为自己是被扶嘉强迫的,她的脑袋更痛了。   “不如何,即使牺牲我一条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沈郅牵起沈盈枝的手,“姐姐,我们走。”   让沈盈枝走,简直是触了扶嘉逆鳞,他嘲讽道:“不自量力。”   沈郅拽住沈盈枝的手腕往前,沈盈枝解释道:“小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见没,沈郅,她不愿意跟你走。”扶嘉淡淡的望着他,说出的话毫不留情面,“纵使你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姐弟,但是如今,她属于我,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生母,朕看在盈盈的面子上,给你留几分薄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头痛,头真的很痛。   沈盈枝动了动唇,想要继续劝说两人,不过才叫了扶嘉的名字,她脑袋针扎一样的疼痛,忽然晕了过去。   “姐姐。”   “盈盈。” 第97章   “你们两个做了什么?”黄渔放下沈盈枝的手腕, 怒道,“你们都知道她是病人,还这样刺激她, 是想沈盈枝早日登天吗?若是想让她早入极乐世界, 尽管刺激她。”   扶嘉坐在沈盈枝床头,轻声问:“现在怎么样?”   说到这, 黄渔看了两人一眼, 扶嘉表情虽然淡淡, 问出这句话时, 他小腿不由得一颤。   沈郅也紧紧盯着黄渔。   “你们好自珍惜。”珍惜为数不多的日子。   空气静了静, 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闻言,心头一凉。   扶嘉压住喉头酸涩,不死心地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要是有办法, 还会在这儿熬着!”黄渔抓着头发吼道。   话毕, 她也受不了这种气氛, 看了两个男人一眼, 走了出去。   当她不想救沈盈枝啊!   沈郅立在床边,扶嘉坐在床头, 目光都紧紧的落在床上人身上,良久, 没挪开眼。   沈盈枝很熟悉这种感觉,这种睡的全身上下,骨头都酸软的感觉,从这个感觉, 她可以推断出,她最少睡了三天。   三天啊。   她慢慢睁开眼,偏过头用手挡着眼,朝窗外看过去,先是一抹衣角跃入她眼底,她慢慢抬头往上,然后是嫣红的唇.瓣,冷白的皮肤,卷翘的睫毛。   扶嘉的手动了动:“盈盈,你醒了。”   他在笑,是她见过无数遍的温柔笑意。   沈盈枝点点头,扶嘉扶着她的后背帮她坐起来。   “今日又从民间来了几个大夫,我们穿好衣服后,去看一看。”扶嘉笑着说。   沈盈枝点点头,她不想扫扶嘉的好意,但她心里没抱什么希望。扶嘉是帝王,几乎全天下的大夫在她上次中毒的时候,就被扶嘉搜罗了一遍,现在不过是再重复一次。   不过即使这样,沈盈枝还是抱着一丝期待,万一呢。   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们。   不过等那几个大夫,都表示无能为力后。沈盈枝也不伤心,如果留下的日子不多,她想,她和他们相处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姐姐。”听到沈盈枝醒来消息后,沈郅立马就跑过来。   最近沈郅沉溺于医药典籍,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时时刻刻沉在其中,只除了沈盈枝醒来的时候。   扶嘉则四处搜罗大夫,然后让人翻阅典籍。   “小郅,你廋了不少。”沈盈枝担心道。   “无妨。”沈郅瞥一眼扶嘉,两人因为沈盈枝,心照不宣的达成和解,即使心中芥蒂浓厚,但怎么也不会在沈盈枝面前表露。   “不要太辛苦了。”沈盈枝柔声道。   “不辛苦。”沈郅坐到沈盈枝旁边去。   说到这儿,他对沈盈枝笑了笑,扶嘉看着他和沈盈枝如出一辙的梨涡,愣了下。   陪沈盈枝说了一会儿话,沈郅急匆匆离开了,医药典籍太多,他一字一行翻阅,恨不得一个人当成十个人用。   沈盈枝有心阻拦他,但转念一想,与其让沈郅空无一事,胡思乱想,不如做点什么。   “扶嘉,可以把小平安抱过来吗,我想看看。”   “明二,去把小主子抱来。”扶嘉对门外说。   沈盈枝昏迷时,小平安白日都是奶娘照顾,但是到了夜间,扶嘉会把小平安放在沈盈枝的床边。   小平安被扶嘉从奶娘手上接过,看见扶嘉,他翻翻嘴皮,等看到睁着眼睛的娘,他忍不住手舞足蹈。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小平安现在两个多月,眉目渐渐清晰,比起沈盈枝,他长得更像扶嘉。   “你们下去。”扶嘉对奶娘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沈盈枝抱着小平安,轻柔地亲亲他的额头,亲亲他眼睛,亲亲他脸颊,最后,扶嘉弯下腰,凑了过来。   沈盈枝笑了下,啄了下他的额头,然后是眼睛,鼻梁,最后是脸颊。做完这些,沈盈枝想挪开,又被扶嘉给揽回来,她抱着小平安,扶嘉环住她。微凉的唇瓣落下来,轻飘飘,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半响后,扶嘉松开她的腰,一阵咯咯笑声从下方传来,沈盈枝垂头,小平安笑嘻嘻的盯着两人。   “小平安,我是娘亲啊。”沈盈枝摇摇襁褓。   扶嘉看着她说:“盈盈,我们去画一副画。”   画画?   扶嘉抱着小平安,沈盈枝跟着他走,才知道扶嘉想画什么。   因为她身体的缘故,扶嘉没有回京城,京城里有重大事务,都是八百里加急送到扶嘉这边,不过扶嘉已经登基一年多,政权全握在扶嘉手中,也没人敢心怀不轨。   画画的国手是前几日,扶嘉特意命人从苏州拎过来的,此人尤善人物,活灵活现。   陈画手也知眼前两人的尊贵,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如今已经是五月底了,正好万花从开。此处园林扶疏浓郁,绽红泄绿,沈盈枝穿一袭红衣,站在花草丛林中,抿唇一笑,恍然不若凡尘中人。   扶嘉抱着小平安远远的看着她,眉目含笑。   单人肖像完成,是两个时辰后,沈盈枝看着那画,脸上的笑容虽然不变,心中却有一股复杂味道。   扶嘉看着沈盈枝的模样,轻轻抱着她,柔声道:“盈盈,我们一家三口再画一张好不好?”   沈盈枝垂眸:“好。”   等陈画手把另外一副画画完,沈盈枝已昏昏欲睡,只不过在努力强撑。扶嘉把怀里睡着的小平安递给奶娘,随后打横抱起沈盈枝。   沈盈枝下意识抓住扶嘉衣襟:“扶嘉。”   “困就睡吧。”   沈盈枝摇摇头:“我想再看看你。”   沈盈枝这样说着,她也很认真的睁大眼睛,但是等扶嘉抱着她回到房间,她已经闭上眼睛。扶嘉将她放在床上,目光深邃,幽如深渊。   半响后,扶嘉走出房间。   “明一那边有消息了吗? ”   明二摇摇头:“没有。”   自从知道皇后娘娘中毒后,主子一直没有放弃打听七叶草的消息,可惜一年过去,派出去的探子无数,至今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再多加派人手,不要只局限于大夏,周围如南诏都要找。”   “属下领命。”   明二离开后,扶嘉垂下头,立刻去找黄渔。   黄渔正在和林钰山商量药方。事到如今,两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觉得有可能的药,全都往沈盈枝身上砸,反正试一试,总比让她等死好。   “怎么样?” 扶嘉问。   林钰山摇摇头:“最近用在娘娘身上的药,没有一个管用。”   就连拖延她的寿辰也不能。   这句话,林钰山忍住了没说出口。   扶嘉一脸寡淡,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放在身后。   黄渔从药材中抬头,想骂扶嘉一句,都是因为他没看好沈盈枝身边心怀不轨的人,才会落得如此地步,不过眼光瞥过去,黄渔决定埋下头继续研究药方。   不用她说,他就后悔极了。   “陛下,微臣会继续努力想办法。”林钰山心虚的保证。   扶嘉看着他,半响后,点了点头。   可惜,纵使一群人有雄心壮志,两个月后,解药依旧一无所获。   这一天,天刚亮的时候,沈盈枝醒了过来,扶嘉躺在她身边,轻轻的搂着她。沈盈枝不敢大幅度动作,小心翼翼的偏过头,眸光十分仔细。他眼下泛着浅青色,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起,她抬手,想抚平扶嘉眉间的刻痕,刚动一下,扶嘉睁开眼睛。   “ 盈盈。” 他低下头,下意识在沈盈枝眉间落下一个吻。   沈盈枝情不自禁的笑了笑:“扶嘉,我刚才做了一个梦。”随着沈盈枝话落,扶嘉猛然睁大眼睛,收紧搂着她腰肢的手。   她仰起头,目光认真:“我梦见又遇见了你。”   扶嘉疑惑的嗯一声。   “扶嘉,我和小郅都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但我和小郅不一样。” 沈盈枝缩在扶嘉怀里,轻声说,“我现在是沈盈枝,但你知道,我有另外一个身体,小郅是整人都到了这个世界,我梦见,有一天真正的我遇见了你。”   扶嘉的喉头滚动了下,紧紧看着她,贪婪的描绘着她的眉眼,一点一滴,把她深深刻在心上。   沈盈枝支起脖子,在扶嘉下巴上啄了下。   “扶嘉,我有一种直觉,我们会再见面。”不等扶嘉说话,沈盈枝又说,“我想见见小郅,看看小平安。”   扶嘉答应了,小平安就在沈盈枝床头的小床里,起身把小平安放在沈盈枝的床头,小平安被人一抱,就睁开了眼,瘪了瘪嘴巴,立刻准备哭。眼前忽然出现另一张脸,小平安的哭声顿时止住,小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笑起来。   在床上躺的太久,沈盈枝手软脚酸,很难抱动小平安,她坐在床上,依依不舍的看着小平安,扶嘉命人把沈郅叫来后,他立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们母子,眉眼处不自觉就带了三分笑意,随后三分笑意立刻消失,变成……疯狂。   “姐姐,你醒了。”沈郅走到门口,便急忙道。   沈盈枝目光从小平安身上挪到沈郅脸上,熟悉的头痛传来,她逼迫自己忍住这股痛,叫了声小郅,尔后目光看向扶嘉。   “你们好好的。”她笑着看向他们,努力说清楚这几个字。   扶嘉瞳孔骤然一缩。   “陛下,娘娘薨了。”   “滚滚滚,都给我滚。”   …………   扶嘉关上门,坐在床沿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脸色已经乌青一片,浑身僵硬,他温柔的去握她的手,笑着说:“盈盈,你……不要睡太久了。”   柔柔地笑了下,他低下头,目光缱绻。半响后,一滴无法控制的晶莹从他的眼角滑落。   “盈盈……”   “明二大人。” 奶娘着急的快哭了,“小主子一直哭怎么办,怎么哄都哄不住。”   明二刚吩咐完一波事,奶娘又凑上来,他无奈地说:“ 我也哄不住他。 ”   “可是小主子哭的这么大声,容易伤了嗓子。”   明二望向襁褓里的小平安,深吸一口气,他想把小平安送到屋里去,但平时主子再疼爱小平安,和娘娘一比,他又不值一提。刚刚奶娘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平安才凑近卧室门口,主子就把她们轰出来,可见一般。   在原地思来想去良久,他想出一个法子。“你抱到林太医那儿去,让他开点安睡的方子给小主子喝下去。”   话刚落,一双手朝奶娘伸出去:“ 给我。”   奶娘闻言,立刻把小平安递给沈郅。   小平安本来嚎啕不停,被沈郅抱过去,又轻轻拍了几下,小平安哭声慢慢减小,最后,只张着一双泪眼蒙蒙眼睛。   “小平安,你娘会回来的,对吗?”沈郅抱着他,笑着问。   小平安也咯吱咯吱笑起来,沈郅抬头望向天穹,不管多久,姐姐一定会回到他们身边的。   一定。一定!   与此同时,一侍卫匆匆走来,对着明二耳语几句。明二脸色瞬间一变,大步赶去那间卧室。   “陛下,云浮大师来了,说事关娘娘,他要见你。”他在门口说。   卧房内,扶嘉身形颤了一下,随后朝沈盈枝温柔一笑:“盈盈,我出去一会儿,你等我。”   临走前,他还细心为她整理床褥。   “说。”   “请陛下务必保重龙体,娘娘和你早晚有见面的一天。”云浮慈悲道。   扶嘉整个人抖了下,眼底的绝望变成狂喜和震惊:“你什么意思?”   云浮手上的舍利子珠串不停滑动:“陛下,娘娘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第一次看到那颗异星时,他就知道,此星命薄。   不过,在异星周围,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象。既然曾是天外来客,又为何不能再来一次。   “陛下,你要等。”   “等……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打我吗,打吧 第98章   “沈姑娘, 出门啊。”   “ 是呀,陈嫂。”   和隔壁邻居打完招呼,她继续往前走。   入目是青瓯白瓦, 脚底是青石桥砖, 抬头瞭望,天蓝而阔,沈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奇遇,一觉睡醒, 居然穿到了古代,这个陌生的朝代她隐隐约约有些熟悉,但它并不是史书上的一个朝代。   既来之, 则安之。   庆幸的是, 她在现代的心脏手术挺成功, 而且将养的差不多才穿越, 现在不用受从前缠.绵于病榻的折磨,她已非常满足。   沈盈拎着个小菜篮子,来到这个地方三个月, 她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都简单纯粹。   先绕路去东门菜市买了些新鲜菜蔬,沈盈回去的路上经过书斋,顺便把昨日新写的稿子给了书斋的陈掌柜。   三个月前,她穿到这个世界,本来还担心无以为生, 流落街头,但这个世界的市民文化比她想象的要丰富,各类话本层出不穷,经过一番考虑,她也决定先以此谋生,不过这边不出名的话本都是买断,没有分成一说,一本七八万字的小话本约摸四五两银子。   “沈姑娘,两个月前你给我的话本已经上市了,反应不错,这次你的稿费提到十两银子。”掌柜热情道。   “谢谢李掌柜。”她笑着接过银子。   掌柜又说:“下次你要是还有话本,记得也交给老夫,老夫定不会亏待你。”   沈盈点点头,然后四处看了一圈,“ 掌柜,还有管七先生的话本吗?”前些日子,她在这儿选了几本署名为管七先生的话本,十分精彩,且恰好完全戳中她的萌点。   掌柜翻开沈盈刚交来的话本,摇摇头:“管七五年前就不写过话本了,我们书斋卖的,都是他从前的话本,你都已经看完了。”   沈盈闻言有些遗憾。   掌柜补充说:“不过沈姑娘,我观你文风,和管七先生很是像似,文笔老辣,故事成熟 ,跌宕起伏。沈姑娘你努力,说不准就是下一个管七先生。”说到这儿,掌柜有些激动,“管七先生写话本那几年,买话本子的人,看到管七两个字愿意掏银子。”   “谢谢掌柜吉言了。”沈盈笑着说。她走到书架前,打算找几本资料,比如地方日志,风俗文化,这些都是写话本需要的,不过每次翻开一本书,她脑子总是浮现这本书的内容,就好像,好像……她曾经看过一样。   她也没多想,选好书结账,离开书斋,沈盈往自己小院子走,刚走几步,被一个小少年给拦住了:“盈盈姐姐。”   “小砚啊。” 沈盈笑吟吟道。   眼前的小少年大概十三岁,三月前,是他捡到刚穿过来,一脸懵逼的沈盈。还拽着她叫盈盈姐姐,后来沈盈搞清楚了,他认识的并不是她,而是这个世界上和她容貌相仿的一个姑娘,而且那位姑娘她的名字和她也很像,不过多一个枝字。其实沈盈对沈盈枝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手术前她看了本书,书里一个女配的名字比她多这个字,又加上这个朝代,帝王年号都能和她看的对上号,她还以为自己穿书了。   但是了解完这个世界后,她发现似乎现实和书中的剧情产生了极大偏差。男主扶嘉似乎娶了原书中的炮灰女配沈盈枝为后,恩爱甚笃,且育有一皇子。不过扶嘉如何,男主如何,和她沈盈,并没有太大关系。她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盈盈姐姐。”陆砚跟在她身边,“虽然你手上没有那个盈盈姐姐的红莲胎记,但你真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你们的脾气也差不多。”   “ 再相似,我也不是她 。”沈盈笑笑,虽然她和那个人很巧合,但是巧合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她连穿书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吗?   陆砚非常失落,他叹口气。   “怎么了?” 沈盈问。   陆砚摸摸脑袋:“可惜不能让盈盈姐姐住在我家。”   “这没什么啊,我现在住的院子也离你很近。”沈盈安慰她。   陆砚的姐姐陆如,看陆砚看得很紧,尤其发现陆砚似乎认识沈盈后,对沈盈更是诸多防范,似乎害怕她有什么不轨之心。   于是沈盈搬了出来,她来到这个世界时,也带了自己的手包,手包里有些小物件,小物件在这个世界比较稀奇。她卖掉梳妆镜,手里有了百两银子,就自己租了院子,和陆砚家隔得不是很远,也就一条巷子的距离。   “小砚,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沈盈停下脚步。   “不用,不然等会儿我姐姐要到处找我了,盈盈姐姐,我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啊。”   “嗯。”   等陆砚离开,沈盈推开房门,她租的院子是一进小院,院子不大,很小,除了厨房之类,只有一正一偏两间屋子,不过她一个人住,也是够用。   沈盈从前从没有这么悠闲过,她有心脏病,不能和常人一样跑啊跳啊,吃药看病是她人生里重要的一部分构成。现在手术成功,她基本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如今每日写写稿子,做做饭菜,养养花 ,一天也就这样平淡闲适的过去了。   只除了一件事,沈盈想起心口就会发痛,她手术后,就没见过弟弟沈郅,如今再来到这儿,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   想了半响,她抿抿唇,开始打扫房间。   ……   四月,入夜微凉,月光暗淡,只有一层薄薄清辉。   发白的手指紧紧抓住被角,她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冷汗,随后没入发间。   “盈盈。”男人紧紧的抱起她,啄住她的下巴,她正在笑,然后那个男人在她面前忽然消失,只留下巨大的黑洞。   她猛地挺直后脊背,坐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沈盈抬头往外看,冷夜寂寂,她又做梦了。   那个人,是谁?沈盈用力地拍了拍脑袋,但是怎么也想不出那个男人的模样。   而且,他消失的时候,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空荡荡,空的她全身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沈盈茫然四顾。   与此同时。   黑夜寂寂,空无一人的树林里一辆青顶马车前挂着两个小灯笼,在小道上慢慢行驶,马车并不很惹眼,但车架以为紫檀木为身,车棚是厚实挡风的毛毡。   身姿伟岸的男人怀里抱了个小团子,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明日就能到容县。   想到一个月前暗卫回禀的消息,他整个人就像有一团沸腾的火在燃烧,恨不得长出翅膀来。   小团子翻了个身,下面躺的地方似乎膈到了他,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睡眼蒙蒙的问:“爹,我明天就可以看见娘亲了吗?”   提到娘亲,男人的眉眼顿时柔和起来,如春日阳光一样,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团子仰起头,也不打算继续睡觉了,他从男人的怀里坐起。   这些日子都在赶路,不过小团子依旧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他扯扯男人的袖子,很是兴奋:“娘亲会陪我睡觉吗,娘亲会给我做好吃吗,娘亲会喜欢我吗?”   □□陪吃陪爱……   男人捏了捏鼻根,问:“谁告诉你娘要陪你做这么多事?”   “是舅舅。”小平安兴高彩烈的说,“舅舅说娘很爱我,所以等娘回来,我一定要乖乖听话,爹爹,你说娘会喜欢我吗?”   扶嘉看着他和自己几乎一个模样印出来的五官,抿唇道:“扶与崟,我怎么教你的?你是个男人,怎么能粘着娘?”   四岁的男人扶与崟闻言,瘪了瘪嘴。   “嗯?”扶嘉再次问。   “我知道了。”小平安低下头,闷闷不地回答。   哼,等我找到娘,才不听你的。 第99章   前半夜做了梦,沈盈就一直没有睡好, 天擦亮, 她就起床坐在院子里。这一片的巷子里都住了人,她能听到隔壁的陈嫂在骂她家五岁的儿子尿床, 能闻到对面传来脆饼的香气, 能听见隔壁一大家子吵吵嚷嚷的声音,诸如此类, 等等。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锅里熬上米粥,打算去巷子里买两个陈叔做的包子当早餐。   “陈叔, 我要两个包子。”   “好嘞。”   翻开荷包, 沈盈正准备掏钱, 一双手忽的越过她, 先一步拿出四个铜板:“盈盈姑娘,我给。”   沈盈不搭理他, 接过包子, 把手里的铜板放在陈叔的摊位上:“陈叔,铜钱放这儿了。”   陈叔看了看她旁边的男人,点点头。   “唉, 盈盈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平跟在她旁边,追问道。   沈盈立定,偏头看向身侧的男子,男子并不丑, 五官端正,目光炯炯有神,算是英俊。   “林公子,我对当你的姨娘没有什么兴趣。”她认真的说,“希望你以后别来打扰我。”   林平摸了摸下巴,不当回事,扫一圈周围的环境,林平笑道:“盈盈姑娘,你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环境破败,周围又都是小商小贩的人家,我家是可是容县首富,舅舅是临安城的守备大人,你一孤女,要是入了林家的门,衣食无忧,穿金戴银,不比现在的清苦日子好上数倍。”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沈盈瞥他眼,“我喜欢现在的日子,我觉得很好,你不要跟上来了。”   她话一落,就立刻朝着前面走远。林平背后的小厮小声问:“少年,若是你真喜欢沈姑娘,不如小的帮你……”   林平闻言扭头,敲了敲小厮的脑袋:“想什么呢,少爷是那种人吗?”   “爷不是。”小厮点头认错,“是小的想的太龌龊了。”   林平看向沈盈走远的方向,她身姿纤瘦,背影袅娜,忆及初次见她,温柔浅笑的模样,林平手心慢慢合拢。直到沈盈背影消失不见,林平叹口气,对小厮道:“走。”   沈盈并没有把林平放在心上,他虽然有钱有权,但似乎也是讲道理的人。   吃了早饭,她写了一会儿稿子,然后出门,往东门口的菜市走。   买完菜,正要回家,沈盈衣角忽然被拽住了,低下目光,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看着她,小嘴巴一张:“娘亲。”   喜当娘的沈盈:“……”   她蹲下来,小团子长得很可爱,大眼睛,高鼻梁,笑起来时和她一样,还有两个梨涡,“你娘呢?”   刚问完话,小团子一把抱住沈盈大腿,冲着她直叫:“你就是我的娘啊。”   沈盈对小白团子的喜爱变成担心,白白萌萌的小豆苗,居然连自己的娘都认错。她柔声问:“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娘的家不是小平安的家吗?”小平安眨巴眨巴大眼睛,软软的看着沈盈。   原来他叫小平安啊,真好听的名字。沈盈朝着四周看了眼,没发现像是孩子父母的人,小平安穿的不差,蓝色细棉衣裳,肌肤白白嫩嫩,虽然他乱认娘,但沈盈不得不说,看见他第一眼时候,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喜欢。   “小平安,那你爹呢?”问娘得不到结果,沈盈换个问题。   爹?   小平安立刻抬头往外看去,立在暗处的男人正贪婪的描绘着她的眉目,见小平安似乎要倒戈相向,扶嘉身形立刻一闪。   小平安揉了揉眼睛,四处看过去,对沈盈摇摇头:“爹不见了。”   沈盈叹口气,耐心问道:“那你记得你以前住在哪儿吗?”她心里也没底,容县虽只是县城,但是物产丰饶,有山有水,人口面积不能和府城比,但也不小,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沈盈很担心他能不能想起来他家住哪儿。   果不其然,小平安摇摇头:“我不记得了。”说完这句,他立刻补充:“我现在跟着娘。”紧紧抱着沈盈大腿,生怕她跑了。   沈盈抿抿唇,菜市往来人群密密麻麻,鱼龙混杂,她自然不可能把小平安扔在这儿,现在的人贩子可不少。思及此,她垂眸,温柔地说:“小平安,前面有个茶寮,我们去坐坐好不好?”   “好,我听娘的。”   沈盈:“……”   沈盈牵着他边走边问:“小平安是和谁出来的?”   “爹。”小平安望着沈盈,甜甜的笑。   心里有了答案,沈盈又问:“那平安最后是在哪儿看到的爹爹。”   小平安毫不犹豫,扭头指了个方向:“在那儿。”   看样子是孩子他爹不小心把孩子弄丢了,沈盈枝四周觅觅,没发现像是丢了孩子的人。她抱着小平安在她身边的条凳上坐好:“我们在这儿等爹爹好不好?”   这儿是菜市门口,等会儿小平安的爹出来,肯定能发现的。   “不好。”小平安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要跟着娘,”一边说话,小平安紧紧搂住沈盈的胳膊,   沈盈只得再次告诉他,她不是他娘。说出这句话时,她心里涌上股一闪即逝的酸涩。   小平安固执己见:“你就是我的娘。”   好吧。   沈盈决定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一个小时后,沈盈看了眼小平安,问:“你看到你爹了吗?”古代的一个时辰是现代的两个小时,这么久过去了,难道小平安的父亲也没发现自己儿子不见了?   “没看到。”小平安对他爹没什么兴趣,他扯了扯沈盈的手指,不好意思的按着肚子:“娘,我饿了。”   沈盈不敢走远,怕她一走,小平安的爹出来找人,离开茶寮,沈盈牵着小平安,到前面的面摊里,点了份清淡的面条。   她让小平安吃,她则依旧看着菜市附近。   “娘先吃。”小平安按着肚子,奉承地说。   沈盈回过头,柔声说:“你吃,我不饿。”   小平安看了她几眼,确定沈盈不吃后,他笨拙的拿着筷子,噗嗤噗嗤的吃着面条。   不过沈盈想的太好了,直到她都饿的吃过面条,菜市人影消退,小平安的爹一直没有出现。   “娘,我困了,我想睡觉。”小平安搓搓眼睛,对着沈盈打个呵欠。   真的是一点都不见外,沈盈摸摸他头,要是她是个人贩子,他怎么办?不过看样子一时是等不到他爹了,沈盈对着周围的小贩叮嘱几句,说若是有人找她手里牵着的娃娃,要去什么位置寻找,百姓大多淳朴,其中为人父母的更是纷纷表示,要是有人打听,一定告诉他。   “娘,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小平安困得眼角泛出泪花。   沈盈抱起他,点点他的额头:“当然可以。”   她没注意,抱起小平安的时候,他整人都僵了下。小平安想,娘亲软软香香的,和硬邦邦的爹果然不同,靠在娘的怀里,比爹怀里舒服太多,难怪都说有娘的孩子才是宝。   他小平安以后也是个宝宝了。   小平安捂着嘴一直乐,沈盈低头看他几眼,慢慢抱着他往回走,四岁的孩子,不重也不轻,沈盈抱了百米距离,开始气喘吁吁。   “娘。”小平安在沈盈怀里挣了挣,“我下来自己走。”   沈盈的确抱不动他,闻言弯下腰,把他放在青石板地上,小平安落地,立刻牵住沈盈的手:“娘,你要紧紧的牵牢我,不然我会丢的。”   两人慢慢悠悠往前走:“你怎么没有把你爹牵牢?”   沈盈笑吟吟的,她喜欢小孩子,但像小平安这种一见就觉得亲切的孩子并不多。   小平安不在意:“爹爹会来找我们的。”   夕阳余晖落在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上,男人隐在暗处,一直跟着两人。   到家后,天穹还剩最后一抹红色,小平安本来叫困,跟着沈盈进院子后,一点都不困了,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嘴巴还在不停地说好听话:“娘的家真好看,我好喜欢啊。当然了,我更喜欢娘。”   沈盈笑着听他说,两人中午只吃了面条,她又做了两菜一汤,然后叫小平安吃饭。   用完晚膳,天几乎已经全黑了,沈盈习惯了一个人,今天不管做什么都有一条小尾巴跟着她,且不停叽叽喳喳说着话,她不感觉烦,反而觉得挺热闹的。只是家里没有小孩子的亵.衣,沈盈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凑合凑合给小平安穿上了。   “娘,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睡吗?”小平安问。   沈盈已经被他问了很多次,依旧耐心地点头:“ 是呀。”   “耶。”小平安闻言,开心得手舞足蹈,“我想和娘睡。”   小平安看样子,也就四岁左右,这么小的孩子,沈盈用不着避嫌,当然遇见小平安的时候,她似乎从来没想过避嫌两字。   四月的夜晚,依旧有些凉悠悠的,沈盈给小平安换好衣服后,把人塞进被窝里:“快睡。”   小平安朝着床内侧拱了拱,然后拍拍床侧边的位置:“ 娘来睡。”   “ 娘马上就来。”沈盈回头笑笑。   说完话,她愣了下,她自称是娘?居然被小平安同化的这么快,这声娘顺畅的就好像她是小平安的娘。   洗漱后,沈盈躺在床上,尔后小小软软一团自发靠了过来,小短手放在沈盈的肚子上,仰着头亮晶晶地看着她。   沈盈给他捏了捏被子,柔声道:“睡吧。”   小平安摇摇头:“我不要睡。”   沈盈侧过身体,问:“为什么不睡啊。”   “ 我怕睡醒了,娘就变成一幅画了。”小平安紧紧攥住沈盈的衣角。   画?   沈盈不懂他的意思。   “不会的,你醒了,我还是人。”   小平安依旧不太放心:“真的吗,娘不会骗我?   沈盈保证:“我不会。”   小平安闻言,有那么一点点放心,他打了个呵欠:“ 那我真的睡了。”   “睡吧。”   见他闭上眼睛,沈盈直起身,吹掉床头的蜡烛,睡的云里雾里时候,她听见有人叫她。   “娘,你在吗?” 困得不得了依旧强撑的小奶音。   “ 在。”她迷糊糊地答。   小团子又朝着她怀里靠了靠:“娘,我睡了。”   “嗯。”   如此反复几此,小平安才真正睡着,沈盈也随之沉入梦乡。   夜深露重,冷月胧明。   夜色最深的时候,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在门外轻轻响起,他推开门,步入房门,目光落在床榻上。   他在原地愣了很久,才慢慢抬起脚,朝着那人走过去。   半晌后,扶嘉坐在她床头,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手在空气中愣了好一会儿,他猛地缩回来,只敢在床头直勾勾地望着她。   盈盈。   他看着她,后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良久良久,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   三年九个月零十七天,他终于等到了。   **   沈盈睁开眼睛,朝着四周望了望,房间是她临睡前的模样,除了她和小平安,空无一人。   但是她为什么有种有人看了她很久的感觉。   不自觉摸上眼睑,不仅如此,似乎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在她的额头落下。   “娘,娘。”正想着,身侧的小团子闭着眼睛挥了挥手,沈盈连忙把手递给他。   小团子抱着沈盈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   “娘还在 。” 他傻兮兮地笑。   从窗外落进来的阳光,沈盈大概估摸出时间,她揉揉他的脑袋:“小平安,该起床了。”   两人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洗脸刷牙后,沈盈准备带小平安出门吃早膳。   这时候,门忽然响了,沈盈连忙去开门。   “ 谁呀? ”   抬头看见眼前人的时候,她怔楞了下。   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冷白的皮肤,浓密的睫毛,眼眸流转间,有一股像是玉石样的冷硬之气,不过他嫣红的唇.瓣微勾,恰好中和了这股生人勿靠近的疏离感,只觉得温软君子,少年端方。   “你……是谁?”好一会儿,沈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同时,她心中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她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呆了!   前世她可看过无数的男明星,太多的盛世美颜,都不如眼前人带给她的冲击力大。   扶嘉温柔一笑:“在下林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了,困。 第100章   “你有事吗?”沈盈问。   伴着她话落, 一道小嗓音惊喜道:“爹爹。”   原来他是小平安的爹?   沈盈本来对小平安的爹有不太好的印象, 居然能把自己的儿子丢了, 且一整日都不回来找。昨夜她都担心小平安是故意被遗弃,不过看见他的时候, 沈盈忽然觉得,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尤其是小平安一脸依赖地看着他, 他目光温柔地落在小平安身上。   沈盈觉得应该事出有因。   “我们父子是月前才从府城回来的商人, 昨天我有急事要离开, 便把小平安托付给了同行友人, 但他着实有些粗心了。如今还要多谢姑娘。” 扶嘉轻声道, “要不是姑娘心善仁慈, 我们父子两人说不准就要天各一方。”   其实若是仔细推敲,解释还有漏洞,但扶嘉知道她的脾气, 她容易相信人, 不会刨根究底。   沈盈摇头, 说没事:“举手之劳, 不足挂齿。”她弯下腰,对小平安说:“小平安, 既然你爹来找你了, 你跟着他回去吧。”   小平安闻言,立刻松开抱着扶嘉的大.腿,改抱沈盈:“ 娘也跟我和爹回去。”   娘……   两个人的时候,小平安叫自己为娘, 沈盈枝虽然心底有些无奈,但不知为何,她还挺享受这个称呼的。现在小平安当着自己爹的面叫自己娘,沈盈的脸忽然发起热来。   她还不知道怎么对孩子爹解释,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姑娘抱歉,小儿童言无忌。”   沈盈撩了下额边的碎发:“ 没关系。”   她垂着头,没注意男人那一瞬间痴望着她的眼神。   “平安,跟我走。”扶嘉说。   “不不不。”小平安紧紧抓着沈盈大腿:“我不走,我要一辈子跟着娘。”   沈盈连忙对扶嘉解释:“林公子,昨天小平安抓着我叫娘,我怎么解释他依旧还叫我娘。”   扶嘉闻言,柔声道:“ 平安的娘在他出生没多久就离开了,可能是看你亲切,所以才会赖着你的叫娘。 ”   这样啊……   沈盈低下目光,对上小平安水汪汪的眼神,原来小平安没有娘。思及此,本来就很喜欢小平安的沈盈心中冒出一股疼惜。   “娘,你不要离开小平安好不好的,小平安舍不得你。”小平安可怜巴巴地。   沈盈怎么能答应他?   她又不是小平安真正的娘,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何况人家的爹都找来了,就算心里再喜欢小平安,沈盈也没有想过把小平安留下。   发现她脸上不知如何拒绝的纠结,扶嘉的眸光闪了闪。   不管平安如何扒着沈盈的大.腿,扶嘉一把拎起他,抿着唇说:“ 人家都说了不是你娘,跟我走。”   人家都说了不是你娘?   沈珠品了品,似乎这话的口气有些抱怨,抱怨她不认自己的儿子……   扶嘉看向沈盈,歉然有礼地说:“打扰姑娘了。” 言行之间,哪里有丝毫抱怨的影子。   沈盈挥掉脑子里的想法,点点头。   扶嘉抱着小平安,转身离去。小平安立刻嚎叫出声,他的头搁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挺拔厚实的后背背对沈盈,小平安却能看见她。   “娘啊,你不要小平安了吗,娘,娘,我不要走。” 嗓音凄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小短手还始终朝着沈盈的方向,“娘,娘,我不要走。”   看着十分可怜。   尤其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绝望中又含有一丝期待。   沈盈实在是忍不住了:“ 林公子,你等一下。”   男人闻言,唇角不由得翘了下。   沈盈跑过来。   “林公子,刚刚我说要带小平安去吃早饭,能不能吃了早饭再走。”   “这会不会太麻烦沈姑娘了?”   沈盈连忙摇摇头:“ 不麻烦不麻烦。   小平安则伸出双臂:“我要娘抱。”   沈盈看了扶嘉一眼,从腰间取出手绢,帮小平安擦了擦眼泪,笑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平安,不哭了。”   小平安抬起脸:“可是我离开娘,伤心啊,伤心的不得了。”   “你呀……”沈盈无奈道。   她微微垂着头,就在他旁边,柔软馨香被春风送进他的鼻端,扶嘉的手指不由得蜷缩了一下。   三人一起往前里走,沈盈在,小平安也不要扶嘉抱,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握着沈盈的食指,沈盈看他一眼,他就露出一个十分纯净的笑容。   至于一边的爹,有多远扔多远。   扶嘉走在两人旁,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不过等目光落在那两只紧紧握着的手上,眸光暗了暗。   容县是个小地方,沈盈找了家面馆。   她刚坐下,小平安就贴在沈盈旁边坐好。   沈盈问小平安:“要吃什么?”   “ 我要喝粥。”小平安说。   于是沈盈给小平安点了一份虾仁粥,给自己点了份甜粥,然后看向扶嘉:“ 林公子,你要吃什么?”   “要一碗甜粥。” 扶嘉说。   他也吃甜的东西呀,随后又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想了想,她偏头看向小平安:“ 小平安。”   “娘,什么事?”小平安抬着头,乖兮兮望着她。   “等饭吃好了,你就和你爹爹离开 。”见小平安要瘪嘴,沈盈立马说,“不准哭,你哭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小平安要出框的眼泪瞬间就被憋了回去,他小心的扯了扯沈盈衣角:“娘。”   沈盈的心又软了一下:“不过你要是想来见我了,随时都可以来呀。 ”   扶嘉闻言,无言地笑了下,尔后道:“小儿无礼,沈姑娘其实不必如此。”   “林公子不必这么客气。”沈盈摸摸小平安的脑袋:“我本来就挺喜欢小平安的,小平安以后要是来找我,我求之不得。”   不过也不知道这对父子住在哪儿,要是离的太远,其实她应该很少有机会再看见小平安。   小二把几人点的粥呈上来,沈盈不想那些离愁别绪:“林公子,你尝尝甜粥,这家铺子的粥熬得不错。”   扶嘉端起碗,尝了一口后,看向沈盈,意味深长地说: ”的确是我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粥了。”   沈盈笑了笑。   小平安不满两人说话忽略他,忙道:“娘,真的很好吃。 ”   早膳吃完,沈盈掏出银子给掌柜,旁边温和的声音传来:“ 怎么能让沈姑娘给。”   男人伸长手,她的手也恰好在空气中伸直,就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刹那间,一种酥软感觉传来,沈盈匆匆收回手。   目光的落在刚刚碰到她指腹的手指上,他唇角向上的弧度慢慢加深。   小平安知道他又要离开沈盈了,小.嘴巴一嘟,想耍赖不走,沈盈道:“小平安,你要做个言而有信的人。”   小平安:“……”不想言而有信,只想不离开娘。   “娘。”   “乖,不准哭了。”沈盈说。   扶嘉眸光深深:“沈姑娘,我们父子两人就不打扰你了。”   沈盈闻言,点点头。   扶嘉一手抄起小平安,抱着他离开,小平安这次没哭。等两人离开,沈盈吁了一口气,慢悠悠往家里走。   她自己已经过了三个月的独居生活,平时只觉清净,今天一个人做饭洗衣写稿,她的脑袋总走神,总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孤独。   孤独……   沈盈愣了下,摇摇头,隔壁进进出出,似乎在搬家,传来的走动声让沈盈觉得不那么孤单了。她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慢慢闭上眼睛。   叮叮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沈盈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娘。   她失笑地睁开眼睛,怎么又梦见了那对父子。   “娘,开门,小平安来了。 ”   不对,不是做梦。   沈盈掀开身上的毛毯,打开门栓,先落入她眸光里,是一张俊美温柔的脸,他眸子里还带了点笑意,表情似乎有些拘谨。   “林公子?”   “娘,娘,我在这儿。” 小平安插话道。   沈盈低头,小平安仰着脖子,直勾勾看着她。   扶嘉柔声歉然道:“沈姑娘,抱歉又来打扰你了,小平安一直吵着要来见你。”   小平安开心。   这时,一个粗衣打扮的劳工道:“林公子,你家东西给你放好了,我们走了。”   扶嘉回头,道了几声谢。   沈盈茫然。   小平安拽拽沈盈的袖子:“娘,爹爹说,以后我们就住在你隔壁了。”他一脸满足道。   扶嘉心里不太满足。   “沈姑娘,我带着小儿离开府城,来容县做些小生意,以前一直住在客栈,但天长地久,也不是个事,小平安吵着见你,我就擅自把房子租到了你隔壁,你不会介意吧。” 扶嘉忐忑道。   俊美温柔的脸上带着几分腼腆忐忑,俊眸含笑,紧紧锁在自己身上,沈盈看着那眼神,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 林公子多虑了。”沈盈说。   他闻言,当着她面松了一口气。   “娘,你送给娘的礼物呢,快拿出来。” 小平安又道。   礼物?   还有礼物送给她?   她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拎了几样东西,双手满当当的。其中还有一样是才宰杀的鸽子。   “沈姑娘,接下来的日子,平安说不准会时不时叨扰你,这些东西,你收下吧。”   沈盈本来不太想收下这些东西,但是他的目光太固执了。   易地而处,如果是她的儿子一直叨扰别人姑娘,且姑娘若是不收礼,自己也会感觉过不去。   思及此,沈盈就没有那么纠结了。   她准备把东西接过来。   扶嘉摇摇头:“这些东西太重,沈姑娘,我帮你拎到厨房去。” 话落,他连忙补充道:“ 若是你觉得我一个男人不方便进你家院子,那还是你自己拿吧,不过你要小心一点。”   不仅十分关心她,还思考的十分周到,沈盈不自觉对眼前温柔细致的男人生出几分好感:“没事,你进来吧。”   小平安连忙说:“ 爹,我知道娘的厨房在那哪儿,你跟我进来。”   沈盈见他把东西都放在厨房里,好奇问道:“这些东西是都是吃的吗?”   除了鸽子她能看的见,其他的东西都被油纸或者盒子包了起来。   扶嘉点点头,道:“有些乳鸽火腿,燕窝红枣,正好给你补补身子,沈姑娘,你太瘦弱了。”   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男人的口气十分担忧,沈盈下意识就觉得略微有些暧.昧,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呀。   沈盈长得美,从小也有很多人追她,送花送首饰,但是没有一个,像眼前人那样,见她身体瘦弱,就给她拿一堆补品来,实而不华。   “ 好,谢谢林公子。” 沈盈觉得自己运气有些好,遇见了他们父子做邻居。   小平安拽了拽扶嘉的袖子:“爹爹,我饿了。”   “那我带你去东大街的酒楼吃饭好不好?”   小平安立刻摇头拒绝:“吃了大半个月了,我不想吃那家。 ”   “那我们去街上的如意斋?”   “ 不不,他不好吃。”   “那去吃烧鹅?”   “也不想。”   沈盈听着他们父子所言,他们俩人一直在外面吃饭?   “你想吃什么?”   小平安眼珠子忽地一转,一把抱住沈盈:“我只想吃我娘做的饭,外面馆子里的东西统统都不想吃。”   “说什么呢。”扶嘉歉意道,“ 林姑娘,抱歉。”   沈盈无所谓地摇摇头:“ 你们两人一直在外面吃饭?”   说到这儿,男人脸上露出郝然来:“我有些忙,而且厨艺不太好,所以……”   “娘,娘,你可以给我做饭吗?”   “平安!”扶嘉加粗声音。   “林公子,无事,反正我也要做晚饭了,你要是不介意,就在我这儿用晚膳吧。”   “不介意,我爹爹一定不介意的。”小平安叠声道。   扶嘉笑笑:“那劳烦沈姑娘了。”   沈盈一人吃的简单,想到今天晚上有多了两个人,她把男人送给她的东西打开,果不其然,都是吃的,燕窝银耳,乳鸽老鸭。   乳鸽适合熬汤,但是熬好也需要一两个时辰,小平安肯定等不了这么久,沈盈枝洗净乳鸽后,塞了些辅料入它的胸膛,她决定将鸽子蒸着吃。今天上午买了鲫鱼,恰好用来熬汤,再炒一个蒜苗腊肉,两道时蔬,应该够她们三人吃了。   沈盈把准备工作做好,正准备去生火,灶台前已经坐了一个男人:“沈姑娘,要烧火了吗?我来。”   “林公子?”沈盈愕然,“你怎么不在外面陪着小平安。”   扶嘉用火折子点燃灶火:“他一个人玩的挺开心的,我来帮帮你,不然你一个人做饭太辛苦了,虽然我厨艺不怎样,但是烧火不差。”   来了这儿近三个月,这个年代的男人大多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远庖厨,家务那是女人的本分。何况就是在现代,也有很多男人宁可懒在那儿,也不愿意帮家人分担家务。   因此,沈盈看见他如此自然帮她干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惊讶。   “那麻烦你了。 ”见他生火的确很熟练,沈盈也就没有推辞。   扶嘉说,“是我们父子麻烦你了。”   沈盈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男人的温柔体贴,让沈盈感觉很舒服。   吃过晚膳,扶嘉又殷勤地帮沈盈洗碗,他洗碗很慢,沈盈看着他那慢悠悠的动作,说:“ 我来吧。”   扶嘉摇头拒绝:“我来,你去休息。”   那好吧,既然人家都这样积极了,沈盈看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就走了出去。   “娘,你陪我玩。 ”她一出来,小平安立刻牵住她。   天色已经暗了,沈盈问:“玩什么?”   小平安想了想:“这样吧,我生气了,你就来哄我。 ”   “怎么哄?”   “你就抱着我唱歌啊,说小平安是娘的乖宝宝,娘最喜欢小平安了。”小平安只动嘴他还不满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了个西葫芦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就是我这样了,娘,你知道了吗?”   “……”   “好。” 沈盈忍不住笑。   尔后她把小平安的抱在怀里,小平安对她来说有些重,沈盈抱着他走到葡萄藤下的椅子上坐好,声音温柔:“娘的乖宝宝,娘最喜欢你了 ,你乖乖的啊。”   说来也奇怪,这么幼稚的事情沈盈都奇怪自己会答应他,但是看到小平安一脸满足的表情,沈盈心情也渐渐变得愉悦。   扶嘉立在门口,眸光闪了闪。   鉴于是自己儿子,他忍了忍,但是很快,他就忍不住了。   “平安,我们该回去了。”   “啊?”平安震惊道,尔后扶嘉又说:“你娘亲陪你这么久了,你该让她休息。”   你娘亲这几个字很淡定地从他嘴里说出来,嗓音低沉,无比自然,仿佛他也认为她是小平安的的娘亲一样,沈盈偏过头,小平安叫娘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快乐,但是娘从他口里低沉委婉的说出来,沈盈心中有一股莫名情绪。   “我不”要回去。后面三个字,小平安还没有说完,他爹暗含危险的眼神看向他,小平安屁.股倏然痛了下。   在暴力威胁下面,小平安决定暂时屈服。   “ 娘,我走了,不过我明天会来看你的。” 他小脸上是十分的依依不舍。   沈盈给他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角:“好,我等你。”   小平安嘟着嘴和扶嘉离开了,两人回到隔壁院子,小平安瞪了扶嘉一眼。   “ 皮痒了?” 扶嘉似笑非笑。   小平安立刻捂住屁.股,他知道,爹爹真的会打他的,从前就打过他好多次。   扶嘉捏了捏自己鼻根,虽然是他怂恿平安主动接近盈盈,引导他留下来吃晚饭,不过想到刚刚院子里的那一幕,他还是有些牙痒痒。   “ 扶与崟,你要记得,长幼有序。”他正色道。   “什么意思?’小平安一脸茫然。   “意思就是你爹都还没有干的事,你也不能干。”比如说什么抱呀,心肝宝贝呀,最爱你之类的甜言蜜语,应该先轮到你老子听。   小平安闻言,茫然地哦了一声。   扶嘉满意了。   万籁俱静,偶尔有虫鸣鸟叫,扶嘉把被子扔到睡的四仰八叉的平安身上,然后起身下床,熟练地摸进那一间卧室。   她睡的很熟,呼吸也很平稳,他再一次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良久后,薄唇微动:“盈盈,云浮说你可能会想不起过去,没关系,我会再让你爱上我。”伸手小心的摸了摸她额头,他呐呐道:“上一次我们成亲有遗憾,没那么完美,这一次,你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说到这儿,他轻笑出声。   声音似乎惊动了梦中人,她迷蒙地张开眼睛,小声叫了两个字:“扶嘉。”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床上的人又闭上了眼睛,扶嘉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暖意,他轻轻点了下她的睡穴,随后翻身上.床,紧紧搂着她。   “盈盈,你还得记得我,记得我。” 啄了下她的下巴,男人胸腔兴奋地发出闷笑声。 第101章   沈盈渐渐习惯日常中多了两人, 一大一小, 小的总缠着她,大的傍晚归来,然后三人一起用晚膳, 闲谈赏月。   沈盈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本来以为就是一顿晚膳而已, 不知不觉, 每一顿晚膳都是在她家。林河温柔体贴,每日都会带些鸡鸭鱼肉, 有些时候还是鹿肉牛肉一类比较稀少的东西, 而他带来的东西似乎和菜市上不同,总感觉男人带的东西要好吃一点。   就这样吃了大半个月,沈盈发现,她和小平安都胖了点, 尤其是她, 下巴居然有肉了。   这一日,沈盈的新话本写好一半稿子, 打算把它拿给陈掌柜。   每天都有一个小尾巴跟着她,沈盈写话本的时间减少, 她本以为花费的时间要变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舒畅的缘故, 写稿子的效率提升,和从前相比,不仅没有慢,还快了点。   沈盈把稿子给掌柜, 又得了八两银子,牵着小平安上街,她问:“小平安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   “我要吃糖人。”小平安眼睛一亮。   沈盈爽快的给他买了个糖人。   母子两人手牵手,在大街上散步。   这时候,锐利嗓音响了起来:“盈盈姑娘。”   听见这个声音,沈盈皱了下眉。   林平已经绕到沈盈面前来,他看着她:“听说你最近和一个鳏夫走的很近,还把他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盈盈姑娘,你莫不是糊涂了吧。”   “娘,什么是鳏夫啊?” 小平安好奇道。   “娘?” 林平垂眸,看了眼舔着糖人的小平安,语气不善道,“鳏夫就是死了妻子的男人,也可以说是你爹。”   “林公子,慎言。”沈盈后退一步。   林平嗤笑一声:“那个男人不就是死了老婆吗,沈盈,你要是嫁的人比我厉害比我优秀,我林平绝无二话,但那个男人不过是个卖山货的,无财无权,家里还有个拖油瓶,你看上他什么了。”   “我爹爹才没死老婆呢。”林平这两句话小平安听懂了,他小脸拧巴,“ 我爹的妻子是我娘,哼,你乱说话,我也不是拖油瓶,我是我娘的心肝宝贝。”   说完话,小平安拽了拽沈盈的袖子,认真地问:“娘,我说的是对的吧。”   沈盈笑笑:“ 你不是拖油瓶,是我的心头宝。”   她只承认下半句,对着小平安忽视了上半句,小平安人小没注意,抖了抖胸.,抬头十分有奶凶气势地睨了林平眼。   “听见我娘说的话了吗?”   林平脸黑了下:“沈盈,你是打定主意宁可给那鳏夫当继室,都不愿意嫁给我吗?”   “林公子,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无关。” 沈盈冷冷道。   话罢,她牵过小平安的手,柔声笑道:“平安,我们回去吧。”   林平望着沈盈远去的背影,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林平怎么能败在一个鳏夫的手下。   转眼又到晚膳时间,扶嘉按时来到沈家。   “沈姑娘,怎么今天不等我打下手,就把饭菜做好了。”扶嘉把一个温柔贴心的人扮演地很好。当然其实也不能算扮演,只要他的盈盈爱他,在乎他,他能永远保持这样的现状。   “今天闲的没事,见你要回来了,就提前做了饭,你去洗手吧。” 沈盈说。   扶嘉点头,转身时,眸光一黑,盈盈今天有些魂不守舍。   他当做不知道,如往常一样用过晚膳,然后洗碗,沈盈在院子里陪着小平安玩。   洗着洗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扶嘉侧头,柔声问:“怎么了?”   沈盈咬唇道:“林公子,我有几句话想给你说。”   扶嘉心中冒出不太好的念头。   深吸口气,沈盈一口气道:“我们两人非亲非故,你每天在我家进进出出,因此有些风言风语的话传了出来,我想了下,这样的确很不妥,以后你就不要来我家吃晚饭了,不过小平安可以继续留在我家,对外就说是你生意忙,所以雇我照顾小平安。”   她望着男人,男人的眼神始终不变,听完她所言,甚至还歉然一笑:“对不起,沈姑娘,我的存在给你带来困扰了。”   他目光担忧地:“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大家会这样说,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就不过来用晚膳了。”   沈盈一直咬着唇,他就这样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没有丝毫辩解,沈盈心不自觉朝着他偏了偏。   “ 不过,前两天我们不是答应小平安,明日要陪他去庙会吗?我知道你要避嫌,但我还是有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和我一起陪小平安去看庙会,他从来没有爹和娘一起陪他出过门,但你若是不方便,也无所谓,我陪着他去就好了,或者我不去,你陪着他去也行。”男人的声音很低,一直都带着歉的意,沈盈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其实…… 他也没错。   “我答应小平安陪他去逛庙会,明天一定会去的。”沈盈轻声说。   闻言,扶嘉抬起头,对着沈盈笑了下,他五官本就精致俊美,宛若天人,如今这样展颜一笑,君子温润。沈盈愣了愣。   扶嘉带着小平安回到隔壁院子,等小平安睡熟后,他步出卧房。   一条如鬼魅的影子闪了出来。   沈盈如果此时在,定会惊愕万分,因为这个像影子一样的人对着男人说的点点滴滴,都关于她,甚至能精确到她说的每一句话。   听完暗卫的回禀,扶嘉的眼眸一眯。   夜深了,扶嘉人影一晃,也在院中消失。   他熟练的进入她的房间,脱掉外衣衫,上.床搂住她。   “ 盈盈,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能离开我。”他轻轻咬住她的下巴,淡淡道,语气危险,“知道吗?要离开我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一边说话,他的唇舌一路往下,点了睡穴的女人陷入深深的梦乡之中,男人的动作大了,她不自觉呻.吟一声。   扶嘉从她身上抬起头:“盈盈,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锁在床上。”男人呼吸微微急促,他贪婪地摸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所以,你要乖乖的,只有你乖乖的,我才会是温柔体贴的林河。”   等到天方既白,男人给她清理好身子,穿好衣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酣睡一夜,沈盈醒来后,红着脸在床上发呆。   她伸手往衣襟里面探去,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湿汗,沈盈整个人都绵软无力,她往周围一看,门口放的小石头是临睡前的那样,丝毫未动,屋舍床褥内也没任何与众不同的痕迹。   但是,但是……沈盈捂着脸,不由得哀叹一声。   她昨夜怎么做了那样的一个梦,居然梦见……   沈盈摇摇头,尽力将那些扰人心志的东西遗忘。   洗漱之后,恰好有人敲门。   “娘,我来了。”小平安一看见沈盈,就笑的牙不见眼。   沈盈点点头,抬头看了眼扶嘉,随后耳根发烫,昨天梦里,那个上下其手的男人忽然有了一张脸。   “ 沈姑娘,小平安一直吵着要过来,我们父子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扶嘉不好意思道。   “没有。”沈盈摇头。   扶嘉又抬头,咦了声:“你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有些热。 ”沈盈连忙说。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沈盈,你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眼前人眼尾泛红,肌理细润,红.唇微张,有种如桃李的娇艳,扶嘉联想到昨天夜里唇齿厮磨的美好,他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下。   容县的庙会固定在每月初一,此地靠山靠海,加之物产丰饶,乐业安居,大家认为少不了水神山神庇佑,所以每逢初一,城南的山水神庙有很多人来参拜。   长此以往,周边小贩每到初一,就会自发在山水神庙周围聚集,贩卖些小东西,如此一来,人更多了,更加热闹,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在容县,初一便形成固定庙会。   不仅是上香的信徒初一去城南,更有许多人不拜佛,只为逛一逛商贾云集,货物奇多的庙会。   沈盈三人便是后者。   到了庙会,摩肩接踵,来往甚多,人如流水,但纵使这样,沈盈也和其他因人群拥挤而走的艰难的人不一样,她牵着小平安的手,扶嘉走在她身前,为她挡掉所有的碰撞。   好不容易走过一段拥挤的路,沈盈松了一口气。   小平安被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迷得晕头转向。   “娘,我要这个。”   “ 爹,我要这个 。”   扶嘉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不让沈盈帮他拿玩具。因此不一会儿,他的手上拿满了竹蜻蜓,陀螺,拨浪鼓一类的小玩意。   他又看中了糖葫芦,让扶嘉给他买。   扶嘉拧眉:“我能给你买,但你的手还拿的下吗?”   小平安的手本来就小,一只手拎一两样玩具,根本没有空余的地方拿糖葫芦。   他伸出一只手,把小蜻蜓和陀螺递给扶嘉:“爹爹帮我拿。 ”   扶嘉拒绝,小平安把手伸向沈盈枝的,扶嘉立刻道:“娘也不能帮你拿。”   正要接过玩具的沈盈闻言,立马把手缩回去。   小平安见状,可怜兮兮地望着沈盈:“娘,我真的想吃糖葫芦,爹爹是个坏爹爹,你给我买好不好 。”   沈盈被他看到心一软,马上就要点头答应,旁边蓦地响起一低沉男声:“平安,如果我不给买糖葫芦,从而你不能得到它,这是因为我。但是我愿意给你买,你却拿不下它,原因则在你,因为你自己缘故而不能拥有糖葫芦,你为什要怪我。”   扶嘉冷冷道:“这是你自己没用。”   他说言简意赅,即使是小平安,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奶萌萌的脸上,表情一下子跨了,咬着唇不知所措。   听完扶嘉的一番话,沈盈偏头看他,此时,他脸上的温润被严苛取代。   “ 平安,你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拥有你想要的东西。而且既然你在一开始就选择了别的玩具,你还要为你每一个选择负责,时间不能倒退,做了就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   沈盈很赞同扶嘉所言,父母能决定你前半生的生活,但最后,还是要靠自己走完后半生,而且,人要负责。   可是她能明白,不代表四岁的小平安明白,担忧地看向小平安,却见小平安吸了吸鼻子:“爹爹,我知道了。”   扶嘉嗯了一声。   父子两人的冷凝之气顿时就这样散去,沈盈抿了抿唇。   这时,小平安又拽了拽沈盈的袖子:“娘。”   “怎么了?”   小平安伸出左手:“这个拨浪鼓很好看,送给娘。”   “ 谢谢小平安。”   拨浪鼓递给沈盈,小平的手就空了:“爹爹,现在你可以给我买了。”   沈盈:“……”原来如此。 第102章   小平安得到一个糖葫芦后, 十分心满意足。   沈盈温柔地看着他。   “ 给你。”低沉温柔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透过嘈杂的人声, 恰好落在沈盈的耳膜中。   沈盈偏头, 他手里举着另一串糖葫芦。   “ 我看你也喜欢吃甜的。”他笑着说,君子淡淡, 清润若春风。   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啊。   “谢谢。 ”她伸手接过来。   “不客气。 ”   三个人继续逛庙会,小平安汲取刚刚的教训,没见什么要什么。   “ 沈姑娘。” 后背传来清脆的嗓音,沈盈回头。   “ 陆姑娘?”一个二十左右的普通女子走上前来,不动声色的瞟了眼她身边的男人,“ 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陆砚也道:“ 盈盈姐姐,没想到你今天也来逛庙会了。”   “是啊, 小砚, 陆姑娘, 真巧。”   扶嘉立在沈盈旁边,笑着道:“沈姑娘,这是你朋友?”   陆砚一听到扶嘉的声音,指腹颤了颤,他本来都相信眼前这个沈盈不是他小时候遇见的盈盈姐姐了, 但是林河的出现告诉他,盈盈姐姐应该就是从前的盈盈姐姐, 不然不可能这么巧。   “ 是啊 ,林公子。” 沈盈点头道:“他们姐弟是我的恩人,这是陆如陆姑娘, 这是陆砚。”   陆如虽然对陆砚有些保护过度,但沈盈也能体谅。   扶嘉如初见一样,和两人打招呼。   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冰冷的威胁,陆砚也当做第一次见面,点点头。   陆如目光再次落在扶嘉身上,怕这个敏锐的男人发现,一晃即逝。   “沈姑娘,林公子,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沈盈点点头。   一路回到家,陆如双手激动地握在一起,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商人林河。   “姐姐,你怎么了?” 陆砚察觉陆如自从见到沈盈后,情绪就有些激动。   “小砚,把你五年走丢的事情再详细给那我说一遍。” 陆如道, “这个沈盈真的和你五年前遇见沈盈枝一模一样吗,还有现在出现在她身边的林河,五年前真的是安王府的侍卫吗?”   陆砚不知陆如怎么问起这个,不过还是乖乖的给陆如说了。   陆如听完后,问陆砚:“你知道皇后的名讳吗?”   姐弟两人已经回了家,所以陆砚也没什么忌讳,他点点头:“沈盈枝。”但陆砚不认为从前遇见的盈盈姐姐是皇后,应该只是同名同姓罢了。皇后娘娘嫁给陛下时是侯府贵女,盈盈姐姐是安州的普通人。   陆如笑了下,直直看向陆砚:“ 小砚,八年前我见过还是皇孙的扶嘉一眼。姐姐没看错的话,林河就是扶嘉。”   “姐姐……?”陆砚惊了。   若林河是扶嘉,他怎么会来到容县,而皇后,难道真的就是的当年他遇见的盈盈姐姐。那为什么现在和沈盈枝长得一样的沈盈会出现,她到底和曾经的沈盈枝是什么关系,林河,不不不,扶嘉又为什么会来她身边。   陆砚怎么也理不清这个逻辑。   每次这种时候,他就看向他的姐姐。   “姐姐,我想不清楚。”   “小砚,你不用想明白,如果他真的是扶嘉,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可以报仇了。”陆如勾了一下唇,“小砚,这是我们的机会。”   “姐姐……”陆砚愕然。   “ 小砚,如果不是扶嘉和他爹扶京,你不会隐姓埋名,小砚,没有机会便算了,如今机会就在我们眼前,我必须为殿下报仇。”   **   沈盈和扶嘉走走逛逛,没一会儿,就到了山水神庙的门口。   扶嘉说:“我们也进去拜拜吧。”   “嗯。”沈盈点头。   今天是初一,庙里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去拜佛,也要排队,沈盈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他们三人。   上香之后,他们一起走出大殿。   “ 公子,夫人,买个平安符吗?” 老和尚说,“在佛前开了光,能保家人无忧,平安康健。”   沈盈望过去,老和尚前支着一个小摊位,上面搭了红布,稀稀拉拉的放了些红符。   沈盈不相信世间有鬼神。   指节分明的的手捡起两个写着平安的符咒,扶嘉问:“怎么卖?”   “五两银子一个。”   “我要两个。”   五两银子不算少,在容县,包子馒头两个铜板一个,三两银子就够一家人四五口滋润地过一月,不过沈盈知道林河不差钱,也就没说什么。   买好平安符以后,他让小平安带着一个,然后看着沈盈:“这个送给你。”   沈盈摇头拒绝了。   她都打算和他保持距离,再收人家的礼物算什么。   扶嘉闻言,抱歉道:“是我唐突了。”   他脸上全是歉然之色,似乎都是他不对他的错,沈盈下意识咬唇道:“我只是不相信这个。”   “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不过有一点能护你平安的可能,我都不想放过而已。”扶嘉柔声道。   “你…… ” 沈盈愣了。   他什么意思……   扶嘉深深望着她,轻轻笑道:“ 沈姑娘,我不逼你,但还是想要你给我个机会。”   他眸光深邃,字字情深。   沈盈的心不由自主地乱了,她连忙避开男人的目光。   “你愿意吗?”他问。   沈盈按着噗通噗通直跳的心脏回到家,明明是意料之外的事,她忽然又觉得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他喜欢她。   林河问她……   沈盈拍了拍脸,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男人再也没来她家,不知道是依照避嫌的约定,还是记得让她想想的恳求,他都没来。   明明住在隔壁,从前天天都能遇见,但是接连三日,沈盈都没看见他。   小平安来找她的时间也变少了,从前恨不得一天都赖在这,如今待了一两个时辰就要回去。   “娘,我回去了。” 小平安依依不舍地说。   沈盈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平安,等你爹回来了你再回去,可以吗?”   小平安摇摇头。   “为什么?”沈盈看的出来小平安其实也不想离开。   “我爹说,我们要避嫌,我一直留在娘这儿,娘会很烦恼的。”小平安说着说着就闷闷不乐起来,“小平安不想娘烦恼。”   沈盈怔怔。   他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体贴人。   “娘,我走了。”小平安说完就跑。   因为再不跑回隔壁,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要留在娘身边。他答应了爹爹按照他说的做,只有这样,娘才会快快和他们真正住在一起。   人真的是个很复杂的动物,用三个月习惯了孤独,但半个月的时间,沈盈就完全打破了她的生活节奏。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脑子里一会是那个男人的温柔谦和的身影,一会又是小平安。她很茫然,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对父子居然在她心里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翻来覆去良久,沈盈才闭上了眼睛。   沈盈渐渐睡熟了,这时候,一把匕首从门缝插进来,小心翼翼的滑动门栓。   一点一滴,门栓终于被撬动,最后哐当一声,门栓落在地上,男人偷偷的摸了进来。   因为不太熟悉屋子里的布局,他借着冷淡的月光,好一会儿才找到床榻的位置,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个志在必的弧度。   他慢慢靠近她。   最后到了她的床榻边上。   今天有风有月,透过月光,男人舔了舔唇,目光落在她温婉通透的脸上,他慢慢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沈盈感觉有些不对,冰冷的触感从额头滑过,她皱了下眉。   “盈盈姑娘。”   有人在叫她?   沈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瞬间就愣了,她猛地下从床上坐起来。   “ 林平,你怎么在这儿。”   林平见她醒了,微微有些激动,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沈盈忽地避开了。   “ 林平,深更半夜,你来我房间想干什么?”   见她直接避开,林平脸上的笑意不改:“ 盈盈姑娘,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你说我想干什么,本公子想了几天,败在鳏夫手里,实在是丢了我的脸。”   “那你想干什么?”沈盈的手往枕头下面摸。   “ 我想。”林平目露凶光,一下子扑向沈盈,“盈盈姑娘,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沈盈朝着旁边一躲,恰好闪开了:“林公子,你自重。”   “ 自不了重。” 林平又去抓沈盈的手,“盈盈姑娘,我会对你好的。”   “ 你放开我,我要叫人了。”   “ 你叫啊,正要让邻居街坊看看。”   说着,林冲的嘴就往沈盈跟前凑。   “ 你无耻。”   “盈盈姑娘,我都想死你了。” 林冲猛地压倒过来。   “你放开我。” 沈盈怒。   林冲喘着粗气道:“盈盈,你别挣扎了。”   边说着,他的头朝着沈盈埋下去,沈盈眼一眯,用尽全身力气抽出枕头下的匕首,猛地朝着男人刺下去。   冷光一闪,林平后背传来刺痛感,他直起身体,朝后面一摸,湿腻腻的……是血。   沈盈手里握着刀子,缩在墙角:“你别过来。 ”   “敬酒不吃吃罚酒。”林平脸黑如墨,再次朝着沈盈扑了过去,他身强力壮,沈盈不是他的对手,林平去抢了她手里的匕首,推搡之间,再次划破了他的手臂。   林平脸色越来越黑,一把拽过沈盈的头发,沈盈吃痛,闭着眼睛乱挥着刀子,又重重朝前面刺。   这时,一声闷哼传来,沈盈愕然抬头,她忽的松开握着匕首的手。   林平低头,汨汨的鲜血染红他的胸膛,匕首正好插在的他胸口处,极其深。   “ 你……” 他愕然地瞪大眼睛,然后倒下了。   恰好此时,房门被推开。   扶嘉看着眼前这一幕,盈盈表情惊恐,跌坐在床褥上,林平倒在床下,胸口插着匕首,空气里全是鲜血和惊恐的味道。   “盈盈,盈盈。”扶嘉连忙走过去,轻轻地叫她。   沈盈的手一直抖啊抖呀,她呆呆地无看着地上的人,害怕道:“他死了?”   扶嘉先试了试林平的呼吸,确定他没有故意,他起身温柔地摇了下沈盈,沈盈目光呆滞,望着床榻下方。   “ 好了,别看了。”扶嘉挡住她的视线,柔声道,“ 没事儿,没事儿。”   他轻声哄着,柔柔拍打着沈盈的后背:“放心,有我呢,我在,不怕。”   她牙齿发颤,浑身都在抖,好一会儿,呼吸才紧紧恢复平稳。   她讷讷地抬起头: “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   “ 他是罪有应得。” 他细声安慰道,“ 林平表面人模人样,背地为人十分不堪,仗着家里权势,糟蹋了好几个姑娘,其中有人受不了这种侮辱,自裁而亡,盈盈,你是为民除害,杀的是畜生,别害怕。”   “ 真的吗?”沈盈紧紧攥着扶嘉的衣角,抖着嗓子问。   扶嘉将她脸上汗湿的刘海轻轻抚开,点头道:“当然了,他是罪有应得。”   接下来又安慰了沈盈好一会儿,她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扶嘉这才松开她:“ 乖,我去把他给处理了。 ”   处理了……   扶嘉弯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走到厨房。   沈盈在床上坐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她从床上爬下去,听到厨房里的嚯嚯声,她走过去 ,厨房有一大潭血迹,扶嘉正在认真打扫血迹。   “ 他人呢?”   扶嘉抬头,指了指旁边的蛇皮口袋,沈盈忍不住一个激灵,扶嘉把所有血迹清扫完,见沈盈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他把人打横抱回她的床上。   “盈盈,乖,你先睡一会儿。”   沈盈睁大眼睛:“我睡不着。”   扶嘉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你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相信我。”   抓着他的衣角,沈盈好一会儿才敢闭上眼。   扶嘉守着她,但是他知道此时盈盈是睡不着的,他伸手一点,点了她的睡穴,又给她整理好被子这才离开。   出了卧房。   扶嘉朝着某个树梢一看。一道黑色身影一闪,立刻跪下。   扶嘉垂眸,轻轻地笑了下,笑容让人浑身发冷:“ 去让知县彻查容县首富林家,不得包庇 。”   “是。”   扶嘉勾了勾唇,虽然今夜的安排出了点波折,但总体还是按照他的计划而行。   本来他的计划是他为了盈盈杀死林平的,从而促进两人关系,反正林平这种渣滓,早就该死。但没想到他一进去,林平被盈盈刺死了。   不过这样,两个人的关系也可以更近一步。   两个时辰后,扶嘉解开沈盈的睡穴,沈盈幽幽地睁开眼睛。   “林河?”她先是愣了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她昨天杀人了。   见她又开始回忆,扶嘉握住她的手:“ 我已经解决好了,盈盈,你放心,没有人会发现的。。”   沈盈先惊了下,然后咬着唇柔声问:“ 怎么解决的,他的……尸体现在?”   扶嘉温柔道:“你不需要知道。”   沈盈摇摇头:“你告诉我。”   扶嘉云淡风轻地说:“ 我把他拿去喂狗了。”   喂狗……   沈盈闻言,咬唇不语。   扶嘉又说:“好了,以后别想这件事了,都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我杀人了!   沈盈低头,看着她这双手,眼前又浮现昨夜那一幕,男人瞪着眼睛望着她,胸口插了一把匕首,是她插进去的。   呆呆地看着右手,沈盈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盈盈,别想了。”扶嘉赶紧打算她的思路。   沈盈抬头,定定地看着扶嘉,然后点点头:“ 我不想了。”   她昨天是自保,何况那人既然敢心怀不轨,就要承担心怀不轨的后果,她沈盈只是在那种情况下,最大能力想要保全自己。   她不能让人看出来,看出来她的不同。这会牵扯到林河的。不过想到林河把那人拿去分尸喂狗,沈盈心乱成一团,她杀人本来和林河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和这件事完全脱不开关系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有什么不同。   扶嘉看着沈盈渐渐平静下来,他先松了口气。   沈盈抬头,朝着窗外看去,窗外还是黑的,不过影影约约能看见光,这是已经黎明了,她吁口气:“你昨夜怎么来了?”   “我幼时学过一些武,听力比常人好,昨天夜里……”   沈盈哦了一声:“林公子,你回家休息吧。”   扶嘉摇摇头:“我陪着你。”   “ 我……”   她还没说完,扶嘉立刻道:“我想陪着你。”   她这才抬头认真地看他,房间里不知道何时点了根蜡烛,烛火茫茫,他的眉眼温柔,眸光深深,里面还有有一些会让沈盈觉得心乱如麻的东西。   沈盈抿唇,点点头。   扶嘉笑起来:“ 睡吧,一切有我。”   她缩回床褥之间,闭上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刚才的忐忑不安,心慢慢静下来。   扶嘉坐在她床头,定定地看着沈盈的睡颜,到了最后,他忍不住俯身,亲了下她的发顶:“盈盈,我在。”   睫毛微微动了下,沈盈抓着床褥的手收紧,但是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扶嘉笑了下,把腰间的平安符取出,放在她的枕头下。   窸窸窣窣的动作传来,沈盈依旧闭着眼睛。   沈盈和扶嘉的相处又变多了,但他依旧没有留在沈盈家用晚饭。不过每天他都会敲门,接小平安的回家,也依旧会带一些东西给沈盈,大部分时候是吃的东西,只有一两次不同,一次是一根银簪,一次是一盆花,而沈盈,都收下了。   两人的气氛变得很怪,但要是细说,其实也没有很特别的地方。   沈盈一开始还会做噩梦,梦见那个人,在街上看见捕快时心跳会骤然加速。但与此同时,想到林河坚定可靠的眉眼,握着他给的平安符,她又觉得心情很平静。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的过着。   这天,有一个女人上门了。   “ 陈婆婆,您有什么事情吗?”陈婆婆住这条巷子尾,沈盈见过她几面,是一个和善的老太太。   陈婆婆笑了下,看了眼围在沈盈旁边的小平安:“ 这是你家隔壁邻居的孩子吗?”   沈盈点点头。   “ 帮人带孩子很辛苦吧。”陈婆婆又说。   沈盈摇摇头,请她进来,给陈婆婆倒了一杯水:“还好,小平安很乖。”   陈婆婆笑眯眯看着她:“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再乖,也比不上自家的孩子乖。沈姑娘,老婆子有话直说了,我今天是来给你说一桩亲事的。”   亲事……   “娘,娘。”小平安好奇道,“ 什么是亲事啊。”   眉皱了下,陈婆婆和蔼道:“ 平安,亲事就是让你口里的娘嫁给她觉得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托付终生是什么意思?小平安不明白,但是嫁人他是明白的:“我娘要不是嫁给我爹吗?”   陈婆子笑笑:“小平安,不是你把沈姑娘叫娘,她就是你的娘。”大家都是街坊,知道沈盈隔壁的邻居的小孩子很喜欢沈盈,追着人家叫娘,不过小孩可爱,又没亲娘,大家最多闲聊几句,也没什么恶意。   “陈婆婆,谢谢你的你个好意,但是我还不打算嫁人。” 沈盈拒绝。   陈婆婆忙道:“沈姑娘,你一个女儿家,不嫁人每天孤孤单单的怎么行,而且都我为人你放心,绝对不是那种烂心肝的人。我给你介绍的相公,是住在上泉街的秀才爷,家底殷实,他才年过二十就是秀才老爷,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人品也十分端正,家里还有两个使唤婆子,你要是嫁过去了,可就是享福的命。”   沈盈继续摇头:“ 陈婆婆,谢谢你的好意。”   陈婆子又继续劝了她几句,但是不管她怎么说,沈盈表情温柔,但是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陈婆子只能悻悻离开。   离开前还不忘叮嘱沈盈:“沈姑娘,你总是要嫁人生子的,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才热闹啊。”   沈盈笑笑。   她不是不想嫁人,只是她想嫁……她喜欢的人。   想到喜欢二字,沈盈脑子里不自觉冒出一个人的影子来。   一转眼又到黄昏,扶嘉从外面回来,来沈盈家接小平安。   小平安一天没看到他爹了,看见扶嘉,热情地抱住他的大.腿,扶嘉摸了摸小平安的额头,想对沈盈说几句话,但刚抬头,院门哐当一声合上了。   扶嘉微怔。   一句话不说就关门,怎么了?他没有做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啊?   “小平安,你娘怎么了?”扶嘉抱起小平安往回走。   小平安摇摇头:“娘什么怎么了?”话落,小平安想了想问:“爹,你不是说娘要嫁给你吗,怎么还有人给娘说亲。”   扶嘉手一僵。   光天化日,他也没叫暗卫,直接在平安嘴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套了出来,扶嘉黑眸深深,嫁给秀才爷,想的美。   “平安,你自己在屋子里待会儿。” 扶嘉说。   平安点点头。   沈盈被陈婆子的一番话乱了心,好不容易心情平复,又看见他,她想都没有想,立刻关上门。   喜欢林河……   沈盈摇摇头,他们才认识两个月都不到。   但是不喜欢他,沈盈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这时,又有人敲门,沈盈深吸几口气,回去开门。   “ 你怎么又来了?”她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滋味。   “沈姑娘,我来是有事的。 ”   “什么事?”沈盈小声问。   “ 我是来说亲的,为我自己。”   懵了,彻底懵了,一瞬间,她似乎听力出现问题,他他她刚刚说什么了……   说亲?   为他自己?   沈盈咽了咽口水。   “盈盈,我心悦你。” 扶嘉柔声道。   沈盈不知道扶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关上门,洗脸刷牙,上.床睡觉的。她躲在被窝里,入目之处一片漆黑,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边回响。   嫁给林河……   她不由得笑出声。   林河,平安。她翻了个身,在床上打滚。   不过这份开心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人打破了。   她被人绑了,五花大绑。   绑她的人还有些熟悉,是陆如。 第103章 大结局(上)   沈盈双手双脚被绑着, 今天早上买菜的路上,陆如说有话对她说,沈盈没多想,就跟着她走, 没想到, 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陆柔就忽然打晕了她 。   再次醒来, 沈盈就在这个破庙里。   除了陆如背对她站着,门口还守了两个大汉, 他们是陆如隔壁的邻居, 但沈盈如今发现,他们的关系岂止是邻居这么简单?   “ 陆姑娘,你想干什么?” 沈盈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陆如回头, 浅浅一笑:“沈姑娘,我想杀了你。”   “……”   “陆姑娘,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不知道我是哪儿得罪了你。” 沈盈努力维持镇静。   “ 你我是无冤无仇, 但是我和林河,不, 不, 是扶嘉可有深仇。 ”陆如说。   沈盈更懵了,陆如是什么意思 。林河就林河,扯什么扶嘉, 扶嘉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吗?和林河有什么关系。   陆如见沈盈一脸茫然,好心给她解释:“ 林河,就是扶嘉。”  什么……   沈盈觉得自己脑子里装了团浆糊,陆如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但是连在一起,沈盈很难明白。   什么叫林河就是扶嘉?   “不过,你不需要懂。” 陆如又笑了下,同时,她拔出了腰间的刀子。   沈盈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预感。   陆如也没有让沈盈是失望。   “ 我对上扶嘉,没有几分胜算,我怕他救了你,所以,只能先杀你,最起码,也可以让他痛一痛。 ”她陆如受主子的恩惠长大,如今哪怕拼上自己的命也要让扶嘉不好过。   其实,她一开始没想对沈盈动手,她知道她无辜。可凭她们现在的能力,去杀扶嘉根本是不自量力。她的目的是平安,那是大夏的太子,杀了他,也算为主子报仇。不过平安不管去哪儿都有暗卫跟着。只有扶嘉很在乎的沈盈,最好动手。   冷光银银的刀刃在沈盈面前一闪,沈盈偏头,往后一躲,愕然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她颤巍巍睁开一只眼睛,陆如手握着匕首,双目圆瞪,目光震惊,殷红的血留在地上,啪嗒一声。   “ 敢动盈盈的人都是一个死字。”声音冰凉,像是血一样。   沈盈跟着声音抬头,然后看见红着眼睛,浅浅笑着的人。   若没看见他将手里那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陆如后背。她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笑着将刀子刺进她,那伤口极其深,从后背而入,刀尖刺破胸口。   他继续笑着将刀子拔了出来。   一股猩红血浆四面迸发,有几滴溅到沈盈的脸上,她摸了摸。   陆如呆呆地站起来,她用手堵着胸口,呆呆朝后面看去:“你,扶嘉。”话没说完,陆如轰然倒下。   沈盈浑浑噩噩看着眼前的一片红,接着被抱在温热的怀里。   她抬头,看见黑色身影在门口厮杀,没完全看清楚周围环境,她的眼睛就被一双手遮住了。   “盈盈,没事了,不要看。”   林河的声音温柔多情,沈盈尽力忽略掉空气中腥甜的血腥味道,以及剑戈的碰撞声,轻声问:“林公子,你到底是谁?”   想到眼前人杀人的模样,沈盈忍不住一抖。   颤栗被扶嘉发现,他眼神过中闪过一丝阴厉。   “盈盈,你又怕我?” 他凑近她耳边,柔声问。   温热的唇.瓣划过沈盈的耳垂,沈盈不由自主向后一缩。   扶嘉喟叹口气,靠在她的耳畔:“盈盈,我是你的夫君。”   沈盈诧异,她震惊地长大嘴巴。   半响之后,沈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林公子,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夫君?”   等暗卫把破庙内受了重伤的人以及死人拖走,简单的清理过空气后,扶嘉松开挡住她眼睛的手。   扶嘉笑笑:“ 你忘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他弯下腰,啄了下沈盈的额头,“ 盈盈,我等了你四年,你终于回来了?”   夫君?四年?   沈盈脑子里一片空白。   扶嘉抱住她的胳膊微颤,他的一切布置都很完美,盈盈马上就要重新爱上他,然后嫁给他。   但居然发生这种事。扶嘉微微叹了口气,不过…… 她迟早要知道的。   “盈盈,你忘了的那些事情,我告诉你。”   一个时辰后,沈盈脑子依旧糊涂。   她曾经来过这个世界,还嫁了人,生下平安,最后又死去了。   沈盈难以置信地按着脑袋。   扶嘉细声为自己辩解:“ 盈盈,其实我最先想过,一见到你就把曾经你忘记的事情告诉你,但你肯定很难相信我,而且会嫌弃我心狠手辣,所以,我才想这样徐徐图之,说不准你会慢慢想起来。”   “ 盈盈,你不会怪我吧?”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沈盈茫然,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按照扶嘉所言,努力去回想,奈何脑子里空空一片,他所言,她没有任何记忆。   “我不知道。 ”她呐呐道。   这时候,门口忽然有人道:“主子,沈公子到了容县。”   沈公子?   沈盈一下子想起他刚刚说的人,沈郅。   “盈盈,你弟弟来了,他会告诉你,就算你不信我,总要信他。 ”   扶嘉抱着沈盈上了马车,回容县的一路上,扶嘉紧紧搂着沈盈,沈盈也不知道她该作何反应。想着刚刚他说的他们的曾经,她全力想啊,终于,一丝熟悉的回忆在她脑子闪过。   与此同时,她抱着头,头开始发痛,像是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痛意。   扶嘉忙道: “盈盈,乖,别想了。”   好一会儿,她才恢复如常,看着扶嘉:“我,我想不起来。”   扶嘉攥紧她的手,柔声说:“无妨。”   不管有没有记忆,都是他的盈盈。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扶嘉的院子门前停下,侍卫推开门。   沈盈刚从马上下来,就看见了一个人。   她无比熟悉的人,沈郅。   “姐姐。”沈郅疾走两步,先笑了两声,喉咙里发出几丝闷笑,之后他眼眶忍不住红了红,一把抱住沈盈,”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小郅。 ”沈盈回抱住沈郅,“姐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不自觉开始发酸。   沈郅还活着,他们又见面了。   姐弟十分情深,扶嘉能感觉到沈盈的情绪激动,而这一切,和他无关,他像是她世界里的天外客。   扶嘉立在一边,眸光闪了闪。   “我们进去说吧。”扶嘉说。   沈盈点点头。   沈盈和沈郅在房间里说了很久,扶嘉没进来。   沈盈不太怀疑扶嘉的话,虽然她没有什么记忆,但是脑子就是告诉她,是真的。   现在又听了沈郅的话,沈盈脑子里更没有怀疑。   “姐姐,你还好吗?”沈郅问。   沈盈颔首:“我没事。”   沈郅又关心沈盈几句,见她依旧茫然,她还在思考,就先关上门,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沈郅刚走,沈郅的抱着剧痛传来的脑袋,脑子里闪过一幕画面。   与此同时。   院外。   “扶嘉,你太卑鄙了,明明知道我姐姐回来了,还故意支开我。” 沈郅冷着脸道。   两个多月前,沈郅得到消息,在北方某个村庄看见和沈盈相似的人,他急匆匆去找,但是没想到,真正的人在南方容县。   扶嘉淡淡:“ 你现在不是找来了吗?”   “你…… ”   小平安被明二带着在外面玩了一圈,并不知道今天的风起云涌,一回家看见沈郅,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舅舅。”   沈郅很喜欢小平安,看见他,脸上的怒气淡了点。   小平安扒着沈郅的大.腿:“舅舅,我找到娘了,娘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又温柔又漂亮,我喜欢娘。”   “是吗?” 沈郅抱起他,“小平安真厉害。”   像他们沈家人。   小平安开始喋喋不休地说关于娘的事情,比起扶嘉,他和沈郅更亲热。扶嘉会揍他关他禁闭,而沈郅看着扶嘉当好了一个严父,更多时候,便会宠着平安。   舅甥俩叽叽喳喳。扶嘉淡淡抿了口茶,这些年和这个小舅子的关系不好不坏,两人都在竭尽全力去找盈盈,其实当时探子来报时,他想了一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但是不行。   根据探子来报的消息,她没有在大夏的记忆,但是她记得沈郅。   那个时候,他们三人若是同时出现在盈盈面前,想都不用想,自己相依为命十余年的弟弟才是最可靠。   他扶嘉,完成为她最爱的人。   就算他告诉盈盈曾经的一切,那时他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个陌生人,加之沈郅若是扇风点火,盈盈对他说不得印象更差。   他当然有办法让她永远不能离开他,可他不想在使用那种方法。   盈盈,是他所有的温柔。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渐黑,扶嘉忍不住了,他已经给她一下午的时间。   门被推开了。   沈盈地抬起头。   林河,不不,扶嘉立在门口,眉眼含笑,他慢慢步入房内:“盈盈,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吗?   沈盈没说话。   扶嘉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小凳上,柔声道:“没关系,反正你会陪着我,对吗?”   他用的是问句,却是肯定句的口吻。伸出手,扶嘉轻轻的摸着她的脸,动作亲密。   “ 陆如是怎么回事?”沈盈没反抗,定定看向他。   扶嘉握住她的手:“陆如是先齐王的女侍卫,当时先皇还不是皇帝。八年前,他们争夺帝位时,齐王一家因先皇谋划而犯了大怒,被发配道荒蛮之地,终生□□。但先皇斩草要除根,路上派了人追杀他们,陆如便是当年侥幸逃脱的侍卫,至于陆砚则是齐王最小的儿子。”   这些事也是扶嘉今日才知道的,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养精蓄锐的皇孙。不过按照陆柔的逻辑,要父债子偿。   本来她的目地是小平安,但小平安看似只是一个小孩子,周围的暗卫可不少。他又不可能跟着陆如走。等发现盈盈在他心里的地位时,就把想法打到盈盈身上。   “那陆砚?”沈盈今天没看见陆砚。   “他不想复仇,今天被陆如下了迷药。锁在他们家的暗道里。”   沈盈松了口气:“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陆砚。”   扶嘉伸手,把人揽在自己怀里:“盈盈,你别管他们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啊……   沈盈讶异。   扶嘉牵起沈盈的手:“ 我们再成亲一次好不好,从前你不是很失落沈郅没有看见你嫁人吗?”   他的指腹微微颤了下,两个月的水磨功夫,盈盈本来已经对他动了心,只要再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她一定能重新爱上他。陆如的突然出现,把这一切都打破了。   今天上午,她看见了他心狠手辣的另一面,林河是他愿意展现给她的一面。看见了另一面的盈盈,应该又要等很久以后,才愿意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她说,上一次成亲她没说我愿意三个字,这一次,他一定会等。   他的盈盈,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沈盈低下头,小声道:“如果我现在不愿意呢。”   “我等你说愿意的那一天。” 第104章 大结局(下)   “ 你看日子。”沈盈忽然抬头,笑着圈住他的脖子, 眸子里有水光点点, “我听你的。”   扶嘉难以置信起来。   她什么意思?   她凑近他耳畔, 柔声道:“扶嘉,我想起来了。”   沈郅在得知沈盈恢复记忆后,并没有太开心。   不管她是否恢复记忆, 她都记得她是他的姐姐。但看见她温柔地抱起小平安, 小平安和她脸上如出一辙的梨涡时。   沈郅发现,他还是有些开心。   小平安的床头, 扶嘉挂了一副画像, 从沈盈离开后,日日夜夜,扶嘉抱着小平安,告诉他画上的人是娘。   小平安渐渐长大,知道娘应该是活的动的,而不仅仅是一副画。   一副永远不会对他笑陪他玩和他睡觉的画。   他想要娘。   他告诉他,你的娘有一天会回来, 只是我们要慢慢等。沈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底,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过去了,他们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云浮虽然那么说, 谁知道是不是给他们一个可以坚持的信念。   尤其这个信念对扶嘉而言,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可以好好活下去, 继续做一个好帝王。   如果扶嘉真的看不到丝毫姐姐回来的指望,沈郅想,他会毫不犹豫的抛下所有,去找她。   他在乎小平安,但小平安和姐姐相比,十个小平安都比不上一个沈盈。   扶嘉很爱他的姐姐,不惜一切地爱她。这是沈郅明明不太喜欢扶嘉,但今天在沈盈面前,还是客观公正地告诉了她一切。   世间再也不能找出如扶嘉一样爱姐姐的人,这是四年来沈郅亲自体会到的东西。   “娘。” 小平安缩在沈盈的怀里,“我明天想吃丸子,你给我做好不好。”   沈盈看着小平安,自然是都说好。还问先平安还想吃什么。   扶嘉十分看不顺眼缩在沈盈怀里的小平安。   不仅如此,晚上,小平安要求和沈盈一起睡觉,沈盈同意了,不仅如此,还让扶嘉出去睡。   沈盈说,既然定好半月以后成亲,那半个月以后他们才能同床,扶嘉的脸黑了黑。   平安很开心,他牵着沈盈的手:“娘帮我洗澡,帮我换衣服,帮我洗脸刷牙好不好。”   沈盈点头,牵着平安去浴室:“好。”   “娘真好。”小平安十分开心。   “平安也很乖。”   看着母子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扶嘉形单影只地站在院子里。原来恢复记忆后,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他。   他看了好一会儿,旁边倏然传来嗤笑声。   扶嘉侧眸:“沈郅,有什么好笑的。”   沈郅冷冷地:“我没笑。”   扶嘉勾了下唇:“也是啊,你孤家寡人一个,没妻没儿,怎么笑的出来。”   “我有姐姐。”沈郅冷眉道。   “那是我的。”   两个人就着沈盈的问题争执大半宿,最后沈郅实在说不过扶嘉,瞪了眼扶嘉,转身回屋睡觉去。   扶嘉则推开她们母子的房间。   沈盈醒来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紧紧箍着,她有些热,下意识踢了踢被子。   不对……   被子怎么这么硬。   她忽地睁开眼:“扶嘉,你怎么在?”   侧头朝着床内侧看了看,确定小平安趴在最里侧睡得正香,她又转身看向扶嘉:“你怎么过来了。”   扶嘉的答案让人无可反驳:“想过来就过来了。”   “……”   算了算了,她还有事求他呢,思及此,沈盈讨好的扯了扯他袖子。   “扶嘉,你打算怎么处理陆砚。”沈盈问。   “杀了他。”扶嘉简简单单地说。   沈盈僵了下,用柔柔地眼神望着他:“扶嘉,你可是明君。”   这段时间在容县,她以小窥大,百姓安居乐业,吏治清明,轻徭减赋,都是扶嘉的功劳。她不在的日子里,他做的比她想象的好很多。   “扶嘉,小砚根本不想报仇,而且他也没能力报仇,你可不可以不杀他。”她温柔地说。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扶嘉挑了下眉。   “你怎么才可以答应我。”沈盈和他谈条件。   “这样。”他凑近她,吻上她嫣红的唇瓣。   沈盈本来无所谓,但瞬间想到旁边的睡得正熟的平安,忽然紧张起来,脸色一红,还不敢发出声音。好一会儿,让人面红耳赤的吻结束,沈盈连忙翻身下床。   “记得你答应我的。”她整理了下滑在锁骨的亵衣。   “嗯。”扶嘉支着手,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沈盈深吸几口气后,转过头:“对了,春柳和阿陶怎么样了。”   “春柳嫁人了,就是当年你给她相看的夫君,过得不错。阿陶在宫里等你回去。”扶嘉离宫前,想着盈盈万一有了记忆,定回问起从前的人,便刻意打听了。毕竟若是她不知道她们怎么样,定会牵肠挂肚,他不想她为了她们分神。   听到春柳过得好,沈盈放心,至于阿陶,不嫁人不一定就过得差。   扶嘉见她笑了下,又说:“沈莲枝也嫁人了,她嫁的人长得很俊,她出嫁时,我以你的名义给她送了添妆。”五年的时间里,虽然沈盈不在,但是皇后一直在,只是体弱多病,不便见人。扶嘉相信她会回来,所以她的位置,一直给她留着。   听见她们都过得很好,扶嘉对每个人都不错,沈盈眼睛红了下。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她们,但是为了她,他愿意做一切不愿意的事。   “怎么了?”扶嘉起身,连忙搂住她。   “我就是开心。”她努力笑着说。   扶嘉握住她的手;“盈盈,我知道你会开心,才这么做的。”   他扶嘉是个自私的人,从始至终,一切都是为了盈盈。   “谢谢你。”她看着他,   “我不要谢,我只要你爱我。”扶嘉抱着她,微微笑道。   “好。”   半个月后。   这场婚礼并不盛大,和沈盈上一次和扶嘉成亲相比,可以说难登大雅之堂。但上次是整个大夏都津津乐道的帝后大婚。这一次,是属于扶嘉和沈盈的婚礼。   参加的人没有王公贵族,只有沈盈扶嘉附近的邻居,以及沈郅。   因为两家是邻居,扶嘉迎亲后,绕着容县走了大半圈,才回到他的院子。   很热闹,沈盈被扶嘉抱下马车时,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她本来以为人不会太多,没想到似乎挺多人。   上次她和扶嘉成亲,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但除了礼官的声音,全场鸦雀无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没有高堂,但也不是拜空椅子,是沈盈前世父母的牌位,牌位是沈郅前几日亲手做的。   虽然只是一个仪式,她的父母根本看不见,沈盈还是想要这样做。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的话刚落,安静的空气顿时喧哗起来,全都是在祝贺,沈盈不知道听了多少句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房门被关上,周围喧闹的人声淡了些,但还可以听见男女老幼们的笑声。   然后沈盈听见明二的声音,他把那群宾客都邀到前院去,影影约约,还有沈郅的声音。   沈郅今年二十二,在现代,大学也才刚毕业,但是在古代,已经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沈盈前两天还问过雪莲和他的事情,得知雪莲在两年前已经回南诏嫁人后,她心头还有些失落,不过沈郅不喜欢雪莲,这种事也不能强求。他还不大,以后定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   正想着,眼前弥漫的红色消失,沈盈抬起头。   扶嘉今天也穿红,这件喜服,在民间来说,称得上精致奢华,不过和上次她们成亲的时穿的礼服比,不值一提。   不过即使这样,沈盈还是觉得眼前的扶嘉比上一次的扶嘉要更加好看。   “ 盈盈,想什么呢?” 扶嘉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盈。   “ 扶嘉,你长得很好看。”她笑着说。   扶嘉伸手,揽过她的胳膊,喝交杯酒时,意味声长地说:“等会儿更好看。”   沈盈不懂他的意思,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是现在的我好看,还是刚才的我好看。”扶嘉眼尾泛红,喘着粗气道。   沈盈刚刚一动唇,一股呻.吟从口中流出,“扶,扶嘉,轻点。”   一滴汗从他额头没入他的发间,扶嘉动作稍稍温柔一点,锲而不舍地问:“是现在的我好看,还是穿着衣服的我好看。”   沈盈回答他的,只是一串娇媚的呻.吟。   “娘,娘,你今天怎么不陪着平安睡觉了。”运动酣畅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叮叮咚咚的敲门声。   “ 娘,开门啊。”小平安锲而不舍地扒门。   沈盈脑子顿时清醒,同时浑身一僵。   小平安怎么来了?   “扶嘉,你,呜呜,啊~,你,你快停下。 ”沈盈连忙抬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她,本就眼如春水,眸如横波,扶嘉被她一看,哪里还停的下来,下腹更是一紧。   他的动作变急,沈盈不自觉轻叫一声,嗓音低柔娇媚。   “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开门,你和爹在房间里干什么?” 小平安叫了半天,沈盈也不出来开门,他敲门声更大。   “扶嘉。” 沈盈又羞又急,“平安……”   “啊~”又是一声娇喘,沈盈连忙捂住唇。   扶嘉哑着嗓子:“不用管他。”   “可是……,呜~”沈盈急的快哭了,小平安在外面一直敲门,敲门声还越来越大,沈盈真担心什么时候小平安就直接闯进来了。   “扶嘉,你停下。”   扶嘉摇摇头:“我停不下来。”   小平安本来就粘沈盈,恢复记忆后,沈盈知道小平安就是自己的儿子,她对他的疼爱达到一种极致,简直无微不至。   不仅是扶嘉看了眼热,就连沈郅看了心里也有些嫉妒。小平安是个很聪明的娃,见沈盈对他越来越好,要求也越来越多,什么要跟着娘睡啊。沈盈自然不会拒绝。扶嘉拒绝了,但是没有任何用处。   一到晚上,床上依旧有个小团子。   “盈盈,你以后不准许他和你睡了。” 扶嘉认真道。   沈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点点头 ,她也不敢和小平安睡了,若是以后再这样找她几次,她心脏病会犯的。   又是一阵激烈的进出,沈盈纤瘦的腰猛地拉直,被动接受扶嘉传给她的狂风骤雨。   “娘,娘。” 小平安还在门口坚持。   “扶嘉,你快点。”她哀求道。   男人闷哼一声。   “平安,你怎么在这儿?”是沈郅的声音。   “ 舅舅,舅舅,你快帮我开门。娘怎么不来给小平安开门。”   “扶嘉。”   这下沈盈更急了。   “别怕,沈郅会把小平安带走的。”扶嘉低声道。   “小平安,你娘已经睡着了,所以不能给你开门,平安,你要是进去,娘就醒了,平安今天和舅舅睡好不好。”   小平安看了好一会儿门,才同意了。   沈郅伸手,抱起平安。   小平安说:“ 我和舅舅睡,不过娘今天为什么睡觉都不叫我啊。”   沈郅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咳嗽一声:“这个问题,舅舅也不知道,小平安明天问你娘好不好。”   “好。”平安圈住沈郅的脖子。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悬着一颗心的沈盈放松下来,整个人的身子也越来越软,如水一般。   “盈盈,你现在可以更认真点。”扶嘉压在她身上说。   沈盈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扶嘉喉头一紧,忽然停下动作,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沈盈闻言,她忍不住抱紧他,翘了翘唇:“我也是。”   与君共枕,直至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