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哭体质给炮灰有什么用》   本书作者:南辿星   文案:   #让他一边欺负人,一边哭唧唧怀崽吗?#   殷鹤是一篇修真文中的炮灰,不过和其他恶毒炮灰不一样。他讨人厌而自知。   他知道天下第一人的剑尊收他为徒是因为欠了人情。   表面温和的大师兄背地里觉得他麻烦娇气,就连新收的小师弟都看不起他。   然而殷鹤不在意,他依旧每天当一个无忧无虑的恶毒炮灰。   直到有一日,殷鹤醒来后发现眼睛突然有点红。再然后……嚣张跋扈的恶毒炮灰一激动就开始掉眼泪。   #   某日,殷鹤借着教学的名义打了小师弟掌心,表情刚得意一秒,笑容就忽然僵住,一低头金豆子掉了出来。   第二日,他又故意摔碎了大师兄的玉佩。   看着大师兄捡起玉佩,殷鹤清了清嗓子,凶狠地放着狠话,语气忽然又开始哽咽。   大师兄小师弟:……   几次欺负人不成,殷鹤气死了。   于是他趁着师尊沐浴,偷了师尊的衣服,想看着师尊打断腿将他逐出师门。   谁料在泪眼婆娑之时,师尊只是勾起唇角。下一刻殷鹤猛地被人拉住手腕,拽入了湖中。   当夜落汤鸡一样被抱出来的殷鹤:……   所以这个泪失禁体质到底有什么用?!   #   后来,在被要求搬到师尊山峰上后殷鹤才知道……原来泪失禁体质还能怀崽。   PS:1V1,喜欢欺负人哭唧唧带球跑受(殷鹤)VS高岭之花强势剑尊攻(谢弃云)   内容标签: 生子 仙侠修真 穿书 爽文 正剧 炮灰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鹤,谢弃云 ┃ 配角: ┃ 其它:苏文,爽文   一句话简介:当然是让他哭唧唧怀崽啦   立意:努力向上,坚定本心。 第一章   “欸,听说了吗?殷鹤又被罚了。”   “这次要足足三天的禁闭呢。”   “怎么又被罚了?”   “今天不是月末小比吗?”   悬剑峰每个月月末都要举办一场小比,所有弟子都要参加,今天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事儿,但也总有意外发生。   “殷鹤今天比试的时候好像有些功法失控,一剑刺出去,差点伤了比试的同门,被大师兄制止后训斥了一顿,罚到禁闭室去了。”   悬剑峰上都在说着今天早上的事,显然事情不小。   殷鹤和大师兄秦镜之都是悬剑峰尊主的亲传弟子,只不过两人向来不睦。殷鹤仗着自己是尊主亲传弟子的身份,经常在悬剑峰上看不起其他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实在叫人怄气。谁不知道以殷鹤的资质根本进不了全是天之骄子的天下第一宗门,只不过是因为家里与尊主有旧,尊主欠了一个人情才破例收下他的,也不知道对方一天到晚有什么可骄横的。   几个弟子议论纷纷,话里都不掩饰对殷鹤的厌恶,对方被罚去禁闭室,没一个人觉得可惜。   边走边说的几个弟子离开。   被剥去修为封在后山禁室的殷鹤黑着脸,一把将手中的剑鞘扔在地上,过了会儿后,又实在心疼他的剑鞘,捡起来拿着帕子轻轻擦干净。   后山阴风阵阵,寒气不住的从山洞里渗出来,在剥夺了修为之后,凡人身躯根本抵挡不了山洞的冷风,殷鹤拉紧衣服,不由打了个喷嚏。   “这见鬼的禁闭室,这次肯定要生病了。”   殷鹤倒是不怕受苦,悬剑峰上那些人对他明里暗里的排斥厌恶他都懒得理会,但是他讨厌生病。   一想起生病,殷鹤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这次被关禁闭室简直就是倒霉,今天早上比试的时候他根本没准备向那个内门弟子动手。   那弟子修为比起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殷鹤虽然今天心情不好,但也只想着打败对方就行,压根没想到什么伤到对方,谁知道最后灵力怎么失控的。   那个监督月末小比的秦镜之上台后二话不说就觉得他是故意的,将他剑挑飞之后冷声给他定了罪。   即便不是同门的亲师弟,至少也要查清楚之后再定罪吧。他那位大师兄倒是好,连查都没查只看一眼就给他定了罪。   殷鹤也不知道那会儿的灵力暴动是怎么回事,但一看这群人的样子就知道说出去肯定也没人信,只会觉得他狡辩,也懒得说了,抱着他的剑就来了禁闭室。   身体里一阵冰冷,刺骨的阴风仿佛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了骨头里,殷鹤冷的蜷缩成一团,目光望向山洞里散落的木头。   过了一会儿将木头捡起来堆在一起,从衣衫里拿出火折子来。   乾坤袋被封了,幸好他在过来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留下了一个火折子,不然今晚非得冷死不可。   殷鹤边打喷嚏边点燃火折子。   山洞里剩下的木柴被燃烧起来,然而微茫的一点点火星作用也根本不大。殷鹤抱着剑,瑟瑟发抖的蜷缩在火堆旁,乌黑的长睫映着火光缓缓垂下。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情琢磨灵力暴动的事情,但是这会儿随着在禁闭室内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寒气遍骨,殷鹤完全没心思想别的了,只觉得冷的恍惚。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胳膊上都已经结了霜了,所以才这么冷。   这个该死的禁闭室。   殷鹤心里抱怨着,想着自己该不会成为第一个在禁闭室里冻死的人吧?   啧,也不是没可能。   悬剑峰上俱是剑修,禁闭室也比宗门其他峰要严厉许多,像关禁闭室这样的惩罚,一般也只让结丹期以上的弟子进去,像殷鹤这样的筑基期弟子则很少。   这次要不是那个秦镜之一心认为他残害同门,也不会把他扔到这儿来。   殷鹤恍惚的闭上眼,没有注意到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即使是在火光映照中,身上也缓慢的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   秦镜之在处理完月末小比之后,将和殷鹤比斗中被打伤的弟子派人送回去,这才皱了皱眉,看向后山禁闭室方向。   殷鹤一向跋扈骄横,悬剑峰上下没人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现在已经恶意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同门弟子动手了。   秦镜之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本想着不理会对方,但想到不管是什么原因收下的,对方到底还是尊上的亲传弟子,只能提剑向禁闭室走去。   布置了阵法的后山少有人烟,秦镜之一路穿过山林,走到禁闭室之后用令牌打开禁闭室的结界,这才看向里面。   之前燃起的火堆不知不觉已经熄灭了,烧焦的干柴在森冷的山洞中散乱的堆放着。   秦镜之看着抱腿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人影,皱眉叫了声名字。   “殷鹤。”   淡淡的声音没什么语气,墙角的影子一动不动。   秦镜之以为对方故意不回应还在拿脾气,这时候走了过去。   然而刚一靠近角落,秦镜之才发现不对,角落里的温度明显比山洞其他地方更低些。而刚才被叫了没有回应的殷鹤,此时双目紧闭,身上都已经结了一层冰霜。   秦镜之没想到只是半天的禁闭居然已经叫人这样了。   “殷鹤,你耍什么把戏?”   “如果想用这样的招数来逃避禁闭,我劝你趁早打消这番心思。”   秦镜之警告了句,然而殷鹤却始终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秦镜之察觉到对面气息微弱,脸色沉了一下。   难道真出事了?   他虽然厌恶殷鹤,但即使是身为悬剑峰大弟子的职责也不允许叫人死在这儿。心里想法一闪而逝,在传音叫来懂医术的师弟之后,才看向对面角落里已经冻僵的人。   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一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刚一入手,秦镜之就知道殷鹤陷入昏迷恐怕是真的,不是假装。   禁闭室的阴风几乎已经渗透到骨头里去,刚抱着人,秦镜之就察觉到了一阵刺骨冷意,仿佛是抱着一块寒石一般。   殷鹤这时候乖乖闭着眼睛,乌黑的长睫上都凝出了白色的冰晶,脸色苍白,看着远没有平时跋扈,居然还有些可怜的样子。   秦镜之看着对方被冻的发白的唇色,皱了皱眉,快步将人抱出了禁闭室。   他没有殷鹤洞府的令牌,于是就先将人带到了他那儿。   在将殷鹤放下之后,就看到出了山洞微微有些恢复知觉的人这时候打了个寒颤,长睫也闪烁了几下,冰霜顺着眼睫落下。   秦镜之伸手将本命剑火燃在烛台上,让房间内温度升高一些,看着抱着自己打颤的殷鹤。   殷鹤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被带出了禁闭室,他现在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界里。在被阴风冻的昏迷之后,他识海本是封闭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时候情况却与他想的不一样。   他虽然人昏迷着,但是意识却清醒着。能够感受到那个道貌岸然的大师兄将他从禁闭室带了出来,这时候好像正拿着传音符和人说话。   殷鹤脑海中“嗡”了一下,听不清对方声音,只觉得自己被封住的灵力忽然又暴动了起来。   继早上在比试台上伤人那次之后,灵力又一次汹涌的在经脉之中流窜,就连对面秦镜之放出来的本命剑火都受到了影响。   秦镜之刚和师弟说完情况,一转头就察觉到了洞府内灵气不对。   一股极为汹涌的灵力从殷鹤身体里散发出来,对方身上的冰霜快速褪去,脸上很快的露出痛苦之色来。   秦镜之神情愕然,发觉殷鹤这时的状态和早上比试时居然一模一样。   早上月末小比时,在最后一场殷鹤就是在陡然赢了之后忽然出手伤人,当时他也察觉到了灵力变化,但他那时只以为殷鹤是故意的。   然而这会儿殷鹤还在昏迷,没有人比秦镜之更清楚在去禁闭室之前他就已经封了殷鹤修为。殷鹤现在就和普通人一样,没本事操控这股灵力。   这真是灵力失控!   秦镜之微微皱眉,没想到自己居然误会了这位恶名昭著的师弟一次。   殷鹤这会儿身体很古怪,灵气暴动了一会儿之后莫名又平静下来,脸上快速的又结起了白霜,看着情况很糟糕。   被传召来的师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大师兄出问题了,匆忙御剑赶来。   在洞府听到声音之后抬头,却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殷鹤?   他不是在禁闭室吗?   进来弟子脸色有些疑惑,看了眼榻上的人又看向大师兄。   秦镜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早上的事情有蹊跷了,这时候看向请来的兼修医术的师弟。   “麻烦周师弟帮他看看。”   “他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如果是往常殷鹤自己找他看病,周齐肯定不管。但是现在是大师兄请他来,即使是再厌恶殷鹤,他还是拿出药箱来走过去看了看。   殷鹤虽然之前身上的寒霜被烧褪了一次,但是情况却并没有好转。体.内之前在禁闭室渗透的阴气和自己本身的灵力交杂,愈发混乱,叫他也不由死死的咬住了唇。   周齐手刚一搭到殷鹤手腕上时,脸色就是一变。几股灵气横冲直撞,这人现在身体就像是个快.爆.炸.的炉子一样,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怎么会这样?”   眼前看着灵力暴动的青年实在很难叫人和早上还冲着别人颐指气使的人联系到一起。   周齐皱眉用灵气替对方梳理了一下身体里乱窜的灵力,试着分解他身体里的要命危机,将在禁闭室里染上的阴气与本身的灵力分开。   手腕被人拉住的殷鹤在昏迷中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小事,没有人知道在闭眼之后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殷鹤这时候正突然接收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剧情!   刚刚灵力暴动,他就发现自己脑海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份记忆。   随着那份记忆浮现在识海之中,原本庞乱可怖的灵力自然而然的平息了下来,古怪的像是被顺毛了一样。   殷鹤来不及多想,就被里面的内容砸了个正着。   随着师尊谢弃云,大师兄秦镜之,小师弟燕骁等人的名字出现,殷鹤震惊的发现这居然是一本书?   这本叫做“《无上大道》”的无cp文讲的是万人迷主角和他的几个徒弟的故事。   剑尊谢弃云天资绝尘,一剑横天。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这等风姿的仙人自然引来了无数人觊觎。   同门的师弟,敌对的魔尊,还有几个少年英才的徒弟,全都暗中钦慕于他。只是碍于剑尊性情冷漠,一心向道,所以众人才迟迟不敢表露心意。   这本书就是围绕着这些当世英才因剑尊而起的争斗来写的。   殷鹤看完全文怄气的发现,他那位道貌岸然暗恋师尊的大师兄最后成了修真界九仙尊之一,人人敬仰。   而他那个不说人话新收入门的小师弟,居然后面入魔当了魔尊。   他找遍全文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自己的身影,只有寥寥几个章节的剧情。   ——剑尊谢弃云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剑尊的几个徒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在修真界中称霸一方。   唯有他靠着祖辈关系让剑尊收徒,不仅能力平平,而且人见人厌,被全书上下所有人都视为剑尊污点,想要除之而后快,替光风霁月的剑尊将这个墨点人为擦去。   书里他本就不为悬剑锋的人所喜,最后更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其他几位视剑尊为神祇的主角,结局被逐出师门,让魔族死士掳走凄惨而死,甚至连家族也不敢为他收尸。   自此剑尊光辉的人生履历上唯一不光彩的污点就此消失。   剑尊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剑尊,而其他人依旧是修真界的大佬,只有一个万人嫌的炮灰死去了,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关于他的剧情也只有这几句。   还不等为书里自己的悲惨结局震惊,殷鹤紧接着又看见了其他,忽然笑了起来。   无cp、万人迷等字眼涌入脑海,殷鹤发现自己虽然第一次看见这种形容,但是却听得懂。   呵,他们打的要生要死又怎么样,剑尊还不是不喜欢他们。纵然这些人争斗不休,到最后却也没有一个人达成所愿。   他这时候心里居然生出了股畅快感。头脑中的风暴缓缓平息,在接受了大量剧情之后殷鹤身上终于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周齐在治疗结束后,这时对上了大师兄看过来的目光:   “殷鹤应当是快到突破之际灵力本身有些不稳,这次在禁闭室染上阴气之后加速了灵力暴动。”   “我刚刚已经出手帮他疏导了一番,后面就看他自己明天醒来了。”   他说完之后站起身来,这才想起自己还握着殷鹤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立刻放开手。   “咚”的一下,殷鹤的手腕撞落在素色的床榻上。随着袖袍被带上去,微微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映入两人眼帘。   周齐:……   都是修真之人,他刚才不过是陡然松手,让这人手腕不小心撞在了床上,只是几息之间居然就留下了个印子?   周齐脸色难看。   这人平时阴郁惹人生厌,竟然生了张握不得碰不得的雪皮子。青色的印记落在雪白的腕间,看着像是被虐.待了一样,格外醒目。   刚才动作并不小,秦镜之自然瞥见了殷鹤手腕上的印子,顿了一下,也没想到一个剑修皮肤居然能这么……嫰? 第二章   寂静的房间里因为他突然撒手而听见一声“.呜.咽.”的周齐莫名有些心虚,不过往日里对殷鹤的厌恶还是瞬间占据上风,叫他很快地收回了不必要的情绪。   心虚什么呢,这可是殷鹤,他受罪简直是大快人心好吧。不止是他,要是让悬剑峰其他人知道殷鹤受伤了,不得大放鞭炮庆祝几天?   周齐很快整理好情绪,瞥了榻上的人一眼。   “我先去熬药。”   秦镜之点了点头,看向周齐:“麻烦周师弟了。”   耳边脚步声消失,秦镜之克制着没有往殷鹤手腕上看,只是难免也觉得殷家人实在太娇惯殷鹤了,哪有剑修是这样的?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但这次毕竟是他误会在先,即使是知道殷鹤醒来绝对会胡搅蛮缠,秦镜之还是留在了原地,就坐在不远处等着。   床榻上的人额头全是冷汗,殷鹤隐约听见“熬药”、“麻烦”这些字眼,额角一抽一抽的痛,心里嘲讽的想:刚刚接受的剧情里可没这一遭,秦镜之这个伪君子误会他不说还把他在禁闭室里关了一夜,损伤了他修为根基,还是后面殷家拿了珍奇补品才替他补回来的。今天要不是突发意外他现在估计还在禁闭室里呆着呢。   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伪君子打的什么主意,他会这么好心真的让人给他熬药?殷鹤一百个不相信,只是他现在虽然接受剧情后清醒了,但是却身体受损无法动弹,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   外面院子里一阵阵的炊烟升起,过了一会儿后周齐才把药熬好,这时候端了进来。   殷鹤是被阴气入体,他在用灵力调节之后开的是固本培元的方子,并不是多稀奇的药材,随身就有携带,因此才这么快熬好。   看见大师兄还在里面,周齐迟疑了一下,嫌弃道:   “师兄,要不我灌吧?”   殷鹤这时候还昏迷不醒,周齐懒得看就打算把这碗药抬手给灌下去,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消化的了。滚烫的药碗还在手中,他对殷鹤完全没有一点儿耐心,从进来后目光也没往他身上看。   殷鹤听见对方的话气死。果然,这两个人就没有那么好心,说是要喂药实际上是打算活活呛死他吧?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这个药刚刚熬好还没降温!只可恨他现在睁不开眼睛来,不然一定要和对方当面对峙。   秦镜之也觉得灌下去这个举动不太靠谱,见周齐黑着脸一把把殷鹤拉起来,他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我来吧。”   周齐脸色一沉,不太理解今天大师兄怎么对这个垃圾这么容忍:“他何德何能,叫大师兄帮忙。”   秦镜之只是道:“今天比试打伤弟子的事可能是我误会他了。”   听见这话,周齐冷哼了一声:“就算今天是阴差阳错,之前也不是。”   “误会他也误会不到哪里去。”   因为常年跋扈,殷鹤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极差,即使是听见大师兄说误会也没当一回事。拉着殷鹤的手劲儿极大,将人拉起来就推到了架子上。   坚.硬.的梨花木硌的后背生疼,只不过这些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剑修什么伤没有受过,就是刺穿后背的伤口也是稀疏平常,只是莫名的,在靠在梨木上时殷鹤就好像皮肤敏感到不行一样,只是后背微微浮起的薄骨挨到那儿就疼的脸色一煞白。   白色里衣下乌黑的鸦发蜿蜒垂落,他眉头微蹙着,唇上有些红,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咬到了一样,叫人看的眼皮一跳。   该死的,这架子怎么回事?   他就知道秦镜之没安好心。他是不是在梨花木上放了倒刺,不然他怎么那么刺疼?   殷鹤心里骂骂咧咧的,脸上也雪白的不像话,只是死闭着眼额角一片濡湿。   原本没当回事儿,手劲儿大的抓着他肩膀的周齐吓了一跳,见对方疼的额角潮湿,动作不自觉轻了些。在察觉到昏迷的殷鹤是因为什么难受之后脸上表情古怪了一瞬,还是起身将药碗给了大师兄。   秦镜之刚刚察觉到不对,就见半晌后周师弟一脸牙疼的拿了个靠垫过来,像是想不通一样。   “这人跟琉璃珠做的一样。”   “一个梨花木头都能把人磕着?”   他满脸的无语,简直难以想象殷家是怎么把人养大的,原本还想要毒舌几句的,但是看到大师兄把垫子给垫到殷鹤身后后,还是咽了下去。   他管殷鹤做什么,这人又和他没关系。嘁,这种又弱又脆皮的垃圾在修真界能活几天。周齐目光不由落到了药碗上。   刚刚一打岔,秦镜之手里的药碗也没有那么烫了,他试了一下温度,这才抬头看向殷鹤。目光微微略过对方苍白脆弱的面容时顿了一下,这才伸手点开殷鹤喉穴,舀了一勺药。   勺子凑到唇边,殷鹤完全不想喝,谁知道药里面加了什么,但是因为身体原因碍不过秦镜之,只好被人扶着一勺一勺地喂了下去。   好在秦镜之好像确实没打算直接下毒,殷鹤喝下去之后只感觉到丹田处微微发热,一股暖流游荡在附近,居然好似真的对身体有点用处。   也是,直接下毒太明显了。即使是悬剑峰上下都不在乎他,但是他怎么说也是殷家的嫡系少爷,他要是直接死在悬剑峰,殷家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身体变得放松后晕晕乎乎的,在药效发挥时一股困意袭来,即使是殷鹤不想睡在秦镜之的榻上也没办法,在被喂完药之后就疲惫的失去了意识。   躺在榻上的青年比起之前嚣张跋扈时稍微顺眼了一些。   周齐莫名想着,看不出来殷鹤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其实长的还挺好看的,只是气质太阴郁了,很少叫人注意到。   他接过药碗来,觉得这人还是安静着的时候才没那么惹人讨厌。周齐目光落到殷鹤手腕上时有些不自在,好在大师兄这时候已经拉上锦被了。   那道刺眼的淤青被遮在了雪色的帘账下。   ……   殷鹤这一觉睡的极其不安稳,昨天接受的剧情在梦里反复.骚.扰他,而且傍晚磕在梨花木上的肩胛骨也疼,刺的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只觉得浑身难受。在模模糊糊睁开眼睛转头往后背上瞥了一眼后,殷鹤拉着衣服表情古怪。   他后背青了?   青紫的淤痕狰狞的落在单薄的肩骨上,顺着薄薄的肌理蔓延,殷鹤伸手碰了一下,就忍不住轻“嘶”了声。怪不得昨天晚上感觉身上那么疼呢,原来是青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皮了?   好歹也是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殷鹤身体虽然比不上那些练体的,但是记忆中应该也没有这么差啊。   可能只是意外吧,昨天阴气入体,才导致他身体格外脆弱些。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殷鹤缓缓的伸手拉上衣服,这时候就听见了敲门声。   这种时间来敲门的不用想就是秦镜之那个伪君子!   殷鹤将衣服拉好,看向门外。   “进来”。   秦镜之早上不过是来看看殷鹤醒了没,在去给低阶弟子上完课之后他就回到了洞府,这时察觉到了留在殷鹤房间外的灵识微微晃了晃。   昨夜殷鹤刚刚脱离灵气暴动的危险,秦镜之担心晚上出事,所以在门外留了一丝灵识,如果房间内的人有动静,他第一时间会感知到。   只是他刚走到门外,就透过窗户看到殷鹤拉下衣服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会儿后又穿了上去。   薄薄的窗纸下衣衫一闪而逝。   耳清目明的秦镜之脚步微顿,迅速地闭上了眼,停留在门外没有敲门。   他自小被以君子之道教育,虽然心里不屑于此,但是表面上和师兄弟们也都隔着一层距离,从未像寻常门派一样亲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脱衣服。虽然及时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刚才那一幕还是在秦镜之心里留了个影子。   过了半晌,等到里面殷鹤好似收拾好了,他才伸手敲门。   只是在手落在窗纸上时,秦镜之还是想着——以后应该把窗纸也换成灵纸了,普通城镇上的窗纸在修士眼中简直无所遁形。 第三章   殷鹤转过头去看见秦镜之进来,微微皱眉,隐下青紫的后背,心里想着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敢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谁害的!   殷鹤僵.硬.着身体,因为后背的淤痕完全不敢靠在木头上,这时候只是端正的坐着,尽量显示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除了苍白的脸色外,这个纨绔的二师弟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连秦镜之也没看出来他这会儿强装声势。   “这次大比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他静静等着殷鹤开口,毕竟这次的事情受罪的是对方,如果是在合理范围内,不惊动师尊,他也愿意勉强补偿对方一些。当然,前提是对方不要狮子大开口。   秦镜之脑海中想着自己能动用的各种修炼资源或者其他补偿,在安静中只听见这位二师弟冷笑了一声。   这伪君子果然是想要封口,殷鹤要是不知道剧情还好,一知道剧情他就想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这个伪君子大师兄大概是暗中恋慕他们共同的那位师尊,心里藏着大逆不道的心思,因此事事想要在师尊面前做好。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冤枉了自己,这位大师兄当然不希望闹到师尊那里去,尽管可能师尊对他这个弟子完全没什么印象,这人也不会希望留下把柄。   算起来过往这些年秦镜之倒真是还做的不错,在知道剧情前,殷鹤看着秦镜之往常的表现也只是觉得有一点违和而已,他总觉得大师兄不像是表面那样。他可没忘记他刚来悬剑峰的时候秦镜之表面上温和对他,实际上转身后暗藏不耐的神情。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是殷鹤却还是看见了。只是当时他以为自己眼花,毕竟全悬剑峰的人都知道出身尊贵的大师兄有君子之风,虽然家世显赫,但是却从不仗势欺人,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时殷鹤却说不上来,现在全清楚了。   他看着秦镜之装模作样,心中厌恶。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他是污点。但是对自己师尊有这样的心思,难道不是更加应该谴责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意思大义凛然的谴责他的。   空气中安静了太长时间,见这位一向跋扈的师弟不说话,秦镜之不由转过头来,正对上了殷鹤厌烦的眼神,不由怔了一下。随即想起,这些年不止是他们不喜殷鹤,这位被殷家捧在手心的小少爷也不喜欢他们。   心里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一闪而逝,就被秦镜之压下了。   殷鹤喜不喜欢他们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以殷鹤这样的性格,根本不值得被他放在眼里。   殷鹤本来是想要嘲笑对方不要痴心妄想的,但是刚一动弹,后背就是一疼。   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记起剧情里这时候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尊这时候好像不在悬剑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师尊不在的话,即使是闹大好像也没好处,但是殷鹤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到自己后背的伤可能是秦镜之暗地里害的,他嘴一张就道:“我受伤都是因为你,要不你伺候我七天直到我痊愈。”   “不然我就告诉师尊!”   秦镜之没想到是这样的条件,他皱眉看了殷鹤一眼,有些意外殷鹤的口气。这大概又是他这位师弟想出来的什么折腾人的法子。   只是伺候……他这辈子还没伺候过什么人,心里不耐烦一闪而逝,秦镜之面上表情却不变。他一向伪装的好,即使是这个时候也没有显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来,只是在殷鹤挑衅的看着他时,思索了一下,淡淡道:“好。”   这回噎住的换成殷鹤了,他也没想到秦镜之会答应,本来只是羞辱对方的,结果对方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果然是伪君子,就会装模作样。   殷鹤气的脸色发红,刚一动作就“嘶”了一下,好在秦镜之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只是看他坐的笔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出去了。”   秦镜之走到门口,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   殷鹤因为灵气暴动被他封了修为,现在身体没有恢复之前也不宜解开,以免加剧暴动,只是对方现在就跟个普通人一样,许多事情难免不方便。他将储物袋放在桌子上,看向帘帐后的殷鹤。   “如果需要沐浴的话用传音符发给我,我过来帮忙。”   传音符不需要灵力,即使是普通人也能用。   殷鹤:……   意识到秦镜之是在说什么,殷鹤心里冷哼了一声。他怎么可能需要秦镜之帮忙,刚才说伺候只是故意羞辱而已,这个伪君子,他巴不得看不见对方。   在看到秦镜之关上门之后,殷鹤才呲牙咧嘴的放松下来,在后背的皮肤被里衣摩擦的发红时,慢吞吞的爬下床走到桌子前。   他之前被没收的储物袋就放在眼前,殷鹤打开之后在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不久前新做的法衣。   红色的鹤纹云纱就在手中,柔软细腻,比他身上的这件里衣舒服多了。   殷鹤眉梢微松了些,刚要将这件换上,就忽然想起什么。他从昨天被从禁闭室带出来到现在还没有沐浴呢。   虽然修真之人身上一贯洁净,但是殷鹤还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要换新衣服的时候。   盯着手里的云纱看了半天,殷鹤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但是秦镜之刚刚走,他又不想再叫那个伪君子回来,显得他好像多需要对方帮助一样。   即使是现在修为短暂被封住,但是沐浴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殷鹤想到了悬剑峰上的几处灵泉,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其他人估计早就修炼去了,雾抱林的灵泉那儿应该没有什么人,不然还是去泡灵泉吧。   这样想着,在收拾好东西之后他抱着衣服就去了雾抱林。   这地方是离悬剑峰主峰最近的一处林子,平常少有人来,殷鹤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才发现这里有一处小灵泉的。   傍晚的灵泉热气氤氲,在旁边葱茏的树林对比下愈发显得舒适。殷鹤走了半个时辰腿都有些累了,好不容易看见灵泉微微松了口气。他就说自己应该没记错,就是在这儿。   拨开眼前的树枝,清澈的泉水映入眼帘,看着周围没人,殷鹤也不端着了。立马放下衣服,泡入了谭壁之中。   月光透过树林照射在水面上,隐隐透出一道人影来。   谢弃云神识笼罩着整个主峰,刚闭上眼睛就察觉到山下来了人。   ——有弟子误闯了往常自己常用的灵泉。   这地方虽然并没有特意标注出来,但是悬剑峰长老们大都知道是他闭关所用的,所以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来过。   在察觉到气息时谢弃云睁开眼睛,冷峻的面容下那双浅灰色的非人竖瞳注视着山下。   谢弃云的真身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一千年前悬剑峰峰主横空出世,力压各大修真门派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   只是这些年谢弃云常年闭关在悬剑峰上,很少有人见到。   他今日本体在外,留在悬剑峰的不过是一缕分魂。这时候目光微顿,看见月下那道人影在泡入灵泉后,脸皱成了一团。等到对方转过身来,谢弃云才从记忆中找出了对应的身份。   这是他那位二弟子。   ——“殷鹤?”   口中吐出这两个字,谢弃云闭上眼睛本不打算理会,毕竟算是自己的弟子,误闯的事情便也作罢。只是他留在山上的这抹分魂刚想修炼,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殷鹤后背本来就有磕痕,被灵泉一烫虽然刚开始舒服,但时间一长就有些疼了。他脸色苍白,心里骂骂咧咧了几句,只能强忍着疼痛。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憋的眼睛通红,雾抱林中时间仿佛寂静一样,终于泡了一会儿之后殷鹤忍不住了,从水中站了起来,想要拿过放在石堆旁的云纱来穿上,只是这一拿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咦,这手感好像比之前更软了?   谢弃云瞥了眼灵泉。他之前闭关时曾在灵泉中泡过一段时间,这石泉中沾染了龙气所以才成了灵泉。这小弟子不知道灵泉情况,贸然就将衣服放在了他蜕鳞所化的石壁上,这时候衣物也已经和鳞蜕融合了。   谢弃云面色古怪了一瞬,就看到殷鹤在摸到衣服发生了改变之后,居然眉梢松了些,挑眉将云纱重新穿在了身上。   殷鹤也不是心大,只是当初定制云纱法衣的时候珍宝阁的管事就说过云纱遇水会改变,他只以为比之前更细腻是沾了水的缘故,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云纱和鳞蜕融合了所以才变得这么柔软舒适。   在美滋滋的换上衣服之后,殷鹤忍不住摸了摸感慨:“这云纱确实不愧是珍宝阁的珍品。”   “下次拍卖到时候再买一件好了。”   谢弃云看着弟子穿着他蜕下的鳞衣爱不释手,眼神微微波动。   龙鳞并不是好得的,他蜕下那套旧鳞平日里一直安分,连他也没有预想到今日会主动融合,现在居然被人穿在身上。   只是毕竟是自己身上的龙鳞,即使是蜕下的旧鳞也好似微妙的与他同感,谢弃云皱了皱眉,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第四章   殷鹤可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有问题。在美滋滋的穿好之后就整理好衣袍准备离开了。   这会儿马上快到悬剑峰内的巡查时间了,他要是再不走万一晚归遇上执法堂的弟子,秦镜之那厮又要大题小做了。   青年湿漉着头发快速离开,水珠顺着鸦色落在云纱上时缓慢的被龙蜕吸收。谢弃云皱了下眉,最终又闭上了眼睛,没再理会这个二弟子,一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雾抱林。   殷鹤刚走到秦镜之洞府门口时就看到了那位大师兄,对方和执法堂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这时候转过头来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殷师弟出门了?”   “需要帮忙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他目光在殷鹤发间看了眼,隐约猜到对方是出去沐浴了。只是他当时留下了传音符,如果殷鹤需要热水,可以提前告诉他,这人不是张口闭口说要自己“伺候”他吗?   秦镜之眼神微动,殷鹤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瞥了他一眼。   “这种事情就不劳烦师兄了。”   “毕竟我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在泉水里下毒。”   他皮肤现在还疼着,谁知道是不是秦镜之搞的鬼。   不分青红皂白的话立马叫旁边的执法堂弟子怒目而视,觉得这位殷师兄果然跋扈,大师兄好意关心他,他居然这么说。   秦镜之倒是没在意殷鹤的话,他知道殷鹤也不太喜欢他,目光只是随意落在对方衣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的衣服好似有些熟悉。只是再怎么看,那也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秦镜之压下心里奇怪的想法,看着殷鹤直直的越过他要进去,最后还是开口提醒道:“最近有.精.通幻化的魔族潜入了悬剑峰山下城镇,执法堂现在正在排查。”   “殷师弟如果没事的话,最近最好不要出去。”   殷鹤修为还没有恢复,要是对上魔族连逃都逃不了,不过目前魔族踪迹也只是在山下发现,应该未曾上山来。   殷鹤也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事。魔族混了进来,剧情里有这一遭吗?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还真从剧情里扒拉出了那么一点痕迹,记忆里好像是说有过这么一件事情来着,只不过剧情中魔族混进来只是个小风波,描述的不多,很快就过去了。   殷鹤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见秦镜之似乎还有事情吩咐执法堂的弟子,也懒得再看什么,连招呼都没打就道:“我先进去了。”   眼睁睁看着殷鹤转身的执法堂弟子。   “这……”   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虫子:“他怎么能进大师兄洞府?”   悬剑峰上下都对殷鹤这位走后门进来的很不满,现在看见他对大师兄的态度,更是不悦。   秦镜之微微笑了笑,嘴角还是一贯的温和。   “没事。”   “殷师弟最近修炼出了些岔子,所以住在这里也好照料一些。”   他态度自然,执法堂替大师兄打抱不平的弟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嘲讽这殷鹤果然是仗着大师兄好说话,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殷鹤对外面望着他眼睛都要冒火的蠢货简直想翻个白眼。这家伙就没发现过一次秦镜之的伪君子真面目吗?   真是眼瞎的可以。   殷鹤对这些被秦镜之.洗.脑.的人完全没什么可说的,冷哼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是刚一进来,殷鹤就察觉到房间里的气味好像有些不对。   嗯?   他走之后秦镜之进来过这里吗?不是说这件房间暂时给他,在他伤养好之前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能进来吗,这伪君子果然说话不算数。   殷鹤皱了皱眉,只想尽快的打坐恢复调息,到时候修为正常了,就立马离开秦镜之洞府。   在殷鹤刚一进房间的时候,和对方身上云纱同感的谢弃云忽然眉梢顿了一下,微妙的察觉到了一股魔族的气息。   ——有魔族在山上,此时就在这位二弟子的洞府之中,只是殷鹤似乎并没有发现。   点着一盏油灯的房间内灯火闪烁,谢弃云叹了口气,还是打算提醒一句。   “身后右侧,那盆花有问题。”   房间里潜藏着的是.精.通幻化的幻魔,只是大抵是因为外面执法堂的人在排查,所以没敢随意幻化成人形,而是变化成了一株茶花,就藏在洞府之中,刚好还叫他这修为低弱的弟子碰上了。   殷鹤心里气哼哼的正抱怨着,完全没有想到房间里会有人,听见声音之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   “谁?”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压低声音质问,第一反应就是秦镜之在装神弄鬼,故意吓唬他。   虽然没有看到二弟子表情,但莫名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谢弃云:……   “有幻魔藏在那盆花中。”   耳边冷漠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殷鹤才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耳边,反应过来刚才话中的意思。   等等,幻魔?   这不是不久前在门外秦镜之特意提醒他的那个吗?他在自己房间的花盆里?   殷鹤想到他刚才进门时一瞬间感觉到的不对劲,后颈都差点炸了起来。   青年背对着门外,目光不自觉的想要看向右侧的桌角,意识到那幻魔等级应该是比他修为受损之前还要高的,不然不可能瞒得过执法堂的结丹弟子们潜藏进来,就连秦镜之都没有发觉。   呼吸声渐渐放缓,殷鹤僵立在原地。   谢弃云察觉到房间内情况。   修为不在,但好在剑还能用,殷鹤心跳加速中,只听见耳边那道冷漠好听的声音吩咐:“闭上眼睛。”   谢弃云身在悬剑峰主峰,隔着这么远本是不能影响到这里的,但好在殷鹤身上有他的龙蜕,才叫他和这里多了一份联系。   这时候隔空握住殷鹤腰间的剑,抬手对着右侧挥下。   那原本藏在茶花之中的魔族本来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了的,直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杀意袭来。   他已经是结丹后期的大魔,在魔族之中也算不错,这次来悬剑峰不过是见不惯魔族内那群长老们对那位剑尊的避讳,想要在悬剑峰上故意扰乱,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趁着那群正道人士排查的时间,幻魔避开了执法堂,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头藏进了那个执法堂负责人的洞府,直到有修士进来前一切都很正常。   那个小修士修为不高,幻魔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原本准备等到夜里深了,再杀了这个修士不惊动其他人逃出去,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道淡淡的杀意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茶花之中一道黑色的.精.魂飞了出来,甚至没来得及挣脱就被当场灭杀成了.粉.芥。   最后听见挣扎声的殷鹤忍不住睁开眼来,就看到了那一幕,在看到那个扭曲的魔族消失时倒抽了口冷气。   好、好厉害!   只是一剑,就叫那个魔族魂飞魄散了,这种事情秦镜之绝对办不到。   殷鹤脑海里想到这儿,迅速低头,就看到自己腰间的剑又回来了,这时候正端端正正的收回剑鞘里。   他心跳若鼓,呆呆地看着腰上的剑,这时候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   谢弃云本来以为殷鹤会询问自己的身份。他正皱眉要不要告诉对方,若是往常谢弃云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多想,只是这个二弟子身上毕竟穿着他的龙蜕,解释起来也麻烦。就在他想着要怎么说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轻轻的不好意思的声音。   “你还在吗?”   和刚才对他警惕的样子截然不同,谢弃云沉默了一下。   “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   殷鹤一瞬间脑海里却想了很多。这个声音对他没有恶意,不然不会提醒他房间里藏在幻魔,帮他出手灭杀了幻魔,而且对方还是直接在自己耳边响起的……   因为师尊常年闭关他几乎没怎么见过,殷鹤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耳边浮现的是师尊的声音。   只随着脑海中的信息越综合越熟悉,他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念头。   在殷鹤询问时,回过神来的谢弃云还是淡淡应了一声。殷鹤穿着融合了龙蜕的云纱,他确实算是在他身边。   殷鹤眼睛却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觉醒的穿书记忆叫他瞬间想起了前世十分流行的一个东西。而且刚刚好,这声音还是在他觉醒了记忆不久之后出现的。   这不就是他天生的金手指吗?!   事关重大,殷鹤小心翼翼的把门关紧,那双往常阴郁的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面前的灯火。   “所以你是我的随身系统啊。”   “刚才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估计早就凶多吉少了。”   谢弃云:……   往常总听闻自己这位二徒弟嚣张跋扈,性格恶劣,但是听见对方轻软道谢的声音,谢弃云眼眸动了动,倒是第一次觉得——传言可能有些误会。   只是,随身系统又是什么? 第五章   谢弃云没有立即开口,殷鹤就已经自顾自脑补了下去。   他现在觉醒穿书记忆,系统老爷爷一定是来帮他三年元婴,四年渡劫,逆袭龙傲天,打脸伪君子们的!   只要自己好好做任务,超越秦镜之他们不成问题!   脑补到将来那一幕,殷鹤几乎都快要笑出来了,嘿嘿笑了两声,想起自己的系统还在,这才正经了起来,放下了手,悄悄道:   “那个,系统老爷爷,我现在要做什么啊?”   被“老爷爷”三个字无言到的谢弃云:……   “不用这么叫。”   “那叫什么?”殷鹤还有些不好意思。   谢弃云眉梢微扬,想到山下那些普通人之间传道授业的关系,语气平静。   “叫先生吧。”   先生啊……   殷鹤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乖乖的叫“系统先生。”   看到二徒弟眼巴巴的等自己吩咐,很少教导弟子的剑尊叹了口气。   “先去打坐吧。”   这么晚了,确实不是修炼绝世秘籍的时候,殷鹤完全同意,在系统先生的话后重新回到了榻上。   只是看到殷鹤就连打坐都忍不住有些走神的样子,还没有收回神识依旧有些同感的谢弃云微微皱眉:“专心。”   “注意丹田气流走向。”   殷鹤这才从自己有了金手指的奇遇中回过神来,被系统先生的话引导的专心丹田处的变化。   刚开始他还有心思多想,后面慢慢的,竟然在那道冷淡的声音中沉浸了进去,不知不觉真的专心修炼了一个晚上。   殷鹤其实并不是天赋有多差,他虽然比不上那些一出生就是天生剑体的人,但在普通人里资质还算不错,只是往常太过急躁没有耐心,很少有连续修炼一夜的时候,这才导致修为跟不上去,在悬剑峰中不上不下。   现在有了系统先生的指导,殷鹤心里简直豪情万丈,在早上天亮之后这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之前因为灵力暴动出问题的修为都恢复了不少。   他美滋滋的算了一下,按照今天晚上的进度,再有两天他的修为就能彻底恢复了!   他也不用再在秦镜之这里住了!   执法堂的人整整排查了一夜也没有找到那只潜藏进悬剑峰附近的幻魔,秦镜之按了按眉心,在早上的时候才回到山上。   那只幻魔估计早就得到消息,在他们收到提醒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潜逃了,看着执法堂的弟子们一个个神色疲惫,秦镜之不动声色的转换了表情:   “辛苦大家了,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回禀给师尊,诸位不用担心,先回去休息吧。”   他们几乎已经算得上是搜地三尺都没有找到幻魔,这时候听见大师兄的话都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是,师兄。”   看着其他人离开,秦镜之才收回目光准备回洞府。他打算亲自将这件事报上去,只是在外奔波一夜身上不免沾染了些灰尘,在面见师尊前,秦镜之第一反应就是先沐浴焚香一遍再上主峰。   这几乎已经成为他这些年的习惯。   一想到高坐天山的师尊,秦镜之脸上虚假的神色就褪去了些,不过今日有些意外的,在脑海里闪过师尊面容之后,莫名的他忽然又想起了殷鹤,脸色不由淡了些。   秦镜之回来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殷鹤在他洞府之中捣乱,心里早已做好准备。谁知道今日殷鹤似乎心情不错,看见他之后只是淡淡地觑了一眼,完全没像他想象的那样阴阳怪气。   两人擦肩而过,殷鹤仰了仰下巴,在有了金手指之后勉强没有和他计较。他现在修为还不够,等到修为超过了秦镜之,再狠狠地打脸。   殷鹤想到这儿,在心里又叫了声“系统先生”。   在他那会儿一直找系统先生说话时,对方就淡淡告诉他,可以在心里叫他。   殷鹤憋了好一会儿,这会儿看到秦镜之回来完全忍不住了:“系统先生,你看我超过这个伪君子需要多长时间?”   殷鹤是筑基大圆满,而秦镜之是元婴后期,两人相差了两个大境界。   听见殷鹤的话,谢弃云沉默了一会儿,按照他对二徒弟资质的认知来看,大概需要十年时间,而且这十年也许得建立在秦镜之修为一直不动,停留在原地的基础上。   谢弃云没有回答,只是在殷鹤兴冲冲的在心里问他时,忽然开口。   “为什么叫他伪君子?”   谢弃云并不在乎弟子品性,修真界实力为尊,他眼里只看到修为,只是听二弟子如此说便也开口询问了一句。   欸?系统先生也会好奇吗?   殷鹤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小声道:“这人装模作样的,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吐出一个秘密来:“而且他还心怀不轨,大逆不道的暗恋剑尊!”   “哦对了,系统先生你不知道吧,剑尊就是我师尊。”   担心系统先生不知道,殷鹤还特意解释了一句,说完摇了摇头。   殷鹤语出惊人,饶是谢弃云都怔了一下。   他这位大弟子恋慕他?   他神色冷漠,审视着往日大弟子觐见时的场景,竟然完全察觉不到。   然而殷鹤这时候却不知道他心绪复杂。这时候看见秦镜之回来,点了点头,笃定道:“他肯定是要去沐浴,然后去见师尊。”   “不信你等会儿看他动作。”   谢弃云倒是能想到秦镜之今日可能会来主峰,毕竟执法堂始终没有捉到幻魔,对方上报上来再正常不过。   而且面见尊上,沐浴焚香在修真界也是正常。   谢弃云虽然对此没有规定,但大多数弟子在山外时都会整理仪容,只是被二弟子这么一说叫他也微微皱了皱眉。   秦镜之虽然奇怪殷鹤今天的表现,不过对方不妨碍他,他也懒得深究,这时候只是瞥了殷鹤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殷鹤冷哼了一声,见系统先生沉默不语,这时候也不着急回去了,而是自信的站在院子里等着。   这里是出洞府的必经之路,秦镜之沐浴完出去肯定要路过这里的。   殷鹤在院中耐心等着,果然一个时辰后刚刚回来的秦镜之又打算出门了,比起昨天一夜未归的风尘仆仆,刚刚梳洗过的人眉梢温和,又恢复了往常那个君子风骨的悬剑峰首座模样。   殷鹤不屑地看着秦镜之,心里得意地对系统先生道:“看吧,我没说错吧。”   “他果然去沐浴换衣了。”   秦镜之有些奇怪殷鹤居然还在这儿,刚刚回来的时候对方一直没走?   他目光看向对面,见殷鹤鬼鬼祟祟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温和:   “殷师弟在这里做什么呢?”   殷鹤斜睨他一眼:“大师兄不是说由我在这里住吗?”   “说好的“伺候”我,结果现在我连院子也不能来了吗?”   秦镜之定定看着他,笑容虚假了些,在他眼里这位殷师弟只会些惹人厌烦的小动作。   “午后风大,师弟赏完花后还是早点回去吧。”   被秦镜之看的毛骨悚然,还不等殷鹤跳脚,对方就已经走了。   殷鹤摸了摸手臂,轻嘶了声。   “看吧,这种伪君子最讨厌了。”   谢弃云感觉到殷鹤隔着衣服抚摸手腕,微微垂目。   柔软细腻的触感顺着龙蜕传来,昨日还没有注意,今日倒是叫他有些不自在,不过只在一瞬间就被压了下来。   只是主峰闭目修行的剑尊难得和其他人一个想法——身为剑修,他这位小弟子怎么手上如此细嫩。   殷鹤还在得意洋洋的吐槽秦镜之,被声音唤醒,回过神来的剑尊思绪一顿,这时候淡淡道:“不是要超越他吗?”   “今日暂且挥剑一千次。”   殷鹤:……啊? 第六章   殷鹤乖乖的在院子里挥剑。   过了会儿后,秦镜之也到了主峰。   剑尊闭关这些年所有汇报的事情都是在石门之外,秦镜之今天来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将这几个月山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到了昨夜逃跑的那只幻魔。本以为师尊会对此多问一句,谁知对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件事,只是淡淡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不必再追查了。”   那只幻魔被他当场灭杀,搜魂也查出并不是魔族针对悬剑峰的阴谋,算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语气平静,秦镜之心里疑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石门,只可惜隔着石门看不清师尊神色,只好压下疑问。   “说起来燕师弟这段时间也要从北境返回了。”   “可要派人去接一接?”   不知道想起什么,秦镜之多问了一句。   师尊共有三个弟子,他,燕骁,还有那个不学无术的殷鹤,只是燕骁前段时间外出历练,一直在北境,这几日剑修大比快到了,这才从北境返还。   秦镜之算了算时间,大概也就在这几天之内了。   谢弃云倒是没想到另一个徒弟快回来了,不过他对弟子一向放养,这时候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不必去接。”   他思索了一下,又想到了这会儿还在庭院中练剑的殷鹤。   殷鹤在筑基期圆满也有段时间了,还差一个突破的契机,往常这个一直在山上厮混的二弟子从未参加过剑修大比,这次倒是可以将人带上。   在秦镜之等着师尊还有什么吩咐时,就冷不丁听见了殷鹤的名字。   “你和殷鹤这次也一同去剑修大比吧,今年大比魔族妖族都会参与,与往年不同。”   谢弃云当年也是从剑修大比上杀出来的,因此悬剑峰的弟子对这二十年一次的大比都很是重视,就连秦镜之也参加过几次。   唯独殷鹤……对方的修为在悬剑峰也是垫底,更何况是在大比之上。   秦镜之有些迟疑,担心带着殷鹤过去会丢人,之前师尊也从没有提起过这个透明人一样的二师弟,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脑海里各种思绪闪过只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秦镜之虽然质疑,但还是低头应了一声。   “是,师尊。”   “弟子一定好好将二师弟带到玉寰城。”   今年大比是在玉寰城举办,这段时间各大门派都已经往玉寰城动身了,也是秦镜之这次本来不打算参加所以才没有出发。   他说完之后见师尊没有再开口,便也没敢多嘴,行礼之后和师尊转身告退。   谢弃云察觉到气息消失,慢慢睁开眼来,想到殷鹤说的这位大徒弟恋慕自己,谢弃云眉梢动了一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他虽然不是修习无情道,但却更甚无情道,如果真有异样他说不得要拔剑斩断这段孽缘。   直到耳边一片清净,谢弃云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   殷鹤晚上被系统先生指导挥剑了一千次,早上起来差点抬不起胳膊来,要不是咬着一口气他晚上肯定趴下起不来了。即使是这样,在夜里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和随身老爷爷哼唧了半天。   “这也太累了吧。”   “一千次,我手腕都肿了。”   “这就是传说中龙傲天的必经之路吗?”   吃得苦中苦,方为傲天龙,古语果然不骗人。   只是说起来也奇怪,他之前虽然金尊玉贵的养大,但身为修真人士也没这么身体虚弱啊,怎么现在这么小弱鸡?   红肿的手指微微一合都疼,殷鹤简直对他现在娘唧唧的身体素质无语。   大半夜的,房间里灯光幽微,只听见耳边嘀嘀咕咕的声音。   谢弃云本来是不打算理会殷鹤的,只是耐不住二徒弟一直自言自语。小声的声音拂过耳边,叫他终于将目光投了过来。   手腕上确实红肿了,白皙的腕骨间狰狞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怖,想到昨天察觉到二徒弟细嫩的皮肤,他心里叹了口气。   在殷鹤还在自言自语时,开口道:“手伸出来。”   嗯?   殷鹤都说了半个时辰了,系统先生还没有理会他,他都以为对方睡了呢,没想到还在啊。   不过手伸出来……?   他有些疑惑地伸出手腕,就忽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气息落在自己腕间。在渗透到骨子里的冷意叫他轻“嘶”一声时,察觉到那好像是……一只手。   谢弃云隔空握住他手腕,只是一刹那,灵力就已经抚平了他下午练剑所伤的地方。   原本白皙的手指又恢复了原样,软软的落在他指间,谢弃云从未和人这么近过,眼眸动了动,在回过神来后才若无其事的收了手。   “好了。”   “休息吧。”   殷鹤后知后觉的低头,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全好了。   这是系统先生干的?   他眼睛一亮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果然舒服多了,没有那么难受的叫人心痒了。   殷鹤这才勾起唇角来。   “谢谢你啊,系统先生。”   “我本来还打算这么晾一夜的。”   谢弃云挑了挑眉,如果真叫殷鹤晾一夜,估计要叫着他的名字自言自语一整晚了,他被气笑了一瞬间,眉间的冷色却消退了一丝,没再回应。   殷鹤也知道见好就收,打扰了系统先生这么久,也不再.骚.扰.对方了,在手腕上的红肿消退之后就美滋滋的闭上眼睛睡觉了。   一夜时间,殷鹤睡的浑身舒服,等到醒来之后还发现自己昨天还差一点恢复的修为已经正常了。   浑身的灵力又回到了.体.内.,他兴奋的蹦了起来,还不等和系统先生分享这个好消息,这时候就听见了敲门声。   “醒了没?”   熟悉的讨厌声音再次响起。   秦镜之站在门外,想起师尊叫他带殷鹤一起去参加剑修大比,脸色就有些狐疑,只是师尊的吩咐不得不听,因此一大早秦镜之就又来了这位师弟门外。   “换好衣服出来。”   “师尊有事情吩咐给你。”   温和的声音顺着门外传进来,殷鹤却敏锐的察觉到秦镜之这厮心情不好,本来不太高兴的情绪一变态度又好了些。秦镜之心情不好,他心情就好了。   不过师尊……能有什么事情吩咐给他?   从被带上悬剑峰到现在,殷鹤就没见过几次便宜师尊,要不是秦镜之说,他都以为听错了。   虽然这样想着,殷鹤收拾好后还是出来了。   两人两看生厌,秦镜之克制着上上下下打量这位二师弟,也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出彩的能引起师尊的注意。   在殷鹤扬眉看向他时,他眉梢微动压下心底的不悦,只剩下一层浮于表面的正派模样。   “玉寰城的剑修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殷师弟既然修为恢复了,就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吧。”   “其他师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殷师弟了。”   等等,什么玉寰城的剑修大比,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什么时候说要去了?殷鹤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似乎看出殷鹤的疑惑,秦镜之开口:“这是师尊吩咐的。”   “殷师弟应该不打算违抗吧?”   要是听不出里面的威胁语气,殷鹤就是傻子了。然而他打又打不过秦镜之,而且这次还是师尊发话,殷家估计也帮不了他,他就是不想去也得去。   见秦镜之整好以暇的等着,殷鹤握紧剑皮笑肉不笑:“知道了,我回洞府一趟拿东西。”   秦镜之淡淡看了他一眼。   “还有两个时辰时间,殷师弟不要误了时间就好。”   殷鹤:……   今天就走,对方早上才来告诉他,说不是成心的他都不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殷鹤再三劝自己忍耐忍耐,这才冷哼了声迅速赶回洞府。   原本以为这位殷师弟又要大闹一场已经做好准备的秦镜之眯了眯眼,看见殷鹤压下气愤,红着脸离开,不知道怎么的顿了一下。   一生气脸就红,以前好像从未发现殷鹤这么像小孩。想到对方刚才薄红的面颊,秦镜之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想起了这个,微微压下思绪,传音给其他弟子在山门等着。   此次悬剑峰去的人不少,大概有三十来人,加上准备在玉寰城汇合的燕骁,算是人数最多的一次。   准备好的弟子们正低声讨论着这次来参与大比的天之骄子们,一个个心中好奇。   “听说这次大师兄也去?”   “之前不是没有消息吗?怎么这么突然?”   带队的师兄原本定的是燕骁燕师兄,燕师兄虽然常年不在山上,但是因为入山以来修为进步神速,在北境闯下赫赫威名,当年在初入元婴期的时候更是越阶挑战了元婴后期的一只大妖,将那只大妖斩杀于剑下,因此声名鹊起,在山外名声不下于大师兄秦镜之。本来此次参与大比的弟子都以为要去玉寰城和燕师兄汇合,谁知道大师兄竟然也去。   算上秦师兄,这次玉寰城剑修大比,悬剑峰居然已经去了两个亲传弟子了,其他弟子们议论纷纷,都没有提起殷鹤,谁都知道这个尊上的亲传二弟子就是来凑数的,参与大比,简直是笑话。   只是等着等着,在汇合的时间到了之后,大家却看到从大师兄身后居然走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执法堂的弟子看见熟悉的身影差点以为看错了,这不是那个仗着殷家为非作歹的殷鹤吗?他怎么来了?   殷鹤冷着脸,完全也不想和其他人打招呼,在秦镜之集合完人数之后就转身走到了后面,抱着剑一脸看不起别人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不喜他的人在殷鹤走过来时看到对方漂亮的眉眼,居然略微沉默了一下,人群中上次还见过这个二世祖的执法堂弟子回过神来想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鹤好像……长的好看了些? 第七章   秦镜之目光在殷鹤身上看了眼就收了回来。   “既然殷师弟已经来了,那就走吧。”   他挥袖放出一艘龙舟来。殷鹤虽然不想坐秦镜之的法器,但是去玉寰城必须要有路引,和其他人分开就算到了也进不去,只好不情不愿的跳了上来。   周围都是玄衣的剑修,就他一身热烈红衣,在跳上来的时候叫人忍不住转过头去。   “你……”   有看不惯的执法堂弟子皱了皱眉。   殷鹤冷声道:“也没规定必须穿剑袍吧?”   悬剑峰上规矩不多,很多都没有在册子上写明,不过大部分剑修都默认于此,文陆一时间被殷鹤说的噎住,这时候只能看不惯的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甚至见到对方还挑选了龙舟上视野最好的一间房间。   秦镜之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殷鹤的性格他早就知道,这位殷家小少爷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住一般房间的。   他声音不变,继续和身后的师弟讨论着这次的龙舟路线。   殷鹤在进入房间之后这才眉梢松下来。   好险,刚才外面那么多人瞪他,他还以为差点要打起来了,虽然打起来他也不怕,但殷鹤也不想吃亏。   随手将乾坤袋放在床榻边的桌上,他放在腰间的长剑倒是一直没有卸下来,倒是叫谢弃云微微满意了些。   虽然很娇气,但是下意识的举动却能看出不少,昨夜即使是手肿了趴在床上抱怨,手里的剑也没有松过。   这也是谢弃云出手为他治伤的原因,或许连殷鹤自己都没有看出来——他很想当一个剑修。   船舱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殷鹤在难得放松了会儿后,就听见了很少主动开口的系统先生的声音。   “去玉寰城大约两日,在船上也能继续习剑。”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殷鹤虽然心里早有预感,在听见的时候还是抽了抽嘴角。   系统先生好严格啊。   不过,挥剑就挥剑,也不知道这次那位师尊叫他也去玉寰城干什么,万一真让他上台比试怎么办。想到那群人看不起自己的样子,殷鹤心里就一股火冒了起来。   不行,他一定得尽快提升实力。   谢弃云只看见在他话音落下后这位二弟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刚才还恹恹的,现在突然又整个.精.神了起来,眼睛一亮,猛地站起了身。   “系统先生,你监督我,我今天也要挥剑一千次。”   不用谢弃云说,殷鹤就主动要求。   谢弃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嗯。”   整整一夜时间殷鹤都在船舱内练剑,好在秦镜之携带的这艘龙舟面积不小,即使是三十个人,每个房间的位置也很大,在布置了结界之后殷鹤又按照在洞府时一样练了起来。   秦镜之本来特意留意了殷鹤所在的位置,以为这位二师弟会耐不住性子出来四处看看,谁知道在上船之后殷鹤就关上门留在了房间里,整整十二个时辰都没有身影。   这是在做什么?   他心里微微有些疑惑,但是往常对殷鹤的认知叫秦镜之没有过去查看,总归对方只要不惹事就好,安安静静在船上呆着也好,到时候直接就进了玉寰城。   他随手开启防护阵法,闭目在船上打坐起来。只是叫他意外的是,中途龙舟在附近的城镇补给时殷鹤居然也没有出来。   之前还在船上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的下船结伴向城镇中的坊市过去,而殷鹤的船舱门却还是紧闭着。   到下午时有不少人目光都放在了殷鹤房间外,无他,实在是殷鹤以前的性格太爱凑热闹了,根本不是会老老实实呆在船舱内的人,这么久都没动静,到了补给城镇也没有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和殷鹤呛声的执法堂弟子眼神古怪。   “这人又在做什么幺蛾子?”文陆忍不住瞥了眼。   旁边同门摇头:“不知道。”   “大概等那位出来就清楚了。”   只是因为中途的异样,龙舟上的剑修们大都有意无意的关注着那扇门。   殷鹤也不是成心不出来,而是他两天都在练剑。   系统先生比他想象的还要严格许多,在挥了第一个一千次之后,殷鹤就忍不住瘫了下去。   漂亮的青年软趴趴的趴在桌上,面如死灰。谢弃云等他缓和过来之后又继续教导,之前还雄心壮志的殷鹤简直苦不堪言,眼睛都要红了,还是为了面子死死的忍着。   自从谢弃云成名以来,外面寻求剑尊指导的人数不胜数,但凡能得一句话都奉若至宝,只可惜剑尊为人冷漠,向来懒得开口。   谢弃云甚至连大徒弟和小徒弟都没有亲自教导过,唯一一次亲自指导就是殷鹤。   看着桌上青年眼睛熬的通红还不放弃的模样,谢弃云莫名觉得对方像是只猫儿。看着娇气无理,却隐约有些……可爱。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字眼,谢弃云怔了一下,在殷鹤最后挥完这一次累的倒头睡过去时伸手拂了拂他眉心。   一缕冷淡檀香气顺着眉心钻入,叫殷鹤眉梢不自觉松了些,原本睡的不舒服的四肢也放松了不少,抱着怀里的剑翻了一个身。   看着更像是一只猫了。   怀里抱着喜欢的珍宝,就连睡觉也不松开。   殷鹤不知道师尊莫名觉得他像只猫,他累的全身的骨头都疼,昏睡中还不知道自己困在筑基大圆满持久不动的境界居然松动了些,等到第二天龙舟停下到了玉寰城时殷鹤才睁开眼睛。   外面的罡风已经不动了,就连船舱里的阵法都撤了下来。他怔了一下,才发觉应该是到地方了。   啧,怎么这么快,他还想好好休息会儿呢。   不过即使是浑身酸痛,身上磕磕碰碰的,但是殷鹤也不愿意堕了面子,在出去的时候握着剑,腰骨也挺直了不少。   魔鬼训练的后遗症叫他腿也疼,走到甲班上下去的时候本来是想要跳下去的,但是一动就表情扭曲了一瞬,迟疑了一下,只好老老实实的顺着楼梯走下去。   目光一直停留在殷鹤船舱的剑修们看见对方出来,不自觉都看了过去,看到殷鹤一如既往的看不起人的样子时皱了皱眉。只是下一刻,秦镜之目光却落在了殷鹤眼睛上,忽然看见对方的眼睛有点红?   这家伙该不会是躲在船舱里自己一个人哭了一天吧?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秦镜之瞬间觉得自己荒谬。   怎么可能。   果然,下一刻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殷鹤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过去。   秦镜之皱了下眉,淡淡道:“玉寰城内妖族人族混居,殷师弟还是好好跟紧我们吧,免得出什么事。”   不好跟师尊交代。   殷鹤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玉寰城我也不是没来过,大师兄放心吧。”   他扭头就走,只是今天声音沙哑,莫名看着有几分色厉内敛。秦镜之若有所思,给燕骁发了一个传音符告知大家落脚的地点。   在外人面前秦镜之除了和二师弟殷鹤关系寻常外和其他师兄弟关系都不错,即使是桀骜不驯的燕骁也一样。   只有秦镜之和燕骁自己知道,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众人落地不久,一道带着血腥气的身影就走进了客栈里。   燕骁一身黑衣,目光看也没看其他几个弟子,径直瞥向秦镜之,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是在听到其他人谈论殷鹤也在时却顿了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怎么也来了?”   秦镜之温和笑道:“师尊让带上的。”   听见是师尊吩咐,燕骁表情却并没有松下来,而是眯了眯眼睛,嫌弃地看向楼上。   只会拖后腿的二世祖,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着殷家关系来的。他一向看不起这位“二师兄”,面对对方时也没有什么好神色,在看到大师兄将他的房间和殷鹤房间放在隔壁后,顿时冷笑了一声。   其他人迅速转过头去,不想触这个煞神霉头。   燕骁满脸不耐烦,殷鹤也不高兴。   在看到隔壁住的人是谁后他一点儿也不满意,怎么是这个魔头啊。   他宁愿去和伪君子秦镜之住一起也不愿意和燕骁做隔壁,这人除了脸长的好之外没有一点优点,本质就是个嘴臭直男。   四目相对,燕骁挑眉刚想开口嘲讽两句,殷鹤就先发制人。   “看什么看,一身的血脏死了!”   他抱臂上下打量了燕骁几眼,在看到对方盔甲上的血迹之后猛地关上了门。   恶劣的黑着脸,还没来得及骂拖油瓶的燕骁:…… 第八章   燕骁简直气笑了,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就被人恶人先告状。但是隔壁紧闭的房门叫他额头只能跳了跳,皱眉看着殷鹤骂完就走。   秦镜之微微挑眉,也没想到两人见面会是这样,不过见燕骁冷哼了声转身走进了自己房间,他也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后让人送了一桶热水上去。   燕骁是刚刚从北境赶过来时被结仇的散修埋伏所以才弄的这么狼狈,秦镜之叹了口气,都能想到明天早上两人对上的样子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换好衣服的燕骁等了半天见其他人都下来了,就是那个殷鹤不在,不由眉头皱了起来,在殷鹤出来时冷笑了一声。   “不愧是殷家的小少爷,要这么多人在楼下等着。”   燕骁早就看不惯殷鹤,这会儿见他这么磨叽更是阴阳怪气。   殷鹤目光落在那位直男师弟身上,看见对方身上今日换了剑袍,只是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懒得理他。   燕骁一口气噎住,没想到殷鹤不接他的话,脸色更沉了些。   殷鹤下楼径直走到秦镜之后面,对燕骁视若无睹。秦镜之心中微妙了一瞬,这还是第一次这位殷师弟靠近他,之前只知道这位二师弟不喜欢他,但是现在看来殷鹤更讨厌燕骁。   耳边议论纷纷,无论如何身为大师兄的职责叫秦镜之不能作壁上观,在燕骁不罢休地看向殷鹤时开口道:“别闹了。”   “大家人都到了,就随我一起去城主府吧。”   剑修大比是由玉寰城协助举办,这次参与大比也要去一趟玉寰城报备,而且秦镜之这次来还有任务。   玉寰城和悬剑峰向来交好,此次大比正好玉寰城那位妖族城主也要过寿,他代表悬剑峰也得将贺礼带到。   燕骁也是知道这件事,见此这才没有继续,只是眼神不善地看了殷鹤一眼。   殷鹤:……   看什么看,这人真有病。   他不甘示弱的瞪了燕骁一下,跟着大家走出客栈时这才想起来是要做什么去。   要去玉寰城城主府啊……   这个地方好熟悉啊,殷鹤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城主府给他的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剧情里提到过这个地方。   他睁大眼睛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剧情。   ——原来是这儿啊!   和秦镜之虽然出身世家,但少年时因为病弱在家族中倍受欺负,被师尊所救带走后视师尊为救赎,所以一直心怀敬仰恋慕不同,原著里燕骁是一步一步发现自己对剑尊感情的。   之前燕骁也以为他对师尊只是正常的师徒之情,而这次贺寿事件就是一个转折点。   燕骁和秦镜之此次前去贺寿,结果阴差阳错被玉寰城城主的女儿给看上了,那位城主小姐天真烂漫,一见面就对燕骁一见钟情,从大比开始之前就缠上了燕骁。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剧情里城主小姐爱慕燕骁不仅没有让燕骁动心,还让一向没动过情爱之心的燕骁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对普通人无感,能让他血液跳动的就是师尊那种——强大无畏,高高在上的强者。   这才在大比之后开启了下一个剧情点。   殷鹤撇了撇嘴,原著中就是描述燕骁“后知后觉”都描写了一大章剧情,而他从出生到死亡也就几章而已,简直气人。   凭什么啊,就因为燕骁是主角之一?   殷鹤不服气。   他心里嘀咕了几句,想到接下来就要见证剧情了,又有些好奇。   啧,也不知道燕骁那张死人脸在看到爱慕他的姑娘时会怎么样。殷鹤不承认他是幸灾乐祸,瞥了燕骁一眼,一路上倒是安分了不少。   城主府位于玉寰城正中心,高高的亭台凌空而建,一派烟火之气,这玉寰城主虽然是妖族出身,但却十分接近人族习性,不仅修建了这玉寰城,更是交好各族俊杰,就连悬剑峰也搭上了关系,和悬剑峰处理庶务的知事长老关系不错。   而秦镜之这次出来就是接了长老的委托,顺便来送东西的。   因为即将到来的剑修大比,玉寰城主的寿宴并没有大办,而是随意邀请了几位名门弟子在府中举行了一个家宴。   昨日秦镜之刚到玉寰城就向城主府递了帖子,因此门外客卿看见几人之后连忙将悬剑峰的高徒们迎入府中。   燕骁神色冷漠,在进门时看了殷鹤一眼,他刚刚没看错的话殷鹤好像得意的瞥了他一眼?   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燕骁皱了皱眉有些怀疑对方,殷鹤该不会是在家宴中准备了什么阴谋吧?   他刚这样想着,又觉得玉寰城不是殷家的势力范围,殷鹤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才对,应该是他多心了,这拖油瓶就是单纯的报复他。   燕骁对此只是不屑地收回了目光,几人跟着客卿进去,这时候家宴还没有开始,城主府内只看到来来往往走动的人群。   秦镜之回头嘱咐了一番跟他着的执法堂弟子:“看好大家,不要闹事。”   这才进了内厅。   此次他还有事要和城主商量,因此就没有留在外面。   殷鹤站在花园里,看了眼周围草木。   “之前有小道消息说这个玉寰城城主是花妖大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修真界对于玉寰城城主真身十分好奇,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探出来过,几乎成了修真界的未解之谜了。   殷鹤也是闲的无聊,周围又没有人和他说话,这才忍不住和系统先生八卦。反正他是在心里说的,其他人也听不到,而且大概率系统先生也不会回复他。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的系统先生却应了一声。   “嗯。”   远在悬剑峰的谢弃云听着耳边的嘀嘀咕咕,其他人不清楚玉寰城城主真身,他却是清楚的。   李玉寰是梅树成.精.,一直修炼到现在算是如今妖族中仅剩的草木大妖了。   花木成妖性格比起其他大妖来说相对温和许多,这也是李玉寰能和这么多势力交好的原因。   谢弃云不喜理会庶务,但是却不是不清楚,相反,修行到了他这个境界只是目光所见都比其他人清楚的多。   殷鹤本来只打算八卦一下的,没想到系统先生却回答了,顿时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花妖啊。”   “那玉寰城城主府的小姐也是花妖了?”   从来都听说花妖配书生,还是第一次听说花妖会看上莽夫的,也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什么眼光。   殷鹤等了半天,大师兄还不见出来,这时候见其他弟子们都排斥他也不跟他站在一起,呆在原地也有些无趣了。   原本准备留下看燕骁热闹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在燕骁看过来时,殷鹤扬眉道:“我身体不舒服,出去透透气。”   燕骁本来打算拦下对方的,谁知道殷鹤这么出去会不会惹什么事,只是殷鹤连看他都不看就转身走了。   燕骁气的额角跳动了一下,其他人也没敢劝。   殷鹤走出花园之后自己一个人来了假山旁边,在四处慢悠悠的转着。   不愧是大妖府邸,就是灵气充足。   殷鹤好奇的伸出手摸了摸路边从来没有见过的花枝,还有些好奇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因为系统先生没有告诉他城主是什么花妖,殷鹤就忍不住心里猜测。   “难道是牡丹?”   “还是茶花?”   假山边没有其他人,殷鹤目光刚放到鱼池里想要逗逗池内跳跃的锦鲤时,忽然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   “你在猜什么?”   “我在猜城主真身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隔壁的人瞬间面色古怪了一瞬。   那么多人好奇玉寰城主的真身,这还是第一个直接说出来的,他对这个红衣青年不禁有了些兴趣。   在对方抬起头时,深深看了他一眼。   殷鹤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大小姐正温和看着他,见他望过来微微笑了笑,随即才和侍女离开。   他刚觉得这人的形象有些熟悉,这时候就收到了大师兄的传音符,只好先返回了花园。   这会儿家宴刚刚开始,燕骁看见他过来,语气不满。   “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殷少爷已经忘了路了。”   殷鹤本来不想理他的,但燕骁一直挑刺,他恶向胆边生,这时候也顾不上燕骁以后会是魔尊了,冷哼一声在燕骁抱臂看着他时气狠狠道:   “管好你自己吧,本少爷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是再找茬本少爷就……”   殷鹤顿了一下,想到燕骁这个魔头的理想型是师尊的事情,得意洋洋道:“本少爷就举报你!” 第九章   燕骁怔了一下,没想到殷鹤会这样说。   知道他的秘密……   他能知道什么秘密?   他眉头皱了起来,只觉得殷鹤是说不出来话来所以才胡言乱语。   “我行的端坐的正,没有什么秘密不能见人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边的动静只有两人自己才知道,因为家宴开始,周围人都看向了玉寰城主那边,没有注意到这儿。   殷鹤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事到临头还要狡辩。   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他还不认。   不过,对了,这人现在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意吧。   见燕骁冷眉看向他,殷鹤哼了一声,扔下一个大雷。   “——装什么装,我知道你喜欢谁。”   他还要再说什么,这时候却听见了大师兄的声音。   秦镜之有些不放心他和燕骁坐在一块儿,担心两人中途闹起来不好收场,即使自己也不喜殷鹤,这时候也只得皱眉开口叫殷鹤过来。   殷鹤抱着剑,在燕骁还没反应过来时,直直地就走了过去。   一直到那个讨人厌的背影消失之后,燕骁才回过神来殷鹤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他知道自己喜欢谁?   什么意思?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殷鹤难道知道?这句话莫名奇妙的,叫一直孤身一人的燕骁表情古怪,然而再想抓住对方逼问已经来不及了,殷鹤这时候已经坐在了大师兄旁边。   燕骁深吸了口气,传音给那个之前一直看不上眼的废物。   “家宴结束后在城主府外等我。”   手边的传音符亮了一下,在殷鹤低头去看时秦镜之也看到了。   没想到居然会是燕骁发的,神色不由有些疑惑。   殷鹤才懒得理他呢,狠话放完还要返回去是傻子才做的事好嘛。   叫燕骁自己猜去吧,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留在城主府外等着的。   而且……今晚就得叫秦镜之那个伪君子给他换个房间,不然燕骁提剑夜闯他家里怎么办?   他脑海里甚至都闪过了各种自己死于非命的血腥场面,不由坚定想法。   这时候家宴的主人家已经说完客套话了。   “大家不用客气,好吃好喝。”   周围来贺寿的修士都举起酒杯,殷鹤也不例外。   他刚一端起杯子,冷不防就对上了一道目光。   玉寰城老城主旁边一道熟悉的身影安静站着,穿着黄色宫装的女修眉眼温婉,看见他柔柔一笑。   殷鹤愣了一下,等等,黄衣宫装,坐在玉寰城老城主旁边,她该不会是原著里那个对燕骁一见钟情的玉寰城大小姐吧?   殷鹤睁大眼睛,那他还在人家面前好奇她爹的真身?   看着旁边这位师弟脸色变来变去,秦镜之望了眼台上的李玉溪,微微皱眉。   “殷师弟认识这位玉寰城大小姐?”   果然是书里那个女配啊。   殷鹤摇了摇头。   “不认识。”   “就刚才在假山无意中遇见了一次。”   秦镜之点了点头,没有多想:“老城主打算在这次剑修大比上为城主小姐招婿,殷师弟要是无意,还是不要往前凑了。”   不过以殷鹤的资质,玉寰城城主应该也看不上眼。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但是殷鹤看出来了,气的脸色一沉,悄悄对着这个心里贬低他的秦镜之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秦镜之想什么呢,而且他对女修根本没想法好吗?谁像他们啊,整天就知道暗恋师尊。   他每天吃吃喝喝,现在练剑玩乐多爽啊。   秦镜之话音刚落下就看到这位师弟不高兴地转过头去,又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对方。   台下的交锋被李玉溪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一场宴会下来,殷鹤独来独往,分明周围全是悬剑峰的弟子,却像是被排斥在外了一样。李玉溪若有所思,在宴会结束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殷鹤忽然被人叫住。   他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宴会上陪在那位城主小姐旁边的侍女。   嗯?她叫自己做什么?   他心里嘀咕了几声,见周围人都看过来还是停了下来。   殷鹤眨了眨眼,就看到那侍女笑了笑,将手里的一个软囊递给殷鹤。   “方才见这位师兄喜欢宴会上的糕点,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师兄喜欢就带回去吧。”   软软的方糕还热着,殷鹤愣了一下,脸上阴沉的表情差点没挂住。   “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多谢大小姐好意了。”这可是喜欢燕骁的女配,他还是不接触了的好。   他没看到自己说到男女授受不亲时对面侍女眼中一闪而逝的古怪之色,不过很快那抹神色就压了下去。   殷鹤义正言辞,刚刚出来的秦镜之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下,没想到殷鹤刚刚说自己不认识,又和那个城主小姐扯到了一块儿,脸色不由难看了些。   在那侍女还要推送时,走过去淡淡道:“悬剑峰不允许弟子私下收受物品,还望姑娘转告李小姐谢意,将东西收回去吧。”   他语气有礼,好像是这位公子的师兄,侍女看了殷鹤一眼,只好遗憾地点了点头。   秦镜之见人离开才皱眉看向殷鹤。   “殷师弟不是说不认识吗?”   殷鹤:……   他确实不认识啊。   而且秦镜之这伪君子这是什么表情?   秦镜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只是此次剑修大比在即,他担心殷鹤败坏了悬剑峰名声,和玉寰城牵扯不清,所以才如此生气。   心里这样想着,他眉梢微敛了下来恢复往常,不等殷鹤开口就直接道:“殷师弟今晚搬到我隔壁住吧。”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正好马上大比,这几日也能多指导师弟几次。”   谁要你指导啊,他可是有系统先生指导呢。   不过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殷鹤拒绝的话顿时咽了下去,瞥见快出来的燕骁这时候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好吧。”   燕骁气势汹汹的想要在城主府外逮住殷鹤,好叫对方说清楚刚才宴席上的话究竟怎么回事,结果一出来就发现殷鹤被大师兄带走了。   燕骁停下脚步,不知道秦镜之插手这件事做什么。他不是除了执法堂和师尊的事情从来不多问的吗?   今日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但是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燕骁只好收回手来,打算先回客栈再说。他和殷鹤住的是隔壁,对方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其他弟子们看了看离开的大师兄和那个殷鹤,又看了看燕骁,都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刚才那个玉寰城城主小姐的侍女找了过来,大师兄还把人带走了?   只是看着连燕师兄也不清楚事情,大家只好收回了目光。   执法堂的文陆冷哼了一声。   “那祸害只会惹是生非,还能有什么事。”   只是嘴里这样说着,等到回到了客栈之后文陆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客栈里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殷鹤在,心里刚有些失望,过了会儿后却看见一扇门被从里面打开。   众人抬起头来,就看到殷鹤抱着被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秦镜之旁边刚好有一个空房,殷鹤抱着被子过去,住进了大师兄旁边的房间里。   燕骁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抬眼看向楼上面色平静的秦镜之,挑了挑眉。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对上。   秦镜之平静望过去,脸色不变。 第十章   片刻后,燕骁只能暂时忍了下来,只是看到楼上的殷鹤时还是狠狠瞪了一眼。   殷鹤懒得理他,抱着被子就进了隔壁,随着房间门“啪”的一声关上,周围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小心地收回了看热闹的目光。   燕骁回到房间之后神色狐疑,想到秦镜之这次的出手阻拦,心里冷哼了声,殷鹤最好一天到晚都跟着秦镜之,不要被他逮到!   “啊嚏。”   殷鹤一关上房门就打了个喷嚏。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燕骁在骂他,一想到对方刚才被拦下的样子,他就心情愉悦的做了个鬼脸。   谢弃云只是微微闭关了一会儿时间,再察觉到二徒弟位置时就发现他换了房间。   龙蜕长时间与殷鹤接触已经由那件云纱已经转到了殷鹤本身身上,即使是不通过云纱他也可以直接和殷鹤对话。   不过谢弃云没有主动去查看,暂时还不清楚殷鹤身上发生的事。   听到系统先生醒了,殷鹤丝毫没有多想,十分八卦的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了系统先生。   “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热闹。”   “秦镜之拦着他,他肯定气死了。”   殷鹤说到这儿,又想起另一件大事:“嘿嘿,现在还不算完,他肯定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有大麻烦了,让他再挑我刺。”   “什么麻烦?”   听见二徒弟幸灾乐祸的声音,谢弃云顺着他的话道。   殷鹤轻咳了声,神秘兮兮的:“当然是关于感情方面的了,系统先生你肯定不懂。”   “玉寰城的大小姐昨天对燕骁一见钟情了,他接下来应付那位大小姐都不够,我终于能够好好放松一下了。”   谢弃云微微疑问,不知道殷鹤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不过他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只淡淡应了一声。   殷鹤吐槽完后终于回过神来想起正事:“对了系统先生,今天还是挥剑一千遍吗?”   虽然刚刚才参加家宴回来,但是殷鹤还是很积极,毕竟听秦镜之的语气,他肯定是要参与大比的,时间来不及了,不好好准备不行,只剩下五天时间,饶是殷鹤一天不拿正眼看人,这时候也有些紧张。   谢弃云对殷鹤.体.内.剑丹比他自己还熟悉,看到殷鹤距离结丹只差一点,目光微顿了一下。   “继续挥剑。”   殷鹤点了点头。   “好。”   自从上一次在船舱上连挥两千剑之后他每次挥剑都会感觉身体里的灵力被融入到了剑势之中,比起他之前自己单纯的用剑更多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殷鹤说不上来,但是却十分沉迷,因此对一开始练的他手腕红肿的枯燥剑势完全不排斥。   谢弃云淡淡开口:“一切剑法都是从最简单的剑势演化而来,掌握了最基础的剑势,便能够演化法则。”   殷鹤觉得十分有道理,就和打地基一样嘛,他上一辈子虽然没有剑法之类的但是网上各种武侠仙侠小说却是看过的,所有的道理都是共通的。   他信心满满的练着,谢弃云见他对自己给的指导丝毫不怀疑,眼神微动了动。第一次发觉养个徒弟倒也不是那么麻烦。   秦镜之燕骁都非他教导,严格算起来只有眼前这一个是。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殷鹤早起之后满意的检查丹田,惊喜地发现他丹田内灵力运转的居然快了些,修为正在缓慢增长!   只是……好怪,他牙疼的看向自己身体,分明灵力都增长了,怎么外表还是这么青青紫紫的?   迟早有一天要改变这个弱鸡样子!   奇奇怪怪的念头一闪而逝,殷鹤站起身来决定白天出去外面走走,他才不是怕燕骁偷袭逮住他呢。只是白天秦镜之不在,他想出去逛逛罢了。   来了玉寰城都两天了,他还没有逛过玉寰城呢。殷鹤提着剑出来,正好这会儿燕骁有事被拖住,他径直略过大厅内的其他师兄弟,一出门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玉寰城人族妖族共居,他们昨天直接走的主城道去了城主府,今日从小路过来,殷鹤才发现周围的妖族。   怜花阁外一个露着狐狸尾巴的老者站在门外揽客,手里还拿着一份宣传单。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玉寰城吧?”   “今日正好是我们怜花阁和山南妖族共同举办的拍卖,公子第一次来一定要进去看看。万一遇上感兴趣的东西了呢。”   嗯?   有妖族参与的拍卖会?   殷鹤有些迟疑,他之前一直生活在悬剑峰周围的地界上,很少见到妖族,更何况是他们的拍卖会了。听说妖族内有不少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迟疑的时候,殷鹤就已经被揽客的狐狸拉进了怜花阁内。   见他年纪轻轻但衣着不菲,老板特意将人安排到了二楼的雅间里。殷鹤支手看着台上,随意点了几份糕点,这时候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清冷的香气顺着门外传来,殷鹤抬起头来却看见刚才拉自己进来的管事点头哈腰的,这时又迎进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女修身形熟悉,竟然是昨天才见到的玉寰城大小姐。   她怎么也在这儿?   殷鹤皱了下眉,没想到这么巧。   李玉溪本来只是随意过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了殷鹤,见这位悬剑峰的小少爷一个人单独坐着,他眯了眯眼走了过去。   “殷少爷,真巧。”   确实很巧。   殷鹤对着女修很少那么眼高于顶,高傲昳丽的眉眼略微压下了些,想着对方昨天还友好的送他糕点来着,虽然他不想和同燕骁有关的女配有牵扯,但遇上了还是点了点头。   李玉溪也不多话,在落座之后看向台前:“最近听说有不少好东西,殷少爷要是有喜欢的我可以帮你拍下,就当是结个善缘。”   见大小姐对这个修为不如自己的修士如此温和,旁边的管事不由多看了殷鹤一眼,但却没发现这个长的不错的青年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殷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像是没钱的人吗?作为殷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他没什么都不可能没钱。   “我自己买就行。”   而且还不一定有看上的呢。   殷鹤咕哝了一句。他今天来拍卖阁其实偷偷存了一个小心思,想要给系统先生买个什么东西。   系统先生没有实体,也不知道他缺什么,算了,等会儿等东西上来还是问问他吧。   他捧着热茶喝了口后,随即捂着腮帮子放下。   太苦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喝下去的。   他动作隐蔽,但是李玉溪却注意到了。看见殷鹤喝了一口苦茶就受不了了,目光深了些,落在了他腮帮上。   好娇气。   那群人怎么这么不喜欢他呢?   他倒是觉得这位殷少爷很有意思,身穿黄衣宫装的女修眼神一闪而逝,没有被发现,只是缓慢的端起了另一杯茶。   没一会儿时间参与拍卖会的人陆陆续续来齐,见座位坐满,怜花阁的管事点了点头,这才点燃了灯。   一盏盏幽灯挂在四角,在点燃的时候还散发出一股花香味,十分新奇。   李玉溪见状解释:“这是妖族的蜜灯,产自灯花一族。”   怪不得这么香,殷鹤点了点头。   面前骤然一亮,他才发现这怜花阁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些,只是四周都有帘幕相挡,看不清彼此面容。   “玉寰城内交易都受城主府保护,遮挡面容也是担心有人买了惹人眼红之物,出了怜花阁之后遭遇不测。”   玉寰城一向公正,这也是能在各城中立得住的原因。   殷鹤对此倒不好奇,小少爷金尊玉贵,在知道自己将来死状凄惨之前受过最大的苦就是不久前被秦镜之关进了禁闭室里,至于杀人截货这种东西完全没遇到过。   李玉溪一看也是,被养的娇纵的小少爷当然不会遇到这些,他笑了笑,转移话题。正好这时第一个拍卖品也上来了。   是一份妖族的内丹,应该是哪个大妖的藏品,最近手头紧张了这才放出来的。   殷鹤看了眼上面还混着血的圆丹就立刻没了兴趣,收回了目光,在心里念着金手指的名字。   “系统先生,系统先生。”   嘀嘀咕咕的声音从耳边拂过,正在听庶务长老汇报的谢弃云动作停了一下,叹了口气,在心里应了一声。   这位二弟子总喜欢时不时的念他名字,很多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无聊而已。谢弃云并不是时常回应他,只是有时被念叨的时间长了才会回复。   殷鹤听到对方应了一声之后,眼睛一亮,稍微坐起身来,看见第一颗妖丹被以五百中品灵石拍走,这时候看向台上。   “系统先生,我在拍卖会上,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我送给你。”   红衣青年声音雀跃,祛除了平常对着外人时娇纵的语气,像是含了块儿蜜糖一样,不用看似乎都能想到他这会儿眼睛明亮,兴致勃勃的样子。   没想到殷鹤叫他名字居然是想要给他买“礼物”,谢弃云微微一怔。   从来没有人会想要给天下第一的剑尊送东西,众所周知剑尊什么都不缺,饶是谢弃云也是第一次被人问他喜欢什么。   看向这个一向没心没肺的二弟子,谢弃云对上对方兴高采烈的笑容时,眼神复杂。 第十一章   殷鹤还不知道系统先生的心思,在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时也没有意外,反正他没有得到回应的次数多了,他丝毫不气馁。   “系统先生,在吗在吗?”   “好像换新了。”   谢弃云回过神来听着二弟子的声音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见他十分期待,最终还是不忍心打碎他的期望,心软了一瞬:“你看着买就行。”   欸,系统先生回应了?殷鹤轻咳了声,唇角笑意不自觉漫了出来。   嗯,系统先生应该是不知道都有什么东西所以才让他看吧,那他一定要好好看看,买个符合系统先生身份气质的礼物。   旁边的李玉溪看他表情一会儿一变,似乎在想什么,不由有些好奇。只是殷鹤这会儿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台上,也没有看向他,李玉溪只好遗憾地收回目光来。   殷鹤望了半天,前面出来的都是些丹药之类的,系统先生应该用不到,想到系统先生好似对剑法很有研究的样子,在中场休息之后看到下一个出来的剑穗,殷鹤眼前顿时一亮。   这个东西不错。   系统先生应该会喜欢的。   台上管事看了场下一圈,介绍这个剑穗。   ——“这是用万年寒蛟与月羽炼制而成的。”   “不要小看这枚剑穗,必要时候可挡元婴修士一击。”   清冷白羽落在盘中,这个剑穗不仅长的漂亮而且实用价值也不错,还能当做防护法器用,因此不少修士都动心了。   只是奈何这东西制作成本不低,起拍价也十分高昂,在看到管事喊出起拍价之后刚刚还有些兴趣的修士们顿时停下了手,摇了摇头。   “一千上品灵石,买这个东西不划算。”这么多灵石都可以重新再打造一个无限次的防护法器了,而不是只买一个剑穗。   秦镜之瞥了眼台上,对这东西也不感兴趣。他这次来主要是想买些药材的,那些药材玉寰城外面并没有,他也是昨日特意拜访了玉寰城主,对方才告诉他或许今日的怜花阁拍卖会上会出现。   只是目前为止,暂时还未出现他想要的药材。   思索到马上要到的月圆之夜,他血脉里自带的剧毒就要发作了,秦镜之脸色淡了些。这东西来自母族的诅咒,他在秦家多年就是因为这毒素才不受重视,若不是师尊替他压下部分让他能够正常修炼,他现在还困在秦家那个偏僻的别院之中……   秦镜之闭上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可惜剩下那部分毒素就连剑尊也无法,他现在也只能靠每月炼制清心丹来压制这毒素了。   思绪一闪而逝时他刚收回目光来,忽然却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千上品灵石,我要了。”   管事的见喊了一遍无人出价,还以为这东西要砸在手里了,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打破了寂静。   他看向出声的方向,脸上迅速地挂上了一抹客气的笑。   “甲字包间的客人一千上品灵石,还有没有客人竞拍?”   他敲击了一下,大堂内窃窃私语,有些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最后在殷鹤出价之后竟然也没有人跟价。   殷鹤勾起唇角,示意旁边的怜花阁修士替他把东西包好。   “等会儿结束送过来。”   那修士点了点头,也没料到这儿还有个大肥羊,能花这么多灵石买个剑穗,对殷鹤的态度更好了。   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间秦镜之就是一顿,楼下屏风的纱帐一闪而逝,他正好看清那个坐在隔间里的人——居然是殷鹤!   怪不得刚才听到声音有些耳熟。   只是……他买这个剑穗做什么?   他记得殷鹤没有佩戴剑穗的习惯,之前门派统一发放的剑穗他从来没有戴过,今日却在这里花大价钱买这么一个东西。   心里念头闪过,秦镜之回过神来时刚刚的帘帐已经放下了。   殷鹤没有发现秦镜之,倒是坐在隔壁的李玉溪发现了。在察觉到那位悬剑峰的首席看过来时他微微挑了挑眉,不过却没有提醒殷鹤。   剑穗之后再没有出现什么叫殷鹤感兴趣的东西,即使是后面出现了延寿丹,他只是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看着那群人争延寿丹看的起劲儿,好像这群人抢东西比延寿丹好玩多了。   秦镜之:……   罢了,他不是知道殷鹤是什么性情吗?   秦镜之眉梢微敛,等了整整一下午终于等出了万枯花,在药材名字出来的一瞬间,他就传音给了管事。   拍卖会上买东西很少用真声的,秦镜之理所当然的改变了声音,大概全场也只有殷鹤一个用的是自己声音。   殷鹤没听出来这怪声熟悉,还看了眼台上。   说起来,他对这种没见过的药材还挺感兴趣的,不过算了,看楼上包间那人势在必得的样子,他还是不抬价了。   阴差阳错之下和秦镜之擦肩而过,他刚可惜的收回目光,就看到有人将包装好的剑穗送了过来。   因为剑穗用的材料珍贵,放置的盒子也是珍品,入手就感觉到了灵气涌动。   殷鹤见四周没人注意到这儿,轻咳了声悄悄道:“系统先生,你喜不喜欢?”   “那个多谢你这段时间教我剑法了。”   他声音有些别扭,说完之后才问:“只是我要怎么给你啊?”   谢弃云目光瞥了眼那个漂亮的剑穗,只是一刹那间在殷鹤目光中那个剑穗就消失在了原地。   隔空摄物这世上也唯有谢弃云一人能够做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在了袖中,只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来,就连在对面汇报事物的长老也没有发觉剑尊一瞬间的失神。   殷鹤还以为系统先生是收入自己的系统空间里了,这时候美滋滋的点了点头。   系统先生收下就好,这样他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了。   李玉溪没有察觉到殷鹤将东西收到哪儿了,也没见对方收入乾坤袋中,东西便好似不见了,他神色微微有些探究。   殷鹤这时候和系统先生说了两句话抬起头来,转头见隔壁的玉寰城大小姐看着他,还有些奇怪,不过殷鹤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一直到拍卖会结束,他才站起身来礼貌道:“大小姐借过一下,我要走了。”   两人本来就是刚好碰见,殷鹤这时候也完全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一起走的想法。   李玉溪旁边的侍女复杂地看着他,往常城外修士但凡有机会结识玉寰城大小姐,都恨不得多和小姐相处些,好赢得小姐倾心。现在这个殷鹤遇见小姐居然完全跟个木头一样,买完居然真的就打算走了?   也不打算邀请小姐一起喝个茶吃个点心什么的?   想起自己昨天送糕点也没送出去,侍女神色就更哀怨了。   殷鹤对上对方眼神还觉得有些恶寒,点了点头就打算离开,这时候李玉溪却忽然有些为难道:“殷少爷请留步,我一个人来这儿不安全,城主府的马车方才突然坏了,殷少爷可否送我一程回去?”   殷鹤:……啊?怎么突然马车就坏了呢?   没想到还要送人,他下意识觉得麻烦,只是他面对女修时总是礼貌了一点,看李玉溪一副垂眸的样子,碍于玉寰城和悬剑峰的关系,这时候拒绝也不合适。   万一李玉溪在路上出事了,好像也不太好。   李玉溪咳嗽了声:“殷少爷?”   殷鹤只好道:“那走吧。”   “我去雇个马车。”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关注,秦镜之看到殷鹤又和那个玉寰城城主小姐走在一起,眉头微皱了一下。只是他也看到是因为对方马车出了问题,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   玉寰城虽然被李玉寰掌控,但不服他的人也不少,城主府的专属马车坏了,万一独自回去路上出事确实影响两派关系。   秦镜之站起身来压下心里的不悦,这时候在殷鹤背影消失后才走了出来。   从拍卖会到城主府的路程不长,殷鹤本来是打算走在外面送人的,但是碍不过大小姐的盛情相邀,最后只好坐上了马车。   因为有侍女在,马车内的氛围也不算奇怪。   李玉溪看了殷鹤一眼:“殷少爷也打算参加几天后的剑修大比?”   正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殷鹤被问到,回过神来。   “呃。”   “应该吧。”   反正他看秦镜之不像是要放过他的样子,不过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他也没那么怕了。   李玉溪眉梢似松了些:“我还以为殷少爷买剑穗是想要送人,看来这是打算留给自己用了?”   剑修大比上像剑穗这种防护型的法器是允许带一件的,他还以为殷鹤买来是要自己用的,谁知道在这句话落下后殷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谁说我要自己用了?”   “我送人的。”   而且已经送出去了,想到系统先生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礼物的样子,殷鹤心情就莫名不错。   李玉溪怔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送人?   是送给谁的?   想到殷鹤刚才提起那个剑穗时下意识飞扬的眉眼,李玉溪眯眼猜测。   ——难不成是送给心上人的?   殷鹤有心上人了? 第十二章   不只是李玉溪探究殷鹤的剑穗,就连秦镜之也有些多想,在殷鹤送完人回来之后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对方的腰间,忽然好奇那个东西到底是送给谁的。   只是下一刻秦镜之就皱起了眉,不对,他想这个做什么?   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师弟他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好奇心,察觉到自己想多了,秦镜之立刻强制自己收回心神来。   殷鹤送给谁和他有什么关系,最有可能的不过是那个玉寰城城主小姐罢了,说不定刚才一来一回,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秦镜之握着剑眉梢微敛,不再关注这件事。   第二天,殷鹤练了一晚上剑之后又照旧想要出去避开燕骁那个暴躁怪,只是今天不知道是对方成心逮他还是怎么回事,他一推开门结果居然就和燕骁撞了个面对面。   殷鹤:……   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闲啊!”   燕骁还没来得及讽刺殷鹤抱大腿没抱到,现在还不是被他逮到了,冷不丁就先被开口讽刺了一顿,脸色黑了一瞬。   “你以为我愿意等你?”   “要不是你那天说的什么奇怪的话,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早就在练剑场里去练剑了好吗?这人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燕骁一只手抓住殷鹤肩膀本来想要直接问的,结果一回头看到周围师兄弟们都在,就连楼下的小二都时不时地抬头看上一眼楼上,担心他闹出人命的样子,不由压下火气,一把抓住殷鹤就要往客栈外带。   等到出去了他再好好问问那天那个羞耻至极的话!   底下的师弟们只看到燕师兄拖着殷鹤就要出去,动作粗鲁至极,这时候表情都有些惊悚。燕师兄该不会真的被殷鹤气疯了,想要把人拉出去宰了吧?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殷鹤,但同在悬剑峰上,眼看着殷鹤要被带走,执法堂的弟子还是忍不住劝了句。   “燕师兄,有什么事还是在客栈说吧。”   “别生气,别生气,气大伤身。”   边说着文陆边瞪了殷鹤一眼,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一心只有修炼的燕师兄气成这样。   关他什么事!   殷鹤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就说了句“知道燕骁喜欢的人是谁”谁知道对方反应这么大啊,不愧是单身这么多年的狗剑修,一点就.炸.,难怪最后追不到师尊!   他心里吐槽了一句。   燕骁一看其他人表情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还是勉强按捺下来解释:   “没事。”   “我就找他问个事情。”   眼看着执法堂的人还是不信,燕骁不由眼皮一跳。   “我保证。”   他伸手把腰上的剑解了下来,放在了桌面上。   文陆几个人互相看了眼,最终还是给燕师兄让开了路。   燕师兄都把剑解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殷鹤撇了撇嘴,谁说把剑解了就不会出事了,就燕骁那个暴躁直男的样子就是拿拳头砸都能把他砸死好吧。   他被燕骁抓着出了客栈,一转眼就带到了路边的巷子里抵到墙上。   “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殷鹤被人抓的肩膀疼,手腕也疼,昨天晚上刚刚被系统先生治好的剑伤简直一碰就叫人脸色扭曲。   他拧了拧手腕,没好气道:   “你先放开。”   “我手疼!”   燕骁压根不信,嗤笑了一声:“我都没用力疼什么疼,你别转移话题。”   他只是抓殷鹤过来问话而已,连灵力都没有用,要是在北境,那些被他审讯的魔族早就身上血肉翻滚了,现在殷鹤一点儿事都没有还喊疼。   殷鹤气死了,他怎么知道他皮肤为什么这么容易受伤啊,这段时间简直跟个豌豆公主似的,越来越嫩了,被人握的时间长了都疼,何况是燕骁这么不礼貌的抓着。   他见燕骁完全不信,一副冷嘲热讽看你狡辩的样子,他一咬牙一把掀开了衣袖。   红色的广袖下,白皙细弱的手臂出现在眼前,在日光下漂亮的晃人。   燕骁迅速闭上眼睛,抓着殷鹤的手不自觉松了些,厉声道:   “你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真是不知羞耻!”   殷鹤:……   谁不知羞耻了!   “你看清楚好不好!你抓的我手都红了。”   气愤的声音响起,叫燕骁不自觉睁开眼睛来,结果就看到了殷鹤手腕上的一个醒目红印。   红的很。   在雪白的肌肤上简直像是印上去的一样,叫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燕骁望着对方手臂,在殷鹤不满的甩胳膊时才回过神来。   “这是我弄的?”   殷鹤:“不然呢?”   “我故意掐红了陷害你?”   他气不打一处来,见燕骁还死不承认,这时候拉住对方的手一把握在自己手腕上。   “你自己看。”   燕骁一转头就看到了手腕上重合的痕迹,那抹鲜红的淤痕和自己手指的痕迹一模一样。   其实他刚才就信了,只是没想到殷鹤会忽然动手对比而已,掌下细腻温热的触感就在指腹,柔软的像是碰到了最名贵的锦缎一样,从小到大燕骁都没有碰到过这么脆弱的东西,这时候竟然有些不敢动了,刚开始面对殷鹤时气势汹汹的质问也微滞了一下。   殷鹤见他没话说了,得意的哼哼了两声:“承认了吧?这就是证据。”   “你休想毁尸灭迹。”   皮肤这么娇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燕骁心里这样想着,古怪的却没有说出来,一直到殷鹤忽然凑近才松开手。   “弱.鸡.。”   “谁知道你这么脆弱。”   殷鹤:……   “你再说一遍?”   燕骁双手抱臂:“弱.鸡.。”   他冷着脸嚣张无比,只是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刚才被他握过的地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想到了刚才软的要命的触感。   之前要问的问题被打断,这时候居然也忘了问了,一直到殷鹤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他才反应过来。   只是出了巷子玉寰城内人来人往,哪儿还有殷鹤的身影,燕骁抱着剑“啧”了一声,回想到刚才的场景居然莫名也在巷子里呆不下去了,黑着脸回了客栈。   一直关注着这边事情的师兄弟们见燕师兄拉着殷鹤出去之后居然一个人回来了,面色不由一变。   糟糕,那殷鹤呢?   那个二世祖不会被燕师兄暴躁的宰了就地埋了吧?   几人目光诡异地看向燕骁,燕骁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看什么呢?人早走了。”   “我可没对那个小废物做什么。”   也不对,他做了。把那个小废物的手……握红了。   燕骁耳朵臊了一下,想到这儿轻咳了声,见底下人都好奇地看着他,脸色突然又冷了下来。   ……   殷鹤被叫弱.鸡.之后,气的转身就走了。   气死,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这么说他?   “系统先生,你说是不是,我哪里弱.鸡.了?”   “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被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吵的从入定中醒来的谢弃云:……   想到殷鹤每天晚上练剑之后身上的淤痕,他难得没有开口。   殷鹤见系统先生不说话,还以为对方是没听见,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下一刻气势汹汹的走出来冷不防就撞到了刚从药铺出门的秦镜之。   秦镜之买到了万枯花之后本来打算在大比之前将清心丹炼制出来,因此才跑了几个城内的药店,没想到却会碰到殷鹤。   殷鹤也不知道是和谁吵了架,冷着脸往前走连路也没有看,两人撞在一起时秦镜之皱眉停下脚步,刚准备说什么,就看到殷鹤捂着鼻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第一次被人无视的这么彻底的秦镜之:……   又是怎么了?   他眼神微眯,下意识就想到了燕骁。   两人互相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今天好像格外厉害些,有些奇怪燕骁做了什么能叫殷鹤这么生气。   他微微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来就准备回去。只是在转身时,却莫名嗅到了一股淡淡香气,是不属于他身上草药气息的另一种味道。   秦镜之抬起手来嗅到了袖袍上的馥郁暖香,不由回头看了眼。   他来的一路上都没有接触过别人,唯一有过身体触碰的就是殷鹤了,这只可能是殷鹤身上的。   只是……一个男修也这么喜欢抹香吗? 第十三章   飘散的香味萦绕不去,本来因为少年时的阴影厌恶气味的秦镜之在皱眉之后微微垂下了眼,居然诡异地没有觉得这香气难闻作呕。只是他握紧剑,克制着一直没有去轻嗅空气中残留的微香,而到了客栈时那点味道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早就已经散了。   回到房间换衣服时,他鬼使神差的拿起来,却动作微顿了一下。   ……已经没有了。   房间内温和克制的青年皱了下眉,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   因为莫名的心思,秦镜之本来在夜晚时打算查看一次人数的,结果昨夜竟忘了。大家居然也都没发现有人一晚上没有回来。   客栈里的房门紧闭着,按照这几天的作息,往常殷鹤应该是晚上在房间里练剑的,但是他昨天气势汹汹的走了,跑到了郊外练了会儿剑.发.泄.之后却临时出了点儿意外。   等到殷鹤意识到不对劲儿时才发现,等等,他体内的灵力好像不受控制了……   奔涌的灵力顺着身体乱窜,叫殷鹤想起了之前有过的一次类似经历,还以为自己又一次灵力失控了。   只是这会儿他跑到了郊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如果不能及时控制难道就要命丧当场了吗?   该死的燕骁,都是他气的我!   都怪他!   心里抱怨了几句,他刚勉力盘腿坐下,就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专注心神,抱守归一。”   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却像是安全港一样,叫他松了口气,原本慌乱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下意识地照着意识里的声音做。   嗯。   系统先生醒来了?   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句话,殷鹤就沉浸入了体内的丹田中,一簇簇暴躁的灵力似乎因为剑修的专注而温顺了些,缓缓的顺着脉络注入。   谢弃云看着二弟子闭目引导,隔空注视着这里。他算出殷鹤突破大概是在这几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气势汹汹的走了之后刚练了一会儿剑就突然突破了。眼见他身体里的丹田逐渐开始淬炼,他伸手隔绝了这里的探测。   这里虽然在玉寰城内,但毕竟是郊外,那些混入的妖族魔族不是没有,如果放任殷鹤一个人在这里突破不死也得掉层皮。   果然,在殷鹤刚才一瞬间突破的灵力涌动引起注意之后,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林子外。   看到中央只坐了一个穿着红衣的青年之后,甚至来不及猜想青年的身份,一阵高兴就打算趁着对方突破出手偷袭,好趁机杀人夺宝。只是他刚一出手,下一刻,一道淡淡的剑气闪过,一眨眼时间那伙在玉寰城外杀人无数的散修就飘散在了原地。   谢弃云平静地擦了擦剑,目光转向还在收归灵力的殷鹤,见他没受影响眉梢才松了些。   殷鹤这时候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界中,他目光能看清楚外界所有的事情,但是却被灵力缠缚无法动弹,身体像是一尊僵.硬.的泥塑一样,只有翻涌不止的灵力在他经脉里流窜,虽然在一点一点的被控制着,但暴虐的气流每次划过经脉都会带来一股剧痛,疼的殷鹤额头上全是冷汗。   而在这个时候,殷鹤还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在看到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叫着系统先生的名字。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他最信赖的人就变成了系统先生,甚至比殷家那群亲族长老们都信任。   毕竟殷鹤虽然得到书中记忆以来嘴上没说,但是却始终记得书中说过他最后得罪了那几个天之骄子的时候被逐出了悬剑峰,然而一直对他不错的殷家长老们却都没有再理他,甚至还将他拒之门外,最后他被魔族掳走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有人来找他。陷入不好记忆中的青年眨了眨眼,只觉得莫名的委屈像是爬虫一样涌上喉头。   谢弃云眉头微皱,看到马上要将所有灵力都凝实的二弟子忽然好像陷入了心魔,这时候忍不住神色凝重。   在他记忆中这位二徒弟一向天真活泼,从未遇到什么挫折,就是和其他弟子不睦也很少吃亏。他一直以为殷鹤从没有什么烦心事,但是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   眼眶红红的青年死咬着唇也不肯示弱,只是固执的抱守着丹田,显然是记得他最开始的那句话。   谢弃云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在他头顶抚了一下。随着冰冷的气息注入,殷鹤眼底的纠结似乎冲散了些,勉强从自己被家里抛弃的幻境里走了出来,这时候就听到了熟悉的系统先生的声音。   “醒来!”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   “别怕。”像是第一次安慰小孩有些生疏一样。   殷鹤虽然已经成年,但是这年龄对于成名多年的谢弃云来说也还小。   并不温暖的掌心拂过发顶,却带来一丝丝暖意。殷鹤眨了下眼,已经从幻境里清醒过来了。   啊,没想到系统先生也会安慰人啊。   这还是第一次呢,之前他练剑受伤了系统先生好像从来没有安慰过他。他心里嘀嘀咕咕,一边闭目用剑气搅碎一丝心魔,一鼓作气地将丹田彻底打散淬炼,终于缓慢的凝成了一颗更加光泽蕴远的金丹来。   ——成了!   殷鹤眼睛一亮,在金丹成型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头顶上的劫云。   嗯,只要渡过雷劫就行了。从下午到凌晨,他整整过了一夜时间才凝成金丹,饶是如此也是.精.疲力尽,现在就等这一刻了。   坐在地上的红衣青年纵身跃起,一把握住腰间的长剑抬手迎向头顶上的天雷。   这段时间日日挥剑的肌肉记忆仿佛就在掌心,甚至不用他多思考,脑海中便已经挥出了那一剑,挡住头顶上的天雷。   谢弃云见殷鹤能够应付,便收了手。   城郊的天色变化不大,但是却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在看到天上乌云阵阵,劫气弥漫的时候就猜到是有人在渡劫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难道是城外的散修?   玉寰城内,站在阁楼的李玉溪看了眼城外,脑海中思索着城外那些散修,却没有一个能够对上号。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在城内渡劫而是跑到城外的不是身份有异也只有那些散修了。因此即便是奇怪,李玉溪也从没有往殷鹤身上猜过。   秦镜之也是,在从入定中醒来之后察觉到远处雷劫,他只是微微皱眉。殷鹤停留在筑基大圆满已经很长时间了,如果能突破早就突破了,因此他也没有想到对方身上。   九道雷劫劈过,殷鹤发带断裂,脸上也乌黑麻漆的,唯有身上的一身衣服还好着。   他收回手后看到天上的雷霆闪动了一下,最后缓缓的退回云中,不一会儿太阳出来,隐隐透过云间照射在树林中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渡过去了。”   他嘟囔了一句,有些可惜自己的剑。这剑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剑但是也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了,这次渡劫被劈的边缘都有些碎了。他心疼的摸了一下,想着等会儿大概得去修补一下剑了。   不过,殷鹤转过头来神色有些诧异。   雷劫之下他的发带和剑都受损了,但是衣服还没有?   这云纱这么坚韧的吗,雷劫都劈不坏?   听清楚殷鹤的诧异之后,谢弃云沉默了一下。   这云纱和他的龙蜕融合过一段时间,普通雷劫自然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没了发带,殷鹤乌发散落在身后,伸手轻拢了两下,拢不起来之后就气馁的放了下来,想起什么,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心里道:“系统先生,那会儿是你帮我吗?”   “谢谢你了。”   他被心魔缠绕的时候多亏了系统先生才能及时出来,要是没有系统先生殷鹤估计还得多费很长时间,而且那几个散修也是系统先生出手的吧?对方还帮他护法来着,简直比他师尊还称职。   殷鹤彩虹屁吹了一大堆,想到系统先生让他“别怕”心里有些触动。   “你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在我渡劫时有人护法。”   “之前渡劫都是自己一个在山上,出问题了想问人都不知道该问谁。”   谢弃云顿了一下,想起自己以往的放养,觉得自己或许真是有些失职,从没有教导指引过殷鹤。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   刚刚突破到结丹的兴奋叫殷鹤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反应过来之后才突然想起别的。   “糟了!”   “一晚上没回去,我得赶快回城了,不然秦镜之那个伪君子知道我擅自脱离门派行动肯定又要罚我了。”   看着天色蒙蒙亮起来,殷鹤这才想起正事,却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谢弃云看着他背影,摇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殷鹤在做贼似的偷偷回到房间之后才松了口气,迅速关上门。   一夜未睡的燕骁从后院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殷鹤什么时候出去的?   隔了几个房间的门被关上,显得十分鬼祟。燕骁挑了下眉,在中午的时候目光不自觉望向楼上。   “怎么了?”   秦镜之见他看向楼上,有些奇怪。   燕骁本来是想要说殷鹤昨夜出去的事情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只是下意识道:   “有些人都中午了还不出来,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里面做什么。”   他向来看殷鹤不顺眼,昨天一个人回来之后脸冷的简直能吓死人,大家听见他嘲讽的话都没有多想。   秦镜之却看了眼燕骁,总觉得燕骁今天有些奇怪,不过这种感觉只有一刹那,转瞬即逝,饶是他也没有看出来。   等到秦镜之离开之后,燕骁敲了一下殷鹤房门。   “砰砰”的声音响起,殷鹤刚刚回来洗了一个热水澡就被吵到了。   谁啊!这么烦。   他头发湿漉漉的,本来不想从浴桶出来,结果门口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响。好在这会儿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出去了才没有吵到别人。   殷鹤收回遮住眼睛的手,气愤地从浴桶中站起来。   “哗啦”一声的水声叫燕骁动作停了一下。   啧,这家伙大早上的不会是在沐浴吧?   昨晚去哪里鬼混去了?他脸色刹时沉了下来,在殷鹤打开门之后看向对方。   穿着红衣的青年没有穿鞋子,赤足走过来,眼神还有些困倦,比起昨天和他对呛时的盛气凌人,这时候莫名显得懵懂了许多。   只是燕骁想到他刚才冒出来的猜测,眉头死死地皱着,在殷鹤不耐烦的看着他时,突然扔下一句。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不在。”   殷鹤:……   刚刚熬夜突破的困倦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一个激灵强行镇定下来不高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昨天晚上怎么可能不在。”   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叫其他人知道他是在城外突破的,那么危险的地方用脑子想大家都知道他一个人不可能成功,要是暴露出系统先生的存在就不好了。   而且殷鹤本来就是打算在剑修大比上一鸣惊人的,这时候当然死死的闭上嘴。   殷鹤瞪着燕骁,坚决不接茬。   燕骁冷嗤了一声:“我昨晚看见了。”   “我昨天在院子里练剑。”   殷鹤:!   心里惊悚了一瞬:“你个.变.态.老盯着我干什么?”   他不就是知道他的理想型是谁吗?这人昨天才骂他弱.鸡.,休想从他嘴里得到确切消息。   燕骁冷不防被骂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简直气笑了。   “我.变.态.?”   他眯了眯眼:“昨晚鬼鬼祟祟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他心里认定殷鹤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是去鬼混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不舒服,大概是觉得这小废物白瞎了这一副皮囊吧。   昨晚手上的触感在指尖一闪而逝,等到燕骁回过神来时已经一把拉住了殷鹤的胳膊,想要查看这人身上有没有酒味或者脂.粉.气。   房间内热气氤氲,刚刚泡完的浴桶中还翻涌着水雾,在靠近之后只闻到一股馥郁的暖香。   燕骁有些狐疑,这味道……难不成是从哪里带出来的?   其实只要靠近闻闻殷鹤就能判断出来,但是对面的小废物刚刚沐浴完一身水汽,他陡然靠近过去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真像是他说的“.变.态.”一样。   笑话,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只是这味道是从浴桶中查出来的,他思索了一下只能换成另一个办法。见殷鹤气的脸红的看着他,不耐烦道:“你去从浴桶里舀一勺水出来。”   殷鹤愣了一下,神色古怪。   这人什么意思?   大早上的跑过来威胁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去舀洗澡水?做梦!   “要去你自己去。”   燕骁:……   啧,麻烦。   他推开殷鹤走进来,在对方目瞪口呆中拿起木勺。   殷鹤原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燕骁居然真的拿勺子舀了一勺浴桶水然后放在了鼻尖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后退一步,瞳孔地震,震惊地想:   等等,燕骁看着人模人样,难道居然有什么奇怪的喝洗澡水的.癖.好?! 第十四章   由于太过震惊,殷鹤心里想的话几乎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闭上嘴巴,只是诡异地视线还是停留在燕骁身上。   燕骁:……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还怀疑他有喝洗澡水的怪癖?   他深吸了口气,脸色难看,如果不是为了查清楚香味的来源,他以为他愿意?!   淡淡的香气从浴桶中溢出来,确实是沐浴时自带的,不是从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身上沾染的,这叫他眉梢微松了些,只是看晚归的殷鹤还是有些不顺眼。   “收起你那些奇怪的想法,我只是检查一下而已。”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喜欢喝洗澡水也绝对不会喝你的。”   殷鹤:……   对哦,忘了他理想型是师尊了。这暴躁.变.态.就算是有怪癖也是对着师尊。不过他不就晚回来了一天吗?有什么好检查的,这人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殷鹤觉得燕骁就是成天盯着他抓他小辫子,对对方完全没有好脸色。   “那你检查完了,能出去了吧?”   燕骁冷哼了一声,鼻尖萦绕着刚才热气腾腾的香雾还有些不自在,嘴上却嫌弃道:“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里呆?”   在殷鹤气的瞪大眼睛时他从浴桶边走了过来,转身打算走出房间。   殷鹤看着对方动作刚准备关门,这时候燕骁却停了下来,突然皱眉。   “下次再让我抓到你晚归,你就小心点。”   冷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就对上了殷鹤的回怼。   “关你什么事!”   殷鹤“啪”的一声关上门,差点打到了燕骁鼻尖,让燕骁皱眉站在了原地。   哼,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还打算威胁他,他丝毫不受胁迫。如果这人再拿他晚归说事,他就告诉所有人他喜欢喝洗澡水!   似乎知道殷鹤心里在想什么,燕骁暗骂了一声,听到楼下有动静,似乎有人快回来时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那勺浴桶水藏了起来,塞进了乾坤袋里。   “欸?燕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刚刚从集市上回来的文陆几人有些奇怪。   燕师兄不是在后院练剑吗?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还在……他目光有些疑惑   ……殷鹤房门前?   燕骁板下脸,恢复往常严肃的样子。   “我回房间路过。”   他说完不等几人反应,就转身往走廊那头自己房间过去。   文陆:……   这也能路过?   底下的师弟们面面相觑,但是看到燕师兄好像心情不爽的样子,都识趣的没有敢说出来。只是好奇燕师兄和殷鹤又怎么了?   一门之隔的房间始终门窗紧闭着,在听到燕骁给其他人的话之后殷鹤撇了撇嘴,装的真像。他一转头看见自己的浴桶就来气,等到燕骁回房间之后猛地打开门,朝下面道:“小二,上来将浴桶收了!”   “好嘞。”   刚刚上工的小二喜笑颜开,想到这位一向出手大方的顾客,连忙高兴的跑了上来。   回到房间就听见这一句的燕骁噎了一下,看着乾坤袋里的浴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啧,殷鹤那小废物应该不知道他把这一勺浴桶水收起来了吧?他避嫌似的将东西扔远了些,脸色古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下的师弟们奇怪了一下刚才的事情之后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大比吸引了注意。来玉寰城后修整了几天,明日就要抽签,他们也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了。   悬剑峰的人倒是都没有祈祷抽一个好签,对剑修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实战磨练,对手强总比弱好,名次也没有那么重要,只是……   “听说这次妖族的那位罕见玄铁化妖的剑修也来了,公开要挑战大师兄呢。”   燕骁在北境声名赫赫,秦镜之在修士之间也不遑多让,悬剑峰首徒的身份总是吸引很多挑战者,本来大师兄这次不打算参与大比,那位玄铁剑妖也不准备来,还是在最近得知秦镜之有意报名之后对方才改变了主意。   “也不知道大师兄和那位玄铁剑妖哪个更厉害一些?”   有人有些好奇,这两位可是在修士之间一直拿来比较的,也不知道究竟谁高谁低。   肯定是秦镜之了,他记得原著中秦镜之好像和那个什么玄铁剑妖交过一次手,结果是秦镜之赢了。   虽然殷鹤不喜欢这个伪君子性格,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还是很厉害的,他心里嘀嘀咕咕,被底下谈论声勾的也有些好奇起来。   也不知道他明天能抽中什么签?   对手是谁啊?   ……   第二天,殷鹤刚刚练完剑就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昨天大师兄通知了抽签时间,今天一大早大家都起来在客栈大堂等着。   这几天一直单独行动的殷鹤也不例外。   抽签是按照门派来的,就算他想要单独行动也不行。   他换好衣服出来时执法堂的人都已经出来了大半,看见他没有迟到之后皱了下眉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   殷鹤翻了个白眼,以为那个执法堂的文陆是看不起他,所以才一见他就皱眉。   实际上,文陆不过是乍然看见殷鹤推门出来有些不自在罢了。   大庭广众之下,怎么披头散发的!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叫文陆眼睛被烫了一下,迅速移开目光,想起自己本应该是在批判殷鹤之后就立刻咳嗽了声。   殷鹤昨天发带损毁,一整天没出门也忘了买新的,等到走下来之后才反应过来。   啧,麻烦,估计又要被执法堂的人念叨仪容不整了呢。他刚想着,回过神来的文陆就不悦道:“今天是去大比抽签,你怎么能如此衣衫不整?”   他冷声指责,秦镜之也将目光投向了殷鹤,看见殷鹤披散的头发时眉头皱了一下。他一向将悬剑峰名誉看的极重,自然看不下去殷鹤这样散漫的样子,还以为殷鹤是故意的。   “头发束起来。”他声音微微严厉。   殷鹤对上秦镜之目光,不高兴的解释:“发带坏了。”   他本来也打算出去买一个新的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秦镜之目光瞥了眼他乾坤袋,也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从自己储物中拿出了一条玉色的发带扔给他。   “先系这个吧。”   冰冰凉凉的发带落入手中,在大师兄目光之下殷鹤也无法拒绝,只能冷哼了一声抬起手腕来将发带绑在了头上。   刚刚披散如云的发丝被高高束起,殷鹤阴阳怪气:“满意了?”   秦镜之指尖顿了一下,察觉到殷鹤在说话时一缕鸦发划过他颈侧,有些不自在。只是强迫症实在无法叫他看着殷鹤耳边垂下的那一缕头发散落,在殷鹤抬眸看向他时,垂下眼。   “还有一侧没束进去。”   想到这人之前在悬剑峰上大概也从不用自己动手束发,秦镜之眯眼看了他一眼,在殷鹤疑惑时最终还是伸出手将遗漏的那一缕头发束了进去。   冰凉柔软的发丝在指尖一闪而逝,秦镜之回过神来迅速收了手,又浮现出那股伪君子的虚假笑意:“好了,走吧。”   殷鹤摸了摸头发,没再说什么。   还是拥护秦镜之的师弟在身后冷哼了一声。   “拿了大师兄发带还让大师兄帮忙束发,也不知道说谢谢。”   殷鹤不屑,谁要他帮忙了。只是这发带绑在头上倒是事实,叫他一路上都有些不自在。   秦镜之也不知道是听见身后的话还是没听见,一路上都没有开口。   剑修大比的场地到现在也没有浮现出来,不过听说是在城中的玄武湖之中。在大比当日,闻名诸派的上古玄武就会从湖中浮出成为大比的陆台,抽签也设置在玄武湖外层。前几日都被派着修士把守着以防有人捣乱,今日才打开了周围。   殷鹤一路走过去好奇的看着,有些奇怪这“玄武陆台”真的是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吗?   这个种族难道真的这么命长?   只是周围全是些讨厌的人,那些人也不理他,殷鹤只得在心里.骚.扰.系统先生。   谢弃云听见他好奇玄武的寿命,淡淡道:   “这个种族确实以寿命悠长闻名,不过玉寰城这只玄武并不是从上古活下来的,只是一千年前渡劫失败,被劈碎灵智,和李玉寰签订了契约留在这里而已。”   一千年……   这还不长吗?殷鹤震惊的眨了眨眼,觉得这已经很符合他的想象了。而且身体能作为陆地,这是有多大啊。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谢弃云解释:“上古物种比玄武更甚,体型也比玄武大的多。”   他本体为应龙,日常不过缩小到最小而已,如果真身出现恐怕半个大陆也容纳不下。不过上古物种虽然天然具有优势,但一出生就自带修为,依靠身体本能修行无法更进一步,所以才逐渐陨落在天劫之下。谢弃云当年就是窥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以龙身破除千难万难而修剑道,到了如此。   他的来历修真界大概也只有几个老古董知道,其他人只知晓悬剑峰剑尊千年前横空出世,却不知道他本就是上古神龙。   殷鹤被系统先生说的悠然神往,对上古生物好奇不已,只是修真界中现在大概也没有上古残留了,那些磅礴的描述大概也只能在典籍上看到。   不过,没想到系统先生居然知道的这么多,甚至连上古的事情也是。   难道所有的系统都是全能的吗?还是自己的系统先生格外厉害些?心里这样好奇着,他脚下慢了些,抬起头看见大家都走过去了,才立刻跟了上去。   抽签都是各派分开来的,没有固定时间,只是或许是大家都对这“玄武陆台”好奇,殷鹤他们到时居然遇见了不少人。   不仅有南疆和西河的剑修门派,那个在其他师兄弟们口中提过的玄铁剑妖也在。在看到殷鹤他们一行人之后立刻就将目光投了过来。   对此秦镜之只是点了点头,就带着他们过去抽签了。   殷鹤排在后面,见前面的一个不知名师弟抽完之后脸色沉了一下,又缓缓松开,不由有些好奇对方都抽到了什么。   只是关系不熟,他也不好意思问,只好在对方看到之前收回了目光。   “下一个。”   前面拿着签号的玉寰城长老喝了口热茶,殷鹤走上前去,顺着签筒摸了过去。下一刻,摸出一个黄色的长签来。   李丹阳看了一眼,看到殷鹤手中的黄签时有些惊讶。   “刚才抽了那么多你还是第一个抽出来黄签的。”   “运气不错呀。”   “黄签是什么意思?”   殷鹤看到他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有些疑惑。李丹阳见询问的是个长的漂亮的年轻人,心情不错解释了句。   “第一场轮空而已。”   “不过虽然第一场轮空了,但是第二场却不能再抽签了,得直接和前十对决。”   普通第一场没有轮空的在赢了自己的对手之后第二场也是由抽签决定的,但是轮空的就不一样了,直接进入噩梦模式。   殷鹤眼前一黑,没想到轮空还有这样的弊端,难怪那些师弟们不愿意轮空了。然而签已经被抽出来了,还回去也不行。   说完之后李丹阳也没看殷鹤表情,赶紧挥了挥手:“抽了就往旁边站一站啊。”   “后面的来。”   这破手气!   殷鹤攥着黄签,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倒霉还是不倒霉。   其他抽完的同门看到他手里的黄签,神色诡异。怎么最难的签子反倒叫他抽去了?这轮空过后一上场不会直接就丢了悬剑峰的脸面吧?   秦镜之也是这样担忧的,叫殷鹤第二场直接对上十强……   他眉头皱了一下,在对上殷鹤目光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鹤:……   这么看他做什么?   他还很委屈呢。   “也不是我自己要抽这个签的。”谁知道他怎么运气那么差,这么多签子里独独抽出来了这一个啊。   他面无表情,一把将黄签塞进了袖子里,看的燕骁不屑冷嗤了声。   过了会儿,同来的弟子们终于都抽完了。秦镜之瞥向身后,本来是想要和殷鹤交代一下,结果一转头刚刚还站在后面的殷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经不见了。   “大师兄,还理他做什么?”   “殷鹤摆明了第二场绝对输,肯定是自己放弃了,不用管他。”   看不起殷鹤的弟子摇了摇头,秦镜之也觉得殷鹤肯定会输,这时候听见这话只迟疑了一下就收回了目光。   算了,他明天就有比试,需得稳定状态不能堕了悬剑峰的名声,至于殷鹤……过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殷鹤在岸边站着等了半天,实在等的无聊,想起自己的佩剑现在还没有修复这才离开。   反正他明天没有比试,先把剑送去修一下吧,刚好两天修好。返回了城中后,殷鹤就找路边卖消息的散修打听到了玉寰城内最好的锻剑铺子,径直走了过去。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去玄武陆台那里看热闹了,即使是不参与大比的人也有些好奇这盛事,城内的人零零散散的。   殷鹤走过去锻剑铺子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学徒站在柜子前面打瞌睡。   殷鹤:……   这靠谱吗?   怎么感觉刚才那个消息通卖的消息一点也不可靠?   “醒醒!”   他一把把剑放在柜台上,趴着打瞌睡的学徒才醒来,揉着眼睛看过来。   “打刀还是锻剑?”   “本店童叟无欺,拒不讲价啊。”   殷鹤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长剑:“不打也不锻,只是修复一下这柄剑,你先看看。”   他说着拔出剑来。   剑光在天色映照下一闪而逝,原本瞌睡的学徒眼睛亮了一下。   “这剑不错啊。”   原本只能说是比普通剑稍好一些的佩剑,在昨日陪殷鹤一起渡了劫,被雷劫淬炼了一次之后竟然隐约提升了些品质。   殷鹤现在这个修为用着刚好。   学徒拿着观详了半天,转头进去叫师傅出来。   “这剑被雷劫劈的裂边了,我问问老头子。”   殷鹤站在柜台边等着,他对这些一窍不通,自己也没有锻过剑,本来来的时候打算看铺子里什么材料珍贵就用什么材料,现在看来好像还有讲究。   识海里,谢弃云看了眼他的剑刃,这时候吐出了几个材料。   “用三玄石,水寒铁,还有金封来修补。”   几个名字出来,叫殷鹤瞬时间直起了身体,顾不上问系统先生怎么知道,连忙将这几个名字记下来。   一盏茶时间后,刚才进去的学徒和老师傅一起出来。那看着手部粗糙,像是被火烧灼过,却十分叫人不敢小觑的锻剑师傅弯腰看了眼剑。   “三玄石,水寒铁,还有溶封怎么样?”   他巍巍颤颤说完,却听见殷鹤皱眉反驳:“前面都行,最后一个换成金封吧。”   这可是系统先生说的,殷鹤当然无条件相信。   锻剑师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念叨了两句“金封”才琢磨过来。   “原来也是行家。”   “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晚上修补好就能拿走了。”   殷鹤没想到对方这么效率,矜持地点了点头,左看右看没找到什么雅座之后自己拉了张椅子在柜台后面坐着。   那学徒见殷鹤刚进来的时候衣着不菲,说话盛气凌人的,还以为对方是个很难相处的世家子弟呢。   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挺好说话,和他想象的略微有一点……不一样。   见椅子被殷鹤自来熟的拉走,学徒小石看了眼。   “这儿也没什么好茶,你随便喝点等吧。”   他给殷鹤随意倒了点,就趴回柜台上继续睡去了。   殷鹤见周围没有人了,这时候才在心底悄悄叫自己金手指。   “系统先生,刚刚那几个材料有什么说法吗?”   他在悬剑峰上上锻造课的时候没有认真听讲,对这些东西只限于耳熟,谢弃云挑了下眉,想着从今日起或许应该给峰内加一门基础课考核。   不过在面对殷鹤十分有求知的目光时还是淡淡道:“三玄石和水寒铁可以相容入剑中,不会产生排斥反应,用来第一次铸剑不行,但是二次修补却不错。”   “而金封……”   他顿了一下指点殷鹤:“你的剑受过天劫淬炼,用金封可以最大程度锁住雷华。”   大部分铸剑师只知道剑刃被雷劫淬炼过会更锋利有灵气,却不知道这是天雷遗留的雷华的作用,而这东西唯有用金封才能锁住。   这也是刚才那个老铸剑师念叨了半天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殷鹤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一点。   没想到自己渡一次劫还有这么多好处,用金封封住雷华保留在剑上,也不知道修复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到这儿眼睛放光,微微有些期待。   他现在的样子就和面前吊着鱼干的猫儿一样,眼里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系统先生,你说我用这柄剑会不会赢?”   虽然剑上有了加强,但其实对战局影响不会太大,毕竟剑修的剑大都不差,几乎毕生积蓄全部都花在了养剑之上。   大比之上只能看实力。   只是听见殷鹤这样说,谢弃云却还是平静道:“会。”   自然而然的一个字十分平淡,没有任何鼓励的意味,好像在说一件既定的事实一样。却叫殷鹤有些不好意思。   这还是今天抽签以后第一次有人说他会赢呢。   他自己其实也不太有信心,毕竟要对上的是第一轮之后最强的十个人中的一个……那些人估计都觉得自己要输,只有系统先生相信他。   他心里忽然放松了下来,伸手摸了一下耳朵,坚定道:“我会努力的!”   谢弃云微微勾起唇角,应了一声。   “嗯。”   一直在锻剑铺子里等到了傍晚,殷鹤才从铸剑师手中接过剑来,秋水剑光划过掌心,刚刚锻造完的剑比之前更多了层清光,感觉到掌心的“嗡嗡”声,殷鹤见猎心喜,不由顺着心意挽了个剑花,只觉得十分顺手,甚至叫他想要当场再练一千次剑。   殷鹤克制着冲动,脸上带了丝笑意。   “不错,我很满意。”   “多谢了。”   老师傅摆了摆手,只是好奇问:“老朽冒昧,想问一下用金封这个方法是从哪里来的?不知可否告知?”   现在流传的铸剑法门大多是由典籍中流出的,老铸剑师有些好奇这是哪本典籍记载。   只是殷鹤询问系统先生之后,却只听见对方淡淡道:“没什么典籍。”   只是他铸造过,所以知道而已。   殷鹤转达之后,老铸剑师闻言,遗憾地摇了摇头。   “总共五十上品灵石。”   旁边学徒将材料单递给殷鹤,殷鹤点了点头,支付之后才美滋滋的抱着自己的剑离开。   第二天,所有人都发现殷鹤的剑有些不一样了。秦镜之从楼上下来时发现原本应该在房间的殷鹤居然在后院里练了一夜的剑,而且本来平滑无物的剑柄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字。   殷鹤在昨天得到新剑之后,练完剑就忍不住想要给剑取一个名字。   这柄剑是系统先生指点他修补而来的,因此他下意识地想要将系统先生也融入其中,想来想去,于是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剑名。   ——金鹤。   金手指,殷鹤,很全面。   简单的两个字被刻在剑柄上,殷鹤打算白天的时候再和系统先生邀功。   而秦镜之目光顿了一下,对这两个字却有些猜测。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殷鹤那个在拍卖会上买了不知道送给谁的剑穗。他今日在李玉溪身上没有看到那个剑穗,所以不是给她的,而是另有其人。   众所周知,剑修的剑上除了最重要的人不会出现其他人。   那这个金鹤……   鹤代表殷鹤,金——是殷鹤心上人的姓? 第十五章   脑海中的思绪一闪而逝,回过神来时秦镜之已经压下了情绪。   殷鹤有没有心上人本和他无关,只是……明日殷鹤就要上场,此时还这么儿女情长,在剑上刻了个名字,才叫他忍不住有些不悦。   秦镜之原本不打算说什么,这时候却瞥了眼剑柄,鬼使神差道:“不知殷师弟昨夜在外练习一夜,准备的怎么样了?”   昨天抽签出来大家都默认殷鹤第一轮轮空,第二轮放弃了,听见大师兄的话都惊讶地看向他。   殷鹤一看秦镜之这伪君子张嘴就知道没好事,果然,大家都看了过来。眼神虽然隐晦,但是殷鹤却都看明白了。   这些人都觉得他临时抱佛脚呢。   他冷哼了一声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回应:“不劳烦大师兄关心了。”   “大师兄今日上场,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不客气的话一出来,瞬间叫底下的师弟们有些气愤,毕竟刚才的话看起来像是大师兄关心殷鹤主动询问了一句,结果却被殷鹤毫不客气的怼了回来。文陆站起来想要打抱不平的说些什么结果却对上了殷鹤转过来的眼睛。   修炼了一夜,已经连续好久没睡了,殷鹤眼眶红红的,因为疲惫看起来眼尾都有些晕染出来的胭色。   这时候转头看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叫文陆那些刺耳的话有些说不出来,只是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殷鹤眨了眨眼,没理会被自己怼回去的秦镜之,撞开面前人肩膀打了个哈欠就抱着剑上楼去了。   “噔噔”的脚步声消失后叫秦镜之回过神来。他刚才是想要开口叫殷鹤一起去玄武陆台观看他今日比试的。   不过,算了,这种二世祖看与不看也没什么两样,他心里这样说着,微微垂下了眼。   ……   殷鹤回去之后想起刚才楼下秦镜之的话就讨厌,这个伪君子惯会装模作样的,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白莲花成.精.。   骂骂咧咧吐槽了两句,殷鹤才想起正事。   “那个,系统先生,你觉得金鹤这个名字怎么样?”   乖乖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弃云想起殷鹤常念叨的金手指,大概知道他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了,不由有些好笑。   一向冷漠的剑尊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淡淡应了一声。   得到系统先生的肯定,他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呢,要是身后有条尾巴早就摇了起来。   宝贝的把新出炉的金鹤抱在手中,殷鹤揉了揉眼睛。   “不行太困了。”   “我得睡一会儿了,一连好几天没睡,晚上也不好练剑了。”   他修为还不是太高,无法做到完全摒弃疲惫,在和系统先生说了两句话就打算去休息了。   要知道等会儿还有正事。   虽然今天回怼了秦镜之一顿,但是殷鹤也不傻,他打算下午的时候就去玄武陆台看看比试,好熟悉一下方式,毕竟他可是要和今天选出的十强之一对决的,不知道敌人怎么行。   青年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回到了床榻上。   欸,是系统先生做的吗?   他那会儿实在太瞌睡了来不及回去,没想到系统先生还会帮他。   酸痛了一天的骨骼这时候微微舒展,比起今天早上的时候.精.神了许多,殷鹤活动了一下筋骨看了眼时间。   嗯,距离秦镜之离开才三个时辰,还来得及。   因为所有同门除了轮空的他,都去了玄武陆台,等到殷鹤下去的时候楼下一个人也没有了,就连往常守在柜台的小二也不见踪影。   街角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影。他拔出剑来刚要御剑去玄武陆台,谁知道却忽然被人拦住。   “比试期间,玉寰城内不允许御剑。”   巡逻在路口的城主府府卫刚走过来就看到殷鹤的动作,立马拿出了令牌阻拦。   “这位师弟还是另找方式吧。”   殷鹤:……这是什么时候新出的规定,他怎么不知道?   他暗叫倒霉的收了剑,这时候就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   李玉溪坐马车正好路过,熟料却好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结果就看到殷鹤站在街巷口,好像在和府卫说什么。   “怎么回事?”   他询问了句,前去打听消息的侍女转头回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日确实不许御剑。”   “不过马车可以同行,城主府马车比起其他工具快一些,你去询问殷少爷愿不愿意,我倒是能载一程。”   殷鹤正皱眉自己难道要走过去,就看到了城主府的侍女过来。   嗯?   刚才那道声音是城主小姐?   侍女见殷鹤看过去微微笑了笑:“殷少爷,我家小姐也打算去玄武陆台,如果殷少爷着急去的话可以载你一程,就当是报答你之前护送一事。”   如果往常殷鹤肯定不愿意再接近这位女配城主小姐,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而且人家说了是还上一次的人情,几乎没多犹豫他就同意了。   那府卫看到殷鹤去了大小姐的马车,也不再说什么。   殷鹤掀开帘子上去之后就发现李玉溪坐在车内正在看书。对方依旧是那身黄色宫装,看到他进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殷少爷怎么没和悬剑峰的师兄们一起去?”   他去的晚,但是听在玄武陆台的长老说悬剑峰的其他人早就到了。   殷鹤撇了撇嘴,也没隐藏,直接道:“我们关系不和。”   一句话,直白的叫旁边的侍女都愣了一下。   李玉溪神色也有些古怪。   不过殷鹤也不跟他搭话,进来之后就时不时的看向外面了,像是在着急什么。   李玉溪笑了一下:“殷少爷去的刚刚好,第一轮的前十马上就要决出来了。”   他知道殷鹤抽的是黄签,所以特意说了一句。   殷鹤这才转过头来看她,他今天去就是要看自己明天和谁决斗的,唉,只希望不要太难吧。   在李玉溪开口后,殷鹤迟疑了一下还是问:“现在都有谁胜出了?”   身为玉寰城的大小姐,李玉溪即使是不在现场也知道结果,听见这话抬起眼来:“妖族玄铁剑妖,悬剑峰秦镜之,北枉剑派当代剑子,天渊海森罗剑,散修城少城主。”   他顿了顿,才继续补充:“魔族也有两人,血枯剑和万毒剑。”   这两人都是魔族中赫赫有名的新起之秀,此次在大比中赢了也是正常。现在算起来已经有了七人了,还有三人还未开始比斗。   殷鹤他们刚到时又有一场结束了。旁边玉寰城的侍从走过来在李玉溪耳边低语了几句,殷鹤也没有关注,回过头来对着送自己过来的大小姐点了点头。   “多谢。”   “已经到了,我先下去了。”   李玉溪示意车夫停车,就见殷鹤已经跃下了马车,朝着人群中走去。   他刚走近就听见耳边围观的修士们正在讨论。   “刚才青云山庄的女修赢了,按照台上长老给出的评价来说应该是第八了。”   他们刚落地就一场比试结束,殷鹤看向台上,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修神色严肃走了下去,而另一边的剑修则是遗憾败退。   中途清场的时候暂停了一会儿,殷鹤本来打算不着痕迹的找个地方看下一场,谁知道却看到了燕骁。   等等,下一场比试是燕骁的?   殷鹤表情震惊了一瞬,所站的位置正好对上刚要上场的燕骁面容。   燕骁也没想到早上没有出来的殷鹤这时候居然来了玄武陆台,他不是不看这些吗?   难道对方是专程来看他比试的?   不然无法解释殷鹤早不来晚不来,他刚刚打算上场对方就来。   燕骁神色微微一怔,原本对殷鹤的不屑稍微淡了点。   这小废物还挺有眼光的,知道他比秦镜之强。年轻剑修原本沉肃的神色放松了些,向着台下看一眼后飞上了陆台。   殷鹤一脸懵,原本以为被燕骁撞见自己来看他比试会被冷嘲热讽一顿,再不济大概也会对上燕骁那个垃圾嘲笑的眼神,谁知道对方刚才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神色还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人今天难得当回人,殷鹤也不会没事找事,在离悬剑峰的人远了点后就看向了台上观战。   燕骁上台之后另一边的对手也上来了,是一位魔修。   剑修大比面对整个修真界开放,并不拘泥于身份,只是参与的正道弟子多一些,多少对魔修有些排斥而已。   殷鹤没看到前两场获胜的魔修,只是看了眼燕骁对面的就有些不舒服。   那魔修一身的血气,比往常在尸山血海里历练的燕骁恶心多了,即使是穿着人族衣服一身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掩饰不住身上的恶意。   燕骁倒是很适应,毕竟北境不比悬剑峰周围的魔族多了去了,他杀过的也不少。往常他对付这种魔族向来是直接拔剑的,只是今日到底是比试,在长老没有开口之前燕骁只是手放在剑柄上没有动作。   两人互相敷衍的行了一礼,在第一声铜鼓落下之后燕骁就对着对面的魔修嘲讽了一句。   “蠢货,披着一身.人.皮.也学不来人的样子。”   他声音没掩饰,在和那位“血情公子”擦肩而过时直接传遍了四周。   殷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暴躁怪平时虽然嘲讽他特别讨厌,不过今天骂这个魔修倒是没骂错。殷鹤都被那魔修身上一身的血腥味弄的作呕了。   自诩世家子做派的魔修没想到这悬剑峰的剑修竟然敢当众这样嘲讽他,脸色变了一瞬,伪装出来的笑意立刻扭曲了下去。   “你算什么东西?”   燕骁声名在外,他在魔族之中也不差,向来顺风顺水的血情公子没有将燕骁放在眼里,只是下一刻在交手的第二招,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忽然自后背升起,燕骁冷笑了声,一剑就斩断了他右臂。   事情发生的快极了,就连台下站着的秦镜之也没有想到燕骁会这么快动用杀招。   对于他们这些各派.精.英来说第一轮比试是最不需要在意的,只要赢下第一场确保比试顺利进行进入前十就行,没必要过早的暴露出底牌来,毕竟他们真正的对手都是彼此。越是将底牌留在后面,赢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便是如此,面对对面的修士时只用了五成实力。   只是没想到燕骁一上来就用了压箱底的剑招。   杀戮剑意!   听见旁边压制不住的一声声惊呼,殷鹤也睁大了眼睛,燕骁这暴躁怪居然这么厉害吗?   天下剑修千千万万,只是能领悟剑意的剑修却很少,而领悟一丝剑意,和领悟完整的剑蕴剑意也不一样。大部分剑修终其一生都只是领悟到了剑道的一丝蕴意,而刚才燕骁展示的却像是完整的杀戮剑意。   虽然还有些青涩不受控,但能看出来确实是完整的杀戮剑意。   台上几位剑君脸色惊讶,没想到谢剑尊这位三弟子居然这么早就领悟了这门上乘剑意。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的徒弟。”   玉寰城的李丹阳摇了摇头,目光感慨。   台上这时候的交战还没有停止,燕骁在一剑斩下那个血情公子的胳膊之后又迅速与对方过了几招。   右腿,左腿,左臂,腰腹都被刺中,那魔修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拥有杀戮剑意的燕骁,最终在被一剑刺入另一只手时,一股再不求饶就要身死当场的直觉疯狂攒动,他求生.欲.作祟,在快被杀了的最后一刻尖声大喊:   “住手,我认输!”   嘶哑的五个字出来,对面的魔修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一身修为竟然被燕骁当场就废了,现场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台上寂静了一瞬,来参与评判的鬼山剑君站起身来脸色涨红。   “欺人太甚!”   “悬剑峰欺负我们魔族无人?”   李丹阳暗叹口气,却也不惧:“此次比试并未伤及性命,鬼山剑君还请稍安勿躁。”   因为在比试之前此次前来当评判的大能们都发过心魔誓,此时燕骁并未违规,擦线而过,才更叫鬼山魔君脸色扭曲。   最终碍于自己发下的誓言,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下,只是目光却阴冷的看着燕骁。   燕骁怎么会怕他,在察觉到台上的恶意之后嘲讽的挑了下眉。不过一直到收剑之时燕骁目光却不经意的掠过台下某个地方。   嗤,殷鹤那个小废物应该看见他刚才暴打那个魔修了吧?   是不是比秦镜之强多了?   刚才在台上的时候,燕骁想到既然殷鹤那个小废物都舍弃秦镜之来看他比试了,那他就勉为其难的拿出几分真手段来好了。   这时候目光转向人群之中,只是在对上殷鹤眼神时又.欲.盖弥彰的皱眉嫌弃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看到他看过来似的。   殷鹤:……   拽什么拽啊,不就是暴打魔修了吗?   他也行!   刚刚还觉得燕骁有点厉害的殷鹤立刻就撇了撇嘴,一瞬间看燕骁比试时的滤镜就破碎了。   燕骁:……   这是什么表情?   他还有些不高兴,这时候却已经走到了悬剑峰位置上,秦镜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却也没问他今天的异常。   眯眼思索着第二场比试要如何为悬剑峰,为……师尊争光。   只是提起第二场,他脑海中不经意闪过了殷鹤的面容,神色微顿了一瞬。   ……   殷鹤一直在玄武陆台呆到了傍晚,最后一场比试已经结束,而胜利的几个人则要在第二天的时候继续抽签。   抽到黄签的人就要和殷鹤这个轮空的幸运儿对决了。   殷鹤在看到大家开始抽签的时候心都提起来了。   保佑保佑,一定不要太离谱啊。   也许是他的祈祷成功了,这一轮抽签很快出来,殷鹤看了眼台上,发现抽到黄签的是一个眼生的陌生人。   他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旁边的人叫了一句“玄蔺”。   等等,玄蔺。   玄蔺不是那个想要挑战他大师兄的玄铁剑妖吗?   怎么是他啊?!   刚刚松了口气的表情噎住。   台上的玄蔺也有些不满,他此次参与大比就是为了挑战悬剑峰首徒秦镜之,不过经过刚才的比试他觉得那个燕骁也不错,不比秦镜之差。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抽了半天,第二场比试竟然抽到了一个没怎么听过的人。   ——殷鹤?   他在记忆中找了半天才找出这个人来,听说也是悬剑峰的真传弟子,不过和其他两个有真材实料的人不同,这个殷鹤当初进入悬剑峰只是因为剑尊欠了一个人情。   殷鹤不学无术的骄横世家子弟的名声也有不少人听过,见玄蔺抽中了他,旁边北枉剑派的剑子摇了摇头。   “看来玄公子明日能休息一日了。”   在在场的人看来玄蔺赢过殷鹤毫无疑问。就连秦镜之和燕骁也没想到殷鹤这么倒霉,抽空第一轮轮空也就罢了第二轮还要对上玄铁剑妖,一点希望也没有。   燕骁抱着剑下意识想要看殷鹤的表情,却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只能克制着。   殷鹤皱了下眉,早知道自己这么倒霉也放松下来了。算了算了,明天不管是谁都是要比的,想那么多也没用。   他深吸了口气,在其他人看过来前就溜回了客栈。   燕骁跟着悬剑峰众人回去看到殷鹤一个人去后院时才把人逮住。   “大半夜的干什么去?”   他站在墙边看着打算出去的人,想到殷鹤白天的表情,莫名不爽的就拦住了人。   着急出去练剑的殷鹤翻了个白眼。   “去练剑。”   燕骁却没在意他的回答,而是咳嗽了声皱眉质问:“你白天……”   他顿了顿,想说殷鹤白天偷看他台上比试的事情,其他人好像也不知道殷鹤只看了他一个人的比试。心里莫名奇妙的不自在了一下,燕骁嘴一贱就道:“你别以为最后移开视线我就不知道你偷看我了。”   “说,你自己一个人偷偷看我比试到底有什么目的?”   殷鹤没想到大半夜的这个自大暴躁怪把自己拦住就是为了说一堆废话,要是往常早就和他吵起来了。   只是他明天就要比试,今晚时间实在紧张,没空浪费功夫吵架,这时候只能随意敷衍地顺着他的话道:“你说的对对对。”   “我就是有目的。”   燕骁眼神怪异:“你有什么目的。”   殷鹤:“我故意不和你对视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   “行了,让让,让让。”   他一把推开燕骁,迅速地进了后院。   燕骁愣在原地,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等到殷鹤着急的离开之后才反应过来。   咳,原来殷鹤这个小废物白天那么.欲.盖弥彰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燕骁勃然大怒,随即有些诡异地别扭。   啧,他就说这个小废物……还挺心机的。 第十六章   第二天,殷鹤一大早的就起来了,在沐浴之后深吸了口气,心情居然诡异的平静下来,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紧张了。   第二轮除了一些被刷下来的弟子外都要去的,秦镜之也不例外。看到殷鹤下来,想到他今天要对决的人神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走吧。”   殷鹤倒是没什么,只是他一抬眼却发现往常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嘲热讽的燕骁居然破天荒的没有看向他,而是一个人站在队伍边缘,离他远远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刻意和殷鹤隔了些距离,全程眼神一直看着别的地方,一和他撞上就像是沾染上什么奇怪东西一样迅速地收了回去。   殷鹤:……?   神经病啊。   这人不会真的把他昨天晚上敷衍的话当真了,以为他昨天是在吸引他注意力吧?心里无语地冒出这个念头来,殷鹤皱眉觉得应该……不至于吧?   平时也没发现燕骁这么自恋啊。   秦镜之本来没有多想,在安排好后这时候道:“燕师弟你走在后面吧。”   “好。”   燕骁倏然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只是目光直直的完全没有和殷鹤接触。   好在他们之前关系就不好,现在也只是叫人以为更不好了而已。只有秦镜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燕骁和殷鹤,总觉得燕骁像是在躲殷鹤一样。心里念头一闪而逝,秦镜之眉梢微挑,微微有些探究。   不过殷鹤此时握着剑,这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这时候脑海中反复回味着的只是自己昨天晚上的剑法而已。   在挥剑了那么多次昨夜突破之后他有一瞬间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很神异,那种状态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叫殷鹤留恋无比。   他询问系统先生,系统先生只是告诉他,他昨天晚上抓住了一丝“剑意”。   ——原来这就是剑意。   修剑修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接触过剑意,只修到表面的殷鹤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兴奋起来。他昨天在比试台上看到燕骁的剑意时就觉得十分厉害,一直渴望自己也能修出剑意来。没想到现在自己似乎也抓到了丝剑意。   只是这剑意是什么呢?   殷鹤完全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来的,只是凭借直觉挥剑,练着练着就像是忽然出现了一样。   昨夜的剑势在脑海里已经模拟了一千遍。殷鹤知道自己和那个玄蔺差距巨大,即使是自己已经突破到了结丹期也很难赢过对方。   原著中玄蔺虽然败给了秦镜之,但那是因为秦镜之本来就是这本小说的主角之一,对方本就是站在顶峰的人。   而玄蔺输给秦镜之只是因为他比秦镜之差了一点,这可不代表殷鹤能有机会。   他脑子不太灵光,但是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愿意努力一点吧。因此在思索了很多次自己输给玄蔺的场景之后殷鹤发觉,只有自己能够再现昨天晚上的那一丝灵感剑意或许才能够出其不意的打败玄蔺。   白皙的不像是剑修的手握在剑柄之上,但是谁也没有想象到殷鹤克服脑子里的混沌,已经演算了好多次。   想到这儿殷鹤就觉得他也是有优势的。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赢,那个玄蔺估计也不例外。对方可能会看轻他,这不就是机会吗?   听着二徒弟絮絮叨叨的在心里模拟分析。   谢弃云睁开了眼睛,只是目光看着他,无形之中仿佛就让殷鹤感觉到了安心。只是那丝倏忽而逝的剑意并不是靠其他人指点就能指点来的,而是要靠自己。   谢弃云知道那道剑意或许只有在比试台上,殷鹤在生死之间极致的求生.欲.中或许才会出现。   所以他没有开口,也没有打断殷鹤的回想。只因为这是每一个剑修都必须经历的事情,殷鹤的起步太晚,只有在一次次的蜕变中才能成长。   无论是作为剑道中唯一的权威者,还是殷鹤的师尊,谢弃云都很明白这一点。只是看到眼前青年咬紧牙倔犟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一丝动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别怕。”   冷冽的声音响起时这是殷鹤第二次听见系统先生说这句话。   他哪里怕了,殷鹤绝对不承认。   好吧,握着剑的青年还是垂下那双漂亮的凤眼。   还是有一点的,只有一点点。   前世生活在末法年代,今生又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他几乎没有和人生死搏斗过。   一想到比试时受的伤,割裂在.皮.肤上的血口或许都会比晚上练剑时红肿的掌心还要疼的多,殷鹤就有点难受,只是他心里又不想要那群人看不起他,因此心里总有一股气撑着才没有表露出怯意来。   谁知道却被系统先生看出来了。   短短的两个字安抚像是捏住他心脏一样,叫他眨了眨眼,转过头去不在意的小声道:“好吧,我确实有点怕。”   “不过上台时应该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吧。”   “系统先生,你当初也会害怕吗?”他突然好奇的问。   谢弃云回想起他那个时代,远古的生物一出生就要学会争夺,即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一样,不争夺只有死。而每一次争夺,必然也是以血腥为代价的。   他竖瞳微微垂下看着殷鹤,有一千种答案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会害怕,龙属生来就是冷血的,只是看到殷鹤似乎有些期待的眼神,他指尖捻弄,最终只是道:“嗯。”   也会害怕。   系统先生也会害怕吗?   殷鹤似乎找到了同盟,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忍不住都有些好奇系统先生的事情了。只不过刚刚说话的一会儿就已经到了玄武陆台,马上就要比试了。   殷鹤回味着系统先生让他“别怕”的话,心里安慰自己就连系统先生也是这么过来的,他有什么好怕的。   红衣青年神色不由更加坚毅了些,完全没有让人想到他刚才还怯场过。   秦镜之一路没有说话,只是到了玄武陆台时才开口道:“上台之后如果打不过剑妖玄蔺,可以及时喊停认输。”   玄蔺是玄铁成妖,天生以剑为生,一旦出剑就是杀招,要是殷鹤撑不下去必须得第一时间喊停,不然生死难料,恐怕会像是昨日被燕骁废了的那个魔修一样。   殷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秦镜之还会让他认输。他以为对方宁愿让他死在台上也不愿意让他丢悬剑峰的脸呢。   不过殷鹤并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剑。   因为第一场轮空,今日的比试排在第一个的就是他和玄蔺。那个身上挂了好几串铁饰的剑妖早就等在了原地,见悬剑峰的人过来淡淡开口。   “快点比试吧,我还想早点比完结束。“   玄蔺压根没把殷鹤放在眼里,远远在人群中只望见了一个穿着红衣,面容昳丽的不像是剑修的青年,目光不感兴趣的收了回来。   殷鹤咬了咬牙,跳上了陆台。   正在台上闭目休息的几位剑君见时间到,人都来齐了,这时候开口道:“山南妖族玄蔺,悬剑峰殷鹤”。   “开始!”   随着陆台升起,周围的敲鼓声也响了起来。   对这场比试关注的人并不多,前一日获胜的前十只来了四五个,就连秦镜之和燕骁也是因为同门的缘故才站在这儿。   燕骁虽然来的一路上因为昨晚的事情一直避讳着殷鹤,但是在那个小废物比试的时候还是将目光挪了过去严肃地看着。   玄蔺这家伙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应该不会下手太重吧?   想到殷鹤自己一握就青了一大片的.皮.肤,燕骁微微皱了皱眉。   台上的人在这时候心神终于彻底贯注,抛却了一切想法。   殷鹤握着剑在见礼之后下一瞬就拔剑迎了上去。他本来就差玄蔺很多,如果不把握先机陷入被动还击状态后面只会越来越慢。   果然,在他率先拔剑之后玄蔺眼神波动了一瞬,那张僵.硬.的脸转过来看向他。   “有点意思。”   殷鹤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远远超过了筑基期。   秦镜之目光微顿,第一次有些惊讶。   “他是什么时候突破的?”   从悬剑峰出来他们一直在一起,他居然不知道殷鹤竟然在什么时候突破到了结丹?其他师兄弟们也是表情震惊,看着陆台上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殷鹤这一剑属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平直古朴的一剑刺出,只差一点就能伤到玄蔺。然而到底是还差了一点。   玄蔺在侧身夹住这一剑之后眉梢微动。这位悬剑峰二弟子好像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么不堪。   只是他认真起来下一刻战意便更高了,两人剑锋相对划过只听见刺耳的剑鸣声。   殷鹤被一剑劈下来时虎口都麻了,只是往常娇气的青年一声不吭,任由手腕上被震的鲜血淋漓,这时候倏然下腰避开。   场上的交锋由一开始的无趣变得有意思了很多,殷鹤握紧剑渐渐进入了状态。在被玄蔺持剑一步步逼到绝境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躲过。   和玄蔺做对手实在惊险无比,饶是执法堂的文陆也不敢肯定他就能在玄蔺手下坚持下来,但是殷鹤……居然坚持了这么长时间。   从上台到现在,插在台前的香已经燃烧了一大半,整整半柱香时间,殷鹤都在坚持。   他此时发带被风刃刮断,脸上也多了几道血口,整个人狼狈不堪,连眼眶都红了,只是却还是没有认输。   玄蔺这时候是真的认真看他了,在看到对面剑修紧抿着唇寻找时机时,淡淡道:“别白费力气了,我还有杀招没有使出。”   “你不是我的对手。”   尽管这小剑修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两人之间的差距依旧明显。   他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而对面的剑修就跟朵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虽然在门派中不算废物了,但是面对他……   只是下一刻,被刺中肩头的殷鹤却陡然暴起。   殷鹤只感觉在一次次的被压制中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只是本能般的像是往常练剑一样抬手挥剑。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剑,这是他心底唯一的念头。   只是在这时昨夜那一闪而逝的意感又再次出现。   剧痛从.皮.肉蔓延到骨骼,殷鹤瞬时醒悟过来,抓住契机乘着那丝完全属于他的剑意,再出了一剑!   和燕骁的杀戮剑意不同,殷鹤这一剑细若无形,却又温润如水,庞然的生机从这一剑上绽放,源于人本能的求生.欲.。   他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剑意是什么。   系统先生昨晚没有告诉他,大概也是想要他自己领悟吧。   原来是“生机”。   因为知道剧情,一直想要往前奔跑寻求生机,所以殷鹤不知不觉间竟然领悟了这一道剑意。   炮灰又怎么了,炮灰就必须认输吗?   他才不要。   在殷鹤眼神坚定下来的时候那一剑终于落在了玄蔺身上,这是从上台以来殷鹤第一次刺中玄蔺,但只是这一次,对面的剑妖就被他同样刺入了肩头。   因为一直以来对殷鹤的轻视,在这一剑刺过来时玄蔺原本都没有在意,一直到血顺着手背滴下他手中的剑被一剑挑落……   最后的香燃尽的时候殷鹤撑着剑站着,而玄蔺则半覆着肩头。   出乎预料的结果,场面一时有些鸦雀无声。   一直到台上的李丹阳轻咳了一声回过神来,才朗声道:“悬剑峰殷鹤——胜!”   玄蔺的剑已经落出了台下,这场比试到现在无论如何都应该算是殷鹤胜。   强撑着就是为了这一句,听见那些评判说他胜了的时候殷鹤终于脸色苍白下来,只是他第一时间不是去看向其他人,而是在心底高兴地呼唤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我是不是赢了?”   青年声音虚弱的像是马上要倒下,但是语气却欢快无比。谢弃云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殷鹤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问他。   他本应该觉得二徒弟太过依赖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所谓“金手指”,但是在对上殷鹤目光时却微微怔然,心中居然有一丝连自己也意外的情绪波动。   “嗯。”   “阿鹤赢了。”   自然而然的称呼自口中说出来,谢弃云忽然笑了一下:“去休息吧,没事了。”   “嗯。”   殷鹤用力点了点头,撑着剑一步一步走下来。   开玩笑,他才不会在其他人面前那么弱势呢。   燕骁眼神复杂地看向他,轻咳了声,本来打算勉为其难的扶一下殷鹤的,谁知道殷鹤却避开他了,不由眉头紧皱:“你怎么回事。”   “血都流干了还逞强。”   殷鹤刚准备回怼燕骁这个嘴臭怪,下一刻就眼前一黑,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燕骁本来是打算伸手的,谁知道却被大师兄快了一步。   秦镜之接住殷鹤之后看了眼台上:“下一场你比试,这里我看着吧。”   想着等会儿的顺序,燕骁只好皱眉收回了手,心里居然诡异地莫名有些遗憾。   等到燕骁上去之后秦镜之低下头来,眼神微微有些复杂。一看到殷鹤苍白孱弱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对方刚才在台上怎么也不肯认输的样子。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心头居然有丝微妙的……异样。   他好像——一直低估这个师弟了。 第十七章   殷鹤一觉醒来的时候下午的比试已经结束了,他抬眼看着头顶上的帘帐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里。   谁把他送回来的啊,该不会是燕骁那个暴躁怪吧?   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燕骁想要扶他的样子,殷鹤就忍不住嫌弃。他施展了一个清洁术,扶着肩膀从床榻上爬起来,却看到秦镜之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看见他突然起身之后,眉头皱了一下。   “殷师弟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他顿了一下,看了眼殷鹤肩头:“刚才叫玉寰城内的医馆来看过了,剑刃伤了骨骼,大概需要静养半个月左右就能康复。”   对于修士来说伤到骨骼虽然麻烦,但是却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伤,殷鹤闻言微微松了口气,他就怕影响自己修炼,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最近不能拔剑而已,影响不算太大。   以他结丹期的水平,能战胜玄蔺获得第二轮的胜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殷鹤也知道自己不能贪心,他毕竟修为还是太低了。不过下一次剑修大比他一定能冲到前三!   刚刚赢了的剑修信心满满,连伤也觉得受的值了,只是听到秦镜之替他找大夫的事情,殷鹤撇了撇嘴,还是道:“谢谢了。”   秦镜之见对方在他说完之后脸色一会儿一变的,心中居然有些好奇这位师弟在想什么。   殷鹤给了他这么大的意外,他不自觉地也在此时微微摒弃了些以前的惯性想法,目光探究:   “医修说半月内不能动剑,我便做主先替你推了后面的比试。”   “这几日殷师弟就好好养伤吧。”   以殷鹤目前的伤势后面不能参与大比这是必然的,不过秦镜之还是说了声。   殷鹤点了点头。   他刚刚就猜到了,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接过了秦镜之递来的修复伤口的药,一低头喝了下去。   救命,好苦!   刚一进嘴里,赢了比试意气风发的剑修脸色就是一变,下意识想吐出来。只是秦镜之现在还在旁边看着他,想到自己在玄武陆台上的英姿,殷鹤还是咬牙一口喝了下去。   “不错。”   他擦了擦嘴,努力板着一张脸。   秦镜之神色古怪了一瞬。   不错……?   他没记错的话这活血的药味道并不好,就连他在端来的时候都觉得气味有些冲。这位殷师弟不是最怕苦了吗?   他挑了下眉才看出殷鹤的逞强,这时候见那张漂亮雪白的脸都快有些扭曲了,这才收起药碗自然道:“既然这样那殷师弟就好好休息吧。”   “我下午有比试,有事可以叫楼下的小二。”   殷鹤因伤不能参与,但是他们还要继续比试下去,一直到明天最终的决赛。其他人都还在玄武陆台,秦镜之还是因为早上没有比试这才留了这么久。   当然,也有一份原因是他对这位师弟昨日的表现有些关注,秦镜之若有所思。   听见对方的话,殷鹤却只是点了点头。他只是肩膀受伤了又不是不能动了,不需要人照顾。   在察觉到秦镜之站起身来远去的时候,殷鹤耳朵动了动背影平静,过了会儿后才倏然坐起身来,一把掀开被子。   “苦死我了。”   “怎么会这么苦!”   刚才装大修士的时候很爽,现在口腔里的苦味叫殷鹤一把拿起桌上的茶壶,连连倒了三大杯才缓解下来,饶是如此眼圈都刺.激的有些酸。   谢弃云勾了一下唇角:“活血化瘀的药向来如此。”   殷鹤:……   “系统先生你在啊!”   他还以为系统先生不在呢。想到刚才系统先生看到了他窘迫的样子,殷鹤就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红了红。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药苦。”   只是现在挽尊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谢弃云见二弟子越说越脸红,过了会儿才道:“闭上眼睛。”   嗯?   因为之前系统先生也让他闭过眼睛,所以殷鹤丝毫没有怀疑,这时候干脆就合上了双目。   乌黑的睫毛落在眼睑之下,像是毛茸茸的小扇子一样,毫无防备。谢弃云看了会儿他眼眸,鬼使神差的竟然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   不过只是一瞬间就被他克制住。   高座在云台之上的剑尊只是蜷缩了一下指尖。等到殷鹤回过神来时就听见了系统先生平静的声音。   “看看掌心。”   毛茸茸的睫羽微微颤抖了两下,殷鹤睁开眼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东西这么神秘”?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果子。   鲜红可口的漂亮果子落在掌心中,看着就很甜。   难道系统先生刚才叫他闭眼就是因为这个?   殷鹤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这个是给我的吗?”   “嗯。”   蛇藤果修真界一颗难求,那些寻求长生的人视之为仙品,比延寿丹还要珍贵万分。然而对于谢弃云来说,只是觉得……这味道应该会甜。   他洞府之内并没有什么吃食之类的,在看到二弟子苦的脸都皱在一起之后就想起了蛇藤果。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蛇藤果的作用还能用来缓解苦味,定会感慨暴遣天物。   然而殷鹤也不认识这个东西,系统先生给了他就很高兴的吃了。在擦了擦表面之后一口咬了下去。   酸甜的滋味充盈口腔,叫他眉梢立刻就扬了起来。   “好吃!”   这什么东西?以后可以问问系统先生名字,他等会儿也自己去买点儿。   小小一个蛇藤果很快被吃完,瞬时就把他口中那股味道压了下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总感觉自己的伤势也好了很多,没那么疼了。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发觉居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等等,系统先生给他吃的是什么啊?他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刚刚那个果子……”   殷鹤看了眼掌心只剩下的果核,忍不住问。   谢弃云:“蛇藤果。”   蛇藤果啊,没什……   啊?蛇藤果?!   是他想的那个蛇藤果吗?   殷鹤倏然回想起典籍里记载的那个万金难求的东西,不可置信。   “系统先生,你居然……就把蛇藤果这么给我吃了?”   他没到需要蛇藤果的地步啊。殷鹤回想起自己刚才啊呜的几口,顿时觉得暴遣天物。   是他膨胀了,居然还这么不珍惜!   青年的表情太好懂了,谢弃云难得有些好笑。   “蛇藤果没有那么神异,只是口味不错而已。”   “你不是已经有感受了吗?”   殷鹤:……好吧。   就算是这样说也不能这么简单的接受自己几口吃了个仙品的事情吧?   于是等到燕骁下午比试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殷鹤恹恹地趴在床边。   分明已经比试赢了,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他下意识还以为殷鹤是伤口疼,这家伙一直细.皮.嫩肉的,那天肩膀青了那么点都喊疼更何况是现在那么大的剑痕。   嘁,娇气。   他心里不屑地想着,走到二楼后却故意脚步慢了些。   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只有燕骁一个人先回来了。   殷鹤叹了口气,还以为门口的是小二,听见声音后就指挥着对方,让他帮自己烧两桶热水上来。   唉,虽然早上用清洁术清洁了一下,但是在榻上躺了一天,殷鹤还是忍不住有些想要沐浴。   他隔着门的声音传来后燕骁就停了下来,他以为他是谁,居然这么指使自己?燕骁脸色难看起来,觉得自己刚才停下来就是个错误。   这小废物不就是赢了一场比试吗?居然这么膨胀。   他冷哼了一声,本来不打算帮忙,转身就准备下楼,只是刚刚走到楼梯口后却又有些烦躁。   算了……   还是帮他一次罢了。   要不然这小废物等到秦镜之回来告状怎么办?   心理上不悦地说服了自己,燕骁黑着脸走进了后厨。   他常年在北境,周围环境并不像是悬剑峰那么好,因此凡人的厨具也会用,在点起灵火烧了桶热水之后,一把拿了起来。   殷鹤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因为刚才送他蛇藤果的事情,这时候也不好意思打扰系统先生了,而是闭目打算修炼一会儿,只是他刚集中心神冷不防就被人打断了。   燕骁一把将浴桶放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殷鹤准备打坐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   “某些人是不想要肩膀了,这会儿还修炼。”   殷鹤.体.内.残留着剑气,至少得一两天剑气化了才能运转灵力,不然就会加重伤势,也不知道那大夫怎么看的,连这点常识也不知道。   殷鹤一听见熟悉的声音就.炸.毛了,睁开眼睛质问道:“你怎么进我房间里来了?”   燕骁:……   他深吸了口气,额角青筋跳了跳:“不是你让我打桶水进来吗?”   脑海里的记忆微微闪过,殷鹤:他还以为是小二呢,谁知道门口是他啊?而且他叫燕骁打水燕骁就打,他是那种人吗?   他怎么不信,床上青年眼神狐疑。   燕骁脸沉的冰渣都快掉下来了,不耐烦道:“你到底洗不洗?”   殷鹤:“洗!”   好吧,就算是燕骁今天做了一次人,打了热水。不过殷鹤从床榻上下来时转头停下动作。   “你怎么还不出去?”   燕骁觉得自己昨天觉得殷鹤这小废物在比试台上还挺顺眼的绝对是错觉,英俊的脸庞顿时黑了下来,这时候居然气极反笑,不想出去了。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洗完我拿浴桶。”   浴桶是楼下掌柜家的,用完每次都会被收下去,只是往常做这件事的是小二,现在却是燕骁。   殷鹤噎了一下。   这暴躁怪在这里他怎么洗?   “不行,你出去。”他捂着肩膀皱眉。   燕骁冷笑了一声:“都是男修有什么可避讳的,你有的我也有,你害臊什么?”   “再说,你受伤淹死在浴桶里了我还能捞你一把。”   他嘴毒了一顿,上下打量着细.皮.嫩肉的殷鹤,忽然觉得对方倔犟的不肯进去十分奇怪,随即眯了眯眼,神色狐疑:   “你不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吧?”   殷鹤:……秘密个大头鬼啊!   殷鹤气死了,想到对方的理想型是师尊的事情,眼神怪异。   ——他们.男.同.剑修都没有一点自觉的吗?! 第十八章   燕骁是实在不懂殷鹤为什么那么悲愤。眼神好像是他要把他怎么样一样,神色不由古怪了一瞬。   这小废物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这么磨蹭。   他伸手就要拉殷鹤,但是却被殷鹤迅速躲过。   “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万万没想到这句话还有被用到他身上的一天,燕骁都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微微挑眉。   “你有病吧,这么事儿多?”   “快过来!”   殷鹤:……就不!   半柱香时间过去,燕骁无语地跟对方耗了半天,最终还是耗不过他,只是心底对殷鹤这幅“有大秘密”的样子更好奇了。   “行了行了,我去外面等行了吧。”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矫情的。”   这次看在殷鹤身上有伤的情况下暂时放过他,下次他一定要撬出来殷鹤到底藏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殷鹤微松了口气,见他彻底转身离开了这才“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刚出门的燕骁:……   什么意思?   真以为他稀罕?   都是男修,就殷鹤这幅孱弱的样子他才不屑看一眼。   燕骁说不进去就不进去,只是随意抱着剑靠在墙边,心里嗤笑着殷鹤自作多情。只是随着脑海中那张比平常人更加白皙漂亮的面容在眼前一闪而逝,燕骁微微皱了皱眉,心里烦躁的“啧”了声。   一门之隔隐约能听见一点水声,他原本是不屑的,但是在时不时的被扰的心神不宁后不知道怎么的却有点出神。   这家伙沐浴怎么这么慢?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伤口在肩膀上,一个人能行吗?   该不会真淹死在里面了吧?   殷鹤还不知道燕骁在咒他,他确实慢了点,这也怪不了他,毕竟受伤了,身上的伤势在被热水一泡之后立刻就疼的他倒吸了口冷气,只能小心翼翼的擦洗,还要小心让剑伤不能浸染水。   过了会儿在起来的时候他才转身去透过房间里的铜镜看肩头的伤口。   血红的剑痕留在肩骨的位置上十分狰狞,光看着就能想到当时有多痛。此时上面的伤痕刚刚愈合,不过在轻轻一动之后又有一些血色渗透出来了。   殷鹤轻嘶了一下,想到燕骁或许就在外面强行忍着没有呼痛。   ——这可是剑修荣耀的伤疤。   不行,不能表现出疼。   他可是打败玄蔺的男人!   殷鹤眼皮一跳呲牙咧嘴的走出来,连抬手都不敢,费了好半天力气才穿好衣服,只是擦头发实在是没力气了,只能让他随意的披在身后这样了。   燕骁简直被这人磨磨唧唧的打败了。   谁家男修洗澡这么慢的?   忍了半天,他才忍不住在门上敲了一下。   “不会真死了吧?”   “还在就吭个声。”   殷鹤:……   他沐个浴就咒他,当初就不应该叫燕骁帮忙!   他冷哼了一声,眼看着燕骁门越敲越大声还是道:“好了好了。”   催什么催。   燕骁进来收桶的时候就看到殷鹤装模作样的挺直后脊,嗤笑了声。这世家少爷还真是什么时候都端样子,刚沐浴完还装的金贵。   他一伸手将房间里的浴桶收拾了。   “要不是你上场比试赢了老子才懒得伺候你。”   一直到燕骁离开了殷鹤才微微弯下肩膀。   “呼,好险。”   差点就让燕骁看出来他逞强了。   就他那个粗鲁的样子,要是让燕骁知道自己一个人沐浴把伤口洗崩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辱他呢,他才不会告诉对方。   等到人离开之后殷鹤才偷偷摸摸的换了个伤带,躺回了榻上。   ……   今日比试秦镜之燕骁二人都晋级了,他晚上回来的时候本以为殷鹤的伤势已经好多了,谁知道在回房间时想起对方过来,却发现对方突然发烧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殷鹤一个人蒙着被子躺在榻上,脸被遮的闷红一片。   秦镜之叫了一声没听见回应,走上前去摸了一下他额头,随即眉头紧皱起来。   “发热了。”   今天白天医修走的时候说这几天可能会发热,只是秦镜之看他白天虽然虚弱,但不像是多严重的样子便也没有多想,谁知道竟然真的在晚上发起热来。   殷鹤也觉得很倒霉,他感觉自己白天确实没有那么难受啊,吃了仙品蛇藤果之后身上的剑气更是被祛除了很多,他才敢下午沐浴的,谁知道一沐浴出来会这样啊。   他好歹也是个结丹期的修士,居然会因为小小的沐浴受凉而发热。   闷在被子里的青年这时候烧的迷迷糊糊的,完全都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谁了,在秦镜之伸手之后下意识地眉梢放松了些。   这还是第一次这个浑身是刺的师弟这么放心他。秦镜之心头略微泛起些古怪的情绪,在他微微顿了一下时外面的门忽然被推开。   “殷鹤怎么样了?”   晚上吃饭时殷鹤没下来,燕骁就多看了一眼,谁知道一直到现在对方还睡着。他心里暗骂了几句娇气,自己却还是很诚实的上来打算看看。   听见声音,秦镜之回过神来。   “发烧了,情况不太好。”   燕骁下意识看向榻上,果然见殷鹤烧的脸上发烫,这时候有些不悦。   “早说我帮忙非不让,现在还烧成这样。”   他嘴上抱怨着,却转过身去打算去城内医馆看看还有没有没关门的医修。   秦镜之摇了摇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见到都关门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迟了,去哪里都找不到人。   燕骁皱眉停下,烦躁不已:“让这小废物烧一晚上算了。”   “反正也死不了。”   在心里对殷鹤往常的称呼脱口而出,叫秦镜之多看了一眼,不过他之前也并不怎么看得起殷鹤,若不是这一次殷鹤赢了玄铁剑妖,他也不会关注这位师弟。   底下众人见大师兄和燕师兄去了这么久都没有下来不由有些疑惑。   殷鹤不会出问题了吧?昨天看着伤的还挺重的,文陆忍不住站起身来,又觉得自己担心殷鹤的行为很奇怪,立刻克制住自己。   虽然这家伙赢了很出人意料,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殷家子弟,他那么关注殷鹤做什么。   文陆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握紧了茶杯。   房间内微微有些安静,燕骁说完之后却有些后悔,但只是一瞬间就被他压下去了,反正这小废物烧迷糊了又听不见。   而且……他刚刚也不是真心话,就是嘴快了而已。如果他真的想让殷鹤烧一晚上,这会儿早就转身走了。   只是他没想到,殷鹤刚好在这时候醒了。   两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燕骁有些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殷鹤本来就讨厌燕骁,这几天还没改善的关系听见刚才的话后更加恶化了。   他又没让燕骁进他房间来,他就是烧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倏然想起原著中自己被赶出师门好像还和他有关,殷鹤一气之下就冷下脸来。   在秦镜之想要说什么时闭上眼睛:“出去!”   还发着烧的声音瓮瓮的,听起来有些绵软,但是却叫人无法忽视。   燕骁向来骄傲,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下面子过,沉着脸阴晴不定。   秦镜之看了眼:“你出去吧,这里我看着。”   殷鹤:“都出去。”   燕骁冷笑了声:“听见没,叫我们都出去呢。”   “大师兄还要留在这儿关心师弟?”   他阴阳怪气的,秦镜之皱了下眉,见殷鹤已经背对着他们转过身去,这时候也没说什么。   殷鹤简直委屈死了,身上热气腾腾的,脑海里冒出来的都是燕骁恶毒的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都讨厌他,估计恨不得他烧死。   他才不要死呢。   挣扎着爬起来,等到人出去之后殷鹤就从乾坤袋里深吸了口气想要将布巾拿出来。   嗯,他记得前世好像说冷布巾擦额头可以降温。   唇色苍白的青年垂下眼,将布巾覆在头上后莫名其妙地叫了声“系统先生”。   谢弃云叹了口气,看出殷鹤的口是心非。   分明是想要人关心的……   前日里在比试陆台上握剑倔犟的青年这时候像只流浪猫,他心里想。   殷鹤昏昏沉沉间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结果却抓到了一手刺骨。湿冷带着寒意的鳞片叫殷鹤微微颤抖了一下,耳边只听到一道声音沉声问:“怕吗?”   听出是系统先生的声音,殷鹤茫然了一瞬。   怎么会听见……系统先生的声音,是他烧糊涂了吗?   只是指腹诡异的触感十分明显,殷鹤隐约感觉到可怖的气息覆盖在身边,似蛇又非蛇的尾巴缠绕着整个房间。   那个声音好似还在等他的答案。   殷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如果是系统先生的话……他就不怕了。   恍惚中好像听到有人笑了一下,在殷鹤睡过去前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到了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叫他忍不住眉梢放松下来。   谢弃云察觉到殷鹤身体情况不对,今日的反复发烧本来是不应该的,只是奇异的是饶是他也没有察觉出问题。   蛇藤果在殷鹤这里仿佛失效了一样。   他有些奇怪殷鹤是对所有的仙果都这样,还是只是蛇藤果。只是当他尾稍伸出之时却居然被人伸手抱住了龙尾,谢弃云微微一怔,紧接着——一个热乎乎的脸蛋贴了上来。 第十九章   殷鹤只感觉到热的不行,在察觉到有东西靠近之后下意识就抱了起来。冰冷刺骨的触感却在这时候叫他舒服极了,忍不住将脸贴在龙尾上怎么也不肯离开。   谢弃云还是第一次被人触碰龙尾,从前斗法时的生死搏杀不算,此时过于弱小柔软的掌心放在鳞片上,他甚至连殷鹤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   只要他想,眼前这个冒犯他的弟子随时都有可能化为食物。只是也许是多年修剑的修身养性压制了他天生的魔心,也许是……他本就不厌恶这个二弟子。   在殷鹤将脸贴在他尾稍之上时谢弃云只是眼眸暗了些,却没有动作。   殷鹤乖乖的趴着,在睡着之后也不乱动,像是只可怜巴巴的猫儿,只是此时找到了安全的庇护所,所以连眼睛也无辜的垂下了。   即使是这个庇护所一点也不温暖,反而冰冷可怖。   看着殷鹤睡着了,谢弃云没再多动,而是慢慢阖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察觉到在龙气的滋养下殷鹤身上的烧在慢慢退下去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冰冷的龙尾穿过肩头的伤口,却没有带来一丝痛意。   殷鹤还迷糊的睡着,那龙尾就已经查探完了。   谢弃云挑了下眉。   ——没问题。   这才是最大的怪异。分明体质如此孱弱,却没有一丝问题,修炼,进阶都一切正常,甚至还加快了。但是却外表虚弱,皮肤细嫩,甚至像普通人一样会发烧……   他微微眯了眯眼,龙尾缠绕的紧了些,就听见殷鹤茫然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殷鹤只感觉到自己睡着睡着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心口处憋的要命,只能拼命的呼吸着。在挣扎着想要从梦魇中醒来时,终于清醒了些。   嗯……他昨天晚上做什么了?殷鹤心里疑惑地想着。   察觉到殷鹤快要醒来,谢弃云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他的原身并不适合见人,昨夜如果不是殷鹤烧糊涂了或许一眼就会双目刺血。   他淡淡的收回龙尾,寒冷如刃的鳞刺刮过面颊,微微带起了一道血口。在殷鹤脸颊上的血珠滴落到龙尾上时,谢弃云淡淡顿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到那滴血上。   殷鹤只感觉到脸上一痛,在彻底睁开眼睛时面前便什么也没有了。   房间的窗户微闭着,一缕天光顺着窗纸照耀进来落在红木的桌子上,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只是醒来之后他却不记得梦里发生什么了……   只是记得昨夜系统先生应该是来过的,其他却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脑海中就像是隔了层纱雾一样,微微晃了晃头,想要找系统先生又迟疑了一下。   随即殷鹤才发现……嗯?   他的烧退了?昨天本来用来降温的布巾掉在桌上,他当时趴在桌面根本没来得及放好,昨晚好像也是在椅子上趴了一晚上。   可是早上起来退烧了?   他不信邪的拉开衣服,却看到肩膀上的伤口也愈合了。昨夜洗澡有些晕染的伤口重新生长在一起,甚至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线,叫他忍不住去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不疼。   是系统先生做的?   他下意识地冒出这个想法来,想要询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是心里好奇的像是被爪子挠了一样。   系统先生好厉害啊,这是怎么办到的?   ……   秦镜之到底还是担心一夜不管殷鹤会出事,身为悬剑峰的大师兄即使是在表面上他也要做出样子来。   于是在早上时还是过来还是敲了一下门,下一刻门被从里面打开。   秦镜之没想到殷鹤居然痊愈了。   穿着红衣的青年脸色不像是昨天那么难看,气色也好了很多,只除了也许是因为发烧,而下意识被咬到的唇上有些殷红外。   秦镜之见到殷鹤唇上,眼皮跳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挪开。   “今天怎么样了?”   殷鹤:“好多了。”   虽然讨厌秦镜之,但是发烧了一夜,殷鹤也有些疲惫懒得和他们计较了。   秦镜之目光落在桌上的冷布巾上,还以为他是用布巾来降温的,这才早上恢复,也没有多想,只是道:“今日白天大家都要去玄武陆台,你若是一个人在客栈不安全,可以跟我们一起去陆台。”   观战区也有伤员的座位,昨天玄蔺就坐在那儿。秦镜之主要是怕留殷鹤一个人在客栈里又乱折腾。   殷鹤想了一下,在客栈说不定会碰上燕骁那个更讨厌的。他记得燕骁今天早上就没有比试吧。   心里对那个嘴臭怪的厌恶一闪而逝,相比较来说殷鹤都更愿意撑着身体去外面了。这时候听见秦镜之提议,还是点了点头。   “行吧。”   他捂着肩膀起来挣扎着在楼下吃了饭,才和那群人一起离开,全程都没有看到燕骁。   燕骁留在后院里练剑,等到殷鹤走了之后才皱了下眉。   殷鹤身上有伤,虽说今天早上起来莫名其妙好了很多,但毕竟还是不舒服,因此稍微走的慢了些。   只是他发现……今天大家怎么看他的多了这么多?   刚一出客栈所在的小巷子,殷鹤就发现有几道目光在偷偷隐晦的看着他。他还以为是自己赢了玄蔺之后声名鹊起了呢,因此也没有在意。   只是……路过主街时看的人更多了,殷鹤目光回过头去有些古怪。   他今天衣服没穿对?可是低头看了一下,却一切正常啊。   旁边走着一个执法堂的弟子,殷鹤在被偷看了好几次之后终于皱了一下眉。   “喂。”   “我是不是今天有什么不对?”他转头看向那个执法堂的弟子。   正好走在他身边的文陆下意识就要回呛,为殷鹤不礼貌的语气回击,只是在碰到对方目光时却下意识有些不自在。   又回头看了眼才发现问题。   “你脸怎么了?”   他神色古怪,瞥见殷鹤脸上,皱眉猜测道:“那些人大概是看你脸上的伤口吧。”   脸上伤口?   等等,难道他毁容了?   殷鹤下意识地想要掏出镜子,却发现自己一个男修根本没有这种东西,用灵力幻化水镜,他现在又受伤了不能动,只能憋屈的压了下来。只是听见那个执法堂弟子的话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脸颊。   隐约感觉到右脸好像确实有点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他轻轻碰了一下,眉头轻蹙,却叫文陆诡异地又再看了他一眼。   他真是有病!最近一定是太疲惫了所以才想多了。不知道怎么的,文陆居然感觉受伤的殷鹤好像比平时看顺眼了些。   那一抹殷红的红痕映在脸上,衬着乌发无端引人注目。   殷鹤打了个哈欠,既然看不到就没再在意,只是到了玄武陆台之后跟着悬剑峰的人找了个地方坐着。   今日是四进二的比试,他早早就上了台。   殷鹤看着秦镜之对面那个北枉剑派的剑子没什么兴趣,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北枉剑派的剑子刚开始的时候还看不起他来着,都当场恭喜那个玄蔺了。   哼哼,还不是他赢了。   想到这儿殷鹤就有些高兴,抱剑坐直了身体。   伤员台上多了一个人,自然引起了大家注意。   此时几位评判长老还没有来,北枉剑派的段成玉抬起头,就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那天那个在比试台上出乎意料打了他脸的悬剑峰二弟子就坐在那儿,一身红衣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他目光看过去,因为那场比试太过短暂,想要看清这个悬剑峰真传第二是什么样子,下一次的大比上或许能作为对手,谁知道冷不防就对上了对方漂亮的面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赢了比试出了口恶气,殷鹤脸上的阴沉散去了些,属于他原本面容的昳丽渐渐显露出来,尤其是他今日面色苍白的模样,莫名就叫人眼前一恍惚。   段成玉脸色古怪,那天没有注意,这个殷鹤居然长的……这么好看吗?   实力勉强入眼,即使是恶名昭著,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将目光看了过去。   殷鹤:……   殷鹤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看什么看啊!不就是脸上有伤的吗?看的好像你没受过伤一样。   他气愤的抱着剑,在又察觉到来自台上的视线时狠狠地瞪了回去。   段成玉一怔,表情复杂了一瞬。   果然是和传闻中的一样跋扈,他微微皱了皱眉。   殷鹤这才满意。   谢弃云:……   知道那些人是因为什么而看向二徒弟的剑尊难得有些沉默。他早就发觉自从比试赢了之后一扫心神上的沉疴,殷鹤的面容用人族的审美来判断也是越来越长开了。   只是大部分人固有偏见,很少能窥见这丝意气风发的昳丽。   银白的龙尾落在水潭之中,谢弃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殷鹤来这里沐浴的样子,倏然笑了一下。   ——到底还是个少年人。   他微微摇了摇头,只是那滴滚烫的从脸颊滑落的血珠到底还是让他多注意了殷鹤一些。在闭上眼睛进入修炼状态后竟然   ——罕见的做了一个.悖.乱.的梦。 第二十章   入V公告   像他这样的修为本不应该做梦的。谢弃云已经说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未曾有过梦了,除了刚刚出世那段虚弱的时期外他几乎没有沉入梦境过。那些人族所言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他来说更是虚无。   可即便是这样,刚才他却切切实实的做了一个梦。   昨晚和殷鹤在客栈里的场景出现在梦境之中,他化为龙身,只是缠绕着殷鹤时却有些衣衫不整。   鸦黑的发丝披散在腰后,因为被龙尾圈环,微微拂过了他龙鳞之上,竟带起一丝痒意来。   梦里的青年完全被白龙.禁.锢.,只是并非是昏沉的睡着,而是半梦半醒,扬起被龙鳞刮伤的脸颊,那双倔犟漂亮的凤眸之中清晰的映出了他的竖瞳。   殷鹤惊喜地眼瞳乍亮,像是看到什么极为喜欢的东西一样笑了起来,谢弃云清楚的记得他唇角下的梨涡,浅浅的,叫他忍不住用尾稍触碰了一下。即使是殷鹤因为不适而皱眉也没有收回。   .悖.乱.的梦境之中,眼前的青年就像是祭品,身处在应龙的祭坛之中却丝毫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他将二徒弟当成了——独属于他的所有物。   谢弃云微微阖眸,在醒来之后还有些皱眉,只因为他确实是梦中那般本性。   悬剑峰的剑尊是修真界第一人,所有人映像之中的他总是高高在上,无.欲.无求。可却无人知道他的真身就是龙。   而龙的本性就是贪婪的。   他装作人已经太久,淡漠面孔下甚至能分出一丝耐心来指点弟子。即使是他心中清楚自己当初救秦镜之和燕骁也只是为了培养对手。   他已经很少遇到能唤醒他本性的人了,而这种本性的浮现却和谢弃云以往暴戾的杀戮并不一样,是另一种……从未体会的陌生感受,叫他向来冷彻的身体之中竟然有些烧灼。   殷鹤完全不知道系统先生梦中的事情,在看完比试之后果不其然见到秦镜之赢了,不由有些无趣。   行吧,天命之子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过也不知道秦镜之和燕骁对上会是谁赢?   他有些好奇如果燕骁下午赢了后会如何,只是在中午比试完,悬剑峰的其他弟子都三三两两的闭目体会观剑感悟时殷鹤却没有看到人。   也不知道秦镜之去哪儿了,他抬头看了眼就抛在了脑后,打算去外面走走。   他脸上受伤之后来来往往好多人偷看他,看的殷鹤一阵烦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日光照的,他眼睛也有点难受,这时候干脆站起身来。   旁边文陆见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张口但又不悦的闭上了嘴。   算了,他拦殷鹤做什么,反正他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反倒是自己多管闲事。   殷鹤顺着玄武陆台旁边走过去,边走边看了看路边的野花。玉寰城别的不多,就是花多,满城都是花,这会儿中午太阳出来香的要命。   不过一众香味中,刚好却窜出来一股淡淡的米香。   他鼻子动了动,走到河岸边时就闻到了糖糕的味道。见周围来往的剑修都没有兴趣吃甜点,干脆走过去买了两个。谁知道在付完钱等待的时候,却看到了秦镜之的身影。   比试完就消失的人这时候脸色难看,额头上冷汗津津的靠在巷子尽头。要不是殷鹤多看了眼都没有发现那里有人。   那伪君子在哪儿做什么?   他心里有些好奇,怔了一下就被摊主叫回神来。   “公子,好了。”   “二十个铜板。”   刚刚准备拿灵石付钱的殷鹤:……   秦镜之也发现了巷子口的殷鹤,他比试之前已经吃了清心丹,只是却没想到这次毒发汹涌没有压制住,因此才没有出现在人前,而是在小巷子里调息等着毒症过去。   他也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到殷鹤。   巷子口卖糖糕的只是个凡人,秦镜之瞥了一眼,克制着青紫的右手,走了过去。   “什么事?”   他还以为殷鹤是来找他的。   殷鹤:……   虽然不是来找秦镜之的,但是他现在确实遇见了困难,不由轻咳了声。   “一个灵石,我换你一些铜板。”   他出来的时候从来不带凡俗的财物,毕竟修士大多数消费都是在坊市之中,殷鹤也没料到在玄武陆台附近卖糕点的会有凡人,在对方做好之后才反应过来。   热气腾腾的糖糕看起来就很劣质,秦镜之皱了一下眉不理解殷鹤为什么会爱吃这个,不过还是给了对方一串铜板。   殷鹤别扭的将灵石塞给他,才将铜板递给对面大爷。   “好了,大爷你数数。”   “多谢公子。”   “觉得好吃下次再来。”   卖糖糕的大爷点了点头,确认无误后收了起来。   殷鹤这才接过糖糕来,只是抬头见到秦镜之脸色难看之后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不就是换了他几个铜板吗?他也给灵石了啊。至于沉着个脸吗?   他撇了撇嘴,看秦镜之握着剑没有说话,只是打算转身离开,这时候开口。   “等一下。”   心脉的蚀骨痛楚还在折磨着他,叫他连往常惯用的温和都有些维持不住,这时候听见声音后停了下来。   殷鹤捧着糖糕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分了两块给他。   “算了,给你两个吧,就当是看你帮忙了。”   温热的糖糕落在掌心,秦镜之怔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殷鹤。   殷鹤咬了一口,被芬芳的花瓣香气甜的眼睛都亮了,见他不吃还有些疑惑。   “你怎么不吃?”   “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镜之目光落下,看到糖糕后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尝了口这凡俗的糕点,只是入口甜腻的滋味叫他忍不住皱了下眉,殷鹤却吃的很高兴。   在秦镜之映像中像殷鹤这样出身世家,生来就是宠儿的人不会吃这些凡俗的东西。没想到却会喜欢这个。   过于甜的味道仿佛叫他短暂的忘记了一瞬万虫.噬.咬.的剧痛,秦镜之恍惚了一瞬,想起了秦家。忽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收了手,打量着殷鹤。   他现在的状态不好,任何一个悬剑峰的弟子在这里恐怕都知道,唯独殷鹤没有。这个小傻子恐怕还没有看出来不对。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却叫他微微有些放心下来。跟殷鹤呆在一起总比出去叫人发现强。   自从被师尊收入悬剑峰之后秦镜之在外向来稳重强大,从未在人前显露出弱点,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不能叫人知晓他的致命之处,纵然是师尊也一样。   他虽然仰慕师尊,但是却再也不想过被人抓住命肋的日子。   秦镜之握着剑,面无表情的将刚才的糖糕咽了下去。   殷鹤刚吃完一个准备走出巷子,却发现秦镜之跟着他,不由有些奇怪。   “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是准备去茶楼喝茶等着,这伪君子打什么主意?   秦镜之被人发现了藏身之处,担心一个人呆着出事所以才要跟着殷鹤,不过这话他不会说出来,只是笑了一下。   “殷师弟受伤了,我担心师弟一人行动不利,所以才跟着一起。”   燕骁之前得罪了鬼山魔君,对方虽然明里不敢动手,谁知道暗中会不会做什么。他向来谨慎,一件事情也会想出数个后手。   这时候两个人一起总归保险一点,好在他的虚弱期只剩下一柱香就能结束了。   殷鹤要是信秦镜之的话就有鬼了。   担心他遇到危险?傻子才信呢。   这人一向讨厌他,他死了估计对方还会觉得从此他心目中高岭之花的师尊还少了一个污点,怎么可能担心他的安全。   只是他一时也想不透秦镜之的目的。秦镜之身中剧毒的事情书中并没有多说,连他也不清楚这一点,这时候只能无趣的转过身去。   爱跟就跟着吧,他也甩不了对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楼,李玉溪本来是想要请殷鹤过来的,没想到他是和那位悬剑峰首徒一起来的,不由有些诧异,不是说殷鹤和悬剑峰的关系并不好吗?   他动作微顿了一下,从窗口看着两人进来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进了茶楼后殷鹤就下意识遮了一下日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会儿微微发酸的眼睛出来放松了会儿反倒更不舒服了,坐在茶楼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他揉了下眼睛见没有改善就放弃了。   抬头却奇怪的看见秦镜之闭目坐在包厢里好像是在养神。一直到比试的时间快到了,对方才睁开眼。   殷鹤:……   这人是图什么啊?   秦镜之察觉到身体恢复之后眉梢微动了一下,知道殷鹤全程没发现什么,不由放松了些。   “殷师弟还去陆台吗?”   殷鹤一想到比试的人是燕骁就不想去,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好奇比试的结果,纠结了一瞬间后还是站起身来。   燕骁在台下站着,刚来的时候目光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殷鹤时皱了皱眉。他以为殷鹤今天不来看比试了,谁知道在等了会儿后却看到他和秦镜之一起来了。   身穿青衣的修士与红衣剑修走在一起竟然出奇的和谐,叫燕骁看的不由冷哼了声。昨天口气那么.硬.,今天还不是和秦镜之一起来了。   一想到殷鹤口是心非的想看自己比试,燕骁心跳就快了一瞬,忍不住眉梢扬了起来。只是他可不能叫殷鹤觉得自己是在等他,免得这人以为自己多重要。   在两人靠近时燕骁压下上挑的唇角,目光看了殷鹤一眼。   殷鹤:……   殷鹤压根没看他,直接略过了燕骁。   燕骁眯了眯眼,秦镜之忽然开口:“燕师弟来了。”   “殷师弟刚刚陪我去茶馆休息了一会儿。”   燕骁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两人关系什么时候那么近了,殷鹤陪他去休息?别以为他不知道秦镜之的凉薄本性。   他不是厌恶殷鹤吗?怎么和他一起?   相比于燕骁单纯因为殷鹤实力低微又娇纵不喜欢对方,秦镜之对殷鹤的情绪更复杂一些,就连他也看不明白。   两人目光相对又分开,燕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殷鹤就突然打断。   “评判来了。”   一句话叫两人停下声音,燕骁冷哼了声,飞到了台上,秦镜之也没再说什么。   随着铜鼓声敲响,最后一场比试开始了。   殷鹤虽然不喜欢这两人,但还是认真看了起来,毕竟对于剑修来说每一场斗法都是弥足珍贵的经验。   他一袭红衣惹人注意,即使上了台,台上人目光也不由被闪到。燕骁手持着剑想到三年前败给大师兄的时候挑了下眉,当年是修为上的差距,三年后秦镜之未必会赢他。   果然,在一开始的时候燕骁就压制住了秦镜之,他敏锐的察觉到秦镜之今日的状态并不好,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没有放过机会。   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迅速,秦镜之虽然修为恢复了,但确实状态不如巅峰时,这一丝细微的差距其他人或许不会察觉,但面对面身为对手的燕骁却一定知道。   他脸色微淡,在剧毒褪去后的颤栗感在经脉中残留时动作慢了一刹那,一瞬间便心知——晚了,今日这场比试必定会败。   只是此时输给燕骁他心中到底有些不甘……他本想为师尊拿下第一的。   在剑刃划过时因为角度问题,他目光随着动作迅速掠过台下,只是一瞬间的思绪,在看到他身处劣势时其他人目光紧张,惋惜、兴奋,甚至落井下石……   他本只是无意中一瞥,却冷不丁瞥到了殷鹤。   殷鹤看了半天,只看的眼睛发痒,平常能够半天不眨眼,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就是眼睛红,越揉越是难受,叫他忍不住有些不高兴。   他一脸无语地刚遮了下眼睛,眨去眼睛上的水雾,这时候却突然对上了秦镜之的目光。   两人都怔了一下。   怎、怎么不允许男修眼睛酸吗?   殷鹤皱了下眉,心虚了一瞬后,下意识地凶巴巴瞪回去,却发现秦镜之似乎神色古怪,误会了什么?   三章合一   殷鹤:……   这是什么表情啊?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眼睛红了吧?   他又不是秦镜之的那些迷弟们, 对方比试输了他顶多觉得燕骁会赢有些不爽而已,怎么可能会红眼睛啊!   不过他眼睛今天真的好难受啊。殷鹤想到刚才的尴尬对视,强忍着伸出手去再揉一揉的想法, 这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   秦镜之也没想到……殷鹤居然这么在意他比试输赢, 刚才他没看错的话对方是气哭了吧?   只是在他看到的一瞬间又收敛了下去, 反而还凶巴巴的。   秦镜之心里像是被一只爪子挠了一下一样,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地猜测到殷鹤是因为他,只是他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位师弟这么在意他,他心中略微有些怪异。   此时台上的剑越来越快,在走神了一瞬后秦镜之不动声色迎上燕骁。   刚才几番蓄力他展现的越来越弱势, 叫燕骁不仅眉头紧皱, 台下人也转头窃窃私语。   “秦首席这是怎么了?”   “今天难道受伤了?”   怎么一味的退避, 好像接不下来燕骁一剑的样子。之前几场比试秦镜之虽然并未出手强势, 但是却一直掌控着全场,不像是今日这般,叫人看着就知道他在被压制。   秦镜之始终没能拿出真实水平来。   大家微微焦灼, 在燕骁杀戮剑道刚起之时终于等到被逼到最后的秦镜之动手。   台上青年眉头挑了一下,此时霍然转身, 自从上台以来就被霸道的杀戮剑压制的剑意猛然爆发。   秦镜之手中寒光凛冽,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刹那间反手回刺。   这才像样。   燕骁眯了下眼。   这一剑即使是他察觉到秦镜之状态警惕了些, 但还是没有防住。两人同时出剑,动作却越来越快。   秦镜之蓄积的所有力量都在这短短的五十几招里,天色微蒙,随着一道雷霆劈下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一样。   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反手引动雷霆, 与燕骁的杀戮剑意对上, 在台上的檀香燃尽时最后一刹,两人同时停手。   秦镜之的剑停在了燕骁心脏处, 而燕骁的剑则留在了秦镜之的咽喉。   两人都差一点刺入对方致命之处。   台上的评判看了看,转头低语商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平手。”   不过燕骁比秦镜之晚入门几年,现在却已经能够赶上这位悬剑峰首徒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众人目光都隐含敬意地看向燕骁,而燕骁则是神色狐疑,看着对面那位大师兄有些奇怪。   他能感觉到秦镜之今日状态确实不对,即使是后面蓄力反败为胜,转而和他战成了平手,但是以他对秦镜之的了解,这并不是秦镜之全部实力,对方应该堪堪发挥出了九分力量而已,还有一分始终没能发挥出来。   而且……最后秦镜之看似动作流畅,但是如果没问题,之前半柱香时间为何不出手?心里一个个疑问闪过,叫燕骁即使是判为平手也没多高兴。   其他人只看到他身为后起之秀,短短几年便能和大师兄比肩,但是燕骁却知道今日这场比试的水分。见秦镜之不想说什么,也懒得开口,一挑剑反手将剑收入了剑鞘之中。   本次大比末场悬剑峰首徒和三弟子之争最后以平局收手,这结局也算不错,毕竟都是悬剑峰的人,获胜也都是悬剑峰胜。   众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看的聚.精.会神的殷鹤也对今天的结果有些茫然,总感觉今天比试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系统先生,但是想到这里是在玄武陆台上还是忍住了,而这时台上两人也都下来了。   比试极为耗力,秦镜之今日本就状态不佳,毒素刚刚过去又蓄力一击,这时候身体已经虚弱至极,任谁来查探一下都能发现他不对。只是表面上,他依旧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下台。   燕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抱剑走了下来。   秦镜之落在剑柄之上的动作微微放松了一瞬,刻意掩饰住了手背上的青筋,坦然和燕骁对视。   殷鹤没看台上,见比试结束就准备回客栈了,谁知道刚站起来却见秦镜之自然向他走过来。   “殷师弟,我忽然想起有事找你。”   “一起回去吧。”   燕骁有些奇怪秦镜之今天是怎么回事?!他脸色倏然黑了下来,往常对大师兄还算尊敬,今日却眯起了眼睛。   悬剑峰其他弟子也有些好奇,刚刚比试完,大师兄找殷鹤有什么事啊?   该不会殷鹤又惹事了吧?   才让大师兄比试完就迫不及待的过来。   殷鹤:……   看他做什么?   关他什么事啊,他简直要冤死了。   他就坐在台下看了个比试,谁知道秦镜之今天吃错什么药怎么回事,先是跟他去茶楼,现在又要一起回去。   只是看着燕骁沉着脸怀疑地看着他,殷鹤十分从容的又再次选择了秦镜之。   反正他宁愿和这个伪君子一起走也不想和燕骁走,毕竟伪君子虽然不是好人,但不会说话讨人厌。   秦镜之似乎早就料到殷鹤的表现,打完招呼后带着殷鹤一起离开。   一路上殷鹤本来以为秦镜之说有事找他是真有什么重要事呢,结果走了半天对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夜晚的玉寰城内重新又热闹了起来,因为今夜剑修大比的最后比试已经结束,所以城内人来来往往的人也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来。   殷鹤听见周围人谈论今日“秦镜之爆冷平局”的事情,心里更加奇怪。按照大部分人的认知秦镜之不可能会平手的,殷鹤记得书里说燕骁是在堕魔成为魔尊之后才修为和秦镜之相当。现在距离堕魔还有段时间,怎么燕骁就能和秦镜之平手了?   不应该啊。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样觉得,城内坊间压了秦镜之胜的人都这么觉得。   “今年怎么这么爆冷啊。”   “枉我还以为秦镜之能赢呢。”   “什么悬剑峰首徒,也不过如此嘛。”   耳边的声音来来往往,即使是想听不见都难。   殷鹤奇怪地看了秦镜之一眼,却见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着的大师兄忽然看向他。   他并不是始终不为外物所动的人,不然也不会心里把悬剑峰的名誉看为第一,一心想要赢了。   因此耳边那些谈论他平手的人叫他心中烦躁不已,只是往常温和君子的形象挂久了,叫秦镜之无法将脸上情绪表露出来。他知道自己若是面无表情恐怕明日又该有很多传言了,因此只能竭力克制着。   在看向殷鹤时突然开口:“殷师弟也觉得我今日很叫人失望?”   殷鹤:……   这关他什么事儿啊。   冷不防被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看向秦镜之。   这人是没别人问了吗?   虽然他也对秦镜之今日发挥失利有些好奇,不过还是道:“你赢和燕骁赢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反正又不是他自己赢。   他说的是大实话,但是秦镜之却想到了他今日在比试台下因为自己被压制而皱眉,似乎气的眼睛红了的样子……不由神色莫名。   平日里他和这位二师弟一向不亲近,甚至上一次还误会过殷鹤。秦镜之一贯假惺惺的,对殷鹤也只是表面上的温和照顾而已。   在前几日殷鹤比试赢了剑妖玄蔺之后他才正眼看向了殷鹤,只是没想到——殷鹤会因为他的败北而如此气愤。   他心中有些奇异的滋味,这时候听到殷鹤“没什么区别”的话,只以为这位二师弟是在安慰他。   毕竟这位二师弟说话一贯这样,口中没什么好话,可当时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秦镜之从未见过殷鹤哭过,就连当初被关进禁闭室都没有。   ——只有这一次。   他微微垂下眼,殷鹤说完之后又想起了秦镜之说找他有事的话,忍不住不耐烦。   “大师兄不是说找我有事吗?”   “这都快到客栈了怎么还不说?”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大事。”   他顿了一下,将一封信拿了出来。   “这是殷家给你的信,今日落在了客栈里。”   殷鹤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   殷家什么时候给他信了,他居然不知道?   想起觉醒记忆以来自己对殷家的别扭,殷鹤就有些神色不自然。当然也被秦镜之将表情看在了眼里,不由挑了挑眉。   殷鹤和殷家出问题了?他若有所思。   殷鹤接过信来,本来是想要打开的,但是却迟疑了一下还是装进了乾坤袋里。   “我回去再看。”   秦镜之没再说什么,只是自然点了下头就收回了眼神,他对殷鹤和殷家之间的事情并不好奇,只是因为今日的眼泪,在回去的路上眼神总是忍不住奇异地落在他身上。   而殷鹤毫无所觉,满脑子都想着殷家的事情。   他们回去时其他人还没有回来,他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呆,才将乾坤袋里的信拿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写给他的?   怀着近乡情怯的心思,原本张扬热烈的青年收紧手,还是不情不愿的将信封拆开了。   ——是大长老的。   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殷鹤撇了一下嘴,就看到大长老和蔼地恭喜他比试赢了。   殷鹤是第一次参加剑修大比,这次按照大比的名次来说他应该能排到第八名。   前十的剑修都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这次他也算是一匹黑马了。毕竟之前殷家从来没想过他能上榜,得到消息时简直意外。   一大堆夸赞的话都写在纸上,看的殷鹤冷哼了声。说的好像他原来很差似的,不过他赢了的事情都已经传到殷家了啊,外面还传的挺快的。   大长老在鼓励了他几句之后,又给了殷鹤一个字据,让他去玉寰城内的商阁拿东西,算是这次比试上榜按规矩殷家给的奖励。   只是叫殷鹤唯一有些不高兴的是,大长老说他“修为提升了,回去在山上也好叫剑尊指点一二,这次剑冢秘境说不定能争取到名额。”   什么啊,他靠自己也能争取到!为什么要去讨好师尊?   在殷鹤看来这位师尊根本就没有指导过他,他心里也从来没有把对方当做师尊来看。在看到大长老让他回去后为了剑冢名额去问安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就算我去了也不会有用吧。”   师尊三个弟子,连他是谁恐怕都不知道了。   他心里嘀嘀咕咕不高兴的话当然是向着系统先生说了出来。   谢弃云半天将梦里引动的本性压下就听到了殷鹤的话。   “而且我才不要讨好他呢。”   “师尊根本就不喜欢我,我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   以殷鹤的骄傲,上山这么些年师尊不曾召见,他也绝对不会去主动去找。大家都已经说他是碍于人情收下的了,他再上去讨好岂不是更丢脸。   他才不要呢。   他说了半天,就是不想去接触那位师尊。   谢弃云垂下眼。   “你不喜欢那位师尊?”   呃,殷鹤没想到系统先生会直接开口,点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点了点头。说完之后随即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咳嗽了声。   “那个,系统先生,我只是跟你才说实话的。”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我肯定完了。”   青年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像是才察觉出后怕一样。谢弃云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说不喜欢,还是自己的亲传弟子。   殷鹤没听出来不对来,见系统先生没回应只以为他答应了,还在想着虽然不知道秦镜之今天是怎么回事,但是要是让秦镜之那个师尊爱慕者知道自己对师尊不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忍不住牙酸地打了个寒颤,又想起来一个人。   对了,还有燕骁……   那家伙也暗恋师尊来着。   这个嘴臭怪这次和秦镜之平手之后肯定觉得压在头顶上的石头又挪走了一块,以为自己元婴之下无敌手了,恐怕就要将目标转向师尊,更加燃起对师尊的.渴.求.了。   真是.变.态.。   他心里谴责着,只觉得全门派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直到冷不防听见系统先生的询问。   “你喜欢怎样的师尊?”   忽然而来的问话叫殷鹤都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思索了一下,很诚实的道:“我喜欢系统先生这样的。”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系统先生能做我师尊就更好了。”   虽然殷鹤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有些失落。他是真的觉得系统先生很好,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将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只是要是能在现实中也见到系统先生就好了。   他想起自己上次发烧的时候好像被什么缠绕住了,不由有些好奇。   “系统先生在现实中可以出来吗?”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谢弃云挑了下眉,在殷鹤好奇的目光中还是淡淡应了一声。   所以那天晚上不是错觉了?   殷鹤眼前一亮,系统先生在他发烧那天晚上真的以实体出现了?   只是可惜他当时烧迷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系统先生的实体是什么,不然现在也不会心里痒痒了。   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殷鹤知道当面询问别人实体不礼貌,还是咽了下来,迟疑地想:系统先生没有主动说应该是后面想要他知道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吧。   殷鹤只好地将商阁的字据装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燕骁那家伙今天和秦镜之打成平手,心理膨胀不已肯定是去庆祝了,谁知道对方回来的竟然也那么早,而且在赢了之后居然来找他了。   殷鹤刚一转身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燕骁在伸手之后才意识到殷鹤似乎肩上有伤,看到眼前青年眉头猛皱的模样,目光在殷鹤肩膀上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你和秦镜之这几天怎么回事?”   燕骁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就连今日算是赢了秦镜之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反倒一直关注着和大师兄走了的殷鹤。见两人当真脱离其他同门一起回来了,不由脸色难看。   只是他因为最后比试的问题,还要留下来一会儿,因此回来的慢了些。   在看到殷鹤房间的灯还燃着后,被殷鹤今日摆脸的无视加上莫名的心思一起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的上了楼,一直到敲开殷鹤房间的门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燕骁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这家伙这么关注的。   殷鹤是谁?   不过是自己从前看不上的一个师兄而已,跋扈娇纵,他在北境时不是最看不起殷鹤这样的人了吗?可是此时一想到殷鹤撇开他去投靠秦镜之,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怒火,冷嘲热讽几乎张口就要来。   这家伙不是前几日还试图吸引自己注意力吗?现在又朝三暮四。   这个词出来时,叫燕骁微顿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找对了形容。   对,就是朝三暮四。   他眼神阴沉,恶劣地盯着殷鹤。   殷鹤被这人阴阳怪气的简直气死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嘴臭的人,自己没招惹他,他还非要上来找事。   还有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他额角跳了跳,在燕骁还要开口时道:“你闭嘴!”   似乎没想到他那么凶,燕骁怔了一下,随即挑了下眉,想要看看他能说什么。   “怎么,要去找秦镜之当靠山吗?”   “原本以为你这几日勤加修炼,有些本事,没想到还是老招数……”   “不过由向殷家告状换成秦镜之了啊?”   心肺的躁动叫燕骁脸色不由自主口吐恶意,仿佛这样才能宣泄内心的不悦一样。只是下一刻,空气中一片寂静——他就被人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殷鹤实在忍无可忍了,脑子一热,抬手就是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走廊内回荡,底下刚刚边结伴边进来的同门们也都愣了。   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殷鹤打了燕师兄一巴掌?   楼上只有两个人,殷鹤抬着手,而燕骁一只手遮住了脸。   大家都没回过神来,殷鹤打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   他刚才打了燕骁?   他和这讨厌鬼敌对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打对方巴掌。   不过这可不怪他,是燕骁太嘴臭了!他握紧掌心,只感觉自己手心里火辣辣的痛,叫他心底倒抽了口冷气。   只是这时候对面燕骁偏着头一直沉默不语,殷鹤觉得自己也不能露出弱势了,这家伙这会儿应该是懵了,等会儿要是要打回去的话自己动用不了灵力,应该用什么防护法器才保险?   他梗着脖颈微微眨了眨眼,无语自己这该死的眼眶泛酸的毛病怎么又来了,还来的这么不巧。只是这时候对峙的关键时刻伸手去揉眼睛也太奇怪了吧,殷鹤只能强行忍着。   燕骁在猝不及防被打之后确实没反应过来,他也没想到殷鹤居然有这个胆子敢打他巴掌,按照他往常的脾气以往要是有人敢打在他脸上,不管什么身份,燕骁绝对会将人抽筋扒.皮.,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在周围刹时一静之后,燕骁刚才仿佛被控制了的躁动平息下来,涌在心头的戾气也莫名微滞。   他方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过了。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察觉到不对后燕骁手指微动了一下,果不其然从自己丹田内看到一抹阴影。   ……这是魔气?   刚才突如其来的暴躁叫他甚至都没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暗算,现在冷静下来这才清晰分析出自己刚才的情绪不对。   而能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染了魔气而不自知的,只能是修为比他高的。他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鬼山魔君。   他在剑修大比上废了魔族新起之秀,那老东西为了报仇居然暗算他。   果然是卑鄙的魔族!   他算出今日中招的时间时,看向殷鹤的眼神就深沉了许多。   殷鹤原本以为燕骁是打算动手的,手都握在了剑柄上,谁知道燕骁却没有发作。即使眼神可怕,右脸上还有个巴掌印,却十分古怪的神色复杂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忍着气回了房间。   殷鹤:……   这就走了?   他没暴怒?   不止是殷鹤觉得不可思议,见到这一幕的悬剑峰弟子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然怎么会看见燕师兄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呢?   燕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真不是被夺舍了吗?   底下人神色诡异地看向殷鹤,殷鹤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来什么,被看的恼羞成怒之下只得“啪”地一声又关上了门。   大家恍惚地收回眼神来。   燕骁回到房间后,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一会儿,才闭目坐下调息起来。   只是这一低头却叫燕骁觉得有些棘手。   盘桓在丹田内的魔气浸染的迅速,即使是发现的早但却也已经对他影响颇深。他深吸了口气,探出一丝灵力来引导着丹田内的剑气想要驱除这缕魔气,只是也不知道那鬼山老魔暗算他的魔气是什么,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那缕黑色的雾气迅速在丹田内扩散着,叫燕骁额头青筋狰狞,在那股暴躁感又涌上来时却被脸上火辣辣的巴掌提醒又冷静下来。   一冷一热,叫他不由想起了刚才殷鹤被他气的气急败坏,猛然挥手的那一刹那。   在莫名之中燕骁竟然将当时殷鹤的表情牢牢记在了心里,脑海中时不时的闪过那张沾染了怒气的昳丽面容,最后定格在殷鹤皱眉瞪他的表情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骁才彻底沉下心神。   ……   因为昨晚突发的事故,即使是燕师兄和大师兄同时获得此次剑修大比的第一,也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整个客栈里静悄悄的,比前几天还要死寂。   秦镜之回来后一直在闭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出来时才听说了殷鹤昨夜甩了燕骁一巴掌的事情。   说话的执法堂弟子表情复杂,到现在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秦镜之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只是闭关了一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燕骁昨日没再出来?”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燕骁的房间。   执法堂的弟子摇了摇头。   “没有,燕师兄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他顿了一下才道:   “没出来过。”   他们也担心燕骁气急当场动手,但昨天的情景……十分古怪。   秦镜之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了。”   “不用担心,燕骁知道分寸。”   执法堂的弟子还是不太相信,毕竟那可是一巴掌!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一连两天都没有看到燕骁的身影,也不知道他闭关在里面是在做什么。   一直到两天后要去玉寰城的城主府参加饯别宴饮时燕骁才出来。   每届剑修大比结束举办方最终都会举办宴饮来给各个门派.精.英践行,同时大比得胜后的奖励也会在此时发放。   不过可惜的是,只有前三名额是有法宝奖励的,而殷鹤他们只是有了参与宴会都资格。   殷鹤早上起来之后换了身衣服。这几天他打了燕骁之后燕骁一直没出来,叫他不由微松了口气,可是没想到自己刚去商阁兑换完殷家给的灵石,就看到了燕骁出来。   两人正面撞上,底下正在谈论事情的剑修们动作都停了一下。   燕骁神色不明地看了殷鹤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就连秦镜之也有些诧异,听弟子那天描述他本以为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还打算等到燕骁出来后多注意两人。   只是没想到,燕骁似乎真的就打算这么揭过这件事情?   他探究地看向对面,两人目光接触了一瞬又分开,秦镜之平静开口:“不是要参加宴会吗?”   “大家都准备好了?”   此次能进入城主府的只有这次大比的前十,除了燕骁,秦镜之,殷鹤还有一个执法堂的文陆,其他人则在客栈等着。   文陆这时候正好和殷鹤站在一起,听到大师兄的话后看向殷鹤,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秦镜之眉梢舒展:“那就走吧。”   他顿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其他同门。   “大家可以在城内随意活动,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悬剑峰。”   这次来只是参与剑修大比,此次大比结束,他们也要立刻赶回去了。而且秦镜之还收到了庶务长老的消息,这次回去应该还有事情。   他脑海中立刻想起了——剑冢。   每年剑修大比的排名都和剑冢的名额有关系,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殷鹤也想到了剑冢,记起殷家长老让他回去后一定借着这次上榜讨好师尊的事情,不由撇了撇嘴。   不过他一转头却看到了燕骁站在队伍右侧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却一直盯着他。   殷鹤:……   干什么啊,感觉像是要杀人一样。   他被看的毛骨悚然,摸了摸发冷的手臂,只觉得燕骁像是有病一样。说实话燕骁现在的状态他也有些搞不懂,说是想打他又没动手,不打他却一直阴沉沉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这时候只能不甘示弱地挺直后脊。   燕骁皱了下眉,看着殷鹤的动作,心底的焦躁感却没有消退。整整两天时间他都没能拔除魔气,此时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而已,叫他心底不由微灼。   看来这次想要拔除魔气恐怕得找到鬼山魔君那老魔才行,也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出现在城主府的宴会上……   按理来说刚刚比试完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的。   他心里想着,目光也一直没有移走。   所有人都知道燕师兄在看殷鹤。   殷鹤走在文陆旁边一开始还有些介意,被时不时地转头盯了一路之后这时候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他爱看就看去吧,反正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一直到了城主府秦镜之这才转过头来,目光在燕骁身上探究地看了眼,忽然开口:“殷鹤今日和我坐吧。”   “劳烦燕师弟和文师弟一起了。”   按照昨日夜里燕骁的脾气早就冷笑着拒绝了,毕竟秦镜之就是他口中“朝三暮四”的另一个人,但是知道自己此时状态不对,燕骁还是勉强克制下来。   “我知道了。”   文陆和谁坐都无所谓,只是一想到燕师兄一路上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和大师兄想到一起去,干脆将两人分开算了。   也不知道什么矛盾,能闹成这样,之前再严重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可怕的时候啊。   文陆轻咳了声,却压着好奇心没敢多问。   听到分配好了席位,殷鹤这才走过去。饶是他觉得自己不怕燕骁,但一想到不用和那个喜怒不定还喜欢口出恶言的暴躁怪坐在一起,他也高兴了些。   看在秦镜之的眼中就是殷鹤因为能和自己坐在一起而眉梢微扬,脸上甚至都多出了丝笑意。   他长的本就好看,眉眼飞扬,颇有股玉质金相的人间繁华之美,在眼眶红着倔犟时是一个模样,此时兴高采烈时又是一个模样。   饶是秦镜之心有所属,这时候也不由被这.皮.相晃花了眼,迷惑了一瞬。一直到殷鹤走到旁边时才回过神来。   燕骁刚才也看到了秦镜之的失神,眯眼扯了扯嘴角。在侍从过来时才和文陆掀一起开衣袍,坐在了客席之上。   这次来的是大比前十的剑修们,此时大多已经到了,见燕骁他们过来都将目光挪了过去。像是有些好奇这次能和往届大比之中一直蝉联第一的秦镜之并列的另一个天骄如何。被压了一头,也不知道悬剑峰这几位真传有没有师门相隙。   怀揣着好奇心的隐晦看了半天,众人却没有看到想要看的。秦镜之和燕骁分开而坐,看着像是并没什么矛盾一样。   殷鹤一抬头就看到了多多少少望过来的眼神,想到他们是想看什么,不由有些无趣。   “这些人闲着没事干吗?”   他心里有些无语。   秦镜之却转过头来看他:“他们好奇我和燕骁表现也是人之常情。”   即使是在修真界中也少不了这种事情。   他今天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像是前几日刚刚比试完的不甘心不存在一样,倒叫殷鹤多看了一眼。   不愧是伪君子啊,居然这么快就调整好了。   不对,说不定他那天晚上的失落也是假的,谁知道秦镜之心里想什么呢?这人向来最喜欢算计了,殷鹤又不是没吃过亏。   他撇了撇嘴。   耳边的腹诽声一闪而逝,秦镜之无言了一瞬。   修士耳聪目明,这位二师弟是以为他听不见吗?   只是再抬起头来时,他就看到了过来找殷鹤结交的人。   之前北枉剑派的那位剑子在看到殷鹤也来了之后观望了半天,最终还是在宴席开始之前忍不住过来了。   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天然喜欢好颜色,而殷鹤的脸简直就长在他审美上,叫他上一次在陆台上时就多看了好几眼,只是因为当时要比试所以才没有开口。而今天的宴会本就是让各个门派的弟子们相交的,段成玉过来后向秦镜之点了点头,又看向赢了玄蔺的殷鹤。   “咳,这位是殷师弟?”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宴席结束后若是想来北枉,我倒是可以带一程路。”   段成玉是正儿八经的宗门子弟,往常与人相交都是如此。他身边好友数不胜数,看到对方向那个新竞的剑修走过去后都将目光投了过去,评估殷鹤的价值。   殷鹤之前从未在这些天骄的圈子里呆过,即使是出身在殷家这样的大家族,但也只是被养的骄横的世家子弟而已,在其他人眼里不过如此。   而现在,直到他拿下大比才有人来找他。   来自北枉剑派的剑子明晃晃的伸出橄榄枝,殷鹤虽然不爽段成玉之前看不起他,但看到对方今天态度还算不错,真正平等地看着他。还是冷哼了声点了点头。   “谢谢。”   他顿了一下:“叫我殷鹤就行。”   段成玉听见殷鹤开口,还有些惊讶殷鹤的声音也很好听,纵然是娇纵脾气差,但在不针对他时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避之不及。   两人交谈了几句,秦镜之一直在旁边,一直到宴席开始周围的舞乐声出现,段成玉才回到北枉剑派的席位上,而殷鹤则又重新坐了下来。   秦镜之若有所思:“殷师弟之前不是不喜欢和其他门派的弟子相交吗?”   他记得殷鹤之前有一次别派的弟子来悬剑峰,对方也置之不理,即使是殷家那位长老三令五申也没有叫动殷鹤。   但是今日倒是交际正常。   殷鹤:……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殷鹤有些烦秦镜之问个不停:“我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呆在悬剑峰,到时候下山总得认识几个修士吧?”   他对悬剑峰一点归属感都没有,如果有机会肯定要下山历练,当然要是能再也不回去就好了。   “而且之前大长老叫我结识别的门派弟子是因为我背靠殷家,又不是我自己的本事。”   他才不想因为利益而和人做朋友呢。   旁边青年的话直白的天真,若是往常肯定叫秦镜之觉得讽刺。   不因为利益和人做朋友?殷鹤是没长大吗?他都要怀疑殷鹤是不是出生在殷家这种唯利是图的修真世家里。   只是他却又见过殷鹤的性格。   对方这些年即使是行为跋扈不惹人喜欢,甚至被悬剑峰上下孤立,但是却没有一次因为利益而服软过……坚持的近乎可笑。   在这一点上,这位二师弟确实和旁人不一样。   秦镜之想到这儿心中有些莫名,不由握紧了茶杯。   燕骁一直在等着那些评判来,只是等到一场歌舞过后,来的五位评判剑君中却独独少了鬼山魔君。   比试刚结束那鬼山魔君便借口座下弟子因为燕骁重伤,急需回魔族救治,与长老李丹阳打了声招呼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虽然不合规矩,但是玉寰城也不能强行留下人,不然便是触犯了忌讳。   李玉寰也不想将魔族得罪太过,只好揭过这件事,因此众人只看到了上首的四位剑君。   燕骁目光巡视一圈,眉头微皱了一下,没想到那老魔跑的这么快?   他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已经完全确定是对方了。只是此时鬼山魔君离开,也没有证据再证明什么,他只能压下戾气,倒了一口酒饮下。思索着回门派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得到那魔头的消息……   他修的本就是最容易失控的杀戮剑道,这魔气对他的影响太大了,那老魔果然是抓住软肋来的。   桌面上的酒一杯接一杯,旁边文陆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燕师兄此时脸色。而玉寰城那位老城主这会儿脸色也有些奇怪。   几轮叙话过去旁边的侍女过来耳语了几句。   李玉寰眉头紧皱了半天随即才“哈哈”大笑道:“今日老夫暂且恭祝各位拿下比试。”   “能从众多剑修之中脱颖而出,诸位都是天之骄子,将来必定能够在剑道之上有所作为。”   李玉寰算是在场修为最高,最德高望重者,一番勉励的话说完大家都拿起了酒杯,就是从来不喝酒的殷鹤也不能例外。   他举起来后跟着其他人的动作敬了一杯,冷不防一口喝下去却差点呛死。   什么酒啊,这么辣?   冰冰凉凉的酒水顺着喉间蔓延,在冷彻之后随即就烧的他.皮.肤发红,一瞬间脸上就沾染上了漂亮的颜色。   咳咳。   殷鹤放下酒杯没想到这酒这么烈第一反应就是漱口,谁知道这时候李玉寰在说了几句之后忽然把目光看向了他。   “哪位是悬剑峰的殷鹤?”   这个名字一出来,败给殷鹤的玄蔺抬起头,而段成玉也看了过去。   殷鹤猝然被叫到名字,只好忍着酒意站了起来,不明白这玉寰城主怎么说到他了?这时候原著中不是燕骁的主场吗?   他记得好像就是这时候玉寰城那位大小姐看上了燕骁,想要和燕骁联姻来着。他迷迷糊糊的克制着酒意,目光茫然。   李玉寰原本还有些不满意殷鹤这个纨绔子弟的,但是此次大比殷鹤夺了前十,倒是勉强能入得了眼了。   而且在台下那个年轻人站起身来时他才有些明白自己那位“女儿”为何会关注殷鹤。   ——确实长的惊艳。   红衣剑修脸色胭红,李玉寰话风一转,笑着点头。   “玉寰城向来和悬剑峰交好,老夫与陈长老也是多年老友了。”   “看到殷师侄一表人才,此次勇夺剑榜,实在欣慰。”   不是……   殷鹤扶着头越听越不对劲,等到听到最后,便听见玉寰城主当着众人面和蔼询问:“不知道殷师侄觉得我玉寰城怎么样,可有婚配啊?”   殷鹤:……啊??? 第二十二章   殷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玉寰城主是在问他婚配?   等等,这不是燕骁的剧情吗?他下意识地看向燕骁,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燕骁也被这神来一笔弄的有些震惊, 好端端的怎么谈到婚配了?殷鹤那家伙年龄也不大, 修为低微, 怎么能这么快成婚?   他不同意!   只是在和殷鹤眼眸对上时,燕骁后知后觉有些反应过来:殷鹤这时候看他做什么?   现场谈话声停歇,都看向了殷鹤,因此对方的举动也愈发引人注目。   殷鹤只是因为剧情出现差错而惊异而已,而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变了个意味。燕骁脑海中鬼使神差的冒出个猜测来:这种表现……殷鹤该不会是暗中恋慕他吧?   不然为什么一听见婚配第一反应是看他?   燕骁甚至想起了之前殷鹤吸引他注意力和前夜被他话语激怒, 甩了他一巴掌的样子。   现在想想, 对方之前都没怎么生气, 还是在自己指责他“朝三暮四”的时候才生气的。如果不是恋慕他, 怎么会对这句话侮辱了心意的话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诡异地想法叫燕骁从宴席开始就一直残存在心里的灼怒感稍微减轻了些,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就要替这小弱鸡拒绝, 只是却有人动作快了一步。   秦镜之这时候也站起身来。   “谢城主抬爱,只是悬剑峰弟子的婚事需得由师尊做主。”   “此时恐怕还要与尊上商量。”   拒绝的话一出, 李玉寰面色不悦, 只是碍于悬剑峰的威名这时候咽下了口中的话。   李玉溪却神色有些遗憾, 只直直看向殷鹤问:“殷师兄也不愿意吗?”   美貌出色的城主府小姐温柔地看着殷鹤,叫那些原本就爱慕李小姐的修士都有些嫉妒了,看着殷鹤神色顿时不善起来。   察觉到背后几道狠狠盯着他的目光,殷鹤抽了抽嘴角。   好气, 燕骁不走剧情, 凭什么盯他啊!他又不喜欢这个城主府小姐。   也不知道对方怎么会来问他。   在李玉溪等着他答案时殷鹤干脆的点了点头,不过当众拒绝了女孩子, 殷鹤还是说了句“抱歉”。   李玉溪其实早知道答案,听见殷鹤回复后笑了一下。   “既然殷师兄无心,父亲也就不必再提了。”   “不过我依旧很喜欢殷师兄。”   他目光望着殷鹤有些莫名。   殷鹤不知道怎么的被这位大小姐看的总觉得有些怪异,感觉对方目光不像是女孩子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他微微摇了摇头。   一直对李玉溪有意想要染指玉寰城的魔修冷哼了声,这时候阴阳怪气。   “不就是赢了一次玄蔺那铁石头吗?竟然还敢拿架子拒绝李小姐。”   “也不知道殷少侠眼光多高?”   这话回答不好就是明晃晃的得罪玉寰城了。   眼看着那位老城主目光看过来,殷鹤握紧剑,他虽然不畏惧玉寰城主,但是也不想莫名其妙被人拱火,这时候反驳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圈,突然挑眉。   “关你屁事。”   “本少爷喜欢男修你也要管吗?”   这句话一出来,现场突然寂静了一瞬。   殷鹤喜欢……男修?   秦镜之神色复杂看向殷鹤,心里却想着……他之前在山上竟然没有看出来过。   而燕骁则是挑了下眉,神色得意,他就知道殷鹤喜欢男的。   果然是这样。   不过这家伙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真是不知所谓。他心里微微别扭,握着酒杯的手却放了下来,冲殷鹤洋洋得意地瞥了一眼。   殷鹤:……   什么鬼啊?这么看他做什么?   他嫌弃地瞪了下燕骁,说完就没看上首的老城主和李大小姐坐了下来。   李玉寰冷不防被呛了一下之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回过神来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他神色怪异,李玉溪却若有所思,忽然笑了一下。   “罢了,歌舞继续吧。”   见上首的老城主挥袖摇头,现场的氛围这才恢复,只是却在舞乐声响起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身后位置。   这场宴席对殷鹤本身来说简直是场折磨,他只是为了回怼那个魔修才造谣自己取向的,谁知道却好像适得其反,这些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殷鹤下意识想找系统先生,又觉得这件事太过尴尬不好意思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其他人那儿众目睽睽之下谈论取向都很正常,但是一到系统先生面前就有些闪避了。   本能的就克制住了自己。   这时候只能不高兴地将目光怪异看向他的人一一瞪回去,赌气似的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   ……   谢弃云是在城主府的晚宴结束才知道宴席上发生的事的。在听到李玉寰打算将那位城主小姐许配给殷鹤时动作顿了一下,脸色表情微淡。   秦镜之作为悬剑峰首席,今日这样的联姻事宜在一回来就要回禀给宗门。他传音给庶务陈长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微微皱眉:“事出紧急,弟子不得不拉出师尊来,还望陈长老勿要介意。”   陈天云回音给秦镜之之后,才拿着传音符去了主峰。   “剑尊。”   他低头将传音符递过去,有些拿不准剑尊的意思,不知这是秦镜之自作主张,还是剑尊首可。   毕竟之前并没有说过峰内弟子婚事的规定,而眼前这位又一向不在意俗物。   只是他等了一息,抬起头来时却见尊上神色冷淡,似乎有些……不悦?   陈天云因这个感觉吓了一跳,在小心翼翼等了半天之后,才见剑尊化了传音符,冷声道:“告诉李玉寰,不要打殷鹤的主意,联姻之事悬剑峰不会同意。”   “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   这是警告的最后一次,如果李玉寰再提起……他心中一寒,已不敢再想。   “是,尊上。”   “我即刻转告李玉寰。”   “只是殷鹤……”   他到底有些奇怪,不知道尊上这次是因为殷鹤还是只是单纯不喜欢玉寰城,往常好像没见尊上对玉寰城有什么偏见啊?   “殷鹤怎么了?”   忽然听见尊上询问,陈天云心中一顿,顿时惊觉自己刚才好奇的想法简直冒犯,这时候醒悟过来转移了话题,恭身道:“也没什么。”   “只是刚才想到听秦师侄说,殷鹤今日在宴席上开玩笑当众开口说自己钟情男修一事。”   虽说修真之人不拘泥世俗,但是其中喜欢男修的毕竟还是少数,而且就算是真有这个想法也不会当众说出来,殷鹤算是第一个了。他说完之后呵呵笑了两下,只当闲事来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谢弃云神色古怪了一瞬。   “我知道了。”   陈天云只当剑尊不在意,在禀告完之后就躬身退下了。   而在那位庶务长老离开之后谢弃云才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修吗……   ……   殷鹤总觉得今日系统先生有些奇怪,在指导他剑法时总是好像在看他一样。   之前系统先生虽然会在脑海中教导他,但是却很少睁眼,很多时候如果不是他剑法出错他甚至都以为系统先生不在呢。   可是今天……   背上的目光平静却不可忽视。殷鹤一套剑法练下来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感觉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系统先生?”   谢弃云知道自己的打量让殷鹤注意到了,回过神来。   “继续。”   他瞥了眼殷鹤额头上细微的水珠,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身后那道目光消失,叫殷鹤不由微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被系统先生盯着总叫他有一种紧张感,刚才练剑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错都不敢出。   好在这段时日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殷鹤顺利的又练了几套剑法,等其他人早上起来一起离开玉寰城。   昨日奇怪的很,回来之后不管是秦镜之还是燕骁出乎意料的居然都没有找他麻烦,而那些同门也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啧,该不会是因为他说自己喜欢男修,这些人又大惊小怪了吧?   不过相比于以往那些人找茬来说,这样避开他好像也不错?至少是不用看燕骁那张臭脸了。   殷鹤漫不经心地想着,抬眼时一剑刺入面前的老树之中,随即又飞蹬旋转。他动作行云流水,一袭红衣在天色蒙蒙亮起来时映照在日光之下,简直要灼伤人眼睛。   可惜这样的青年,暂时是不能动了……   李玉溪站在玉寰城最高处的楼阁上,有些惋惜。   他昨日在听说殷鹤喜欢男修之后本来是不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的,只是没想到晚上却收到了悬剑峰那位庶务长老的警告。   玉寰城再是如何享有盛名都无法和悬剑峰比,更何况这是那位剑尊亲自开口。   李玉溪即使是再不甘,也只能暂时掩盖下心思。   不过对于得不到的青年却更加感兴趣了,想起殷鹤昨日里醉酒的模样,李玉溪神色深了些。   “小姐。”   旁边侍女走了过来。   李玉溪摇了摇头:“悬剑峰今日要出城吗?”   秦镜之本来就没打算在城内多呆,发生了昨日的事情之后更是,一大早就准备带着弟子们回悬剑峰。   侍女点了点头,还有些愤愤不平。   “小姐看上他是他的福气,真不知道他什么眼光。”   “就是喜欢男修,小姐也不是不可以……”她话说到这儿,又立刻反应过来,神色惊慌的停下。   李玉溪淡淡瞥了她一眼,过了会儿才道:“替我去送送殷师兄吧。”   他不可能不把剑尊的警告当一回事,因此在眼看着对方准备走时只能呆在观星台上,不过……叫侍女去送行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并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即使是悬剑峰也挑不出错来。   他微叹了口气,只能看着殷鹤收了剑,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后返回了房间内。   观星台位于全城最高处,纵览整个玉寰城内城,因此殷鹤并没有发觉自己被人远远观望着。   在早上修炼完后就迅速回房间沐浴了一趟。   一夜未眠出了一身的汗,泡入水中连带着昨日的酒气都散去了些。   他隔着门板就听见了楼下的声音。早上几个同门匆匆忙忙的跑到城内,将之前定制的法器拿了回来,就站在客栈外等着大师兄了。   殷鹤懒得出去,一直等到秦镜之回来之后才束了发起身。   “都收拾好了?”   秦镜之目光环视了一圈,看到头发还沾着水汽的殷鹤时顿了顿。   文陆点了点头:“都好了师兄。”就连殷鹤这时候也出来了,除了……燕师兄?   燕师兄人呢?   不止是文陆发现了,秦镜之也没看到燕骁。这位师弟虽然桀骜,但是往常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在等了一息之后秦镜之屈起手指,刚准备发传音符给燕骁,这时候就看到了进来的人影。   燕骁不知道去哪儿去了,一身的狼狈,这时候身上也带了不少的血腥气。   他微皱了下眉,看见这位师弟总觉得有些奇怪。   燕骁虽然修的是杀戮道,但是往常却并不像是那些被杀戮控制了心神的人,只是这段时间燕骁身上气息却有些不对了。   这一身的血迹明显就是魔族身上的,不知道燕骁昨夜是去哪里猎杀了这么多魔族?   看到秦镜之目光看过来,燕骁收回剑:“没算多迟吧,师兄?”   明眼人都隐约察觉出大师兄和燕师兄今日好像有些不对,此时燕骁晚回来,面对秦镜之时态度竟也淡淡,叫人好似看出了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其他弟子们互相看了眼,秦镜之却扯了下唇角。   “不算晚。”   “既然回来了就走吧,别让大家多等。”   他重新放出飞舟来,示意其他人先进去。   殷鹤才不管他们两个的事情呢,见到飞舟后没有犹豫就飞了上去。而其他执法堂的弟子也紧跟着上来了。   客栈里只留下了燕骁和秦镜之两个人,秦镜之眉头皱了一下。   “燕师弟今日身上的魔气有些重。”   他平静说了一句,有些狐疑。   燕骁握着剑,表情不变:“不劳大师兄关心。”   “我自己能控制住。”   见他神色自然,确实神志清明的样子秦镜之便也放下了些心,没再多说什么。毕竟燕骁的修为不比他低,若是真有事本身肯定能察觉得到。   对话到此为止,燕骁收回了目光,只是在上了飞舟之后却看到了玉寰城的人。   侍女奉命令过来送行,想到小姐的吩咐也没敢上飞舟,只是在法器之下站着,想着要是能等到殷少侠就好了,她目光四处寻找着。   看到熟悉的城主府服饰,大家下意识地都将面容看向了殷鹤,隐约猜测到这城主府的侍女大概是来找殷鹤的。   那李小姐当真是痴心一片,临走了还要来送人。   文陆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是在酸什么,干脆眼不见为净。   殷鹤被众人视线弄的莫名其妙的,停下动作在侍女期期艾艾的目光中还是走了过去。   “什么事?”   “殷公子。”   侍女笑了一下,将小姐让他传给殷公子的荷包拿了出来。   “听闻殷公子马上要回去了,这是小姐特意为公子缝制的。”   “还请公子收下。”   那荷包犹豫着被一把塞到了殷鹤手里。   殷鹤神色怪异:“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喜欢男修。”   “李小姐还是不要再开玩笑了。”   他特意强调了“男修”两个字,不明白自己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这位玉寰城大小姐怎么还一副不放弃的样子来找他了?   侍女笑了笑:“小姐自然知道,殷公子不必多心。”   “这荷包只是算是玉寰城中的特产罢了,此次出城的剑修都特意有备下的。”   她目光转向旁边,殷鹤这才看到那侍女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手里都拿了一盘盘鲜花荷包。   只是其他人的荷包都是由府卫端过来的,而殷鹤的则是城主小姐身边的侍女亲自赠送的……   殷鹤握着荷包皱了下眉,这时候却听到了耳边冷淡的声音,出乎意料居然是系统先生的。   “不喜欢?”   从早上修炼时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的系统先生意味不明,殷鹤总觉得这问话有些古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感觉有些奇怪。”   他记得凡间普通人之间赠送荷包都是有特殊意义的,也不知道这位城主小姐是什么意思。   “而且……”殷鹤迟疑了一下。   “鲜花荷包戴着总觉得弱兮兮的。”   虽然这东西大家都有一个,他还是不太想收下。   这个答案似乎取悦了系统先生,殷鹤听见耳边有人笑了一声。   谢弃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此时开口,只是在看到二徒弟并不喜欢这个荷包时心情竟然不错。   “不喜欢那就不必收了。”   只是一个玉寰城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而且警告过后玉寰城还不安分……谢弃云神色淡淡,瞥了城主府方向一眼。   “我也是这样想的。”   殷鹤听见系统先生的话,点了点头,随手又将荷包放了回去,当着侍女面道:   “我剑上不喜欢挂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他收了手转身就回到了飞舟之上,叫一直紧盯着这边情况的燕骁神色微松了些。   总算还有点脑子,他冷哼了声,看向玉寰城来送荷包的那些人时眼神就有些嘲讽。   侍女被看的脸色涨红,只是被拒绝了这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在殷鹤离开之后只能不甘心的停下了脚步。   而玉寰城内,李玉溪刚走到父亲书房,这时候便看到天边一道淡淡寒光闪过。   这道寒芒穿过玉寰城的护城屏障,一剑斩碎城主府外的五行天木阵法。   只听见耳边“砰”的一声,那道剑光如入无人之境,毛骨茸然的危机感叫他瞬时僵立在原地,而后睁大了眼睛。   玉寰城内,城主府瞬时在那道白芒之下轰然倒塌,就连几位长老同时出手都没能护住!   李玉寰身手挡住“女儿”之后抬起头来,全身紧绷,等到那道白芒消失之后才松了口气,只是浑身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父亲,刚才是?”   李玉溪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破败的府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谁敢直接对城主府出手?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这几乎是李玉溪有生以来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年轻一代并不认识那道剑的含义,但是曾有幸见过剑尊出剑的李玉寰却知道。刚才那一剑擦着他脖颈划过,若是再近一分他当场便要化为本体僵死。   只是即便这样巍然而立的城主府在此时还是轰然而落。李玉寰摇了摇头,过了半晌才道:“刚才是剑尊出手。”   “好在剑尊并没有动杀心。”   李玉溪也明白过来,他瞬时想到了自己以为的小动作……在掌心被汗意浸湿前有些疑问。   ——只是剑尊也会在意这种小事吗?   只是个荷包而已,怎会引动这么大的后果?   玉寰城内的动静已经出城的殷鹤并不知道,只是在回到船舱之后忍不住有些奇怪。   “系统先生,我总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他想到了系统先生刚才问他喜不喜欢的话……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谢弃云睁开眼来:“怎么奇怪?”他微微有了些兴趣。   这要他怎么说?等等让他想想,殷鹤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原因。   “你之前从不关注我私事的!”   对,他就说哪里不对呢,之前系统先生对他的私事好像不太感兴趣,今天怎么忽然就询问了?   是玉寰城有什么不对?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以为是玉寰城和城主府有问题,对他的炮灰逆袭大计有影响,所以系统先生才开口询问的。   谢弃云倒是没料到他会想象力十分丰富的想到这儿,沉默了一下,还是抬眼道:“确实有问题。”   “难道玉寰城私通魔族?”   “还是城主其实是个披着.人.皮.的伪君子?”   殷鹤脑海中瞬时各种阴谋论闪过,只是又有些奇怪原著中怎么没提到这一茬?书里的玉寰城一直是作为中立存在的,好像没出过什么大事啊。   就在殷鹤冥思苦想的时候,谢弃云瞥了他一眼:“真的想知道?”   当然是真的。   殷鹤用力点头,只觉得好奇心都被勾上来了,然后才听见系统先生开口:“你不是好奇过玉寰城城主本体是什么吗?”   “是梅树。”   殷鹤愣了一下,没明白本体是梅树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谢弃云:“梅树是雌.雄.同.体。”   这句话一出来殷鹤脑海中顿时就炸了。   什么东西?   雌.雄.同.体?   等等,雌.雄.同.体,那李玉溪岂不是也是男的?   他这才知道在他当场说了自己喜欢男修之后城主府的人神色为什么那么奇怪,脸色古怪无比了。   居然还能这样?!   想到李玉溪一直穿着女装接近自己,殷鹤就心情复杂,只觉得如鲠在喉。   女装大佬竟在他身边,这是什么年度最佳修真界恐怖事件,如果不是系统先生告诉他,他都要被对方骗过去了!   不行,以后不仅要离男修远点,离女修也要保持距离。   他脸色变换不定,着实有意思。   谢弃云勾了一下唇角,看着殷鹤表情开口道:“修士在立道之前最重心神,不要在与修行无益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我明白,系统先生。”   殷鹤立刻点了点头,觉得系统先生果然是怕他被骗,他心中安定下来。   只是下一刻,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怦然一跳,他却又听见系统先生笑了一下,冷淡好听声音意味不明:“还有”   “——记住.元.阳.不能有失。” 第二十三章   空气内热度直线上升, 殷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在系统先生话音落下之后只感觉脸色瞬间爆红,他不用伸手触碰都知道肯定热的发烫,整个人像是要冒烟了一样。   “咳咳。”   “知道了。”   尴尬的声音几乎低的听不到, 要不是谢弃云耳清目明可能都会听漏。   看到二徒弟羞耻到近乎蒸发的模样, 他笑了一下。   “这些事情都是寻常的自然之事, 不必如此。”   对修士来说这些都是正常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修士结为道侣,共修.阴.阳.大道。不过谢弃云向来对这些不屑一顾。   这么多年活的心如止水,宛如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若不是阴差阳错与殷鹤接触……   他看了眼二弟子, 挑了挑眉。   在殷鹤贴着脸, 忍不住喝了一大口水之后淡淡开口:“好了, 可以开始修炼了。“   殷鹤:……   系统先生扔完这么一个大惊喜, 马上就叫他修炼了?连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   他心情复杂,一口水差点呛住,莫名有种被系统先生逗了一下的感觉, 可是系统先生有这么恶趣味吗?   他摇了摇头连忙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出去,拿起了剑来。   船舱内灯光始终亮着, 没人知道殷鹤心情尴尬之后又狠狠地练了一个晚上的剑。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太多了, 殷鹤练剑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有些走神, 好在他下一刻又及时拉了回来。   只是即便是这样,效率也比往常低了很多。   他转头望着桌子上幽幽闪动的灯火,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系统先生说的“.元.阳.不能有失”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怎么都如此的直白?   他目光微动,又迅速地收回心神来继续出剑。   耳边剑气凛冽, 心脏却跳动不止, 他练了半天的剑脸上的热度不仅没有降下来,反倒还更烫了!   一直到晚上出来的时候, 大家看到殷鹤的神色都吓了一跳。   “你又发烧了?”   刚刚路过甲板和殷鹤擦肩而过的文陆惊了一下,不明白中午的时候进船舱都好好的人现在怎么成这样了,这病情这么反复的吗?   殷鹤:……   殷鹤无语死了。   发什么烧啊,文盲!不知道人脸红脸上也会发烫吗?!   他本来心里就有鬼,老是不经意想起系统先生的声音,结果现在冷不防的被文陆一戳穿,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关你什么事。”   “你让开。”   文陆近距离盯着殷鹤胭红的脸蛋,愣了一下,连自己也没反应过来,鬼使神差的就照着殷鹤的话做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殷鹤已经越过他,迅速拂袖离开了。   文陆:……   见鬼,他刚才为什么要听殷鹤的?   不过那小子脸这么红,真的不是发烧了?   等会儿是不是要告诉大师兄一声?他心里想着,表情有些神不思蜀。   殷鹤实在走神的不行,剑也练不下去了,这时候就想要过来在甲板上吹吹冷风,好叫他脑袋里这莫名其妙的温度降上一降。   正好傍晚的时候甲板上一般都没什么人,其他人不是各自在船舱里,就是在飞舟上不远处切磋,而云海之中的护栏边则空荡荡的。殷鹤微松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被冷风一吹才感觉舒服了些。   他就说自己怎么这么焦躁,应该是船舱内太热了吧。   他安慰自己,一下子为自己刚才的怪异找到了借口,贴着云海眉梢舒展。   燕骁的房间正对着甲板右侧,一开窗户就看到了对面的殷鹤。在看到殷鹤将头伸出飞舟外之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呵斥。   这家伙知不知道危险?   飞舟速度奇快,周围还设有剑阵护法,他将身体探出去万一让护持飞舟的剑阵误以为是敌袭,一万个脑袋都不够割。   他脸色难看,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殷鹤就跟才反应过来一样又收回了脑袋来。还左右互看,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燕骁:……   这家伙烧坏脑子了?   燕骁气笑了一声。   不止是他这么想,走过来的秦镜之也有些惊异。刚才执法堂的文陆过来跟他说怀疑殷鹤又发烧了时他还有些不信。   从昨天来看殷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肩头的伤估计也已经结痂。可是文陆信誓旦旦,秦镜之便打算过来看看。   结果一过来就看到殷鹤奇怪的举动。   深沉夜色下,几盏带有悬剑峰标志的古灯悬挂在飞舟之上,警告那些妄图劫船的亡命之徒,只是此时这昏黄的灯光却照耀到了殷鹤脸上。   ——确实殷红一片。   秦镜之心中微顿,看见这抹红色时竟然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在殷鹤奇怪地看着他时才开口:“殷师弟深夜不回船舱在这里做什么?”   殷鹤没想到自己就吹个冷风冷静一下都要被举报,这也太倒霉了吧!   那会儿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他瞬间就想到了刚才回去的文陆。一定是那个家伙回去打小报告叫秦镜之来了!   他皱了下眉,不太高兴:“没什么,就是修炼累了过来吹吹冷风。”说完他又有些狐疑:“大师兄怎么来了?”   他脸上温度此时降下来些,叫秦镜之看着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遗憾,微微笑了一下:“只是来看看殷师弟怎么样。”   “殷师弟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假惺惺,伪君子。   殷鹤撇了撇唇角,完全不为所动,还来看他?这家伙指不定是来做什么的呢。只是原本脸上的温度也降下来些,呆在这里还要和秦镜之面对面,殷鹤也不想在这里吹风了,干脆转身道:“哦,那看完了我就回去休息了。”   “大师兄一个人好好欣赏夜色吧。”   他持者剑离开,秦镜之没说话,等到殷鹤离开之后才若有所思:刚才的温度看起来不像是发烧,倒更像是……   他怔了一下,垂眸想起一个词——脸红。   殷鹤脸红了?   这位师弟脸红的样子倒是格外有趣些,他这样想着微微摇了摇头。   ……   看着殷鹤离开,燕骁就“啪”的一下关上了窗户,他真是有病,现在还有闲功夫关心殷鹤?他嗤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指尖。   原本正常的皮肤之中一缕不详地黑雾若隐若现,不过是三五天时间,就已经从丹田内游窜到了其他地方。   燕骁用尽各种办法暂时都无法切断,心里还在上报给宗门之间犹豫不定。若是其他东西还好说,关键这是魔气……即便是燕骁,也无法猜测师尊是什么态度。   他暂时压下心思,盯着指尖看了会儿后只能先闭目修炼。   只是心里却狠狠给那鬼山魔君记了一笔,哪怕对方现在修为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他总有一日也要亲手杀了他。   眼底煞气一闪而逝,燕骁深吸了口气。   而在殷鹤识海之中留下印记的谢弃云这时候却睁开眼来,看向船舱方向。   魔气……   他看出这魔气是从燕骁身上传出来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殷鹤正要回到房间,转身时察觉到系统先生好像也在,不由有些奇怪,轻咳了声询问:   “系统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耳后的红晕微微散去了些,殷鹤关上门。   谢弃云看着修炼的燕骁,淡淡收回目光,顿了一下提醒了一句:   “这几日在飞舟上夜晚注意一些。”   刚才无意一瞥,燕骁身上的魔气不太对劲,倒叫他看着有些熟悉。   夜晚注意?   殷鹤有些茫然,但隐约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什么。   这是要出事了?   只是他今天暂时还没有从船上察觉到不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不过系统先生一向不会骗他,殷鹤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的。”   到了深夜的时候,殷鹤沐浴完本来是想要像往常一样靠在床榻上歇息会儿的,但是想到系统先生的话,还是在乾坤袋里翻找了半天,将探测法器放在了床头。   这是前几天殷家奖励了他灵石之后殷鹤就顺手买的。   价钱不便宜,但是是玉寰城内最好的炼器大师制造的,用的还是绿柏虫的触角。   绿柏虫是修真界中天赋最为敏锐的妖族,触角可以越级查探到五百米内的危险,在修士之间十分受追捧,好多拍卖行上都供不应求,殷鹤这次也是捡漏碰巧遇到才拿到的。   之前他一直身在玉寰城中,没有遇到危险,今天正好要拿出来测试一下看看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灵验。   像是小钟一样的法器平静摆放在桌面上,检查了一遍后殷鹤缓缓闭上双眼,只是在睡觉时还留了一丝神丝在。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彻底睡了过去。   燕骁在压制魔气之时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脸色难看。他身上溢散的气息比起白日里又浓郁了一倍,只是却被结界遮挡着,暂时没有人发觉。   在北境闯荡这么多年,燕骁的手段当然不会少,若是他不想让人察觉即便是秦镜之也不行。   随着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滴落鼻尖,在月色渐渐落下隐入云端之时,燕骁身上的黑雾顺着经脉游走到喉间,叫他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往常总是桀骜不驯的双瞳之中已经一片漆黑。   他霍然站起身来,在外面雷雨交加时离开了房间。   殷鹤睡的迷迷糊糊的,只隐约听到了外面的打雷声。在甲板上放风的时候今日风向就不对,到了晚上果然打雷下雨起来。   一阵阵凉风顺着没有关紧的窗户中渗入,吹的房间内灯光幽微,在雷鸣声中其他动静都被掩盖了下来。   殷鹤模糊间只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一直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船舱房门外。   外面雨滴落在甲板上,床头的绿柏虫小钟轻轻“咚”了一下,微不可见的闪烁着。   只是那门外的动静实在不好分辨,那双靴子一直停留在外面不进来,绿柏虫只好轻轻的闪动,没有发出大的声音来。   殷鹤还是在被一阵巨雷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的。   那一声雷声实在不小,震的他几乎感觉像是劈在了头顶上一样,倏然间抬手就按住了剑。只是起身之后殷鹤才发现只是打雷啊……   这雷也太夸张了吧?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雷声,感觉都能比得上雷劫了。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就感觉到有些口渴。   殷鹤本来是想要起来喝口水缓缓,顺便打开窗户看一眼的,结果一转头却看到了床头上的绿柏虫法器。   法器内的触角方向改变了……   原本无色的法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微光,虽然细微但是却无法叫人忽视。   殷鹤一瞬间毛骨悚然了起来。   有危险!   就在附近。   他轻轻伸手抓住剑柄,不动声色屏住呼吸。   比起一个多月前在悬剑峰被魔族藏到房间花盆里时只能僵.硬.的慌乱,殷鹤这时候竟然冷静了许多,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发现这种变化。   在他稍不可闻的安静下来假装自己仍然在熟睡时,外面的雨声又大了些,透过绿柏虫的方向殷鹤终于确定了危险来源。   ——就站在门后!   十米外的门窗之外一道身影像是鬼魅一样静静地站着,而在此之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殷鹤脑子第一次转的这么快。   这个身影是借着大雨入侵到飞舟上来的,还是本身就在飞舟之内?   如果是悬剑峰的人,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他心里各种念头闪过,这时候靠在床榻之上不敢改变自己映照在灯火中的影子,担心让门外的“人”发现不对,在雷霆之中隔着一张桌子无声的对峙着。   直到忽然之间门外那道身影动了!   殷鹤察觉到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挣扎了一下,往前了一步。   燕骁心神分裂,这时候只感觉到身体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在被魔气掌控时,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殷鹤房门外。   房间里大门紧闭着,他站在雨中甚至没有打开防护,任由大雨淋湿身上,只是这冰冷的暴雨还是无法叫他从魔怔中醒来。   燕骁脸色一会一变,一时想要抬起手来,一时又控制着自己猛地握紧拳头。   随着他在门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灯光中闪动的热度叫他彻底控制不住,在天上闪电划过时再也忍不住伸手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   在进入殷鹤房间前,燕骁仅有的理智叫他暂时不要让房间里的人醒来。不然他状态不对,如果遇上殷鹤再次情绪不受控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只是他没想到殷鹤在他动作的时候就已经醒了,那道叫人昏迷的灵力打在对面,只叫早有准备的青年恍惚了一瞬就保持了清醒。   果然动手了!   他倒要看看是谁?殷鹤紧张的握紧剑,结果推开门之后出乎意料的却是个熟悉的人。   燕骁,怎么会是他?!   殷鹤猜测了那么多,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燕骁,对方大半夜的难不成是过来暗杀他的?   他眼神古怪,没想到这人在嘴臭之外还兼职暗杀,只是这个想法刚升起,他就发现燕骁现在状态不对。   进来房间的人行动虽然正常,但是身体却总透着种说不出的僵.硬.感,像是在拉扯着克制什么一样。而借着烛火,殷鹤此时也看清了燕骁的面容。   束冠的头发被淋的滴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躁动,而对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纯黑色,正暗沉阴鸷的看着他。   殷鹤:!   被这双眼睛看着任谁都要激灵一下,殷鹤第一反应就是燕骁入魔了?   掌心的剑这时候已经拔了出来,殷鹤深吸了口气暂时没有叫系统先生,只想着自己先试试,皱眉开口。   “你发什么疯呢?”   “大半夜的不睡觉,跟个野狗一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娇纵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叫燕骁暗沉混沌的思绪像是被刺了一下,只觉得这道声音格外熟悉。   而说话的人……也让他很有好感,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   殷鹤本来只是试探一句,谁知道在这句话落下之后燕骁又往前了一步,不由吓了一跳。这是无法交流,只能直接动手了?燕骁可比他高一个境界呢。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他眼神冷静下来倏然准备动手。   谁知道下一刻,浑身狼狈却不掩英俊的嘴臭青年停下脚步,在殷鹤同归于尽的目光中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的话,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眼前一亮兴奋地急促开口:“快,不要停。”   “再骂一次!”   殷鹤愣了一下,缓缓地睁大眼睛:……什么? 第二十四章   殷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燕骁的表情神态都在告诉他:没错,燕骁就是叫他再骂一次!   从前只是听说过人找事,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人找骂的。   他表情一言难尽, 这时候骂也不是, 不骂也不是。   燕骁等了半天听不见声音, 心底有些焦躁,眉头紧皱着,魔气之中的恶念也一股股地往上冒。   殷鹤看到他死死地盯着自己表情痛苦挣扎,看的心惊胆颤。   等等,该不会因为他不骂, 这人就要当场动手吧?   危机感上来殷鹤也顾不上其他了, 在燕骁双目漆黑看向他时嘴一张继续:   “疯狗!”   “看什么呢?”   “再看眼睛挖出来!”   纯黑的眼瞳没有一丝光亮, 看着就叫人觉得非人诡异, 殷鹤被看的浑身不适这时候都宁愿燕骁这狗东西嘴臭的和他互骂了,至少没这么瘆人啊。   听到久违的声音再次响起,燕骁眼前一亮心底更加躁动。   “继续。”   殷鹤:……   还没完了?   “好, 这是你要继续的,完了可不能怪我。”   他把丑话说在前头, 见燕骁这时候入魔已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硬.着头皮继续骂。   “平时嘴臭的要命, 有什么好看不起人的?”   分明是他先入门的,从认识到现在这个嘴臭怪就没叫过一次师兄,殷鹤持续性挑刺,一口气把能想到的话全部都骂了出来, 连他都奇怪自己嘴皮子能这么利索。   嗯, 不怪他。实在燕骁这个垃圾太气人了!他点了点头骂完之后又气的不行。   “你,去给我倒杯水去!”   见燕骁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自己骂人的时候一言不发看着挺好说话的样子,殷鹤顺口就吩咐道。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糟糕,这是燕骁那个狗东西不是茶楼小二,他该不会刺激的他狂性大发吧?   他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入魔的燕骁,却见他在皱了一下眉后,迟疑挣扎了半天却还是走过去拿起茶壶来倒了一杯水。   殷鹤:……   这是真傻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在燕骁眼前晃了晃。   僵.硬.克制的面容似乎抽动了一下,殷鹤吓了一跳,立马收回了手。   “没傻啊。”   燕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脑子里是能清醒一点了,只是在殷鹤越骂他时他神经中的兴奋感就越强烈,像是有病一样,甚至想要叫殷鹤再多骂一点。   燕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黑着脸试图和魔气争夺着神志,手背上的青筋一点点浮现。   外面的雨声这时候也越来越大了,在殷鹤喝完水之后握着剑观察燕骁时,就看到对方的理智一点一点的在回来了,眼瞳里的黑色似乎慢慢褪去。   殷鹤:……   干嘛呀,骂一顿就能清醒吗?   这人好怪。   不行,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趁着燕骁现在像傻子一样的状态,眼珠一转,开口道:   “木头都会动呢,骂了那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算了,叫一声师兄,跟着我说”——师兄骂的对!   殷鹤教燕骁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雷霆就突然停息。随着一道闪电划过,燕骁张了张嘴,魔气压制回丹田忽然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映像中最后一句话就是殷鹤让他叫“师兄”。   昳丽嚣张的眉眼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燕骁眼前一黑,闭上了双目。   殷鹤:……   气、气晕了?   他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放在燕骁鼻下,在发觉还有呼吸的时候才猛地松了口气。   吓死了,他还以为燕骁直接被他气死了呢。   不过怎么这么不禁骂啊?刚才不是还挺嚣张吗?   真是晦气!   殷鹤撇了撇嘴,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有些难办。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让人在这里一直躺着他还瘆得慌呢,而且谁知道燕骁会不会又突然袭击?   迟疑了一下,他突然用法器一把将燕骁卷了起来,下了禁制扔到了房门外。   这样没事了吧?   殷鹤拍了拍手走过去关上门,这一次没忘记重新将绿柏虫摆好,以防止那神经病半夜又发病破开门窗他不知道。   好在燕骁这次是真晕过去了,这一晕就晕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动静。   殷鹤躺在榻上,后半夜终于睡了个好觉,而门外的燕骁则是在暴雨中像尸体一样被扔在门外,被淋的狼狈不堪。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放晴燕骁才睁开眼来。   等到他一伸手就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像是泡了一天一样,顿时愣了一下,忍不住低下头去。   意料之外的居然看到自己睡在甲板上浑身都湿透了。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燕骁扶着剑站起身来记忆还有些茫然。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只是脑海中却像是断片了一样,叫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房间里跑来到甲板上,还睡了一晚上?   而且……   等等,这是殷鹤的房间?   燕骁抬起头来,看清方位之后眯起眼睛神色古怪。   这时候执法堂的弟子出来清点人数了,为了保障低阶弟子安全,外出途中同行队伍中每一天都要查人。   文陆刚一出来就猝不及防地在殷鹤房门外看到了燕师兄,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打招呼。   “燕师兄起来了。”   只是他目光狐疑地看向浑身狼狈,莫名其妙像是淋了一夜雨的燕骁,有些疑惑。   燕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是和人打了一架,还打输了?   燕骁冷不防被人撞见,这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即使是元婴修士在入魔之后在雨里淋了一夜,第二天也绝不会舒服。   额角里一刺一刺的抽痛,燕骁深吸了口气,本来是准备找殷鹤质问发生了什么的,但是这时候有人在也不好进去了,只好沉着脸淡淡地点了点头,就握着剑离开了。   文陆好奇地看着燕师兄离开的背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好继续去清点人数。   燕骁一路疾行回到自己船舱内,猛地关上了门,等到坐到椅子上时才开始梳理混乱的思绪。   昨天晚上他是在天上开始打雷时忽然失去控制的,压制的魔气到一半时突然爆发,饶是他也没能控制住身体。   记忆到这里开始模糊,叫燕骁只隐约能窥见出一丝来。   他记不清具体情况来,脑海中只闪过了几个片段,最后定格在了“自己让殷鹤骂他”和“殷鹤让自己叫师兄”上。   燕骁:……   无论是哪一个都叫他表情.精.彩纷呈,宛如吞了什么奇怪东西一样。   怎么会这样?   入魔之后的思维完全不受控制,即使是他竭尽全力都没能压制得住,一想到殷鹤那家伙看到自己失控的奇怪样子,燕骁就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回到昨天晚上。   殷鹤看到他昨晚的举动会怎么想?   该不会以为他是有病吧?   尴尬、恼怒、不可置信地情绪混在一起,居然.硬.生生的压下了他不安分的魔气。   燕骁闭上眼睛,又想起了殷鹤趁火打劫的事情。   “叫师兄……”   呵,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有这样的野望。   不过他得意洋洋的样子……随着那双灵动的凤眼跳入脑海,殷鹤唇角挑衅的笑容就像是印在他记忆里了一样,叫燕骁握着杯子的手陡然一抖,滚烫的杯子里的茶水猛然洒了出来。   ……   殷鹤是在排查的人来敲门时才起来的。   早上简单的拉伸了一下筋骨,他揉着眼睛打开门,就看到了执法堂的文陆。   文陆被燕师兄那么一打岔,差点忘了查看殷鹤,等到把船舱里其他同门都检查完之后才想起来殷鹤来。   只是在敲门时他不可避免的还是想了很多。   昨天晚上两人该不会是真打了一架吧?   燕骁都狼狈成那样了,也不知道殷鹤那小身板禁不禁得住一剑。   他眉头微皱,又有些担心,只是打门后却见殷鹤毫发未损,皮肤白里透红,整个人甚至还有点容光焕发,一看就是睡的不错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   殷鹤没事?   难道是他误会了,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燕师兄只是早上碰巧路过这里?   殷鹤一打开门就看到对面的执法堂弟子脸色一会一变的,不知道想什么呢,顿时满头问号。   这人怎么回事啊?敲开门又不说话。   “查完了吗?”他声音不满。   文陆回过神来,有些.欲.言又止,在签完字之后最后临走时还是道:“我那会儿过来看到燕师兄在你门口。”   “你们有什么矛盾还是趁早解决吧。”   他提醒了一句。   殷鹤总算是知道这人表情奇怪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撞见燕骁了。   不过他早上就那么走了,居然没有闯进来质问,倒是叫他起来还奇怪了一会儿。昨天晚上淋了一夜雨该不会是淋傻了吧?   要是真傻了就好了,嘴就没那么讨厌了。他恶毒的诅咒了一下,拿着剑出了船舱。   因为昨天晚上暴骂了燕骁一顿,殷鹤早上起来心情极好,练剑越练越顺畅,简直有如神助。   当谢弃云看向他时就看到殷鹤一剑刺出,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眼前青年眉眼间的得意几乎都要溢出来,叫人想要忽视都难。   谢弃云挑了下眉:“昨晚发生什么了?”   他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毕竟殷鹤也需要成长空间,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谢弃云一般不会出现,让殷鹤自己历练。   听见系统先生的声音,殷鹤勾起唇角将最后一式练完抬起头道:   “系统先生,你果然料事如神!”   “我昨天晚上真的遇到危险了。”他停下动作左右看了眼,绘声绘色地将燕骁入魔的事情说了一遍,忍不住佩服系统先生。   “你不知道,我一觉起来看到燕骁站在外面的时候差点吓死。”   果然没有压住魔气。   谢弃云若有所思,他白日里就发觉这魔气十分古怪才提醒了殷鹤,没想到当夜就出事了,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燕骁失控了……   他微皱了一下眉,却有些奇怪对方为何会来找殷鹤。一直到听到殷鹤说完之后,他神色才有些古怪。   “你说燕骁来找你,是叫你“骂他”?”   殷鹤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谁知道他这么奇怪啊。”   “我当场就把他骂晕了!”   有便宜不占简直王八蛋,殷鹤唇角翘起,像是只偷了鱼干的小猫一样,想起燕骁昨晚的样子就得意。   却叫谢弃云眼皮跳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没想到燕骁居然有这种.癖.好,而二徒弟……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殷鹤,谢弃云神色顿了一下。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可以叫我的名字。” 第二十一章   三合一章   听不出来系统先生语气中的无奈, 殷鹤还摆了摆手。   “不用的,系统先生,我一个人可以解决!”   区区燕骁而已, 小意思。   骂了那个目中无人的暴躁怪一顿, 他这会儿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只觉得放眼整个甲板上没有一个有一战之力。   谢弃云:……   怎么傻乎乎的?   他沉默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赤子之心也不完全可取,好在殷鹤说完之后及时补充。   “不过系统先生如果你下次也想看的话,我可以用水镜记录给你。”   哈哈哈,没错就这么做!   用水镜一记录, 相当于有了燕骁的黑历史, 下次他再瞪自己, 他就把燕骁的黑历史当众放出来, 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殷鹤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越想眼前越亮。   谢弃云听见之后还是没有打断他。罢了,让他高兴一会儿吧。   下次……他微微抬眼, 他会多注意一些。   ……   燕骁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师尊知道了,在换了身衣服之后忽然打了个喷嚏。   额头上昏昏沉沉的, 还有些滚烫, 他伸手一试, 发现居然感染风寒了。自从蜕去凡身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得风寒,还得得益于殷鹤昨晚把他扔在雨里,燕骁磨了磨牙,黑着脸出来准备让厨房帮他煮碗姜汤喝。   昨夜一夜大雨, 阵法也在闪电雷鸣中被冲击的有些不稳, 秦镜之在甲板上检查了一下飞舟法阵,便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远远出来, 过来时发现是燕骁。   只是叫秦镜之有些诧异的是燕骁此时脸色滚烫,表情难看,看着竟像是得风寒了。   这风寒也会在修士之间传染吗?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心里疑问一闪而逝。   “燕师弟这是要去哪儿?”   燕骁撞见秦镜之有些不想说,但他去厨房一趟飞舟上的修士肯定会知道,而且早上文陆那个告状精又看到他了……这时候只能压下火气道:“没什么,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不小心淋雨了,今天去厨房要一碗姜汤喝喝,祛祛风寒。”   暴雨入体喝姜汤确实有效果,只是秦镜之顿了一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是如实道:“飞舟上的厨房没有药姜,只是一些止血的东西。”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殷鹤之前发烧,后面药物都是他给殷鹤,对方自己熬的,应该有些存留,这时候看向燕骁。   “燕师弟或许去殷师弟那里能找到药姜。”   燕骁:……   殷鹤?   又是他!   他脸色抽搐了一下,不太想去殷鹤那里。一想到那张脸他就记起了他昨晚脑子有病的样子,这时候一股火烧起来,霍然转头就准备离开。   秦镜之没想到说起殷鹤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有些惊讶。   分明之前还未曾这样……?他眯了眯眼,总觉得在昨晚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着燕骁要离开,秦镜之还是道:“燕师弟如果没时间的话可以让执法堂的弟子代你过去拿。”   这句话叫燕骁脚步一顿。   执法堂弟子?这倒可以。   殷鹤还在甲板上练剑,远远就看到一个执法堂弟子四处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见到他后眼前一亮,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手里的剑微停了一下,本来以为这执法堂的弟子是路过呢,谁知道对方却干脆停在了他不远处,像是在等他练完一样。   一直到殷鹤再次停下,对方才犹豫着上前。他之前从未和殷鹤接触过,只是听过殷鹤的名声,此时被派来借东西也是有些担心。   但是因为上面吩咐又不得不来,在看到对面红衣青年收了剑时,立马走了过来。   “殷师兄好。”   “那个”因为要借东西,他先行了一礼才尴尬开口:“听大师兄说,你这里有剩下一些药姜,不知可否借给我一些?”   “或者拿东西换也行。”   殷鹤:……就这?   感情站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借药姜?他神情有些无语,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呢。见这个没见过面的陌生同门还算礼貌的份上,看了他一眼。   “有是有一些,不过被我放在船舱房间里了,你等一下跟我来拿。”   张超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多谢殷师兄。”   他在师门中就向来胆小怕事,此时见任务能完成,不由狠狠放松下来,叫殷鹤看着都以为自己有多可怕了呢。   他带着那位师弟绕过风帆,往前面走着,看对方四处抬起头来,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一直到房间门外殷鹤才停了下来,转过了头。   “到了,你先在外面等着吧。”   他也没叫人进去,而是打开房间门,直接走过去从柜子里翻找之前剩下的包裹。   而张超则站在门外,心虚的猜测着燕师兄不知道正在哪里监督着他们。   也不知道燕师兄是怎么了?也不自己来借,非要让他们执法堂来,而且不仅如此,还要求在不远处监督,像是生怕发生了什么一样。   只是一份姜而已,不至于吧?   然而背后寒芒在刺,叫张超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想着让燕师兄这么重视,这可能是什么神姜呢,他也不能小看。   此时雨后朦胧的光线顺着风帆照进船舱的窗纸之上,隔着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就像是张超说的,燕骁确实在附近监督着。   在让人帮他去借东西之后,自己坐在飞舟顶端隐去了身形。   此时见那个张超这么顺利就借到了药姜,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有些不满。这小弱鸡平时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其他人倒是好说话。   燕骁心里嗤了一下,想到这姜块是给自己的这才勉强舒服了些。   只是他顺着视角从窗户看下去,却看到殷鹤踮起脚来,不动用灵力伸手半天都够不到包袱。   红色的长袍系在腰间,并不十分紧,但是却莫名勾勒出了其中的弧度。   ——很细。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丈量了一下,发觉殷鹤的腰肢自己一只手就能举起来。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瘦不拉几的,平时也没见少吃啊。   就这样还想当师兄……   燕骁挑了下眉,偷望着心底活动频繁。   殷鹤拿东西拿着拿着却总感觉莫名其妙像是有人在看他一样,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结果外面就只有张超一个人。   那个执法堂的弟子这时候正紧张的盯着他的货架,视线完全没有那么强烈。   殷鹤:见鬼了?   他狐疑地四处望了眼,没看到什么之后又继续转过头去。好在这次没有刚才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了。   应该是错觉吧?   心里念头一闪而逝,他就将姜块的盒子拿了下来,出门扔给了张超。   “给。”   “看看行不行?”   红色的药盒扔进手中,张超打开看了眼,在看到之后,却只看见了几块凡姜。   好像也没什么出奇的?   他刚有些奇怪,察觉到身后燕师兄似乎又在不耐烦,连忙笑着点头。   “可以可以,真是麻烦殷师兄了。”   欸?这么会说话?   执法堂真是难得出这么一个有眼色的师弟,殷鹤矜持的点了点头,被马屁拍的十分舒服。   燕骁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张超叫了他师兄。   不就是两个字么,居然这么得意?   不过张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叫殷鹤师兄?他不悦地目光落在张超身上,叫张超隔着很远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晴空当照的,穿的厚实的同门忽然脸色微变,叫殷鹤还以为他是生病了,临走前破天荒地勉强关心了一句。   “昨天下过雨,今天很容易感染风寒,你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张超受宠若惊,尴尬的笑了笑后点头道:“多谢殷师兄。”   一直到人走了殷鹤才收回目光来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回味了一遍刚才那句“师兄”。   ……   张超走到角落里刚拿出姜盒来,眼前一片黑影闪过,他抬起头来就被燕骁一把接过去。   在给了几颗灵石当报酬之后,燕骁脸色黑了一下,瞥向这个执法堂的弟子。   “你刚才叫师兄做什么?”   张超:……   殷师兄是真传弟子,按辈分他就得叫师兄啊。被燕骁问的懵了一下,他不由皱眉有些怀疑。   难道燕师兄和殷师兄之间的不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不仅借东西要让别人去,还不许其他人叫彼此尊称?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燕骁神色就更不好了。看着这个把殷鹤哄的很高兴的擅长拍马屁的弟子,冷哼了声。   “以后不许叫殷鹤师兄。”   那家伙不是希望自己叫他“师兄”吗?果真朝三暮四,被其他人一叫居然还真的答应了。他心中阴鸷,想到这儿又有些恼羞成怒。   “呃,是。”   张超识相的点了点头,想着果然再也不能掺和进剑尊真传之间的恐怖内斗了,以后这种跑腿的事就是再多给十个灵石他都不干了!   看着燕骁拿着东西离开,他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燕骁警告完人后一脸嫌弃地将药姜拿到厨房,本来是想要让厨房的杂物弟子顺手煮了的,但是在看到对方打开盒子的时候却皱起眉,忽然一把拿了过来。   “算了,我自己来吧。”   “万一你不会煮怎么办?”   杂物弟子:……   他干这一行都有五十年了,煮个生姜汤还能不会?然而看着燕师兄暴躁的脸色,他还是没能说出来,只能让开位置让燕骁自己来。   殷鹤身上总有股好闻的香气,就连房间里也是,那装着药姜的盒子在他房间里摆放了一天,表面上竟也沾染了一点气息,靠近后叫人总能若隐若现的闻到。   燕骁喉头滚动了一下,脸上更烫了。   杂物弟子看到燕师兄一路从脸上红到脖子,还以为是厨房里太热了,走过去刚准备打开窗户。只是他乍一动作,立马被人叫停。   “你干什么?!”   杂物师弟:……“我开窗啊。”   煮汤火都烧开了不开窗怎么行?而且他不都是热成这样了吗?   谁料燕骁在瞥了眼后轻咳了声:“不用开。”   “就这样挺好的。”   他嗅了一下厨房里的香气,下一刻身体微僵,又有些嫌弃自己的动作。见鬼,他肯定是被昨晚入魔影响脑子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殷鹤身上的香气还挺好闻的?   这家伙身上没有一点剑修的样子,一张嘴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也就这点上才稍微比其他人强了点。   燕骁皱了皱眉,.欲.盖弥彰的在心底解释,仿佛这样就能开解他刚才的行为。   ……   张超本以为给燕师兄送完药姜就算完了,没想到没等他回到飞舟大堂,迎面就碰到了秦首席。   秦镜之看见他过来的方向就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毕竟向殷鹤借药这件事还是他给燕骁出的主意。   面前的执法堂弟子慌慌张张的,边走还边擦着额头上的热汗,等到看见大师兄后顿时有些惊讶首席今天怎么也在这儿?   平时一个两个的全部都在房间里修炼,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门就碰到了三个。   这样想着,张超还是抱了抱拳:“大师兄。”   秦镜之微微点头,不经意道:“刚才去给燕骁送东西了?”   他忽然询问,叫张超有些惊异,不过还是老实应了一声:“燕师兄让我去殷师兄那儿借个东西。”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燕骁反应如何?”   张超有些奇怪大师兄问这个做什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大概在生气吧,我看接过药盒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他没说燕师兄不让他叫殷鹤师兄这件事。   秦镜之若有所思,想到今天早上燕骁一听见殷鹤名字就表情剧变的态度……微微顿了顿。   见这执法堂弟子此时正疑惑地等着他,抬眸神色温和:“没事,你回去吧。”   “我不过随口一问。”   他随意打发走了人,没引起疑心,一直到擦肩而过,秦镜之才收回视线来。   他很不喜欢这种有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昨晚燕骁和殷鹤到底怎么回事?指节轻轻地叩在剑柄上,秦镜之眯了眯眼。   “不急。”   “总会查清楚的。”   第二天飞舟在青山镇停留,殷鹤刚走出船舱就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   “青山镇属于悬剑峰镇压的区域,刚刚在上空的时候飞舟收到了从青山镇上传来的求救信号,长老让我们停留一日查探清楚,谁愿意和我一起下飞舟?”   嗯?   青山镇出事了?   殷鹤疑惑了一下仔细回忆剧情,没想起来有这回事。他眉头微皱,在秦镜之询问,其他人还在商量时,突然站了出来。   “我去。”   这段时间修炼比起他之前那么多年都要深刻,殷鹤自从上一次在比试台上极限突破,抓住剑意打压了玄蔺之后就知道像他以前那样龟缩在山上闭关是闭不出什么成果的,关键时刻还是要历练,只有在一次次的经验中才能成长。   他现在太缺乏经验了,不过现在就是机会。   看到殷鹤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秦镜之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就连燕骁也震惊地看了过去,没料到殷鹤的选择。   这小弱鸡今天倒是长胆子了。   不过青山镇情况不明,连最基本的情报都没有,这次进去恐怕危险无比。他皱眉想要阻拦,秦镜之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转过身询问。   一柱香时间后,六七个弟子都愿意下去,燕骁脸色阴晴不定,也站了出来。   他不过是担心让殷鹤这家伙一个人出去会泄露他那天晚上入魔的事情而已,必须得亲自看着他才能放心。   他心中这样想着,警告地看了眼殷鹤。   殷鹤:……   神经病啊,他又没有看他。   不过想到燕骁喜欢别人骂他这件事,他忍不住神色有些诡异。   这倒确实是个神经病。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相看两厌的迅速移开。殷鹤是讨厌,而燕骁……燕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殷鹤就心虚气短。   大家都忙着正事,两人的神色变化没有人发觉。   一直到秦镜之商量好路线之后才想起殷鹤:“殷师弟是要和我一起,还是和燕师弟一起?”   他们收到的是青山镇一处小型修真世家的求救信,为了确保不是陷阱,在进入镇中时打算将人分成两批,一批直接和秦镜之去那修真世家里询问,一批在镇中暗处查探。   而燕骁则负责暗中这一批人。   这句话一出来,其他人都看向殷鹤。燕骁虽然没转头但是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剑,竖起耳朵听着。   殷鹤:……   他能哪个都不选吗?   虽然秦镜之和燕骁他都讨厌,但……还秦镜之吧,在那伪君子看过来时殷鹤撇了撇嘴。   “我去修真世家那里。”   青山镇上的镇长也是出自这羊姓的小世家里,明面上查探还是直接去更方便。秦镜之点了点头,看向燕骁。   “那就劳烦燕师弟带好其余师弟了。”   燕骁见殷鹤没选他,冷哼了一声,但情况不明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我知道。”   两队人分开从飞舟上下去,一进入镇中就迅速分开。殷鹤和秦镜之还有两个师弟一起进入镇子里后不由四处看了眼。   从表面上看镇子里一切正常,凡人和修真者混居着,因为只是村落边的镇子,其中修真者也不多,整个镇子中只有一家带着修真标志的店铺。   殷鹤看到那个带着“羊”头的印记,就知道这是镇子上那个羊家的,在走过去询问了一下之后就问到了方位。   “你们找羊府啊。”   “从这里直接走过去,一直走到最里面就是。”   他积极起来还叫同门们有些不适应,这二世祖不是来添乱或者闲逛,而是真的来查探的?   在殷鹤刚开始站出来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是在飞舟上呆的实在无聊所以才下来的,没想到对方好像是认真的?   “好。”   “我们过去看看吧。”秦镜之对殷鹤笑了笑,顺着刚才问路的方向过去。   只是一路上走过去,越往正中走越是荒凉。按理说作为一个镇上唯一的修真家族,附近本不应该这么荒芜,但是秦镜之他们走过去之后却一个人也没有碰到。整个大路上冷冷清清的,和前面的烟火气简直不像是一个地方。   秦镜之微皱了一下眉,走到羊府门口时示意旁边师弟过去敲门。   羊府修建的倒是符合一个修真世家的标准,在镇子上也算是气派。只是门前的灯笼上沾染着灰尘,在风一吹时摇摇晃晃的,看着有些冷清。   门叩叩响了几次,才听到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声音隔着不远跑了过来,边跑还边疑惑喊道。   “谁啊?这大白天的还有谁过来敲门?”   “这不都好多天没人来了吗?”   那声音隔着门框被听到,叫秦镜之和旁边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殷鹤也想到:这是发出的求救信号一直没有人理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止是他奇怪,在那道声音过来时,秦镜之就看向了开门的管家,那管家先是放出一道灵镜来看了看,这才放心开门。   “是人啊,那就好。”   是人?   殷鹤有些疑问:“之前来敲门的不是人?”   老管家脸色微变了一下,没有先回答,而是问:“几位是?”   秦镜之这才拿出悬剑峰的令牌来表明身份:“老丈,我们是悬剑峰弟子,在路过青山镇时看到了镇上的求救信号,请问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是悬剑峰弟子,那管家整个人就松了口气,肉眼可见的变得高兴起来。   “原来是悬剑峰本宗的高徒。”   “还请恕罪,真是失礼了。”   他边打开门引着几人往里面走,边为难解释:“不是老朽谨慎,实在是这几日府上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不由得大家不小心。”   “在你们之前,羊府这条路那些凡人全部都无法进入,昨天也有人敲门,但是老朽过去打开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神色有些恐惧,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什么人也没看到不至于如此,这管家虽然修为不高但好歹也是一个练气修士,胆子没那么小。果然,在秦镜之刚想着时老管家就道:“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就在老朽眼皮子底下——门口那灯笼忽然就变成了白灯笼!”   惊恐到极致的声音有些沙哑,配合着荒凉的羊府,叫殷鹤听着忍不住摸了摸手臂差点被吓到。   这怎么那么像鬼故事啊!   好端端的灯笼突然变白了?而且一个修士还没有发现?   他倒吸了口气,想着该不会是有鬼祟作怪吧?   修真界的鬼物不是没有,只是殷鹤这还是第一次见。秦镜之听着前面老管家的描述第一反应也是鬼祟,但是目前并没有亲眼见到,于是也没有下定结论,而是看了眼府内。   “其他人呢?”   羊府内房屋不少,但是一路走过来见到的人却不多,除了隐约几个人影外就只有前面的老管家了。   李管事叹了口气:“那些普通人早在出事的时候就遣散了,剩下的都是羊家人,大家出不去,这会儿都只能在祠堂里避着。”   祠堂内有羊家老祖坐化前留下的遗骸,多少能庇护一些。   这些日子这座府中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他们这些姓羊的无法出去,外面人也没有进来的,大家只能坐着等死。好在都是修士,即使是不吃不喝也能撑些日子。   秦镜之他们跟着这位管家走到祠堂,便看到五六个长相相似的男女聚集在祠堂内,神情紧张,看到老管家领着外人进来了瞬间警惕起来。直到李管事解释清楚之后才放下心来,只是仍旧有些不敢靠近他们。   李管事察觉到有些异样,才听前面羊府的三少爷道:“刚才你去开门时府内又有异动了。”   “什么异动?”同行的弟子开口。   听见询问声,羊成指了指面前的坛子,庇护了他们这么多天的羊府老祖宗遗骸不见了!   这么些日子,能让他们稍微有些安慰的就是祠堂,可是刚才就连祠堂也出现问题了。这叫几个人此时宛如惊弓之鸟一样,看哪里都觉得危险。   殷鹤皱眉看了眼那坛子,一阵风吹过里面空荡荡的,只是他手中的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就连上次碰到燕骁触发了危险的绿柏虫也安静的躺在储物袋里。   秦镜之瞥了面色惨白的几人一眼,平静道:“不用惊慌,今夜我们会守着羊家。”   “只是几位最好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一遍,我们也好弄清楚这东西是冲什么来的?”   秦镜之本就修为高超,又是名门子弟,说话更有信服力。   一听见悬剑峰的高人愿意留下查看,几位羊府的亲属都慢慢冷静下来,在道了声谢之后,反应过来皱眉让人上茶。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小妹觉醒灵根时不知道怎么的出了意外,陷入了昏迷之中,从那时起后面府中的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了。”   他说的羊府五小姐现在还未醒来。   秦镜之眯了眯眼,不确定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位五小姐身上,只先道:“带我去看看那位五小姐。”   这时候也顾忌不得什么,羊成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进了后院。   那位五小姐果然像是他所说的那样还在昏迷,秦镜之伸出手来查探了一下,眉头微皱,目光又转向羊成。   “这位五小姐是不是羊家血脉最浓郁的一位?”   羊成有些意外这位年轻的元婴修士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小妹从出生起就血脉返祖,更接近阴灵根的先祖。”   羊家先祖就是因为天生阴灵根才能迈入元婴,归入悬剑峰,后来在镇上建立家族,因此当五小姐被查出阴灵根之后整个羊家都重视无比。即使是到了现在五小姐陷入昏迷生死不知,也依旧让人用冰棺保持着对方安全。   秦镜之叹了口气,他刚才替这位羊五小姐把脉的时候一瞬间就发现对方.体.内.的灵根在衰退。   原本成型的阴灵根这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渗透侵蚀,完整的灵根已经被毁了一半,就算是救回来也不能再修行了。   这倒也叫秦镜之终于确定——对方是为了阴灵根来的。   准确的来说,是阴气。而需要这种东西的向来都是阴鬼夜祟之类。对方应该是在羊五小姐觉醒之时察觉到了她身上的纯净阴气,所以才入侵羊府,一步一步的蚕食羊家的阴灵根血脉,如果羊五小姐被吸收完下一个就是羊府的其他人了。   只是那东西看起来十分谨慎,这么久隔绝了羊府结界之后却从未露面,只是暗中在动作,看起来灵智不低。   秦镜之瞬间判断出对方修为应该也在元婴期,就是不知道是元婴中期还是后期了。   殷鹤看到秦镜之表情就知道他看出什么来了,这人虽然讨厌但是能力还是有的,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在羊府其他人出去之后悄悄询问:“怎么回事啊?”   “你询问血脉是什么意思?”   靠近的体温热乎乎的,叫秦镜之微怔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   “确实可能是阴鬼作祟,我们今晚守着一晚试试。”   他刚才给燕骁那边发了信号,就是不知道这羊府之中消息还能不能出去。如果不能……那他大概就要再提高一些那阴鬼的修为了。   殷鹤一听见鬼物作祟,脸色就扭曲了一下。   还真是鬼物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身为一个在现代长大的普通人,殷鹤之前一次鬼都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   周围环境阴森,自从知道作怪的是什么之后简直看哪里都有问题。   看见他下意识地握紧剑,秦镜之开口:“你若是怕的话就跟紧我。”   殷鹤:……怕什么怕?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怕。”   “只是鬼物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他强撑着解释,秦镜之挑了下眉没有戳穿。   只是殷鹤转身下一刻就在心底呼唤起了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系统先生。”   “真的有鬼吗?”   刚刚察觉到了环境改变,分出视线还以为二徒弟真的不怕的谢弃云:……   “嗯。”   他顿了一下:“你将他们当做魔族一样的死物就行。”   阴祟鬼物大都是人死后怨气不散而成,与活人相异,确实已经算是另一种物种了。   殷鹤听见系统先生的话,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咳,系统先生,遇到危险你不用出手。”   “只是你能一直看着我吗?”   有人看着应该就没那么害怕了吧?   而且还是他最信任的系统先生。   谢弃云察觉到殷鹤瑟瑟发抖的目光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只是却有些奇怪二弟子为什么会怕“鬼”?   一切物种在修为面前都是一样。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来。   “等着吧。”   察觉到系统先生真的在,殷鹤终于放心下来,握着剑的身体也由一开始的紧绷恢复正常。   秦镜之看着他表现还有些奇怪,这么快就调整好了?他还以为殷鹤会向他寻求帮助……不知为何心底一丝遗憾闪过,他顿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   因为出问题是从五小姐身上开始,殷鹤他们由祠堂守在了五小姐的房门外。他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搭起来的火堆,和其他人一起等天黑。按照羊家人的说法每次天黑羊府中都会更加森寒,这时间往往也是鬼祟出没的时候。   在布置了阴灵阵之后秦镜之将血符洒在四周刻意收敛了气息。   殷鹤守住一边也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感。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等到天黑那阴祟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直到了深夜里殷鹤面前的火堆闪动了两下,他倒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那血符却仍旧没有被触动。   一阵风吹过,像是寒气掠过门外最终却没有进来一样。   秦镜之快速走到房间里,却发现那羊五小姐的阴灵根又衰退了。刚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甚至阴灵阵都没有触动,却依旧让鬼祟吸食了阴气。   殷鹤皱眉忍不住猜测:“难道是通过梦境?”   他前世听鬼故事的时候那些鬼好像都是通过梦境来吓人的,也不知道这里一不一样。   他不过随口一说,秦镜之却恍然抓住了灵感。   梦境……确实有可能。   他眉梢微松了一下,只是却发觉这时入梦更加难办。   那鬼祟如若只将梦境针对羊五小姐一个人,那他们就是守一天都抓不到破绽,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梦境转移到他们身上来。   只是鬼祟大概是根据形体和阴气本身来辨认人的……秦镜之看了眼其余羊家人。   这几人血脉稀薄,阴气根本不能像羊五小姐一样吸引鬼祟,而且都只是筑基期,引入梦中也没用。   秦镜之冥思苦想时,忽然将目光看向了殷鹤。他记得殷鹤生辰好像与阴时相关……如果用灵力稍微混淆说不定能瞒过那鬼祟。   殷鹤被看的心底发毛了一下,什么啊?   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他微微皱眉,就听秦镜之突然询问他出生时日,虽然疑惑但还是老实说了。   “丁丑年,亥时。”   纯阴时日,果然……   秦镜之抬眸:“刚才你提醒我了,鬼祟可能是从梦中而入,要想抓到鬼祟只能模仿羊五小姐入梦。”   “而只有和羊五小姐同为阴属的人能够做到这件事。”   也就是殷鹤本人。   殷鹤眼睛睁大才反应过来说的就是他自己,表情古怪了一瞬。模仿羊五小姐……这不是得穿女装打扮成羊五小姐的样子吗?   他迅速反应过来秦镜之刚才的为难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要他穿女装?!   对女装大佬有阴影的殷鹤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只是门外羊家人瑟瑟发抖,而房间内那个无辜的受害者脸色又惨白了一分。   只纠结了一瞬,他就咬牙别扭的冷哼了一声。   算了,情况不一样,他这可是为了救人。   要是能救下这一府的人……女装也没什么吧?他在心里叫着系统先生的名字,想要听听系统先生的建议。   殷鹤心里的倾向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谢弃云其实早就知道他心软,此时对于他的选择也不意外,只是轻笑了一声。   “不害怕鬼了?”   才反应过来入梦不仅要女装还要直面恶鬼的殷鹤:……   “不、不害怕。”   忽然意识到系统先生是在逗他,他眼睛睁大反应过来没想到系统先生居然这么可恶。   “不过。”   在别扭了两句之后,殷鹤还是轻咳了声:“换上女装,在梦里系统先生也能看着我吧?”   红衣青年声音低软,此时语气中微微有些歧义。   高坐云端的谢弃云怔了一下,垂眸望着他,脑海中一瞬间竟浮现出了他女装的样子…… 第二十六章   燕骁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还以为他看错了。秦镜之叫他根据水镜里的衣服去铺子里买一套来, 还要什么胭脂水.粉.。   这家伙是被女鬼附体了?   他表情古怪了一瞬,旁边其他几个同门也有些复杂。   “这……应该是大师兄那边有什么事吧?”   不然也不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了,不过还是先买着看吧。   燕骁“啧”了一声, 停下脚步回复给了秦镜之。   今晚已经过去, 要想捉住鬼祟怎么也得再过一个晚上, 因此秦镜之也并不着急,在收到燕骁的回应之后眉梢松了些。他和燕骁之间的传音符没问题,看来那个鬼祟的结界只能限制元婴之下的羊府众人,而他和燕骁都是元婴期所以不受限制。   这鬼祟修为大抵在元婴中期,只是因为能力特殊, 可能有入梦方面的天赋, 所以手段难测了些。   他神情放松下来, 看向殷鹤:“殷师弟可以稍微休息会儿了, 一会儿晚上还有得忙。”   殷鹤:……   行吧,只是想到秦镜之让燕骁去买衣服,等会儿燕骁回来岂不是能看到他穿女装的样子?他神色就有些噎住。   只是答应已经答应了, 这时候只能眼不见为净了,顶多当燕骁那个嘴臭怪是空气好了。   殷鹤气咻咻的抱怨。   谢弃云有些好笑, 不过也没在这时候刺激二徒弟, 只是看着殷鹤找了个空地练了会儿剑之后下午去睡了几个时辰。   鬼祟手段出其不意, 从昨晚进入羊府开始到现在每次休息大家都要轮流守着,发现如果有人入梦,就立刻叫醒。   好在也许是昨夜那鬼祟得逞吞噬了羊五小姐的一丝灵根,今天白天倒是安分的很。大家等了半天, 到了傍晚的时候燕骁终于买了东西过来了。   成衣铺子订制衣服也需要时间, 若不是他砸了金子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燕骁有些奇怪秦镜之去的那羊府应该也有女眷在,随便借一身就行了呗, 怎么这么麻烦还得重新订做?   在外面等的不耐烦时,他趁着其他人去买胭脂水.粉.的时间,根据秦镜之在水镜之中提供的猜测在周围查探了一圈,尤其是青山镇的坟场乱葬岗之类的,不过都没有发现有鬼祟成.精.的影子,不由微皱了一下眉。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去才提着东西回来。   殷鹤正坐在梳妆镜前百无聊赖,就听到了外面一瞬间的嘈杂声,“咯吱咯吱”的木门被推开又关上。   等到李管事再次出现的时候身后就跟了燕骁一行人。   几个师弟见状都对大师兄行了礼,才看向现在的情况。   “现在是怎么回事?”   “怎么做?”   人多眼杂,秦镜之只在水镜中说了要去羊五小姐经常买衣服的成衣铺里订制身衣服当.诱.饵,具体的计划却没说,连燕骁也不知道。   这时候在燕骁询问之后,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殷鹤。   “这次主要是靠殷师弟。他和羊五小姐一样都是阴属性,用灵力混淆认知之后应该能迷惑住那鬼祟。”   “燕师弟将衣裙给我吧。”   燕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靠殷鹤,那不就是……这些东西是给他穿的?!他神色震惊,来的路上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殷鹤这爱面子的小弱.鸡.也愿意?   即使是沉着脸,他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游移向殷鹤,只是一瞬间就对上了殷鹤恶狠狠的眼神。   “看什么看?”   “我这是为了救人!”   他强调了一遍救人,有些不满。   燕骁:……他也没说殷鹤不是为了救人啊。只是下意识想要像往常一样反驳的话被噎住,到喉边也没有说出来。   燕骁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不耐烦道:“知道了。”   殷鹤气死了,懒得理他,伸手想要接过衣裙,却见秦镜之没有立刻给他,而是问:“殷师弟知道怎么穿吗?”   他刚想开口,脑海里系统先生就说话了。   “院子里有女眷在。”   是啊,他不知道院子里还有女眷呢,应该清楚的。   在秦镜之看向他时,他目光转过去。   “麻烦哪位帮我写一下穿衣顺序。”   拿着衣服让人家指导太失礼了,殷鹤就干脆让女眷在衣服上贴上小纸条,到时候自己拿进去辨认就行。   互相看了眼,一位年长些的女眷走了出来。   “老身来吧。”   她接过衣服,没一会儿就重新递给殷鹤。   殷鹤这才拿着东西进厢房。   燕骁在面前的门被关上之后忽然转头看了秦镜之一眼,不知道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主动指导殷鹤怎么穿衣服,他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好心?   秦镜之坦然对上他目光,神色清明。   “燕师弟看什么?”   燕骁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只是随便看一眼而已。”   两人在门外都没有说话,在殷鹤进去换衣服的时候警惕地巡视着四周,担心那手段隐晦的鬼祟突然出现。   而殷鹤哼哧哼哧了半天终于关好了门窗,拿着衣服看了半天,忍不住嘀咕。   “这也太麻烦了吧。”   他身上除了外面的云纱红衣之外最多就只有两件。   而手里这一套……殷鹤粗略的数了数就被惊到了。   “女修真是太辛苦了。”   听到耳边天真的发言,谢弃云挑了下眉,淡淡道:“换吧。”   “我在。”   本来是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一句话,在这时候静谧的环境中说出来却有些叫人不自在。殷鹤一个人进来卧室时刚才本来也有点害怕鬼祟偷袭,只是被系统先生这样一说……他就总觉得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有人在看着。   在转身时忍不住想到:系统先生是绑定在他脑海里的,那他平时换衣沐浴的时候系统先生知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叫殷鹤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耳后忍不住有些滚烫。谢弃云顿了一下,就看到二徒弟在应了一声之后忽然整个人红了起来。   雪白的耳垂上晕染上颜色,谢弃云忍不住移开目光。   没有人再说话。   空气中安安静静的,殷鹤深吸了口气将衣服的顺序记下,咬牙一口气换了过来,一直到将最后一件裙子穿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僵.硬.。   ……   “我好了。”   他低声道,看向对面的镜子。   西厢房本来就是女眷居住的,现在腾出来给了殷鹤,因此在房间内还放置了一个木质的梳妆台。   幽幽的铜镜照射着对面,映出了殷鹤此时的身形。   因为羊五小姐平时里穿的都是些浅淡衣服,因此燕骁买的也是一身白色衣裙,上面绣了一只仙鹤云花,腰带牢牢的束在了腰肢上,将衣裙衬得更加飘然。   唯一有些违和的就是殷鹤的头发,看了镜子半天感觉有些怪怪的,殷鹤伸手将头上的发带拿了下来,任由一头乌黑鸦发倾散。   “这样好像顺眼多了。”   他自言自语,谢弃云目光转向他,神色顿了一下。   见系统先生半天没说话,殷鹤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是不是太难看了?”   “男修女装就是好奇怪,我自己也看不习惯。”也不知道那个李玉溪是怎么装扮的,居然一点也看不出女装大佬的感觉来。   相比于李玉溪刻意的用梅树雌雄同体的特性柔化五官。殷鹤的五官更加英气明丽些,带着丝俊秀的少年气。在穿上清冷的白裙之后衬托着纤细的身形,竟然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谢弃云对上镜子里青年无辜丧气垂下的凤眸,目光在像是小扇一样的浓密睫毛上停留了一息,脑海中竟浮现出一个词来。   “我见犹怜。”   他微闭了一下眼睛,在殷鹤还在纠结的不敢出去时淡淡道:“没有难看。”   “什么?”   殷鹤诧异地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就听见系统先生道:“很漂亮。”   他低沉的声音一贯是冷漠冽然的,此时却微微有些淡,叫殷鹤一瞬间竟然差点没听清。等到反应过来后莫名的就轻咳了声。   糟糕,又想脸红了怎么办。系统先生的声音太好听了,每次这种时候就很叫人容易心跳加速啊!   殷鹤定下心神来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脸颊。   “那个,既然好了我就出去了,该让那个羊夫人帮我上妆了。”   鬼祟又不是傻子,男女光靠衣服分辨也不行,妆容也是要变一变的。在殷鹤走出去时,犹豫了一下在门外还是提起了裙子。   他毕竟是第一次穿女装,走路总害怕踩到裙角。   秦镜之他们在外面等的无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燕骁刚想轻嗤一声怎么这么慢,就看到面前的木门被推开了。   殷鹤提着白裙走出来,在出现的前一刻,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就褪去了,面对秦镜之他们扬起头来。   他才不会在秦镜之他们面前不自信呢,反正只是穿一次女装而已。谁没有过黑历史啊,唯一叫他尴尬的就只有系统先生了。   心里想着,殷鹤看向几人。   “穿好了。”   “可以开始画了。”   逆着光线推开门的青年身形雌雄莫辨,微微扬起的白衫被风吹的拂起。   燕骁目光在他秀气漂亮的眉眼间望了眼,看着转过头来云鬓雾鬟,清冷柔弱的美人,心中陡然一跳。   殷鹤穿女装居然是……这个样子。   对方肌肤极白,又被殷家养的好,此时站在阳光下都不知道是他皮肤更白,还是那身雪衣更白了。   燕骁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身在普通镇子上订制的衣裙配不上他。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迅速回过神来,只是握紧剑却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不敢与殷鹤对视。   院子里静悄悄的,殷鹤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有人回答,不由将眼神重新看向了秦镜之,希望他回应。   毕竟他是这里主事的。   秦镜之和殷鹤目光对视,看清其中疑惑的神色,心神一怔后回过神来。他也没料到殷鹤女装会如此合适,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披散下来换上衣裙而已,就叫人忍不住多注视几眼。   他微微皱了皱眉,克制住心神中的怪异,对羊夫人颔首道:“麻烦夫人了。”   羊夫人点了点头,走了出来,只是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放在殷鹤身上。这青年当真是她见过颜色最盛的,之前还未注意,此时所有人却都忍不住偷看他。   她带着殷鹤坐在铜镜前端详了一下眼前青年脸庞。   青年颌线清晰却又柔软的面容还泛着些朦胧的乖巧,一双眉毛秀气如远山,只是往常大概总是飞扬起来的,才显得有些跋扈。   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分明,眼尾又微微上挑,像是天生泛着红一样。   她拿着脂.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画了。最后勉强在殷鹤脸上点了两下,轻轻给那唇上添了些颜色。   “殷公子。”   “这个颜色怎么样?”   燕骁买了好几盒唇脂,颜色有深有浅,殷鹤低头看了眼也有些分辨不出来,下意识就在心里问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你觉得哪个好看?”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和心上人约会,在出门时询问心上人穿什么好,叫谢弃云微微怔了一下,目光不由看向桌上。   过了会儿淡淡道:“海棠色。”   清淡的海棠色鲜妍又不过分浓艳,十分适合殷鹤。   殷鹤立马就听系统先生的选了这个颜色。   羊夫人见状,也点了点头。   “殷公子好眼光,这个颜色确实不错。”   她伸手轻点了点,落在殷鹤唇上。   淡淡的花香气从唇上蔓延开,叫殷鹤有些新奇,下意识笑了一下又克制住。   镜子里青年的眉眼霎时生动了起来。谢弃云盯着那唇色看了会儿,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鹤没有再出声,等到画完之后又任由羊夫人给他拿了两对耳坠来。白色珍珠莹润光泽,但却没有他肌肤细腻。   因为没有耳洞,他干脆就施法定在了耳后,好在被头发遮掩也不太看的出来。   等到一切弄好之后已经晚上快要到子时了,上一次羊五小姐被吸走灵根大概就是这个时间。   殷鹤躺到了羊五小姐的冰棺里后,皱眉看向其他人。   “那就开始?”   “哦,行。”   被殷鹤女装看愣了的同门弟子们尴尬地点了点头。   秦镜之也看了眼时间。   时间到了,现在刚刚好。他在殷鹤躺进去后又叮嘱了一遍需要注意的事情。   “殷师弟,等会儿我会出手模糊你身上的阴气,让你的阴气与羊五小姐无异,你需要在入梦时保持清醒。”   “如果在梦中那鬼祟出现,便想尽办法将这血符贴在对方身上。”   这样他们就能通过血符连通梦境,找到那鬼祟踪迹。   这是之前早就商量好的,不过在开始前秦镜之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次要殷鹤直面一个元婴中期的鬼物,并不简单。   殷鹤握着剑点了点头,为了不让目的太明显,血符被他藏在宽大的袖口里,这时候牢牢压在手臂之下。   “我知道了。”   燕骁见状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了旁边,目光始终诡异地没往殷鹤这儿看。   随着月色移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殷鹤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他现在无论是身形还是气息都和羊五小姐很像,在缓慢放慢了呼吸之时就像是昏迷了一样。   众人静静地等着,没过一会儿殷鹤就感觉到身上有些冷了。   冰棺之中温度本来就低,只是现在的温度比之前还冷些,好像是忽然之间就置身于森寒鬼域之中了一样。   耳边冷风呼啸着,殷鹤克制着长睫颤动,一动也不动。只能茫然地嗅着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也分不清是唇脂上的海棠花还是他自己衣服上的了。   随着眼皮渐渐沉重,在不知不觉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心神便已经不在原地了。   冰棺外的人没有发现殷鹤面色不对,他从躺进去到现在便一直是这样,只有殷鹤本身能体会到那种奇妙的感觉。   乾坤袋里的绿柏虫疯狂触动着,显示他已经来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甚至可能比之前几次还要危险的多,只是此时殷鹤却无法知晓。   只因被梦境鬼域中拉进来的人是无法保持清醒的,羊五小姐就是在觉醒灵根时一瞬间被外力摧毁根基,昏迷中堕入其中。   殷鹤睁开眼睛后也有些茫然,随着视线只看到了面前一座黑色的鬼域坟山伫立在眼前,而周围都是来来往一样和他眼神同样呆滞的人。   他刚进来站在原地没多久耳边就听到了一道嘶哑的声音。   “过来。”   “过来。”   坟山里的呼唤声一声接一声,只不过其他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谢弃云瞥了眼就知道那些没有听到的人都是已经被鬼物吸干,彻底化为亡魂的修士。   这里面修士来来往往不少,可见这鬼物已经做下不少的孽债。   而秦镜之他们这次却明显判断失误了。   这只鬼物……大概在元婴后期,马上就要突破后期圆满冲击化神了,没有限制他们传音只是因为这鬼物天性谨慎。   他感应一瞬便知晓这鬼物是尸气天然成型,吞噬阴灵根走上大道的,这次盯上羊府中众人也不是意外,只是化神必须而已。   谢弃云回过神来,一指点向殷鹤眉间,殷鹤一激灵被鬼气迷住眼睛的状态便一瞬间被驱散了,抬起头来还有些诧异。   “这就是梦境之中?”   这梦境也太夸张了吧?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谢弃云淡淡解释:“阴鬼类修士都有天然鬼域在,修为越高,鬼域的压制性就越强。”   不过这鬼域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殷鹤津津有味的听着,四处偷偷看了看:“这里面好阴森啊。”   一进来就有种阴寒入体的感觉,殷鹤甚至觉得他呼吸到鼻尖的风都带有血腥气。   谢弃云有些无奈:“在里面务必不要丢失剑。”   不用系统先生说殷鹤也知道,连忙点了点头。   “系统先生放心吧。”   他克服对鬼祟的恐惧,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那坟山看着近走起来却很远。殷鹤每走一步,都感觉到神思恍惚了一瞬,随即又握着剑立刻回过神来。   只是他心知肚明,那鬼物虽然始终没有现身,但是去坟山的每一步路都在侵蚀人丹田,不着痕迹的吸取着阴气。普通修士大概只要受到召唤不知不觉的走到坟山面前,甚至没有见到那鬼物就会被吸干阴灵根,彻底化为游魂。   可见即使是在自己的鬼域里,那鬼物也依旧谨慎无比。   谢弃云知道对方是在冲击化神的关键时期,所以步步小心,不过这时候的鬼物也是最容易击溃的,甚至只要让他走火入魔,就能以绝后患。   殷鹤边走边运转灵力加持,随着在梦境中的时间加长,外面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燕骁看了冰棺一眼,有些皱眉:“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他传音给秦镜之,心里担心殷鹤又不肯承认。   秦镜之也看向了棺内。   殷鹤此时应该已经被拉入梦境之中,看起来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确实是通过梦境的缺口来蚕食灵根。   但是已经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冰棺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叫他们也无从判断殷鹤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不过看着殷鹤呼吸正常,秦镜之还是道:“再等等吧。”   再等一柱香时间,如果他们还是没有收到殷鹤的消息再动手。   燕骁有些不悦,但是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这时候只能忍耐了下来,只是心中数着时间时却越发焦躁了,时不时地就要转头看一眼面前燃起的香柱。   香炉里的灰积落了一地,就在外面的人等的焦急的时候,殷鹤终于走到了坟山外。   他在快靠近坟山的时候,刻意让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下任由鬼气侵蚀,装作和其他人一样呆滞的模样僵.硬.的往前走,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心里却在想着系统先生的话。   观察这只鬼物的状态,如果发现他此时正在吸收阴灵根的关键时刻,可以将自己体.内秦镜之特意伪装过的阴气一瞬间转化为在剑修大比上领悟的本源生机剑气,用阴阳相克,生死相悖的法子,在对方想要吸收的时候一剑将这鬼物引入雷劫之下。   这个方法最为危险,但也最为简单。中间需要临场反应迅速,有一步差错都不行。   想到有系统先生在看着他,殷鹤握紧剑,一瞬间有了决定。   他历练不就是为了成长吗?方法就在眼前,怎么能连险也不愿意冒呢。   而且殷鹤深吸了口气。   身穿白衣的青年身形孱弱,但眉眼却飞扬。   ——他也想试试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坟山里的尸鬼在察觉到有人过来之后睁开了眼,从阴气中清楚这是被他从羊府中牵引过来的那道心神。   对面摇摇晃晃的影子此时已经被鬼气侵蚀的站不住了,正是最后的收割时间,只要他将最后这一丝阴灵根吞下炼化,就能在青山镇引动雷劫突破化神,返回鬼城之中。   殷鹤感觉自己平生最大的演技都发挥在这里了,他等了半天装的感觉自己都快要装不下去了,才察觉到有人出来。   坟山的地下走出来一个浑身尸斑,脸色诡谲的中年人来,在看到殷鹤时眼前一亮就像是看见食物一样。   他谨慎的隔着距离检查了一遍,发觉是自己熟悉的阴灵根之后这才走了过去,边走边道:   “闭上眼睛。”   “很快就结束了。”   鬼气遮住双眼,尸鬼继续迷惑着人心,想要像以往一样自然而然的取出阴灵根,只是在他动作的一刹那却忽然被一双手按住。   殷鹤眼神清明,哪儿还有半分被迷惑的影子。他迅速地将血符贴在他身后,在尸鬼发觉不对,下意识想要动手时,电光火石间逆转剑气。   那被尸鬼握在手中的阴气一瞬间变成了生机浓郁的生之剑意,穿破天际从他掌心扎根而下!   他握着双手,表情不可置信。但是生死相克,生气一接触到尸身就开始疯狂蔓延。   殷鹤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按照系统先生的教导,趁着这尸鬼这时候被生机缠住无法逃脱,这时候聚集全身灵力——引动了天雷!   外面抱剑等着的燕骁他们刚察觉到血符的连接,就猛然听到一阵巨响。   羊府夜色上空迅速地积攒了一片片乌云,一道紫黑色的天雷在天空中闪烁,直直地落到了冰棺外面。   燕骁脸色巨变。   天雷?那个鬼物是元婴后期!   不止是他反应过来,秦镜之也反应了过来,这时候迅速开口:   “别多想,赶快进入梦中。”   如果那鬼物是元婴后期此时还引动了雷劫,那殷鹤一个结丹修士在里面……   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靠,那个小弱.鸡.不会出事了吧?   燕骁正担心着殷鹤,在进入后却意外的看见一只尸鬼脸色狰狞地倒在地上,在被生机侵蚀的走火入魔时被一道天雷猛地劈下!   而殷鹤则持剑跪坐在原地,一身白衣都被血染红了。   殷鹤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会儿去坟山的时候.硬.抗了鬼气侵蚀,这时候被反噬了而已,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外表看着就很严重了。   跟尸鬼近距离接触真是要命。   呸呸呸,刚才真是痛死他了。   他刚想要兴奋地向系统先生说自己成功了,结果激动之下气血逆转,手握着剑眼睛一闭却晕了过去。   “殷鹤!”   在殷鹤倒下的一刹燕骁下意识地想要过去,但是却慢了一步。   一道寒芒闪过,落在鬼域之中的身体冷不防被一只手接住。   谢弃云看了眼晕倒的二弟子,眼神莫名。   弟二十七章   燕骁愣了一下, 没料到会看到师尊。   师尊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念头一闪而逝,谢弃云就已经抬起头来。   “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将羊府里的人安排好。”   他只淡淡看了眼那个在雷劫中打滚的鬼物, 那尸鬼就身体陡然一僵, 像是被什么极为恐惧的存在注视, 下一刻,就在惊恐中被紫色天雷打在身上灰飞烟灭。   鬼域顷刻之间开始溃散,秦镜之低头应了一声时再抬眼,师尊已经不见了,而晕倒的殷鹤也已经被带走。   燕骁“啧”了一下, 有些不安:“你说殷鹤不会有事情吧?”   刚才晕倒那情况总叫他有些不放心, 虽然燕骁也烦躁自己这么担心这小弱鸡干嘛。但是想到殷鹤可能喜欢自己……他就总忍不住将目光多落在对方身上。   秦镜之回过神来, 看见燕骁皱眉的样子淡淡道:“不会。”   “有师尊在, 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师尊的修为,刚才一眼就左右了雷劫,燕骁这才放下心来。   “也是。”   他勉强按捺下对小弱鸡的担心, 转头处理鬼域残留的事情。   而秦镜之则有些多想,师尊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刚才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刚才殷鹤遇到危险时师尊千钧一发之际现身, 他心中就有些古怪。   ……   羊府众人等了半天, 在府外的天雷出现时就心惊胆颤, 担心几位高人出什么事。在一柱香时间过后,外面雷消云散终于平息下来。   他们抬起头就看到秦真人和燕真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带血的尸衣。   他们目光在身后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位殷公子, 不由有些奇怪。   “殷公子……”   羊成忍不住问。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 微笑道:“殷师弟刚才不舒服已经先回飞舟了。”   “不过诸位放心,并没有什么大事。”   他将手中的尸衣扔在地上:“这是那只迫害羊府的尸鬼在雷劫下所留, 按照品类来说能炼制一件阴性的上品法器,此次便算作是对羊府的补偿了。”   羊府毕竟是糟了无妄之灾,这代最有天赋的弟子灵根也被蚕食的七七八八,往后怕是难以在周边立足,不过经此一事能活下来已经算不错。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在得知那盯上他们的尸鬼是元婴后期鬼物,甚至马上要化神的时候众人更是脸色惊惶。   他们老祖宗修为最高时也不过元婴初期,被这样一位恐怖敌人盯上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几人千恩万谢,燕骁这时咳嗽了声。   “不用谢我们。”   “我们只是去收了个尾,将鬼域残留的鬼气收纳了而已。这次重创尸鬼的是殷鹤,你们以后要感谢就感谢殷鹤吧。“   在检查尸鬼尸体的时候秦镜之和燕骁就发现这尸鬼是因为被生机剑气逆向侵袭身上的尸气才引动雷劫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整个悬剑峰修炼出生之剑气的就只有殷鹤。   在剑修大比上对方爆发的那一幕还在眼前,燕骁怔了一下,看着尸鬼掌心的残留,忍不住自语。   “这家伙还真是胆大。”   用生机侵袭鬼气又引动天劫,任何一个时机把握错了都要出事,连他都不敢保证有十全把握,没想到殷鹤却做到了,还是在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人的时候,他想到这儿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秦镜之也高看了殷鹤一眼,他原本以为那尸鬼出事是因为师尊在的缘故,现在看来却是因为殷鹤。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确定当时的尸鬼是在化神的关键时刻的……   脑海中的思绪一转,庭院里的众人已经惊呆了,包括同为悬剑峰同门的弟子们,他们本以为这尸鬼伏诛是大师兄和燕师兄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联手诛杀的,没想到却是殷鹤干的?   他竟这么厉害?!   羊府众人反应过来,连忙感谢殷鹤。这时候羊成看了羊夫人一眼,两人犹豫了一下,去祠堂拿出了一个盒子。   “羊府现在也没什么了,不瞒诸位,这是我家老祖坐化时留下的,本是等待后辈中能出一个有缘人,现在看来也没有人能打开了。”   “这次羊府脱险多亏了殷公子,羊府上下感激涕零,便劳烦诸位将这个盒子送与殷公子,就当是此番羊府的谢礼。”   羊成惭愧的说完,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因为是给殷鹤的,秦镜之等人也不好拒绝。他伸手接过来,淡淡点头。   “我等会带到的。”   他看了眼其他人:“现在带我们去看看羊五小姐吧。”   “刚才尸鬼鬼域已毁,羊五小姐应该已经能醒过来了。”   “只是方才我们在鬼域之中见到了羊五小姐的游魂,对方神志已经被侵蚀的不浅,就算是醒来恐怕也会痴傻。诸位心里有个准备。”   这件事在这么多日小妹一直不醒时大家就有了准备,听见秦真人的话,只是擦了擦眼泪点头。   “能醒来就好,总归还是活着的。”   “家祖在世时和南边的问药谷有些关系,等到小妹好一些,不行我们全家再去问药谷寻医。”   家里人都已经遭难,此时羊成便成了主事人,叹了口气苦笑。   听到问药谷,秦镜之指尖微动了一下,想到自己身上的剧毒,倒没说什么,只是想着:他或许也应该去问药谷一趟?   只是他母族便出身问药谷,秦镜之至今怀疑这无解的奇毒就是问药谷中出来的。   他只微微走神了一刹,连站在一起的羊成都没有发现。等到回过神来后,便道:“走吧。”   ……   殷鹤只感觉自己很累,很疲惫,全身疼的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回到飞舟之后也依旧昏睡着。   谢弃云带他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将殷鹤放下之后伸手查探了一下二徒弟体.内的灵力。在发觉只是灵力枯竭心神耗损之后眉梢微松了些。   刚才他本可以不出现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在看到殷鹤闭眼倒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现了身形,将人接到了怀里。   船舱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在殷鹤脸上,在那张漂亮苍白的面容上映下了几道光影。谢弃云出神的看着,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很陌生……   他从未对人生出过担心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手中的动作先于心中想法,在他还没想明白时就已经出手了。   在殷鹤落在怀里时心里复杂的感觉才平息下来。   他垂下眼,想到殷鹤听到自己的指导,毫不犹豫的就实施了,也不担心一个结丹修士对上元婴后期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的信任仿佛是知道自己不会害他一样。   心里涨满古怪的不像话,在谢弃云寒冰似的心湖中微微泛起涟漪。他看了会儿后,在阳光下消失在了原地。   秦镜之他们回来的时候便收到了师尊命令,让他们回悬剑峰。   “师尊没再说什么?”燕骁皱眉看过来。   秦镜之摇了摇头:“没有。”   他心里也有许多疑问,奇怪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出关过的师尊此时怎么出关了。而且……只让他们回去,也未等他们复命。   看船上弟子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剑尊过来过。看出师尊不打算张扬,秦镜之便也什么都没说,只敛眉遮掩住心思。   “殷师弟大概是在他房间。”   “我们过去看看吧。”   燕骁早在羊府的时候就有些担心殷鹤,只是此时听秦镜之提出来,却有些犹豫了。脑海中他心魔入体时要殷鹤骂他的画面再次出现,燕骁有些别扭,他去看殷鹤不会被殷鹤误会他放过这件事不计较了吧?   就算是殷鹤暗恋他,这件事他也不可能轻拿轻放!   他微皱了一下眉,秦镜之淡淡看了眼。   “燕师弟如果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燕骁:……   “等等。”   他立马开口,在秦镜之看过来前道:“咳,好歹殷鹤这次也算是立下大功,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他反复的样子就连秦镜之也看不过眼,神色复杂了一瞬。等到两人到了房间外时就看到不远处稍微打开了一扇窗户在透气。   殷鹤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快醒了,这时候正坐在榻上发呆。   秦镜之敲了一下门,过儿好半天才听见“进来”的声音。   殷鹤起来之后还有些茫然,毕竟不是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由危险无比的鬼域来到温暖的船舱里都能立刻反应过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本来是想要和系统先生说什么来着,结果却突然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来这儿的。   这会儿见秦镜之他们进来,就有些奇怪了。   “是你们送我回来的?”   秦镜之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殷师弟不知道吗?也对,殷师弟那时候已经昏迷了,应该是没有看见。”   “是师尊送你回来的。”   “师尊”这两个字一出现,殷鹤就愣住了,在开口之前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从入门到现在总共就没见过师尊两次,昨晚昏迷居然是师尊送的他。   “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他第一反应就是秦镜之戏弄他。但是……秦镜之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啊,戏弄他这种事燕骁干才比较合理吧?   燕骁被看的冷哼了一声,还是道:   “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好运才能撞上师尊。”   他们两个都没觉得是殷鹤和师尊有关系,师尊特意而来,只以为是阴差阳错而已。没想到却被殷鹤碰上了。   一听燕骁这语气,殷鹤就是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真的是师尊送的他啊……   神色古怪的回过神来,殷鹤就轻咳了声,下意识偷偷在心底询问系统先生。   “你说这是什么运气啊,随随便便就碰到了。”   “难道师尊是正好出门办事?”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随即又立刻紧张起来。   “系统先生,你没被他发现吧?”   在他眼里系统先生就像是藏身在修士身上的灵一样,他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对方安危。怕他被剑尊发现当成邪祟一剑搅杀。   谢弃云沉默了一下,本来想要顺势透露一下消息,让殷鹤反应的。但是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敌意那么深。   担心“自己”杀了“自己”。   长时间的沉默叫殷鹤有些皱眉,脸色微变,不会真被他说对了吧?   系统先生真的出事了?   他急忙地叫了两声,谢弃云才回过神来。   “没事。”   脑海里的声音顿了一下,只好在殷鹤松了口气的神情下复杂道:“没有被发现。”   “不用担心。”   坐在山上的剑修眼皮跳了一下,殷鹤却眉梢立刻放松起来。   “那就好系统先生,你刚才没说话差点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咳咳,你稍等一下啊,我先应付完面前这两个。”   他记起秦镜之和燕骁还在面前,这时候见系统先生没事,便立刻收回了和系统先生对话的心神。   秦镜之一直观察着殷鹤脸色,看到他是真的诧异之后便知道这位殷师弟确实并不知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真的是意外……   他心里想着,将羊家托他带来的盒子从袖中拿了出来。   “对了,刚才差点还忘了这个。”   “这是羊府里的修士感激殷师弟此次出手,托我带来赠予殷师弟的。”   他将盒子递给殷鹤。   殷鹤没想到还有这个。第一次做好事被人感激,他表情略微怔愣了一下,不过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也行吧。”   毕竟也是冒了那么大的风险除鬼,被送谢礼什么的好像也正常。   他嘀嘀咕咕了两句,虽然不知道那谢礼是什么东西,但是心里居然也有点高兴。有一种做好事被人看在眼里的舒爽感。   燕骁不知道殷鹤心情,见他醒来之后身体恢复,行动也自如,不自觉悬着的心这时候也放了下来。   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注意到殷鹤此时的衣着。他从羊府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换衣服,此时还是穿着那一身女装。   漂亮苍白的青年柔弱的坐在榻上,扬头动作时耳边的珍珠耳坠几乎能晃花人的眼,燕骁心脏猛地又跳了一下,在羊府中时那种不自觉地便想要将目光放在殷鹤身上的感觉又来了,叫他飞快的移开眼来,粗声粗气道:   “既然醒了还不换女装。”   “一大屋子男修,穿着女装像什么样子。”   他声音.欲.盖弥彰的明显,叫秦镜之都多看了一眼,但殷鹤却没有发觉,只觉得燕骁烦人。   这人有完没完了,老是找事。   他穿女装怎么了?又没出去船舱外面?而且他这不是刚刚醒吗?   殷鹤无语的皱了下眉,在燕骁看向他时,做了一个口型。燕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殷鹤刚才没出声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骂我!”   两个字像是暗号一样,叫燕骁脸色霎时间变了。   一股火从心底烧到面上,秦镜之转过头时,就看到燕骁气的脖子都红了。   秦镜之:……   这是在做什么?   “燕师弟?”他不由疑惑询问了一声。   燕骁死死握着剑,瞪了殷鹤一眼。   “我、没、事!”   只是他到底是扭曲着脸闭上了嘴。   殷鹤得意坏了,果然有用!   让燕骁嘴贱,现在心虚了吧?他眼底的得意几乎都快溢出来了,在秦镜之看过来时,轻咳了声。   “那个,我刚刚苏醒身体不舒服,劳烦燕师弟帮我去烧桶热水了。”   “正好我沐浴一番,将脸上这妆容卸下来。”   这种吩咐的话往常燕骁绝不会同样,甚至会直接冷笑拔剑指着殷鹤,但是此时却像是被什么噎住一样在黑着脸半天之后还是冷哼了声。   “要什么热水,小心烫死。”   威胁成功的殷鹤心满意足的靠回去。   秦镜之本以为今日的惊讶已经足够多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看起来……像是燕骁有把柄在殷鹤手中一样。   他心里想着,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目光在殷鹤面容上看了眼,不动声色。   “既然殷师弟要烧水沐浴,那我就不打扰了。”   “还有一日就会回到悬剑峰,有事师弟可以发传音符给我。”   还有一日就要回去?   听见时间,瞬间叫殷鹤刚才气了燕骁的高兴消失了不少,淡淡道:“知道了。”   秦镜之转身离开,在出去之后就看到了在厨房烧水的燕骁,目光一掠而过收回了眼神。   ……   殷鹤故意为难燕骁,足足烧了两趟水才结束。   浴桶里被放的满满的,坐在铜镜面前殷鹤还有些不满。   “你买胭脂水.粉.怎么不买洗的东西啊。”   “这些东西怎么弄不下来?”   他刚才沾水擦了擦,结果擦了半天脸上的脂.粉.还在,像是防水一样,叫殷鹤不由想起了前世女孩子用的化妆品,这不会真防水吧?   那要怎么洗?   燕骁深吸了口气,看着殷鹤在铜镜面前鼓捣不耐烦道:“这东西有那么难刮吗?”   “你用除尘术试试。”   他伸手就想给殷鹤来个除尘,被殷鹤眼疾手快的遮住脸躲过去。   开玩笑,就燕骁那个粗鲁的手法,让他施展除尘术他脸怕都得除一层皮,还得自己来。   殷鹤用灵力在脸上试了试才小心的抹掉那点妆容,随即又把唇上的海棠色擦掉了,燕骁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遗憾。   好在殷鹤回过头来时他第一时间就收回了眼神。   “好了吗?”   “真是麻烦。”   殷鹤把柄在手,不和他计较,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差不多了。”他看了眼那身女装,有些嫌弃:“燕师弟把这身女装拿去烧了吧。”   穿过的女装放在身边总觉得有些别扭,而且这东西还进过鬼域,殷鹤很迷信的觉得不能留了。   燕师弟?   燕骁额头跳了一下,差点气笑了,不过在看到地上的衣裙时却耳后突然红了一下,叫他刚才的生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殷鹤等了半天等着这暴躁怪生气,结果却没想到燕骁握了握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居然真的拿着东西出去了。   殷鹤:……这么听话?   这人今天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啊?   他狐疑地想了半天,最终只能归结在是把柄太好用了上。   燕骁出去后握着这身衣裙,本来是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用灵火焚之一炬的。只是刚升起这个念头,鬼使神差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手里的白色衣裙布料简单,但握着却仿佛还能感觉到温度一样,燕骁不自觉的拿了起来,想要闻闻是不是衣服上和上次的药姜盒一样也会沾染上香气,下一刻又觉得自己这举动太过尴尬。   真是有病!   他想什么呢?   但是莫名的经过这一打岔,那件衣裙他竟然也没烧掉,而是留在了乾坤袋里,找了个盒子单独装着。   做完这一切之后燕骁抬起头迅速地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看到这才放下心来。   “燕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刚好出来的执法堂弟子远远看到燕骁背影有些疑惑,不知道燕骁一个人在那儿低头做什么呢。   燕骁回过神来,指尖仿佛还有衣裙的触感,他握紧手压下心虚脸色不变道:“没什么。”   同门只听到燕骁语气烦躁:“刚好路过而已。”   看着燕师兄大步离开,真的路过的执法堂弟子一脸懵然,还有些不明所以。   燕师兄最近脾气怎么越来越差了?   之前燕骁只是偶尔不耐烦,现在好像每天心情都很差,难道修炼到瓶颈期就会这样?   大家莫名其妙,但都明智的默认最近不去燕师兄面前晃荡。   殷鹤等到燕骁走了之后才放心的关上门沐浴,这时候才有功夫询问系统先生之后的事情。不过系统先生并没有说多少,他只好遗憾的压下好奇心。   谢弃云听着耳边的水声,眉头微皱了一下。   殷鹤将身上的女修装扮都洗去之后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等等,如果是那位师尊带他回来的话,那他女装师尊不是都看到了?   对方是什么反应?   殷鹤印象中悬剑峰几位长老都极为古板,若是被他们看到自己女装指不定要怎么想呢,那剑尊呢?   泡在浴桶里的人动作微停,又哭丧下脸。   谢弃云静静打坐,没有睁开眼。   本来.皮.相.色.妄于他都是如浮云一般,只是这段时日面对殷鹤时他心湖总是无法平息,便也只能闭上眼睛,忽略耳边水声。   只是偏偏殷鹤却没有意识到,时不时就会想到他。   譬如现在在谢弃云清净六根时,殷鹤忽然冒出水面来开口。   “对了,系统先生,系统先生。”   “你有没有看到师尊抱我回来时的脸色?”   秦镜之说是师尊抱他回来的,但是殷鹤都无法想象“抱”这个字出现在那位高坐云端的剑尊身上时是怎么样的。   他觉得对方一定是袖袍落下,一只手拎着他而已,只是秦镜之太夸张了。   谢弃云自然能想到殷鹤在想什么,在对方吐槽时淡淡开口:“确实是抱。”   他顿了一下,又问:“问对方脸色做什么?”   殷鹤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师尊看到我穿女装有不好的印象吗?”   “也不知道其他人解释了没有。”   他忧愁地在水里钻进去又钻出来,耳边甚至都能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谢弃云有些无奈。   “他不是那样的人。”   似乎是怕殷鹤不理解,谢弃云淡淡道:“他并不关注这些。”   “也是哦。”   他只是一个小炮灰,师尊可是连那些气运之子都望尘莫及的人,怎么会那么关注他。他想到这儿猛地扎出水面来,动静稍微大了些。   谢弃云心神微晃,终于还是睁开了眼,下一刻,对上了殷鹤弯起来的眼眸。 第二十八章   飞舟一连行了一夜, 终于到了悬剑峰山下,远远看着熟悉的山峰,殷鹤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出来一趟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不情愿, 但是时间长了居然还有点不舍。   毕竟只要到外面, 就不用和那些讨人厌的师兄弟们朝夕相对了。   谢弃云虽然不知道殷鹤心态,但也看出他表情苦闷,顿了一下。   “不想回去?”他忽然问。   殷鹤点了点头:“你不知道我住的地方离燕骁那家伙太近了,之前那家伙在北境还好,一天又碰不到面, 现在回到峰内一出门就能对上, 洞府就在隔壁, 想想就窒息。”   谢弃云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奇妙用词, 重点关注在他说话的内容上。   这倒确实不妥。   燕骁误生魔气,两人又向来摩擦不断,放在一起早晚会出事。   他只沉吟了一瞬就有了决定。   殷鹤说完之后见系统先生没回应, 还以为是他也没办法,毕竟这是悬剑峰内的事情。他眨了眨眼又反过来安慰系统先生。   “我说的也是夸张了些, 其实也没什么了, 虽然燕骁那家伙讨厌, 但我也不是没有他把柄,你看他昨天就听话了。”   “实在不行还有系统先生陪着我啊。”   殷鹤的话天真又随意,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系统”有一天会离开,而是默认两个人永远会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 谢弃云竟对这样的想法不反感。   他微微垂眼, 竖瞳盯着殷鹤,过了会儿后, 淡淡应了一声。   殷鹤立马笑了起来。   几个人到了山腹的时候就下了飞舟,再往上就不能再坐飞行法器了,不然便是对各位长老和尊上的不敬,他们下来之后秦镜之目光向后看了眼,见所有人都已经到齐,这才道:“这次回来几位长老都在问道场中等我们。”   “大家一起过来吧。”   知道这次剑修大比之后涉及到剑冢名额,其他人也不意外,只是却互相看着,猜测这次剑冢的名额会有谁的。   殷鹤也撇了撇嘴,觉得应该轮不上自己。   剑冢名额听说还要看往常做任务的表现,殷鹤之前一次任务也没做过,虽然剑修大比能加一点分,但谁知道呢。这也是殷家大长老在知道后叫他去讨好师尊的原因。   他往常太过懈怠了,又不合群,综合起来还有些比不上其他人。   随着大家都上了山,燕骁刻意走在离殷鹤稍远一点的地方。他自从昨天藏了殷鹤的女装之后见这家伙见鬼的居然有点心虚。不过他一直沉着一张脸,其他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问道场上四位长老并肩而立,远远看到这一群门派内的.精.英弟子们回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庶务长老刚要上前,这时候却动作停了一下,忽然接到了一道命令。半天之后表情古怪。   “怎么了?”   旁边炼器一脉的铁长老转过头来,看到庶务长老一脸复杂的模样,有些奇怪。   这家伙脸抽筋了?   陈长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刚才接到了尊上命令。”   他顿了一下才道:“此次回返的途中悬剑峰弟子殷鹤和其余几位弟子在一天之前救助了青山镇的羊氏众人,斩断了一只元婴期尸鬼道途,立下了首功。”   “这次剑冢名额恐怕会多上一位了。”   殷鹤原本并没有在剑冢名额上,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差了一点,但是加上斩杀元婴期尸鬼这件事便不一定了。   羊府的救助就算是按任务榜来算都是难度极高的高阶任务,完成一项就能被列为重点考察弟子,更何况殷鹤还赢得了剑修大比前十。两项相加,刚好越过了剑冢设立的那条线。   其他两位长老还有些不可置信,那个青山镇的任务是殷鹤完成的?   是他们知道的那个殷鹤吗?   他们表情狐疑,都怀疑陈长老是不是收了殷家什么好处了。陈长老无语了一瞬,将刚才剑尊点入他识海里的画面传给了其他三人。   三位长老看后这才压下了质疑,只是表情却惊讶不已。   “不过只是出去了一趟,这位殷家小少爷真是变化不小。”   何止是不小,铁长老都觉得自己说轻了,这简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殷鹤之前是什么修为大家都知道,这次出去不仅突破了筑基期,成功晋升结丹。还在剑修大比上领悟生机剑意,战胜了玄铁剑妖玄蔺。   现在又独自一人闯入鬼域,引动雷劫……   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其他人做出来,他们或许还不会那么讶异,可这是殷鹤……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殷老鬼他们怕是做梦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旁边拿着拂尘的云长老摇了摇头。   陈长老擦去额头上的汗,也这样想着。而且这位殷师侄不知怎么的,还得了剑尊的眼。   同为真传,其他两位可没见剑尊这么关注啊。在上山之前特意传了当日的镜像给他,让他压下争议,公正的给殷鹤记上大功,这样剑冢的名额便是顺理成章了。   在看到这段镜像之后,没有人会质疑。   原来高高在上的尊上也有心细如尘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就看到弟子们已经上来了。   问道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了,除去这次参与剑修大比的,还有一些本就在门内的弟子同外出做任务的弟子一起回来了,看到他们回山门之后都点了点头。   秦镜之自然回礼,殷鹤虽然不喜欢那些人,但也勉强颔了颔首。   其他同门:……   不就是赢了一场剑修大比吗?竟然那么高傲?   燕骁“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却压下唇角忍住。   这家伙……还摆师兄的面子呢。他神色好转了些,叫周围走在燕骁旁边的同门猛地松了口气。   吓死了,燕师兄终于正常了,刚才身边气氛诡异到他都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位燕师兄了呢。不知道自己给周围同门造成的惊吓,燕骁在挑了挑眉后就收回了目光。   底下这场交锋台上长老并没有看到,此时见这些弟子们回来,不由满含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次出门大家都做的不错。”   “没有堕悬剑峰的脸面。”   不过除殷鹤之外叫其他几位长老有些诧异的是,在剑修大比上秦镜之竟然没有赢过燕骁。想到对方应该是当日状态不好,几位长老压下了在当场询问这件事的念头。   “今日召集各位来,是因为外出的弟子们现在都回来了,按照流程,便也在问道场内统计功劳,将悬剑峰向来最重视的剑冢名额分布下去。”   “距离剑冢开启还有十五日时间,各位在得知名额之后也好早做准备。”   听到“剑冢名额”底下都哗然了一瞬,剑冢之所以最为受剑修青睐,便是因为极为难得。   这剑内枯冢都是当年剑尊以一己之力,收集万万年来各个剑道之上的大能者集齐而成,上面都留有各位大能的剑道留影。   剑修进入剑冢之中修炼不说修为一日千里,便是能与其他大能留影们相性相合,留下剑道种子便已经是极大的好处,因此才被古往今来的剑修们追捧。   只是这剑冢是只有悬剑峰的弟子才能进入的历练之所,因为太过珍贵几乎能改变修士道途,所以每三百年一开启,只有在峰内重点培养为悬剑峰立下大功的弟子才有机会进入。   而且最为苛刻的是,剑冢之中还有年龄要求。若是在百岁以内未曾进入剑冢,就算是以后跻身长老之位超了年龄也无法进入。可以说能进去都是天才剑修中的天才。   往届和现在许多剑修聚集在一起,都在等这次,好在记起上首四位长老都在,立刻安静下来。   陈长老向下看了眼,属于合体期的威压笼罩问道场,压下弟子声音之后神色这才肃然起来。   “下面我公布此次十个剑冢名额。”   “有异议者可以当场提出。”   “第一位,悬剑峰首席——秦镜之。”   秦镜之担任首席多年,处理峰内各项事务,实力高强,做过大大小小的任务,同门们都受过他照拂,因此并没有异议。   陈长老点了点头,开始念下一位。   “北境指挥使,燕骁。”   燕骁在北境历练时接取了悬剑峰驻守魔地的任务,这么多年诛杀魔族无数,令人闻风丧胆,因此在听到燕骁的名字之后也没有什么争议。   “文陆。”   “马文赫。”   “周轩。”   “赵天庆……”   随着名字一个个的念下来,在念到“殷鹤”的名字时,场内寂静了一下。   殷鹤,他凭什么?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陈长老立刻就补上了殷鹤接取青山镇任务的事情。将殷鹤镜像放出,成功解答了其他弟子的疑惑。   殷鹤也没想到自己的影像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还入选剑冢了?   那个三百年只有十个名额,全悬剑峰往届至今都一起竞争的剑冢名额?   他不是在做梦吧?他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脸颊,在感受到疼痛之后立马收了回来,只是表情却还有些茫然。   “青山镇的任务原来也算功劳啊。”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谢弃云勾了一下唇角:“青山镇是悬剑峰下属之城,当然也算。”   而且以殷鹤现在的表现,并不算是他徇私。   殷鹤走出来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多了起来,都有些惊异。没想到短短这些时日这个纨绔子弟变化居然这么大。   刚才镜像里的人几乎都叫人不敢认了。   秦镜之和燕骁也是第一次见这镜像,他们进入的时候鬼域之中的战斗已经平息下来,因此并没有看到殷鹤是怎么出手的。   在看到用自己当.诱.饵.诱.使尸鬼出来,又逆转无形剑气的殷鹤时,心中都有些复杂,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豁的出去。   殷鹤虽然心里茫然,但是在站出来之后就自信起来。是啊,他也不算是是毫无贡献。陈长老将进入剑冢的令牌给他。   殷鹤伸手接过来后,装入了储物袋之中。   “多谢长老。”   陈长老点了点头。   “好。”   “此番名额已经公布结束,还有人有异议吗?”   他目光看向下面,在殷鹤名字刚出来时的质疑声已经没有了。显然对这次名额也都服气了。   陈长老眉梢略松:“既然这样,诸位就回去准备吧。”   “十五天后在后山集合。”   拿到名额的弟子表情激动,而没拿到的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振作起来争取其他机遇。   殷鹤本来是跟着人群准备回洞府的,结果在转身之前却被人叫住了,他疑惑的回过头来,还有些奇怪。   “陈长老,还有何事?”   现在集会已经结束,大家都已经散了,这会儿叫住他是有事吗?   陈长老轻咳了声:“是这样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山腰的洞府都需要暂时关闭。那边的弟子都已经搬离了,殷师侄你今日也不用回洞府去了。”   “这是你的新洞府。”   “里面的东西都在新洞府之中。”   殷鹤愣了一下,看到燕骁也被庶务堂的弟子叫住显然是接到了一样的通知不由眉梢松了些。   “系统先生,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我今天也太幸运了吧?”   先是意外的中了剑冢的名额,又是担心已久的和燕骁当邻居的事情解决了,简直猝不及防,好像所有的幸运都集中到了一起。   他差点笑出来,又想到陈长老还在面前,咳嗽了声假惺惺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他顿了一下又迅速补充:“不过陈长老安排的很好,我很喜欢。”   陈长老:……   你小子不是还没看到新洞府呢吗?   不过他这时也隐约回过味儿来,剑尊这样安排只是为了把殷师侄和燕师侄分开,也对,两人性格不合住在一起多少叫人头疼。   他笑了笑:“那殷师侄就回去吧。”   殷鹤美滋滋的看了眼新洞府,和燕骁一样转身。   燕骁皱了下眉,没想到一回来洞府就出问题了,不过他对住在哪里感觉都一样,也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只是等到了新住所之后他才发现……原本是和殷鹤相邻的,但是不知道哪个庶务堂的弟子安排的房间,殷鹤的房间这次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几乎是两个山头,他下意识地拦住了庶务堂的弟子。   只是按照长老命令分配的弟子还有些茫然。   “怎么了燕师兄?”   燕骁深吸了口气,假装不经意问:“殷鹤呢?”   “他洞府怎么这么远?”   “殷师兄啊。”   庶务堂的弟子看了他一眼,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听说燕师兄和殷师兄不合,所以长老特意调开了吗。”   “燕师兄是有什么问题吗?”   一句话叫燕骁微微噎住,他若是说有问题岂不是就承认不想和殷鹤分开住了,怎么可能。他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原本准备开口的话又咽下去,燕骁压下了表情。   “没什么问题。”   那庶务弟子这才讪笑着离开。   燕骁被庶务堂的话糊弄过去了,秦镜之却没有。他身为悬剑峰的首席,日常也经常与庶务堂打交道,对庶务堂的陈长老再熟悉不过,往常他并不会是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人。这次却特意将燕骁与殷鹤分开……   叫秦镜之深思的是,据他所知山腰的洞府似乎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搬离的理由,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找了个借口一样。   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叫他微微垂下了眼,又想起了在鬼域之中忽然出现的师尊。   当真是巧合吗?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谢弃云忽然若有所觉,在殷鹤进入洞府前淡淡看了他一眼。秦镜之额角微微刺痛,刚才在想什么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殷鹤来到和燕骁隔了一个山头的新洞府,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地跑进去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家底,虽然陈长老早就说搬过来了,但是在亲眼看到所有东西都原模原样的在那儿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   “这些家当一个都没少。”   谢弃云瞥了眼,发现洞府内都是一些贵重些的灵器木材之类的东西,不知道二徒弟为何这么紧张。   察觉到系统先生的疑惑,殷鹤边清点边解释道:“这些东西虽然搬不走,但是却可以卖钱啊。”   “等到我有一天被赶出师门的时候就提前卖了这些东西跑路。”   他连以后的事情都计划好了。   在殷鹤看来书里他过的那么惨,除了实力不够之外就是没攒到灵石,乍然被赶出去身无分文就很容易出事。但是现在从此刻做起,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使有一天那些主角们以莫须有的罪名再次将他逐出去他也能过的很好。   “对了系统先生,到时候我们就去三仙岛,我还没出过海呢。”   和系统先生一起流浪应该很不错吧,他们两个御剑飞行,可以走遍整个修真界!   谢弃云听他左一个逐出师门,右一个自力更生,不由有些头疼,开口道:“没有人会将你逐出师门。”   这句话笃定无比,殷鹤却只以为是系统先生在安慰他,摇了摇头。   “系统先生不用安慰我,我有心理准备的。”   “逐出师门而已,不是大事,反正秦镜之和燕骁厌恶我,师尊也不喜欢我。”   谢弃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他突然解释:“据我所知剑尊已经多年没有下过山了。”   却在不久前救了殷鹤回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殷鹤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路过吗?”   所有人都以为剑尊只是路过而已,他之前也是坚信不疑的。   谢弃云挑了下眉:“如果只是路过,你在鬼域之中的镜像是怎么被记录下来的?”   殷鹤恍然大悟:“所以不是路过,师尊是特意去了趟青山镇,这是其实对我进入剑冢的一个考验?”   他一下子发散思维,甚至以为青山镇就是一个隐蔽的试炼场,悬剑峰几位长老都在暗中看着。   完全没有怀疑到系统先生身上来。   谢弃云沉默了一瞬,瞥了殷鹤一眼,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殷鹤很快地自圆其说,构想了一套完整的流程,猜测完后感慨地拍了下手掌,像是得出了什么至理名言一样。   “看来考验真是无处不在啊,在修真界中决不能懈怠!”   “系统先生,不行,我得赶快抓紧时间去练剑了,今天被耽误了一会儿,今日的剑法还没有练完呢。”   他说完就被激励到,眉头微皱,迅速地拿起剑出去,像阵风一样风风火火。   洞府中安静下来,正处于山巅之上的谢弃云睁开眼睛来,就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知道是陈长老安排好洞府之后来找他复命。   门外长老敛目屏息,过了会儿才听见尊上让他“进来”的声音。   陈长老还在想今天的事情,将燕骁到新洞府之后拦下庶务堂弟子询问的事情禀告了一遍,便见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你觉得本尊是什么样的人?”   淡淡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陈长老耳朵动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小心翼翼屏息了半天时忍不住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尊上平静的双眸,意识到尊上是真的在问他,不由斟酌着开口。   “尊上修为第一,剑道如渊,叫人敬仰。”   没有人知道坐在上首的尊上修为究竟到如何地步了,甚至有人猜测剑尊已经到了大乘期,这个修真界中完全无人接触过的境界,这才是最叫人感觉敬畏的。   陈长老说完之后还在琢磨着尊上询问这个的用意。   谢弃云却摇了摇头:“我很令人害怕吗?”   不然二徒弟为何总是觉得他会逐他出师门?   陈长老怔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在尊上似乎只有闲情问这一句,并没有需要他再回答。   陈长老不由松了口气。   ……   殷鹤完全没有懈怠,在和系统先生说了之后就整整练了一夜,新洞府处在外出的几位上届弟子之间,空旷安静,练剑也不用被打扰。   最舒服的是院子里还有一棵玉兰树。   在一剑刺入风中晃下来几朵玉兰之后殷鹤就更喜欢这里了,练了一晚上后累了也没有着急回洞府,而是直接合衣躺在了树下休息。   红衣青年衣衫热烈,和纯白的玉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鹤闭上眼睛,冷不丁被欺负的玉兰树上就掉下来了一朵兰花落在了他额头上,殷鹤顺手拿过来遮住眼前初升的太阳,留了半只手挡在额前。   他这副样子太过风流不羁,叫谢弃云微微顿了顿。   殷鹤一晚上没休息也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挡住刺眼的阳光之后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只是东升西落的太阳并没有那么容易躲避,玉兰花只遮住了眼睛,脸颊还是晒的有点难受。   树下眉眼骄扬的青年皮肤被晒的红红的,殷鹤长睫颤动了两下,又实在不想起来,只是在迷迷糊糊间叫了声“系统先生”。   不同于白日里时的清脆朝气,睡着的殷鹤声音更加沙哑,甜丝丝的还有些软意,模糊间不知道在向谁撒娇一样。   谢弃云脑海中闪过了这个词,耳朵竟被叫的有些发麻。   “热?”   他突然开口询问。   殷鹤晒的难受,听到似乎有人询问他热不热,委屈应了一声。   玉兰花都晒皱在了眼尾。   谢弃云定定看了他会儿,忽然伸出手来。   清冷的柔风从面前拂过,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天边的太阳已经被隔绝在了小院之外。 第二十九章   殷鹤一觉睡醒只觉得舒服至极。   玉兰花香气扑鼻, 呼吸里仿佛都是那种清淡的味道,而且在地上睡了一早上,起来后身上居然也不疼。   殷鹤迷糊的睁开眼睛, 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早上晒的他脸颊通红的太阳此刻已经向西落下。   糟糕!   他不由贴了贴脸, 想起了自己噩梦一样的脆皮皮肤。本来以为会摸到晒的滚烫的脸颊,谁知道这次却一切正常。   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皮肤这段时间是越来越敏感了,一晒都容易难受,没想到今天倒是坚强的没出问题?   想了半天想不出结果来,身上舒舒服服的, 殷鹤也不费脑子想了。不由握着剑伸了个懒腰, 随意用清洁术清理了一下就打算出去。   回来一天一夜了, 还是先去吃个饭堂吧, 这会儿不吃饭下午饿了就很烦。   想起什么,殷鹤边走边和系统先生道:   “对了,系统先生, 上一次走的匆忙我都没和你介绍过悬剑峰吧?”   “这些山峰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走出院子后到了可以御剑飞行的区域然后才悄悄道:“但是食堂的饭菜一定要去吃!”   “食堂有个胖师傅手艺简直绝了!”   就是一向不注重口腹之.欲.的剑修都经常到他那里排队。殷鹤在外面馋这一口很久了,只不过第一天实在太忙才没有功夫去的。   他去的时候傍晚人还挺多, 但比起中午已经少了不少, 殷鹤随意拿了个碗筷排到最后。在他走过来时食堂里的剑修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看了过来。   殷鹤自己不自觉, 但是他在剑修大比上进前十和勇闯青山镇鬼域这件事在悬剑峰上还引起了一阵热议,这时候见正主过来大家都有些好奇。   一个人变化居然真的能那么大?   之前给殷鹤看过病的周齐皱了皱眉,神色狐疑。但是无论是镜像还是比试都是众人亲眼所见证据确凿的事情,这才更叫人震惊。他从前向来是看不上殷鹤这个二世祖的, 却没想到这次对方能逆袭拿到剑冢的名额……   心里古怪别扭的不止是他, 几乎所有之前认识殷鹤的都有些忍不住。   殷鹤排队排着排着就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他,忍不住皱眉回过头去。   饭堂里望向这边的剑修迅速收回了目光, 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天吃饭起来,好像根本没有人看过去一样。   殷鹤:……   奇怪,他摸了摸后背,皱眉盯了会儿后见这些人都没有回头的打算,也懒得理他们了。排到前面将饭票给了饭堂师傅。   “所有的菜都要一份。”   要这么多能吃完吗?   周齐忍不住想。   殷鹤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他买这么多菜就是想要系统先生也尝尝。有好吃的当然要分享给最喜欢的人了,要不然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迅速地用青瓷碗装好饭菜,殷鹤就端着饭找到了一个包间,迫不及待的将东西放下来。   “好香啊。”   “系统先生,你能不能吃东西?”   他记得系统先生是有实体的,应该也能吃吧?   谢弃云抬起眼来,没想到打这么多是给他的。他辟谷多年从未食用过这些食物,即使是这里大部分都是用灵米灵草做的。   只是见殷鹤十分期待的样子,他顿了一下,还是道:“可以。”   殷鹤眼前霎时亮了起来,将打好的饭菜摆在旁边,转头看了外面一眼。   “嗯,包间里应该不会有人随意进来。”   “不过系统先生你还是不要显示出实体了,就像是上次收剑穗一样,悄悄拿走就可以了。”   “我们一起吃。”   红衣青年声音雀跃,全是能和他一起分享的高兴。   谢弃云神色不自觉也温和了起来,如果是有人在这里便能看出剑尊眼底竟带着笑意。一抬手桌面上的青瓷碗便不见了。   谢弃云身处山巅静室之中冷彻无垢,那只十分有烟火气的碗出现在这里突兀无比。   他本来是收了碗想要放在这儿的,但是在看到殷鹤低头吃了口叽叽喳喳的推荐之后,还是迟疑地拿起了筷子。   十分凡俗的味道入口,谢弃云垂下眼来,并没有觉得十分好吃。但看到吃的津津有味的二徒弟,还是将那碗菜尝完了。   殷鹤眼巴巴地等着:“好吃吗?系统先生。”   谢弃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嗯。”   殷鹤脸上这才笑开。   他就说嘛,这么好吃的饭菜系统先生一定会喜欢的。他要是被逐出师门最不舍得应该就是这些饭菜了。   殷鹤揉了揉肚子,本来是想要喝口清茶休息一会儿的。谁知道还不等他消食,这时候却听见了敲门声。   二楼的包间里互相都挂了牌子,听到声音的时候殷鹤本来没打算理会,直到外面叫出了他名字。   “殷师弟在里面吗?”   是秦镜之的声音?殷鹤皱了一下眉,昨天分完洞府之后他就没见过这位大师兄,他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对方毕竟是师兄,在悬剑峰内还得守点规矩,殷鹤只好不情愿地给秦镜之打开了包间。   “大师兄有事找我?”   他也没有客气,对上秦镜之目光后直接询问。   底下吃饭的人一个个装作不经意间地看上来,秦镜之似乎毫无所觉一样,只是笑着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到处都找不到殷师弟你。一个时辰前殷家的人来悬剑峰了,此时正在外厅之中由陈长老招呼,殷家长老托我带话给你,殷师弟快过去吧。”   啊?   殷家来人了?   殷鹤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件事。他还以为上次的写信之后殷家暂时不会找他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神色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扬了扬下巴。   “多谢大师兄,我知道了。”   他转身持剑离开,秦镜之留在包间外目光无意间在房间里瞥了一眼,却发现了少了一个的青瓷碗。   他没记错的话楼下的饭堂师傅说殷鹤是点了八个菜,怎么会少了一个碗?   心里略微有些古怪,秦镜之眼神微顿了一下。   ……   殷鹤匆匆赶到会事外厅的时候陈长老已经和殷家的大长老寒暄过一番了,殷鹤进来之后有些诧异,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大长老……   看起来还挺重视他的,他心里撇了撇嘴,知道都是因为自己拿到剑冢名额的消息。若是往常家里虽然不缺他灵石,但也不会这么关注他。   他进来后陈长老就笑了一下:“既然殷师侄已经来了,那你们就先聊吧。”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殷万年点了点头站起来送别:“有劳陈长老。”   他们这些世家族长在悬剑峰的长老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见陈长老离开,殷万年才看向已经将近一年没见的殷鹤。   见到殷鹤愈发出挑优秀后不由有些高兴。   “好孩子,不声不响就拿到了名额,不错不错。”   “叫我还多担心了些时日,没想到你心中早就有想法了。”   他还以为殷鹤对剑冢名额不感兴趣呢,谁知道对方后面在青山镇表现出色,现在就拿到了。   殷家这一辈没什么出色的小辈,殷鹤头上几位族叔没有修剑的,都去了其他门派,只是修为虽然不错,但也谈不上挑起大梁。   之前殷家只不过将殷鹤当小辈似的宠着,没想到这段时日他给了家里这么大惊喜,看起来确实是长大了。   殷鹤:……   他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谁知道青山镇会是考核呢。但见大长老这么高兴,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族中估计都在为这件事高兴。   大长老眉梢松了些,看到殷鹤表情,拍了拍他肩膀:“其实今天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过来看看你。”   “你既然中了剑冢名额最近就不要分神了,专心准备进入剑冢的事情,其他一切有殷家在。”   他说到这儿又嘱咐:“如果缺什么的话一定要传信给家里,我到时候让人给你送来。”   剑冢是重中之重,在进入之前殷鹤一定要做好准备。   殷鹤当然也知道这个,想到自己现在的法器,摇了摇头。   他带的东西都刚刚好,够用了,而且剑修要那么多外物做什么。这还是他从系统先生那儿听来的,面对大长老时他只是道:   “我准备好了,大长老。”   见大长老继续说下去肯定又要说到让他去讨好师尊,每天问安之类的,殷鹤抬起头连忙岔开话题。   说自己等会儿就去准备闭关,大长老总算停了下来,欣慰道:“好。”   “既然要闭关就早点去吧。”   “我先下山去了。”   一直到看到殷家大长老身影离开,殷鹤才皱了皱眉。   他一直没说话,谢弃云看了出来,忽然开口:“世家本就是如此。”   “并非没有亲情,只是亲情之中总会有利益牵扯。”   在殷鹤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悬剑峰弟子时,他只是家族里因为年龄小而讨喜受宠的小辈,如果遇到利益冲突超过他本身的价值,即使是心痛不舍,家族中也会果断舍弃他,毕竟家中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影响到全部族人。   而如果反之,殷鹤此时价值提升成了进入剑冢的.精.英剑修,甚至有望百年内达到化神,成就不斐。   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没有人会抛弃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   殷鹤从小在世家中长大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即使是亲情之中也未必是全然单纯,他只是有些怅惘而已。   如果是几个月前刚得知剧情,或者是在玉寰城外刚刚突破金丹时,他肯定还会不甘气愤,但是刚刚奇异的是,在和大长老对话时殷鹤完全能看出来大长老是因为什么而高兴,但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反而出奇的平静。   心里情绪微微有些怪异,殷鹤握紧剑,发现大长老的态度对他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他对殷家是这样,殷家对他也是这样。   只是……殷鹤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你也会这样用利益衡量一个人吗?”他声音微微低下,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是“会”还是“不会”?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谢弃云忽然笑了一下。   殷鹤被笑得有些茫然,才听到系统先生道:“不会。”   以他现在的修为并不需要再去衡量什么,普天之下也没有任何利益能够打动他,他所做出的选择,目光所及之处,只是因为他愿意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理由。   听出系统先生的潜台词,殷鹤忽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烧,伸出手去捂了捂,轻咳了声。   “好了,我知道了。”   反正系统先生不会去衡量他就好了,至于其他人,他们爱量就量去吧,反正他也不会少块肉。   他深吸了口气,忽略滚烫的耳朵,完全没心思去想刚才的事情了。   陈长老返回外厅的时候殷万年已经离开了,他看着殷鹤心情不错的离开,还有些奇怪到底聊什么了这么高兴?   陈长老摇了摇头,继续处理堆积的事物去了。几天的时间一闪而逝,他再不抓紧时间,马上就到剑冢开启的日子了,到时候事情更多。   说起来这段时间虽然秦师侄回来了,但是因为要闭关,庶务堂的事情也没有减少多少,忙的他这把老骨头脚不沾地的,唉,本以为秦师侄回来至少能休息一段时间呢。   秦镜之这段时间确实是要闭关。   他修为卡在元婴后期已经不少时间,随着愈发靠近化神身上的毒素就越是难缠,上一次在剑修大比上就是个例子。   只是剑冢比剑修大比危险的多,上一次能出的岔子这次却绝对不行,在剑冢之中毒素发作失去力量,就等于是将自己喂食给了剑冢之中的剑气,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在进入剑冢之前秦镜之一直在压制修为,尽量让修为克制在界限之上,以免忽然毒发修为倒退。   他深吸了口气,等到剑冢出来后去问药谷的念头愈发迫切,一日不能处理好这毒他一日就不能晋升化神。   这对秦镜之这种野心家来说无异于凌迟。   洞府外天色瞬息而逝,秦镜之放出些毒血来,吃了颗清心丹,继续稳定伤势。只是在闭上眼时或许是因为今日白天见过殷鹤,所以不经意间眼前却浮现出了那日剑修大比上输给燕骁时殷鹤的神情。   红衣青年愤怒微红的眼眶在眼前一闪而逝,像是一阵火一样燃起他心底的胜负.欲.,不甘心更甚了些,叫秦镜之神色复杂的发现——他居然失去了冷静。   被殷鹤看见过他最虚弱的时候竟对他影响这么大?   秦镜之神色微冷,心中想着:他或许应该离这位师弟远一点。   ……即使是再怎么准备,开剑冢的日子还是很快就到了。   其他同门们在问道场等着,殷鹤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来,看了眼时间。   “到时间了。”   同样都有名额的几个弟子也先后到了问道场,这次开启剑冢的是.精.通空间阵法的云长老,殷鹤抬头看了眼云长老,有些好奇这剑冢要怎么开启。   “剑冢名额的十人站到这圆圈中来。”   地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太极八卦的图案,其他人依次站到了图案上,殷鹤也跟着一起站了上去。   下一刻,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燕骁站在了他旁边。   殷鹤:……旁边这么多位置,这人早不站晚不站,怎么这时候站了过来?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皱眉看了眼。   燕骁心里不自在了一瞬,又一脸没看见的样子抬起头,假装只是意外站在了旁边。周围那么多人大家都随意站着,殷鹤只好咽下了口中的话。   秦镜之本来是不想再关注殷鹤的,但是两人刚才的动作太明显了,他只能被动的看完全程,在云长老开口时迅速地转移注意力。   “人都到齐了?”   “是。”   秦镜之清点人数之后上前回复。   云长老点了点头。   “那就好。”   “既然好了,那就走吧。大家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不要分散心神。”   “在察觉到身边佩剑响动时灌入灵力,跟着我的动作来。”   剑冢并不在悬剑峰之内,而是由剑尊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空间,只有得到允许才能以剑气共鸣的方式打开剑冢大门。   随着大家动作,周围的空间一起产生了变化。   殷鹤放空了思维,只察觉到旁边的“金鹤”在手中“嗡嗡”了两下,不由将灵力注入,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   一阵阵凛冽的寒风从脸上刮过,显然是换了一个地方。   在云长老没开口时殷鹤没敢睁开眼睛来,担心穿过空间轮转时出现问题迷失在其中,毕竟独身跨越空间是只有渡劫期的大能才能做到的事情,就连云长老自己在没剑尊首可时都不行。   脸颊被剑气刮的刺痛,殷鹤长睫紧闭着死死握住了剑,只感觉一瞬间身体像是被万柄凶刃包围,就连耳边都能听见剑鸣之声。   像他这样不适的不止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表情痛苦了一瞬,燕骁甚至刹那间差点触发魔气,好在他及时控制住才没出现问题。   在空间转换落地之后,殷鹤才听到云长老的声音:“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诸位在里面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大家珍惜修炼,一个月后我会在此处接大家离开。”   至于在剑冢中迷失或者因意外而死亡的,云长老便没有说了,修真界中本就如此优胜劣汰,如果撑不下去,机遇也会变成索命刀。   殷鹤只听见声音再望过去时云长老就已经不见了,其他几个进来的弟子互相看了眼,暂时都没有打算分开,而是报团准备一起出去再说。   剑冢内从没有消息传出来,第一次进入剑冢,大家都是小心为上,就连秦镜之暂时也没有提议分开而是道:“大家都留有一道传音符吧,出去后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及时互相联系。”   几位同门都点了点头,殷鹤也留下了一道。   不过他摸着手臂不自觉地看向了四周,隐约觉得这里有些危险。刚才落地时剑气那么强烈,连修士都受不了,但是地上的花草却生长的十分正常。   燕骁也发现了这一点,提醒了一句。   “离这些树木远点。”   众人下意识聚集了些,殷鹤在心底悄悄和系统先生道:“说是剑冢,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还以为一进来就会看到各种坟冢呢。”   谢弃云:……   “再往前就能看到了。”   这里的剑冢是他亲手布下,自然十分了解。刚进来的修士都会下意识的一起,不过剑冢却并不是什么合作的地方,每个人的机缘都并不相同。   他没说出来,知道殷鹤他们走一会儿就会自己明白。   果然走了半柱香左右的时候,秦镜之在转弯时回头却脚步一顿,发现少了一个人。   刚才众人就在一起,如果有事肯定不会瞒过去,可是秦镜之的灵力并未被触动,只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怎么了?”   见秦镜之停下来,燕骁有些不耐烦。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少了一个人。”   这句话一出来,殷鹤就迅速找到了少了的人。是站在他左侧的一个上届弟子,刚刚还和好友说话,说着说着就不见了,而恐怖的是在场中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直到所有人都停下来清点人数的时候才看出少了一个人。   殷鹤:“他不会是死了吧?”   他心里下意识询问。   谢弃云目光瞥了眼:“没有。”   刚才那个弟子不过是进入了流火剑冢之中,他主修剑中之火,在路过流火剑的时候触发了考验所以才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如果没有通过流火剑道的考验便会永远无法出来。   听见系统先生的话殷鹤狠狠松了口气,他就说这才刚进来,要是一个个没的这么迅速,那也太可怕了吧。   接下来往前每走一会儿就会消失一个人,有时甚至同时消失两个人。在走到溪流旁边的时候,殷鹤一回头就发现燕骁消失了。   对方表情刚刚还有些不悦,一转眼便失踪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镜之隐约猜到众人消失和所修剑意有关,他修炼风之剑意,而殷鹤主修生机,二者都是比较温和的剑意,所以此时才暂时没有分开。   殷鹤刚抬起头来,就看到秦镜之忽然停下来。   “我身体不适,想要停留休息一会儿。”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区域都和所埋之剑本身有关,殷师弟可以先行寻找自己的剑意之道。”   越和殷鹤一起走秦镜之就越容易克制不住思绪,因此在勘破失踪之事后此时提出分开。   他不愿意一起走,殷鹤还不愿意跟他同行呢,听见这话也没有犹豫。   “好啊,那大师兄就休息吧。”   “我先走了。”   他没有一丝迟疑就迈出了林子。   分明是他提议分开的,此时秦镜之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松了口气,反而在看到殷鹤干脆利落的离开时皱了一下眉,不过瞬间就被他压下,等到殷鹤离开之后,才克制住思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殷鹤终于和秦镜之分开了,这时候吐了口气。   “总算分开走了,和秦镜之那个伪君子在一块儿就是难受,他不高兴我还不愿意呢。”   “不过生机剑冢到底在哪儿啊?”   按照秦镜之所说这些地方的剑冢都各自有区域的话,殷鹤便有些迟疑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谢弃云睁开眼来,想到自己当初留在剑冢中的剑道印记顿了一下,忽然莫名开口:“你想不想得到剑尊当年遗留的那颗剑种?” 第三十章   殷鹤愣了一下, 没料到系统先生会问这个问题。   系统先生知道剑尊当年遗留的剑种在哪儿?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随即迅速点了点头。这件事换作任何一个剑修来回答都是愿意的好吗。   虽然害怕师尊,但那可是天下第一剑欸, 修真界中的剑修就没有不想成为尊上那样的人的, 殷鹤也不例外。   不过系统先生不会是在逗他吧?   殷鹤又想到系统先生也很厉害的样子, 有些不确定。   谢弃云看出他的疑问,挑了挑眉。   “从这里一直往前走。”   前面越走越荒芜,路边的草木已经越来越少了,殷鹤还是相信系统先生的判断,咬牙走前去。   他和秦镜之他们之前走的那段路还好, 众人只是小心避开了这里面的生物, 除去有人时不时的失踪之外不算危险, 但是现在这条路却不一样。   在顺着系统先生说的方向走过去之后, 殷鹤就只感觉到无数剑气朝他刮了过来,叫他走路都有些困难。   这里的罡风好像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更加剧烈一点。   难道系统先生说的是真的?   心里将信将疑, 殷鹤忍着四周的剑气罡风一步步小心往前,才走到几百米, 忽然耳边一痛, 他伸手摸了一下, 因为刚才.硬.扛着这里的诡异剑气他口鼻已经开始流血了。   谢弃云神色不变:“边走边运转剑意抵挡罡风。”   殷鹤脸上被刮了一道道小口子,听见系统先生的话也没犹豫,立刻调动丹田灵力一剑挥出。   两道剑气相撞,殷鹤后退了一步,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刚才是在和一道无形的剑意对决, 刚才刮的他寸步不前的罡风就来自于此。   看来不赢过这道剑气便不能通行。   殷鹤握紧剑没有气馁,在虎口被镇的发麻时又一剑刺出。这一次有了准备那剑意没有再逼退殷鹤, 反倒叫他狠狠反手压下。   殷鹤眉头紧皱,刚要彻底斩碎这道无形剑意,却察觉到这剑意倏然化作柔风,十分迅速地让开了路。   殷鹤:……   怎么连剑意也欺软怕.硬.啊,打不过就马上投降?   他表情无语了一瞬,有些复杂。   谢弃云很少观察进入剑冢的人,因此也并不知晓这道剑意会如此,沉默了一下,还是道:“穿过树林,前面有个石山。”   殷鹤回过神来,不再关注刚才那个怂怂的剑意,兴奋的往石山走。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这里有多危险,边走边警戒着。   进入剑冢之后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全靠着修士手中的流沙来分辨,殷鹤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眼前景色的变化。   和之前的绿意盎然比,现在的地方全是由石块构成,看着莫名有些森冷感。他转头看着四周伫立的石柱,握紧了剑。   谢弃云感觉到石碑的震动,这上面是他突破渡劫时所留,和剑冢内其他三道考验不同,这石碑上只有一道考验,却也是最难的。   找到这里的人必须进入剑尊记忆之中——与上古异兽搏杀。   并且没有他的首肯无人会找到这里来。   毕竟在剑冢开放最初谢弃云只是留下一道剑种看守这里而已,并没有在此传道的打算。只是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他静静看着殷鹤,将这道石碑的考验告诉殷鹤之后等待着他的决定。   与上古异兽搏杀?   殷鹤很明显的凝重了些,任何东西只要沾染上“上古”这两个字就绝对不简单。毕竟现存的宗门典籍上上古异兽可比现在的魔族可怕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修真界中再没有那些异兽的踪迹了。   当时还有修士感慨若是那些异兽横行,此时修真界中还不一定是什么样的格局。   而现在居然在剑尊的剑种考核中看到了上古异兽,还是在记忆之中……难道剑尊是从上古的时候活下来一直到现在的?   殷鹤很轻易的冒出这个念头,有些震惊。   “剑尊居然年龄这么大了?”   这简直是与日月同寿了吧?这年龄阅历,难怪看不上年下的那些剑修们呢。   殷鹤嘀嘀咕咕两句,将谢弃云说的沉默了一下。   “修真界中年龄并不重要。”   从前还从未有人说过他年龄大,这还是第一次,却叫谢弃云心中古怪。   殷鹤摇了摇头:“也是,这不是重点。剑尊年龄大就大也没什么,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又不是他喜欢剑尊,想要和剑尊修成正果,他现在思索的应该是——到底要不要参与考验。   听云长老说考验一旦进行就无法退出了,可是这可是上古异兽,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物种殷鹤估计都不会这么犹豫。   这个物种秦镜之和燕骁来了也有很大可能会放弃,毕竟历练是为了增长能力,而不是丧命,若是将命留在这儿修为增长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弃云看着他眉头微皱,苦思了半天,最终忽然握紧剑。   “不行,难得找到这里,就这么走我还是不甘心。”   他顿了一下,才在心底和系统先生道:“我想试一试。”   虽然犹豫了半天,但当最后的决定说出来时殷鹤声音却坚决了下来,不再不确定。谢弃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并不意外。   殷鹤便是这样,看似会疼会害怕但是实则道心最为坚定。他自己看不清楚,但是谢弃云知道,眼前的青年身上已经有了“闻道”的决心。   不是成为什么天下第一剑,不是力压众人,也不是在修真界中搅动风云,而是——闻道。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很纯粹,也很简单,但这才是真正的修士应该具备的。   “嗯。”   “过去吧。将手放在石碑上,就能进入剑尊的梦境之中了。”   周围石林空旷,竖立在中间的石碑巍然凛冽,只有一道显眼的剑痕留在上面。只是靠近一步,似乎都能嗅到那尸山血海之中出来的肃杀之气。殷鹤握紧自己的佩剑,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做好准备之后伸出左手来,按在了石碑之上。   一刹那间比之前空间转换更为无形的时空之法在脑海中闪过,殷鹤一睁眼就看到了漫天的血色,空气中仿佛也是血腥的味道。   和石林极其相像的地方全是枯骨,不知名的异兽骨骸铺就在道路之上,殷鹤甚至在地上看到了宗门典籍中提到的异兽“蝶鬼”,只是此时那异兽之上只剩下干着枯血的骨骼,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里的一切都安静到静谧,可是危险却叫人不寒而栗。一进来乾坤袋里的绿柏虫就疯狂闪烁着,提醒着殷鹤这里可怕。   殷鹤垂下眼,听见系统先生说:“这里并不算太危险。”   “越往石林内越是递增。”   殷鹤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进来了便不再说什么。   在察觉到耳边风声有变时来不及多想什么,忽然迅速地提剑侧挡,就看到一只新生的蝶鬼从面前飞跃而过,而对方刚才刺过殷鹤耳边的便是触角之上的尖刃。   殷鹤隐约记得典籍上说蝶鬼极为厉害的便是藏匿,这个异兽天生有时空飞跃的本领,可以轻易藏匿在任何一处地方。而身上的触角则会随时化为利刃收割,曾经在上古时蝶鬼就造成过无数杀戮。   殷鹤身上的灵力疯狂运转着,在一击不成蝶鬼隐藏之后疯狂的警惕着四周的建筑。   石林的地形空旷,不如密林之中便于隐藏,这就是殷鹤的机会。剑气无形中笼罩住这片石林,既然是按阶梯递增的那么殷鹤猜测这里第一阶梯暂时只有蝶鬼一种异兽。   作为石林中除自己外唯一的生命,他用生机剑气便可以察觉到。   殷鹤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剑意简直太合适了。   在剑气笼罩在四周时,一块石柱后装成石柱同色的灰色蝶鬼翅翼煽动了两下,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飞起。   殷鹤现在也不是那个第一次生死斗法的无知剑修了,在对蝶鬼搜索的一瞬间就准备好了迎战。   灰色血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刻却被一剑定入了双眸之中。蝶鬼身行僵.硬.了一下,又再次空间飞跃隐匿。   只是因为双目被刺伤,此时的隐匿比起最开始削弱了一些,很快被殷鹤找到。   ……   整整一天一夜,殷鹤一直在和蝶鬼战斗,他自己不知道时间,但是谢弃云却清楚。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他已经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   蝶鬼的攻击力不算强,但是空间飞跃极为难缠,往常猎物都是活生生被蝶鬼耗尽灵力而死。   不过,殷鹤会赢的。他想。   果然,在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殷鹤假装颓势,在蝶鬼飞速从身后隐匿出现时,反手用生机剑气布下剑阵困住了蝶鬼。   这是他一直没有用过的招数,蝶鬼也并不清楚,在殷鹤突然出手的一刹那猝不及防被剑气围剿。   几息之后,随着一道白色淡芒剑意从上首刺下,殷鹤微微吐了口气,瘫倒在了原地。   “终于杀死了。”   真是和小强一样。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脱力地向后靠在石柱上,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这是他耗时最长的一场斗法,到刚才剑阵出来时最后一丝灵力都已经耗尽,如果这还杀不了蝶鬼,那他后面就只能用防护法器了。   这才第一关,殷鹤才不想在这时候就用法器呢,好在总算在自己脱力之前赢了!   他想到这儿,脸上不由笑了起来。   “系统先生,还真是爽快啊。”   “虽然很危险,但赢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脸色苍白的靠在石柱上,没有一点觉得系统先生将他拖入这危险至极的地方而抱怨。只是觉得爽快。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选择要这么做的。   谢弃云看着二徒弟苍白虚弱的面色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目光闪动了两下。他以为在见识到异兽的危险与难缠之后殷鹤会怪他,但是却没有。   一声抱怨也没有。   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但却很不错。   在殷鹤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之后谢弃云笑了一下。   “睡会儿吧。”   “现在不会有危险了,到时候我会叫你。”   殷鹤确实也没力气了,就连刚才聊天的几句话都是勉强为了保持清醒说出来的,听见系统先生的话后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接着就只感觉到一道微冷的柔风拂过了身上,在不知不觉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虽然冷冽但却刻意温和下来的灵力缓慢地治疗着殷鹤身上的伤势,从丹田到身上的外伤,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小心修复,叫殷鹤在梦境中也眉梢松了下来,像是终于舒服了一样。   ……   只是一场搏杀而已,殷鹤像是好久没睡好了,等到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手臂上被蝶鬼触角刺穿的地方已经完全恢复,没有一点痛意。   殷鹤愣了一下。   欸,好了?   是系统先生帮他治伤的吗?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儿,毕竟这里除了他就是系统先生,没有别的人了。   谢弃云没有否认,见他醒来才道:“感觉怎么样?”   殷鹤试着活动了一下,本来是想要说身体没什么问题了,结果刚刚一运转灵力却惊喜的发现,等等他灵力提升了?结丹初期的灵力比往常运转的快很多,按照殷鹤平常的修炼速度现在只不过能容纳一息的灵力而已,但是刚才显然不是。他闭上眼睛,坐下调息了半个时辰才睁开眼来。   “我好像修为提升了不少!”   不是错觉,是真的提升了。   谢弃云颔首:“你天赋不差,又领悟了生机剑意,在每次能极致求生之时剑意便会进步更快,修为也是。”   “只要能够坚持下去,按照现在的进度在历练结束后很快就能突破。”   殷鹤没想到帮助居然这么大,这时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对剑冢趋之若鹜了。三个月时间抵得上三十年的修炼,谁不疯狂啊。   他深吸了口气,不光是身体上恢复了,.精.神上也兴奋十足。   “我可以了系统先生,我们继续走吧!”   这边殷鹤一直顺着石林往前,那头秦镜之刚一接触到凌风剑意便停了下来。   他往前寻觅了不少,对于一些弱点的剑意根本没有看上,一直到顺着灵力走到密林深处才找到了刚才触动心神的剑冢,停了下来。   手里的传音符一个个都正常着,并没有被焚毁,代表着其他进入剑冢的弟子暂时没有人出事。秦镜之将东西收了起来,在进入凌风剑冢的时候脑海中不经意间却忽然想到——不知道殷鹤找到自己的剑冢了没?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秦镜之压下,眉头紧皱着停留了一会儿,霍然进入剑冢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与他各项相合的凌风剑冢之内的试炼会是幻境,而且是他最难以忘记的幻境。   秦镜之刚一进去就察觉到全身的修为被封闭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突然毒发,所以修为衰退。然而在一个时辰后发现自己修为连同身体都回到了十八岁那年时,秦镜之才发觉自己是进入了幻境之中,就在刚才他没有察觉到的一瞬间这个以假乱真的幻境就将他心神摄入其中,而以他元婴后期的修为居然完全没有发觉。   他低头握了握掌心,在没有拿到剑之后意识到幻境之中的自己此时应该还尚在秦家那个破败的小院之中。   体.内没有灵力,也没有任何法器,与当初一样弱小,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碾碎的一只蚂蚁。   他额角跳了跳,强烈的怨憎感涌上,尤其是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脸上平静的表情终于淡了下去,在心神剧烈波动时闭上了眼睛。   因为剑冢与世隔绝,即使是外面的几位合体期的长老也不知道剑冢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宗门内按规矩等着。   时不时地将目光望向剑冢的方向,心中想着这一次能不能全部活着出来?   悬剑峰培养弟子并不容易,尤其是能进入剑冢的弟子,每一次的损失都让人扼腕不已。上一届三百年前开辟过剑冢的修士中最终只有六个人成功走了出来,其余四人全部都留在了剑冢之内再无踪迹。   而出来的六个人也并不是都全然无伤,甚至有一人损伤了道基,被抬出剑冢之后没多久就在闭关中当场道心破碎而亡。   容纳别人的剑种与之相抗,成功了会吸取他人剑中.精.华更上一层楼,而失败前功尽弃都是好的。   只希望这次没有弟子去挑战过于困难的剑冢吧。   云长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担忧。   几位长老的担心殷鹤并不知道,他在剑冢之中一阶一阶的历练,从刚开始的蝶鬼到中间的九头虎,每一次几乎都在生死边缘游走。   好几次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亡了,却还是在关键时刻.硬.撑了下去。   谢弃云看着他躲过九头虎拍下的一掌,袖中微动了一下,眼神明灭。   这是殷鹤的历练,他知道。   殷鹤一直做的很好,谢弃云清楚自己不应该插手。他只需要在二徒弟受伤之后替他治好伤势便是对他最好的,这条路需要他自己走上去。   修士之间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替殷鹤走完他自己的道途,否则他大可以不让殷鹤参与这次的剑冢历练,而是给对方一粒永寿丹让他继续不知忧愁的活着,做一个张扬骄傲的世家少爷。   可是这不是殷鹤想要的。   想到二徒弟自信坚定的眼神,谢弃云指尖微顿,克制住了出手,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第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了偏爱,竟会为对方的受伤而心中翻涌不悦。   陌生的情绪从龙丹之中生芽,谢弃云眼神微阖,真身所在之处一片冰封。   在悬剑峰正在讲课的几位长老忽然察觉到天色冷凝,抬起头来便看到天气常年不变的悬剑峰上空竟然飘起了雪花,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剑尊?   想到剑尊常年在冰室寒山之中众人都有了猜测,只是互相看了眼却有些奇怪。   剑尊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尊上情绪外露,就连当初突破时也并未如此。   殷鹤被九头虎追的步步逃遁,侧身翻滚的时候压的肩头更加刺痛,他眼眶都红了一截,却没有叫出来,而是迅速地闪躲。不知道跑了多久,翻过了几次石林,殷鹤才终于找到了一处洞府,有机会躲开九头虎。   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他在门口布下警戒,藏进去见九头虎没追上来才松了口气,支撑着剑吐槽:   “这大家伙也太难缠了吧。”   “九只头了不起啊。”   “等我以后练出御剑术也要用九柄剑。”   谢弃云回过神来:“御剑术不是用九柄剑,而是一柄剑分出九道剑影。”   “啊,这样啊。”   殷鹤有些尴尬,不过却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笑嘻嘻道:“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等我以后再遇见九头虎它就完蛋了。”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忘记放狠话。   谢弃云心中的戾气不知不觉的平息下来,看着殷鹤从一开始的什么也不会,渐渐的学会在残隙之中寻找时间尽快恢复,心中本应该是满意骄傲的,但是此时情绪之中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这时候定定地望了殷鹤一会儿。   “九头虎还有一盏茶时间会来。”   “我猜也是这样。”   虽然不明白系统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殷鹤愣了一下,嘟囔着回应了一句,下一刻却察觉到手边的温度变了。   粗糙不平的石块变成了冰冷坚.硬.的触感,他低下头时眼前微微一恍惚,就看到一抹叫人不敢直视的圣白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   震撼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殷鹤睁大眼睛有些失声,他对那晚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猜想过无数次系统先生的实体,却没想到居然会是……龙?   那个传说中已经消逝在上古的龙。   随着蜿蜒庞大的龙尾充斥了整个休息的石洞,殷鹤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保护了起来。或许是落在掌心的鳞片实在叫人目眩神迷,他甚至就连自己此时身受重伤都忘了,只能怔愣地看着。   一直到与那双竖瞳对视。   威严的竖瞳映照在眼中,却并不叫人害怕,反而叫殷鹤忍不住扬起头来。   想到之前在梦境中两人的接触,谢弃云目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   失血过度叫殷鹤有些头晕,不过看着系统先生忽然现出实体来,脑海中还是有些好奇。   “系统先生怎么现在出来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在清醒的状况下看见系统先生实体的场景,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却不太好,不然他肯定好好看看。殷鹤靠坐在墙壁上强撑着,目光茫然。   谢弃云用龙尾圈住殷鹤,注视着眼前他看着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的红衣青年,突然开口:“九头虎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会过来。”   他慢慢闭上眼睛,平静道:“我会为你保留到两盏茶时间。”   在殷鹤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无形的时间在石林之内停止流逝。他到底还是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准则。   谢弃云心中莫名,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被这陌生的情绪影响的太多了。他对殷鹤……或许比偏爱更多。   为何会不忍他受伤呢?   所有剑修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识海波澜横生,深渊之下却不动声色,仿佛一潭沉水一般。   一直到等到殷鹤在龙气的疗愈下无声静谧,他才睁开眼睛来,竖瞳深深地望着龙尾之中的人。   像是要看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   白色的应龙无声无息的已经靠近青年太多, 只是心底的沉凝却没有那么容易理清,只能复杂的注视着昏暗山洞中沾染了血的红衣。   从殷鹤瘦下去的面部看到睡觉也不安稳的眉梢。   良久,在一盏茶时间过去后谢弃云才抬眸看了眼外面。   时间开始缓慢的流动了起来, 察觉到随着这段时日.体.内.变化改变的龙丹, 谢弃云隐隐有种预感——或许等到出了剑冢之后, 他便有答案了。   殷鹤再次睁眼时白龙已经不见了,不远处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他来不及多想立刻爬起来迅速闪身出了山洞,和九头虎在密闭空间斗法,开玩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热烈的红衣跳跃上石柱离开, 只能气的刚到山洞的九头虎嚎叫了一声, 转头再次追了出去。   ……   和之前的蝶鬼、万年柏不一样, 和九头虎搏杀殷鹤整整用了五天时间, 等到解决了九头虎之后他感觉自己都虚脱了一圈,如果不是要吃灵果补充体力他甚至连嘴都不想张。   随意吃了点之前储备的食物,殷鹤站了起来, 继续往里面走。   说实话,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出乎谢弃云意料了, 只需要最后一阶了。再进入第三阶殷鹤就能承受住他遗留的剑种。   不过第三阶的异兽比九头虎还要更难对付, 在殷鹤进入第三阶石林之前他扔下一粒聚气丹。   “第三阶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确定要进入, 就突破到结丹中期。”   经过这段时间的积攒,殷鹤修为已经迅速地提升了上来,他现在才发觉自己竟然可以在此时突破到结丹中期,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兴奋起来。   “我知道了系统先生。”   他接过聚气丹, 刚要服用下去, 忽然想到:“对了系统先生,这个聚气丹是你早就准备的吗?”   系统先生知道他会在剑冢之中突破到结丹中期?   他突然开口。   谢弃云看了他一眼, 应了一声。只是这粒丹药原本是打算在殷鹤离开之时准备,现在看来竟提早了。   似乎能想象到系统先生此时的样子,殷鹤忍不住有些高兴。嘿嘿,估计系统先生也没想到他进步这么神速。   不过系统先生对他真好啊。   不行,他一定要认真突破,不能辜负系统先生才行。红衣剑修闭上眼睛,神色渐渐坚毅下来。   谢弃云见他进入入定状态,没什么事情,这才看向剑冢之中的其他悬剑峰弟子。   有两个弟子已经迷失在了他人考验之中,而燕骁则是接受了兕狼剑考验,修炼杀戮道。   秦镜之……他微微皱了皱眉,认出秦镜之接受的是当初收集的一位擅长风剑的渡劫期剑修。   不过这位剑修虽然主修凌风剑意,但最喜欢的却是玩弄人心,秦镜之这道试炼中已经不知死去了多少修士。   他目光平静,静静地等着。   一直到殷鹤在吸收了聚气丹后引动剑冢之中的灵气。像他一样在剑冢之中突破的并不少,每一次灵气波动都会引动附近剑意,只是在察觉到殷鹤所处的位置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剑意立刻停息了下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不甘地立在原地“嗡嗡”轰鸣。   谢弃云守了半天,见没有剑意敢来捣乱才收回眼神。   殷鹤这一次突破比起之前顺利了很多,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叫他服下聚气丹之后几乎是水到渠成,没有多少阻拦就立刻将吸收的灵力转换成了金丹。一滴滴的灵气在金丹外凝聚,随着突破到了中期,修为比起之前更上了一层,能调用的灵力也更多了。   在察觉到初期到中期自然而然的成果之后,殷鹤没有立刻结束,而是继续巩固着,一直将修为稳定到了中期正常水平。   剑冢内灵气波动自然也引起了燕骁的注意,刚刚停下来的黑衣剑修看了外面一眼。   “谁突破了?”   “速度还挺快的。”   他皱眉自言自语了两句,漠不关心,继续专注自己的试炼。   殷鹤闭着眼睛,一直等到周围灵气彻底平息下来才转运灵力睁开眼。   “过了多久?”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沙漏。   还有十天时间,来得及,幸好突破到中期有之前的积累,要是时间再长一些还真是有点紧张。   殷鹤一把拿起沙漏站起身来,只是在握着剑起来时又想到什么,向系统先生道了声谢。   “谢谢系统先生了。”   谢弃云没有开口,看着殷鹤整理好做好准备之后进入了第三道阶梯。   第三阶梯的异兽……他记忆中顿了一下,已经知道是饕餮。   当年在上古时候这些异兽都是他手下亡魂,而记忆中也是完全复刻了出来。谢弃云眼眸微淡,看向里面。   记忆之中的饕餮只是还原了当时的本性而已,并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只是凶兽的本能就是杀戮,在察觉到有人到来时从枯骨之中缓慢站了起来。   殷鹤睁大眼睛,没想到到第三阶梯就有饕餮了,这家伙不是远古四凶吗?   剑尊那么早就和它交过手?这也太厉害了吧。   他心里震惊着,却没有敢放松警惕。饕餮传闻不饿的时候十分惫懒,但是这凶兽却也少有不饿的时候。眼前似羊又似人的巨兽站起来时几乎有十个他那么高,殷鹤觉得自己都不够他一口吞塞牙缝的。   不过也许是前面已经足够艰难,他这时候竟然还能苦中作乐的想:说起来饕餮的原型和系统先生到底哪个更大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迅速地又被殷鹤一本正经的压了下去。在饕餮充满恶意的混沌目光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活人时,举起了剑。   不想了不想了,现在还是让他来看看突破到结丹中期有什么变化吧。   红衣青年一跃而起,身形像是鬼魅一般。如果拿十几天前的殷鹤与现在对比,甚至都叫人看不出是一个人。   对方的进步实在惊人,只是每一步都是用血和泪换来的。谢弃云看着他和饕餮交手,一次又一次的主动出剑,几乎是以伤换伤,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迟疑犹豫……   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成长原来是这样。   谢弃云若有所思,在殷鹤成长到如此时便知道,饕餮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当一个道心坚定的修士无所畏惧时,拥有弱点的饕餮便会显露出颓势。   果然,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殷鹤在与饕餮的斗法之中逐渐占到了上风。   之前没有练会的御剑术在此时忽然无师自通,在殷鹤跃起时化为九道剑气向着饕餮刺去。   长久没有吃到食物饥肠辘辘的凶兽此时已经判断不了情势,被九道剑气包围时只知道狂乱的摧毁。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发觉殷鹤此时打败饕餮的招式竟然和他当初有些相似。   当年他为了由异兽转化为剑修,主动向人族生灵转变,放弃了龙族天生的强横肉身,便是如此和这些凶兽对决的。   一直到走出石林荒山才彻底褪去异兽之身,将剑融入到了血脉之中。   眼前剑影纷纷,殷鹤站定之后眼前一亮一个人分成了无数个同时向着饕餮挥剑。万千剑意汇聚到了一起,强大的生机相合,一瞬间殷鹤竟然冥冥之中的领悟到了“万剑归一”。   他闭上眼睛,身体几乎是机械式的挥出了这一剑,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心神进入一个奇妙的状态,殷鹤只感觉到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   看不清却很熟悉一样。高大冷漠的背影只出现了一瞬间,随即一阵冷风拂过,殷鹤完全和那背影同步,挥出了这一剑。   剑锋刺入饕餮人面之中斩下头颅,彻底断绝了这饥饿凶兽的生机。   看着滚落在地的凶兽尸体轰然倒塌,殷鹤怔然的握着剑,下意识地还继续沉浸在刚才的状态里,就这样直直的站了很长时间。   感觉到自己金丹之中烙印了生机的剑意之下忽然茁壮发芽,一粒种子破土而出。   他身边分出的剑影已经归位,只在身侧牢牢的守护着这位剑主,殷鹤只感觉到一股庞大恐怖的剑意自头顶倒灌而来,直直进入到了他刚刚生出的剑种之中,将那代表着剑道的种子催发的愈发迅速。   等到这股几乎叫人颤栗的剑意灌注消失之后,殷鹤再次睁开眼来,却已经到了石碑之外。   周围还是熟悉的石柱之林,不过刚才的异兽饕餮却像是梦境一样,醒来便已经消失不见。   “恭喜。”   一直没有说话的系统先生忽然开口。   殷鹤下意识地看向石碑,发现石碑之上在来时看到那抹剑气已经不见了。   这是……被他化作剑种吸收了?他低头看向掌心,还有些不可置信。   “系统先生,就这样结束了,我得到剑尊的剑种传承了?”他忍不住疑问。   谢弃云勾了一下唇角:“还不够吗?”   九死一生,甚至多次性命垂危,已经足够了。   殷鹤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回过神来后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右手,从掌心之中催生出无形的剑气来。   这小小的白色淡芒叫他忍不住新奇的左看右看,却又看不出什么来。殷鹤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忍不住对着石柱轻轻一挥,之前无论如何也摧毁不了的石柱之上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殷鹤睁大眼睛看着石柱从中“轰然”粉碎,下一刻化为乌有。   “这么厉害!”   他简直惊呆了,盯着自己的右手都有些不敢触碰了。   淡淡的生机从地上生出,殷鹤只要心中想着随时都能控制。   谢弃云瞥了一眼,感觉到他的剑种和殷鹤的剑种融合,就好像是……他们两个的道途彻底.交.缠在了一起。   冥冥之中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建立在他心中,却并不叫他排斥,反而有种异样的情绪。   这又是由二徒弟带来的感受,他静静地体会着。在殷鹤兴致勃勃的在周围试验了一圈之后,才开口提醒:“该走了。”   地上的沙漏已经流到了底部,不久后就会彻底结束。殷鹤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沙漏,这才发现已经剩下最后两天了。   对哦,得马上出去。   他握着剑回过神来,走出石林之后却有些茫然。   “该从哪儿走啊。”   来的时候前面的路程是跟着队伍一起过来的,大家都不知道方向只是往前走而已,而分别的时候殷鹤则是根据系统先生的指示往石林走。   现在刚一出来,眼前天旋地转,和进来的时候方位已经不一样了。   谢弃云淡淡道:“剑尊的剑意已经被你得到,所以石林剑冢也会随着新的剑主离开而自动销毁,这里的地势自然会改变。”   其他人也是一样。被拿走剑意的剑冢都会在试炼者离开之后自毁关闭,剑冢之内的时空也会自动修正一切。   这也太、太超前了吧!   殷鹤找了半天才从脑袋里找到这么一个词。没想到剑冢之内居然像是活着一样,一切都会修复。   而他们就在这样一个会动的空间中行走。   殷鹤看着前面的瀑布有些无言,记得他来的时候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不过不要紧,他都已经战胜饕餮了还会害怕区区一个会动的剑冢?   自信满满的剑修提着剑,根据卜卦随意找了一个方向就进去了,谢弃云看他找的方向虽然有些误差,但是一直走也能走到集合点,便也没有开口。   在得到剑种之后,外面的剑意便不会随意招惹他了,危险比刚来时少了不少。他这才缓缓闭上眼睛进入入定之中。   而殷鹤在走了半天之后终于在草丛之中看到了脚印。   嗯?这里刚才有人来过?   他有些疑惑,不过随即也松了口气,证明他寻找的方向没错嘛。   拿着手里的钱币随意扔了两下,看见落下来的方向后殷鹤顺着小路走进去。这段时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卜卦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还是有用的!他有一次遇到一个擅长预知占卜的凶兽还差点在对方身上吃亏了呢。   不过殷鹤看着从那只凶兽身上扒拉下来的钱币,微微挑了挑眉。这家伙自己对付的时候很讨厌,但是拿来用的时候却很不错。   随着沙漏一点一点的流逝,殷鹤钻入丛林之中走了半天隐约看到一块平地,刚准备过去休息一下继续占卜方向,就忽然感觉到了乾坤袋里的绿柏虫疯狂发出预警。   嗯?有危险?   殷鹤一下子惊醒起来,眯起眼睛目光观察着四周。   高大的不知名树木遮挡着空地,头顶上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隐约听见几声鸟叫声。   殷鹤手放在剑柄之上灵力已经不动声色的笼罩了附近。随着灵力一点一点的探出去,他忽然鼻子动了动,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瞬间抬起眼来毫不犹豫握着剑往闻到血腥的地方去。   绿柏虫的预警越来越迅速,殷鹤眼神冷静,拨开树叶之时脚步轻缓无声。也不是殷鹤冲动,只是这段时间的经验告诉他在察觉到危险并且对方就在附近的时候一定要主动出击,坐以待毙只会越来越被动。   随着他动作头顶上的怪鸟“嘎”地尖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离开。   而殷鹤也在绿柏虫的预警忽然停下时看到了危险的来源。   ——一个浑身是血,躺倒在草丛之中的剑修!   欸?   这是哪个倒霉蛋?   因为进入剑冢的都是悬剑峰弟子,殷鹤很快猜出来是有人受伤了倒在这儿,只是也不知道是谁。   他皱眉走过去用剑柄拨开对方身上的树叶,却突然睁大眼睛。   秦镜之?   居然是他!   这人怎么这么狼狈了?   秦镜之还穿着来时的那一身玄色剑袍,只是这时候剑袍之下已经全是血了,就连脸上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鞭伤。   殷鹤:……   谁敢这么对悬剑峰首席啊,这可是未来的九仙尊之一啊!   殷鹤都惊呆了。   地上的人呼吸微弱,这时候连有人来了都没有发觉,要是附近有其他同门弟子在殷鹤才懒得管他,但是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方圆百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殷鹤尝试着发传音符发不出去后撇了撇嘴,还是弯腰将人扶了起来。只是在触碰秦镜之的时候,他立刻用灵力包裹住了自己,担心对方身上的血蹭脏他衣服。   “系统先生,秦镜之这伤难道是试炼里弄出来的?”   他以为其他试炼不会那么恐怖呢,现在看来各有各的危险,秦镜之都能成这样。他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庆幸系统先生一直在他身边。   谢弃云看了眼秦镜之,看到对方神志不清,此时深陷噩梦之中时皱了下眉,不过好在他此时已经收服了凌风剑意,倒也算是险胜。   他没有多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解释道:   “凌风剑冢中多是幻术。”   幻术……殷鹤微微有些好奇,不过一看秦镜之的样子就立刻压下了心思,要是他中了幻术也不知道会怎样呢。   算了算了,还是先把人弄出去吧。   他抬着血人一路走,稍微远离了些刚才的草丛之后才一把把人扔下,甩了甩手腕。   真是沉死了,吐槽了一句,殷鹤不满地给秦镜之喂了颗疗伤的丹药,这才走到一旁休息。他可没忘记自己来空地这边主要目的是为了休息,找秦镜之只是顺带而已。   在殷鹤躺倒在另一边干净地草丛中时,被喂了疗伤丹的秦镜之眉头紧皱着,微微动了动。他神志一直深陷在噩梦之中无法醒来,只是身体下意识地防御才叫他一路厮杀走到这儿,将那些不长眼的剑意压下。   在殷鹤过来之前便有一道剑意出了剑冢想要吞噬他,被秦镜之身体自动解决,只是却也深受重伤,意识更加涣散。   秦镜之在噩梦之中挣扎的身体本不应该毫无防备,只是在一瞬间他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很熟悉……   身上的气息也很温暖……脑海中闪过一个个混乱的片段,在殷鹤走过来时秦镜之诡异的在混沌中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他带走。   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想的是——或许自己认识这个人也不一定,毕竟他对对方好像并无防备。   这对他这样生性谨慎的人来说简直是奇迹。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的幻境再次席卷吞噬他的神志,叫秦镜之表情渐渐地痛苦了起来……   殷鹤没看到草丛里人的神色,独自坐在另一边将钱币抛上去再次占卜了一遍,确定方向之后才继续休息。   嗯,一天半时间,从这里出去走到出口应该来得及。他点了点头,放心的靠在了树上,小小的闭目养神了会儿。   在休息期间殷鹤一直防备着四周,好在也许是秦镜之身上的血腥味太冲了,那些诡异的树木怪鸟也没有再过来。   他呼吸放缓算是睡了一觉,到了下午时再次醒来撑着剑刚准备离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看过去。   秦镜之那厮不会死了吧,怎么这会儿没动静了?   刚刚睁开眼时他好像没听见什么呼吸声,本着算是同门弟子秦镜之死了他勉强给对方收一下尸的想法,殷鹤还是转过去看了眼。却见地上满身是血的人在疗伤丹的作用下脸色渐渐好转了些。   嗯?好这么快?   亏他还以为秦镜之不行了呢。   他伸手在对方鼻息间刚想探一下,却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地上躺着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居然自己醒了过来!   殷鹤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准备收回手,只是却没想到秦镜之居然死活不松手。   “有病啊!”   “再不松开我动手了。“   他话音刚落下,一脸苍白的人转过头来,目光茫然看向他。   “你是……谁?”   嗯?殷鹤被问的猝不及防,神色微微有些古怪。   这人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现在怎么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难道是受伤太重伤到了脑子?   脑海里念头一个个闪过,殷鹤仔细打量着秦镜之神色,却从对方面容上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窥见秦镜之往常平静温和的眼神此时迟疑无措。   殷鹤神色微顿,试探着道:“我是你父亲?”   秦镜之:……   即使是在失忆中他也觉得这个答案不对,额角抽痛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我们长的不像。”   不用看水镜,他都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漂亮至极的红衣青年不像,只是他总觉得两人像是有什么关系一样。   这个人身上的一切都叫他觉得熟悉至极。   殷鹤:……原本准备伸出去再晃晃的手无趣地收了回来。   好消息,傻好像是真傻了。   坏消息,还没有傻完全。   他皱了皱眉,在秦镜之撑着手站起身来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待这个疑似傻了的秦镜之,干脆转身就准备走,反正对方已经醒了也不关他的事。   只是他刚走一步,就察觉到身后的声音跟了上来。秦镜之拖着剑跟在他后面,他走一步对方就走一步,丝毫没有遮掩。   殷鹤:“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人不会自己走吗?   脑海中什么记忆都没有,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记得自己从秦家后院里一睁眼就到这里来的秦镜之扶额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看着眼前热烈的红衣,下意识地想要再靠近一些,在秦家他从未见过这么灼人的颜色,面对殷鹤时几乎是本能在作祟。   秦镜之目光闪烁,殷鹤转头噎住看着他。   “这条路虽然不是我开的,但占卜的路线是我找的。”   干什么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他看着秦镜之虚弱茫然的眼神,撇了撇嘴,居然诡异的有种在欺负陌生人的感觉。   秦镜之那个心机深重的伪君子居然还有这么单纯好欺负的时候? 第三十二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 殷鹤也懒得理他了,转过身去任由这傻子在后面跟着。反正这里这么多危险,跟不跟得上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在前面走着, 过了会儿后听见身后没有动静, 偷偷放出灵识去看了眼。   哦, 秦镜之刚刚出剑斩杀了一个怪鸟,又跟了上来。   算了,跟个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他撇了撇嘴,到傍晚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刚才最后一次占卜显示到了傍晚的时候周围的地形会有一次变动。嗯,应该是有哪个同门会从剑冢之中出来。再往前走的话方向就又乱了, 因此殷鹤打算在周围随便找个休息的林子停下来, 等到地形变化结束明天清晨的时候再继续往外。   眼前天色依旧一如既往毫无变化, 只有手中的流沙和体力的消耗叫人知道已经走了一天了。   殷鹤停下来转过头去。   “喂, 我打算停留一晚,你要是也跟着的话就过来帮忙。”   他才不想让秦镜之吃白食呢。   殷鹤看过去,将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扔给秦镜之, 在秦镜之伸手接过时忽然道:“过来。”   一整天都对他不假辞色的青年忽然让他靠近,是人心中都会犹豫, 但是秦镜之此时却完全没有多想, 直接走了过去。   一整天的跋涉叫原本面如冠玉的剑修这时候直接狼狈不堪, 殷鹤上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出手一个清洁术甩到了秦镜之身上。   身上的血污焕然一新,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就听见殷鹤道:“这样看着好像才正常点。”   每次看到秦镜之那个小可怜的样子殷鹤都觉得瘆得慌, 看着怪像什么有年少悲惨阴影的逆袭文主角的, 叫他越看越奇怪。   现在正常起来倒有点那个伪君子表面的样子了。   心里嘀嘀咕咕了两句,殷鹤轻咳了声。   “阵法知道吗?”   “拿着灵石在四周布置一个防御阵法, 免得有不长眼的东西再撞过来。”   他自己一路走来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到了剑尊剑种的缘故,原本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东西敢冒犯。但是自从秦镜之跟着他,那大大小小的麻烦就不断,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得罪谁了。   他皱了下眉,可不想原定的休息被迫改成清除危险。   秦镜之手握着灵石怔了一下,本来想说自己不知道阵法是什么的。在秦家那种地方,谁会教他一个无法修炼灵力的废物阵法。只是在握着灵石时他忽然感觉到体.内一阵充沛的灵力涌动,和他之前在路边遇到怪鸟时下意识冒出来的力量一模一样。   他微怔了一下,脑海中自动就浮现出了布置阵法的方法,拿着灵石走向了四边。   殷鹤看着这家伙布置,顺手拿出火木来扔在中间。嘶,也不知道这次是走到了哪个剑冢旁边,周围冷的惊人。   连他这个修士在这儿都感觉冷风飕飕的刮,冻的手指都红了。   等到秦镜之根据脑海中的本能将阵法布置完成回来的时候,树林中间已经升起了一堆火。红色的火焰幽幽燃烧着,和殷鹤身上的红衣交缠,竟分不清是哪个更醒目。   殷鹤坐倒在火焰旁边打了个哈欠,就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   殷鹤:……   这家伙傻了之后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偷瞄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被暖洋洋的火焰烤的浑身舒坦了不少,殷鹤和秦镜之对视了一眼。   “过来烤火啊。”   “真不怕冷死。”   这种程度的冷即使是修士也会在灵力不济的情况下真的翻车死了的。   这火木是他在进入剑冢之前特质的,吃一堑长一智,想起上一次被秦镜之冤枉关进禁闭室殷鹤就烦,因此每次出门时都会在乾坤袋里备好火木预防不时之需,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扯了扯嘴角,对旁边的秦镜之翻了个白眼,一想起这家伙假惺惺的样子就讨厌。   秦镜之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短短一息时间眼前的人态度就又变了。但是莫名的,他心底竟然有丝慌乱,不想要对方用这种目光看他。只是殷鹤已经完全不理他了,在他过来之后就抱剑闭上了眼睛。   端坐在火焰旁边的青年神色骄杨,在闭上时才稍微卸去了些高傲,叫秦镜之忍不住去看他眉眼。   白日里被对方身上的熟悉感和热烈吸引,而此时秦镜之才认真看向对方容貌。   熟悉的感觉再次在脑海中翻涌,秦镜之额角抽痛,伸手抱住头后忽然看到了记忆之中的一个片段——他站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高台上,而对面就是这个叫他熟悉的青年。   只是那时候对方的眼神气愤,望着他十分专注,专注到……让他心头一跳。   秦镜之自幼从未收到过如此专注的注视,只是看着他一个人的,和其他人好似全都无关。   从他有记忆时在检测出身体无法修炼之后,在这样的修真世家之中只有无止境的羞辱谩骂还有暗地里的刁难,身上被欺辱鞭打的伤数不胜数,可是没有人去看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也没有人会为他出头,只是因为他不能修炼,为他得罪本家的修士们并不合算。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漠视,甚至觉得低调才是寻常,那些本家修士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便能活的轻松一些。   可是在脑海中刚才的片段闪现之后,秦镜之发现——他竟然还是想要被人注视的。   那样的目光,好像只看一次就叫他无法忘记。   他和眼前的青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察觉到自己身体此时状况不对,莫名奇妙的力量都不像是十八岁时在秦家的那个废物能有的,而眼前这个一看就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青年更不可能会是他能接触到的,对方和他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可是他想起那个注视时仍旧忍不住会心脏鼓动。   殷鹤半闭着眼睛睡了半天,因为旁边有人在并不安稳。他对秦镜之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这时候入定休息之后还留了几丝灵力警戒。   好在灵力并未被触动,而乾坤袋里的绿柏虫也一切正常,只除了那家伙时不时地转头看他之外。   因为防御阵法的缘故,两人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一夜很快过去,殷鹤睁开眼来第一时间就是看了眼流沙。   还好,和他预想的时间一样。他伸了个懒腰,看着面前的地形隐隐约约还在修复,便不着急的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两颗地瓜来,找了个树枝穿着扔进火堆里。   面前的火星闪烁,坐在他隔壁的人这时候闭着眼睛还在睡。   殷鹤:……   这家伙是真没醒?   习惯了秦镜之一天八百个心眼,在外面从来不休息,乍然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还怪不自在的。   这人都不怕他有坏心吗?   他挑了挑眉,试着扔了个树叶过去,然而睡着的人却依旧没有睁眼,仿佛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样。   殷鹤:切,没意思。   无聊的收回目光,他随意烤了会儿地瓜。一直到香气渐渐散了出来,才伸手撤了面前的防御阵法。   地形变化已经趋于稳定了,殷鹤用剑柄戳了一下秦镜之。   “起来了。”   “再睡干脆一辈子关在剑冢里算了。”   他嘀咕抱怨了一句,见人睁开眼后将一颗烤地瓜扔了过去。   “一百上品灵石,写个欠条出去给我。”   这完全是属于强买强卖了,一个普通的地瓜在外面连几个铜板都不值,更何况是上品灵石,即使是此时还处于失忆状态的秦镜之也能算出来其中溢价。但是在接到地瓜的时候出乎意料,他还居然真的很感激,看向殷鹤。   “劳烦给我一张纸,我按下手印,将来一定还你。”   修士的手印可不是随意按的,几乎一旦留下就相当于用血液发誓,违背后连天道都会降下惩罚,所以一般修士做交易都不会用手印,殷鹤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要主动按手印的,还是秦镜之这个伪君子。怎么看怎么违和,他表情古怪了一下,像是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忍不住怀疑失忆真的能让一个人的变化那么大吗?   他眼睁睁看着秦镜之接过白纸,下一刻居然真的割破血按下印子来,眼皮跳了跳,若无其事:   “行吧。”   “算你守信。”   他一把收了欠条,这才剥开烤地瓜吹了吹,眉梢放松咬了一口。   真香啊,完全不用加任何的调味料,只要简单的烤一烤就很好吃了,不愧是外出历练必备的东西。   热气腾腾的烤地瓜平平无奇,落在秦镜之手中却叫他顿了一下,掌心的温度叫身上的寒意驱散开。   他转头看了眼,学着殷鹤的样子剥开来试着吃了一口。   很有烟火气的味道,很像是他这样的人喜欢吃的。   脑海中怔了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秦镜之下意识道:“和鲜花饼的味道很像。”   都是甜腻的口味。   殷鹤诧异的转过头去:“你记起来了?”   秦镜之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询问,但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好,他还以为秦镜之记起来了呢。对方刚才忽然提到鲜花饼,殷鹤还以为他是想起当初在玉寰城的时候自己从那位老大爷手里买的鲜花饼了,所以才说像。   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也是,这家伙应该也不会从没吃过这东西,大概他说的是别的时候吃到的味道吧。   他摇了摇头,吹着热气将最好吃的部分吃掉,感觉被刮了一晚上冷风的胃里都热乎了,眼尾垂落下来,是一个很适合被人摸脑袋的姿势。   秦镜之看着掌心不自觉痒了痒,又在殷鹤发怒之前收了回去,微微攥住。   一盏茶时间很快过去,殷鹤在秦镜之吃完之后一挥手灭了火堆。   “继续走吧。”   “今天下午之前要走到出口。”   好在刚才占卜也只剩下一小段的路程了,昨晚地形变化缩短了一些到出口的距离,相当于他们不用动在原地就被挪移到了外面的林子。等到秦镜之站起身来后,殷鹤手握着剑拨开前面的树叶继续往前走。   两人往出口位置赶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位悬剑峰的弟子到了。文陆看了眼流沙,和同门的另一位师兄一起盘坐在原地打坐。   他们出来的时候都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候脸色苍白,只能在尽量不那么危险的地方等着。   “按流沙计算还有大概四个时辰的时间,希望大家都能赶得及吧。”文陆皱了下眉,对其他人倒是没那么担心,就是担心殷鹤。   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通过试炼了吗?   殷鹤选的应该不是难度很大的吧?心里焦急的让他忍不住往路边看过去,然而一个时辰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文师弟不用太担心。”   “如果通过试炼大家应该都能赶过来。”   毕竟都是.精.英弟子,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文陆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依旧有些走神。   过了会儿后,后续又走出来了一位赵师兄。赵师兄是在附近试炼,当初第一个失踪的,因此回来时也快了许多,看到已经有两个人时先有些惊讶,随即才点了点头。   三个人互相不打扰静静等着时间。只是随着时间逼近,出来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在赵师兄之后却只有一个人出来,就连燕骁和秦镜之都没有。   “燕师兄他们是遇到什么事了?”   众所周知试炼难度越大,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小,只是之前几人从来没想过秦镜之和燕骁他们会被困。   过了会儿后,就在文陆忍不住站起身来时,燕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整整一个月的血海历练让他身上的煞气更重了,远远一看就叫人忍不住心惊胆颤。仿佛一眼就叫人看到了杀戮的具象化一样。   不过燕骁的状态并不好,他在兕狼剑冢之中的魔气被激发的更彻底了,几乎是在半魔状态下通过试炼的,连他自己现在也不清楚自己体.内的魔气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甚至他现在到底算是魔还是人。   心底压制的暴躁感越来越强,燕骁眉头紧皱着,在出来之后竟然更不能克制了,一路走出来一直都处在杀戮之中。   一直到了聚集口后脑海中才稍微清醒了些。   文陆没有发现燕骁的不对劲,在燕骁出来之时下意识看向对方询问:“燕师兄你有看到大师兄和殷鹤吗?”   他着急开口。   只剩下一个时辰了,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   殷鹤。   听见对方名字叫燕骁心底蔓延的魔气倏然被扼制,他皱了下眉:“殷鹤还没出来?”   他顿了一下,又脸色不好地解释:“我和他们没在一起。”   他在走到后半程的时候就陷入了兕狼剑冢之中,没有注意到殷鹤。   他到现在还没来?   燕骁握着剑,目光看了眼集合口的几人,烦躁的“啧”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返。   “如果时间来不及,云长老来了你们就先走吧。”   他不等文陆他们说什么,顺着刚刚出来的地方又转过头去。   殷鹤现在确实是陷入麻烦中了,两人一路走过外面的树林,眼看着快出去了,却忽然出现了意外。   地形转换将处在右侧的□□挪了过来。虽然只有短短一段路,但是过去的时候却也十分艰难。   殷鹤他们刚走到边缘准备出去时却忽然遇到了骨骸鸟袭击。   和之前几次攻击过秦镜之的怪鸟很像,只是这只骨骸鸟居然大概有化神期的修为。在向下俯冲来的时候,殷鹤乾坤袋里的绿柏虫立刻就发出预警了,震动的他乾坤袋都差点脱手。   扑面而来的杀意侵袭的迅速,殷鹤握着剑向外翻滚了一圈才躲过,而秦镜之也同样被骨骸鸟袭击了。   两人被迫陷落在沙海之中慢了一步。只是骨骸鸟却还不罢休,显然是不杀死他们不甘心。   殷鹤:……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啊!   骨骸鸟看到人后根本不分什么青红皂白,对着两人就是一顿攻击。   殷鹤虽然得到了剑尊的剑种,但毕竟是结丹期,对上化神期十分吃力。而秦镜之……虽然是元婴后期,但现在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且不说本身也有境界差距,就是秦镜之此时在失忆的状态下也发挥不了原本多少的实力。   在骨骸鸟眼露凶光追着殷鹤猛地俯冲之时,秦镜之忽然挥剑挡住了这一击,自己被一骨翼扇落。   殷鹤怔了一下转过头,没想到他还会帮人。但是一记起这骨骸鸟很有可能就是追着他来的时候还是压下了古怪感,用万剑归一分出剑影来拖住骨骸鸟,一把拉起人就往外跑。   流沙之中行走缓慢,他头上的汗水都快要滴下来了,才走了一小段距离。而身后的秦镜之情况更差。刚才骨骸鸟那一击直接让他肋骨断裂,如果不是本能护住丹田,恐怕元婴也会当场破碎。   全盛时期的骨骸鸟完全不是殷鹤当初在羊府上见到的那只正在渡劫的尸鬼能比的,一击就能置人于死地。   两人边躲边跑,在上了沙岸之后拉着秦镜之往树林里躲。那骸骨鸟应该是某种剑意衍生出来的怪物,无法离开沙地太久。殷鹤心中猜测对方不能跟着他们走出树林,他们只需要撑过去就行。   只是这骸骨鸟的攻击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只是瞬息之间就跟了上来。   殷鹤他们要想在它的攻击下跑出树林根本不可能。他心里计算着时间时,眉头微皱了一下,忽然察觉到秦镜之主动慢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我现在受伤是拖累,你带着我一起跑不出去。”   “我去拖住那只骸骨鸟。”   没有用的废物只能等死,在这种时候他一瞬间又想起了曾经在秦家的时候,他必须主动站出来被抛弃,这样才能死的体面一些,甚至当诱饵时或许还会因为一点怜悯保住命。   眼神闪烁了一下,说完之后秦镜之就打算转身下一刻却被殷鹤一道灵力拦住。   “闭嘴!什么时候了还废话。”   “本少爷可不屑干这种事。”   虽然不喜欢秦镜之但让同门去给他挡住危险拖延时间,殷鹤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这种下作的事情。   他对秦镜之的厌恶向来是堂堂正正的,可不想这种时候在对方失忆的状态下莫名欠下人情。   一把将人拉前去,在秦镜之怔愣时殷鹤将之前压箱底的防御法器抛了上去。这是之前在进入剑冢之前就准备的,在石林试炼的时候已经替殷鹤挡了两次致命伤了,现在是最后一次。   铜镜在扔到上空的时候就被骨骸鸟一把抓碎,当场裂开。只是却也成功的拦住了骨骸鸟一息,抓住这个时间殷鹤拔出剑来用尽全身的灵力,又再次向空中挥了一剑。   这一剑刺中骸骨鸟左翅。   骨骸鸟表情暴怒,却短暂地因疼痛无法迅速追上来,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只是直迎骨骸鸟的那一下还是叫殷鹤忍不住吐了口血,只觉得心肺都被刮起的风刃刺的剧痛。   “走啊!”   秦镜之回过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被抛弃,而且是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眼前人看着不耐烦实际上却嘴.硬.心软,和秦家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在骨骸鸟被拦住时,秦镜之跟了上去。   燕骁找到两人的时候殷鹤他们距离集合点已经不远了,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他闻到血腥味快速找过来,就看到被一只骨翼怪鸟追杀的两人。   只是此时的攻击范围已经超过了骨翼怪鸟能突破的区域,那骨骸鸟只能不甘地鸣叫了声,死死地盯着两人离开。   燕骁伸手扶住殷鹤,看到他面色苍白显然气力耗尽的样子,顾不上说什么,立刻想要运转灵力,只是刚一动手他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灵力参杂了魔气,如果真的输入殷鹤身体,恐怕会加重伤势。   而旁边的秦镜之……这人情况也不好,甚至比脱力的殷鹤更严重。他刚才一搭手就知道殷鹤是因为短时间内调动灵力过量,缓一缓就能恢复。   而秦镜之问题却很大。   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原本灵力干涸的殷鹤情况却渐渐好转了起来。   殷鹤吐了口气,知道是系统先生在帮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叫道:“系统先生。”   心底的声音有些高兴,谢弃云神色却有些淡淡。只是打坐了一会儿的时间,睁开眼便看到了二徒弟忽然受伤,叫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将灵力渡了过去。   殷鹤干涸的丹田总算是好转了许多,能撑着剑站起来了。   “我没事。”   他和系统先生道谢之后看向燕骁。   “时间快到了,先扶着秦镜之出去。”   “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沙漏里的流沙越来越少,他们几乎是擦着时间跑出来的,燕骁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见殷鹤真的没大碍恢复行动力之后这才扶起秦镜之一起往外跑。   一息,两息,三息……就在文陆几人都站起身来,在四周焦急的走来走去时,眼前一道拂尘闪过,云长老按时来了。   “时间到了,你们几个先跟我……”   他话还没说完,这时候燕骁几人终于走了出来。   “等等。”   “云长老且慢。”   云长老转过头去,看到他们三人出来,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才也有些迟疑燕骁他们下落,只是规定的时间不能耽误,不然剑冢变化连他也出不去,这才咽下担忧。好在燕骁他们在时间规定的范围之内出来了,虽然有些疑惑秦镜之伤的怎么那么重,但一切都得等到出去之后再说。   数了数已经出来的七个人,云长老不再说什么,让人站在八卦图中后就带着众人时空挪移离开。   而就在拂尘挥过眼前一黑时,殷鹤忽然听见了脑海里一直沉默的声音询问:   “刚才怎么不叫我?”   在沙地之中危险无比,被骨骸鸟追杀的时候怎么不叫他?   谢弃云目光垂下。   殷鹤怔了一下还是道:“这危险是我和秦镜之走在一起才招惹上的,不想麻烦系统先生。”   他也不想什么事情都依靠系统先生,系统先生已经帮助了他很多了。   谢弃云知道殷鹤有些独立的性格,只是“麻烦”这两个字,却叫他觉得有些刺耳。如果是其他人他根本不会关注,但是对于被他手把手教导,并且引领上同一条剑道的殷鹤……他并不怕什么所谓的麻烦。   甚至相反,他希望能更知悉殷鹤一些,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的心意,每一点他都想知道。   他很想彻底的了解他。   谢弃云眼神晦涩,在触碰到手中的剑穗时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殷鹤如果能是他手中的剑穗便好。   这样他便能像了解剑道一样了解他。 第三十三章   没有听到系统先生的回应, 殷鹤以为对方是不高兴了,顿了一下:“系统先生,你是不是生气了?”   黑暗中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却不明白对方生气的原因。难道系统先生是觉得自己和他生疏了?   他只是有点怕系统先生觉得他烦而已, 任谁被一直求救都会有困扰吧。   殷鹤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在他不安时才听见系统先生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   真生气了?   说不清是提了口气还是怎么回事,殷鹤一抬眼时就已经出了剑冢。   时空挪移的阵法直接将剩下的人都带了出去,其他人都在,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走神和系统先生说话了,只好在心里道歉。   “系统先生, 你先别生气, 我可以解释的。我们等一下再说。”   谢弃云:……   回过神来的谢弃云看了他一眼, 眯了下眼。   第一次听说生气还可以等一下。   只是被这么一打岔, 他到底还是压下了心底莫名的心思,将剑穗收了起来。   察觉到身边的压力骤然消失,叫殷鹤眼前一亮, 微微弯了弯唇角,敏.感的觉得……系统先生好像没刚才那么不高兴了。   还好还好, 系统先生刚才只是碰巧心情不好吧, 得等到回去了再好好哄哄才行。   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逝, 殷鹤抬起头就看到了几位长老和听到剑冢关闭的消息都过来问道场接他们的其他同门们。   周围嘈杂议论,大家神色有激动也有悲哀,毕竟除了殷鹤他们出来外也有人没有出来,刚才匆匆忙忙殷鹤都没有关注这件事, 现在才发现。   这次剑冢之中进去的十人中只出来了七个, 和上一届差不多的数量。   饶是如此,还是叫陈长老等人叹了口气, 尤其是听到云长老在说起秦镜之他们最后来迟的时候,更是提起了心。   没想到这次进入剑冢竟比以往还要凶险,竟然连秦镜之他们都差点没有出来。   陈长老目光看向秦镜之他们,先安抚了一番点了点头,才看向一旁的云长老。   “出来就好。”   “这次的收获暂且不说,云师兄,劳烦你先替伤者看看。”   周围只有云长老一个兼修医术的剑修,只能让他先来。   秦镜之这会儿全靠燕骁扶着,不然已经完全倒下,伤势看着着实叫人心惊。   就是陈长老不说,云寒也不会置之不理,本来那会儿刚见面他就打算查看的,但是剑冢之内危险太多,为了其他弟子,他只能先将人挪移出来再看。   他走过去先是伸手运转灵力查探了一下秦镜之的身体,眉头才慢慢皱了起来。   “秦镜之应该是被一只土属性的灵兽撕裂了腹部。”   “虽然元婴期的愈合能力已经开始修复了,但是……”   他目光有些困惑。   “秦师侄的身体修复的很慢,不知道是为何。”   他没看出秦镜之神魂似乎有异常,只看出对方身上的伤势严重,恐怕得让问药谷的人来出手才行。   悬剑峰没有那么多珍稀药材,像这种程度的伤很难痊愈。他毕竟也只是兼修医术,不如问药谷的医修专业。   陈长老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想到秦师侄是这一届的首席,身份不同寻常,立刻看向身边的弟子。   “去给问药谷修书一份,请副谷主出山看能否请到。”   悬剑峰的面子任何一个宗门都是要给几分的,尤其是秦镜之还是剑尊的弟子。   身边的庶务堂师弟点了点头,立刻去联系问药谷,陈长老这时候才有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燕骁也有些不清楚,他来的时候那骨骸鸟已经退去了。   众人心中好奇。   跟秦镜之一起遇险的只有殷鹤了。   见大家看过来,殷鹤只好站出来把遇到秦镜之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微微皱了皱眉刚准备说秦镜之好像失忆了,只是还没等他开口。   被扶着的人忽然在文陆喂下一颗补气丹之后慢慢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殷师弟。”   醒过来的人声音微低。   殷鹤回过头去,发现秦镜之的目光渐渐清明了起来,没有一点失忆的样子。   这是恢复了?   他怔了一下却听见秦镜之道:“这次遇险多亏殷师弟救我,不然我恐怕无法离开剑冢。”   “还要多谢殷师弟。”   没想到是殷鹤救了秦镜之,大家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惊异,就连陈长老等人也欣慰无比。   “好,很好!”   “即使是在剑冢之中也应当有同门之谊,对落难同门伸出援手,殷师侄此次做的不错。”   殷鹤:……   没想到秦镜之会先向他道谢,殷鹤还以为这人恢复记忆的第一瞬间就是恼羞成怒呢,毕竟他在剑冢之中对秦镜之的态度可不好。   他握着剑收回目光来,态度随意。   “还好。”   刚才准备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毕竟这人记忆都已经恢复了,再说就没必要了。   陈长老将所有人都安顿好,先让身边的庶务弟子带大家下去休整,毕竟刚从剑冢之中出来几位弟子看起来都面色不好,一副疲惫的模样。   “都下去先休息吧。”   “明日再测试诸位剑道进益。”   “是,长老。”听到可以休息,众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燕骁点了点头,在旁边庶务堂的弟子过来后将秦镜之交给对方扶着。只是在转身时,目光却不自觉的瞥向一旁的殷鹤。   两人走在一起,殷鹤就听见对方皱眉问:“你真的没事?”   殷鹤:……   他哪只眼睛看见自己有事了?   对上燕骁目光,他看了对方一眼。   “你有事我都不会出事。”   燕骁被一句话噎回去,不过瞥见殷鹤活蹦乱跳的样子,看着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冷笑了一声。   “看起来这两天在剑冢里进步很大啊。”   “明天的时候不要被我比下去。”   殷鹤撇了撇嘴,他可是得到师尊剑种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他比下。这时候只是挑了下眉:“那明天看吧。”   两人擦肩而过,在走到山峰下后便分开了。   燕骁去左侧的山峰洞府,而殷鹤去右侧的。看着对面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弟子洞府,燕骁“啧”了一声有些烦躁。不过想到什么眉头微顿,又压了下来。明天在试炼场中由几位长老测试剑道,他身上的魔气……   看来还得想个办法才行。   燕骁神色微沉了些。   殷鹤回到洞府时一路上看他的人神色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他也能从剑冢之中全身而退。不过这段时间殷鹤给人的惊讶太多了,大家勉强也能平静看待了。   在和同门们擦肩而过回到自己洞府之后殷鹤才一挥手打开禁制,关上了门。   “系统先生,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谢弃云看向殷鹤没打算开口,谁知道殷鹤却不停地.骚.扰.他。隔一会儿一开口,叫他连入定都难。   谢弃云睁开眼:“想说什么?”   殷鹤听见系统先生回应了,眼前一亮,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可以解释的。”   他顿了顿,才说出真实的心思:“不让系统先生帮忙除了怕麻烦之外,其实我也想和系统先生更平等一点。”   “总感觉认识以来都是您在帮我。”   这次在剑冢之中更是,很多次都是系统先生救了他,叫殷鹤总觉得十分亏欠。   即使是在他认知中系统先生是来帮助他的金手指,但是对于如此昂贵的馈赠,他心中虽然没说但隐约还是有些不安的。   尤其是在得知过一次书中的剧情后,殷鹤虽然对现在的每一次改变都很高兴,但是却仍旧有种源自心底的不真实感,忍不住怀疑这是真的吗?   一直都是系统先生在帮他,他好像没什么用处,也没有能为系统先生做些什么。   记忆之中看过书里的系统大多是发布任务,需要宿主完成,以帮助系统提升。但是自从认识以来总是系统先生无条件的帮助指导他,也没有发布过什么任务,一切都随着他心意,殷鹤从未付出什么。现在还得到了剑尊的剑种,这个放在修真界中会引起任何人疯抢的巨宝……   他心里沉甸甸的,在无法帮助系统先生时下意识地也不想再让系统先生为他出手,总担心对方厌烦。   或许他也该试着自己解决一些问题,毕竟都已经是结丹期的剑修了。   红衣青年垂下眼,说话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将心底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谢弃云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觉得自己无法帮助他……他怔了一下,知道殷鹤说的全是真的。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说谎,和他剑道相连的青年心跳迅速,心中想要的只是想和他更平等的相处,也想要能够帮到他。   因为两人地位的悬殊,这种想法显得更加天真,却也炙热的灼人。   谢弃云只感觉自己也被这跳动的心脏带动着血液温热了起来,叫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却很不错。   就在殷鹤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矫情有些尴尬时,这时候一只手却落在了他下颌。   嗯?系统先生有人身吗?   他本能的想到对方向来是以龙身出现的,不过有龙身后又有人身也正常吧。只是下一刻,来不及看清什么眼前就被遮挡住。   目光之下一片漆黑,殷鹤望不到面前的景象,也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伸出手拉住系统先生的袖子。   冰冷的触感落在指尖,像是系统先生的鳞片一样,冷然锋利。   他能感觉到面前似乎有人,只是被遮住的眼睛却什么也无法看到,叫殷鹤只能无措的等着。   谢弃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在下意识遮住殷鹤双眸之后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两人呼吸相近,他眼瞳已经变成了竖起的龙瞳,此时停留在殷鹤发顶,只要一低头……他捏着殷鹤下颌的手稍重了一些。   叫青年吃痛了一声,忍不住抬眼:“系统先生?”   长睫落在掌心,像是振翅的蝴蝶,谢弃云喉头滚动,回过神来在看到殷鹤下颌处鲜红的印记之后才收了手。   “嗯。”   殷鹤在黑暗中听见了系统先生的回应,随即才听到:“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平等的。”   他从没有将殷鹤当做小宠物一样养着,这天下值得他关注的事情不多,他并不会为什么宠物而分出心神。   关注殷鹤的原因只是因为——对方合了他的眼。   从当初在灵泉中第一眼见到殷鹤时谢弃云就知道眼前青年合了他的眼,所以才会任由他将龙蜕穿上,在得知他是自己徒弟时开口指导,一直到现在。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只是看到殷鹤,心神被他牵引。   心中隐约有些明悟,谢弃云神色莫名,在殷鹤怔了一下时缓缓的闭了下眼眸。   “不用怕我。”   殷鹤不知道系统先生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没有怕系统先生啊?即使是刚才他感觉到系统先生情绪似乎失控也没有害怕对方。   落在下颌的手钳制的他无法动作,但是在松开后却又激起了殷鹤的好奇心。   系统先生刚才到底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他回忆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却始终有些奇怪。   谢弃云遮着对方眼睛,想问什么却在神色微顿后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殷鹤。”   低沉微冽的两个字从耳边划过,叫殷鹤身体微僵了一下,感觉耳边有些发麻。   系统先生离的好近啊。   脑海中的好奇心瞬间没有了,只胡思乱想闪过这个想法,根本不受控制的思绪叫他脸色瞬间红了起来。一点一点的,从耳后到脸颊。   被遮住的双眸也在下意识地颤动着,仿佛能够代表主人的心思。   谢弃云勾了一下唇角,没再说什么。   殷鹤听到系统先生笑了一下后整个人更是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居然有些恼羞成怒了。   “笑什么啊。”   “没什么好笑的啊。”   他声音气恼,谢弃云没回应,在察觉到掌心滚烫的温度后只本能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殷鹤眼尾。   冰冷的指腹遮住眼尾的红痕,殷鹤一想到刚才一激动眼尾就有些灼热,偏偏却又叫系统先生看到了。   好丢人啊啊啊啊。   他脸色都已经爆红了,感觉这几天都不能和系统先生好好说话了,不明白本来是认真解释的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系统先生是……什么意思啊?   饶是他从未接触过感情之事,但是看了那么多例子,也知道两人刚才的动作太亲密了,比之前在剑冢时系统先生用龙身保护他还要亲密。   这已经过界了。   他嗫喏了两句,只听到系统先生道:“——殷鹤,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第三十四章   殷鹤再次睁开眼时系统先生已经不见了, 眼前恢复清晰,只是却没有那个遮住他双眼的人。   他微微眨了眨眼,脑海中一直想着刚才系统先生的话。   什么叫——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救命, 系统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心底一阵尴尬, 殷鹤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脸又红了。   想什么呢,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立刻轻咳了声收回来,只是心底却被吊的不上不下的。   直到晚上休息时脑海中也都是这件事,闭上眼睛甚至连叫系统先生也不敢了,只能红着耳朵深吸了口气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把将被子拉起来捂住头。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了, 殷鹤起来眼底都有些淡淡的青色, 显然是一晚上没睡好。他对着镜子看了眼, 额头跳了一下,只好叹了口气拿冰帕子擦了擦脸,这才收到了陈长老的传音符。   “都起来了?通过剑冢的几位师侄今日午时请到问道场中来。”   昨日因为受伤的人太多, 没有测试剑种就让弟子们先回去了,今日自然得重新去一次问道场。   殷鹤早有预料也不意外, 只是因为系统先生的话, 今天走在路上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也没有往常那么趾高气扬了。   路过殷鹤身边的同门看着对方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有些惊讶。毕竟殷鹤往常总是高傲着一张脸,走在路上看着就叫人不舒服,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   从剑冢中出来成功得到了剑种, 这家伙不是应该更加盛气凌人吗?   怎么好像和想的不太一样?   之前对殷鹤有偏见的人这时候诡异的有些改观。   殷鹤完全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 脸色复杂走到问道场之后才回过神来,遮了一下眼前的太阳。   燕骁早就到了, 看见他过来不动声色地“哼”了声。   “来了还不快过来。”   算起来他和殷鹤秦镜之算是关系最亲密的,毕竟他们三人都是剑尊弟子,而其他同门虽然都属于悬剑峰,却不是同一位师尊,燕骁理所当然的让殷鹤过来他这边。   殷鹤转头看了眼,下意识脑海中闪过了系统先生“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话,本就不打算过去的脚步更是停住,下一刻自己单独站了一列。   “我自己站。”   “谁要和你站一列啊。”   他下意识回怼。   燕骁抱臂上下打量着他:“行吧。”   只是他探究地眯了眯眼,看到殷鹤眼底的青痕时还是有些关注。   这家伙昨晚是干什么去了?一夜没睡。   不知道今天测试吗?   虽然今日剑冢查验不需要打斗比试,但是也要弟子们用尽全力,将从剑冢之中得到的剑气种子发挥出来全力向着几位长老攻击一次,以记录在册,因此也得养.精.蓄锐才行。   昨夜燕骁自己为了隐藏魔气,也没怎么休息,好在被他暂时找到了些方法也能隐藏这一次。   不过他是事出有因,殷鹤呢?   这家伙有什么原因?   想到这儿他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两人说话时陈长老几人便来了,这次出来的弟子中没有秦镜之。对方伤势严重,要是测试也得等到恢复之后才行,陈长老便先让其他人来了。   在看到其余六人之后,他一挥手打开了结界,将问道场分为两边,让过来测试的弟子不受围观影响。   “还有没有受伤影响修为的?”   陈长老开口询问之后,没有弟子站出来。   虽然都有受伤,但是在回来后用了宗门提供的疗伤丹今日大家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都没有太大影响,就连殷鹤也只是没睡好而已。他微微在人群遮掩中打了个哈欠,看见陈长老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一个一个的叫名字出来。   “文陆。”   “马文赫。”   “周轩。”   “赵天庆……”   随着被念到名字,大家都站了出来,陈长老指了指旁边炼器峰的铁长老。   “流程大家都知道,从文陆开始依次向铁长老全力出剑。”   “我和其他三位长老都会在此看着,来评判你们目前的等级。”   这也算是悬剑峰的老规矩了,剑冢中剑意无数,又不和外界互通,如果不测试宗门很难完全了解清楚。   而且这样也能看看弟子在剑冢中得到了什么剑种,又和其中剑意融合的怎么样,后面也好针对性的指导。   在听到陈长老的话后,文陆抬起剑来,下意识集中灵力一剑挥出。   他中途进入的是一位儒家剑修的剑冢,剑意正大,一剑刺出叫对面的铁长老单手接住点了点头。   只是这剑意到底没有在铁长老掌心中留下痕迹,文陆见状也没有遗憾,毕竟自己的剑意等级自己知道。他侧开身让开位置,让后面的修士来。   马文赫,周轩,赵天庆也依次向前,只有赵天庆的剑意在铁长老特意淬炼过的掌心留下了一丝划痕,而其他人都和文陆差不多。   即使是这样陈长老也很满意了。   虽然得到的剑种一般,但因为和自身相配这几名弟子的融合度都不错,如果彻底吸纳进阶也是一项不错的助力。   很快到了燕骁。   燕骁看了殷鹤一眼走上前去,在握着剑时遮掩住了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才像往常一样看向铁长老。   “铁师叔可要接好了。”   他性格向来这样,铁长老笑了笑也不觉得燕骁这话自大,毕竟这小子实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这时候“呵呵”笑道:“出手吧。”   不动声色的在掌心又加了一层防护,铁长老这才严肃下来,面对燕骁出手。   剑刃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殷鹤好奇的看过去时燕骁丹田轮转,在压制住魔心时一道杀戮剑意悄然附在剑刃之上。   手起剑落之间铁长老后退了一步,表情惊讶。   “嚯,果然厉害了不少。”   “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兕狼剑的剑意吧?”   兕狼主杀伐,兵戈之气太重,因此一眼就被铁长老认出来了。这剑意和燕骁的杀戮道简直不能再匹配。   听到铁长老语气中的夸赞,其他人见状都羡慕的看向燕骁。燕骁则是擦了擦剑,缓缓收了手。   “铁长老过誉。”   他刚才一出手时心中杀意就涌动了上来,这时候全靠死死握着剑才压制住,过了会儿才平息下来。   几位长老在册子上记录清楚,这时候才翻了一页。   “下一个。”   现场只剩下殷鹤,在所有人目光之中殷鹤在燕骁后面缓缓走了前去。   文陆等人有些好奇殷鹤进入的是什么剑冢,这时候都看了过来,就连陈长老他们也心中疑惑。听秦镜之说是殷鹤从化神期骨骸鸟下救过他,那殷鹤所得到的剑道种子必然不一般。不然不可能拖住化神期,哪怕只是一息。   只是也不知是什么,和燕骁刚才的兕狼剑意哪个更好。   众人目光有意无意的集中在这里,身处主峰的谢弃云睁开眼来,看向了山下。   问道场中,殷鹤深吸了口气拔出了剑,将脑海中的杂绪清空。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他得到的这道剑种极为可怖,只是每次用出来却也耗费更多,几乎要将灵力抽空一大半。   对上铁长老目光,殷鹤行了一礼,才抬手回想着当初在石碑面前时的状况。   心神一瞬间进入了状态,众人只看到一道浅淡的白芒从殷鹤剑上爆发,随即分裂出千万道剑影来。   凛冽的寒光围绕着红衣青年四周,在四周的佩剑竟然都被这道道剑影压制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时,下一刻万千剑意合一宛如流光一般瞬息刺向铁长老。   这是——万剑归一!   所有认出来这道剑意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万剑归一曾经在悬剑峰出现过时还是剑尊使用过,现在居然被殷鹤使了出来。   殷鹤得到的莫不是剑尊的剑意?   众人下意识地这样想着,之所以还不敢确定,只是因为这剑意太珍贵了,从剑冢开启以来就没有人能找到过,更何况是收服。   殷鹤这难道真是……   心里念头闪烁而过,直面殷鹤的铁长老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分明殷鹤的修为不如燕骁许多,两人足足差了一个大境界,但是在万剑归一出来的时候铁长老面对殷鹤时的压力居然不亚于燕骁,甚至……因为这剑势更甚一些。   这是真的万剑归一。   只有身处在这一剑之中的人才能明悟。   铁长老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无尽的生机仿佛都被剑意引动,就连天色也改变了一刻。瞳孔中的剑刃在这一瞬被放大到极致,即使是铁长老调动全身的灵力护住右手,这时候却还是深陷入了地下,掌心被剑刃刺中了。   现场一片寂静,殷鹤耗空丹田还有些虚弱,持着剑背部抽动了一下,随即才不动声色的挺直。   “我好了。”   铁长老握了握掌心的血口,有些不敢相信,他一个合体期大能居然被一个结丹期的小辈伤到了,而且殷鹤还是结丹初……不对。   “你现在是结丹中期了?”   铁长老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剑的威力。   殷鹤当然知道铁长老能感受出来,自矜的点了点头。   “刚突破不久,还没来得及上报宗门。”   这下众人眼色都复杂起来,尤其是听见铁长老道:“我看你中期积攒的底蕴不错,恐怕不到一月就能突破后期了。”   在剑冢之中只是短短这么长时间,殷鹤就接连突破了两个小境界,叫谁不惊讶呢。他们也都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自诩在剑冢之中也有些收获,但是却完全没有殷鹤这么大,最多的只是收获了剑种,完善剑意,为突破下一境界助力了一层而已。   而殷鹤却借此能直接迈过两个小境界。   而且……那剑意。   陈长老回过神来,有些着急追问:“这剑意是你从哪里得来的?”他还有些不确定,只是心中震惊无比。   殷鹤略过系统先生的存在,如实道:“我在剑冢的一处石林之中得到的。”   “其中历练是与三个阶梯的上古凶兽搏杀。”   这个历练……确实是剑尊设下的,而刚才的剑意也的的确确是剑尊当初留在剑冢之中的那道。   陈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对视了一眼,彻底确认,再没有疑问。刚才那一剑如果不是万剑归一绝不可能将铁师兄伤成这样。   几人心情复杂,没想到万剑归一是被殷鹤得到了,而且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位!   “难怪殷师侄能够对化神期的骨骸鸟出手,果然是后生可畏!”   众人听到此时也听明白过来,殷鹤确实是得到了尊上的剑意!就连燕骁也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   这家伙倒真是厉害了许多。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燕骁看到铁长老掌心的血口和地上被迫陷落的双足,倒是第一次承认——自己不如殷鹤。   他只是让铁长老后退而已,而殷鹤却做到了这一步。   殷鹤迎着众人惊讶,欣喜,羡慕的眼神,表面上淡定自然心里却得意极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简直太爽了吧!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叫系统先生,但是想到什么又.硬.生生的忍住,轻咳了声。   “长老可以记录了吧。”   陈长老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点了点头,用叫殷鹤毛骨悚然的欣赏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册子上记录下殷鹤这一剑,在后面加上了“剑尊”两字。   想到剑尊好似向来对殷师侄颇有关注,这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   这想法一出现,陈长老看殷鹤的眼神就更怪异了。殷鹤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摸了一下手臂,总觉得陈长老好像想多了。   长老想什么呢?他微微皱了皱眉。   所有人都已经测试完毕,陈长老合了册子。   “这册子会由藏书阁亲自收录,除悬剑峰外不会外传,各位放心。”   “你们这次成功出了剑冢,宗门内便不安排什么任务了,大家安心巩固修为,消化累积。”“这是这次宗门给你们的奖励。”   悬剑峰向来是认重实力,奖励一阶接一阶的。在出了剑冢之后也有奖励存在。   殷鹤几人伸手接过,发现居然是藏书阁三楼的令牌!藏书阁虽说是悬剑峰弟子都能进入,但是里面的藏书却不是能随意翻阅的。像是藏书阁三楼就只有极少数弟子得到令牌之后才能进去。   里面据说都是各位宗门长老们抄录下来的突破心得,对于刚刚好需要进阶的弟子们极为有用。   燕骁握着令牌看了眼,心中却对此没有什么期待,毕竟他现在就连心脏都已经被魔气浸染,悬剑峰的进阶之法可能对他也没用了。   他下意识握紧令牌,又回过神来。   殷鹤倒是很惊喜。藏书阁三楼欸,他小时候跑到藏书阁每次去三楼都会被拦下来,没想到这次有机会进去了。   看见大家都一副惊喜的样子,陈长老抚着长髯笑了笑。   “好了,不用着急。”“这藏书阁的令牌给你们有效时间是一年,这一年内任何时间去都可以。”   “多谢长老。”   众人互相看了眼,都打算回去后相约结伴一起。   今天叫大家来测试完都没什么事了。在结束之时,陈长老看了殷鹤一眼,本来还想留下殷师侄询问一下万剑归一的事情,但是今日测试时方才他忽然感觉到了尊上的注视。   既然尊上看着这里却没有开口,他也不好说什么,这时候只能在燕骁收回手时忽然道:“其他人先回去吧,燕师侄留下。”   刚才燕骁出手时,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什么。不由眉头微拧,看了眼铁长老。   铁长老倒是没察觉到什么,这时候还有些疑惑。   燕骁心里微沉。   其他人虽然有些奇怪长老留下燕师兄做什么,但也不会多问,这时一个个行礼便退下了。   殷鹤也转过头去看了眼,隐约猜到点。   “这家伙不会是入魔被发现了吧?”   不过刚才几位长老表情好像没有那么难看,如果真的被发现情况不会这么简单,应该也只是怀疑。   确实只是怀疑,燕骁在刚才被叫住时心底微顿,但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隐藏的很好,长老不可能看出魔气来,应该只是陈长老觉得他出手滞涩了一瞬有些疑问。想明白之后他神色平常。   陈长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刚才我见燕师侄出剑时丹田流转慢了些,可是有什么问题?”   虽然燕骁确实出了全力,但是丹田运转的压制却还是被陈长老看出一丝。   听见陈长老的话,燕骁早就想好了理由。   “长老也知道我是修炼杀戮剑道,杀戮道太过锋锐,容易遮蔽神识,这段时间又加上兕狼剑我体.内的杀戮之气积攒太多,担心失控所以才刻意压制。”   杀戮与魔气本就难以相分,他刻意遮掩下魔气只说他如今变化是因为杀戮过多,倒也不引人怀疑。   果然,陈长老见此解开疑问没有多想。   “原来是这样。”   “杀戮剑道太过锋芒毕露,你能想到这一点就好。刻意压制一些,对你以后的进阶也有好处。”   他之前还担心燕骁年轻气盛,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知道轻重的。   这一代弟子中先是有秦镜之燕骁,现在又多了殷鹤这样受尊上看重的剑修,来日可期啊。陈长老想到这儿神色缓和了些,和燕骁说了几句之后就叫他离开了。   一直到转身之后燕骁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却知道自己这症状不能再拖了……   该死,这东西到底怎么才能压制!   他眼眸微深,烦躁的握紧了剑。   ……   殷鹤在剑冢之中得到不凡剑意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众人当时都在结界之外看的清清楚楚,殷鹤一剑刺出后铁长老神色震惊,并且竟然被逼的脚下下陷。   “这到底是什么剑意啊,这么厉害。”   “看着居然比燕师兄的还要震撼。”   围观结束的弟子还有些意犹未尽,边走边好奇的讨论着,就连过来给秦镜之送药的庶务堂弟子也忍不住说起了这件事。   “没想到殷鹤居然这么厉害。”   “我都有些可惜没去围观了,听当时在的弟子说那一剑竟然分出了万道剑影,连铁长老都有些棘手。”   他说到这儿想起什么,询问秦镜之:   “秦师兄,您知道这剑意吗?”   秦镜之在听到万道剑影的时候就皱起了眉,一直听到庶务堂的师弟将当时的场景说完才反应过来。   万道剑影……万剑归一。   入门的普通弟子不知道,但是他与几位长老都知道这是尊上的剑意。   居然被殷鹤得到了吗?   想起殷鹤的名字,秦镜之此时还有些莫名。   他对殷鹤本来敌意居多,从玉寰城回来后更是因为不自觉引动的目光而刻意与殷鹤保持距离,却没想到在剑冢之中会与殷鹤再次接触。   而且……殷鹤还救了他。   想到这件事,秦镜之端着药碗垂下了眼,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殷鹤一把拽住他,将他拉出沙海的场景。   狼狈的青年自己红衣上都已经染了血,却始终没有将他扔下。   这记忆隐约与当初师尊救他时重合,然而那时候他被秦家当做弃子扔出当.诱.饵,剑尊只是发现了他绝脉之下的玄机,一剑斩断了捆住他的锁链而已。   记忆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秦镜之那时以为不会有人再救他了,他以后也不会再需要人救。   没想到却又被殷鹤救了一次,而且两次并不一样。   救他对师尊来说并没有危险,只是顺手而为,而救自己对殷鹤来说却是随时可能失去性命,那种情况慢一步就会死,可是殷鹤没有放弃他。   他端着药碗的手收紧了些,对着殷鹤不再有那些轻慢的好奇。而是心绪复杂,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秦镜之神色平静,庶务堂的师弟说了两声见没有听到回应不由有些奇怪。   “秦师兄?你累了吗?”   “累了的话我先把药端出去不打扰你休息了。”   送去问药谷的信此时还没有回复,悬剑峰内只能暂时用药物压住秦镜之的伤势缓慢治疗。他们这些庶务堂的闲人便每天来送药了,顺便给秦师兄讲讲最近发生的事情。   秦镜之回过神来,闭上眼遮住眼底的思绪:   “确实有些累了。”   “你先出去吧。”   庶务堂的师弟点了点头端着药盘离开,而在对方转身之后秦镜之才睁开眼睛。   他本来是想到打坐调息会儿的,鬼使神差的却莫名的顿了一下,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张在剑冢中签字被殷鹤“强买强卖”的欠条。   看着上面自己按下的手印,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了殷鹤别扭的样子,指尖不自觉顿了一下。   殷鹤其实没打算跟秦镜之要欠条,出了剑冢之后那一百块上品灵石的账务就被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他这时出了问道场之后却没有回洞府,而是脚步一转直接去了藏书阁。   殷鹤绝对不承认他不想回去是因为一回去就能想到系统先生昨晚出现的事情。一想到自己翻来覆去打滚一晚上没睡,现在回去呆在里面就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仿佛四周都是系统先生的气息一样。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令牌,走到藏书阁后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守阁长老将令牌递了过去。   “几楼?”   守阁长老惫懒地抬起眼来,印证了一下令牌才询问。   殷鹤:“三楼。”   都有令牌了当然去三楼!   守阁长老也不意外,毕竟拿到令牌的弟子谁不想去楼上,听见殷鹤回答后弹指在他额头上点了道灵光。   “去吧,从楼上上去就是。”   殷鹤:……   啊?这么简单?   他愣了一下,本来以为有什么机关呢,没想到真是这么上去?   只是他走到三楼的位置时额前的灵光微微被触动,殷鹤眼前才焕然一新起来。   与楼下完全不同的书架陈列在眼前,只是一眨眼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殷鹤想到刚才楼下守阁长老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只有开了灵视的人才能看到!   没有守阁长老点开灵光,即使是走到相同的位置也不行。   不过,守阁长老刚才的动作是不是偏了?总感觉从他眼睛里点进去了一样,叫他眼睛有些不舒服。   身在藏书阁的殷鹤只揉了下眼睛就完全忽略了这点小问题,兴奋的走到书架抬头准备找几本绝版大能的心得体会观摩,看看都有谁的……   陈长老、铁长老、云长老的都有,这都可是悬剑峰最厉害的几位剑修之一啊,真不愧是三楼。   寻觅了半天,殷鹤刚准备伸手拿出今天交手过的铁长老的进阶心得看,谢弃云就微微皱眉。   看见殷鹤不选他的书反而选择别人的,眯了眯眼,看了殷鹤会儿后下一刻书架上的心得全部不动声色的换成了他的。   殷鹤刚拿起铁长老的书翻开,就发现上面的署名变了。   ——“谢弃云”三个字映入眼帘,他微微怔了一下。 第三十五章   等等, 这不是铁长老的书吗?   殷鹤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返回去再翻了一下,却发现就连书面也变了。并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铁年密要》而是一本叫《剑典》的书。   这书页上也有障眼法?   遇见这种情况殷鹤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守阁长老给书页上也加了密, 因此看到的书和拿到手里的才不一样。   为了验证想法他将《铁年密要》重新放回书架上, 又再次拿了一本下来,在拧眉翻开之后果然还是《剑典》。   看起来灵视好像可以让进来的弟子看见特定的书,而且只能选择一种?   他不信邪的将面前的书架翻完,才终于确认这点。摆在殷鹤面前的全部都是《剑典》没有一本别的。   看起来是他和师尊有缘啊。   也是,他在剑冢之中拿到的就是剑尊的万剑归一, 现在来到藏书阁只能选择剑尊的书好像也正常, 毕竟其他人的修行心得也未必适合万剑归一。   殷鹤心里找到了理由, 放松了下来, 见无法改变之后就重新翻开了《剑典》打算认真研读一下。   怎么说都是剑尊的东西,肯定比其他人厉害多了,只是会不会太深奥……自己读不懂啊?   刚才第一时间看到“谢弃云”名字殷鹤反应那么大也是这个原因。他担心师尊写的太高深, 自己两眼一抹黑,然而等到殷鹤看完名字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没有错。   他确实是看不懂!   眼前的字体冷峻飘逸, 落笔时就似叫人看到了肃然伫立的大道, 只是每一句一个字都晦涩无比。   殷鹤看着看着就眼前一晕, 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个文盲。   他之前虽然经常逃课不去几位长老的讲道课上,但是基础的道义应该是懂的啊。可是看师尊写的书他竟然没有一点能看懂的地方。不是一点不懂,而是全部都是不明白!   和手里赖上他的剑典对视一息,殷鹤深吸了口气再次从头来, 然而学渣的痛苦就在于不懂是真不懂, 看一千遍一万遍都是不懂。   谢弃云本来只是想让殷鹤选择他的道而已,然而在一个时辰过去看着二徒弟表情痛苦的捧着书时, 他才意识到这本书对于现在的殷鹤来说太晦涩了……   这本书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在没有亲身感悟到时看懂也有些困难,倒是他拔苗助长了。   谢弃云沉默了一下,看着二徒弟倔犟的睁大眼睛,干脆盘腿在书架前坐了下来。眼眸落下,忽然开口:“看不懂?”   刚看的脑子抽筋的殷鹤冷不防听见声音被吓了一跳,在意识到是系统先生的声音后,身体瞬间僵了僵。   等等,他文盲的样子被系统先生看到了?在刚开始一瞬间不自在之后殷鹤脑子里就立刻想到了这个。   救命!这么丢人的时候为什么要被系统先生知道啊。脸上一股火倏然烧了起来,殷鹤用书页捂住脸,只觉得眼前一黑。   “你别理我。”他好绝望。   啊啊啊啊,简直太丢人了。   怔了一下,谢弃云才发觉殷鹤是不好意思了,看到对方一瞬间就烧红的耳朵,他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莫名有些想笑。   不过他还是没有再继续刺激二徒弟,而是在殷鹤瓮声瓮气绝望的时候继续道:“《剑典》适合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看,你看不懂也正常。”   这句话叫殷鹤微微放下了些手。   化神期以上……   咳,系统先生是在安慰他吗?   要是真适合化神期以上看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啊,难道是守阁长老搞错了?   他心底有些狐疑,愈发觉得是系统先生在“骗”他,不过刚刚开口倒是让他面子上过去了一些。   谢弃云看出他不信也不意外,毕竟刚才的乌龙事件是他弄出来的。在殷鹤叹了口气时,他开口道:“哪里看不懂告诉我。”   他目光落在当年写的书上,那时候他蜕去龙身想要更接近人族,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宗立派,因此也仿照着那些人族宗门留下了心得传承,放入了藏书阁中。   只是他似乎并不太适合教学,这本《剑典》看懂的人很少。   他微微垂眼,等了半天才听见殷鹤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放下了书,从第一行指起。   “全都不懂!”   饶是谢弃云这时候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万道归一,抱守心神。”   “剑道是剑亦是大道,关键在于本心。”   他将《剑典》上的含义尽量精简了许多,慢慢讲解了出来。   殷鹤原本还有些不自在,在系统先生开口时忍不住走神,不过很快就被带入了教学之中。他平日里和系统先生相处虽然觉得系统先生声音好听,但是却没有更深的体会,今日听系统先生讲课……莫名的,殷鹤只觉得像是大道之音灌入头顶,心神被瞬间带入到了典籍中的世界。   因为殷鹤说全都不懂,因此谢弃云一字一句的全部讲解了出来,时不时的还要提问一句,确保他是真的听懂了而不是理解有误,完全就是打碎了塞进他脑子里。这时候要再是听不懂就真有问题了。   殷鹤心底轻咳了声,渐渐认真起来,在系统先生讲解下居然真的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剑典》第一章 看完了。   一直到天色黑下来系统先生停了声音,殷鹤还有些沉浸其中,闭目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刚才讲的内容。   谢弃云淡淡道:“贪多不厌,你现在的感悟暂时理解第一章 便可,这几日什么时候研读第一章有感悟再继续往下。”   殷鹤知道系统先生在教学上还是相当严格的,这时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正好他也觉得光是第一章 他回去都要反复再看很多遍呢。   不过现在有了系统先生的讲解应该比之前第一次看要好很多。   他微松了口气,拿着书站了起来,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藏书阁里的人渐渐也少了起来,他拿好书籍便准备借出去。   藏书阁的书一向是允许外借的,不过得在规定的时间段内按时归还罢了。殷鹤先借了两天,等拿着书到守阁长老那儿排队等着借阅时守阁长老目光顿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剑典》?   这都多少年没人借过了,他看得懂吗?   当初这本《剑典》一出来,因为是剑尊所书,在悬剑峰内简直大受追捧,来藏书阁借书的有十个里面九个都是要借《剑典》的。但是最终都因为看不懂苦大仇深的还了回来,不出一天就选择了别的书   他看殷鹤今天在三楼呆了一整天,还以为他是选好了书,没想到他是拿了《剑典》,这是打算回去碰运气?   守阁长老怪异的眼神叫殷鹤有些茫然,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很快的,刚才拿出来的书被验证通过,守阁长老将书递还给了他。   “明天还是按照今日的时间开阁,还书的话趁早来。”   似乎是不觉得殷鹤会坚持看这个,守阁长老提醒了一句。   殷鹤:……   连藏书阁长老都觉得他看不懂自己的配套书?殷鹤表情复杂,脸色有些发红,却握紧手坚持道:不行,这本书他一定要看到底才行!   本来他对《剑典》的执念也没那么深,但是被守阁长老这么一暗示,殷鹤觉得如果学不会岂不是用不了多久,很多人就会知道他是文盲了?   一想到这种事情会在将来发生他就眼前一晕,恨不得尴尬的扣出一座地宫来,这时候脸色正经的接过书,疯狂挽尊:   “长老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的。”   “这本书其实也不是很难。”   被殷鹤的话噎到的守阁长老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不是很难……这小子不会是在放大话吧?他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他抽了抽嘴角,看着殷鹤借阅完一副“区区剑典,不在话下”的模样离开,心中第一次觉得他是不是在藏书阁呆太久已经脱离修真界,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了。   不过这年轻人真的能看懂吗?   想到刚才借出时被反复摩挲的第一页,守阁长老有些怀疑。   殷鹤在出去之后才松了口气。很好,形象保持住了。他摇了摇头,这才看向手里“平平无奇”的典籍,在听见不远处的声音后不动声色地将《剑典》装入了袖子里。   旁边有好几个修士也是和他一样中午进入藏书阁出来的,甚至还有殷鹤眼熟的那个文陆。   对方这时候也抱着东西出来,看见殷鹤后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儿,不过却还是诡异地点了点头。   殷鹤:……   这人跟他打招呼干嘛呀,他又没想理对方。不过见文陆目光一直看着自己这边,殷鹤还是勉强给了个回应。   只是目光却不自觉看向对方手中,想要看看他手里的是什么。   从外表上看看不出这是什么书,倒是和他之前拿起铁长老的心得体会时挺像的。   文陆也没想到殷鹤会对这个感兴趣,见殷鹤看过来,轻咳了声下意识解释:   “这是云长老的秘籍。”   “我看藏书阁中没多少人选,便拿了这个。”   云长老剑法偏向医道一类是温和属性,在悬剑峰中并不多见。许多剑修性情莽撞,都喜欢大开大合的剑法,像是这种偏向辅助的剑法一般没什么人选。   文陆身为执法堂弟子也算是个异类,不过在向殷鹤解释之后他也有些好奇这家伙选了什么,只是殷鹤手中两手空空,看起来并没有拿书。   “你还没选?”   殷鹤:……   这人干嘛问这个啊。   一想到赖上自己的《剑典》,他狠狠地瞪了文陆一眼,在文陆茫然的视线中垮下脸转身就走了。   刚刚还觉得殷鹤礼貌了些,可以试着交流一下的文陆:……   莫名其妙,他又没惹殷鹤只是问了一句,这家伙瞪他做什么?   心里被这一眼瞪的古怪,叫文陆不由低下头确认了自己一遍,才皱起了眉。   殷鹤不高兴的转身走了之后,觉得自己最近还是不要问其他人的书籍了,万一人家都能看懂就他一个看不懂,那他简直是气死。   他脚步微快的往洞府走回去,经过这一下午都差点忘了昨晚的事情,一直到走到山前的时候,忽然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坚.硬.的衣袍撞的殷鹤肩膀生疼,顿时后退了几步,刚要开口骂人就看到了面前的人。   燕骁?   他怎么会在这儿?   也不是。   这里是山峰公共区域,他在这儿也正常,殷鹤揉了一下肩膀,目光狐疑,刚一抬头就看到燕骁似乎状态不对。   早上还好好的人此时眼神充血,这时候死死握着旁边的剑柄,脸色都狰狞了起来。殷鹤吓了一跳顿时后退了一步。   燕骁这又是犯病了?   之前在船上经历过一次燕骁入魔的场景,因此殷鹤很快反应过来,只是暗叹怎么这么倒霉,又让他遇见了。   他不过是想要安安静静的回个洞府而已,怎么这么多事啊!   他眉头皱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办,挣扎着控制魔气的燕骁就抬起头来。   “你……”他认出殷鹤,脸色微变,开口想让他离开,但是这时候的魔气已经操控了心神,又一次叫他不能控制自己。   燕骁心脏完全染黑,眼神幽幽地看着殷鹤,看的他毛骨悚然,像是被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下意识地握在了剑上,想着这时候是叫执法堂的弟子过来还是直接动手。   谢弃云这时候看了燕骁一眼,他早在飞舟之上就察觉到了燕骁身上的魔气,短短一个月时间魔气便更深了,看来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东西……   谢弃云微眯了下眼,已经猜出缠住燕骁的是魔族上代魔尊的一缕魔息,只有这东西才会发展如此之快,并且无法根除。   魔族根源之气一旦入体,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无法摒弃,最终只有化魔这一条路。而燕骁身上更麻烦的是不止是入魔,那缕潜藏在他丹田的魔息还另有乾坤。   鬼山魔君看似是报复燕骁对魔族小辈出手,实际上暗度陈仓,只是为了将魔尊的魔息放在燕骁身上,不引人注目的引导燕骁入魔,借此好叫之前的万劫魔尊在他身上重生。   刚开始时魔息还未出现端倪,此时愈发深入倒是能叫人看清了。   谢弃云看着燕骁脸上挣扎,心神在魔息之中对抗,这时候忽然隔空出手。   燕骁只觉得在完全被魔气侵蚀之时一道淡淡的寒意自心底升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脸色难看闭目晕了过去,而刚刚从心底生成的那一道活跃的魔息却被剑光抹去,刚一苏醒就彻底覆灭。   万劫魔尊恐怕根本没有想到只是一剑,他残留的神识就会彻底溃散。   灵光在燕骁丹田之中一闪而逝,只能不甘心的湮灭,而留下的魔息则渐渐安分了下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殷鹤都不知道师尊刚才出过手。看到燕骁陡然在他面前倒下,他脑子一懵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在碰瓷?   上一次是叫自己骂他,这一次直接干脆倒在他面前了?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殷鹤抽了抽嘴角,走过去用剑柄拨了一下燕骁,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他只能深吸了口气将人拖了起来,准备扔回洞府里。   人来人往的,这里又有执法堂弟子经过,要是把燕骁放在这儿到时候撞见他说不清了怎么办。   他撇了下嘴,在拉燕骁的时候心中不情愿动作也不耐烦了些。   燕骁只感觉到那股不受控制的痛苦感陡然消失了,虽然魔气依旧存在但是却渐渐的可以被他掌控了,挣扎分裂的扭曲感被压下,他无法睁开眼睛来,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魔气再次失控时遇上了殷鹤,然后倒在了对方面前。   只是等到再次有意识但无法清醒时却发现殷鹤用灵力正拉着他往前走。   身体被拖在地上,燕骁感觉到头晕目眩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忍不住心中磨牙。   然而身体在极度疲惫之下却又无法彻底醒过来,他只能任由殷鹤拉着一路走到了他洞府前。   殷鹤到了之后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才一把把燕骁拖了进去,随即迅速地关上门出来。   啧,真沉,不过不会出事吧?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殷鹤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飞舟上时把燕骁扔门外的事情,那时候不也没事。   微微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扔出去,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小路。   刚出去正巧就遇到了执法堂巡逻的弟子,看到他出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疑惑:“殷师兄怎么在这儿?”   因为殷鹤最近的改变,峰内上下风评不知不觉也变了些,至少一些低阶弟子因为实力问题愿意叫他师兄了。   听见对面人疑惑,殷鹤轻咳了声。   “刚才从藏书阁回来准备回洞府,刚好路过这里。”   这条路确实是通往山对面的,巡逻弟子没有多想让开了位置。   殷鹤一路走过,回到自己小院中之后才松了口气。   吓死了,幸好没人多问,要不然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了。看来以后晚上得避开这条路了,他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事情缠上。   自言自语了两句,殷鹤一转头就关上了洞府的门。从出了藏书阁开始系统先生就没说过话,殷鹤之前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差点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从乾坤袋里把《剑典》拿出来后脑海中才再次有些不自在。   殷鹤卸下剑来走到浴桶旁边时轻咳了声,试探道:   “系统先生?”   微微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响起,殷鹤本来以为不会得到系统先生的回应,谁知道在他叫出口后却听见脑海中应了一声。   谢弃云闭着眼睛坐在山上打坐。   殷鹤自己在浴桶之中放了一桶热水,这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居然道:“系统先生,我打算沐浴了。”   话一说出来他就恨不得咬自己一下。   等等,他说这个干嘛呢。   他沐浴和系统先生有什么关系?系统先生早就说过自己不会随时随地的注视他,这话说的总感觉像是他要暗示什么一样。   殷鹤心里一紧,眼睛被热气腾腾的水雾熏的薄红,回忆到昨晚似乎有些过界的举动时心头一跳,只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燕骁传染的脑子坏了才会这么开口。   而谢弃云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心中陡然漏了一拍,喉头滚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来,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殷鹤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提起气。只是装满了热水的浴桶还在眼前,他这时也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等一等。   如果不进去,干等在这儿感觉太奇怪了。   但是进去……又要当着系统先生的面脱衣服。   他还特意叫了系统先生……   殷鹤尴尬地耳朵通红,站在屏风中手足无措。谢弃云没有睁眼,却听到了空气中逐渐急促的心跳。   仿佛在他的注视下红衣青年十分紧张,甚至比当初在剑冢之时还要紧张。   谢弃云念着道经的动作微顿了一下,竟不知殷鹤是有意还是无意,分明是因他而害羞,却又将他撩.拨的心中晦涩。   那耳边一声声的心跳仿佛与他沉寂已久的剑心相同,叫他血液微凝。   殷鹤在沉默已久的窒息中几乎都要放弃了,想下一次再洗吧。   这时候却突然听到了系统先生低沉压抑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   耳边“嗡”的一声轰然炸开,殷鹤猛地握紧了手。 第三十六章   这一场澡都不知道怎么洗完的。当殷鹤僵着身体出来慌忙的将绸缎拿来擦干身体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一回头看到房间里的浴桶就尴尬的不行,只好迅速收回眼神来眼不见为净。   “那个,我休息了。”   他这会儿头脑发乱的连系统先生都没叫, 随意穿了套里衣就跑到了榻上, 一把拉起被子盖住, 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面。   谢弃云听到声音后才睁开眼来,只是隐约耳边还有些水滴声滴落,看到殷鹤鸵鸟似的钻进被子里后目光落在了对方还在滴着水的头发上。   湿漉漉的乌发浸润在玉枕头上,因为着急并没有被擦干,这时候只是随意的披散着。   他眼眸微深了些, 忽然伸手落在了殷鹤额前。一道淡淡的白光闪过, 在微暖的热气落下时殷鹤湿漉漉的头发就已经被蒸干了。   榻上的青年紧闭着眼睛长睫颤动了两下, 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藏在被子里的身体却紧绷了很多。   谢弃云挑了挑眉也没有戳穿他,只是在收回手后转身将房间里的浴桶也清理了,这才回到山峰。   一切都发生在无声之间, 就连专注的留了个耳朵听着的殷鹤也没有听见。他紧绷了半天,在系统先生走了之后察觉到头发上暖融融的触感, 本来是胡思乱想的, 结果也许是因为太累了, 今天在藏书阁用脑过度,晚上又想了这么多,不知不觉间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随着他呼吸平稳,主峰中的谢弃云这才缓缓闭上眼。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了殷鹤起来之后才发现……昨天晚上系统先生不仅帮他蒸干了头发, 还帮他收拾了浴桶。   没想到系统先生会做这种小事, 他眼皮陡然跳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想询问什么, 这时候居然有些问不出来。   很明显,这里除了系统先生没有别人,只是一想到在他睡着之后系统先生昨夜的动作殷鹤就有些脸颊发红。   太犯规了!   啊,怎么能这样呢。   他伸出手去贴了贴脸颊,一直到问道场的钟声响起时才舒了口气出来。   今天是初一,悬剑峰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问道场召开弟子大会,通报那些在执法堂触犯了门规的弟子,进行惩戒。   他微微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连忙将头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拿着剑出了洞府。   外面已经有弟子陆陆续续的出去了,问道场上钟声一直响了一柱香时间,几乎所有弟子都到了这里。他和其他人一起顺势钻在人群中。   弟子大会只是通报峰务,又不是其他什么事,殷鹤也没有特意挤到前面去,而是随意站到了一个庶务堂的弟子身后。   那弟子正和旁边的同伴小声议论着什么,转身看到身后的人时还有些受宠若惊。   “殷、殷师兄?”   殷鹤最近在山内可是有名的很,几乎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对方性格依旧高傲不太好相处,没有多少人真心拥护,但是在实力提高之后也没人敢招惹他了,见面都会认真行礼。   殷鹤冷淡的点了点头,睨了他一眼。   “嗯。”   “殷师兄要不站在前面来?”   他下意识让开了点位置,众目睽睽之下殷鹤表情无语。   他要那么前干嘛,又不是上去领奖。   “不用,你好好转过去看前面就行。”   看他一副不想理其他人的样子,庶务堂的弟子只好收回目光来,和好友继续讨论了起来。   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除了台上的秦镜之见到了。他此时身上的伤势勉强压制住了一些,但是不能动用灵力,除非等到问药谷的人来,今日过来也是因为他是悬剑峰首席,这时候不能不出席。   来之前在吃了颗补气丹之后,他脸色勉强正常了些,站在台上看起来和往常没有太大差别,除了秦镜之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内里已经虚弱无比。   听到耳边的议论声,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殷鹤。   对方一袭红衣,依旧十分醒目。只是今日却没有挤到前面来,而是随意找了个地方,显然是想混过去月会,连眼神也没有抬起来。   秦镜之望着台下的时间长了些,意识到什么很快收回来,这时候燕骁也到了。   昨天晚上突然晕倒之后,他一直到半夜才醒来,来不及多想就立刻在意识恢复后开始压制魔气,想着和殷鹤的账晚些再算。   只是等到燕骁完全炼化了魔气时才隐约反应过来,昨天晚上的情况不对。   是有人出手了……?   他刚才居然在丹田内察觉到了另一道意识的残留,和他身上的魔气同出一源,只是那魔气已经被剿灭了。   但燕骁很清楚不是自己,他甚至之前连这道意识都没有感觉到,也是在意识消散之后才回溯到一丝的。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心里狐疑之下,他忍不住想到了殷鹤。   殷鹤昨晚就在他面前,和他有关?   燕骁下意识地目光在四周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殷鹤,这时候陈长老和几位长老一起到了问道场之中,他只好压下焦躁暂时收回了目光。   最后一道钟声结束,陈长老清咳了声,目光环视着四周。   “本次执法堂上报过来的违规弟子不少,被通报之后对以后的历练也有影响,还望诸位引以为戒。”   殷鹤竖起一只耳朵来听着,他上个月一直在剑冢之内,通报弟子应该不会有他。   百无聊赖中,他看见随着陈长老严肃的声音道场内安静了下来。那些被记了过的违规弟子表情都有些羞愧,一个个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弟子将自己埋起来。   殷鹤听着听着忽然有些好奇,对了,悬剑峰内也不知道有没有记载,和门外的生物通婚算不算违规?   脑海里这个念头冒出来,叫他顿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古怪,羞恼的强制自己不要多想。   救命,他想这个做什么?   和、和门外生物通婚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没有这个打算!   殷鹤头顶上简直要发烧了,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会转到那个地方去。幸好系统先生不知道,要不然他要尴尬死了。他微微拍了拍脸刻意压制着自己表情,只是在一众弟子中他忽然红起来的脸实在引人注目。   旁边同门奇怪地看了他几眼,不明白殷鹤听个通报怎么就听的脸红了,这也没什么啊。   在看到有人看过来时殷鹤凶巴巴地瞪了回去,顿时大家都不敢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了。一直到察觉到周围移开的视线,殷鹤才松了口气,只是更加坚决地要把这个问题忘掉,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一场月初弟子大会开完,随着违规弟子的惩罚出来大家都看了过去。有些被罚去帮御兽园养鹅,有些被罚一年的扫尘,还有些严重一点的罚到魔域边缘去驻守了,剩下的人都心有余悸。   殷鹤心不在焉的听完,在陈长老他们解散了月会之后才抬起头来,下意识地就往藏书阁走。   燕骁一直关注着殷鹤,见他准备离开立马皱眉跟了过去,叫台上的秦镜之多看了一眼。   “秦师兄?”旁边准备扶首席回去的弟子看到秦镜之目光落在右侧不由有些奇怪。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他还以为是在长老走了后有不服惩罚的弟子闹事。往常也不是没有出过刺头,不过都被执法堂教训了。   他目光严肃,秦镜之回过神来,眼神微淡。   “没什么。”顿了一下后,秦镜之忽然道:“我近来身体不好,等待问药谷的人来大概还得半月时间,这段时日恐怕不能再处理峰内事物了,还是将峰务先交给燕师弟吧。”   “我看燕师弟最近倒有些时间。”   执法堂的下属倒是没想过这件事,不过被首席一提醒想到也是,首席身体不好这段时间的峰务总不能再麻烦他,确实得有个人出来。他点了点头,随即道:“我立马去和陈长老商量一下。”   得到满意的答案,秦镜之点了点头。   “去吧,我这里没事,自己也可以回去。”   执法堂的师弟见首席坚持,只好先去找了陈长老。   看着对方离开,秦镜之才收了脸上温和的表情,望着燕骁追着殷鹤离开的背影眯了下眼。   燕骁好不容易拦住殷鹤,刚要说什么就收到了陈长老找他的传音符。   燕骁额头跳了一下。   陈长老找他能有什么事?除却征战的事情外他向来不理庶务的,和陈长老的接触都没有铁长老多。但毕竟是师长,燕骁也不能拒绝。   这时候只能先看向殷鹤,道:“你晚上在藏书阁等一下我。”   平常弟子在夜禁时间不能出去,唯有在藏书阁例外,因此燕骁就想到了藏书阁。   殷鹤看着这家伙一路追来,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让自己在藏书阁等他,不由翻了个白眼。   做梦呢。   他才不可能等呢,谁知道燕骁是不是要等晚上没人了好报复他。   他没开口燕骁还以为是答应了,在陈长老第二次发传音符时转头深深看了殷鹤一眼,就先不甘心的离开了。   等到燕骁走之后殷鹤才撇了撇嘴,拿着令牌进了藏书阁。   因为借来的《剑典》第一章 才读完,殷鹤也没有继续上三楼,而是在一楼人少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将那本心得再次拿了出来。   守阁长老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殷鹤今天居然还在坚持读,没有生出还书的念头,不由点了点头,竟有些出乎他意料。   不过也不知道这孩子能坚持几天,他收回目光来,回到了书架前。   而殷鹤则是再从头研读了一遍昨天系统先生讲解的第一章 ,才翻到第二页上。   “咳,系统先生。”   “今天继续吧。”   提到学习又是在如此严肃的藏书阁,殷鹤稍微让自己静下心来放下了些尴尬。   谢弃云也看了过来,没有刺.激他,只是像是昨天一样一字一句慢慢拆分讲述。   他从未像这样一般完整的给人讲过道,之前刚刚开宗时的道会上也只是简单的叙述经籍,任人领悟。可现在无论是剑法还是道典,却都一点一点的交给了殷鹤,可以说殷鹤全身上下都有他的影子。   谢弃云这样想着,眼眸微深,看殷鹤在中间时若有所悟就停了下来,等他自己感悟结束。   殷鹤没想到系统先生讲剑尊的剑典居然有这么大威力,是厉害的人看什么都能看懂吗?   在刚才的声音中一瞬间他身上的剑意都被激发了出来,就连传自剑尊的“万剑归一”也有些蠢蠢.欲.动。   殷鹤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模拟了一场斗法,此时却没有发觉自己丹田里的灵力居然在飞速增长,显然是有所顿悟了。   他身上灵力席卷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守阁长老的关注,他抬起头见到殷鹤闭着眼睛竟然进入了顿悟状态,不由有些惊讶。   他原本以为殷鹤只是能勉强看懂所以才坚持不换书,没想到他是真的能明悟这本典籍。   不闻道,不觉悟。   能够引动灵气漩涡,足以证明殷鹤悟的道是正确的。   他神色震惊,在其他弟子好奇地看过去时还是出手为殷鹤挡去了周围目光。   “安静看自己的书。”   “顿悟而已,有什么好看热闹的。”   其他弟子见守阁长老发话都收回了目光,只是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刚才是谁在角落里顿悟了。真厉害啊!   殷鹤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震惊了一大片人。   他从剑冢中出来时结丹中期的修为本就已经积累足够,在因为《剑典》而产生感悟之后灵力水到渠成的更加圆满了一些,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境界中。   虽然没有一次直接冲破结丹后期的关隘,但也更近了,下一次或许便能直接突破了。   时间从中午到下午,外面天色也由晴天变成了阴云之色,殷鹤运转丹田吐了口气慢慢睁开眼来,看向自己的身体。   “中期大圆满了。”   他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下意识想要再次找系统先生庆祝。   谢弃云却先勾了一下唇角:“恭喜。”   没想到系统先生会快他一步,殷鹤怔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   “嗯。”   “我刚要谢谢你呢,系统先生你讲的也太厉害了吧!”短短两天时间就能叫他顿悟,简直是神了。殷鹤下意识补充了一句:“剑尊本人估计都没你讲的好。”   谢弃云神色古怪了一瞬,他便是剑尊本人,只是二徒弟却不知道。   殷鹤正兴致勃勃着,一旁的守阁长老见他顿悟结束,这时候才走了过来。   “巩固好了?”   殷鹤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眼前是长老,立马要站起身来。   “多谢长老刚才维护。”他顿悟动静太大,刚才这位长老保护他入定不让人打扰的事情殷鹤还是清楚的,因此第一时间就道了谢。   “无碍,这本就是老朽份内之事。”在他藏书阁内发生的顿悟当然不能被其他人打扰。   只不过守阁长老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想到殷鹤刚刚突破的举动,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是剑尊亲传,平日里剑尊是向你们讲过道法?”   不然殷鹤怎么能理解这么快?   这可是剑尊所书,其他人就算是研读也做不到这么透彻,便是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翻阅过这本《剑典》,可以他合体后期的修为仍旧有些晦涩,可眼前的小弟子却能毫无障碍,简直叫人好奇。   殷鹤茫然的摇了摇头,师尊怎么可能向他们讲过道法,众所周知师尊在主峰闭关之后就很少见人了,他入门到现在都没见过几次。   “长老说笑了,可能是运气吧。”   殷鹤不想暴露系统先生,就含糊了一句。   守阁长老自言自语:“不是剑尊传授,那就奇怪了……”   “除了剑尊还能有谁理解的这么透彻?”   他这句话其实已经隐约透露出了些信息,毕竟这部《剑典》没有人会比亲手所书的本人更加了解。   可是殷鹤.硬.生生就没往那方面去想,这时候还只觉得系统先生厉害。   谢弃云没有制止守阁长老的话就是想要看看殷鹤反应,看他会不会察觉到线索,毕竟他不可能一直隐瞒身份下去,只是看到现在二徒弟还傻呵呵摇头的单纯样子,谢弃云还是闭上了嘴。   罢了。   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殷鹤完全将系统先生与师尊切割,在守阁长老半信半疑甚至真被他说服觉得可能是有人天赋异禀吧时,转头看了眼外面。   “糟了,马上下雨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长老。”   此时天色不好,看着确实是一副阴雨的样子,守阁长老点了点头,看着殷鹤离开才关上门。   燕骁晚上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雷雨已经大了起来。他从乾坤袋里拿了把伞撑着,走到路上时还想着殷鹤这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拿伞,要是没拿的话,那他勉为其难的可以送他回去一次。   毕竟那家伙看着身体那么差,谁知道淋了雨会不会又生病。   他皱了皱眉在宵禁前走到藏书阁外,隐约看到里面还亮着几道烛光下意识地以为殷鹤还在里面。然而等到敲门走进去后却发现藏书阁一楼呆着的是几位其他峰的弟子,此时正彻夜在这里闭关。   燕骁目光巡视了一圈,不得不去找守阁长老。   “长老,殷鹤在几楼?”   因为中午顿悟的事情守阁长老对殷鹤印象深刻,听到他的话后淡淡瞥了眼抬起头来。   “你找殷鹤?”   “你来晚了,他下午的时候就走了,不在藏书阁。”   得知自己被殷鹤放了鸽子,燕骁简直脸都黑了,没想到对方完全不在。   “你找他什么事?”   见守阁长老狐疑地看着他,燕骁深吸了口气找了个借口:“我和殷师兄约好晚上一起论道,没想到他居然不在。”   “既然这样就不打扰长老了,我先走了。”   燕骁收回目光就打算出藏书阁,这时候却忽然被守阁长老叫住。   守阁长老想到白天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死心,想到燕骁也是剑尊弟子忍不住问:“剑尊真的不会向你们这些亲传讲道?”   燕骁被问的疑惑了一瞬,不知道长老什么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当初入门时师尊只是指出他天生适合杀戮道,其他的便什么也没有说了,他所有的道法都是在实战中磨练出来的。据他所知秦镜之也一样,而殷鹤……这家伙更不用说。   听到同出剑尊门下的燕骁回答,守阁长老才终于放下疑惑,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此时主峰之上,谢弃云瞥了藏书阁一眼没有说话,只听到燕骁是来找殷鹤时微皱了一下眉。   今日陈长老汇报说将峰务暂时移交给了燕骁,看起来事情还是有闲余,谢弃云收回目光不再关注藏书阁,缓缓地合上了双目。   第二天,被传音符催过去的燕骁刚到庶务堂就发现昨日那让他头疼无比的杂事又多了一堆。   桌子上摞的满满的,都是马上要处理完的事情,燕骁额头跳了一下脸色难看。   “这都是哪里来的?”   他凶神恶煞的看向旁边的师弟,正打着算盘的师弟抬头抽空看了一眼,也有些茫然。   “好像是陈长老早上送过来的。”   “燕师兄别耽误了赶快处理吧,不然晚上又得熬夜。”   庶务堂的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日常强度,完全不像是燕骁那么暴躁。   燕骁深吸了口气,本来第一时间怀疑是秦镜之那厮,毕竟他这几日接手峰务这件事就是秦镜之提议的,谁知道却听到了陈长老的名字。   也不知道陈长老是怎么和秦镜之那伪君子站在一边的。他这时候再不满,也只能压下怒气沉着脸走向桌子。   “知道了。”   ……   庶务堂里燕骁沉着脸批阅一份又一份的峰务,而殷鹤回去后则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早上才不紧不慢的练完剑出门。   殷鹤去藏书阁时还以为被放了鸽子的燕骁会守在这儿找他麻烦呢。结果等到了藏书阁之后却没有看到燕骁人。   四周安安静静的,一切正常。   这家伙昨天没来还是转性了?   管他呢。心里好奇一闪而逝,很快就被殷鹤抛到了脑后,反正这家伙怎么样也不关他的事,最好对方一直不要来找他才好。   殷鹤揉了下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水雾顺着眼尾弥漫出来,浅浅的印在睫毛上。   好累啊,只是正常练剑而已,这几天早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疲惫。   难道是一天太紧绷了?可是他昨晚也睡好了啊。   脑海里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殷鹤眨了下眼睛,翻开书来。   谢弃云照常讲完《剑典》之后看到殷鹤一直揉眼睛,不由顿了一下。   “困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殷鹤本来是想要摇头的。   但是眼睛却有些不争气的难受,只好道:“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眼睛不舒服是在玉寰城的时候,看秦镜之比试的那一天他眼睛就有点酸,不过后来就好了。   这几天又有点难受了。   难道这是什么季节性过敏?   殷鹤瞬间想到这个词,又有些怀疑修真界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谢弃云倒是想到了殷鹤比普通人更脆弱的体质,疑心是其他什么原因。在听到他说眼睛不舒服之后垂眸看向对方。   红衣青年眼尾在阳光映照下浅浅的晕染出一抹胭色。   谢弃云眼眸微深,下一刻却听到殷鹤仰头道:“系统先生,你看看,我眼睛里是不是有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地本能,叫他忍不住娇气起来:“你帮我吹一下吧?” 第三十七章   高大层叠的书架之中静谧无声, 周围只隐约能听到一丝书页被风拂动的声响。   在殷鹤眨了眨眼时,下意识眼前一黑,和上次一样却又有些不同。他后知后觉的才察觉到这里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在的藏书阁。   ——他让系统先生出来有可能会让人看见。   可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在系统先生再次遮住他眼睛时他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了很多。一下一下, 几乎要跳出喉间。   殷鹤下意识握住手边的书页, 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谢弃云在遮住他双眸的时候便探出了灵息去检查殷鹤眼睛, 只是灵力进入眼底之后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颤动的长睫印在了掌心之中叫他无端灼热。   谢弃云察觉到殷鹤的紧张,在掌心毛茸茸又柔软的眼睫几乎要像是振翅的蝴蝶一般飞出去时,声音微低。   “不是要吹眼睛吗?”   殷鹤抿唇:“嗯。”   他不敢看系统先生的脸,只能低垂着眼眸, 眼睫上这时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胡思乱想有些酸酸的。他飞快的闭上眼睛, 下一刻就察觉到了眼睫微凉。   微冷的指尖落在他眉心之后一缕带着淡淡冷息的长发拂过他肩头。像是极高, 极寒的寒冰气息。   系统先生是长发吗?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地有些茫然。   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已经思索不出什么了, 在眼尾垂落时只觉得好近。他和系统先生离的……好近。   像是有什么真的吹过他眼尾,叫他眼珠中的泪意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心脏跳动倏然停止,等到听到声音之后殷鹤才反应过来。   “好了。”   系统先生的声音依旧冷淡低沉, 只是却比之前有些哑了。唯有那只遮住他眼前的手,指骨依旧冰冷。   殷鹤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在察觉到自己眼尾湿漉漉时简直要尴尬的爆炸。   他刚才差点……哭了?   只是被系统先生吹了一下眼睛而已。他不敢看对方也就算了居然只是在垂眸时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眼睛酸了起来。   这也太……殷鹤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自己, 这时候只感觉指尖发麻, 脑海中一片空白。   靠在书架上的青年这时候茫然又脸红,他或许都看不清自己耳边的热意蔓延成了什么样子,只能低垂着眼眸庆幸的想系统先生幸好遮着他眼睛,不然一定会看到他现在这奇怪的样子。   谢弃云定定地望着他, 从那双无辜薄红的眼睛, 到殷鹤紧抿的唇。心脏似乎被什么攥紧一样,叫他呼吸微涩, 过了会儿才在殷鹤眼尾摩挲了一下。   “殷鹤。”   他望着对方此时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那句话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在殷鹤僵.硬.着身体等着系统先生开口的时候,缓缓收了手。   冰冷的触感消失,眼前的压迫感也褪去。殷鹤握着书页,察觉到系统先生回去之后才缓和了心跳。   救命,刚刚他会不会是第一个因为心跳过快而猝死的剑修啊?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殷鹤无语的遮住自己眼睛,过了会儿后又想起系统先生离开前摩挲他眼尾的动作,身体顿时一僵飞快的收回手来,仿佛刚刚被碰到的地方在发烫一样。   他很想要集中注意力再继续看书,只是一翻书页,脑海中就情不自禁的想着:系统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不对,只是吹眼睛而已……这是他主动要求的。   他指尖翻了一页微微停下,又想到离开前的那一声“殷鹤”,忍不住想:   系统先生是想说什么?为什么最后又没开口?   思绪几乎彻底被疑惑装满,叫他整整一个下午看书都没有什么进展。等到殷鹤傍晚从藏书阁下来的时候,守阁长老就惊讶的看见前几天还神采奕奕的殷鹤此时眼圈微暗,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藏书阁经历了什么,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在通过令牌时守阁长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你……”   “殷师侄是不是太疲惫了?”   连续好几天过来阅读《剑典》,仔细想想正常人根本受不了啊。就是当年最狂热的剑修也是在看了几章之后就被迫休息,殷鹤这样还能顿悟已经很好了。   守阁长老难得起了点惜才的念头,见殷鹤今日状态不佳,忍不住出言安慰。   “修炼不是一时之功,不可一蹴而就。殷师侄不必太过劳累,若是这几日实在不舒服,便好好放缓.精.神休息一下,再继续研读便可。”   殷鹤冷不防听到这个一向严肃的长老安慰他,还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其他事情吧。   然而见他沉默,守阁长老以为自己说对了误会更深,只觉得殷鹤确实是可塑之才,完全没有外界之前传言的那么顽劣,就凭这份刻苦修炼的.精.神也不是谁都有的。   都这么痛苦了还要坚持下去,不错。   守阁长老目光越来越和蔼,在殷鹤茫然的眼神中将令牌还回去之后,忽然道:“等一下。”   “怎么了长老?”殷鹤抬起头来,就看到守阁长老忽然递出来了一个私印。   “这是我的印玺,我看你今日实在疲惫,不如去山下散散心吧。”   “也好过在峰内磋磨。”   悬剑峰平时没有特殊事情是不允许弟子随便下山的,只有对长老们才算是放宽了些条件,往常只有拿到长老私印,被长老允许下山去办事的弟子才能出得了山门。   殷鹤自从回来后就再没想过出去,没想到守阁长老会突然给他这么一个惊喜?   原本尴尬的情绪被打破了一瞬,殷鹤手比脑子快,接过印玺来瞬间表情.精.神了许多。   “多谢长老,我一定会珍惜机会的。”   “长老您需要山下买什么吗?我上山的时候给您带着。”   守阁长老可有可无摆手:“随意,如果回来的时候捎带一份茶叶就好。”   他顿了顿,见殷鹤有了些兴趣,提醒了一句。   “这私印只能叫你在山下呆一天,第二日还是要回来的。”   殷鹤点了点头,在山下呆一天他就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的他也没敢想啊。   拿着私印出了藏书阁,他还有种不真实感。就这样就莫名其妙有了一次下山的机会?   守阁长老真是个好人呐,殷鹤真情实感的感慨。   谢弃云也没想到守阁的王长老会给殷鹤私印,不过看到殷鹤从刚才的魂不守舍中走出来的样子,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阖上了双目。   殷鹤拿着私印持剑一路出去,一直走到山门外。秦镜之刚刚在山门收了药王谷的信,推测着时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人。   这还是从剑冢出来之后第二次见面,秦镜之指尖顿了一下,心中有些莫名。就见殷鹤直直走到了执法堂的弟子面前,趾高气扬的将手里的私印拿了出来。   “我替藏书阁的王长老下山去办件事,明天中午回来。”   “劳烦登记一下。”   没想到殷鹤是要下山,执法堂守山弟子也有些诧异。不过在接过殷鹤手中的私印,验证是真的之后还是让开了路。   “殷师兄请。”   “明日午时是最后期限,请殷师兄在午时之前一定要回来,不然得到执法堂去记上一笔了。”   悬剑峰的时间限制向来严格,上一次弟子大会就有不少是下山没有按时回来的,虽然惩罚不重,但多少也不好看。   殷鹤点了点头,收了私印之后转身下山,目光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秦镜之。   秦镜之眸光微闪了一下,看到殷鹤离开之后才收回目光来,只是心中想着:殷鹤什么时候和藏书阁的守阁长老关系那么好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并不是什么大事,秦镜之伸手缓缓合上了信封,思考起了正事。   问药谷的人来的和预计时间差不多,不过有两个药童背着药材要从别的地方过来,会提早到几天,需要按时派弟子去接上山。秦镜之思索了一下,就打算让执法堂的弟子去。   毕竟此次治疗所用的药物价值不菲,若是出了意外便不好了。   ……   殷鹤不知道刚才秦镜之也在山上,在出了山峰之后才顺手把东西装好,只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下山的机会会很高兴呢。毕竟山下有戏台子,有茶楼,有甜点铺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热闹东西,可是刚刚走到山腰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殷鹤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他随意用剑拨着山上的草屑,慢吞吞半天才走到山脚,这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周围村子里的村民收了东西回去,殷鹤叹了口气,御剑随便确认了一个方向,打算飞到附近的城镇上先去住一晚上。   耳边嘀嘀咕咕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殷鹤以为自己只是随便想想,却不知道谢弃云都听见了,这时候正看着他。   红衣青年半个时辰之后停下来,这才走进了附近的修真城镇里,随意递给了守城修士两个灵石当做路引。   刚准备转身,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附近有没有酒楼?”   这地方是他随便御剑来的,之前没来过这时候才转头问了句。   守城的修士收了灵石,伸手指了一个方位。   “就在前面拐角的正街上。”   殷鹤本来只是随意找一个能吃饭喝酒的地方而已,然而守城的修士却以为他要看歌舞,随意指到了合春宗开设的店面之中。   殷鹤刚开始没察觉到不对,等到走到了位置之后才隐约觉得有些微妙。   这酒楼……怎么看着这么不正经?   舞乐脂粉的味道即使是刚走进大堂内都能闻到。殷鹤在小二迎上来的时候皱眉道:“有安静点的包间吗?”   小二见他衣着矜贵气质不菲,顿时热情了许多。   “有,当然有。”   “二楼有雅间,公子请跟我来。”   殷鹤皱眉跟着上去,越看这里布置越觉得奇怪。等到了楼上看到穿着舞衣的几位男修女修之后表情变了一下。   “等等,这不是酒楼吗?”   小二有些诧异回过头来:“确实是酒楼,不过因为是合春宗门下,因此多少是有些歌舞的。”   他见殷鹤接受不能的样子,立马补上一句:“公子若是不喜欢,小的就不叫人打扰了。”   殷鹤瞥了一眼,见里面确实只是歌舞,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坐下了。   “好酒好菜都来一桌。”   “其他的不用人打扰了。”   见这位贵客出手大方,小二立马笑着收了灵石,弯腰下去叫厨房准备。   等到人离开之后,殷鹤才嫌弃的扇了扇香粉味儿。不过他一直对合春宗有些好奇,年少的时候没少听宗门里的师兄谈起过,今天没想到居然撞上了。   合春宗在几大宗门里也不算小宗,虽然修炼方法和其他宗门不一样,但是也不算是魔门,只是被正道人士有些瞧不起罢了,觉得都是些歪门邪道。   这里是古天门的地界,合春宗的酒楼能开在这儿,说明应该没干什么采.补的事情。   殷鹤放下剑,刚坐好就听到了外面的琴音,刚才上来的一楼大堂内有修士在台上弹起了琴。   清清泠泠的琴音响起,叫殷鹤意外的是忽然不是什么俗气的曲子,而且琴师还弹的不错。他虽然好多不会,但是出身世家大族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想着自己反正心烦意乱,干脆就听会儿舞乐也行。   在谢弃云看来,就是二徒弟来到合春宗酒楼之后听楼下的琴师弹琴入了迷。红衣剑修伸手倒了一杯酒,在嗅了嗅后一口喝下,被辣的脸色通红。   分明在玉寰城的时候便知道不能喝酒,却仍旧不引以为戒。   谢弃云眯了眯眼。   这时候小二陆续将点的菜送了上来,梨花木的圆桌被摆满。   “公子您慢用,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小二弯腰退下,殷鹤这时候吃了颗花生伸手关上了门,等到再回到座位上想要继续听琴音时,却忽然有些晕。   喝醉了?   只是一杯而已,这酒劲儿怎么这么大!   他扶了扶额头,低头看着桌上的烛台却看到了几片光影,只觉得眼前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叫了“系统先生”。   低软的声音带着酒意,听着琴音的人脸颊殷红。   谢弃云却没有回应。   殷鹤有些委屈,不明白自己怎么叫了人还没有回应,而且这个人是系统先生就更委屈了!他眼底红红的,撇了撇嘴下意识地又抬手倒了一杯酒。   冰冷的烈酒灌入喉咙里从胃里火辣辣的升起,叫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更醉了。殷鹤一杯又一杯,还想再倒却忽然被一只手压住了手腕。   抬起的手无法再动,他下意识地仰头想要看清眼前,但是却陷入了黑暗。   桌边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灭,整个空间黑漆漆的,就连修士灵敏的五感也什么都望不到。   耳边的琴音很近,却又仿佛被拉远了很多。殷鹤茫然的眨了眨眼,却被一只手握住了下颌。   “很讨厌我?”   谢弃云声音微冷。   醉酒的脑子里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却叫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讨厌。”   握着下颌的手劲儿大了些,叫殷鹤有些吃痛,之前眼睛酸酸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谢弃云望着他的双眸却没有再松手。   跑到合春宗的酒楼来喝酒,虽然没有接触任何人,但是……   谢弃云挑眉:“楼下琴音好听?”   殷鹤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性。即使是喝醉了但小动物敏感的神经还是叫他察觉出了这句话不对。   只是……楼下的琴确实弹的很好啊,殷鹤模模糊糊想着,想要否认又有些迟疑,这时候只能眨了一下眼,果断闭上了嘴。   而这时,他因为喝酒而迟钝的脑子终于意识到问他这句话的人是谁了。   ——是系统先生。   他怎么出来了?   他后知后觉的想着,自己在合春宗的酒楼里被系统先生逮了个正着,所以他在生气?他一点一点的恍惚猜测着,在茫然之后竟然这么直直的问出来了。   谢弃云定定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我确实在生气。”   “殷鹤,我说过什么?”   什么?   骤然被提问,殷鹤愣了一下却想不起来,不知道系统先生是什么意思。   谢弃云垂下眼:“合春宗多是男修女修.欢.情.之地。”   “殷鹤,我说过,在元婴之前.元.阳.不能丢失。”   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盖过了泠泠悦耳的琴音和楼下来往的交谈声。殷鹤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骤然在这句话中紧绷了起来。   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只觉得往常冷淡的系统先生此时突然有压迫感了起来,好像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样子,叫他心中第一次有些紧张。   心跳“咚咚”的茫然响着,谢弃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他很少情绪如此起伏,已不知多少年了,如果不是殷鹤今晚实在破格他也不会现身。   合春宗中男女开放,若是真这样晕晕乎乎的喝醉在这儿第二日焉不知有没有.浑.肉.在。   便是这酒……他低头看了眼,都能从中嗅出是加了些暖身的东西的,殷鹤却丝毫没有看出来。   他指节下肌肤滚烫,像是要烧灼到心底,心里的怒火自寒冰中燃起,叫那双龙瞳危险无比。而被他注视的猎物此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吃.下去。   殷鹤在黑暗中愣了一下,却红着脸像是喝醉酒后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人一样茫然道:“可是,.元.阳.不会丢失啊。”   “我知道——系统先生一直在看着我。” 第三十八章   谢弃云微闭了一下眼, 很难清楚听清这句话时的反应。只知道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在黑暗中被殷鹤醉醺醺的话影响微怔了一瞬,身上的冷意也逐渐淡了些。   察觉到系统先生虽然没有开口, 但是好像手上没有那么用力了。殷鹤眨了眨眼, 忍不住得寸进尺:“系统先生, 我下巴疼。”   刚才好大力气,他下巴肯定红了。殷鹤迷糊着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看,肯定有印子了。”   谢弃云看着他没有说话。   殷鹤又道:“系统先生,你解开我禁制吧。”   “手也疼。”   手上被剑气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面前的人委委屈屈的, 又很会撒娇, 好像是知道现在危机解除了一样, 什么要求都敢提出来。   谢弃云神色平静, 真正在想什么却无人知道,只在殷鹤半醉半醒时开口道:“殷鹤,这是惩戒。”   只有疼才能记住教训。   他没有看殷鹤下颌, 只是松开了手。   逼人的压迫感消失,殷鹤摇摇晃晃了两下, 终于站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在浑噩的酒意下就想要睡觉, 干脆一闭眼坐在了椅子上。   谢弃云眯了下眼,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在他的威压下瞌睡。不过看着殷鹤连眼睛都睁不开偏头倒在桌前的样子,他指尖还是微动了一下。一瞬间这间包厢便被结界笼罩了,此时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来,而外面的那些琴音欢笑声也被隔绝了, 只剩下空间内这一片静谧。   醉酒的殷鹤好像真的像他话中说的一样, 因为有他在所以完全放心了,丝毫不管他刚才如何对他, 就这么毫无畏惧的睡了过去。   应龙幽深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谢弃云看了他一会儿,垂眸遮住心底的情绪。殷鹤却在此时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闭着眼睛说梦话似的问:“系统先生,你会弹琴吗?”   谢弃云:……   ……   殷鹤一觉睡醒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额前一阵一阵的抽痛,他遮了下眼睛,在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时还有些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在桌子上趴着?   殷鹤愣了一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瞥见手边的酒杯时迟来的模糊记忆才灌入脑海。   他昨夜误入了合春宗酒楼,喝醉酒了,还被人捏着下颌……   脑海中的一幕幕闪现而过,即使是整个过程时不时的还有些断片但却叫殷鹤瞬时睁大了双眼。   昨天晚上系统先生出现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反应这酒有问题,还是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茫然。系统先生好像很生气,最后怎么样了?   脑海中微微滞涩,殷鹤想不起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只记得最后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后面又莫名其妙的睡了过去。   他说了什么啊?   居然能把这么生气严格的系统先生哄好?   殷鹤这时候自己都有些好奇了,他隐约能察觉到系统先生对于某些事情十分不悦,但是居然让他一句话安抚了一些。   心里的好奇这时候像是猫爪子一样,在他心口挠的七上八下的,只是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更尴尬的是,昨晚好不容易哄好,这时候更不能问系统先生了,万一又生气了怎么办。   他只能暂时按捺下好奇心,在发了会儿呆后想起正事来,忽然沉着脸猛地一拍桌子,该死的店小二,他都说了什么都不要。   这家伙为什么给他加了东西的酒?   他眯起眼睛,一把拿起了桌上的剑站起身来。   一个时辰后……殷鹤气势汹汹的从酒楼里打了出去,一脚将给他酒里放东西的小二踢出了店门。   围观过路的修士瞥见,震惊地转头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惹合春宗。   虽然无法与正道几个大宗门相比,但是合春宗的势力在修真界中也不小,能在古天门安店说明也有点东西,至少有一两位高阶修士坐镇。   然而一直到殷鹤大闹了一场也没有人出来。驻地酒楼的元婴期老板不知道是被谁给警告了,这时候缩在里面完全没有露面。   看热闹的人群看了半天没看到有人出来,不由有些可惜的收回目光来。   “这个小哥还真是厉害啊。”   连合春宗老板都能镇住。   几个修士窃窃私语感慨着,不过却也有人看到了殷鹤身上的衣料,猜测殷鹤也是某个不下于合春宗的世家子弟所以才敢这么闹。   殷鹤没管那些看热闹的人,出完气之后眉梢才松了些,看着跪地求饶的小二冷哼了声:“活该。”   小二鼻青脸肿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小人的错。”   “小人自作聪明了。”   “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不跟我计较。”   谁要跟他计较啊,他现在当场就打了。见闹的差不多了,殷鹤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见大家都不敢再看热闹了这才持着剑离开。   他一身红衣实在太过显眼,即使是在这个偏离了悬剑峰的小城中也十分引人注目。更何况刚才的闹剧叫附近的人几乎都跑来看热闹了。   其他人没有认出来,但是被派来接问药谷两个药童的执法堂弟子却认出来了。   远远地看见立在人群中的殷鹤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殷师兄?”   “我没看错吧?”他看向同伴,却见到对方也是一脸震惊。出山门的执法堂弟子神色疑惑,他怎么从合春宗的酒楼里出来了?而且还和合春宗的修士打了一场?   两人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怪异,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上报上去。弟子外出期间进入这种地方好像没有写入门规里……但是刚才的事情显然也不小。两人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将这件事先上报给了秦镜之和燕骁两人。   毕竟现在峰务便是这两位师兄负责,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叫这两位师兄处理吧。   燕骁刚结束桌边的一整摞峰务,这时候黑着脸就发现手边多了道符纸,不由皱眉拿起了执法堂传来的传音符。   执法堂弟子在外如果遇上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传音给峰内请求处理,他额角跳了跳,都不知道平时秦镜之是怎么适应这种天天都有琐事找来的日子。   他瞥了眼,原本以为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时候随意都打算回复了。结果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殷鹤。   这个名字闯入耳朵。燕骁怔了一下,没想到是关于这家伙的。可是下一刻他就听清了执法堂的外出弟子是报告了什么事。   殷鹤这家伙居然去合春宗的酒楼了?!   燕骁脸色瞬间扭曲了起来,一瞬间的黑脸叫旁边一起处理峰务的两个弟子都吓了一跳,看清燕师兄表情后有些忐忑。   “燕师兄,怎么了?”   刚才不是接了一个传音符吗?这是出什么问题了?   燕骁深吸了口气,简直气笑了。殷鹤这家伙果然是翅膀.硬.了,居然哄的藏书阁的王长老给了他下山的私印去了合春宗……   合春宗是什么地方,就他那个小身板受得了吗?小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他心中不停的嘲讽着殷鹤,像是要压下莫名的怒火,只是却越嘲讽越气。   那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他狠狠磨了磨牙,直接站起了身来。   “燕师兄?”旁边师弟有些惊讶,却见燕骁直接沉着脸道:“我明天再处理。”他不等其他人反应就转身离开了庶务堂。两位庶务堂弟子也不敢拦着,只能看着燕骁走远。   燕骁走到半路停了下来,咬牙给殷鹤发传音。   “你在哪儿?”   殷鹤刚处理完合春宗的事情打算在城中逛逛,没想到就收到了燕骁的传音,随意听了一耳朵后就扬了。   这家伙问他在哪儿干嘛?他在哪儿又不关他的事。   殷鹤撇了撇嘴,根本没有回应。他还是燕骁师兄呢,对方一点礼貌都没有。   燕骁在等了半天之后都气笑了,私自去合春宗居然还敢不回?他收了手就准备去找陈长老下山,却在陈长老那儿碰到了秦镜之。   顿时知道秦镜之也收到了执法堂弟子的回禀。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皱了下眉。   陈长老也纳闷儿了,这两个平常也不喜欢下山啊,这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来找他要私印了?   他刚准备开口,却忽然动作停了一下,收到了剑尊的命令:“山下的事情不用管。”   剑尊本尊就在山下,无论什么事似乎都不用燕骁和秦镜之了。   陈长老轻咳了声,不动声色的收了手:“今天私印暂时不能用,山门执法堂的路口也不通行了。”   “二位师侄实在不巧。”   陈长老便是主管这一块儿的,他说不能出去便是真不能出去。秦镜之和陈长□□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他这儿碰壁,不由多看了一眼。   “长老可否告知弟子是出了什么事?”   燕骁刚才就皱起了眉,没想到还不能下山,心里有些焦躁。陈长老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这是上面的命令,老朽也只是执行而已。具体也不清楚。”   “二位师侄先回去吧。”   上面的命令……陈长老上面就只有师尊,便是连其他几位长老也称不上说有上下之分,秦镜之眸光微动了一下,之前被忽略的违和感又再次袭来。   是师尊下的指令?   可是师尊为何不让他们下山,是和殷鹤的事情有关?   心中微微顿了顿,秦镜之若有所思。燕骁却有些不耐烦,没想到白跑了一趟。他心里咬牙切齿,那不是让殷鹤那厮在山下逍遥快活死了?   他握着剑冷着脸转身离开。   秦镜之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刚才的疑虑却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他本就是聪明人,多想之后很难压下去,只是暂时见不到人秦镜之也只能止住了疑惑。   ……   殷鹤不知道若不是师尊,燕骁那个讨厌鬼就要下山来了。在街道中随意逛了逛后,想到了要给藏书阁的王长老带茶叶的事情,他计算了一下时间,脑海中想起了昨晚过来时看到的附近的茶叶店。   这会儿应该开门了吧?   顺着巷子走过去,果然见店主这时候已经开始擦桌子了。只是冷清的店铺中除了老板没什么人,殷鹤走进去四处看了看,直接拿出灵石来。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   店主没想到一大早的就有这么一笔生意上门,愣了一下之后顿时脸上就笑开了花:“马上马上。”   “您稍等,我们店里有今年产自溪山的春茶,正好呢,绝对包您满意。”   殷鹤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在店主去找茶叶的时候等着时间。唔,这里离悬剑峰还有点距离,差不多买完东西就该回去了。   他把玩着剑柄,没一会儿就等到了他要的东西。   店主笑着将茶叶拿过来,殷鹤闻了闻,这店主倒也没说谎,确实是溪山的茶,这个价位也是刚刚好。   “好了,就它了。”   他接过茶盒来就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外时却突然听到脑海里的一道声音。   “去对面。”   对面?   殷鹤愣了一下有些茫然,茶馆对面不是一家琴行吗,去对面做什么?   “系统先生,你是要买东西吗?”   忽略掉别扭,殷鹤尽量正常询问。   谢弃云眼神莫名,在殷鹤疑惑地询问时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弹琴吗?”   他什么时候问了?   然而下一刻,随着这句话的记忆涌现而来,殷鹤一下子记起了自己迷迷糊糊时说的梦话。他听了楼下的曲子后还问系统先生会不会?   救命,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分明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居然还拉着系统先生的袖子这么问。   身体僵了一下,殷鹤表情尴尬羞臊的耳朵都红了,下意识辩解:   “我昨天是喝醉了,没有别的意思。”   他绝对、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醉酒的人怎么这么没有理智啊,殷鹤表情扭曲,心底发誓下次再也不喝酒了,他都干了什么事儿啊。   谢弃云却神色自然:“我会弹琴。”   啊?系统先生会?   龙族居然也这么多才多艺吗?他还以为系统先生和人类的习惯不一样呢。不过看系统先生平时言行却是比他还像世家出身,总叫人有种矜贵威严不可冒犯的感觉。   殷鹤脑海中晕晕乎乎的想着,想到这儿心脏忍不住猛地跳动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时就已经不由自主地走进了琴行里。   耳边拨弦试音的声音响起,殷鹤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耳朵不由红了一下。他刚才居然在好奇系统先生的琴音……   “公子?”   老板疑惑的转过头来,见他走进来后愣了半天不由开口询问。   殷鹤轻咳了声,目光环视四周,下意识道:“我想买把琴。”   “有什么推荐吗?”   他对音律只限于鉴赏,这时候忍不住想系统先生弹琴是什么样的,脑海中对系统先生的好奇心又再次被勾起来了。   他对系统先生好像总有无穷无尽的探究.欲.。   谢弃云眯了下眼,看着他动作挑了下眉。等到殷鹤挑选完琴出去的时候他也始终没有开口,一直到回到了悬剑峰上。   奔波了一天,殷鹤还没来得及将茶叶给守阁长老,在烧完水后只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去送。   他随手将那把琴放在桌子上,还贴心的将琴布也盖了上去,担心这把属于系统先生的琴沾染上灰尘。   只是等到殷鹤沐浴完后却发现桌上的琴忽然——无风自动了起来。   他正打着瞌睡擦拭头发,听到声音后一下子清醒了些。   这声音……是系统先生在弹琴?   桌面上没有任何东西,但是琴声却出现在了房间,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琴弦。   和山下的琴师不一样,谢弃云指尖落在琴弦上时铮铮剑意自然倾泻而出,殷鹤回过头去,在一瞬间的诧异后动作也停了下来,认真地欣赏着。   然而刚弹到一半殷鹤听的正入迷时,谢弃云却停了下来。   堆积到高点的乐声戛然而止,殷鹤愣了一下,听到系统先生淡淡问:“好听吗?”   殷鹤:“好听!”   他刚才都不敢呼吸生怕打断琴音,只不过系统先生怎么不弹了?   谢弃云擦了擦手指,在得到答案时便没有继续:“被你提醒,我倒是忽略了修身养性这一点。以后若是有时间每周加练一次乐理吧。”   “就从刚刚我弹的开始。”   房间内一片死寂,叫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殷鹤:……?   万万没想到只是听了一首曲子他就要加练乐理,他表情微变,试图垂死挣扎。   “系统先生,我从小五音不通。”   他在殷家都没学过弹琴,现在怎么可能学得会,而且喜欢听也不代表喜欢弹啊。   谢弃云望着他,却笑了一下:“我观你鉴赏能力不错,想来乐感也灵敏。”   他声音低沉冷淡,陡然含笑叫殷鹤听的怔了一下,耳朵竟然有些发麻,等到反应过来这件事就已经被这么敲定下了。   ——每七日傍晚在院中练习一次乐曲以陶冶心神。   殷鹤:……   殷鹤头都大了,唯一庆幸的只能是不是从今天开始的了,不然他现在就得学习。红衣青年虚弱微笑,再一次痛恨他为什么要去合春宗,就连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看到桌子上的琴这时候也不觉得雅致了,只看着就觉得眼睛抽痛,瞥了一眼就迅速地收了回来,生怕系统先生现在就让他练。   他快速的收拾完去藏书阁打卡。等到殷鹤拿着茶盒回来之后,守阁的王长老伸手接过来,看到殷鹤的状态点头道:“不错,比昨日好些了。”   “看来是在外面休养的不错。”   殷鹤勉强维持笑容:“只是在外面随意逛了一圈而已。”   他担心旧事重提,又提醒了系统先生,这时候连忙道:“听说这是溪山的春茶,长老你泡着喝看合不合胃口,我先去看书了。”   一心问道的青年神色坚定,迫不及待的再次投入学习,叫王长老更加欣慰。   果然,时不时的出去放松是有用的,殷鹤前几天还萎靡不振现在不就好多了,对看书这么积极。   他看着殷鹤一溜烟的跑上三楼,含笑收回目光来。   殷鹤在上了楼上之后才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的岔开话题,重新拿出《剑典》来。   “系统先生,我最近发现我对《剑典》十分有感悟,今天多讲一些吧,我晚上不回去也行。”   “我看藏书阁不少人都是彻夜学习的。”   谢弃云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道:“我便多讲一些。”   见系统先生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殷鹤悄悄勾起唇角,又飞快的压了下来。   燕骁昨日想下山却没有下去,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殷鹤回来的事情。   “这家伙还知道回来?”   他冷笑了声,旁边的弟子茫然抬头。   燕骁心烦意乱,觉得自己不应该管殷鹤,那家伙鬼混出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关系有那么亲近吗?可是一低头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殷鹤的样子,无法集中注意力。   燕骁眯了下眼,忽然抬头看向旁边的师弟,狐疑不定:   “你说殷鹤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庶务堂正在处理峰务的两个师弟.欲.言又止地看向他,不知道从昨天到现在,燕师兄是在抽什么风。   下蛊……这在悬剑峰上不可能吧?   而且燕师兄也不像是被下蛊的样子啊。   两人闭上嘴,燕骁沉默了一下也觉得这个猜测有些离谱。但是他想到殷鹤……对,他一定是怕殷鹤败坏悬剑峰的名誉。   这家伙去合春宗叫其他人怎么看悬剑峰弟子?   对,就是这样,他心里这样想着仿佛有了些安慰。不过殷鹤今天早上去藏书阁了?燕骁看了眼时辰心里坐着有些焦急却没有表现出来。   殷鹤认真学习了会儿《剑典》,忍不住休息了会儿,结果靠在书架上时却抬手误触了传音符给燕骁意外发了一道空白传音过去。   他表情无语了一瞬,这家伙昨天给他发传音符做什么?害的他刚才误触了。   不过殷鹤也没有当回事儿,毕竟只是道传音符而已。谁知道在那边冷着脸的燕骁下一刻就看到了,在见到是殷鹤发来的传音符之后表情微变了一下。这家伙发传音符来认错了?   他神色又端起来,在其他人看过来时动作有些忍不住。   过了会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也不知道殷鹤那家伙是有什么事,这会儿发消息来,还是点开看一下吧。”   旁边的几位师弟静静地看着他。   燕骁说完之后伸手一点,表情却顿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九章   他表情复杂, 琢磨了半天还是没琢磨透,抬头看向其他人却见他们也是茫然。   燕骁只好收回目光来。   算了,这家伙连个传音符也发不明白, 只是他眼神却仍旧时不时地看向传音符, 猜测到底什么意思?   殷鹤晚上本来是打算住到藏书阁的, 谁知道到了下午的时候却在三楼碰到了燕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来干嘛的?   他脚步微转,手中灵力晃动了一下就在燕骁看过来时走到了另一扇书架后。   两人现在修为相差并不是很大,在领悟了《剑典》之后殷鹤的敛息之法也进步不少,这时候居然连燕骁也骗了过去。   燕骁在左侧没有看到人, 就又去了右侧。   殷鹤见他转身后挑了下眉, 干脆拿着书出来了。本来还想多呆一会儿的, 但是看到燕骁在还是算了, 谁知道这家伙什么事。   他悄悄离开了藏书阁,走到问道场时却遇到秦镜之正从外面回来。   对面的温雅剑修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比起之前还是好多了。正面撞上, 殷鹤也不能再避开了这时候只能点了点头。   “大师兄好。”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神色一时叫殷鹤有些看不懂, 就在他问完打算继续走时却听见他道:“殷师弟昨日去合春宗了?”   殷鹤陡然一惊, 没想到这件事秦镜之也知道, 可他不是在偏离悬剑峰的那个小城中吗,消息也这么灵通?   他眉头微皱,下意识地质疑秦镜之。   被殷鹤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秦镜之本来应该无所谓的只是此时却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这时候只是道:“是执法堂弟子正好去接药童遇上了。”   “不止是我, 燕师弟也知道。“   听到是这个解释,殷鹤嘴角抽了抽,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倒霉。   只是去了一次合春宗的酒楼而已,居然被这么多人看见了,还告诉了秦镜之和燕骁。   幸好门规没有规定这条,不然他下一个弟子大会也要被当众点名了。   “难怪燕骁找我。”   他忍不住嘀咕了两句,有些庆幸自己早一步出来了,不然肯定要被那疯狗找茬。   秦镜之看着他表情,眯眼忍不住道:“合春宗虽说不是完全的魔门,但手段下作,殷师弟还是少接触为好。”   “免得连累悬剑峰的名声?”   殷鹤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觉得不用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伪君子整天就是道貌岸然的那一套。什么师尊的名声啦,悬剑峰的名声啦这几句,他听得耳朵都烦了。   秦镜之怔了一下,没想到殷鹤会这么说。这确实应该是他本来的想法的……只是现在却好像不止是这样,想到殷鹤曾在剑冢之中救过他,秦镜之垂下了眼。   “无论是什么,殷师弟都应该远离合春宗。”   殷鹤奇怪地看了秦镜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表情刚才似乎变了一瞬。但经过系统先生这件事他早就视合春宗为洪水猛兽了,怎么会再凑上去,这时候倒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大师兄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秦镜之喉间滚了滚,他和殷鹤好像本就没什么可说的事。听见殷鹤的话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恢复表情。   “去吧。”   殷鹤没在意他,在秦镜之转身之后就离开了,心里还嘀咕着觉得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今天.欲.言又止的?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   殷鹤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把这件事抛在了天边,顺着小路回去后回到了院子里。   傍晚院落依旧和之前一样,他轻咳了声,走在门口时试探着道:“系统先生,你看我今天学习这么认真,灵识都烧干了,要不今天就先……别学琴了?”   本来在藏书阁就是想要避开学琴,谁知道燕骁这傻子会去,打乱了他的计划。殷鹤一本正经,边说边做出一副头晕眼花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学习太过用力一样。   谢弃云本来没打算让他今天学的,只是在入定了会儿后却被他吵醒,这时候看二徒弟十分明显的演技,唇角勾了一下。   “哪里疼?”   “头疼。”殷鹤下意识回答完后,又补充:“浑身也酸痛。”   “我听说这种叫什么来着……哦对,藏书阁后遗症。“   殷鹤十分不心虚的将这个词按在了他身上,想到那些在藏书阁苦修好几年都没有后遗症的同门,不由心里说了声抱歉。对不起了兄弟,你们今天就一起和我有后遗症吧。   “我看今天藏书阁好几个修士都萎靡不振的,大概也都是需要休息吧。”   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样子实在好笑,谢弃云倒是没发现殷鹤还有这么一面,却也……挺可爱的,心里落下这个形容词,谢弃云伸出手来无形之中在殷鹤眉心点了一下,一道冰冷寒光顺着眉心落入识海,殷鹤刚刚有些疲惫的识海瞬间充盈了起来。随着周围灵气涌入,和邪修大战三百回合都没有问题。   至于身体酸痛……谢弃云眉梢微顿:“我知晓一种药浴之法,虽然有些痛苦,但治疗身上筋骨倒是十分有效。”   “在泡完之后或许还能提升根骨资质。”   谢弃云倒也不是完全吓他,他确实是知道这么一种法子。而且是从上古的凶兽身上提取而出,作为奖励便摆在藏书阁四楼以供弟子兑换。殷鹤脸色扭曲了一瞬,没想到还有这东西。在灵识的滋养下顿时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立马义正言辞的笑道:“咳,系统先生,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用用这么珍贵的药材了。”   “这东西应该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   比如那些五大三粗的体修。   殷鹤在心底默默补充,说完之后握着剑道:“我现在已经舒服很多了。”   谢弃云:……   “藏书阁后遗症好了?”   殷鹤:“好了。”   他微微挑眉:“那可以练琴了?”   咬了咬牙,殷鹤还是扭曲着脸确认:“当然可以。”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谢弃云眼底笑意越来越浓,若是有人在这儿看到剑尊如此定会惊讶无比。剑尊也会像普通人那样……有烟火气?   不过既然殷鹤已经表明了想要弹琴,他也不必再说什么。原本只是随口问一句的谢弃云神色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恶劣。   殷鹤苦兮兮的去把琴抱出来放在了院子里,又端了一份糕点和茶过来。然而即便是美食就在旁边,也无法激发出他对于弹琴的热爱来,这时候只能心累道:“可以开始了,系统先生。”   耳边声音丧丧的,谢弃云都能想到殷鹤要是只猫儿的话这时候肯定是低头耷脑的摇着尾巴。   指尖摩挲了一下,他低应了一声,上一次的乐曲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殷鹤脑海中。   耳边冷然高寒的琴音缓缓滑过,殷鹤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来试着学习。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没有乐理天赋,即使是已经有了曲谱就在眼前,但是殷鹤也弹不明白,磕磕跘跘了好几次都差点弹错了。   好在修士的手指控制力叫他及时收住,才不至于闹出笑话来,只是弹的当然很没有曲调罢了。   外面玉兰簌簌落下,路过殷鹤院子的修士都能听到这堪称魔音的乐声,表情扭曲了一瞬。   这殷鹤是在干什么?怎么忽然弹这么难听的曲子?   是在杀猪吗?   不,杀猪还没这么折磨,这更像是杀猪之前的磨刀声。   两个巡逻的执法堂弟子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远离了小院附近,生怕再被魔音灌耳。   殷鹤完全不知道自己造成的破坏,这时候还在眉头紧皱的弹着。如果忽略琴音的话,红衣英美的剑修和幽幽响起的古琴便是一副极好的画卷,尤其是在玉兰花迎风落在殷鹤发间的时候。   谢弃云望了会儿,忽然想起……之前殷鹤在小院之中练剑也曾有玉兰花落下。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逝,他伸手替殷鹤遮挡住太阳,纵容却不自知,或许从那时开始他便对殷鹤另眼相待。   在一曲完之后谢弃云回过神来,听见殷鹤期期艾艾道:“系统先生你看,我好像真不行。”   他自己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刺耳,也不知道系统先生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听下去的?难道他屏蔽了听力?   他下意识想着心里叹了口气。   谢弃云看他无奈的样子,神色不变。   “我能听见。”   哦,系统先生真的全程在听啊。   殷鹤有些诧异更有些佩服对方了,连这都听得下去。   谢弃云淡淡指出:“全程弹错了两处,不过及时纠正回来了。”   殷鹤眨了眨眼,不由有些尴尬。   “我第一次弹,很正常。”   他说着又偷吃了块糕点才继续。谢弃云并没有说什么,看着他磨蹭了半天之后才转过身去。   第二遍比第一遍是好了些,但是却没有好很多。依旧是大半夜刺耳的摧拉声音,殷鹤在手指弹错之后还没听出来从背后就伸出来了一只手。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什么。   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出来了,就在他背后。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在夜色下落下一片阴影。殷鹤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起来,察觉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冰冷无比。他目光尽可能地不看向指尖,只是却有些不受控制。   “刚才这里弹错了。”   低沉冷淡的声音从耳边拂过,殷鹤喉头滚动。   “嗯,我刚才没发现。”他愣愣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说完之后还有些头脑发懵。   谢弃云笑了一下:“那就重弹一次吧。”   在他收了手后身后的温度微微远离,殷鹤都不知是该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可惜。脑海中冒出这个词来,叫他下意识红了红耳朵,整个耳垂都已经是殷红色了。   谢弃云眸光深了些,垂眸看着他。   殷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手的,脑海中懵懵的,只能根据感觉跟着系统先生刚才指导过的地方弹。   弹错的音调在发胀的头脑下又一次出现错误。   殷鹤都恨不得闭眼了,他是在做什么啊?怎么心跳的那么快,这样还怎么集中注意力……   只是系统先生就站在他身后,叫殷鹤仿佛有了一层无形的压力一样,这时候莫名紧张起来。   之前随便乱弹也不觉得羞耻的曲子在系统先生的注视下莫名羞臊,殷鹤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污染系统先生的耳朵一样。他僵.硬.着手指,连最开始的似乎也不会弹了。   空气中静谧又古怪,谢弃云见他尴尬的像是走神了一样。这时候没有喊停,只是在殷鹤弹到转音的时候再次开口。   “我靠近,你会紧张?”   莫名的话突然出现,殷鹤愣了一下,只觉得一团火自丹田内蹭地一下升起,结结巴巴道:“不会,怎么可能。”   “只是练琴而已,我紧张什么。”   他声音微大了些,语气笃定,像是在肯定什么。   谢弃云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下一刻却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修长苍劲的指节握住他,叫殷鹤心脏紧绷,这时候跟着系统先生弹了起来。只是脑海里的音调却像是废纸一样闪过,他一个调子都没有记住。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只能僵.硬.地任由系统先生带着他弹完了这一曲。   住在殷鹤隔壁刚回来就冷不防被那一曲杀猪调折磨的邻居抬起头来,听到正常起来的曲子还有些奇怪。   这么快就学会了?   他面色陡然松懈下来,心里嘀咕总算是没有那么难听了,不然他都要举报给执法堂了。   冷然的曲乐在院中回响,一曲弹完殷鹤才倏然收回手来。   “多谢系统先生,我应该会一点了。”   他快速地说完,不敢抬头。   谢弃云却淡淡应了一声:“嗯。”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听到休息的话,殷鹤长长的松了口气。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刚才的紧绷之下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终于不用再弹了,他刚才面对系统先生……实在有些不自在,要是再弹下去殷鹤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在听到系统先生的话后他像是担心对方反悔一样快速地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琴抱了起来。   “那我就先走了。”   身后的身影早就在无形之中消失,殷鹤跑到门边时才想起什么,忽然回过头来。他一直没见过系统先生,也不知道系统先生是长什么样子。   脑海中握着他的那双苍白遒劲的双手划过,他微微眨了眨眼,只不过玉兰花树下已经没有系统先生的身影了。   殷鹤轻咳了声,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来,抱着琴进了房间。   谢弃云在殷鹤回头时便知道,不过他还不清楚殷鹤对他真实身份的态度,便暂时没有显出身形来,只是看着二徒弟一路回去,心中也有些莫名。   夜色渐渐深沉。   殷鹤本以为今天被系统先生握着手练琴已经足够他心烦意乱了。没想到在晚上睡着之后居然还能做梦。修士是很少做梦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白天心绪起伏过大,或者印象太过深刻了些,叫他潜意识里也有些胡思乱想,在沐浴完靠在榻边擦干头发睡过去后殷鹤居然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依旧是夜里同样的场景,他在从藏书阁回来之后被系统先生要求练习琴艺。只是梦中却和现在有些不一样。   殷鹤能察觉到这或许是个清醒梦,他一边像是个旁观者一样旁观着,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一边又仿若身临其境,完全和梦里的自己感同身受。   他梦到……夜里的玉兰花簌簌落下,铺了满地,在弹琴弹错之后系统先生依旧出现了,只是这一次不只是握着他的手。   两人离的很近,身后玉兰树下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高大冷峻的轮廓,却无法看清面部。   他在系统先生的指导下弹完了一整首曲子,这时候系统先生却并没有收回手来。而是握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心脏一瞬间陡然紧绷,像是对眼前的画面超出预料一样,即使是在梦中殷鹤脸上也红了起来。   ——系统先生亲了他!   他微微有些茫然。   梦里的自己披散的发丝与系统先生的发冠纠.缠.在一起,那只之前钳制住他下颌的手此时安抚的落在了他耳后,捏住他的耳垂。   那双手很漂亮,像是苍白的艺术品一样却又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危险感,叫人心脏忍不住闷闷地跳。   太亲密了……他忍不住想要叫醒自己,可是一股火却从心脏间陡然烧起,一直烧灼到了喉间,叫他吐不出任何声音来。   殷鹤指尖颤动了两下,想要睁开眼却无法醒来,清醒的梦似乎也变得不清醒起来,他甚至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了……   他在做什么?   一直到天色大亮一缕暖阳透过窗户照射到他身上,殷鹤才握住手指猛然坐起身体,睁开眼睛。   思绪仿佛还有些恍惚感,梦里的亲密近在眼前,他身体僵住,衣服上却仿佛生病了一样出了一身的汗,显然仍有些惊悸。   谢弃云被殷鹤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来就看到殷鹤眼尾通红面容靡丽的样子,对方此时表情怔然,像是被摄去了心魂,甚至呼吸也有些不同寻常。   他眯起眼并未察觉到有鬼物作祟,这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   梦?   查探灵力波动的结果指向了梦境,表明是一场梦让二徒弟如此的。   他看着殷鹤乌黑长睫落下眼珠中不自觉泛红的样子,喉头微顿,轻轻触碰的遮住他眼中湿润,沉声问:“殷鹤,你梦到什么了?” 第四十章   脑海中轰然炸开, 耳边微低的声音拂过时,手上的温度也落在了眼睛上。   谢弃云察觉到了掌心湿漉漉的触感,像是猫儿似的, 不自觉的掉下了眼泪, 只是殷鹤本人却茫然不自知, 这时候只能微怔地抬起眼来想要看向他,却又还有些恍惚。   黑暗中的视线本能的给了他安全感,殷鹤回过神来想到刚才那场梦时整个人都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样羞耻到不行。   那可是系统先生啊……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   难道他喜欢系统先生?   心里“咚咚”地一下下跳个不停,眼泪也仿佛受刺激了一样不停的流着,连眼尾都晕湿了。如果现在低下头去, 一定是个小花猫。谢弃云心中想着, 有些无奈, 但眼中探究之意却更重了。   他不喜欢殷鹤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因为什么别的事情情绪如此起伏。   对殷鹤的在意感与想要完全了解的病态感觉同时出现在心底, 谢弃云眼神莫名,在茫然的猫儿还在分清眼前的状况时,又问了一遍。   “殷鹤, 你梦见什么了?”   空气中长久的沉默着,眼睛烧灼的酸痛, 殷鹤回过神来, 在浸湿了系统先生的手掌之后忽然反应过来闭着眼睛推开了眼前的手。   “没什么,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他不敢看眼前的人,这时候简直又尴尬又无措。和系统先生共处一室更是让他忍不住想起刚才的那个梦,耳后倏地一红。   各种刺激下,他第一次在系统先生面前用了空间秘法, 趁着系统先生还没多问, 一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谢弃云没料到殷鹤突然的动作,在他推开手闭眼忽然消失的时候眯了下眼睛, 低头看了眼掌心。   被眨落的泪珠还在指尖,他微微皱了皱眉,思索着殷鹤刚才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表情沉了下来。   ……   殷鹤在用空间秘法瞬移出来时只是随意选定了一个位置,并不知道自己会跑到哪儿去。只是凭借着本能暂时的远离系统先生。   做了那样的梦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系统先生相处了,甚至这时候一看到对方就脑袋空白。   真是太可怕了。   刚才他甚至还……哭了?   殷鹤摸了摸眼尾,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都没哭了,好像从他幼时懂事以后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可是刚刚在做了那个梦,在系统先生摸到他眼尾时他居然哭了。像是被刺激到一样眼睛里不自觉的掉出泪珠子来,连人家衣袖打湿了都不知道。   殷鹤现在一想起当时的表现就尴尬,他这不是表明的有鬼吗?告诉系统先生自己做的梦有问题。   太丢人了,什么噩梦能哭成这样啊。   耳边风声还在呼呼的刮着,殷鹤黑着脸抬脚踢了踢路上的小草,这时候心里都要烦死了。   真是要命,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啊,现在弄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这个时间点……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时辰,想要去藏书阁又不敢,因为一旦去了藏书阁系统先生必定要给他讲《剑典》的,到时候问起今天早上的事情……   脑海里的场景一个个闪过,在悬剑峰内能去的地方不多,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那去哪儿?他转头看了眼位置,却发现这里是问道场附近的试剑台,平常有弟子想要对练剑法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算了,已经到这儿了不去藏书阁还是练练剑吧,全当是舒缓今天莫名其妙的心情了。   说不定练完剑之后会好点呢?殷鹤苦中作乐的想着。他握着剑走进试剑台里,进去之后发现已经有好几个弟子在里面了,便随意找了个地方调息了会儿等到前面的弟子对练完了才上去。   ……   燕骁心里拿乔的装作不经意间路过藏书阁等着殷鹤认错,谁知道去了之后却没有碰到人,昨天回来差点气死,庶务堂的师弟们都不敢惹他。就连陈长老今天也没敢给他分派任务。   实在是燕骁表情太暴躁了,陈长老怀疑他今天要是再给对方安排峰务燕骁就得当场掀桌子。在轻咳了声后,看燕骁冷着一张脸坐在桌子前,陈长老只好道:“这几日燕师侄处理峰务很是尽心。”   “要紧的事物已经被分派了不少,剩下的都没有那么着急了,燕师侄若是累了,今天可以休息一天,也好去试剑台放松放松。”   燕骁走的是以战养战的杀戮道,以往的放松方式就是去试剑台比试,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天积攒的压力就消失无踪。听见陈长老的话后,他本能的冷哼了一声没打算去试剑台。殷鹤那家伙一直躲着他,他今日不找到对方就不姓燕。   只是在狠话放过之后燕骁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一直去偶遇殷鹤有些掉价。   那家伙算什么,这叫其他人怎么看?   他犹豫不定了半天,最终碍不过面子,在陈长老提议后对上对方目光佯装淡定道:“也是,这几日实在太忙了,还是应该去试剑台休息一下。”   见他没说什么,陈长老松了口气,准了燕骁的期假。一直到燕骁离开之后才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处理吧。”   其他的庶务堂弟子苦命的点了点头,不过一座活火山离开压力还是减轻了些。   出去之后燕骁和往常一样径直走向试剑台,路上遇到的弟子都停下来打了声招呼。   “燕师兄。”   “燕师兄去试剑台?”相熟的几个早就知道燕骁习惯,见他出来也不意外。   燕骁点了点头:“试剑台今日人多吗?”   比试剑法这东西就是得人多才热闹,人少反而几场就没意思了。看到他们两个是从试剑台出来的,燕骁不由多问了一句。   两个师弟面面相觑,不过还是道:“人挺多的。”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在试剑台,燕师兄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不知道燕骁和同为真传的殷鹤之间关系到底如何这时候也只能这么说了。   不过说起来这殷师兄也真是厉害啊,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打败了三个同阶弟子,不愧是从剑冢中完好无损出来据说还继承了神秘剑意的人。他们两个在殷鹤手底下走了十招就败了下来,这时候心悦诚服。   燕骁没看出两人想法,见问不出来什么还以为没什么意思,摆了摆手后就让他们走了,自己则心不在焉的往试剑台过去。只是等到了门口之后燕骁才发觉今日人居然确实很多,比往常多了几乎一倍。这种人数往日一般是秦镜之或者其他高位弟子出现才会有的,今天倒是挤满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挑了挑眉,听着欢呼声下意识以为是秦镜之出关了来这儿练剑。   那家伙向来在意地位,这次出了剑冢之后那个虚弱样子被许多人看到,等到恢复肯定会有所表示,他不感兴趣的正要收回目光,这时候却突然听到了“殷鹤”的名字,不由猛地停下了脚步。   刚才台上的一场比试结束,殷鹤又一次越阶挑战了一位结丹后期的师兄,这才叫满堂喝彩。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打算下去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连续挑战了这么久,丹田内的灵力都已经干涸了,他不想休息也得休息了。   只是没想到刚一下来,就和对面的燕骁撞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无语。   殷鹤:……怎么这么倒霉啊,来试剑台试个剑都能遇到这暴躁怪。   燕骁则是神色古怪,也是完全没想到在台上的会是殷鹤,他不是从来不来这种地方吗?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第二个念头就是——殷鹤刚才那一剑真不错啊。   远远站在台下燕骁也看见了。那一剑冷静.精.准,一剑刺出直接挑飞了对面的剑柄,叫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燕骁本能上是十分欣赏这样干脆利落的剑法的,只是对面是殷鹤……这就有些尴尬了。   他愣住的表情遮掩下去,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臭脸嘴毒的样子,看到殷鹤收回手下来之后,嗤笑道:“没力气了?”   “真是弱鸡。”   他脑海里想到殷鹤前几天去合春宗的事情,下意识的就忍不住嘴贱。   殷鹤懒得理他,瞪了他一眼就要绕过燕骁去休息。下场的剑修有单独休息的地方,见他转身其他人都让出了一条道来。   殷鹤干脆走过去,盘腿坐在了不远处。   燕骁被人无视,脸色黑了一下,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嘴毒了,这时候皱了下眉干脆上了台。   “还有谁要比试?”   “挨个上来。”   看到今天不仅有真传弟子里的殷鹤出来,就连燕骁也来了,在外的剑修都兴奋了起来。看到燕骁上台之后立刻走了过去。   殷鹤:……这家伙不高调会死吗?   总觉得对方像是故意的一样,燕骁不会还想在胜率上压他一头吧?   他心里阴谋论了一下,觉得燕骁肯定不是今天碰巧来的,而且对方刚才那样子叫人想不多想都难。他今天本来就心情乱糟糟的,恍惚来到这儿疏解心情,没想到居然又遇到讨厌的人,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殷鹤一边调息一边瞪着,燕骁在每次比试完后都要往他这边看一眼,跟有病一样,说不是挑衅都难,就连围观的其他弟子也这样误会了。   谁家正常人上场比剑结束了不看对手看台下的啊,而且每次都意有所指的望向一个方向……   顺着燕骁的目光望过去大家就看到了殷鹤,这时候心中了然,原来燕骁是在挑衅殷鹤啊。是不是等把前面这些挑战的对手比完了接着就要向殷鹤下战书了?   听说两人一向不和,原来居然是真的,在试剑台上竟都能这么有硝烟味。   殷鹤额头跳了跳,看到最后干脆不看了,静心下来运转丹田。他能感觉到自己距离突破到结丹后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今天早上到现在的比试让那一丝门槛更加松动,只需要一点灵光就能突破。   越来越多的灵力被吸纳在丹田附近,殷鹤眉头紧皱着一点一点的磨合。   和水到渠成到结丹中期不一样,越到后期越是有些难以触动。他运转灵力,一直到耳边的声音平息下来却发现还是差了一点,只好暂时收了手,只是一抬头却皱眉望见了燕骁走下来。   他刚刚又赢了一场,这时候还有些余力,从试剑台上跳下来后直直向着殷鹤走了过来。   去了去了,燕师兄一定是想要约战殷师兄!   经过今天的对练,大家对殷鹤的态度也改变了些,看到燕骁走过去心中都有些紧张。既想要看两人过招,又担心两人之间真的有仇,太过火了真打起来出事。   殷鹤本身也以为燕骁过来是挑事的,这时候挑了挑眉,握着剑就站起了身。在燕骁还没有开口之前就道:“才赢了这么点,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像是在回应燕骁不久前说他“小弱鸡”的话,殷鹤语气也有些冷嘲热讽。   燕骁本来是看他周围灵气涌动,担心他修行出事所以才过来看看的。冷不防被怼了一通,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殷鹤的话落下之后才噎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自在,不就是刚开始叫了一声小弱鸡吗,怎么记仇到现在。   他目光落在殷鹤身上,上下打量。   “刚刚调息恢复了?”   “身体没问题吧?”   殷鹤:……看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他简直要磨牙了,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揍。他身体有问题自己都不会出事的。   他觉得燕骁绝对是在诅咒他,在对方居高临下的看着时干脆不耐烦道:“要比就比,不比就一边去。”   恶劣的声音响起,叫燕骁刚刚压下的不悦瞬间又升了起来,被激的冷笑一声:“比。”   “谁不比谁是孙子!”   他倒要看看殷鹤到底进步了多少,最近这么嚣张。   两人身上的火气都快要涌出来了,话音落下之后一起飞向试剑台。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件事上报给长老报备一下。不过……现在还没开始暂时应该不会太过火吧?如果两人真的打红眼了,他们再上报?   反正试剑台离铁长老的锻造殿也不远。   台下弟子们心中忐忑,而台上的殷鹤却根本不怕。他又不是没有越阶挑战过,就是燕骁是主角又怎么样。   燕骁看了他一眼,这时候深吸了口气道:“元婴和结丹有境界差距,打起来不尽兴,我将修为压制到结丹后期圆满跟你打一场。”   结丹后期和殷鹤相差已经不大了,这时候凭借的便是真实的剑道水平。   殷鹤心中战意愈盛,拔出剑来,丹田运转已经恢复了最好的状态,在试剑台上的结界出现时两人就同时出手了。殷鹤除了在那时剑修大比上在燕骁面前出过手,其他时候都没有动手过,就连在青山镇和剑冢之中也是他到了后殷鹤就收了剑,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体会殷鹤此时的进步。   已经足够他将殷鹤当做一个和他同水平的剑修来对待了。   两人无论刚开始怎么想,在动手后都认真无比,这是剑修对于剑道最基本的尊重。   汗水自额前滑落,殷鹤呼吸起伏向后滑了几步,半跪在地上。在燕骁杀戮剑道自背后升起时没有躲开,而是挥手扬起万剑归一直接对了上去。   剑刃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听的人血液似乎都热了起来,底下围观的弟子也越来越多,都没想到这一场试剑能有这么.精.彩,不愧是真传弟子。   底下的剑修们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随着剑势越来越快,在一片剑影之中几乎都看不到两人身影。殷鹤冥冥之中也仿佛在战斗时重新进入了在剑冢中与凶兽搏命时的状态,这时候丹田运转愈发迅速,大量的灵气随着他的动作被引了进来,在手腕翻转间殷鹤动作滞涩了一瞬,随即“万剑归一”落下!   燕骁神色凝重,本来便是激烈斗法,结果没想到殷鹤却越打越失控,几乎要以命搏命的地步。他眉头紧皱着神色有些不好看,这家伙怎么回事?   不过在万剑归一之后他却看出了殷鹤状态不对劲,对面的人眼神漠然,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境界。燕骁下意识地动作慢了些,不知道要不要打断对方。   只是殷鹤却没有意识到依旧咬牙比试着,刚开始只是灵力涌入,随着斗法激烈,灵气漩涡盘旋在了试剑台外,随着殷鹤动作猛然暴烈而起。   这是……   “殷师兄快突破了!”   底下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声音震惊,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突破。   事发突然,燕骁在灵气涌入后瞬间不再压制修为,一刹那恢复了元婴期。而突然的平衡被打破,殷鹤那一剑也落了空。   他狠狠地瞪了燕骁一眼,便察觉到了丹田上的变化。刚刚在台下桎梏他的那一道门槛似乎要破了,这时候猛然闭上眼睛。   手里的剑收回剑鞘,殷鹤盘腿坐下,这时候掌心向上运转灵力。   燕骁停下手,看了外面一眼:“殷鹤临时突破,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你们去其他试剑台吧。”他看出这里人多,忍不住皱了下眉。   都是知道突破时候是有多危险的,担心打扰到殷师兄,底下的弟子也都自觉的准备离开。   燕骁收回目光来,好在试剑台上自有结界在,在一场比试未结束之前不会撤下,也省的他再布置结界了。他收了剑在一旁等着,一直到附近的弟子都离开,才转过头去看向台上的人。   殷鹤此时脸色苍白,在吸收灵力时似乎有些痛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变了一瞬,又挣扎着想要压下,只是却没能成功。   谢弃云当然察觉到了殷鹤在突破,并且在对方冲破结丹后期门槛时察觉到了一丝心魔的痕迹。   和之前在玉寰城因为殷家而生的心魔不同,今天这一丝心魔却似乎和他有关,因此身为本尊的谢弃云才能感觉的到……   心神被微微牵扯,他目光投向殷鹤丹田之中,这时候在纯然光明的金丹之内看到了几团纠缠的红线。   随着线丝晃动的似乎是昨日的梦境。   他眯了眯眼,想到了殷鹤的隐瞒,伸手剥开那红线之梦,终于在心魔之中看到了他想要的场景。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殷鹤梦到的——是他。   .旖.旎.又春景无边的梦出现在眼前。谢弃云眼眸微深看着,看到殷鹤在梦到两人亲昵之后心脏剧烈的跳动。   他微闭上眼,伸手轻轻帮殷鹤粉碎这个心魔之后心脏似乎也与这个梦中共鸣了。殷鹤胭红的耳垂就在眼前,谢弃云忽然笑了一下。   殷鹤只觉得自己恍惚了,不然怎么会在突破的时候忽然好像见到了系统先生呢。丹田之内的金丹照常运转,刚刚感觉到的一丝心魔好像是错觉一样,只是那一声轻笑却叫殷鹤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好在突破的本能叫他这时候下意识地继续着,将注意力暂时集中了回来。   随着心魔破碎,灵力彻底吸收,最后一点阻碍也消失,殷鹤将灵力凝炼到了丹田之内自然融入。   随着“咔嚓”一声,结丹后期的金丹彻底成型,他面上的苍白褪去了些,这时候恢复调息。   在一旁看着的燕骁见他状态好转松了口气,刚才看殷鹤脸色痛苦,他还以为这次突破要出事,没想到转危为安了。   那就好。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   燕骁持着剑静静地等着,等到外面太阳落下,试剑台里其他练习的弟子也全都出去之后才将目光看向殷鹤。   而殷鹤这时候也终于调息好了。   他睁开眼睛来,沉浸在刚才的突破中心中还有些茫然,没想到燕骁还在这里,显然怔了一下,下意识吐槽:   “真是阴魂不散,你怎么还在这里?”   燕骁:……   他好心为他护法,还担心他出事,这家伙是醒来是什么态度?燕骁噎了一下,在殷鹤站起身来后眉头紧皱嘴.硬.:   “你以为我愿意等你,还不是怕你死了我到时候交代不清。”   殷鹤可是在跟他比试的时候突破的,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人误会,燕骁心里紧张地说服自己。   殷鹤:……谁要你管啊!   他刚突破完还有些走神想着刚刚脑海中恍然听到的熟悉声音,心里猜测究竟是不是系统先生。   这时候看燕骁就更加不顺眼了。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可以把嘴缝上。”   他话刚说完,还准备再接上一句怼死燕骁,只是情绪猛然一激动,刚刚突破完大喜大悲的身体这时候似乎有些不对劲。   殷鹤古怪皱眉,只感觉一股热流忽然从眼底涌上,随即立刻停下了话头,一刹那间睁大了眼睛…… 第四十一章   这是……   他眨了眨眼睛, 瞬间像阵风一样“咻”地转过身去,看起来就像是骂完之后还不解气一样,叫燕骁有些皱眉。   不是, 他骂了殷鹤, 殷鹤也骂回来了, 这怎么气性还这么大,骂完之后还不理人?   他没有看到殷鹤刚才一瞬间似乎要红起来的眼眶,还以为殷鹤瞬间转身是气的不想看见他呢,这时候额头跳了跳,语气生.硬.问:   “行了, 你身体到底怎么样?能不能回去?”   如果不能回去那他勉为其难的只能送一下殷鹤了。燕骁嫌弃地想着, 莫名却心里跳了一下。   只是这句话却更像是刺中了什么敏感神经了一样, 殷鹤飞快的眨了下眼睛, 因为燕骁就在背后也没敢伸手擦眼睛。   笑话,要是被燕骁误会自己是被他气哭了,那岂不是要被笑死, 他这该死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早上在系统先生掌心哭了一场,他还以为是自己因为梦里的后遗症情不自禁呢。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和燕骁说话, 刚才才骂完就突然这样, 叫他简直噎住, 这不是叫人以为他在示弱吗?天知道他心里都凌迟燕骁一百零八遍了!   然而殷鹤越生气,眼眶就越是红,那股热流眼看着就要涌出来,他只好深吸了口气, 伸出手在符纸上快速地写下几句话来, 在燕骁想要过来时忽然一剑挡了过去。   不行,不能再呆在这儿了, 必须得走,万一被误会了就不好了。这该死的眼睛,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骂燕骁一顿再离开,不然有气不能出他得更气了。   因为眼泪问题殷鹤不能张口,他这时候只能想到写字骂人,刷刷变出纸笔来,在写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甩了过去。   面前的路被剑气挡住,燕骁脸色难看,差点气死。   来真的?他不是还替殷鹤护法了吗,这家伙脾气这么大,真以为谁都让着他?他心里一股火气涌上来,说不清是因为被殷鹤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折了面子,还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因为殷鹤排斥他所以才不悦。   他一剑劈开面前的剑气,之后就看到殷鹤转身已经气咻咻的向前走了,而地上则留了一张写了字的符纸。   燕骁:……   心里的怒火诡异的平息了些。啧,这家伙是小孩子吗,还玩这套?   留书出走?他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来,嗤笑了一下,恢复心情低头拿起地上的纸。   在他看来殷鹤留了张纸就跑了显然是因为他骂赢了,这家伙这才转身离开的,这时候心里的怒火通通消失,整个人神清气爽,捡起地上的纸张。他倒要看看殷鹤写了什么。   结果刚一打开,燕骁得意的神色就僵在了脸上,整个人额头都扭曲起来了。   “殷、鹤!”   他气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来,差点被殷鹤骂人的话气死,一瞬间魔气都快溢出来了。   路过的弟子远远听见燕师兄咬牙切齿的声音都吓了一跳。燕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是要气过去了一样。   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殷鹤才不管他呢,他留下纸张难道还是为了让他高兴的?   简直做梦。   在知道燕骁差点气死之后他才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飞速地走到洞府外。   早上还在洞府里的系统先生这时候已经不在了,殷鹤不敢想对方现在在哪儿,在回去之后就急匆匆的跑到了镜子前,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幽幽的铜镜四周光线亮起,在点起烛火时殷鹤眨了下眼,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眼尾通红,睫毛上也沾湿了泪水,显然一副真的哭过的样子。   任谁看了他这副样子都不会误会。   殷鹤:……   奇怪,他刚刚分明真的没有想哭啊,只是和燕骁斗嘴而已,他不知道都斗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刺激到。   而且刚才是他在骂燕骁,不是燕骁骂他啊!   他不信邪的摸了摸眼外,不过却没有再像刚才一样泪水迅速涌起,几乎要一瞬间要掉下来的样子了。   殷鹤对着镜子百思不得其解,撑着眼皮研究了半天,猛地放下手来。   什么啊,刚才突然哭,现在又不哭了。   耍他是吧?   气死,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连该死的眼睛都欺负他。心里这个想法刚刚落下,殷鹤不经意间一转镜子,眼底就又有些热了。   殷鹤:……   什么鬼?他伸手擦去突然又再次涌上来的泪意,将落在手指上的那滴泪珠完整的接了下来,和眼泪大眼瞪小眼。   看了半天之后只能抽着嘴角任由它蒸发,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狐疑。   他到底是怎么了?   算了,最近还是多注意一些吧。听说明天问药谷的那位副谷主就要到了,要不他去迎接一下,看能不能顺便也给自己看一看?   问药谷作为正道的几大宗门之一,虽然不如悬剑峰强势,但是因为医修性质,在各大门派之中也十分吃香。听闻问药谷的人今天要到,不少剑修都自愿接任务想要去招待,好认识一下各位药师,毕竟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呢。   殷鹤本来对这件事完全不关注的,但是身体不舒服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任务堂。   “迎接问药谷这个任务还有没有位置,我也想去。”   他走到接取任务的地方直接开口。   “有,当然有!殷师兄来的正好,还没满呢。”   剑尊常年闭关不出,也没有人有资格敢让剑尊出来。因此每次有别的门派的长老之类的前辈来都是陈长老出面迎接的。   而高阶弟子一般也会去一两个陪同。   秦镜之这次因为本就是给他看病,因此肯定在其中。而燕骁……昨日燕骁回去就一副脸黑恐怖的样子,这时候他们正发愁着怎么说服燕师兄过去装装面子呢,没想到柳暗花明,殷师兄就来了。   殷鹤和燕骁一样都是真传弟子,而且这段时间名声大转,去接问药谷的人当然也够格!   在他们看来已经足够给面子了,任务堂的负责人立马笑了起来,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   “殷师兄决定好了?”   “一旦接取任务就不能反悔了。”   毕竟是迎接别派的人,若是反悔丢的是悬剑峰的面子,所以还是要事先确认一下。   殷鹤:……   行吧,他就知道自己几乎不做什么任务,没什么信用度。不过这点他还是清楚的。在对面话音落下后,他伸手一把拿过任务令牌来语气认真。   “放心,我一定迎接够三天,直到问药谷的人安顿下来。”   这任务上写的就是三天,接取任务的弟子需要在这三天内全程陪同问药谷的一行人,以确保对方的安全。   任务堂的负责人听到殷鹤干脆的话,长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好,这次的任务是十个剑点,殷师兄完成之后可以拿着令牌过来交接,到时候直接会将剑点给您积攒上去。”   这东西对兑换奖励,解锁藏书阁楼层还有剑冢之类的都十分有用,所以经常有弟子过来做任务。殷鹤之前仗着殷家完全无视这些,这一次自己过来还叫不少人将目光投了过去。   “殷鹤接任务了?”   “是问药谷的那个?”   几个弟子好奇的看着。   殷鹤冷哼了声,办好手续之后拿着令牌就出去了。   身后的负责人本来高高兴兴的准备转身挂好任务榜的,听到耳边的讨论声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地转过身来。   等等,他还没跟殷师兄说去哪里能接到人呢。   事关自己任务,其他领取的人多少都会多问一句,恨不得将任务详情,地点什么的问的清清楚楚。   殷鹤一句话也没问就直接揭榜走了,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去哪儿接?   殷鹤也是一路走出任务堂之后才反应过来的。等等,问药谷的那些人现在在哪儿呢?刚才忘了问了!   现在已经午时了,再返回去显然已经来不及。   殷鹤皱了皱眉,只好给秦镜之发消息询问他。问药谷的人就是来给他看病的,他肯定知道在哪儿吧?   ……   秦镜之有想过殷鹤会不靠谱,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靠谱,去接问药谷众人的前半个时辰还不知道对方在哪儿?   他额头跳了一下,看了眼已经走出去的几个执法堂弟子,无奈将位置告诉了殷鹤。   “你去跟着文陆他们。”   这次文陆也接了任务,流程应该比殷鹤熟悉一些。   “知道了。”   殷鹤眨了下眼,没想到他也在,不过知道地方就好了,随意和秦镜之道谢之后他就往南山门赶去了。   而秦镜之安排好了,才慢慢拧眉疑惑殷鹤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接这个任务了?他并不缺剑点数,昨日也不是才刚刚突破吗?   他在试剑台突破的动静太大,就连秦镜之在洞府之内也听闻了,这时候还有些惊讶殷鹤怎么不好好巩固修为反而去接了任务。   文陆刚到南山门,就收到了大师兄的消息,说是殷鹤过来了,让他和对方一起。   文陆:……   沉默了一下,他神色古怪的收了传音符,就看到旁边的师弟有些疑惑。   “怎么了?”   “刚才是首席的消息?”   其他接到任务的弟子还以为是首席临时安排了什么事呢,都有些好奇。   “确实是安排了一件事。”文陆嘀咕了两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身后,似乎是想要看看什么。其他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跟着他看了过去。几息之后就看到一个红衣剑修出现在了眼前。   山门内不能御剑,殷鹤只能自己赶来,好在时间刚刚好,他赶来的一会儿刚来得及站在文陆他们旁边就听到了山下几道陌生的声音。   问药谷的人是坐飞舟来的,只是在山外下了飞舟,从正道上走了过来。殷鹤混在人群中看见了两个药童,和几个中年男人。   这时候目光一转,就定到了中间的那个看起来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的老人身上。   爬上山的老人看起来七十来岁,须发皆白,眼神却并不混浊,反而有种医者特有的温和感。殷鹤看的时间长了些,在其他人注意到时迅速地收了回来。   因为大家都对问药谷的人好奇,不止是他一个人看过去,因此他混在人群之中居然也没有人发现。   等到几位药师和副谷主上山之后,陈长老便出现在了山前,和那位老人寒暄起来。   “劳烦葛谷主走这一趟了。”   “这一路可还顺利?”   被称作葛谷主的老人笑眯眯点头:“无人敢在悬剑峰附近放肆,陈长老不必客气。”   两人之前也认识,此时倒也算不上陌生,边走边说。殷鹤不知道流程,只充当武力保镖和其他人一起带着几位药师先安顿下来。   药师的住宿地方庶务堂早就安排好了,刚好和弟子们的住处分开来,他刚收回目光来,就看到文陆这时候将一份名贴塞在了他手里。   “殷师兄就照顾这两位吧。”   他说完就去安排了其他人。   殷鹤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领的是一堆人中唯二的两个药童,目光不由顿了一下。   这家伙是担心他不会吗?   他心里无语,他虽然平时没怎么接待过人但好歹也是世家长大的好不好,人情世故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已经接了名贴,殷鹤撇了撇嘴,这时候也只能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个七八岁左右大的药童。   “两位师弟跟我来吧,你们的住处就在旁边。”   面对小崽子,殷鹤眉梢没有那么倨傲了,稍微平和了一点。   被分给他的小药童刚开始还有点害怕,毕竟殷鹤全程都目不斜视,表情高傲。但是在这时候语气柔和下来时却叫两位小药童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白术,这个哥哥长的好好看啊。”   走在左侧的小药童天冬偷偷摸摸的戳了一下右边的,白术也有同感。刚才一群人里只有这个师兄最醒目,叫人一眼就看到了。   两人修为不过练气期,嘀嘀咕咕的话殷鹤完全都能听到,听见两个连美丑都不大清楚的小崽子说他好看,殷鹤脚步诡异地顿了一下,心里有些别扭。   这两个小崽子眼光还挺好的?   他不自觉自恋了一下,态度又好了一点,走回去之后单手一人一个,牵起了两个小药童。   “这里四处都有剑气,你们修为不行,还是跟紧我吧。”   悬剑峰上全员剑修,为了锻炼弟子就连平时走的石板路都有剑气刮过,一般修为高的人来没什么,修为低的人可能就有些受不了了。这两个崽子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红衣漂亮的小哥哥拉着他们,两个药童显然更开心了,像两个小萝卜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过在接触到这个漂亮哥哥的温度时两个小药童却有些疑惑。   这位师兄怎么感觉身体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他们两个虽然是药童的身份,在问药谷中也属于低阶弟子,但是因为天生的药灵之体直接便被副谷主收为了关门弟子,这次出行才能跟着一起来。只是在接触到殷鹤之后两人身体的灵气却有些改变,这才叫他们奇怪。   这个哥哥的体质好特殊,他们从来没见过呢。   不过第一次见面,白术和天冬也不好好奇什么,这时候只能先咽下去,等到有时间了问问师父再说。   殷鹤将两人领到了房间里,一挥手将东西布置好,想到了什么又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幼时喜欢的玩具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副谷主他们大概不会回来了,你们要是无聊就自己玩玩。”   他看到自己当初手动缝合的妖怪娃娃时还有些尴尬,两个小药童则惊叹连连。   “哇,殷师兄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漂亮哥哥也太厉害了吧!”   两个小药童本来就喜欢殷鹤,看到娃娃时更喜欢了,他们在山谷里还从来没玩过这种呢,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这时候简直恨不得将殷鹤夸上天。   在一声声童言童语的夸赞中,殷鹤差点迷失了自我。   要命,只是两个小崽子而已。   怎么这么会说话?   他被夸的耳朵通红,轻咳了声转过身:“那你们就先休整吧。”   “有事可以找我。”殷鹤说完便留了张传音符在桌子上。   安排完其他人的文陆几人刚刚出来,就听到了药童洞府里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一个个都愣了一下。   殷鹤接待的这么好吗?   听说这两个副谷主的弟子平时性格很腼腆,也不喜欢和生人说话,居然这么喜欢殷鹤?   几人神色古怪,脚步不由停了下来。正好看到殷鹤从里面出来,握着剑竭力做出严肃的样子。   四目相对。   殷鹤:……他立刻收回面对小崽子时不自觉柔和下来的眼神,表情冷漠了下来,握着剑点头离开。   随着热烈的红衣从眼前消失,几个执法堂的弟子眼神还有些古怪。   刚才那是……殷鹤?这家伙对孩子时表情居然这么温柔?   文陆震惊了一下,其他人也感觉自己有点眼花,这还是那个傲慢的眼睛上天的殷鹤吗,不会是有人假冒的吧?   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疑惑,殷鹤都已经离开了,此时几人都收到了陈长老他们的消息。   “辛苦各位师侄,今日的接待就先到这儿,舟车劳顿,还是让远道而来的药师们先去休息吧。”   殷鹤收了传音符,转身打算去藏书阁。只是这时候却听见一直没有再开口过的系统先生忽然问:“喜欢孩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他动作僵了一下。说实话,殷鹤这时候还没有做好面对系统先生的准备,毕竟当时那个梦还没从他脑子里丢出去。   幸好系统先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放松了些,殷鹤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一般吧。”   “只是接了任务而已。”   他一贯口是心非,谢弃云早知道他本来性格,在看到殷鹤将自己幼时的东西拿出来给那两个药童时便知道他对那两个孩子十分喜爱。   不过,记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妖怪娃娃,他微微挑了挑眉,殷鹤小时候居然喜欢这种东西吗?   脑海中思绪一闪而逝,谢弃云若有所思。   他没有刻意提起他那天早上的异样,叫殷鹤紧张褪去了些,为了防止系统先生多想,立马道:“系统先生,我修为更进了一步,现在已经结丹后期了,应该能修习更多的《剑典》了。”   “今天还是麻烦你了。”   青年急匆匆的话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谢弃云想到了他在殷鹤心魔之中看到的那场梦境……眼眸深了些却没有拆穿,任由殷鹤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粉饰着太平。   藏书阁的王长老好几日没有见到殷鹤,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再见到对方,发现殷鹤居然突破了之后不由有些惊讶。   “不错。”   “这几日看起来即使没在藏书阁也用功了。”   他下意识表扬了一句,却叫推门进来的殷鹤有些心虚。   天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哪里用功了。   不过,算了,不想了,别人又不知道,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殷鹤在和守阁长老打招呼之后眉梢微松走到了之前的书架旁边,察觉到自己走神时调整了一下状态,才继续翻开书页。   那本《剑典》他现在已经熟悉了不少,慢慢的自己看了下去。   整整一个下午,殷鹤都在藏书阁中。   而那边秦镜之也已经得知了殷鹤今日接待两个药童的事情,听到似乎问药谷的药童很喜欢殷鹤之后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竟有些莫名。   “他倒是招小孩子喜欢。”   “秦师侄在想什么?”旁边过来第一次问诊的副谷主见他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变化,不由疑惑询问。   秦镜之收回手来摇头笑道:“也没什么。”   “不过是听闻殷师弟比较和那两位小客人玩的来,有些惊讶而已。”   他神色平和,听见这句话葛谷主也有些惊讶。   “白术和天冬?”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难得喜欢一个人,之前老夫还担心他们过来不习惯,没想到这么快就适应了。看来老夫还得见见这位小友,多感谢感谢他了。”   葛谷主倒是真心实意。   室内气氛和谐,两人正说着,殷鹤就仿佛察觉到了念叨一样,相隔着不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他揉了揉鼻子,还有些奇怪。   莫名其妙怎么忽然打喷嚏了?   刚刚鼻尖的刺激之下殷鹤眼睛又红了起来,一阵烧灼的感觉从喉间升起,等到察觉到了眼底的热意之后殷鹤才发觉他居然打喷嚏打的快哭了?   红衣剑修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眼睫扇动两下,有些心虚地四处看了看,在看到没有人见到他的异常之后才松了口气。   而唯一见到这一幕的——却是谢弃云。   看到只是眨了下眼,眼睛就莫名红了的殷鹤,他在微顿之后眼神莫名。   变娇气了,他想着。   听见殷鹤放下手忍不住抱怨起来:   “太奇怪了,眼睛怎么这么容易掉眼泪,连打喷嚏都不行了。过几天我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个葛谷主给我看看,神医应该有办法的吧。”   他声音微微有些低软,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眼泪中走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向系统先生吐槽。   谢弃云这才知道他为何主动去接招待的任务,原来是因为葛阳的医术。   这么在意眼泪?   他心中思索,在殷鹤低声自言自语时没有开口,只是却想起了殷鹤眼睛红起来的时间……是在做那个梦之后。   仿佛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在殷鹤吐槽完后谢弃云忽然看向他。   “系统先生?”   耳边没有听到熟悉的回应,殷鹤有些奇怪,还以为系统先生是没听见,这时候却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前日晚上……”   他本来是想说前日晚上练琴的事情,只是这个敏感的时间一出现,殷鹤瞬间就僵住了身体,一股热意从脸颊上涌上来,干巴巴道:“前、前天晚上怎么了?”   红衣剑修这时候哪儿还有往常在外撑着气势的样子,可怜的像是一块小糖糕,声音软的不像话,眼神也软,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飞快的眨着眼睛。   看着对方眼底下意识聚积起来的泪包,谢弃云心中顿了一下,忽然伸手在殷鹤眼底触碰了一下。   冰冷的指尖拂过通红眼睑,一瞬间泪珠就像是珍珠一样颗颗滚落了下来。   殷鹤闭着眼尴尬的头顶冒烟,终于听到了轻笑声:“是河蚌吗。”   “产珍珠?” 第四十二章   河蚌吗……产珍珠……   殷鹤脑海里回旋着这两句话, 只觉得整个人要炸了。系统先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太暧.昧了,好像两人的关系并不仅限于系统和宿主一样。   而且那句话是取笑吧?   是吧是吧?笑他泪珠子停不下来!   殷鹤脸色胭红,这时候只能尴尬地紧闭着眼, 只期盼着系统先生能快点走。   寂静的空间内, 殷鹤心跳声简直停不下来。谢弃云挑了挑眉, 验证了猜测:确实是在情绪变化极大时——才会掉眼泪。   上次是这次也是。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就已经受不了了?   他定定看着殷鹤,捻弄着手指上的泪珠,忽然指尖一顿,一缕灵光出现在掌心,紧接着那颗从殷鹤眼尾滴落的泪珠便真的像是珍珠一样, 被凝固了起来。   龙族天生的恶劣在此时升了起来, 尤其是在面对殷鹤时, 他的恶.欲.好像一瞬间放大了, 总想欺负对方。   谢弃云闭目平衡着龙族本性与漠然性格,这时候抬手将那颗被他用灵力凝成珍珠的泪珠缓缓收了起来。   殷鹤察觉到了周围灵力波动,但是不知道系统先生在做什么, 又因为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尴尬的不想睁眼, 这时候只能感觉到有衣袖拂过他手背。   系统先生身上高彻的冷香一闪而逝, 殷鹤鬼使神差开口。   “系统先生, 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弃云喉头微滚,却没有回答。如果让殷鹤知道他当真凝了一颗珍珠出来……恐怕会像河蚌一样潜入水中再也不想见人。   他眼眸深了些,岔开话题。   “今日早点回去吧。”   心神高起高落之下,殷鹤也没心思修炼了, 这时候听到系统先生的话也没有犹豫。   “我知道了。”   “我等会儿就打算回去。”   他说完之后, 就感觉到周围的冷意渐渐消散。他靠在书架上遮住眼睛好久,才敢慢慢睁开眼来, 确认这时候系统先生已经不见了。   幸好走了……   他内心下意识松了口气,想到自己刚才丢人的表现简直脸红,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怎么面对系统先生也哭了啊。   还被取笑了……   殷鹤眨了眨眼,将眼睫上的泪珠眨落下去,过了半天才伸手将《剑典》放回了原位。   楼下的王长老看到殷鹤看了一会儿就出来,还有些奇怪。往常殷鹤修炼《剑典》的时间都会更长一些,今日倒是没有那么久。   不过按照他的进度来说也足够了,听说殷师侄这几日还接了迎接问药谷的任务,大概是.精.力不济吧。   在殷鹤归还令牌的时候王长老看了他一眼,倒是安抚道:“这几日事物繁忙,倒是不用那么着急,修炼不在一朝一夕,而是长久之功。”   “你若是疲惫这两日少看一些也无妨。”   疲惫?   殷鹤回过神来,不知道王长老怎么觉得他疲惫了,等到王长老目光看向他眼下时,殷鹤才回过神来。   殷鹤:……   原来是因为这个?   刚刚哭过的眼睛有些耷拉,看起来就像是只无.精.打采的猫儿一样,叫人误以为是太累了。   殷鹤“砰”的一下臊的耳后发红,总不能和王长老说自己是因为哭过吧,那到时候王长老肯定又要问他为什么哭了。   这时候在长老误会的目光中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长老说的对,这几日任务堂的事情确实比较忙,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明日一早还要陪着问药谷的人。”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殷鹤是强撑着身体两边跑,王长老见他实在疲惫,这时候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了一粒丹药。   “这是养元丹,吃了之后夜里休息时灵力也能自动运转,事半功倍,也不会起梦惊悸,你若是需要就拿去吧。”   他和炼丹的一位丹师交好,这种东西还是好友送给他的,不过他平日里常驻藏书阁也用不到,因此见看好的弟子如此疲惫,便将这养元丹赠给了殷鹤。   殷鹤受宠若惊,没想到王长老居然会送给他这个。养元丹虽说不是什么极为珍贵的丹药,但是也向来少见,殷鹤之前也只得过几粒。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总觉得有些欺骗王长老感情。   然而王长老见不得他推辞,直接就塞给了他,背手上了楼上。   殷鹤只好收了养元丹,嘀咕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能还了王长老这个人情。”他来藏书阁后王长老多番照顾,弄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殷鹤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出了藏书阁。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却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王长老送给他的这枚养元丹。   要不吃了再睡?   前日晚上那个梦实在是叫他心有余悸,就连昨晚也没敢入睡,而是打坐了一晚上,导致早上起来腰酸背痛的,今天要是再不休息明天去照顾那两个小崽子估计就提不起.精.神来了。   犹豫了一下,殷鹤就下定了决心一把将丹药塞进了嘴里,在感觉到一股灵气顺着喉咙而下时砸吧了一下嘴。   这东西吃起来无色无味,但是毕竟用料足够,吃下去一瞬间就感觉到心神宁静了。   殷鹤只觉得这会儿面前如果有本经书,他都能当场念起来。自言自语了两句,红衣青年关上了门,在沐浴之后返回了榻上。   一个时辰过去,养元丹的功效也渐渐上来了,他隐约察觉到眼皮子有些打架,终于感受到了困意,在拉开锦被之后按照程序握着剑闭上了眼。   随着月色渐渐升起,在养元丹的作用下殷鹤即使是睡着头脑也一片空白,只有周围的灵力还在不自觉的运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暗自警惕起来的心绪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放任自己沉沦在了黑暗中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只是在天色快亮的时候殷鹤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只有几息的梦境一闪而逝,他在梦中脸色微红,醒来之后却有些忘了,只是看着放在桌边的瓶子有些无语。   殷鹤:……   清醒过来之后忍不住吐槽:就连养元丹也没法阻止他做梦?这未免也有些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清醒的一刹那殷鹤只隐约记得这个梦是关于系统先生的,其他的却忘的一干二净。只是一连两次梦到系统先生,连他都有些尴尬了,这到底什么意思啊。心底微微有些打鼓,想不起来昨天的具体梦境,殷鹤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梦到系统先生教他《剑典》而已。   不是有很多剑修白天学习道经,晚上梦见比试的例子吗?   他修炼这么认真,肯定也是这样。   不动声色的自我安慰两句,殷鹤才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去。   ……   在洞府里等漂亮哥哥今天来接他们的两个药童等了半天,见其他师兄们都离开了殷师兄还没有出现,不由有些担忧。   “殷师兄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白术严肃的皱了皱眉,那张包子脸上有些凝重。   一边的天冬也有些认同:“昨天看殷师兄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难道是生病了?”   “我们两人虽然还未出师,但也是懂一些医术的,不然我们去找殷师兄吧?”   两人正商量着计划路线,一起去给殷师兄治病,这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随着外面红色身影的出现,殷鹤刚一抬头就听见了两个小崽子要去找他的话。   殷鹤:……   连路都不认识,还去找他。   他心里好笑,但是却因为白术和天冬担心他的话,心里别扭了一下,又领了情。说起来这两个小崽子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他昨天还和系统先生说只是任务而已,今天心里就自动改了说辞。   在进了洞府之后轻咳了声解释:“早上临时有点事情,来晚了点。”   “你们不用找了。”   在两个崽子面前殷鹤还是很有师兄包袱的。   白术和天冬在听到声音之后就兴奋了起来,眨眼看见熟悉的身影后,这时候手拉手跑到了殷鹤面前。   “殷师兄没事就好。”   性格腼腆的白术说完脸还红了一下,像个红苹果一样。   殷鹤手痒了一下,忍不住低头捏了一下白术脸。在肉乎乎的脸蛋入手时才理解自己小时候为什么那么讨长辈喜欢了。   幼崽确实容易叫人心软。   白术脸红的更厉害了,一旁的天冬也羡慕了,眼巴巴的看着殷鹤。殷鹤只能无奈两只幼崽都捏了捏脸,随即才若无其事道:“你们今天想去哪儿玩?”   “我带你们去。”   说完之后似乎察觉到这句话没包含范围,他立马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下山之外。”   两个小崽子日常都很听话,一直跟着问药谷的队伍游学,这时候也没想到下山,只是眨巴着眼睛问:“我们能去殷师兄日常修炼的地方吗?”   他们可太好奇殷师兄了,像殷师兄这么厉害的剑修一天是怎么修炼的呢?要是一整天都能跟着殷师兄就更好了。   白术和天冬崇拜地看着殷鹤。   殷鹤没想到他们两个的请求居然这么简单,去他修炼的地方看看?   他狐疑地看着两人:“修炼很枯燥的,你们确定了?”   虽然两个崽子很乖,但是殷鹤还是担心等将人带过去之后两人又觉得无聊了,毕竟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白术和天冬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可以吗殷师兄?”   两个做保证的小药童期盼的看着他,这种眼神谁能拒绝呢,饶是殷鹤板着一张脸,这时候也拒绝不了,只能抿了下唇僵.硬.道:“那跟紧我吧。”   “我带你们过去。”   不过在去藏书阁前殷鹤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吃饭了吗?”   白术和天冬摇了摇头,拿出了辟谷丹。   “我们有带辟谷丹。”   元婴以下的修士都是要吃饭的,不过大部分修士都食用辟谷丹来代替饭菜,殷鹤之前闭关也是一样。不过现在……看着两个小萝卜头个子不高,苦兮兮的还要吃辟谷丹,他微皱了一下眉。   “算了,跟我来。”   “我带你们去吃食堂。”   悬剑峰的食堂?   白术和天冬好奇的看着,手拉手跟上了殷师兄。   红衣跋扈的剑修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头的样子实在罕见,三个人走在了路上,顿时吸引了无数视线。   路过的同门们都诡异地看向殷鹤,就连燕骁也是。   燕骁远远望见殷鹤刚准备冷笑,就看到了殷鹤此时身后跟着的尾巴。表情微顿了一下,神色有些狐疑。   这家伙搞什么?   他脚步停下,原本准备过去又迟疑了一下。他还不至于那么没品,在两个萝卜头面前和殷鹤吵架,而且吵输了未免尴尬。   燕骁暂时放过了殷鹤,黑着脸看着他带着身后的尾巴从小路过去。   这道奇特的风景线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一传二二传三甚至传到了秦镜之耳朵中。   而这时殷鹤已经带着两个小药童进了食堂。   “你,过来。”   “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他十分大方的拿出了灵石,显然来过很多次。白术和天冬看着这么多人有些害羞,不过还是鼓起勇气来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菜单,然后指了指中间的。   “殷师兄,就那个吧。”   看到两个小崽子各选了一个,殷鹤走过去本来准备照常付灵石,只是他过去时周围的人却都瞬间像是有病一样让开了一条通道。   殷鹤:……   莫名其妙。   他回头对视了一眼:“你排不排?”   前面的大哥立刻让开位置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他本来就准备打饭的,让位置做什么?不过他也是被殷鹤带两个孩子来食堂这件事震惊到了,情有可原。   心里疑惑里,想到殷鹤的脾气却没敢上去问。   一直到那边落座之后才有不少人将目光看过去,担心让殷鹤照顾小孩会出事。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那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简直和殷鹤相处的和谐极了,嘴上冷.硬.让他们自己吃饭的剑修在看到虾时神色嫌弃了一瞬,却还是口是心非的戴上了手套,将面前的虾剥了个干净,推了过去。   刚剥完虾就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他,殷鹤身体一僵,猜到什么,顿时恼羞成怒地瞪了过去。偷偷的注视着这边的同门们立刻收回了目光。只是却你推我搡,恨不得自己现在手里有个留影镜,能将殷鹤刚才的行为保留下来。这简直是悬剑峰有史以来的奇迹了吧?   食堂里安安静静的,往常的热闹被压了下去,只能听到两个小崽子吃饭的声音,却更加诡异了。   殷鹤简直被身后那群显眼包气死。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群人吃饭静悄悄就是在偷看他,他带小孩怎么了?   谁规定剑修不能带小孩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众人只是因为他刚才别扭照顾人的举动而震惊,还以为这群人是看不起他带崽子。   毕竟其他人接待的都是成年人,只有他是小孩。   脸上微微严肃了些,殷鹤眉头皱起懒得看他们,这群人爱多想就多想吧,谁在乎。   他神色别扭,白术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等到把饭扒完之后才瓮声瓮气道:“好了,殷师兄。”   殷鹤松了口气,知道是刚才的氛围让他们不自在了,在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其他人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又气不过顺便举报给了执法堂的巡逻人。   举报理由就是:为老不尊,食堂吓唬问药谷的师弟。   等到食堂里众人收到警告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是谁举报时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这家伙是没什么举报了吧?   只是多看了几眼,至于吗?   燕骁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前处理峰务,冷不防听到这件事时嗤笑了声,这群看热闹的人每天都在悬剑峰上窜下跳的,上一次他和殷鹤吵架的事不知道被谁居然也传了出去,叫他丢了好大的脸。   这次被举报简直活该!   不过这家伙怎么这么护着那两个小萝卜头?   他刚解完气,心里又有些不自在了,别扭地想着今天看到的场景。   ……这家伙喜欢孩子?   殷鹤十分严肃的按照流程顺手举报之后才看向旁边两个小崽子,言传身教。   “以后要是再有怪人看热闹你们就举报。”   “悬剑峰执法堂虽然事儿多了点,但绝对会公正处理的。”   一直觉得殷鹤讨厌执法堂的几个巡逻弟子刚路过这里,便听到了殷鹤的话,神色怔愣了一瞬。   接着就听到了下一句。   “当然,我特别讨厌他们。”   执法堂弟子:……   他们就说,殷鹤怎么可能说他们好话。   白术和天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都将殷师兄的话记在了心里。   “师兄放心吧,我们都清楚了。”   殷鹤这才摸了一把这两个小崽子的脑袋。   一整天的藏书阁时间很快过去,殷鹤本来以为多了两个小尾巴他修炼会很受影响,结果发现……完全不受打扰。   小药童都这么懂事的吗?   在翻了一页《剑典》之后殷鹤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两人。白术和天冬一人捧了一本悬剑峰对外开放的书籍,这时候安安静静的认真看着,即使看不懂也没有出声,完全不需要别人操心。   他偷偷眨了眨眼,这时候在白术发现时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白术和天冬从小就修道,耐心当然也比普通孩子好,在这里看书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两个小家伙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们一样,叫两人不由抬起头来,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殷鹤没想到小药童感知这么敏锐,这都能发现,这时候心里还有些诧异。   一直到他再次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后,发现两个小药童合上书转过去嘀嘀咕咕的传音不知道在做什么,心里不由有些好奇。   只可惜小崽子用的是传音,连他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一样叫殷鹤耳朵都竖了起来,只是表面上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经过在殷师兄身边完整的呆了一天,两人终于确认——殷师兄的体质是真的有问题,一想到今天殷师兄还带他们吃饭,带他们玩,两人终于决定试探着问问殷师兄。   于是在殷鹤收了书打算去楼下接水的时候,天冬这时候忽然结结巴巴的拉住了殷鹤。   “殷、殷师兄,等一下。”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在殷鹤回头时和白术对视了一眼,尽力做出认真的表情。   “能不能让我们给你诊诊脉?”   殷鹤:……?   他原本以为两个小崽子聚集在一起是在聊好玩的东西,或者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又不好意思说,没想到聊的居然是给他诊脉这件事?   问药谷的药童都这么敬业的吗?   他心中古怪,有些迟疑要不要给他们看。   殷鹤是不相信两个小家伙是真的会医术的,这时候只以为他们是想要练习一下。在对视了会儿后,看见两人眼巴巴的目光还是抽了下嘴角,咬牙将自己当成了练习人偶,将手伸了过去。   “好好看啊。”   “看完了再写个报告给我。”   他凶巴巴道。   白术连忙点了点头:“殷师兄放心吧,我们两个已经有好几年的问诊经验了。”   之前问药谷山下遭了瘟疫,都是他们下山去帮忙的,不比其他人差。   白术伸出手去仔细把了把脉,又看向一旁的天冬。天冬也有模有样的伸出胖手来,眉头紧皱着,脸色变幻不定。   殷鹤看的好笑,这两个药童居然把其他医者看诊时的表情都学到了,该不会是和他师父学的吧?   他心里摇头,觉得有点意思。   天冬则神色严肃的又多把了会儿,才说出结论:“殷师兄这个体质我从未见过。”   “不过,我观殷师兄灵息沉稳,应该是对身体没有负面影响的。”   白术也点了点头,只是却有些疑惑。   不过,他怎么感觉殷师兄这个体质,好像和小宝宝有关系?先天的道体之中有好几种都是不分男女的,都能生小宝宝。   殷师兄难道是其中的一种?   白术看了看殷师兄的身体,神色凝重了些,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殷师兄要生小宝宝的话,他和天冬一定会尽力的!   殷鹤不知道只是短短问诊的一息时间,这两只幼崽连他以后生孩子都想到了。要是知道绝对会以为他们疯了。   他是男修,怎么可能生孩子。   殷鹤抽着嘴角收回手来,本来没当回事,但是又不想伤两个崽子自尊心,这时候只好道:“好了,我知道了。”   “多谢你们。”   听见殷师兄道谢,白术和天冬脸色都红了红磕磕巴巴道:“没关系,能帮到师兄就好。”   只是能看出殷师兄是先天道体中能生宝宝的一种,两人都有点小骄傲,忍不住扬了扬脑袋。   殷鹤从藏书阁出来之后就发现……这两个小家伙对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在把完脉之后仿佛将他当成什么要照顾的人一样,时不时地还要看一眼他肚子。   殷鹤:……   这是在模拟照顾病人游戏?   没想到问药谷的药童还挺……学以致用,殷鹤找了半天才找出来这么个词。他深吸了口气,也不想打击孩子学习医术的积极性,就任由他们去了。   一直到走到了客人住处之后殷鹤刚将两个崽子带回洞府,却忽然听见白术问:“殷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那个,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冷不防的一个问题出现,差点叫殷鹤脚下一滑,没想到他们会问这个。   “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殷鹤没好气的平复下来,下意识四处瞄了瞄,见系统先生应该不在后伸手弹了弹白术脑门。   他手劲儿不大,白术只是呵呵的傻笑了两声。   “有吗有吗?”   天冬也真诚地望了过来。   殷鹤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系统先生的样子,不过刚一清醒就立刻打住。   等等,他想系统先生干嘛?   这两个崽子不是问他喜欢谁吗?   怎么会想到系统先生?   他身体僵了一下瞬间有些心虚,这时候.欲.盖弥彰的否认。   “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想什么呢,像我们剑修就应该一心向道,搞什么儿女情长。”   他说的义正言辞,握着剑瞬时就把没见过世面的药童们骗了过去。   殷师兄原来是这么一心向道的人吗?难怪这么年轻就结丹后期了呢。   不过,没喜欢的人的话这样他们也不用担心殷师兄会突然生小宝宝了。   两个崽子闻言十分认真的替殷师兄放下心来,一直到被殷师兄各弹了一个脑瓜崩之后才揉了揉额头。   殷鹤一出洞府就狠狠松了口气,没想到现在的孩子这么八卦。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心虚。   只是一想到系统先生殷鹤就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叫他这时候忍不住……想多了些。 第四十三章   红衣剑修随即又回过神来, 迅速地压下浮动的心神。   不行,不能再想了,只是两个崽子的童言童语而已, 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只是到底因为临走前的话殷鹤有些心不在焉了, 一直恍惚的往前走, 刚走到正路上就碰到了送走了葛谷主的秦镜之。   秦镜之昨日问诊之后葛谷主面上没有说什么,今日再来时却摒退了左右的人,询问他身上的毒素来源。   是的,毒素。   他出了剑冢之后便发觉叫他身体虚弱至此的不是凌风剑意的折磨,依旧还是他的毒。   那剑冢主人布下幻境玩弄人心, 到最后的目的却是彻底将他的毒素激发出来, 在他毫无知觉中叫他慢慢身亡。当日若不是遇见了殷鹤, 他恐怕当真就要如对方所愿了……   秦镜之握着剑, 眉眼中戾气一闪而逝,不过他在出剑冢的时候也彻底剿杀了那凌风剑灵,叫他也尝尝自己的手段。   听到葛谷主的话, 他慢慢回过神来,知道葛谷主是认出了这奇毒。他之前便有猜测这毒素可能来自问药谷, 此时心中终于确认。不过看葛谷主的样子却是并不知晓这毒素是如何流传出去的。   葛阳也有些震惊, 这千蛛毒是问药谷毒门一道的圣物, 多年来一直保存在圣阁之中从未流出,可是今日他在替悬剑峰的首席弟子诊脉时居然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千蛛毒。   这毒药若是流传出去恐怕整个问药谷都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葛阳神色不由凝重了些。   秦镜之咳嗽了声:“葛谷主放心,这毒并不是在悬剑峰上所中,而是我幼时在家族中便带来的。”   他虽然报复了秦家所有人, 但是却依旧不知道这毒是如何来的, 又是如何落在身上的,此时神色微暗了些。   葛阳听到秦家微微皱了皱眉, 却是没有太多印象,毕竟这些修真世家平日里和问药谷牵扯并不多,只是在再次问诊之后拧眉开口。   “我观你这毒不仅是幼时所带,按照你现在的年岁和修为来说,恐怕是娘胎里就有的。”   “你幼时是否无法修炼?”   秦镜之点了点头,不过听见他的话却心中一沉,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被师尊所救打通经脉之后只以为这毒是他年少时不知警惕被种下的,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葛阳叹了口气:“果然,千蛛毒是用万千毒蛛提取而出,你体.内的更是早已经扎根,一看便浸染已深,唯有母体这时已经中毒才说的通。”   而千蛛毒早期的症状便是会压制一切生机,汲取人身体的血肉,因此秦镜之才不能正常修炼。   秦镜之身体一僵,神色难得有些错愕。   母体……   难道他生母便是因此而亡?   他从出生起对方就血崩而亡,从未见过她,秦家只宣称是意外,因此秦镜之也从未多想过,却没想到其中另有蹊跷。   这毒是怎么到她身上的?   脑海中有关秦家的一切都在记忆中一闪而逝,秦镜之微微抿了抿唇,垂下眼缓慢的遮掩好了情绪,只是握着剑的手却力道大的有些泛白。   葛阳说到这儿回过神来:“秦师侄,此事没想到还牵扯到了问药谷。”   “这件事我们定不会简单放过,千蛛毒失窃一事我会传音给门中弟子彻查,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千蛛毒毒性如此迅猛,在他们不知道失窃的这些时日不知道有多少人遭过毒手。   而且……秦家,葛阳脸色微变,心中更留意了一些。也不知道秦镜之的那位生母身上的毒素是怎么中招的。   这件事死无对证,还得好好查查。   洞府内气氛有些凝重,秦镜之抬起眼来:“葛谷主,我此时的毒是否还能解?”   既然是问药谷的毒,问药谷应该有克制之法。   葛阳点了点头:“秦师侄放心,不过你毕竟中毒时日太久,调节身体还得慢慢来。”   他低头开了一副药给秦镜之,这才挥手打开结界让身旁的弟子进来去抓药熬药。   “每日三次,泡一次药浴排除毒素。”   “一周之后老夫会再来诊断。”   “多谢葛谷主。”   秦镜之毕竟心机深沉,在得知了这么重要甚至叫他心神浮动的事情之后这时候却也很快的调整过来,神色温和有礼,倒叫因本门之失叫秦镜之遭受无妄之灾的葛阳有些羞愧。叹了口气,和秦镜之一起走到门外后道:   “秦师侄留步。”   “你现在身体需要调养,不必再送了。”   他摆了摆手,顺着正路和其他弟子一起离开。   秦镜之却并没有回去,任谁在陡然得知这么一件动摇他过往所有认知的事情之后都不会无动于衷。   他也不例外,在葛阳走后秦镜之脸上的笑意就微淡了下去,此时心神难堪。   他或许猜到下毒的人是谁了……   如果母亲的死不是意外的话。   他脑海中浮现出当日在自己出生不久就掩人耳目离奇失踪的生父,心中微顿。   夜色下,秦镜之脸色难看久久站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殷鹤顺着客人的住处返回,多少要路过另一个山头的弟子住处,只是以往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洞府内打坐,因此他很少遇到什么人。今天没想到居然在路边遇到了秦镜之?   他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吗?   殷鹤愣了一下,还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就准备回去,只是刚过去就发现秦镜之表情好像有些奇怪?   他还从没有见过秦镜之这个样子。   这家伙一直一副心机伪君子的模样,这会儿一个人站在这儿看起来居然还有点落寞?   殷鹤脑海里冒出这个词来,都有些被自己恶寒到。   想什么呢,这可是秦镜之。全山门的弟子失落他都不可能会失态,毕竟这家伙把在师尊面前的仪态看的比什么都重。   他兴趣寥寥的目不斜视,反倒是秦镜之定定看着他,神色有些莫名。在殷鹤快要离开时,他忽然开口叫住了对方。   “殷师弟。”   殷鹤停下脚步来,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伪君子叫自己干什么。却听见秦镜之莫名问:“殷师弟,如果有一日你发现害你之人是和你最牵扯不断之人,你会如何?”   殷鹤:……   殷鹤简直满头问号。   秦镜之是疯了吗?这是什么心灵问答环节,怎么来问他了?他也不是什么知心姐姐啊。   殷鹤忍着摸一摸自己脸的冲动,这时候皱了皱眉本来是不打算回答的。但是一想到这好像是秦镜之求自己回答欸,心里一膨胀还是道:“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会牵扯不断?”   “反正谁要是害我,我肯定不会为他费神。”   对于讨厌的人殷鹤一律一视同仁的在骂了之后就无视了,才不会因为他们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难道他每天闲着没事,光顾着生他们的气?   他才不要呢。   有这个时间多修炼一会儿不好吗,说不定等他们老死了自己都成合体期大能了,还能去他们坟头惺惺作态气死他们。   殷鹤心里想着,表情也带了出来。   秦镜之看着他神色心中微顿,却又恍然所悟。殷鹤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他微微垂眸,殷鹤说完之后就有些不耐烦了。   “我先走了。”   “明天还要接人去呢。”   他急匆匆的越过秦镜之离开。在转身时秦镜之忽然想到殷鹤和那两个问药谷的药童相处和谐的趣闻,原本沉重的心情在这时候居然诡异地轻松了一丝。却叫他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又收敛下去,在执法堂的巡逻弟子过来前恢复了神色。   ……   殷鹤一路握剑回去,倒是再没遇上过什么挡路的人,脑海中浮现出秦镜之今天的样子还有些奇怪。   这家伙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居然这个样子?   心里的剧情回忆了半天,殷鹤才隐约想起:书中秦镜之好像在中后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问题,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情。   他撇了撇嘴,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反正这伪君子心性坚韧的很,最后还成了仙尊之一,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的,他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殷鹤闭了闭眼,微舒了口气。在回到房间之后鬼使神差的居然看向了手边的门规。   刚才殷鹤遇到秦镜之,谢弃云都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有说什么。一直到殷鹤回来后忽然看起了门规。   这门规又厚又多,整整一本书放在书架上,殷鹤从来就没看完过,谢弃云也从未见他翻阅过这东西。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殷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第一页看过去后便越翻越快,像是要找什么一样,只是他自己心中也还不太清楚。   在翻到弟子“生情”的那一页,殷鹤陡然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   “我只是看看门规而已,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自言自语的解释,心中微定了下来。   弟子看门规有什么错,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他今天才把那群看热闹的人举报到执法堂,可不想自己再因为失误被报复举报叫人看笑话。   殷鹤心里偷偷的想,终于坚定了信念,下定决心翻开了这一页。   悬剑峰对于弟子婚嫁这一块儿规定并不多,只是严令禁止的便是和邪修魔物之类的结合,严重者甚至会逐出山门,在殷鹤印象中只有几例这种例子。   剑尊并不关心门下弟子的婚配,都是自由发展的,不过大部分剑修因为要养剑各种原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殷鹤一页页看过去,眉头松开又慢慢皱了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系统先生究竟算不算邪灵呢?   心中陡然一烫,殷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到了这儿,微压了口气,这时候收紧手。弟子门规那一页被他握在手中,攥的紧紧的,过了会儿后才慌张的放开猛地合上了书,只是在心不在焉的闭上眼睛后殷鹤还是忍不住想:系统先生,不算邪灵的吧?   谢弃云目光落在殷鹤看的那页门规上很久,眼神深了些,这时候将那页字一字不落的收入眼中后便隐约有些明白过来殷鹤在看什么了,心中居然也因这个想法,而微微怔了一下。   第二日殷鹤早上起来便下意识看向桌面,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立马心虚的将门规重新搬回了书架上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看的样子,就连痕迹也刻意和之前摆的一模一样,让人看不出区别来,这才收回手。   他刚做完这件事,突然就听到了敲门声,差点吓了一跳,还是及时反应过来才稳住的。   “进来。”   随着门外的结界撤去,执法堂的两个弟子走了过来:“殷师兄,今日陈长老设宴要宴请问药谷的葛长老他们,特派我们来通知一声。”   设宴啊。这也是悬剑峰的正常流程,殷鹤也不意外,毕竟葛谷主来了好几天了,也一直在给秦镜之看病,不设宴款待一下说不过去。   他点了点头伸手拿过请帖来。   “午时?”   “我知道了。”   执法堂的通知弟子放下心来,又想起什么:“对了,殷师兄,白术和天冬两个今日要闭关,你便不用带他们了。”   殷鹤也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今天不用带那两个小崽子真是太好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两个崽子呢。   让他们闭关刚好。   他神色自然,执法堂的弟子也没有多想,通知完他之后就去通知别人去了。今日不仅秦师兄会到燕师兄也得到场才行,不然陈长老那儿可不好交代。   燕骁在接到请帖之后本来不打算去的,他这几日心情不好,再加上身上自回来后便沾染了些魔气,一直下意识地避着那位葛谷主,担心惹来什么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在来送请帖的弟子表情为难时,他忽然瞥了眼忍不住问:“殷鹤去吗?”   有些意外燕师兄会问殷师兄,不过两人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殷师兄已经表明了会准时到场。”   燕骁握着请帖,表情纠结了一会儿随即咳嗽了声,.欲.盖弥彰道:   “剑尊门下大师兄和殷鹤都去,我如果不去恐怕不太好吧,你们说呢?”   执法堂弟子:……他们怎么知道?   “所以燕师兄你到底去不去?”纠结了大半天连送请帖的弟子都有些茫然了,看不懂燕师兄到底什么想法。   燕骁皱了皱眉,放下了手头的东西:“我还是去吧。”   “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总觉得燕师兄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但是执法堂的弟子们也不敢说出来,这时候只能敷衍的点点头。   行吧,反正他们任务完成了就行。   ……   殷鹤正午沐浴完,又换了一身新衣服才出去,本以为只有他们接任务的几个弟子在,没想到等到到了之后却发现燕骁也来了。   周围就预留了两个空位,一个在秦镜之旁边,一个在燕骁那个讨厌鬼旁边。殷鹤抽了抽嘴角,向葛谷主和陈长老行了一礼之后目光有些游移。   也许是看出了座位的问题,这时候秦镜之和燕骁都看了过来。秦镜之此时面上已经没有了昨夜的失意,看起来一片正常,任谁也想不到这人昨晚还诡异地问他奇怪的问题了。   而燕骁……这家伙倒是一如既往的脸色暴躁惹人生厌。   殷鹤脚步一转,在走到两人面前时最终选择了燕骁,倒不是他比起燕骁来更讨厌秦镜之,而是总觉得最近秦镜之状态怪怪的,自从剑冢中出来之后更叫人看不透了,还是离的远点好。   秦镜之见他选定了位置,垂下眼握着水杯的手收紧了一瞬,只是脸上神色却没有变。燕骁一见到殷鹤坐在他旁边唇角就挑了起来,挑衅似的看了过去。   他可没忘记之前几次秦镜之给他下绊子的事情,现在殷鹤坐在他旁边,别以为他没看见秦镜之那厮脸色都变了。   两人眼神交锋,除了彼此之外都没看见,只是一刹那就收了回来。   席面上其他人都其乐融融的,秦镜之也顺势转过头去和葛谷主说起话来。殷鹤喝了口茶水瞥见燕骁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奇怪。   “看什么?”他眉头微皱。   燕骁:……他那天的事情都还没和殷鹤算账,这家伙怎么敢这么坦然的。   “你忘了那天骂我的事了?”   耳边的声音咬牙切齿,殷鹤也没想到对方现在还记得。他又不是被骂的人,记那么清干什么,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忘了的。”   “你这么一说又想起来了。”   燕骁差点又被这句话气到。不过他和殷鹤斗嘴这么久也算是了解殷鹤的说话方式,这时候深吸了口气,看着他冷嗤了声。   神经病啊,殷鹤额头跳了跳,扭过头来又倒了一杯水。然而像是和他故意作对一样,殷鹤刚一抬手,燕骁就伸手把他面前的壶拿走了。   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殷鹤勉强没有发作,这时候干脆伸手去夹桌上的灵果,只是他还没动手,灵果又被燕骁转走了。   两人动作隐晦,就连陈长老也没有看到,只以为是正常的动作。   殷鹤忍不住了,这家伙今天是成心和他作对是不是?他和燕骁互相瞪眼,冷着脸。   “出去之后打一架!”   燕骁也不甘示弱:“好啊。”   “上次的架还没打完呢,正好今天分个胜负。”   他瞬间又想起了上一次在试剑台上比了一半殷鹤就突破的事情,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试个高低。让他看看殷鹤到底有什么嚣张的资本。   燕骁阴阳怪气,殷鹤皮笑肉不笑的收回目光,懒得看他一眼,这时候只恨不得立刻宴席结束让他打爆燕骁的狗头。这家伙实在是太讨人厌了,他后悔了,他就应该坐在秦镜之旁边的。   两人刚刚吵架的一幕压低了声音,不远处的秦镜之却注意到了。看到殷鹤被气的脸色通红后神色微顿了一下,直到对面的陈长老叫他才回过神来。   “秦师侄?”   秦镜之抬起眼,听到葛谷主开口:“这几日多亏了殷师侄照顾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帮了老夫大忙。”   “说起来哪位是殷师侄?可否让老夫认识认识?”   听到猝然提到自己的名字,刚刚还和燕骁瞪眼的殷鹤立刻回过神来,端正了神态。他可是打算让葛谷主临走前给他看病的,可不能得罪了对方,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好在他小时候最擅长的就是哄家里人开心。   于是随着殷鹤站起身来,众人便都发现殷鹤这一次简直有礼貌的过了头。   葛阳本就听闻过殷鹤名字,心中喜欢,此时见了这年轻人长的颜色极好,又嘴甜朝气,顿时被哄的眉梢舒展,只觉得这年轻人当真是不错。而且虽然一身气质傲气,看着不好接近但是道心却纯净天生。   幼童对这些最为敏锐,难怪身为药灵之体的白术和天冬会喜欢这青年。   葛阳点了点头,忍不住赠送了殷鹤几粒自己炼制的丹药当做见面礼。殷鹤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见葛谷主对他印象不错的样子顿时对自己能请动葛谷主替自己看病更多了分信心。   只是此时还在宴席上,也不好说这事,只能暂时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目光。   一旁燕骁见他对自己和那位问药谷的谷主两幅面孔的样子,不由冷哼了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爽,才见了人家几面就对人家那么热情,怎么不见平时对他脸色好点,他心里嘀咕,全程在其他人没有注意时一直沉着脸。   殷鹤已经达到目的,怎么可能在意燕骁的脸色,伸手就悄悄将葛谷主给的东西装进了乾坤袋里。   燕骁见他坐下来终于按捺不住:“之前倒是没发现师兄这么舌灿莲花,一张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他阴沉着脸,脱口之下自己都没发现竟然连师兄都叫了出来。   殷鹤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不是从不叫他师兄吗,今天这是傻了?   不过他也不是口头上认输的人,被几次三番的怼,心里的火气已经积攒到了顶峰:“舌灿莲花也分人,我对着燕师弟就绝对舌灿不起来。”   “本来看你刚才懂规矩了些,现在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   知道殷鹤说的是自己叫师兄的事情,燕骁额头跳了跳,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脱口而出,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了,还被殷鹤抓着这点嘲讽了一句。   他黑着脸和殷鹤对视了一息,便看见刚刚怼他的人这时候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一样,身后的尾巴都快开屏了,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家伙怎么这么得意?   殷鹤等了半天没等到燕骁回嘴还有些奇怪,不过他心里知道这家伙肯定憋着大招呢,于是全程都防范着燕骁。   一场宴席一直到结束,燕骁始终都没有发作,直到送走葛谷主几人之后他才停了下来。   来赴宴的悬剑峰弟子陆陆续续的都回去了,门外只剩下了他和其他几个人。秦镜之本来打算叫住殷鹤的,没想到燕骁却快了一步,这时候突然叫住了人。   殷鹤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暴躁怪是打算和他约战,两人刚才在宴席上那么针锋相对,他早就做好了打爆燕骁的准备,现在已经手痒的不行了。   这时候听见声音停下来握紧了剑,在其他人看过来前皱眉道:“你们先回去吧。”   “我有事和燕师弟说。”   他刻意加重了燕、师、弟三个字,一听就阴阳怪气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眼。秦镜之本来打算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见他们两个像是早就说好的样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看着殷鹤和燕骁离开。   走到树后的空地上,殷鹤一把拔出剑。   “别以为你是师弟我就忍你,既然你今天非要找事,那我就成全你。”   一想到自己喝水燕骁拿走壶殷鹤就生气,他已经忍这家伙很久了!   他气的眼睛睁大眼睛,连眼睛泛红了都不知道。   燕骁本来听到这番话下意识地嗤之以鼻。   还师兄?   这家伙什么时候像师兄了?   而且分明是殷鹤一直挑衅他,他冷笑了一声,嘴臭的话下意识说出口,就被殷鹤盯的扭头有些不自在了。   殷鹤刚要反怼,瞪着人就莫名感觉到嗓子有点不舒服,只好咽下去了话。不过他一气之下想到说一千句一万句还不如他打赢,干脆一剑就刺了过去。   “你!”   燕骁在殷鹤一剑抽来的时候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伸手挡了一下。   “啪”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眉头皱了起来掌心鲜血滴下,几乎不受控的,魔气一瞬间被激出。   殷鹤见打中了燕骁,眉梢扬起,笑容有些得意。   “弱.鸡.,刚才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还当剑修,以后见了本少爷还不老老实实的叫师兄?本少爷心情好说不定还能……”   他话没说完,就忽然感觉到喉头一哽,在猝不及防之下当着燕骁的面睁大眼睛,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四目相对中,空气中霎时安静了下来。   魔气一瞬间涌上又骤降的燕骁:…… 第四十四章   极致的死寂中, 殷鹤简直懵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病症会在这时突然发作,只能愣愣地察觉到眼泪掉下来。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脸颊滑落,殷鹤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 眼眶通红地看着燕骁。脑海中极速旋转分析着现在该怎么办, 他嘴一张就想找借口。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眼睛只是被风沙迷住了而已。”   然而今日风和日丽,悬剑峰上更是难得的好天气才引得陈长老设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风沙,这句恼羞成怒的话听着更像是.欲.盖弥彰的借口了。   尤其是殷鹤开口时语气低低的,有些沙哑的软意, 听着似乎连声音都哽咽了。   燕骁还从未听过殷鹤这么对他说话, 耳朵一下子便有些发麻, 随即瞬间脸色滚烫。   殷、殷鹤这是做什么?   就算是打了他担心他发作, 也不用这样吧?   使苦肉计?魔气消退下来的燕骁下意识地想着,只觉得像是被那滚落的金豆子烫到了一样,手足无措。   这时候只能死死地握着剑, 粗声粗气道:“你打了我,事情怎么还那么多。”   他只是下意识拌嘴, 谁知道话说完殷鹤眼眶更红了, 那金豆子就像是止不住一样“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这一次燕骁看的清清楚楚, 哪里是什么风沙迷眼。   这家伙也太娇气了吧。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不由又转过头去看了殷鹤一眼。   殷鹤:……   还看?!   该死的燕骁,他要杀了他啊啊啊啊。   他第一次这么委屈,反倒叫本应该受了折辱生气的燕骁生不起气来, 看着殷鹤气的眼睛通红的样子心跳“砰砰砰”的, 强忍着不自在感伸出手来。   “不就是要教训我吗。”   “叫你动手就是了。”   有必要哭吗?   不过,他哭的还怪好看的。   红衣青年眼尾殷红的样子简直印入了他心里, 叫他脑海中一浮现就觉得心神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眼中只剩下了那双泛着水光的凤眸,叫燕骁不由有些别扭。   就好像看到一直以来打生打死的死对头忽然对他撒娇一样。   殷鹤简直看不懂这操作了,他本来以为会听到燕骁嘴臭他的话,什么一个剑修还掉眼泪,动不动就哭之类的,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伸出了手让自己打。   殷鹤:……   他一定是在试探我!   他气的握着剑就拉住了燕骁的手,狠狠地又来了一下。   平心而论殷鹤剑上剑气未收,这一下是很疼的。但是燕骁却只是看了眼,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竟然也没收手。   掌心鲜血淋漓,燕骁扭着头声音微低:“消气了?”   殷鹤:做你的大头梦啊!   怎么可能消气,这辈子都不可能消气了!   他看着燕骁好像是在嘲讽他的样子,冷哼了声:“你等着,今天的事情我记住了。”   “你要是向外多透露一个字,就等着秘密被我透露出去“身败名裂”吧!”   殷鹤特意在“身败名裂”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燕骁轻咳了声,他本来也没打算透露出去。殷鹤向他哭了这件事……他本能的就不想叫别人知道。   听见殷鹤说到有他的秘密时燕骁还以为对方是知道他身上沾染了魔气的事情,毕竟他之前入魔时去找过殷鹤,而且刚刚在殷鹤掉眼泪之前也差点魔气溢出。只是他刚这样想着,殷鹤就恶狠狠地凑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理想型道侣是师尊的事情,像你这样大逆不道觊觎师尊的逆徒到时候一定会被悬剑峰上下谴责的。”   “你要是敢泄露今天的事就等着我举报吧!”   殷鹤自以为已经用最狠的语气威胁了燕骁。理想型是师尊,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罪名了。他勉强遮住通红的眼睛,气势汹汹地瞪了燕骁一眼,在鼻头微红感觉到眼睛又酸起来之后这才冷哼一声握着剑转身离开。   燕骁站在原地,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殷鹤在说什么鬼东西?   理想型是师尊?他什么时候对师尊有别的想法了?他这几年连师尊见都没见过几次。   这是什么离谱的威胁?   还叫他身败名裂……燕骁额头跳了跳,只觉得殷鹤的话莫名其妙的,该不会是被他气懵了吧?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来,他又有些别扭。   要不他买点东西……送给殷鹤当赔礼?听北境的兄弟们说,他们之前惹人生气了都是买东西送过去赔礼道歉的,给殷鹤应该也一样吧。   不过……殷鹤喜欢什么?   ……   殷鹤一路气冲冲的跑回去,连路上撞到了人都没有看到。秦镜之本来是和其他同门一起离开,只是走了几步之后便又停了下来,想要在这里等殷鹤。   谁知道冷不防地便看到殷鹤低着头,气冲冲的撞到他便离开了。   离开树林的人连头都没有抬,脸色涨红,看起来是很生气了。秦镜之顿了一下,有些好奇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能把殷鹤气成这样。   他印象中殷鹤很少像这样失控……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在人离开之后秦镜之揉了下肩膀,收回目光。   殷鹤简直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丢人,燕骁真是他的克星啊!他们两个绝对命里犯冲,不然为什么每次遇到燕骁都没什么好事。   激动的情绪在一路跑过来时已经稍微平缓了些,只是那会儿红起来的眼眶还没有消退下去,殷鹤这会儿根本不敢去别的地方只能回洞府里,在猛地关上门看着桌上的铜镜后就恨不得记忆立刻消失。   他居然那么丢脸的在燕骁面前哭了?   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殷鹤就像个气愤的炸毛猫,自己和铜镜里的自己瞪了会儿,呲牙咧嘴的骂骂咧咧,甚至连之前要躲系统先生都忘了,一气之下问:   “系统先生,你说我今晚去暗杀燕骁怎么样?”   他声音忿忿不平,谢弃云看了他一眼。   “你可能打不过燕骁。”   殷鹤和燕骁在剑道上相差不大,但是修为上毕竟还有差距。   他中肯点评,一句话叫殷鹤再次噎住。   “系统先生,你怎么这么说呢。”   炸毛的猫儿不自觉的撒娇,瞪圆了眼睛看着镜子,像是没想到系统先生居然没有顺着他第一次话。   谢弃云抬眸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或许确实是有些过分,猫儿现在正在生气,说实话并不合适。   剑尊若有所思:“怎样才会不生气?”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殷鹤没想到系统先生这么直白,还愣了一下。   系统先生是不是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才会这么直接的问人。   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来迟疑了一下。他只是下意识抱怨而已,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在系统先生开口后,叹了口气。   “算了,我还是睡一觉吧。”   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没有了,明天起来他还是一个好剑修。   看出殷鹤丧丧的放弃抵抗的样子,谢弃云挑了挑眉,在殷鹤走到榻边时忽然问:“想不想驭龙。”   一句话出来,叫殷鹤迅速地回过了头。   驭龙,等等,是他想的那个驭龙吗?   是系统先生的真身?   自从系统先生在他面前显露过人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系统先生的真身了。   这会儿系统先生居然问他想不想……趴在龙身上。   那当然想了!   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不礼貌?对其他人殷鹤无所谓但是那可是系统先生。他总害怕会冒犯到对方,毕竟无论是对妖族还是其他种族来说被人驾驭真身都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当年甚至有狼妖因为被人当做坐骑一次,而大肆杀戮报复的事情,这种事在修真界中屡见不鲜。可见趴在对方真身上这件事的严重性。   谢弃云没有答话,只是瞬间显露出真身来。巨大的龙身从清寒的龙尾,到嶙峋的龙角,一瞬间盘桓在了洞府内。   殷鹤还没反应过来就对上了那双竖瞳。   每次和系统先生对视的时候,殷鹤就有一种识海颤栗的感觉,一瞬间仿佛和苍茫威严的大道对视一样叫人心神鼓动。   而此时,那条白色的应龙只是开口。   “过来吧。”   相距不远的距离,殷鹤忽然有点开心。在系统先生心里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人吧?不然不可能让自己趴在他的龙身上。   红着眼眶的剑修慢慢走过去,刚从龙爪上爬上去,又忽然想到:“系统先生,我们这么不会被长老们发现吧?”   因为他师尊常年闭关,因此殷鹤第一时间也没想起谢弃云,只害怕峰内的几位长老发现。毕竟在他眼里,能附身人识海又有实体龙身的系统先生应该是个邪物。   谢弃云垂下眼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   殷鹤有些诧异,难道系统先生修为其实比几位长老还高?   据他所知几位护山长老里修为最高的铁长老已经是合体后期了,难道系统先生比合体后期还高?   他心中好奇又恍然大悟,难怪系统先生能够看懂《剑典》呢,原来这么厉害啊!   修为越高,他就越知道敬畏,殷鹤本来是打算呆在龙爪之中让系统先生握着他就行了的。只是却在爬上去之后,听到应龙低声道:“不是要驭龙吗?”   殷鹤:……   他脸色陡然红了一下,这才轻咳了声慢吞吞的继续往前。   龙鳞的触感即使已经接触过一次,但是在再次触碰时还是叫人忍不住有些惊叹。殷鹤小心翼翼的,等到爬到白色的龙身之后只能紧紧地抓住系统先生的鳞片。   谢弃云骤然感觉到鳞片上的温度心中顿了一下,竟有种殷鹤透过鳞片真的接触到了他的感觉,眼眸微微眯起:“如果害怕可以告诉我。”   殷鹤点了点头,又想到系统先生应该是看不到的于是应了一声。   下一刻一阵风从周围呼啸而过,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心跳随着系统先生的动作而逐渐快了起来。   要飞起来了吗?   他还是第一次不是御剑来到空中呢。   趴在龙身上和自己御剑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殷鹤甚至在飞起来的一瞬间有种一切都交由系统先生的感觉,他的感知完全由穿梭在云中的应龙所控制。   等到适应了耳边的风声慢慢睁开眼时殷鹤就看到他们已经飞出了悬剑峰外。只是一眨眼时间他甚至都没有数究竟过去了多久,眼前的景色就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风景了。   感觉到脸颊边微凉的水汽,殷鹤好奇的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之前从没有认真的看过天上的风景,御剑之时一直匆匆而过,他此时才发觉云中的景象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谢弃云心神一直能感知到殷鹤的动作,看到他伸手触碰云雾时速度稍微慢了些,紧接着却感觉到一个和云雾截然不同的温度贴到了他的鳞片上。   和掌心的温热也不同,他心中想着。   这是……殷鹤的脸颊。   殷鹤想要和系统先生说话又担心天上风速太高,系统先生听不到,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下了腰,想要靠近系统先生耳边。   “系统先生,你飞在云里会感觉到冷吗?”   穿过云雾的触感叫他眉梢都结了一层水汽,这时候不由有些好奇锋利如刃的龙鳞会不会感觉到冷意。   应龙的鳞片水火不侵,自然是不会因为区区云雾感觉到寒凉的。只是在殷鹤脸颊落在龙鳞上时其中属于人族的体温却顺着柔软的触感传了过来,谢弃云此时竟感觉到有些热。   喉头微微滚了滚,殷鹤只感觉掌心的应龙刚才一瞬间好像危险了些,叫他乾坤袋里的绿柏虫疯狂预警。   可是系统先生怎么可能会害他。   他虽然神色有些茫然,但是却依旧没有离开。   “怎么了吗?”   听到低软的声音谢弃云闭上眼,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危险一样。   殷鹤只感觉到身上的预警慢慢平息下来,系统先生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护着他的风罩仍旧叫他有安全感。   殷鹤一路被带出中洲地界才反应过来看向云下的残骸。   “这里是哪里?”   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谢弃云回过神来,神色平静:“上古战场遗迹。”   等等,这就是他之前在剑冢时从剑尊记忆之中看到的那个上古战场的遗迹?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至今还保留着。   殷鹤原本以为剑尊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到如今早已经消失在尘土中了,没想到居然还在。   不过系统先生带他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还让他继续练剑吧?   他心中古怪了一瞬间,眼神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应龙。他今天都这么倒霉了,系统先生要是还让他练剑那他不是更可怜了,他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谢弃云不用回头便知道他又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了,这时候微微摇头。   “上古战场之中有凶煞之气残留,不要分神。”   一句话,叫殷鹤立刻专注起来,对系统先生的话不敢不放在心上,这时候抱守丹田,死死抓住了龙鳞。   庞大的龙身从云天之上席卷而下,铺天盖地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整片陆地,殷鹤这时才意识到龙族的体型有多大。他心中震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在应龙落下之时生生地撕开了护着上古战地的结界。   这地方与古物有关,如果不封印那些修士不知有多少会将这里当成秘境来。谢弃云龙爪落下,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两人便进了古战场的遗迹之中。   苍凉血腥之气瞬间萦绕在鼻腔之中,即使是只进来了一瞬间,便都叫人被煞气冲击的差点心神失守。好在系统先生鳞片之中微微闪动,一个能护住殷鹤的小结界就出现在了眼前。他立马调动灵力,这时候缓解刚才刹那的冲击,在状态稳定之后才吐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上古战场。”   什么都没有遇见,只是一破开结界进入陆地就这样了,若真是生活在上古时期……殷鹤打了个寒颤都有些不敢想了。   想到在师尊记忆之中曾经见过的九头虎,山狐之类的凶兽,他目光不由四处望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个枯骨耸立的坟冢,叫人目光震撼。   “这些都是死于血脉厮杀。”   谢弃云淡淡道。从上古至今凶兽们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而死了的都留在了这里,和这片土地一起化为遗迹。   殷鹤只觉得大开眼界,在记忆之中看到的和亲眼所见还是有些不同,压迫人心灵的黄沙被风吹的扬起,却并没有影响到飞行在空中的应龙与剑修。殷鹤有些好奇系统先生要带他去哪儿,难道不是带他练剑?   他心里悄悄升起一丝希望,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谢弃云一路飞到结界最深处时才停了下来,这时候落入地下。   随着目光所视,殷鹤发现了面前一道石门正巍峨的伫立在战场最深处,叫他不由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谢弃云从掌心将殷鹤放下,龙瞳望过去时眼前的石门便自己打开了,像是感应到了主人一样。   见到这一幕,好奇心达到了顶峰,殷鹤一落地就向前走了两步。随即在门边时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系统先生。   应龙目光平和,没有催促,却给人十足的安全感。殷鹤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自己也意外他竟也没有这是上古战场危险无比的,而不敢靠近的胆怯。   他握着剑走进去后伸手推开了松动了一半的门,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荒芜的山洞。而是灵珠天石堆积,宛如宝藏一般的场景。   乍然看到山洞时殷鹤差点被闪到眼睛,甚至忍不住伸手遮了遮,随即才反应过来。   “系统先生,这些都是你的?”   因为刚才石门自动打开的事情,殷鹤瞬间就想到了关键。如果不是系统先生的,他为什么会直直的带他来这儿。   谢弃云随意应了一声。这些东西都是他从上古脱离之时与人斗法积攒而下,他本身并不喜好奢华,因此从未动用,一直封存在这上古的战场之内。今日殷鹤心情不好,他才想起这些东西。   他记得……二徒弟倒是很喜欢这些闪烁的珍宝。   殷鹤简直要被迷死了好吗!这里面好多东西都是他之前没有见过的,但是却漂亮极了。在走到一处鲛珠面前时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过去。   谢弃云解释:“这是上古鲛人的内丹。”殷鹤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进来时沙漠中的鲛人骨架。难以想象那样巨大的骨架会有这样一颗漂亮的内丹,简直比世界上任何的颜色都美丽。   “我能碰碰吗?”   殷鹤有些不好意思,但哪只猫能拒绝漂亮的发光滚珠呢。   谢弃云仿佛也看到了殷鹤推着鲛珠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一眨眼,那颗镶嵌在墙上充作壁画的鲛珠就到了他手中。   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接触到了一汪泉水一样,叫他忍不住有些新奇。   谢弃云静静看着,巨龙在进入上古战场之后便有些惫懒,俯卧在山洞之中。   殷鹤这时候将鲛珠举到他面前。   “系统先生,好看吗?”   红衣剑修眼睛亮晶晶的,目光映入透明的水珠之中,却比那集齐月华于一身的鲛珠还要夺目。   谢弃云应了一声,眼神莫名:“里面还有更多的东西。”   这里的宝藏便是几大修真门派加起来都抵不过,他却轻描淡写地向殷鹤敞开,仿佛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一样。   “喜欢哪个,去选吧。”   殷鹤回过头来有些意外:“系统先生是要送给我?”   他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带他来是做什么,心里开心之后有一瞬间茫然。   “这些都太贵重了。”   谢弃云垂眸:“不是心情不好吗?”   脑海中自己中午恼羞成怒的样子又再次浮现,殷鹤耳朵通红轻咳了声:“已经好多了。”   “不需要系统先生哄我了。”   虽然现在不行,但他迟早有一天要暗鲨了燕骁。不过现在有把柄在手,晾那个家伙也不敢到处宣扬。   反正只要他不说话就当不存在了。   殷鹤心底安慰着自己,却没有发觉自己在巨龙面前走神了。   谢弃云眯了眯眼,在殷鹤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应龙的爪中?巨大的龙爪握着他,竟然有种体型上的偏差。   殷鹤不争气居然脑子又转到了自己做的那个春景无边的梦上,耳朵猝地一下的蹿红。   人族和龙……根、根本不可能吧?   他自言自语习惯了,却叫谢弃云顿了一下,忍不住眸光微深望向他。 第四十五章   好在他自制力极佳, 这时候只是不动声色,便连殷鹤都没有察觉到他听见刚才的话了。   应龙冰冷的鳞片擦过耳边,殷鹤猛地回过神来这时候轻咳了声。   “系统先生, 怎么又带我回来了啊。”他盘腿坐在龙爪之中, 不经意间摸了摸耳朵, 有些不自在。   龙鳞好冷啊,冰冰凉凉的感觉比雪山上的寒潭还要寒冷,心里漫无目的的想着,便见系统先生垂下眼道:“忘记洞府内可能有禁制,带着你安全一些。”   其实是不想让殷鹤在他的面前走神, 去想别的事情。   他对殷鹤的占有情绪比他想的更为严重, 几乎一遇到他属于龙族本性里的贪婪就会冒出来不受控制, 叫谢弃云仿佛又回到了上古时候完全放开本性厮杀的时候。   只是掌心的这只猫儿脆弱无比, 只是轻轻一碰都会娇气受伤,谢弃云只好按捺下心底的躁动。   还不是时候,他告诉自己, 眼神慢慢冷静下来。   这时候带着殷鹤飞向了洞府之内。   说是洞府,殷鹤发现这里都已经能够称之为一个秘境福地了吧, 规模大小竟然不比剑冢小。里面的东西更是外界罕见的奇珍异宝, 但是却都被随意堆砌在一起。   殷鹤眨了眨眼跟着系统先生看了一圈。但是因为刚才想到的人和龙的事情, 思维不自觉的发散了些,看着山洞里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入神了,只是像是游览风景一样随意看看。   只是当他隐约看到这里有几处林子和剑冢布置的位置很像时,不由有些意外。   是巧合吧, 掌中剑修微微皱了皱眉又放松下来。说不定是系统先生也进去过剑冢, 将自己的宝藏秘境按照剑冢的改造过呢。   毕竟像他们这些高修为的修士好像没有哪里不能去,天底下对于合体期以上的修士, 便不存在禁地这一说。   看到殷鹤注意到了相似的树林,谢弃云目光顿了一下,以为他会有疑惑,却没想到殷鹤只是看了眼自己思考了会儿便不问了,叫他不由有些挑眉。   他发现二徒弟好像总喜欢替他找出理由来,即使是危险就在面前,也会视而不见。   他掌心微微收紧了些:“殷鹤,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情隐瞒你,你会怎么做?”   突如其来的问题在耳边划过。   殷鹤愣了一下,没想到系统先生会这样说,坐在原地仔细思索了一下。   “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吗?”   谢弃云笑了一下:“不会。”   察觉到冰冷龙息落下,殷鹤有些脸红:“那这件事是系统先生的秘密吗?”   “也算。”当初阴差阳错,到现在反倒不好说出口了。   殷鹤:……啊。   与那双竖瞳对视,他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握着龙爪道:“那就要看系统先生态度怎么样了。”   “如果道歉诚恳的话……也不是不能原谅。”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有些别扭,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他佯装淡定:“在修真界谁没有秘密啊。”   就是他自己是重生到这里,在禁闭室后忽然觉醒了穿书记忆这件事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啊,连系统先生也不清楚。殷鹤下意识觉得自己要是这样说,系统先生肯定是会觉得他是被什么心魔入侵了心神。   无声的对视一眼,殷鹤转过身去。   谢弃云却挑了下眉,看起来殷鹤也有秘密。二徒弟与常人有些不同谢弃云一直知道,比如他说“秦镜之恋慕他”这件事,还有……“燕骁的理想型是他”。   不过他尊重对方想法,却也始终没有问过,谢弃云自己知晓这些只是无稽之谈,且不论秦镜之如何,他与燕骁这个三弟子见面平平,反倒是燕骁对殷鹤……看出性格暴烈的燕骁脾气底下故意招惹殷鹤的心思,他眯了眯眼,不过却没有点出去,而是在此时转移话题:“选好了吗?”   洞府内珍奇尽收眼底,殷鹤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鲛珠吧。”   这是他第一眼喜欢的东西,看了一圈下来还是喜欢这种闪亮亮发光的珠子。   谢弃云望向鲛珠:“很适合你。”   殷鹤脸色不自觉红了一下。   下一刻便见鲛珠被凝缩成了一颗比一般珍珠稍微大一点的珠子,应龙从龙身上断出一条银白色的细线来,将鲛珠连接在了一起。   殷鹤没想到这个还能这样做,有些惊喜。   “正好可以戴脖颈上。”也不用怕弄丢了。   月色的鲛珠与他红衣正好相配,在脖子上亮闪闪的,映照着细腻的皮肤十分好看。他举起来又好奇地摸了摸无形的银线。   “系统先生,这是什么?”   他见系统先生好像是直接从龙身上落下来的,很神奇。   谢弃云眸光微凝:“不过是龙血而凝。”   “殷鹤,害怕吗?”   到了如今的修为他的血丝也是银白色的,若不是遇见殷鹤,谢弃云知道自己的心神也会冷彻。   殷鹤心脏跳了一下,其实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是系统先生龙身的一部分……他感觉到脖颈边似乎和龙鳞同样的温度,垂眸摇了摇头。   “很舒服。”   不过原来系统先生的体温真的是这样的,真是和他猜测的一样由内而外的冷啊。   殷鹤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握紧了银线。   ……   他回来时脖颈上多了一条银线珠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秦镜之却望见了。他本来是有事路过,没想到却遇到了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殷鹤。   目光一转,瞥见了殷鹤衣领里多出来的东西。   银白的细线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是却映入了秦镜之眼中。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殷鹤没有长老私印不可能出山门,今天一天都应该是在山上。这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秦镜之印象中殷鹤之前没有这样一个相似的物件。   他目光落在殷鹤脖颈上时间长了,殷鹤立马反应过来,伸手把鲛珠塞了进去,有些狐疑:“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家伙刚才看他脖子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对面的人眼神警惕,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叫秦镜之心中微顿了一下。   又来了,之前被殷鹤防备的失落感再次出现,叫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将殷鹤当做救过他一次性命的师弟,潜意识里不再将那些算计与筹谋落在他身上,却没想到自己竟也是在意殷鹤的态度的。   他此时眸光微顿看向殷鹤:“殷师弟去做什么了?”   “我不过是刚好路过而已。”   这么巧?   殷鹤目光怀疑:“我也是刚好路过,刚刚从藏书阁回来。”   他当然是说谎的,他刚刚和系统先生从上古战场的遗迹之中出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去过藏书阁。只是遇见秦镜之后下意识地就把这个借口搬了出来。   秦镜之微微点头,看出殷鹤的防备没再多问,只是随意关怀了两句便看着对方离开了。   一直到殷鹤转身之后他才皱眉收回了目光,只是脑海中想着那条银线,总觉得有些蹊跷。   他停下脚步,忽然想起什么发了一道传音符给了在藏书阁的执法弟子。   “帮我查查殷鹤今日有没有去藏书阁。”   执法堂的师弟虽然不知道大师兄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等师兄,我看看。”   过了会儿后秦镜之回到洞府时刚放下剑来转头就看到了回复的消息。   “殷师兄今天没有去藏书阁。”   “应该是有事吧。”   没去……   秦镜之微微皱眉。   殷鹤撒谎了,他眼神微顿,有些想不通殷鹤撒谎的缘由,这时候骤然却又记起了那个银线……   传音符那头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大师兄的回复,不由有些奇怪。   “大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这大半夜的叫人查殷师兄的记录,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   执法堂守夜的弟子面面相觑,秦镜之回过神来。   “没什么。”   “多谢两位师弟,只是陈长老叫我问一句而已。”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切断了传音符。在皱眉思索了会儿后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   第二日殷鹤早上刚一起来,就在门口看到了一只乌鸦。修士的洞府都是有结界在的,殷鹤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只乌鸦是怎么飞进来的,这时候眼神还有些茫然。   “我布置的结界这么不靠谱吗?”   这简直成筛子了吧,连乌鸦都能飞进来。   他微微皱眉,在乌鸦挥着翅膀飞进来时下意识就要用灵力驱赶。这时候却忽然感觉到额角一痛,不由气势汹汹的抬起头,就见一张小纸条被乌鸦翅膀扇到了他头上,打的他额角发红。   死乌鸦!   殷鹤简直愤怒了,一大早的闯进他院子里,还敢扇他。这该死的纸条是怎么回事?他抽了抽嘴角愤怒地拆开纸条。   他倒要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看乌鸦脚上。”   一句话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但是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了一股讨人厌的气息,除了燕骁,殷鹤也想不到别人了。   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燕骁绝对是在报复他。大清早的谁神经病会让乌鸦进别人的院子里啊!   而且这乌鸦……他仔细看了看,墙头上的乌鸦双眼木讷,很明显是被操纵的假乌鸦,这时候只会飞来飞去。   殷鹤握紧拳头在走到墙下后看到那只乌鸦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嘎”的怪叫了一声,忽然双目锁定他就坚定地俯冲了下来。   燕骁远程控制着乌鸦,给它的命令便是见到院子里的人后将后脚上的包袱展示给它,结果没想到过程却有些出乎他预料。   直直冲下来的乌鸦被殷鹤一道带雷霆的剑意扇飞出了结界外,连翅膀都被扇倒了,整只鸦鸦毛狂掉,眼神呆滞。   殷鹤看都没看对方脚上的东西,一瞬间就将结界换成了剑阵,他就不信这死乌鸦还能闯进来!   等了半天等着殷鹤收到包裹里的礼物后反应的燕骁没等到乌鸦回来回复,反而还一瞬间和乌鸦直接断开了联系,不由有些皱眉。   怎么回事?   这乌鸦傻了?   他顿了顿,还以为是炼器峰的铁长老手艺出问题了,做个假乌鸦都能断开,不由有些无语。   在闭目再次试着用灵力操控乌鸦,却始终联系不到对方之后,燕骁只好收回手。   算了,丢了就丢了。   不过,殷鹤到底收到东西没有?   这糕点可是他特意托人在山下买的,也不知道殷鹤喜不喜欢。   殷鹤黑着脸走到藏书阁的时候心里简直把燕骁骂了一千遍,在传音符亮起来时,本来没打算去看的,结果却见到是燕骁。   好哇,还敢发传音符来。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死死地拧起眉头。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是想说什么。然而下一刻便听到了燕骁嚣张的声音:   “喂,那个乌鸦你看到了吗?我在底下带了东西给你。”   燕骁说话还有些别扭,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给殷鹤赔礼道歉。一想起对面的人是死对头他就浑身别扭,语气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浑然不觉这声音在殷鹤听着完全就是挑衅。   殷鹤额头跳了跳,果然是他。   这家伙居然这么理直气壮!他深吸了口气,在燕骁第二次发传音符过来时咬牙切齿:“去死啊!”   本来以为殷鹤这么半天不见回应是接受了他道歉的燕骁:……   耳边气愤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殷鹤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生气。   啧,这脾气也太大了吧,他黑着脸吐槽,又诡异地想到:这家伙不会又被气哭了吧?   燕骁心中刚一猜测,转头就看到庶务堂里不少人这会儿偷偷摸摸地看了过来,眼神小心翼翼的八卦。   这时候神色不由有些阴沉:“看什么呢?”   “好奇心很强是吗?”   不耐烦的一句话很快叫众人收回了目光,只是心中却被抓的痒痒的。燕骁到底做了什么,能把殷鹤气的这么狠?   听语气这是真的气啊。   殷鹤都气死了,骂完燕骁之后遮了遮眼睛,等到这该死的眼睛不泛酸之后才从树林后出来进了藏书阁。   另一边,执法堂的弟子巡逻完后山之后从弟子洞府的道路上过来,冷不防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一只焦毛乌鸦,还以为是有人伤了山上的灵兽,眉头一皱就要过去,结果发现却是只假乌鸦……内里是机关鸟,就连乌鸦毛都是黏上去的。   执法堂弟子:……   这是什么鬼?   因为乌鸦落在公众区域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几人无语了半天只能将这只乌鸦提了起来打算带回执法堂悬挂在墙上询问,看看是谁的木偶兽出问题了,意外落在了这里。   执法堂的公示墙谁都能看到,在那只乌鸦刚挂上去没多久时燕骁就收到了传音。   铁长老:“燕师侄,你昨天从我那儿拿走的木偶兽怎么在公示墙上?”   他这段时间就做了这么一个东西,因此印象深刻,今日路过公示墙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结果走过去一看,还真是从他那儿昨天出去那只。   只是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燕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和铁长老说了几句之后切断传音符出来,结果就看到他以为丢了的乌鸦此时毛焦了一地,被凄凄惨惨的挂在墙上,像是悬首示众一样。   而脚上的糕点包袱更是被轰成了碎渣,显然连打开都没打开。   燕骁:……   这是殷鹤干的?   他只是送了一盒糕点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只是在其他人走过来时燕骁便自然收回了目光,装作不认识这只木偶兽的样子。任由同门弟子在见到这只乌鸦时驻足观看,仿佛将这个东西送给殷鹤的人不是他一样。   “燕师兄,你也在啊。”有师弟打了声招呼,还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这倒霉东西是谁的啊?”   “是谁的关我什么事。”他满脸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这群人真是脑子有病的样子回怼了一句,走进了庶务堂,任谁也没反应过来这是燕骁自己的。   殷鹤也是在从藏书阁出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冷笑了一声。   这暴躁怪装的还挺像。   自言自语的话撞上了一起进食堂的秦镜之,叫前面的青衣剑修目光顿了一下,不由看了过来。   “殷师弟在说什么?”   殷鹤回过神来:“我在说执法堂公示墙上的那个东西。”他瞥了秦镜之一眼嘲笑:“除了燕骁,谁还会有那么无聊的东西。”   秦镜之倒是没想到那个东西是燕骁的,这时候有些意外。看殷鹤表情便猜测到了那东西恐怕和他也有些关系,不然殷鹤不会如此气愤,在他上前去打饭时,秦镜之忽然道:“殷师弟好久没有来食堂了,今日怎么过来了?”   殷鹤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秦镜之这厮忽然装作这么关怀他的样子做什么,他们平常也没有这么亲近啊。   他撇了撇嘴本来不想回答,结果秦镜之却一直看着他,面色温和耐心,搞得附近的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殷鹤只好道:“听说问药谷的白术和天冬还没闭关出来,我打点饭菜准备给他们送过去。”   他也不是真的巴结那位葛谷主,只是那两个小崽子确实挺讨他喜欢的。对于喜欢的人殷鹤一向都很热情。   秦镜之听到这个答案,心底复杂。   殷鹤倒是从来没有这么对他关心过,不过也正常,他们关系本就一般,他也没有对殷鹤多好。   秦镜之自嘲的笑了一下,殷鹤倒有些奇怪地看过去,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他想到昨天脖颈上的鲛珠可能被看到的事情,对秦镜之有些警惕,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些。   秦镜之:……   “师弟不必如此防备我。”   殷鹤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以为然。这家伙这么阴险,不好好防备怎么行呢。   秦镜之只看到殷鹤整个人警惕的样子防了他一整个中午,等到打完了饭就迅速地带着食盒离开了,生怕晚一刻就撞到他。   他心头古怪,又莫名微妙的觉得有些好笑,刚才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殷鹤是什么小动物一样。看着殷鹤背影离开,秦镜之垂下了眼上前去打饭。   只是叫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傍晚的时候,他们又见面了。   殷鹤被陈长老叫过去临时收到通知,谁知道走到了执法堂时却见到了正走过来的秦镜之。   殷鹤:……   怎么这么倒霉?   他躲了一天了,居然还是没有躲过?心头一梗,仿佛一口气堵住一样,殷鹤看向陈长老期待对方给个解释。   秦镜之见状主动开口:“是陈长老让我过来的。”   陈长老奇怪地看向两人,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为了几日后公开讲道的事情。”   “按照峰内的规矩,在领悟了自己的剑意之后便可以公开讲道了。”   “你们几个的日程也排了下来,燕骁的随机,殷师侄和秦师侄看看自己在这几个日子里选一个合适的。”   陈长老说完就去忙了,显然叫人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殷鹤拿过桌面上的帖子打开之后研究了一下,都是和峰内的集会岔开的。他看的毫无兴趣,这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选一个人少的时候。毕竟他这是第一次讲道,若是讲的不好还和那些热门道经的同门们排在一起岂不是惹人笑话?   他刚刚准备选定一个人少的时日,却忽然又想到什么。   等等,秦镜之要选哪个时间?   万一他选在自己前后也不行啊,这家伙在山上有多受欢迎他又不是不知道。   手里的毛笔顿时放了下来,殷鹤轻咳了声将帖子推过去。   “还是大师兄先选吧。”   他瞬间变脸,秦镜之一想便知道他的意思,在殷鹤抬眸看向他时还是道:“陈长老的意思是让我们选在一起。”   殷鹤:……   那还让他自己选个什么啊,又没有自主权!   秦镜之见状提醒:“虽然在一起,但是师弟可以选择时间。”   殷鹤:……   他深吸了口气,怀疑秦镜之在话里别有用意。只是这家伙讽刺人不像是燕骁那么直白,一时之间殷鹤竟然也听不出什么问题,这时候只能随意圈了一个日子。   “就十九吧。”   “清净。”   他特意咬中了这个字,秦镜之抬起眼没有说话。   陈长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已经选定了日子,点了点头。   “十九?可以,那老夫就定下了。”   “秦师侄和殷师侄可以回去准备了,到时候提前将要讲的东西交给我。”   “是。”   殷鹤咬牙憋出这一个字来,在和秦镜之一起转身出去后才握紧剑,只是他走着走着却发现他和秦镜之同路。   “大师兄也是这条路?”   他转过头语气不耐。   秦镜之淡淡道:“我正好要回弟子洞府,师弟也是?”   他虽然怀疑殷鹤昨日撒谎缘由,但是今日几次相遇确实是意外,连他也不知道这么巧。   只是殷鹤却不信,骗鬼呢,平时怎么没见那么巧?他压根不信,心里认定了秦镜之别有目的。   这家伙心机向来深沉,殷鹤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眼秦镜之,忽然冷笑了声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   这玉佩他见秦镜之一直戴着,想必也是贵重之物。   殷鹤伸手就将那玉佩摄取来,干脆摔碎在了地上,做出一副恶毒嚣张的样子道:“那不巧,这条路小,只走得下一个人。”   “师兄还是另觅他路吧。”   殷鹤以为这样秦镜之这伪君子该动怒了吧,毕竟这是他一直戴着的玉佩。   谁知道在他动手之后秦镜之确实是怔了一下,表情却不像是他想的那样变化,而是微微有些复杂。   随即他便听见了殷鹤放狠话的声音。   分明前面还很傲慢阴鸷,放到后面时殷鹤忽然打了个嗝“呃”了一下,语气微妙哽咽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完了。   殷鹤只觉得自己完了。在那个嗝打出来时他头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这时候缓缓地闭上了嘴。   算了,不用说了,他都能够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在热意蓄积上来的一瞬间, 殷鹤就遮住了眼睛, 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一连两天之内在两个他最讨厌的人面前丢了面子, 他都不敢想象秦镜之的表情,这伪君子肯定是在心里嘲笑他吧?   说不定嘴上甚至已经笑了出来了,就和燕骁一样。   殷鹤越想情绪起伏越大,一瞬间眼尾都红透了。   看着眼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漉漉的,甚至强行闭嘴也改变不了最后变调的剑修, 秦镜之神色复杂。   殷鹤这是……   刚刚摔碎玉佩时气势还很足, 怎么现在却不同了?   他眼神有些探究, 这时候又不好直接开口, 只是低头先捡起玉佩来。   “这玉佩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只是当初在秦家时族长传给我的身份证明,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了。”   当初秦镜之为了争取成为秦家子弟的身份几乎什么都做过, 这块代表秦家嫡系子弟的玉佩便是奖励,现在想想也是讽刺。   他之前拜入悬剑峰之后之所以没有摘下这块玉佩也是为了提醒自己, 将这根刺永远的留着, 没想到现在却被殷鹤摔碎了……   秦镜之在这时竟有种不知是唏嘘还是讽刺的感觉。   那玉佩在他掌心碎成几片, 连家族标志都断了,殷鹤虽然气着但也听清楚了他的话。   熟知剧情,知道秦镜之和秦家关系并不好的殷鹤:……   特么的,白摔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 头一次觉得自己还能这么倒霉。   秦镜之这副样子是在讽刺他吧?   是吧是吧?一股火涌上来, 他伸手直接把那枚玉佩用剑气粉碎,气的脸颊通红。   “我就爱摔玉佩, 你管的着吗?”   骄横的话从红衣剑修的口中说出来,但凡换一个人定会让人产生厌烦,但是面前的人是殷鹤。而且是语气低软,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动物一样强撑气势的殷鹤。   秦镜之竟一点也厌恶不起来,反而心底生出了一股奇异地滋味,叫他心神晃动了一下诡异地竟觉得殷鹤这样……可爱。   确实很可爱。   殷鹤见他不说话更生气了,握着剑简直不知道要做什么。   秦镜之神色不变:“殷师弟喜欢自然可以。”   殷鹤:……   这家伙果然难对付,他都不知道这伪君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记住这句话就行。”   眼底此时不受控制的泪意越来越滚烫,殷鹤只害怕在这个伪君子面前多说多错,气了半天时这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握着剑飞速地离开。   红衣消失在眼前,空气中竟然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衣香。秦镜之低头将掌心里的玉佩碎渣扔了,这时候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神色微顿了一下。   ……   殷鹤飞离庶务堂,从小路出来后才记起悬剑峰内不许在山腰之上御剑的规定,连忙停了下来,在执法堂弟子来之前整理好衣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这才没有被抓住。   一直到看着巡逻的弟子从面前路过,殷鹤脸色才慢慢垮了下来,气愤抱怨:   “秦镜之这个伪君子怎么这么难缠!”   他也太倒霉了吧!   这个眼睛通红动不动就泪失.禁哭唧唧的样子,除了叫他丢脸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用!   小说里别人觉醒都是上古血脉,力拔盖世,怎么到他就成了弱鸡哭包?   殷鹤边走边用脚泄愤似的踢着路边的石子,走到中间的亭子前时真是越想越气。   不行,这是病,得治!   他想到了之前特意结交的葛谷主,这时候停下了脚步。他得去找葛谷主诊断一番,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葛谷主医术这么高超一定能治好吧。   到时候如果治好了他就死不承认,秦镜之和燕骁还能把他怎么样?反正他们也没有用水镜留影!   心里这样想着,殷鹤本来是想要立刻转身就去找葛谷主的,可是等到抬起头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他生气的这段时间太阳落下山已经到了宵禁时间。   于是只能和天空干瞪眼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皱眉先回到洞府里休息。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拜访葛谷主,殷鹤回去后还和系统先生絮絮叨叨了半天。   “系统先生,等我治好了病我就去找回场子。”   “打的他们满地求饶。”   谢弃云:……   “有雄心壮志是好事。”   谢弃云已经猜出他这是什么现象引起的,这时候神色微顿了一下,看着殷鹤不知该如何解释。   垂眸目光落在了殷鹤脖颈上。   罢了,明日殷鹤去见葛阳,他应该会告诉他。   ……   第二日一早殷鹤就收拾好,趁着大家都没有起来鬼鬼祟祟的去找葛谷主了。因为自己特殊的病症表现,殷鹤一点儿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连走路都是走的小路,特意避开了所有人。   葛谷主早上本来是例行想要去给秦镜之诊脉的,这时候就听到了敲门声。他身份地位不同,所以院落也和其他普通的弟子不一样,而是单独居住着一方地界。此时听到声音后还有些意外。   这么早会是谁过来?   难道是陈长老?   他和陈长老这几日一起对弈,也曾交流不少道经经验,这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长老。只是在走到门边靠近之后葛谷主才打开门看清来人。   居然是殷师侄?   因为在宴席上的见面,葛阳对这位师侄印象深刻,因此一见便认了出来。此时看到殷鹤大清早的过来找他还有些疑惑。   “殷师侄这是有事?”   殷鹤回头看了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谷主见谅,冒昧前来,实在抱歉。”   “只是我最近生了一场怪病身体很不舒服,所以才一早来找葛谷主看能不能帮帮我。”   一想到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眼泪,殷鹤就有些咬牙切齿,这时候深吸了口气忍住。   葛阳一听是来看病的连忙示意人进来,只是心中却有些奇怪。他那日在宴席上观察殷师侄的面色却不像是有疾病的样子,眼前青年丹田纯然血气流畅,没有任何滞涩之处。反倒是他旁边的燕骁身体有些问题,恐是心魔困扰。   他以为那位燕师侄会来找他看病,只是没想到却是殷师侄先找了过来。   葛阳有些好奇殷鹤的病症,这时候在院子里伸手。   “殷师侄坐下吧。”   “可否告诉老夫是什么症状?老夫也好诊断。”   殷鹤见葛谷主没有拒绝,直接便询问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坐下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这段时日总是感觉到眼睛很不舒服,情绪一激动之下似乎总是喜欢……无法控制的掉眼泪。”他说到最后有些尴尬,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全部说了出来,眉头紧皱伸出手:“还请葛谷主帮我看看吧。”   葛阳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回事,情绪激动便眼泪无法控制?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事。   “殷师侄是说你本意是不想哭……掉眼泪的?”他本来是想说哭的,在殷鹤眼神之下又换了一个词。   殷鹤点了点头:“老天作证,我根本就没有想哭的意思。本来只是很正常的说话,谁知道会这样啊。”   他说到这儿想到这两次在秦镜之和燕骁面前的误会,一股火涌上来眼睛又红了,随即尴尬地和对面的葛谷主面面相觑。   葛谷主:……   “咳,老夫知道了。”   “殷师侄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地方感觉不适?”   殷鹤想了想摇了摇头。   葛阳这才伸手落在脉搏上查探,过了会儿后眉头微微皱起,他从出师之后一直行医,见过的疑难杂症无数,殷鹤这倒是奇特,脉搏上有些细微的与常人不同,身体里的先天阴气好像也比正常的剑修更重一些。   他脸色沉凝,这时候想到了一个体质。   ——“先天阴母”之体。   这体质十分罕见,常常在二十岁左右觉醒,而换算到修士身上便是百岁以内觉醒。而且除了身体.内阴气激发刺激心神起伏之外,先天阴母之体还会让觉醒者体质改变引起一些额外的变化。   比如……葛阳抬头:“殷师侄可有感觉到从某一日开始身体更脆弱了一些?”   殷鹤瞬时想到了自己皮肤变的细皮嫩肉的事情,本来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结果听葛谷主这么一说,他便想起来了。   “好像确实是有。”   “我都是结丹后期的剑修了,之前还发烧风寒,皮肤也十分敏.感。”   他点了点头回忆着以往症状。   葛阳心里更加肯定,这泪失.禁的现象是由先天阴母之体随着修为越高而激发出来的,这体质天然就是如此,倒也算不上病症,反倒是对于修为进益有好处。   见葛谷主收了手,殷鹤立刻迫不及待的询问。   “谷主,我这是怎么回事,能治吗?”   葛阳笑了笑:“殷师侄不必担忧,老夫大概已经确认是怎么回事。”   “师侄可听过“先天阴母”?”   殷鹤愣了一下,隐约觉得这个词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在藏书阁哪个杂书上看过,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看了之后就抛在脑后了,不知道葛谷主怎么会提起这个来。   先天阴母?   这和他的泪失.禁有什么关系吗?他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葛谷主捋着长髯将“先天阴母”讲了一遍。   ““先天阴母“之体很少出现在男子身上,在修真界这么多年老夫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过,只因这种体质十分难得,在上古大战之后便已经绝迹了,唯一有出现过的痕迹还是通过返祖而来。”   “殷师侄这体质便是难得的血脉返祖。殷家应该有过先天阴气出现,只是其他成员都没有获得返祖,只有殷师侄一人蜕化了。”   “不必惊慌。”   殷鹤:……   这怎么能不必惊慌呢。   即使是知道这不是什么生病,而是先天阴母之体,但是这“先天阴母”……殷鹤听着这个词就觉得有些不妙。   “所以葛谷主,我这个泪失.禁不能治吗?”   葛阳摇了摇头:“师侄说笑了,并非是病如何能治?”   “不过殷师侄要是想克制的话等到了元婴期便可以了。对先天之体来说元婴以下就是一个门槛。而到了元婴便可以自然调动身体阴气了,到时候修为更上一层境界殷师侄如果想要消除后遗症,便可以尝试自己控制。”   还好,还能控制……总比永远控制不了强,殷鹤微微松了口气,又觉得葛谷主的表情有些不对,似乎还有没有说完。   对葛阳来说阴母之体只好不坏,自然不会多想什么。而且修真界男子生子之事也并不少,大家接受程度都很高。因此这时候只是善意地提醒道:“不过殷师侄还需注意,在元婴期之时才能考虑生子之事。”   “不然恐怕有损修为。”   什么元婴,什么生子?   耳边“轰隆”一声,殷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葛谷主什么意思?”   他表情茫然,葛阳笑道:“先天阴母之体的男子是可以生子的。”   “殷师侄不必惊讶。”   殷鹤按着额头,好半天才缓过来葛谷主说的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中了这个血脉返祖的奖后不仅眼睛通红一激动就想哭,而且将来还有可能会生孩子?   他下意识地按着腹部,只觉得他重生以来接触的信息量都没有这么大过。   这怎么可能?   殷鹤不可置信,表情复杂。   葛谷主说完之后这时候就收到了传音符,是门外的弟子在催他走了,便点头道:“殷师侄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殷鹤古怪回过神来,还想问问葛谷主是否有错诊的可能,但是一联想到自己的症状,这时候只能咽了下去。   算了,怎么可能是错诊,症状全都对上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葛阳回过头邀请:“我们要出去问诊,殷师侄可否要一起?”   殷鹤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顿了一下咬牙:“这个体质还请葛谷主帮我隐瞒,不要告诉别人。”   葛阳自然不会多言,守口如瓶是医者最基本的要求,这时候看着殷鹤离开之后才捋着长髯去和弟子汇合。   另一边,殷鹤从另一道门出去,这时候还觉得晴天霹雳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   万万没想到他来看病会得到这么一个消息,他特么的居然还会生孩子。握着剑的红衣剑修两眼发呆,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叫路过的执法堂弟子都有些诧异。   “殷师兄这是怎么了?”   “怎么看着表情不太对啊?”   只是几人和殷鹤毕竟也不相熟,这时候也不好上去问什么。   谢弃云倒是没想到这件事对殷鹤打击这么大,见他从葛谷主那里出来之后便.精.神不佳,有些不能接受。   这时候顿了一下。   “为何不高兴?”   殷鹤冷不防听见声音更尴尬了,等等,系统先生什么时候出来的,刚才他和葛谷主的话他都听到了?那岂不是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先天阴母”之体了。   殷鹤撇了撇嘴:“这没有哪个男修能这么容易接受吧。”   一想到将来有可能自己肚子里会生出一个小崽子来,殷鹤就忍不住不自在,这完全在他的设想之外。   谢弃云望着他,忽然有些好笑。   “在想生孩子?”   殷鹤本来没反应过来,等到系统先生笑了之后才意识到:等等,他想什么生孩子啊。只要他没有道侣……生孩子也轮不上他啊。他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孩子来吧。   只是刚才他怎么下意识地就想到这儿了呢。   殷鹤身体僵住,在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时缓缓捂住了脸,心想:今天大概是他的倒霉日了吧。   ……   秦镜之今日等了半天才等到葛谷主来,见对面老人携着几位徒弟走过来,还有些意外。   “谷主今日有事的话,我这儿其实可以推迟一日的。”   他这段时间情况稳定,毒素已经拔除一半了,并不着急在这一两天,此时见他们冒雨前来便摇头开口。   葛谷主摆了摆手:“无碍,只是中途遇见一位小友聊了会儿而已。”   “不碍事的。”   小友?   秦镜之目光微顿,葛谷主来悬剑峰这些时日很少外出,与同门弟子交流也不多,唯一能称呼得上小友的只有殷鹤了吧?   也不知殷鹤是怎么与葛谷主遇上的,秦镜之记得两人的洞府位置并不是同一条路。   见葛谷主只是随意回复,没有再提的意思。秦镜之也咽下了询问的话,这时候只是笑着道:   “原来如此。”   几人照常诊疗,一直到秦镜之送走人之后才收了手,本来是准备闭目打坐会儿的,却又想到了殷鹤……   昨日殷鹤忽然哭着离开,也不知今日如何了。   心里莫名的情绪突然冒上来,他知道自己本应该少去关注其他人的,毕竟他心中已经暗自仰慕师尊多年,只是一想到昨日殷鹤红着眼眶的样子他便难以压下心绪,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位师弟。   过了会儿后秦镜之睁开眼来,此时却收到了陈长老的传音。   “秦师侄,你和殷师侄的《道经述要》写好了吗?”   “如果写好就一起拿到祁明峰来。”   距离殷鹤选的讲道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明日之前就得将《道经述要》交上去,要不然陈长老也很难安排。   听到陈长老的声音,秦镜之顿了一下,抬眼回应了一声。   ……   殷鹤在洞府里躺了一天,自从得知自己是什么“先天阴母”体质之后他就有点丧丧的,虽然最后调节了过来,但还是有些不想出门。   谁知道好不容易等他打算忘掉烦恼去藏书阁时,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谁啊?”   一点也不高兴地声音响起,即使是隔着门也能听到情绪上的不耐。   秦镜之挑了下眉:“是我,殷师弟。”   殷鹤:……   他皱眉从榻上爬起来,有些警惕。   这家伙来做什么?   前天过后他就没找过这家伙,难道是来嘲笑他的?他才不怕呢。   殷鹤脸色难看,一把拉开门准备和秦镜之对峙,谁知道在见到秦镜之时却看到了他手里抱着的两册道经。   “殷师弟是否忘了十九日讲经的事情?”   “今日该交《道经述要》了。”   殷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他昨天被自己的特殊体质打击的头昏脑胀,居然完全将这件事给忘了?!   还要交《道经述要》。   秦镜之见殷鹤愣住,这时候看过来。   “殷师弟还没写吗?”   殷鹤:……“马上马上。”他烦躁的皱了下眉,脑子里一片懵,完全不知道《道经述要》该怎么写。   秦镜之倒是恰好开口:“我正好写完了,殷师弟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他将手中的其中一个书册递给了殷鹤,叫殷鹤还有些诧异,神色狐疑地看着对方。      “真给我看?”   这家伙不会是有什么阴谋,不会是他刚一接过去这伪君子就立刻说自己抢他书册吧?脑海里思维发散的厉害,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却听见秦镜之笑了一下。   “殷师弟不必担心我。”   “只是陈长老那边……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被催促的头大,殷鹤一把拉过书册就要返回小院中快速写出一份来,而给他送东西的秦镜之也不能这么拒之门外了,只能忍气看着这人一起进了院子。   只是因为讨厌对方殷鹤完全也没有招呼,自己坐在石凳上就打算研究了,主打一个将秦镜之当成空气。   秦镜之也不介意,随意找了一个附近的地方坐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殷鹤本以为有了参考之后这《道经述要》会很好写,毕竟按照流程来就好,然而等到他看到秦镜之的字迹之后却两眼花了一下,不由捏着毛笔有些茫然。   等等,这是怎么写来着?   光秃秃的空白册子摆了半个时辰上面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殷鹤沉默了半天,这时候忍不住看向秦镜之,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到底是怎么这么快把这东西写完的?这才只过去了一天而已啊。   他撇了撇嘴,半天落下一笔。   秦镜之抬眸:“殷师弟需要帮忙吗?”   殷鹤怎么可能让秦镜之再帮他?岂不是显得他很智障。这时候立刻皱眉抬起头:“不用。”   “也没多难,我马上就写好了。”   他低下头冥思苦想,回忆起系统先生向他授课的样子,渐渐找到了些状态,这时候慢慢写了下来。   秦镜之只看到他脸色变化不定了半天,忽然下笔如有神起来,心底微微有些好奇,不过想到殷鹤对他的排斥,还是没有走上前去,只是一直在庭院里等着。   大概一直等到下午太阳落山殷鹤才写完最后一笔,急匆匆的检查了一遍,这才合上了册子。   “好了,给你。”   他一把塞进秦镜之手里。   秦镜之垂眼也不多留:“既然殷师弟已经写完了,那我就送去给陈长老了。”   “有什么通知到时候会告诉师弟的。”   这伪君子今天一切正常,表现的像是没有见到他那天忽然哽咽失态一样,叫殷鹤愈发觉得诡异,不过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秦镜之收回目光来离开,走在路上时心中刚想着翻开殷鹤的《道经述要》看一看,这时候便收到了陈长老紧急的消息。   陈长老也觉得纳闷,他今日被剑尊传召本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结果剑尊叫他过去只是通知了一声“十九日的弟子讲道我会参加”。   冷淡的声音和往常没有区别,陈长老愣了一下才看向剑尊。   尊上这是……?   他心中疑惑却不敢询问,这时候只能压下心底,只是难免还是有些震惊。剑尊都多少年没有出关了,几日后的弟子讲道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居然引动了尊上出关?   那这一次可得更加重视才行,他心头微转,愈加郑重了些。   谢弃云见他神色严肃便知道是想多了,却也没有提醒。只是想到殷鹤神色莫名,有些好奇殷鹤知道他这次出关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他出关这么大的事情在悬剑峰上流传的很迅速,乍然一通知便传遍了整个山内,弟子们一片哗然,就连殷鹤也知道了。   只是叫他更在意的是——因为师尊出关可能要来看他的弟子讲道,他好不容易写上去的《道经述要》又被陈长老打了下来,让他和秦镜之几人务必再写的更.精.彩一点。   殷鹤: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谢弃云刚看过来,就看见殷鹤像只猫儿一样抱着脑袋吐槽。   “这《道经述要》到底谁能写好啊!”   “鬼知道剑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述要!”   谢弃云微微顿了顿:“他喜欢简要的。” 第四十七章   殷鹤眨了眨眼:“系统先生怎么知道?”   他现在头昏脑胀, 提着笔已经顾不上多想了。   谢弃云目光落在他之前被打回来的《道经述要》上。   殷鹤其实是大部分按照他的方式来的,不过是述写比较松散,对于第一次写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眸光微顿看着丧气的猫儿, 有些无奈。   “不想写了?”   殷鹤:……“嗯嗯。”   “都已经发愁了一个晚上了。”   因为时间紧迫, 剑尊的通知又来的突然, 陈长老让他们明天下午之前就要将修改版的交上去,殷鹤简直改到头秃。   众所周知改东西比重写难多了,他宁愿自己再写一份也比改的强。   红衣剑修.精.神萎靡,眼巴巴遮着脸时不自觉的透出一股撒娇的意味。谢弃云盯着他看了会儿,在殷鹤似有所觉时才淡淡开口:“去睡吧。”   殷鹤:“可是还没有修改欸。”   按照他这个进度如果今晚睡了, 明天下午肯定是改不完的, 因此即使是困的眼睛都发晕了, 殷鹤还是撑着没睡。他这时才体会到以前单纯的练剑是有多么快乐, 根本不用想这么多好吗,讲道就不是人干的事!   见他还打算撑着笔,谢弃云最终还是道:“明天起来, 我说你写。”   一句话,叫殷鹤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 猛地抬起头来:“系统先生你说的是真的?”   他这时候又惊又喜, 简直就像是遇见救命稻草了一样, 没想到系统先生居然会这个。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确定,谢弃云应了一声,挑眉:“不相信我?”   殷鹤连忙摇了摇头。   “当然相信了。”   他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试探道:“既然系统先生都这么说了, 那我就真去睡了?”   谢弃云看了他一眼:“明早太阳升起时我会叫你。”   “不要拖延。”   这段时日相处, 他显然已经有些明白殷鹤的毛病了。   殷鹤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好好好。”   “系统先生放心,我一定准时起来。”   说完他就迅速地爬到了榻上, 好像晚一刻钟都不行了一个,动作风卷云残。叫谢弃云看的顿时有些好笑,不由摇了摇头。   在殷鹤离开之后才转身一道灵力闪过,将刚才的《道经述要》重新整理了一遍。   因为有系统先生的承诺,殷鹤整个人好像放下了心,彻底放松下来,躺在榻上没多久就困的不行睡着了。   房间里的烛火跳跃到他额头前,微微映出两道印子来,叫他白日里的锋芒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变得乖巧听话起来。   谢弃云过了会儿后慢慢现出了身形走到了殷鹤榻前,看着榻上的人,伸手将被子替殷鹤拉了上去。   室内静谧无声,只剩下了帘帐内的红衣剑修和不远处书桌前正在翻阅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鹤才恍惚听见了点声音,在梦中朦朦胧胧的侧过身,便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这么晚了……是谁啊。   脑海中奇怪地想着,只是没多久他就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来不及多想。   而不远处的谢弃云却翻阅着殷鹤写的笔记,目光认真平静,像是在看……一手带大的猫崽的成长痕迹一样,时不时地驻目停留了一会儿。   ……   不只是殷鹤一个人为剑尊出关这件事头秃,悬剑峰几乎所有弟子今夜都没有睡好。   那可是剑尊啊,多少年闭关在主峰之中,修真界无大事几乎不出,除了他座下的几位弟子入门时曾经应该见过剑尊几次之外,山上的绝大部分弟子都从未见过尊上。   但修真界中谁没有听过剑尊的威名呢。   谢弃云的名字震慑四方,也是因为有剑尊在悬剑峰,那些妖魔鬼怪才不敢与人族争锋。   弟子们在山上活动愈加小心,而几位长老也忙的和陀螺一样了。猝不及防之下便只能连忙准备尊上出关的各种事宜。   唯独秦镜之心情有些复杂。   若是以前,得知暗自仰慕的师尊出关,他肯定心生欢喜。可是今日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他只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心中所想的那么激动。   尊上对他来说就像是多年仰望的一个高塔一样,他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牢牢记着,以为自己别有他心,此时却又有些恍惚。   夜里秦镜之皱眉处理峰务,这时候听到身旁弟子说殷鹤的《道经述要》也被打回去之后,动作微顿了一下。   “什么时候打回去的?”   他忽然开口,叫旁边师弟吓了一跳。因为最近首席身体恢复了,再加上剑尊出关事情繁多,今日陈长老就叫人重新接手了峰务。   而燕骁则是暂缓了几天,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不过燕骁完全没有一丝不满,这时候只庆幸终于能放松了,十分轻易的就将峰务还给了秦镜之。   叫以为能看到两人相争的其他弟子还可惜了一阵子。   此时听见首席出声,那师弟下意识道:“今天下午吧。”   “毕竟讲道的时间不同,估计要重新大改一遍了。”   本来殷师兄的述要其他时候讲都没问题,但偏偏是剑尊出关这时,陈长老就不得不更加提高一些要求了。   毕竟万一尊上那天去巡视呢。   那可是多大的荣耀啊!   秦镜之的述要倒是没有太多问题,只需要再加长一些就行,却没想到殷鹤的这么严重。这时候莫名皱起了眉,想到殷鹤写第一次都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一次时间又有些紧迫,一晚上时间能写的好吗?   他想的多了,眉头都皱了起来,却忘了自己此时还在庶务堂。   见其他弟子听到他问话之后都疑惑的看过来,秦镜之蓦然回过神来,遮掩住了眼底的深思。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   “毕竟是我帮殷师弟交上去的。”   原来是这样啊。   几个师弟点了点头,不由有些感慨不愧是秦师兄,对同门就是照顾。这几日燕骁在庶务堂当值,他们可算是明白了杀戮道剑修和凌风一道的剑修的区别了。燕师兄的性情真是太过暴躁了。   弟子摇了摇头,与之比起来就算是一直傲慢跋扈的殷鹤好像也不是不能忍了。   秦镜之不知道他们想法,只是压下念头。   “快处理吧。”   “明日一早还要做功课。”   几人都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了起来。   ……   一夜很快过去,殷鹤一觉睡醒时都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他这是怎么来着……?   昨晚的记忆一闪而逝,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身上时,他下意识地想要翻个身,这时候却察觉到了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嗯?   温温热热的帕子盖在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殷鹤睁大眼睛还有些茫然,耳边就听到了系统先生的声音。   “还不起来?”   这会儿已经比太阳升起还晚了一个时辰,在刚刚日出时,谢弃云本来是想要叫醒殷鹤的,但是看到在榻上睡的七扭八歪的青年还是有些没忍心。   心中惊讶于这种小事竟然也会激发他属于人性的一面,向来高坐云端的剑尊将目光落在了榻上的人身上,见殷鹤贴着脸压在枕头上,不由伸手在他脸颊被印出来的肉上捏了一下。   很软,像是人间的软糕一样。   谢弃云想着,指尖又往上落在了殷鹤眼睫,鬼使神差的摸了摸殷鹤落下的乌黑长睫,在殷鹤不适的皱眉时莫名接住了落下的一丝睫羽。神色微怔了一下,不由有些古怪。   殷鹤感觉到好像有人碰他眼睛,不由有些痒。   只感觉脸颊肉痒,眼睫也痒,他还以为是蚊子呢。   只是房间里什么时候进来只蚊子了?真烦人!   心里迷糊想着,他不由伸出手来“啪”的一下想要打掉作乱的蚊子,一把拍死对方,只是困的睁不开眼睛的青年右手只能在自己脸上寻找,过了会儿后茫然的拉住了让他烦恼的东西。   冰冷的触感刚一入手,就叫殷鹤打了个寒颤,却死死地拉住不松手,像是藏东西一样将这只手藏到了他的枕头边。   谢弃云:……   像是察觉到什么,见殷鹤握着他的手不松手,他垂眸慢慢升高了些体温,就连手指的温度也热了起来。   榻上的青年这才眉梢微松,安心的抓着他的手指,继续翻身睡了过去。   指尖被另一只手抓着的触感十分奇妙,谢弃云神色莫名,心中有些晃动。只是却掩盖在淡漠的神色下无人知晓。   一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确实是不能再睡了,他才从殷鹤的掌心中抽回手来。   枕边的触感消失殷鹤不由有些委屈,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只看到隔着帘帐隐隐约约的一道高大身影。   “殷鹤,起来吧。”   一句话叫他睡意慢慢散去了些,才放下遮住的眼睛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等等,他睡过头了!   完蛋了完蛋了,系统先生居然等了这么长时间?隔着帘帐看不清脸的身影已经消失,殷鹤快速起身洗漱了一下,就冲到了书桌前,这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系统先生不是说天亮就叫我吗?”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殷鹤!你是小猪吗?一天天这么能睡。   看着他脸上压着印子还数落自己的样子,谢弃云抬眼:“看你瞌睡就多睡一会儿。”   他言语听不出什么,但是若是让知道剑尊以前为人的人来看,那股子纵容味便已经足够叫人惊讶了。   谢弃云也奇异自己竟然如此纵容二徒弟,面对殷鹤时底线一退再退,便连让对方休息也是。   脑海中思绪一闪而逝,在回过神来时谢弃云就看到殷鹤已经羞愧红了脸,拍着脸蛋坐直了。   “系统先生,你以后不用这么容忍我了。”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因为剑尊从未教导过他,以前系统先生对他来说就像是严师一样,虽然声音冷淡,但是却强势不容违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系统先生依旧很冷漠,也很强势,只是在某些地方却好像又……对他变了一些。   连殷鹤自己都觉得他天天在刷破系统先生的底线。   他心中尴尬,觉得两人关系太过奇怪。谢弃云却看了他一眼,在他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中淡淡开口:   “不算容忍。”   “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顿了顿,像是在解释又好像透出了其他意味,在殷鹤茫然的目光中意味不明。   “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啊!”   一句话成功拉回了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殷鹤一把翻开书册,看着第一页就连忙拿起笔来。   谢弃云昨夜已经见过他的述要,因此完全熟记于心,这时候甚至看也没有再看文册便已经沉声补充了起来。   殷鹤原本以为系统先生还要再研究一下他的写法呢,没想到根本不用,对方只是一张口就和整册述要接上了,这时候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拿笔跟了上来,边写还边着急:“慢一点,系统先生稍等一下,刚刚这段没记上。”   他自己都有点脸红,他照着写的还没有人家思考的快。   不过在边改边记之后殷鹤发现,系统先生好像……看过他写的述要!不然怎么可能每一个字都能和他要改动的地方对上。   他微微顿了顿,恍惚中居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睡觉时好像在房间内听到了翻书声,他以为是错觉呢,结果居然不是吗?   是系统先生在看他的述要?   心中顿时醒悟,殷鹤笔尖慢了一下差点晕染一片,幸好及时反应了过来。   “在走什么神?”谢弃云看过来。   熟悉的声音叫他心跳“咚”的跳了一下,一想到系统先生昨晚一个人在翻他的笔记就有些不自在,这好像和他自己这时候让系统先生批改时的感觉有些不一样,更加……私密一些。   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叫他喉头微滚,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可能有点累了,唔,我们还是快写吧。”   谢弃云一看便知道他是在撒谎,不过却没有拆穿他,而是继续讲着。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简直比殷鹤原来自己写时都快。两人沉浸在改写《道经述要》中不知道时间,等到察觉时恍然已经太阳落山了。   殷鹤向后微靠,将手里的笔放在桌上,只觉得自己写的手指都要疼了。   不过终于要改完了,就差最后一点了!   他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拿起了毛笔,在系统先生停下时自己将最后那一点补了上去。   “系统先生,这样可以了吧?”   眼前的青年像是只.精.疲力尽的猫团儿一样懒洋洋地躺在了椅子上,哼哼唧唧。   谢弃云瞥了眼。   “可以。”   峰内长老了解他的风格,看到这与他相似的内核不会不同意。   殷鹤松了口气,“啪”的一下合上册子,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了,有错漏就错漏吧,他也不管了。   “写的我眼睛面前都有两个圈在转了。”   他挥了挥手,只觉得写完这个自己能有好几天不想写字。   谢弃云忍不住有些好笑:“是吗?”   “嗯嗯。”   殷鹤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我的手已经不属于我了。”   他本意只是吐槽一句,觉得自己这会儿手指简直疲劳过度,酸软的要命。谁知道系统先生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忽然问:“那属于我吗?”   “呃”   一句话叫殷鹤头顶倏然烧了起来,差点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回过神来后只觉得自己这会儿连头发或许都已经被脸上的温度不自觉地烫熟了吧。   怎么、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抓着自己手竟然有些无措,眼睫飞速的眨动了两下,不敢接话。   谢弃云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忽然笑了一声,伸手弹在了殷鹤手背上。一道无形的灵光闪过,随着手背上冰寒覆盖霎时间刚才困扰他的酸软便一点一点地不见了。   只是却又有另一种不自在困住了殷鹤。   系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心里抓耳挠腮的难受,他恨不得直接抓住对方问清楚,可是又不能,这时候只能红着耳朵克制着心跳。   糟糕,不能再跳了,再跳就被发现了。   殷鹤!   不能这么容易想多!   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特殊的体质影响的,所以才那么容易被引动心神。这时候握着书册,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之后开口。   “差点忘了,《道经述要》陈长老让我今天下午交上去,时间快到了我就先走了。”   “等回来再和系统先生道谢。”   他一切正常的站起身来,恍若刚才失常的心跳不存在一样,拿着书册便推开了门打算出去。   谢弃云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平静应了一声,却叫殷鹤差点有些没绷住,好在及时默念清心经才忍住。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在太阳落山后只是短短一段时间这时候竟然有些起风了,没过多久还下起了雨。   殷鹤走到一半路时忍不住抬眼无语了会儿这倒霉天气,才不情不愿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把伞撑着。   第一要紧的就是护住他手里的册子,可千万不能被淋湿了,要不然他和系统先生一整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秦镜之下山时就看到了在亭子里撑伞的殷鹤,红衣剑修脸色恼怒,也不知道是在和什么怄气,看着居然有几分……可爱。   那股分出他心神的感觉又再次浮现,秦镜之皱了一下眉,撑着伞走了过去。   “殷师弟来了。”   殷鹤:“嗯。”   “我来交《道经述要》。”   秦镜之本就是来接殷鹤的,在等了半天见殷鹤还没过来之后就下了祁明峰,刚好在山腰遇见对方,此时提醒道:   “陈长老马上就要出门了,殷师弟和我来吧。”   殷鹤点了点头,抱着册子出了凉亭,只是刚一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微微低哑的声音响起又有些软意。   殷鹤揉了一下鼻尖,这该死的什么先天阴母体质,下个雨他都要有反应,还能不能更弱鸡一点!   他黑着脸面无表情,秦镜之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殷鹤面色不善沉默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   一直到一路带着他走到陈长老的静室时秦镜之才道:“这几日问药谷的葛谷主在山上,殷师弟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可以去找葛谷主看看。”   殷鹤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关心他了?不过或许他可以理解为秦镜之又在讽刺他身体差,不像个剑修?   因为有前车之鉴,殷鹤顿时就冷笑了一声:“大师兄管好自己就好,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秦镜之并不迟钝,知道殷鹤这是因为之前被他看到忽然掉眼泪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时候便恼羞成怒了。本来是还想要说什么的,此时只是淡淡道:“师兄弟之间互相关心本就正常,殷师弟不必多心。”   被冠冕堂皇的话一口气噎住,殷鹤冷哼了一声,在走进去时撞过秦镜之肩膀,不屑低语。   “假惺惺,从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关心。”   一句话,却叫秦镜之微顿了一下,脸上的从容镇定霎时不见,下意识地垂下了眼。   殷鹤没有回头看自然也不知道秦镜之的表情。这时候进了静室之后敲了敲门,便径直走了过去。   陈长老忙了半天才看到殷鹤过来:“殷师侄来了?这些《述要》里就差你的了。”   “写的如何了。”   殷鹤伸手递了过去,表面上淡定心里却不自觉祈祷。   一定要通过,一定要通过,再不通过他就……他想了半天也不想到再不通过他能做什么,只能撇了撇嘴。   陈长老低头翻开一页来亲自查看,本来只是当做弟子的笔记一样随时准备查缺补漏的,毕竟前面交上来的几册述要都是如此,就连秦镜之也改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殷鹤写的却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陈长老乍然一看这道经体系差点以为是剑尊本人写的。愣了一下之后又仔细看了会儿,发现和剑尊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殷鹤的道经剑意更加……自由一些,而尊上的却仿若无法逾越的道本身。   他越看越认真,时间慢慢过去竟然不自觉的沉浸在了其中,殷鹤本来是很忐忑的等着的。但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抽了抽嘴角干脆拉了个凳子在面前坐着。   陈长老也不介意,他在弟子中一向随和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都不会在意。   殷鹤撑着手,看的都快要打瞌睡了。   “有那么认真吗?”心里不自觉的嘀咕了句。   谢弃云瞥了眼没有说话。   而陈长老在看完最后一点之后才舒了口气:“殷师侄这《道经述要》写的真好啊!”   他很少如此直白的夸赞弟子,只是殷鹤这个却由不得他不夸,确实是不错。对道法理解如此透彻,难怪殷师侄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修为便进阶如此之快,有这样的基础叫人也不难理解了。   殷鹤本来以为陈长老多少还会问几句的,毕竟其他人都是一样,没想到直接就被夸了,这时候还懵了一下。   陈长老握着《道经述要》边回忆边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当为老夫看过的最佳心得了。”   “可见殷师侄是下了苦功夫的。”   一觉睡到今天中午才加紧改了半天的殷鹤:……   饶是他脸皮厚,这时候难得也有些心虚:“只是随便写写而已,长老过奖了。”   “那个,这是通过了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   陈长老失笑点了点头:“当然,这样的述要不通过也难以服众,殷师侄就放心吧。”   看殷鹤担心,陈长老不由感慨:“听藏书阁的老王说殷师侄最近在研读剑尊的《剑典》,难怪行文风格与尊上十分相似,刚才乍然一见我也吓了一跳,想必尊上见了也定会欣慰的。”   殷鹤眨了眨眼,没想到这风格还真的和剑尊一样,顿时有些惊叹系统先生的模仿能力。这都能仿照出来,这也太万能了吧。   他连忙装傻笑了两声,和陈长老寒暄了几句就告辞:“我看陈长老这会儿在忙,既然通过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陈长老确实在忙等一会儿还要出门一趟,这时候便也压下了谈性,笑着摆手:   “好,述要已经通过,殷师侄便准备到时候上场吧。”   殷鹤点头出门,一直到走到静室之外还有些恍惚。   “就这么过了?”   他满头问号,又忍不住好奇心:“系统先生,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   崇拜孺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着红衣剑修双眼亮起来的样子,谢弃云顿了一下。   “还有一件不会。”   “不过,正在学习。”   这句话落下时,殷鹤脖颈边和系统先生心血相连的龙血银线忽然滚烫了起来,仿佛在……映照这句话一样。 第四十八章   殷鹤:这……   脖颈边滚烫的银线像是在提醒他, 系统先生说的和他有关。   他诺诺了两声,这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散思维了。系统先生他到底什么意思啊!殷鹤微微垂眼,眉心跳了一下。   可是他又记起自己这段时候老是想的很多, 又有些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多尴尬啊。   殷鹤不要多想了, 系统先生既然没有明说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醒过来醒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脸颊,深吸了口气压下脸颊上的红色。   说不定银线发烫只是意外,只是发烫而已能代表什么,他收紧手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出去。可是系统先生刚刚的话到底还是印在了他心上,叫他下意识克制自己, 一整天都不敢再看颈边的细线。   殊不知越是克制越是在意。   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殷鹤就又就看向两人镜子, 随即想到什么反应过来立刻收回了目光。   谢弃云看的有些好笑, 见殷鹤这个样子便也没有出声, 只是看着他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一眼,见自己似乎不在才松了口气。   什么嘛,居然又偷瞄了, 殷鹤你是这么没有自制力的人吗?!   镜子里的青年自言自语吐槽了两句,这时候手边的传音符就亮了起来。   “陈长老?”   殷鹤有些意外, 伸手点开之后就听到了陈长老的声音。   “殷师侄, 起来了吧。”   “你十九日的讲道安排已经出来了, 老夫替你安排到了早上第一场,时间不早了,殷师侄好好准备,有不懂的可以问老夫。”   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 殷鹤差点愣住。   早上第一场?   这么早?虽然做好了十九日讲道的准备, 但是殷鹤也没想到自己是第一场啊!还来不及说话,陈长老就已经心满意足的通知完了, 殷鹤只好噎住。   僵.硬.地抬头看了眼时间,今天一天……明天,后天早上他就要上场了!可是他连《道经述要》都没有融会贯通呢啊!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没了,殷鹤收到传音符之后立刻一个激灵,洗漱之后往藏书阁赶。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走到了藏书阁,一路走来简直满腹怨气,这时候却只能忍了下来像个游魂一样飘进了藏书阁。   不能气,不能气,谁叫人家是剑尊呢。他心里一边忿忿一边黑着脸进了藏书阁。   燕骁好不容易卸下重担这几日闭关调息了几日,就在藏书阁里看到了殷鹤。他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实际上眉梢松下想着这几天查了一下殷鹤的行踪果然还是有必要的,这家伙最喜欢来的就是藏书阁了。   不过,以前倒是没见他那么爱学习啊,燕骁心中狐疑,拿着书假装不经意间从三楼看下去,看到殷鹤时心中刚刚幻想了三百多个打招呼的方式,殷鹤就已经头也不抬地沉着脸去王长老那儿报备了。   燕骁:……   这家伙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连头也不抬,他刚刚的心理活动完全是给瞎子看了。   燕骁额角跳了跳,好在刚才的动静并没有被人发现,就连一直守着藏书阁的王长老也没有看到。燕骁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殷鹤照常递给了令牌之后进来,拿着书册上了三楼。   整个藏书阁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翻动书页的声音。甚至因为有不少人感悟修炼,大家连最基本的交谈声都停止了。   燕骁本来是想要说话的,但是看到殷鹤上来之后周围一片安静的样子,皱了下眉,只好暂时忍住。   算了,再等等吧。   燕骁脾气不好,但也不是跋扈之人做不出影响别人的事。   殷鹤完全不知道这家伙的心理活动,深吸了口气拿着书就走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心里悲愤没想到自己昨天傍晚刚刚吐槽了短时间内不想再看书了,今天却又要继续了。   生活简直太磨难了!等到这次讲道完成他一定借机要申请一个外出任务,好好出去散散心,才能弥补他这会儿的痛苦。   殷鹤表情扭曲,咬牙翻开了一页。   他和燕骁刚好相隔了两个书架,两人互相面对面站着,只是殷鹤完全没有关注对面,也不知道对面站着的是谁,还以为也是普通的来藏书阁看书的弟子呢。   他本着互不打扰的想法一直没有抬头,却叫尴尬地站着的燕骁不由有些皱眉,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眼瞎?他这么大个人在这儿都注意不到。   越想越憋气,燕骁握紧了书脸色抽搐,他一开始装的很好,可是过了会儿见殷鹤始终不理他之后有些忍不住了。见没人注意拿走了中间的那一册书。   两边的空隙陡然被拿开,整好空出一个书册的位置来。燕骁斜眼看过去,看到殷鹤似乎是在认真低头领悟的样子皱了皱眉。   这家伙看书这么认真?   他心底诧异,又有些不甘心,过了会儿写了个纸条从书册缝隙里塞了过去。   “咳,听说你十九日讲道。”   “准备的怎么样了?”   燕骁本来是想说殷鹤要是没准备好的话,他还可以陪他练一练,毕竟他也是有过一次讲道经验的,只是他嘴贱习惯了嘴一张就是,导致写字时也有些不讨喜,手中的话一拐就变成了:“大庭广众之下全峰的弟子都要来,或许师尊也会降临,到时候你要是讲的出了岔子,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丢了悬剑峰的脸,秦镜之那厮不找你的岔我跟你姓。”   他低头写完之后匆匆敲了敲书册,自觉得自己压下脾气十分好心,殷鹤应该能懂他的意思。   殷鹤正边看着《剑典》边在心里梳理着自己的《道经述要》,毕竟就剩一两天时间了,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因为是第二次整理,他便也没有麻烦系统先生,想着自己再来一次。昨日是时间紧急,今天还有两天时间多少也够用了,这东西他还是得自己学学。毕竟系统先生也是将他的思维重新整理了一遍,这一点在偷懒过后还需要他自己领会。   殷鹤正逐条的模拟着,忽然就看到面前的书架前面塞过来一张纸条。   殷鹤:……   什么鬼?脑海中的思维被打断了一瞬,他嫌弃地皱了下眉,本来不准备理会那个空架子上的纸条的,但是耐不住那边一直在动,小纸条窸窸窣窣好像是非要让他看到这个东西不可。   他眼皮一跳深吸了口气,一把将纸条拿了过来,那边才算是满意了起来,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谁这么无聊啊!   殷鹤没好气地打开这个纸条的时候脑子里就在猜测着,写这个东西的人脑子绝对有病。   果然,在打开之后他就抽了抽嘴角。   很好,果然是他。   燕骁那家伙是一天闲着没事干吗?跑到这儿来还要和他斗嘴?但是他今天确实很忙。殷鹤握紧纸条,假装没看到他在纸条里写的挑衅的话,暂时忍了下来,打算等他通过了十九日的讲道之后再来和他算账。   对面的人勉强忍耐,燕骁却还觉得不够似的又伸手敲了敲书架。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啊!   殷鹤拳头.硬.了。   燕骁也是见纸条递过去后半天殷鹤都没有反应,这时候才有些不解的,这家伙没看到吗怎么也不回个话?   透过书架缝隙他看到殷鹤只是抓紧了纸条又低下头去学习,不由神色有些微妙,这家伙该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今天怎么这么淡定?   殷鹤忽视了半天耳边的噪音,终于忍不住在不知道第几次之后抬起头来,刷刷的伸手写了一个纸条扔过去。   燕骁放心了,他就说殷鹤不可能无动于衷,毕竟他也主动示好了不是,心里刚这样想着结果等他展开纸条时却只看到上面大大的写了两个字。   “——闭嘴!”   燕骁:……   不是,他到底有没有看懂他的纸条?   他说的是愿意陪练!想他堂堂北境指挥使,多少人想要让他当陪练都求不到,殷鹤这家伙什么态度?   心里的怒火一瞬间涌了上来,燕骁又想到他那天把殷鹤气哭了的事情,怒火在上升到心肺时又微微一滞,自己消退了下去,像是头上莫名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叫他迅速地清醒了过来,这时候只能咬紧牙关收了纸条。   殷鹤懒得理会他,见他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时候又认真继续模拟了起来,在梳理道经的过程中只感觉自己刚刚晋升结丹后期没多久的修为又更加凝实了些。   丹田内气息流转迅速,殷鹤低着头不知不觉一整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等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藏书阁时他才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自言自语了一句,殷鹤心满意足的合上书准备先回洞府,谁知道刚一从书架出来就又和燕骁那个讨厌鬼撞了个正着。   见殷鹤目光看过来,燕骁冷哼了声先扭过头。   “这地方就你能走,我不能走?”   殷鹤:“你能走你能走。”   他声音敷衍,说完就准备从楼梯下去,燕骁“啧”了一下,一把想要拉住殷鹤。   “你等等。”   “和你说正事。”   他轻咳了一声,见殷鹤看过来略微还有一些不自在:“就是……那个我纸条上的话你看明白了吗?”   “我闲着也是没事,正好可以听听你讲道水平怎么样,你要是实在没人练习,可以对着我练。”   他越说越紧张,声音都有些粗了。   殷鹤怪异地转头看着他。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后退了一步。   “对着你讲道,我又不是傻了。”   他和燕骁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好师兄弟,干嘛要对着他啊。要是有这功夫,他对着问药谷的小崽子们也能练啊,为什么非得对上一个嘴臭怪。   没想到殷鹤居然会不选他,燕骁表情不可置信,随即压下羞恼。   “我知道我们之前关系是有一点误会。”   “但是毕竟也是同门,你不找我要去找谁?”   他说到这儿忽然脸色更难看:“你难道要去找秦镜之那个阴险小人?”   一句话叫殷鹤都顿了一下,也没想到燕骁对于秦镜之也有这么大的敌意。虽然他同样也不喜欢秦镜之,但是对于他们两个都是平等的讨厌的好吧。   见燕骁这时候阴阳怪气质问的样子,冷笑:“我就不能找白术和天冬。”   “反正找谁都比找你强。”   他说完之后也不管燕骁神色微滞,转身就抱着书走了。   燕骁留在原地,听到白术和天冬那两个小孩时神色倒是没那么难看了。   随即却又反应过来缓缓黑脸,他还不如两个小孩子?   ……   殷鹤出来后只觉得无语至极,也不知道是谁给燕骁的自信,叫他觉得自己要练习讲道就要找他的。   “我找他是身体太舒服,想要被气一顿吗?”   他又不是受虐!   殷鹤忍不住吐槽,这家伙自从那天被他用剑打了手之后就奇奇怪怪的,对方肯定是见了他那天掉眼泪的样子以为有了他的把柄,所以才敢这么一直挑衅他的。   真是气死了!   想暗鲨燕骁的毛病又犯了。他停下脚步,缓缓深吸了口气才压下怒火,在眼眶红起来前快速地眨了下眼。   “还好没人看到。”   白术和天冬本来手拉手想要来找殷师兄,结果就看到殷师兄一个人在路上自言自语,还说什么“还好没被看到”不由有些疑惑。   是怎么了吗?   殷师兄在说什么啊。   两人茫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殷师兄走过来之前才高兴地跑了过去。   殷鹤冷不防听见熟悉的声音还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看到是他刚刚还念叨的白术和天冬两个小崽子。   居然这么快就出关了?他还以为两人还要闭关一天呢。   白术拉住殷师兄的袖子,不好意思道:“谢谢殷师兄前几天给我送饭。”   “我们两个是特意来感谢殷师兄的。”   和秦镜之在食堂撞上那天殷鹤去送饭并没有见到他们,只是把饭放在了洞府门口,因为怕打扰到他们闭关,只是写了张传音符留着而已。   他们也是刚刚出来才看到的。   天冬眼睛也亮起来:“我刚才也都吃完了。”   殷鹤被燕骁阴阳怪气气到的心霎时间就回暖了一些,别扭地捏了捏天冬脸蛋:“我就是路过的时候随手一送而已。”   “也没有那么特意。”   白术和天冬早就已经习惯了殷师兄的口是心非,这时候也没有拆穿,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被两双眼睛看着,殷鹤居然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好了好了。”   “这次闭关怎么样?”   他听葛谷主说白术和天冬都在为练气后期做准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术点了点头:“还差一点点突破,不过不着急,师父说我们医修这种事情急不来。去历练比闷头突破管用一些。”   殷鹤也是这样觉得的,这时候轻咳了声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十九日的时候要公开讲一次道,你们要不要提前听一听,也好帮我看看?”   两个小崽子没想到提前来找殷师兄居然还有这样的任务,能帮上忙便连忙一个个的点头争相同意,生怕殷师兄不让他们听。   “殷师兄,我们愿意的!”   “去哪里听呢?”   殷鹤思索了一下,年纪轻轻便装作年长者一样:“去你们院子里吧。”   两个小家伙半夜外出他也不放心,还是去他们洞府里,到时候讲完他自己回来就好,也不用担心两个小家伙了。   白术和天冬当然不会有意见,都听殷师兄安排的。   三个人遇上一起往回走,等到了院子之后白术和天冬就颠颠地跑进去端出来了三个凳子,往前面一放,两人便排排坐着等着殷师兄讲道了。   确实还有点像模像样的。   不过殷鹤心里总有点怪异地觉得自己的孩子王的错觉。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看着两个小萝卜头,殷鹤严肃地想着: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他们这应该是诸天万界都十分厉害的道法大会。   然而实施起来现实和理想却有点不太一样。虽然殷鹤讲的是道经,但是剑道和医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刚听了一会儿白术和天冬就听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眼睛里似乎都冒出了星星来。   殷鹤讲着讲着突然发现了不对。   等等,他们两个好像听不懂?   他眼神狐疑地看向对面,两双求知又心虚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三人茫然的互相看着,殷鹤才深吸了口气:“你们听不懂?”   两个小崽子尴尬地笑了笑。   “能听懂几句话。”   这不就是和他当初看《剑典》第一页时一个效果吗?   空气中霎时间陷入了沉默,殷鹤回过神来挽尊:“是我考虑欠缺了。”   “这本《道经》比较难一点。”而且隔行如隔山,他居然忘了小崽子们可能听不懂的事情了。   好在即使是不懂,两人也乖乖坐着完全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情愿来,反而还很捧场的时不时的点了点头,全程活像是两个假托。   殷鹤在尴尬过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莫名想到要是他讲道当天底下的人都这么配合就好了。大家最好都可以当个只会点头的捧场王,不过想想都不可能。   他们剑修一点儿也没有医修可爱!   他在心里武断的下了结论,一直在看着他讲道的谢弃云却挑了挑眉有些不认同。   剑修也有可爱的,比如——殷鹤。   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句,他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在殷鹤颓然收手时忽然问:“怎么不在我面前讲?”   殷鹤本来正和小崽子们说着话,想着要不今天的讲道就算了。两个小崽子也听不懂,再讲下去估计就是折磨了。   谁知道冷不防突然就听见了系统先生的声音,顿时惊了一下。   “系统先生你在啊。”   他飞快眨了下眼似乎有些疑惑:“什、什么意思啊?”   谢弃云语气淡淡:“燕骁可以听,秦镜之可以听,白术和天冬也可以听。”   “殷鹤。”   他顿了顿:“我不能听吗?”   殷鹤霎时间就着急起来,小声辩解:“他们都没有听啊。”   “系统先生你不要误会。”只有两个小崽子在给他捧场,而且还听不懂。   殷鹤不自在的揉了一下耳朵,还是道:“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总感觉在你面前讲有些不自在。”   “好像比在剑尊面前还要紧张一样。”他下意识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总想在系统先生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来。   谢弃云眼眸微深了些,却比他更明白这些。   见殷师兄忽然沉默下来,两个小崽子还有些忐忑:“殷师兄生气了?”   殷鹤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生气。”他又不是燕骁那个暴躁怪,什么都气。   见白术和天冬还在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知道两人是在为听不懂而抱歉,殷鹤一把揉了一下他们两个的脑袋。   “年纪这么小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就是有点瞌睡了而已。”   “好了,不讲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看出殷师兄好像是真的不在意,而且很随意地打了个哈欠。白术和天冬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嗯嗯,那殷师兄慢走。”   “我们明天见。”   两只崽子还迈着小短腿将人送到了门边。   殷鹤挥手走出去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只是想到自己刚才对系统先生说的话,还有些心虚。   “系统先生,你不要误会。”   “我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夜色下红衣剑修神色别扭,仔细看还有些不自然。   “嗯。”   谢弃云目光顺着月光落在他眉间,没有反驳:“你觉得我会误会什么?”   殷鹤:……   啊!   没想到系统先生会反问一句,他顿时就懵住了,这时候脑子极速旋转着,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会误会什么……?这句话要怎么解释呢。   眼睛飞速地眨着,殷鹤这时候干脆耍赖:“我怎么知道。”   他罕见的在系统先生面前不诚实,也不回答刚才的话,说完急匆匆的握着剑就要转身回去。   像个十足十娇纵的猫儿,却叫人生气不起来。   谢弃云见状也没有再逼问他,只是一直在等到殷鹤回到自己的洞府之后他才笑了一下。   殷鹤刚刚回来,听到耳边的轻笑声简直头皮一炸,感觉瞬间就镇定不住了。这时候拍了下脸,才发现脸上也已经滚烫了起来。   啊啊啊啊,系统先生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欺负他呢。   他扑在榻上抱怨,一把将被子拉起来蒙在了头上,只恨不得没有人能看到他,好叫他自己缓缓。   只是过了一会儿听到房间内好像真的没有声音了,他却又耳朵悄悄竖起来。   系统先生真的走了?   心里乱七八糟的猜测着,听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殷鹤还以为刚才欺负他的人确实是走了,瞬时又有点不开心,握紧了被子过了会儿后干脆泄气的趴了下来。   榻上的人头上顶着被子,像是猫儿在锦线堆里翻滚,转来转去的。   谢弃云看着眼神莫名,过了会儿,在殷鹤终于折腾的困了,气势汹汹地想要睡觉时才现出身形来。   淡淡的雪松香气刚一出现,殷鹤就闻到了,这时候困顿的头脑清醒了一下,只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他发顶上:“我不是没有出现,怎么又生气了?”   冷淡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仔细听便能听清楚其中的无奈。   殷鹤蒙着被子狡辩:“我才没生气,只是瞌睡了而已。”   “我平常睡觉都是这样。”   他眨了眨眼,眼睛里因为困意甚至都已经氤氲出了湿意,却还在强撑着。   谢弃云望着背对着他的青年一会儿,没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颔首:“那就睡吧。”   殷鹤迟疑了一下才道:“睡不着了。”   本来快要入睡了,谁知道系统先生又出来了,他一下子便睡不着了。   殷鹤声音瓮声瓮气的,娇气的很,又像是猫儿在向喜欢的人撒娇。只是却不知道撒娇的对象却不是什么好心人,而是一只心念已动的恶龙。   谢弃云:“要怎样才能睡着?”   生性冷漠的人此时平静询问,仿佛殷鹤提出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一般。一瞬间竟叫殷鹤微微怔了一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随即才道:“系统先生会哄人睡觉吗?”   “唱歌?”   谢弃云皱了下眉。   他自然是没有哄过人休息的,此时除了殷鹤之外。而唱歌……对于凶兽来说,歌声便是杀戮的利器。只是这些话他都没有告诉殷鹤,只是淡淡道:“我不会唱歌。”   他顿了一下又问:“殷鹤,想听道经吗?”   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带了一丝温柔,在桌子上烛火燃起时殷鹤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便听到了系统先生念起了一部经书。   平缓的声音娓娓道来,叫他听得不由有些入迷,神色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心里还古怪的想着:还是第一次听见睡不着觉要听道经的,他肯定是被蛊惑了,分明他平常最不喜欢听经了!   一个讲一个听,在系统先生念到后面时殷鹤竟然真的生出了些困意,只是他握着被子看着墙外的影子还有些困惑,在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问。   “为什么要念《清心经》啊?”   青年含糊的声音响起,因为困意软乎乎的。谢弃云顿了一下,抚着他发顶的手没有再继续轻拍,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着,而是微微收了回来。   好困啊。   在殷鹤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答,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睡过去之后,谢弃云才转头眼神微深,说出一个几乎没有人会相信的答案:“因为夜里共处一室。”   “我心不净。”   在所有人眼里剑尊高高在上,立在大道之巅,不沾染任何俗.欲.因果,只有谢弃云自己知道他也会心不净。   是因为殷鹤。   只可惜榻上的青年却不知道,毫无防备的对他抱怨,对他撒娇,要他哄着入睡……甚至还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在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眼眸不知不觉竟已经变成了竖瞳,非人的恶.欲.与人族的克制同时出现,叫谢弃云走下神坛。当他静静看着殷鹤时,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恍惚中殷鹤只感觉到额前微微有些冷意不由躲了一下,下一刻却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一样。   眼前的烛火燃尽熄灭。   在冰冷的手指拂过眉心时,谢弃云望着他继续低声念起了最后一段《清心经》。 第四十九章   殷鹤第二天醒来之后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摸着心跳还有些尴尬。   什么啊,自己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事儿多啊, 感觉像是撒娇一样。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殷鹤撇了撇嘴, 又想到系统先生给他念了一夜道经的事情,心情又好了起来,下意识眼睛亮亮的,唇角翘了一下。   系统先生还是磨不过他的。   不过他又迅速很快的压下去,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有想的样子, 一本正经的起床。   殷鹤才不想现在讲给系统先生听呢, 他想在明日正式讲道的时候让系统先生来听, 那样才算有仪式感。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公开讲道, 还是在系统的指导下完成的,因此下意识地就想要将这最正式的一面展示给系统先生,而不是让系统先生来跟他陪练。   那样还有什么意思。红衣剑修深吸了口气, 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好办法, 打算今天自己给自己模拟。   不就是自说自话的演练吗, 他又不是不会。   于是谢弃云就看到殷鹤在拒绝了他之后, 自己在院子里做了个稻草人。一边手持《道经》说着,一边又装作稻草人的样子回答,甚至连语气都随之变化了。不由挑了挑眉,有些好笑。   殷鹤总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点子来, 效果却也不错。   他自言自语了整整一下午, 说的脸都快僵了,在结束之后才揉了揉脸, 放松了一下皮肤。   “真累啊。”殷鹤哀叹了一声躺倒在椅子上,抱怨了会儿后随即想到什么,双手合十祈祷:无论什么神尊佛祖,保佑剑尊明天千万不要来听他的第一场讲经啊,无论是第二场还是秦镜之的第三场都好,只求千万不要来他的。   求求了,求求了。   “如果如愿了”殷鹤咬牙:“我愿意吃素一周来还愿!”   他神神叨叨虔诚的声音完全流入了谢弃云耳中,听清楚二徒弟在祈祷什么后,他看了对方一眼摇头。   这一次恐怕要让对方失望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即使是殷鹤再怎么期待十九日的讲道能延后或者剑尊又突然不想出关了,在晚上时还是收到了通知。   “殷师侄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让执法堂的弟子来接你。”   于是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一亮,还不等鸡鸣声响起,熬了一夜好不容易困的睡了半天的殷鹤就被门外“咚咚”的敲门声给叫醒了。   殷鹤:……   谁啊,这么烦!他翻了个身本来打算继续眯一会儿,在外面文陆出声时才恍惚抓着头发想起来。   对了,好像是陈长老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因此特意叫了一个师弟来帮他。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殷鹤一把掀开被子来黑着眼圈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的文陆催促:“你怎么还没洗漱换衣服。”   “快点收拾吧,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始了。”   他边说还边担忧,殷鹤这次排在第一场,也不知道尊上会不会来,他们还是得早点过去,以防有什么突发事故。   因为当时尊上只说了“十九日的讲道会去”但是却没有说具体会去哪一场,所以叫几位长老其实也有些不确定,只好每一场都尽力准备到最好。   一想到尊上会来众人都有些紧张,唯恐怠慢冒犯到了这位顶顶尊贵的剑尊。   文陆自己这两天也一直在被叮嘱着各种事项,生怕犯错。此时看到殷鹤道袍都还没穿好的样子顿时就噎住了。   四目相对,殷鹤遮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有一个时辰……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这里离道场也不远啊,吃个早饭过去刚刚好。不过被吵醒他这时候也睡不着了,见文陆盯着他恨不得替他穿衣服,这时候只得懒散地转过身去摆手:   “你坐在外面等一等。”   “我去换个衣服。”   房间的门“啪”的一下又被关上,文陆只好坐了下来,只是却无心欣赏春日小院里的玉兰花,过了一会儿就时不时的抬头算一次时间。心里忍不住吐槽:他还以为这段时间殷鹤能靠谱点儿呢,没想到还是这么不靠谱。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居然一点儿也不重视,简直不像话!   只是即使是再着急,文陆也不能闯进去,只能压下焦躁在院子里等着。   殷鹤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给自己上了一个清洁术,才换上悬剑峰统一的弟子道袍。   天知道这东西他有多久没穿了,习惯了往常自己一直穿着一袭红衣的殷鹤换上这种玄色的正式衣服还有些不适应,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半天。   在文陆实在催促的受不了了,差点忍不住又催促时才推开门出来。   “走吧。”   文陆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却忽然回过头来,上下将殷鹤打量了一遍,发现问题。   “等等,你没束发。”   殷鹤:……   还要这么麻烦?他往常就是随意一绑的。   两人对视了半天,殷鹤只好抽了抽嘴角。   “我乾坤袋里有发冠,到时候过去戴。”   文陆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和其他去辅助今天也讲道的同门们的执法堂师兄弟通知了一声,两人这才往道场赶。   殷鹤其实根本不会束发,刚才就是忽悠文陆的而已,这时候边走才边在记忆里搜寻之前看过的人束发的场景,心里嘀咕着:“不就是讲场道吗,以前怎么没见规矩这么多。”   谢弃云听见他声音,目光望了下来。他对束发其实并不在意,衣冠只要整洁就可以。不过峰内的规矩确实多了些。   谢弃云微微想着。看着殷鹤到了道场,往在静室之中去。   陈长老正着外面安排着,殷鹤鬼鬼祟祟地偷瞄了眼镜子,取出发冠来准备随意弄在头上。只是他到底不娴熟,几次都戴的歪歪扭扭的,看起来还不如头发绑起来正常。   鼓捣了半天殷鹤手都酸了,不由泄气地一把将发冠拿了下来。   “什么东西啊。”   “一点儿不好戴。”   他正想着要是他就这么绑着头发出去会不会有人和文陆那个细节怪一样发现,这时候就听到了耳边的声音,像是有些无奈一样。   “不是这样。”   紧接着殷鹤长睫颤抖,就感觉到了一只手落在了他发间。   苍白的手指穿梭在鸦黑乌发之中,莫名有种惊人的亵渎感。   殷鹤心头一跳,看不见系统先生的脸,只能看到对方的手,此时只见那只手自然的拿起发冠,随着头发束进去一个正常的道冠就戴好了。   殷鹤刚刚眨了下眼,那只手便已经收回,外面陈长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殷师侄准备好了吗?”   “我听文陆说你没戴道冠?”   静室的门被推开,陈长老看到殷鹤头上穿戴正常后点了点头。   “殷师侄这手艺倒是不错。我本来还打算叫人帮你。”他随口夸赞,却叫殷鹤瞬时僵.硬.了一下有些尴尬。   这可不是他的手艺,分明是系统先生的……   不过系统先生居然连这个也会。他心头跳了跳,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上的莲花冠,眼神微妙。   系统先生平日里也是这样束冠的吗?   他神思飞出去了一些,又想到一件事,在心里悄悄道:“在世家中往常都是家中长辈替小辈束冠的。”   他成年那年也束过一次冠,只是却和刚才有些不一样。   “如果可以,要是系统先生那时候就替我加冠好了。”他不自觉的嘀咕,声音却叫谢弃云顿了一下。   替他加冠……喉头微微滚了滚,他收紧了手,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殷鹤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空气中寂静了一瞬,谢弃云压下心头浮动,看着殷鹤又抬起了头,和陈长老确认起了时间。   早上来听道的弟子陆陆续续的都已经到了,问道场上蒲团摆放在地上,在清晨的第一道钟声响起时殷鹤深吸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道经走了出去。   外面的弟子们安静坐着,看到殷鹤出来之后都站起身来互相行了一道礼,在上首的人也回礼之后,这才开始。   殷鹤昨天模拟练习了一天,本来还有点紧张的,结果在站上去之后心神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剑道与万千大道都一样。不过我修炼的是生机剑道,今日便来讲生机,有不足之处与诸位在此共同探讨。”   “万物皆有生机,天道之下亦有脉络。”   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开始简单将生机解释了一遍,又渐渐深入。   殷鹤心神微微晃动,一想到是系统先生此时在看着,仿佛也被带入到了往常被教导剑道的过程中,心中竟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随着殷鹤的话,大家听得愈发严肃端坐了起来。   谢弃云和几位长老站在道场之外,隔着云雾看着场内的青年剑修朗声叩问,这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尊上?”   陈长老抬起头来心下微紧,心想幸好他让大家都认真准备了,不然今日这么大的机缘恐怕就要错过了。   不过殷师侄讲的真好啊,他侧耳听着,也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谢弃云神色平静,身后的几位长老没能从尊上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听到殷鹤讲道内容后却都有些惊讶:“殷师侄这一年倒是变化颇大。不愧是尊上弟子,竟和尊上相承了同一条剑道。”   只是分岔处略微有所不同,这也正常,毕竟剑道代表各人性格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只是如此类同也叫人有些惊讶了。   毕竟众所周知,剑尊成道这一条路是最难走的……也不知道尊上会不会指导殷师侄。   众人目光都看了过去,谢弃云没有回应他们的猜测,只是道:“我这几日不回主峰。”   “安排一处住处吧。”   “是。”   在冷淡的声音响起时,陈长老他们立刻回过神来低头应是,只是心中却震惊:尊上这是什么意思?   交谈的声音并没有传到正在认真讲道的殷鹤耳朵中,谢弃云吩咐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隔着很远听着,叫众人此时不由有些疑惑:难道尊上是对今日殷师侄这场讲道十分满意?   谢弃云神色莫名看着场内的人,耳边的道经即使是已经听了很多次也没有不耐烦,一直在殷鹤讲完全场之后,他才微微颔首。   殷鹤不知道外面的注视,毕竟外面无论是剑尊还是陈长老修为都要比他高得多,根本不是他能注意到的,在讲到最后口中微微有些干渴时,他看了下时辰,知道该结束了,这时候轻咳了声压下“砰砰”跳着的心脏,合上道经。   “今日讲道便到这里了。”   “如若各位同门还有疑问,可以指出来。”   随着清朗的声音落下,场内安静了一瞬。   燕骁没想到殷鹤讲的这么好,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今日没有安排,鬼使神差之下便来听道经了。只是没想到却听到了殷鹤生机之道的真谛,不由点了点头。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   今天这临场是和问药谷那两个小屁孩练出来的?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其他同门们则是盘腿坐着若有所思,偶尔有几个疑惑不解的,思索之后便站起身来礼貌和殷鹤探讨。   问道场内气氛和谐,谢弃云遮掩住眼中神色没再说什么。   殷鹤也是在抱着书出来之后才知道——剑尊居然真的路过他问道场了?   他愣了一下,听门口执法堂的弟子说出来时还有些不相信。   不可能吧,真的来了?   外面巡逻的几人也是激动:“殷师兄,听几位长老说剑尊听了好一会儿,好像全部听完了。”   这可是剑尊啊,古往今来剑道成就最高者,能让这位尊上听一次自己完整讲道,几乎所有剑修都会觉得死而无憾。   几个师弟絮絮叨叨说着尊上来的所有细节,殷鹤听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眨了下眼睛,都有些怀疑这几人是在哄骗他了。   只是对面几个执法堂弟子都一脸狂热的样子,叫殷鹤想怀疑都不行。   他还真的中奖了?   原著里完全没有这一段,他收紧手古怪询问系统先生。   “师尊他真的来了?”   谢弃云停下脚步,淡淡应了一声。   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殷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不倒霉,居然这么茫然的就讲过去了,甚至在剑尊来时都没来得及紧张。   不过看其他人的反应,应该也还好?   耳边人叽叽喳喳说着,殷鹤回过神来压下惊讶,想起另一件事还有些别扭:   “系统先生,我讲的怎么样?”   谢弃云笑了一下:“很好。”   这并不是他私心,而是殷鹤此次确实讲的很好,甚至已经比得上一些成名已久的老剑修。   殷鹤脸红了一下,没想到系统先生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疲惫的心神顿时雀跃起来,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叫人下意识地以为他是因为剑尊来了的事情而在高兴。   秦镜之便是如此。   殷鹤刚说了几句就看到了秦镜之。   秦镜之是下午的道场,这会儿过来准备。此时见到殷鹤后眼神还有些复杂,没想到师尊竟然去听了殷鹤的讲经。   不过也可能是刚好意外。剑尊出行并没有时间,只是一出来看到了殷鹤所以才留了下来。   他心中这样想着,却莫名又有一道声音觉得不对劲。   殷鹤一抬头撞上秦镜之的目光之后反应过来,等等,这家伙暗自恋慕师尊,现在知道了师尊忽然听了他讲道,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这表情看着挺像的啊。   他皱眉握紧了剑,下意识有些防备。便见秦镜之回过神来,不知道想到什么收回了心绪:“恭喜殷师弟了。”   殷鹤:“还好。”   对面的人神色冷淡,秦镜之顿了一下,在殷鹤准备走时忽然问:“殷师弟在除却入门之外可还曾见过师尊?”   一句话叫殷鹤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师尊一直闭关在主峰他怎么可能见过?   “大师兄是什么意思?”   秦镜之只是想起了一件事,他总觉得……师尊对殷鹤的态度有些不同,此时听到殷鹤的话后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思绪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我多心了而已。”   他顿了一下,在殷鹤准备离开时道:“我下午讲道,殷师弟会来吗?”   殷鹤:……   这家伙在邀请他?   两人目光相对,他当然摇头:“不巧,这几日下来我有些疲惫,下午刚好要闭关,大师兄还是另请他人吧。”   两人在门外的话没有别人听见,外人只看到殷鹤和秦镜之聊了两句,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在转身之后就分开了。   唯有燕骁知道。   在殷鹤离开之后燕骁走了出来。   他这段时间和秦镜之早已经不对付,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此时看到秦镜之叫住殷鹤问些奇怪的问题,不由讥笑道:“看来大师兄心念多日,师尊也不知道啊。”   “还需要从别人这里询问。”   秦镜之神色不变,只是抬眸笑了笑:“我只是正常准备讲道而已。”   他上下打量着燕骁,在对方抱臂时神色淡淡:“燕师弟这几日一直在找殷师弟,可是好像殷师弟也并不待见你。”   一句话,叫燕骁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过了会儿冷笑地看向秦镜之。   “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和殷鹤之间的事情。”秦镜之还是照常当他那个时时以悬剑峰利益为重的首席去吧,管那么多做什么。   而且,他不过就是对那天惹哭了殷鹤有些不自在而已,也没什么其他的……燕骁下意识地心里辩驳。   秦镜之却目光深了些,从燕骁下意识地反应中隐约看出燕骁好像对殷鹤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之前是不耐烦又忍不住招惹的话,现在就更像是——为了刻意引起对方注意力而故意作对,连燕骁自己也没有发现他态度已经变得这么奇怪了。   在燕骁皱眉离开时,秦镜之淡淡收回了目光来。   ……   殷鹤刚回到院子里,还没等好好休息呢就听到了隔壁的嘈杂声,隔着一院墙隐隐还能听到陈长老的声音。   嗯?   殷鹤耳朵动了一下,差点还以为他听错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听到陈长老他们的声音。剑尊出关了,他们不是都应该在向剑尊汇报事务吗?   心里疑惑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收回了目光来,只是过了会儿后当殷鹤又再次听到声音后才察觉到自己可能确实不是错觉。   这还真是陈长老的声音?   怎么回事?   在院子里坐了半天,他没忍住放下剑来爬上墙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结果就发现隔着一片山水的隔壁院落今日好像要住人了?   这地方在殷鹤搬进来之后就一直空着,因为规模和装饰比他的洞府好很多,殷鹤都眼馋过好几次了,也不知道这院子将来会给谁住。   谁知道今天就有人了。   几个执法堂的弟子在快速的来回布置着,只是院内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只有陈长老和云长老两个。   在瞥见殷鹤趴在墙头偷看时,陈长老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小子,吓死老夫了。”   殷鹤摸了摸鼻子,在长老面前还是很老实的。   “我就住在隔壁,听见有声音来看一下。”   “长老,这里要住人了吗?”   他疑惑看过去,执法堂这么忙碌,看起来要住的是个大人物啊。   陈长老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点了点头,神秘道:“尊上此次出关要多留一些时日,这几日就暂且住在隔壁。”   “你没事千万不要打扰你师尊。”   剑尊喜静的事情修真界上下无人不知,因此在收拾院落的时候他特意叮嘱了殷鹤一番,就怕殷鹤冒犯到尊上。   不过,毕竟他是尊上的亲传弟子,尊上好似也一直关注着殷鹤,今日对还去听了殷师侄的讲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陈长老安慰的点了点头。   殷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师尊要住到这儿?”   他声音刚大了些就意识到什么立刻压低。   陈长老也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这么激动做什么。”   “虽然我知道你们都很崇拜剑尊,但是也不要太激动。”   “这也是临时决定下来的。”他转头看了看附近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尊上为什么会选在这儿。   殷鹤脑袋瓜子听的“嗡嗡”的,只觉得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他意料了。   师尊居然要住在他隔壁几天,这太叫人惊讶了吧。他缓了半天,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师尊住在隔壁的院子里,那他和系统先生一天交流岂不是要受限制。这么近的距离系统先生会不会被发现啊。   毕竟隔壁那不是几位长老而是剑尊本尊啊!   心里的担忧不可抑制的冒了上来,殷鹤皱了下眉,看向陈长老咬牙试探道:“长老,你也知道我一天天的太过冒失了,住在师尊隔壁恐怕会打扰到他老人家,既然师尊要暂住,要不我稍微搬远一点?”   剑尊不是喜静吗?这样皆大欢喜啊,他既不用担心被发觉,那边又得到了安静。   殷鹤只觉得两全其美,只可惜弟子洞府的调动问题不能他能决定的,这时候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陈长老。   陈长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珍惜机会。虽然老夫让你没事不要打扰,但是住在隔壁,尊上又是你亲师尊,你平时请教功课也方便了许多,多少年一次才遇上尊上出关,多难得的机会,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搬远?想都不要想。”   他挥挥手就拒绝了殷鹤,看他这么有精神的样子,还让殷鹤从墙上下来帮忙。   “趴墙上做什么,你过来搬搬花瓶什么的,也算是孝敬你师尊了。”   殷鹤:……   他只好忍气从墙上下来,心里忍不住抱怨好几次倒霉。   早知道就不出来问了,气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乖乖的进了隔壁的院子。   “长老搬哪个?”   目光巡视了一圈,陈长老指了指两侧的花瓶。   “这几个吧。”   殷鹤撇嘴端了进去,放在了正堂两侧,又帮忙和大家一起收拾了屋子。等到一切结束,陈长老点头之后才心满意足。   “不错,可以了。”   “辛苦各位,今天也算做任务堂的任务,剑分不多但是还是有一点,老夫会回去给你们记上的。”   其他人完全不觉得辛苦,毕竟这是为尊上搬家。只有殷鹤不一样,听见这话才勉强觉得自己没白出力。   等到回到了自己院子之后他就迅速地摊在椅子上半天不动了。察觉到了陈长老他们都走了,殷鹤才睁开一只眼来抱着书开始悄悄溜走。   师尊住在隔壁他不能搬家,那他不回去总行了吧。悬剑峰又没有规定弟子不能留在藏书阁修炼。要是有人质疑,他就说自己今天讲完道之后正好若有所悟打算突破。   殷鹤已经完全想好了,绝对不能叫系统先生被师尊发现,要是发现的话……他咬了咬牙,那他就和系统先生一起被逐出师门算了!   心里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更叫他坚定了想法一定要保护好系统先生。   而谢弃云刚刚收到陈长老院落收拾好的消息,就听见了对面人提起殷鹤。   “说起来尊上,这院子不仅执法堂的弟子收拾了,就连殷鹤也搭了把手。”   “这些花瓶也都是殷鹤搬进来的。”   他捋着胡须笑着介绍。   谢弃云顿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来搬东西。目光在花瓶上多看了一眼,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殷鹤呢?”   毕竟是尊上亲传弟子,多少会问起,陈长老也不意外:“殷师侄应该是在休息吧,那会儿才见着回去。”   “尊上要见吗?”   他下意识看向隔壁,好似要去叫殷鹤。   谢弃云想到殷鹤还不知道他身份,倒是没有立刻同意。而且,隔壁的院落之中此时已经没有人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到了傍晚时殷鹤却还没有回来。   谢弃云睁开眼来望向殷鹤的方向,就看到还穿着今日道袍的青年困地倒在藏书阁的书架旁,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   殷鹤低头在书上磕了一下,揉着额角才睁开眼来。   “唔,刚才怎么睡着了。”他看了四周一眼抱怨道:“藏书阁条件就是差,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大部分人都是就地站着的,殷鹤这会儿困的不行,只好找了个地方蜷缩坐着,试着像是打坐一样入睡。   只是这个姿势到底是有些不舒服,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就脖子就酸痛起来,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   谢弃云:……   怎么不回去睡?   当然是害怕系统先生被发现啊,只是这句话在说出来时殷鹤又害怕叫系统先生多心,只是勉强睁开眼睛道:“藏书阁有氛围。”   “我最近就喜欢在藏书阁睡。”   他迷迷糊糊想:在环境的熏陶下说不定自己还能早日元婴呢,这样即使是系统先生被发现了,他们也能自由自在的流浪去了。   谢弃云当然看出来他是在口是心非,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倒也没有拆穿他,只是在殷鹤又慢慢闭上眼睛时现出了身形,望了一会儿后……伸手替他拆下了发冠。   这发冠是今日早晨他亲手替殷鹤戴上的,现在也该由他亲手替他摘下来。   在察觉到熟悉的冷松香气浮动在周围时,殷鹤眉宇间的皱痕微微少了些许,谢弃云正打算现出原形让殷鹤睡的更舒服一点,此时却忽然目光一凝,察觉到了什么望向一个方向。   燕骁被秦镜之今日一番话说的心神不宁,回去之后便在试剑台上练了一日的剑,他身上杀戮剑意更盛,心中却烦乱不已。   殷鹤这家伙……怎么就不能正眼看他一眼。   心里烦躁之下,燕骁莫名想到了自己当初莫名其妙偷藏的那件衣服,这时候在想起殷鹤名字时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   那件殷鹤在青山镇上曾经穿过的女装出现在手中,他表情复杂,想不通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留下这个。   就在他怔怔地想着时,谢弃云却看到了那一件……女装。知道那是殷鹤曾经穿过的那件,他眼底冷了下来。   就在燕骁心底魔气挣扎之时,忽然一道剑气隔空落在了燕骁手上。那件握在燕骁手中的月白色女装刹那间就化为了飞灰。   剑痕擦着燕骁掌心而过,只差一点就会穿透他手心。   他乍然回过神来。   “师尊。”   一瞬间就能压制了他的杀戮剑道,叫他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剑意根本不做他想,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使出这一剑。   燕骁心中一紧半跪在地上,只听见了师尊冷淡的声音。   “——收起你的心思。” 第五十章   殷鹤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洞府的榻上, 看着榻上的帘帐这时候还愣了一下。   等等,他不是在藏书阁睡吗,怎么一觉醒来回洞府了?   眼前的月色帘帐确认就是他的房间, 殷鹤满脸茫然, 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   这是怎么回事?   谁这么好心, 还能把他给搬回来?   心里古怪的念头一瞬间闪过,殷鹤坐起身后发现自己昨天靠在书架上时感觉酸软的脖颈也不疼了,像是被什么敷过一样,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系统先生,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谢弃云淡淡应了一声:“在藏书阁睡不舒服。”   殷鹤摸着脖颈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又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等等, 昨天晚上系统先生送他回来的路上不会被人看到吧?   他目光下意识地想要瞥向隔壁, 又担心被发现,只能隐晦的问:“系统先生,你昨晚没被发现吧?”   “回来的时候对面院子里昨天晚上有没有人, 灯还亮着没有?”   他纠结无比,谢弃云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下。   “灯没亮。”   他昨天就在殷鹤身边, 旁边的院落便也没有人, 只可惜殷鹤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这时候还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剑尊昨晚应该是不在吧,幸好没撞上。”   要是被发现就惨了,殷鹤觉得可能第二天悬剑峰就要召开弟子大会审判他们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他说了几句之后就不敢再问系统先生了, 生怕识海里的交流被隔壁窥见。   谢弃云也不知他怎么那么害怕“剑尊”, 随着时间增长不仅没有改观反而愈发警惕了。他原本以为让殷鹤与他同道带他去上古战场遗迹能减轻他对自己的敌意,却没想到好像没什么作用, 心里倒是头一次生出无奈的情绪。这时候看着他翻来滚去半天之后爬起身来,打了热水擦了擦脸。   “要去做什么?”他忽然开口。   殷鹤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系统先生,小心。”他顿了一下:“我们这几天还是暂时不要交流了。”   “如果有事的话也要出洞府之后再说。”   他心里压低声音,生怕有人隔着他脑子听见。毕竟剑尊那么可怕,谁知道会不会随意一瞥就发现了。   谢弃云:……   “你是他徒弟,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擦完脸的红衣剑修却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就算是剑尊不对他怎么样,那系统先生呢?难道正道门派会放过一个疑似邪灵的存在吗?他才不会拿系统先生的安危冒险呢。   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殷鹤只是放下了帕子。   “昨天在藏书阁躲了一天,今天就换个地方去试剑台吧。”   “正好也很多天没有练剑了。”   谢弃云不置可否,没再开口。   殷鹤也松了口气,收拾好后.精.神满满的又出门了。   剑尊住在殷鹤院落附近的事情第二天不少人都知道了。在众人看来,殷师兄即使是不随身侍奉师尊,这时候应该也天天呆在洞府里啊,毕竟洞府离剑尊那么近,说不定什么时候练剑就被尊上看到随意指导了。   哪怕剑尊只是随意一句话,也不知道对普通修士来说受益多少啊。谁知道他们刚艳羡着殷鹤的好运气第二天就在外面见到了殷鹤。   同门们:……   这家伙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傻啊。   就连秦镜之也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殷鹤是与尊上有些关系的。此时见殷鹤第二日便出来练剑,心里的猜测又有些迟疑,莫非真的只是殷家托尊上庇佑殷鹤?   但下一刻秦镜之又微微皱眉,殷家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难道真是他想多了,尊上在十九日出现只是个意外?   心里莫名地想着,在看到殷鹤出现时他还是点了点头。   “殷师弟要去哪儿?”   冷不防被叫住,殷鹤回过头来看清人后抽了抽嘴角。真是晦气居然又遇到秦镜之了,悬剑峰怎么这么小啊。   每次都能撞到不想遇见的人!   看这家伙的样子像是刚刚看诊回来?   见殷鹤目光望过来,秦镜之主动解释了一句:“问药谷的葛谷主逗留已有些时日,这段时间听闻南天海的沙树要开花了,葛谷主便准备启程去南天海采药。”   “我便提前过去再诊脉了一次。”   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清的差不多了,最后再用一味沙海血就能彻底拔除,此时并不着急。   殷鹤没想到葛谷主他们居然就要走了,这么突然?   那两个小崽子……   白术和天冬是跟着谷主来的,肯定也是要一起回去的。正想着,他就收到了白术和天冬的传音,依依不舍地说他们下午要跟着队伍离开。   因为走得匆忙殷鹤还有些意外,顿了一下让两个小崽子下午将地方告诉他,他好去送他们,这才收了传音符。   看着殷鹤回复,秦镜之也没有介意对方没有先开口,只是神色平和,一直等到殷鹤回复完两个小崽子才抬起头来。见对方告诉了他这么一个消息,才不情不愿道:“我去试剑台练剑。”   看方向秦镜之也想到了,从这条小路走,走到尽头的只能是试剑台。只是众人都有些疑惑殷鹤为何舍近求远出来而已。   见殷鹤没有多说的意思,秦镜之只是笑了笑:“殷师弟昨日讲道不少人因此受益,今日试剑台上应该会有很多同门来挑战。”   这一点殷鹤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了吗?往常对练一直是秦镜之和燕骁比较排在前面吧?   不过想到上一次自己去试剑台来的人就不少的场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下颌:“这几日修炼遇到瓶颈,我正好可以试试借对战提升。”   他从筑基后期之后一路突飞猛进,像是之前积攒了多年的基础一下子爆发一样,不过叫殷鹤头疼的是越到后面提升就越难了,他昨日讲道时倒是好不容易撬动了一点结丹后期的瓶颈,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突破。   心中想着殷鹤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只是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大师兄慢走。”   秦镜之点了点头,看着殷鹤离去。   殷鹤原本以为秦镜之的话是夸张了,结果等走到试剑台时才发现还真没有夸张,昨日好几个听过他讲道的同门都看了过来,见他来了之后互相转头说了几句,就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结队向他过来了。   殷鹤:……   也行吧。   走在前面的师弟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拱手道:“昨日听殷师兄讲道,心中若有所悟。没想到今日在试剑台也见到殷师兄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殷师兄不吝赐教。”   后面排的一串人全都是等着殷鹤赐教的,表情和前面一模一样。   殷鹤沉默了一下,还是道:“一个一个来。”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厉害了许多,上一次和燕骁对打时还显出下风来,这一次在突破后修为则更加.精.进,一连十场都是十剑之内便已经大败对面,下去的弟子心服口服,有些甚至看着眼前的比试,当即就地坐了下来感悟。   殷鹤刚开始时是为了躲避师尊,打着打着却也投入了些,心神慢慢地宁静了下来。回想着自己刚才出剑的样子将全身的灵力都贯入了剑意之中。   一剑又一剑,他一直在试剑台上呆了一上午,等到中途累了时才换下去休息,之后又重新上台。   “殷师兄,你不再休息会儿吗?”   刚刚上来的师弟还有些震惊。   殷鹤摇了摇头,面色矜傲:“不用了。”   咳,他这下倒是有些体会到燕骁装逼的感觉了。看到对面一连串崇拜的目光,殷鹤诡异地膨胀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撇嘴。   不行,不能这样想,和谁比都不能和燕骁比,那家伙实在太讨厌了。   不过他微微走神了一瞬间,说起来听人说燕骁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试剑台这边,今天怎么没见到?   他目光环视了一圈,心里忍不住猜测:难道燕骁那嘴臭怪是怕他了,所以不敢来了?   昨天那嘴臭怪坐在他下首听道,听得表情微变的样子殷鹤可是注意到了,这家伙肯定是震惊了。   哼,让他以前还敢看不起他,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吧。   殷鹤心里不无得意地想着,却不知道燕骁没来试剑台,确实是和他有关,只是却不是怕他了,而是……   燕骁本来都走到试剑台外了,听到出来的师弟说殷鹤在里面,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隔着一层结界,隐约还能听到里面欢呼的声音,他眉头微皱了一下,如果是平常他进去就进去了,还以为他怕殷鹤不成,根本没必要躲避。   可是昨夜……一想到自己昨夜拿着殷鹤之前的女装被师尊发现,燕骁就有些复杂。   因为师尊和殷鹤完全两不相干,燕骁倒是没往师尊那句话“收起心思”有别的意思上想,只以为是自己半夜鬼祟的拿着同门的女装这行为触犯了禁忌,正好被出关的尊上看到,所以才惹来了一剑。   心中不由有些心烦意乱。   他昨晚到底是怎么想的?   殷鹤的名字一直萦绕在脑海之中,燕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了。站在试剑台门外半天,想到昨晚的事情脸色阴晴不定,定定地看了会儿结界里的人,最终竟也真的没有进入试剑台。   深吸了口气,在其他师弟打招呼前随意点了点头便握着剑古怪离开了。   “燕师兄这是去哪儿?”往常和燕骁对练的几个剑修看到燕骁都走到门口了忽然转身离开,还有些惊讶。   “也许是有事吧。”另一个不确定的道。   两人摇了摇头心里还在奇怪地嘀咕着,燕师兄今日看起来怎么感觉不太对?   一直注意着这里的谢弃云察觉到燕骁没有进入试剑台,才淡淡地收回目光来。只是眼神却看向了殷鹤。   殷鹤经过一整日的对战,丹田内的气息已经愈发.精.纯了……在此时进入状态之后这段时日的累积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在殷鹤又一次收剑打败一个人之后,谢弃云直直望入他丹田,才道:“放空心神,试着什么也不要想。”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殷鹤想都没想下意识地照做。   他刚刚酣畅淋漓的战了一场,此时本就是心神最接近剑道本身的时候,这时候刻意放松下来让脑袋清空,竟然在此时隐隐约约的触摸到了一种特殊的契机。   玄之又玄的感觉在脑海中浮现,殷鹤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什么也没看到。猛然睁开眼时却发现刚才居然连一息也没有到,好像他只是听到系统先生的声音便发呆了一刹那。   但是分明……刚才轮转的玄妙像是叫他沉浸了许久一样,现在还有些分不清。微妙的感觉叫他神色微怔,在对面的师弟看过来时还有些疑惑。   “殷师兄还来吗?”他还以为殷师兄忽然抬头是想要再打一场,这时候有些为难。   殷鹤回过神来,回味着刚才的神游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刚才走神了而已。”   “你们继续吧。”   他抱着剑跳下了试剑台,本来是想要询问系统先生的,这时候却灵光一闪,在思索着刚才奇妙的类似于神魂出窍的经历后终于品味出了一点儿。   “这是剑道返真?”   他眼睛睁大,回忆起了自己一瞬间像是溺入剑道长河中时的景象。   谢弃云笑了一下:“运气不错。”   不过也是必然,殷鹤在元婴之前就领悟了生机剑意,而且本身十分切合这条道路,随着对生机和剑道本身的了解越深,越容易触发返真,只是端看能不能及时抓住而已。   刚才看他神情,显然是有所收获。   殷鹤体会着刚才的感觉,让本来刻意锻炼,追求速度与合一的剑道放松下来,这时才体会到那种突如其来的宁静感,只觉得灵识中好像推开了一扇门一样,叫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边的剑,过了会儿后才从回味的状态中走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等等,他答应了白术和天冬要去送他们的。   今天问药谷的人就要离开了!   脑海中霎时一清,殷鹤轻咳了声迅速地和系统先生打了声招呼,就跑出了试剑台。   白术和天冬这会儿刚刚到山门附近,就远远看到一道身影赶了过来。往常一向衣着整洁的殷师兄跑的有些狼狈,走到跟前来时才慢慢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刚刚有事,来的迟了一点。”   他话音刚落下白术就扑了过来,拉住了他袖子。   “我还以为殷师兄不来了呢。”   天冬也点了点头,一向严肃的小大人差点眼泪都冒了出来,发觉之后不好意思地伸手擦了擦。   殷鹤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赶来差点惹哭两个小崽子,哄了半天之后才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东西来。   “等等,这两个送给你们。”   他将两个瓷娃娃递给了他们。   这东西可是他托人从外面买的,本来是准备这两个小崽子生辰的时候送给他们的,没想到他们离开那么早,殷鹤只好早早拿了出来。   白术愣了一下,下意识推辞:“殷师兄,还是不要了吧。”   殷鹤挑了挑眉:“本来就是给你们的,就当是送别礼物了。”   天冬和白术看了眼,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殷师兄。”两个小崽子说完之后又不舍道:“那殷师兄以后出来做任务一定要来找我们。”   问药谷和悬剑峰距离不近,但是对于修士来说也不是那么远,如果路过也能见到的。   殷鹤别扭地点了点头,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葛谷主还在含笑望着他们,顿时有了种在葛谷主眼里,他们三个都是小屁孩的错觉。   心里微妙了一瞬,殷鹤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两人,在分别的时候,白术忽然想到。   “对了,殷师兄,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   殷鹤有些茫然摇了摇头,忍不住弹了白术一下。   “小崽子咒我呢。”他最近除了要担心师尊发现外,其他倒是一切都好。   白术摸着额角见殷鹤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殷师兄,不过你没事就好。”他说到这儿也有些疑惑:“是师父让我们问的,他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嘀嘀咕咕的,跑过去和葛谷主说了句什么,葛谷主就让两人留在了原地,自己从队伍中走了过来。   接下来说的话不太适合两个小孩听,葛阳就先让白术和天冬到一边去玩瓷娃娃了,过来后则有些惭愧开口:“抱歉殷师侄,之前有件事是老夫疏忽了。倒是没想起问这个。”   “殷师侄,你有心慕之人吗?”殷鹤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葛谷主问这个做什么?他耳朵里此时只剩下了“心慕之人”这几个字,心脏差点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抿了抿唇,这时候下意识咳嗽了声,也不知道是在掩盖什么,转过头去给出了答案。   “我没有喜欢的人。”   “葛谷主问这个做什么?”   葛阳叹了口气,听见他否认之后倒是眉梢松了下来。   “既然没有那老夫就放心了。”   “上一次门外弟子催促,走得着急,老夫倒是没有叮嘱完殷师侄。”   “你这种体质一旦在元婴期之前有心慕之人引发动.情,就会像妖族一样触发春天期。”   “不过殷师侄如果没有道侣也并无什么心动之人的话便也没有什么影响,殷师侄就当随口一听吧。”   这一点其实之前也是因为葛阳先入为主,看殷鹤一脸孤傲像是不屑找道侣的样子就没开口,下意识觉得殷鹤和悬剑峰大部分剑修一样都是独身一人,完全没想过他可能会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这时在临走前才想起来,忍不住提醒一句。   殷鹤乍然听见这件事,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过来葛谷主说的是什么之后神色古怪了起来。   等等,他没听错吧,这个垃圾先天阴母体质如果动.情还有特殊反应?   像是妖族一样到春天期?   这是什么见鬼的体质!   他一口气噎住,半天没有回话。葛谷主絮絮叨叨了大半的注意事项,见殷鹤好像走神了不由有些疑惑。   “殷师侄怎么了?”   “可有什么不适?”   眼看着葛谷主担忧的目光看了过来,殷鹤立马回过神来,僵.硬.的摇头。   “没什么,只是乍然听到有些震惊而已。”   葛阳笑了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先天阴母便是如此。”   “不过好处也是不少,这体质本就贴近大道,更有助于殷师侄悟性提升,倒是有不少修无情道的人艳羡。”   殷鹤:居然还有人羡慕?这破体质真是谁爱要谁要吧。   他心里直犯嘀咕,脑海中想着什么春天期,这应该也和自己没关系吧?他又没有……喜欢的人。   心情复杂的送别了葛谷主等人,殷鹤.精.神恍惚地往回走去,脑海中却总是不自觉的回响着葛谷主的话,在撞到人时还差点吓了一跳。   秦镜之和陈长老送完人转身,望见殷鹤后神色微顿。   “殷师弟。”   殷鹤回过神来,看到秦镜之皱眉。   “殷师弟走路当心,这里是山上如果失神也很危险。”   殷鹤神不思蜀,要是以往肯定会和秦镜之呛声自己看路了,但是刚才葛谷主临走前的话像是埋在了他心神之中一样,叫他总忍不住多想,这时候只是神情敷衍的点了点头。   秦镜之见他表情奇怪,心里有些狐疑葛谷主刚才和殷鹤说了什么,说完之后便见他这样?   他盯着殷鹤的时间长了些,殷鹤这时才抬起头来,神色有些烦乱。   他声音微顿:“殷师弟可是有什么不适?”   殷鹤:……!   他现在最怕有人问他身体有什么不适?因为葛谷主的话疑神疑鬼之下忍不住开口就很冲的道:“你看我像是有不适的样子吗?”   他眉头紧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情绪又激动了,这时候眼尾也微微有些泛红了,只是他自己却还不知道。   秦镜之沉默了一下,想到殷鹤那天哭了的样子,没有和殷鹤呛声而是道:“我扶殷师弟去休息吧。”   然而这句话简直比觉得殷鹤身体有问题还叫人容易多想。   殷鹤下意识地瞪大眼睛,简直气死了。   什么意思啊,这人会不会说话,难道他看起来真的很有问题?   联想到葛谷主说的同妖族一样的春天期,殷鹤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口气后气势汹汹地瞪了秦镜之一眼。   “不劳大师兄费心。”   “我好得很,绝对比你好!”   还来不及解释,下一刻秦镜之便见殷鹤一把推开了他,红着眼睛消失不见了。他顿了顿察觉到熟悉的香味拂过只好收回手来,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刚才确实只是担心殷鹤,不过殷鹤在怕什么?   看出他刚才的色厉内敛,秦镜之自然察觉到了殷鹤在避讳着什么,这才情绪如此暴躁,这时候眯起了眼睛。   殷鹤用遁术离开之后心里对这个特殊体质真是咬牙切齿,一把抓住路边的花朵,一边觉得自己不可能有什么春天期一边又忍不住升起怀疑。   万一呢……   “没有万一!殷鹤,你又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会有万一。”   他停下脚步告诫了自己一句,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这时候忍不住想起系统先生,眼尾不知不觉红的更厉害了。   不行,殷鹤你在想什么呢,你和系统先生又没有什么关系!他死死握着剑,脑海中乍然又想起了那个玉兰花树下.旖.旎.的梦,终于泄气地发现:一个真的没有任何绮思的人,会梦见和亦师亦友的长辈……接.吻.吗? 第五十一章   心神陡然泄了下来, 殷鹤深吸了口气,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系统先生。细想下来好像一直是他在胡思乱想,系统先生什么也没说过。   那些亲近的动作也说不定对方只是顺手而为, 而自己却想多了……甚至, 他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殷鹤握着剑抿了抿唇, 垂下眼遮住了眼睛,苦思无果后只想将这件事暂时压下去,不再多想,努力地忍住心头的烦躁。只是或许真的是心里压了事情,一连好几天时间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甚至在第二日早上弟子大会召开时都走了神。   “殷师兄, 你站这儿?”殷鹤随意找了一个地方站着, 听到耳边的声音之后才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站在人家两个好友中间了。心里尴尬了一瞬, 他向侧面退开。   “刚才在想事情忘了。”   身边同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见殷师兄让开,便转头和好友继续聊天起来。   殷鹤则是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回过神来皱了皱眉, 上一次弟子大会召开是通报几个违反门规的弟子,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 正想着他就看到了燕骁也走了过来。   这家伙这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反正殷鹤也没见到。此时远远地望着对方,只看到对面的青年眼底青黑一片,看着像是几年没睡了一样,身上的冷气望着居然比他还恐怖。   燕骁皱眉恍惚地走过来, 抬头见到他后似乎愣了一下, 殷鹤本来以为这家伙又要嘴贱过来招惹他了,甚至都做好还嘴的准备了。   谁知道燕骁在看了他一眼之后神情却有些诡异地顿了一下, 竟然莫名的收回了目光去。   看着好像没那么嚣张了?   殷鹤:???   他脑袋里冒出三个问号,古怪地瞥了眼燕骁。   就见燕骁停下来站在了队伍的最边缘位置,目光始终没往这边看。   这家伙真的有问题。   不只是殷鹤这样觉得,秦镜之等人也神色有些微妙。站在台上的秦镜之瞥见燕骁后,眼神微怔了一下,隐约从燕骁的举动中窥见什么,心中若有所思。   燕骁发现他对殷鹤不一样了……他此时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那时本是为了讽刺燕骁所以才刻意点出,可是此时看到燕骁这幅模样他心中却没有一丝痛快反而有些后悔。   秦镜之垂下眼,看着陈长老上台照例宣布了几件事之后道:“这次召开弟子大会不只是通报弟子问题。”   “——还有一件事。”   “近些时日九州道会即将开始,各正道宗门都会相聚于蓬莱岛,划分新出现的深海秘境归属。此次剑尊会带队出行,结丹期以上的弟子都需同行以作历练。”   “大家这几日便下去准备吧。”   陈长老也是刚刚接到这消息不久,才知道的。不过当蓬莱岛的事情通知下来之后他心底的疑问才落了地,他就说尊上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突然出关,原来是为了秘境归属的事情。看来这一次尊上应该是对这秘境有兴趣了。   他神色严肃通知。殷鹤意外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好消息是可以离开悬剑峰了,坏消息是,还在剑尊身边。甚至因为九州道会能人众多,系统先生暴露的可能性反而还更大了!   他眼皮跳了跳心中有些不安,尤其是最后陈长老还看向他欣慰的捋着长髯笑着补充道:“对了殷师侄,这几日尊上住在你院落隔壁很满意,此次出行你也与尊上一起吧,也好就近侍奉剑尊。”   其他人目光瞬时就看了过来,听到尊上很满意殷鹤作为弟子的侍奉时,眼神都有些艳羡。   殷鹤:……   什么侍奉,他根本一次都没有去拜见过剑尊。从剑尊住进来之后就早出晚归甚至连洞府都没有回去过,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满脸茫然,这时候是真的不知道。   可惜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殷师兄/殷师弟真是谦虚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谦和的一面,以前倒是他们误会殷师兄了。能如此勤恳的侍奉尊上还得到了勉励,果然是孝心有嘉。   就连秦镜之也颇为诧异地看着他。   被这么多目光同时注视着,殷鹤简直内心崩溃。   他根本没有啊!谁知道剑尊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夸他。额头跳了跳,在其他人奇怪的眼神之中殷鹤只好干脆装作看不见,眼不见为净。一直到整场弟子大会开完,他才从人群目光的包围之中逃脱了出来,吐了口气握着剑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系统先生,我根本没见过师尊,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在心底询问系统先生。   谢弃云看了他一眼:“或许是他确实很满意。”   这个答案殷鹤一点儿也不相信,怎么可能,哪有师尊这么随意的,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在,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他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只觉得这件事十分诡异。   在感觉到奇怪之后殷鹤一整天都在思索那位原著中都看不透的剑尊用意,然而他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反倒是殷家在听闻他得到了剑尊的夸奖之后立马就叫人送了帖子来,想要见他。   殷鹤都无语了,现在这时候他说他根本没见过剑尊恐怕也没人信吧。   不过不用呆在山上,能借着殷家的帖子出门,叫殷鹤还是忍了下来,跑过去和陈长老商量。   因为尊上的话,陈长老对殷鹤最近十分满意,此时听到是殷家本家人来找他之后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你这段时日侍奉尊上也辛苦了,这是老夫的私印,既然想下山就拿着去吧。”   “好好逛一逛,毕竟过几日就要出发了。”   陈长老将自己的私印递了过去,殷鹤松了口气,面上则懂事的道了声谢。   “多谢陈长老。”   殷家的大长老原本以为这次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悬剑峰的会事堂见面,谁知道中途却收到了殷鹤的传音,说是在山下的茶楼里见。掐灭传音符后不由有些惊讶,旁边的族弟点头笑道:“兄长不必担心,悬剑峰不许弟子轻易外出,最近又正逢九州道会更是规矩严格,此时能允许阿鹤下来说明这小子在悬剑峰内的地位又有提升,这是好事啊。”   大长老一想便明白了,这小子刚刚得了尊上嘉奖,所以才能拿到私印,估计也是陈长老放水了。   他摇了摇头点了些殷鹤喜欢的小零嘴之后便和族弟在茶楼里等着,没一会儿就看着一身红衣的殷鹤御剑飞下了山。   悬剑峰下是有一座专属于峰内的城池的,规模比玉寰城还要大,只是因为离门派太近了殷鹤以往都不喜欢到这儿来,今天也是没办法,谁让约到其他地方,陈长老根本不可能允许呢。   他撇了撇嘴,停下来之后远远就看到了楼上的人,走过去行了一礼。   “大长老,叔伯。”   旁边两个老人点了点头欣慰道:“阿鹤长大了。”   “这次真是连你叔伯都惊讶了,没想到你竟能得到尊上的嘉奖。”这可是多大的荣耀啊。剑尊在修真界的地位无人敢置喙,他本来还担心此次尊上突然出关,入山后就一直没怎么见过尊上的殷鹤会不自在,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灵活讨喜,连尊上都能讨好,倒是出人意料。   殷鹤:……   他就知道是这样!这件事真是说不清了。   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他低头倒了口酸酸的青梅茶喝了口。   “知道了长老。”   “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大长老摇了摇头说起正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近日我和你叔伯快到瓶颈期了,准备闭关一段时间,你好好呆在山上不要乱跑,有事就找殷家安排在典当行里的老王吧。”   殷家产业遍布各地,就是连蓬莱岛都有,听闻殷鹤也要去蓬莱岛,大长老才特意叮嘱了一句。   殷鹤点了点头,又听他补充道:“你虽然得了尊上夸奖,但也不要骄傲自满,此次去的九州道会可不比你们之前的剑修大比,只是一些年轻修士。九州道会除却魔族外正道门派的掌教都会到,到处都是合体期大修,你便跟紧悬剑峰的队伍吧。记住,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想到殷鹤以前过于活跃的性子,大长老忍不住告诫。   “像是剑尊那样的尊者,一向是以大道为重,门派利益次之,你可千万不要仗着亲传弟子的身份惹事。”   剑尊天性冷漠,比那些无情道修士还要心.硬.,他是真怕这小子跟在尊上身边不知轻重。   殷鹤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点头,顺手扔了口糕点进嘴里。   刚刚说完的大长老无语了一会儿。   罢了,只是随行而已,那么多人尊上也不一定会看到殷鹤,他操什么心呢。   殷鹤一直和大长老他们聊完才送两人离开。临走前叔伯还嘱咐他快点回去,不要仗着陈长老的私印就在外面玩闹。   殷鹤嘴上答应的很好,说完之后则自己气馁地趴在了茶楼上不想回去。   唉,怎么这么烦啊。   他转了个方向,脸颊对向了茶楼二楼的窗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修士人群根本不想回去。   因为付了一日的包厢灵石,茶楼的小二也没有上来打扰他,殷鹤则是枕着手臂,慢悠悠地看了会儿道:“系统先生,我不想去九州道会。”   这对其他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但是对他来说却不是。一想到有可能会在那么多大能面前暴露系统先生,他心里就担忧无比,连能出门都完全不高兴。换在以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会不想出去玩,可是现在就是这样。   他想到这儿脸色红了些,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对系统先生有那么一丝不纯的心思。   他好像暗恋自己的系统。   这在穿书界估计也是相当炸裂的吧。不过系统先生也有实体,这也不算什么。唯一叫他有些不确定的就是——系统先生对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是将他当成小辈或者宿主?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划过,在阳光晒在脸上时殷鹤都有点分不清是自己脸发烫还是被晒的了,这时候不由伸手遮挡了一下。   谢弃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想去,大概已经知道一些。此时顿了一下只是忽然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他脸颊。   微微冰冷的温度出现,叫被晒的晕晕乎乎想睡觉的殷鹤顿时怔了一下。   系统先生出来了……   他警惕了一下,记起这里只是茶楼而不是悬剑峰上,没有剑尊的注视之后身体又放松下来。在察觉到脸颊上冰冷的触感之后,忽然心一横,长睫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系统先生的手指。   他余光中只能看到高大挺拔的身影,此时握着对方指节,察觉到系统先生的手似乎比他的手大多了。   他虽说身形清瘦但是手上却有些软乎,而系统先生……龙族的手宛如雕刻一般骨节分明,修长又充满危险。   他目光落在系统先生的手上,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下一刻不敢抬头。身体紧绷了起来,做着这样堪称冒犯的动作时他只感觉到心脏在“砰砰砰”的狂跳,像是在触碰什么界限一般,在要跳出来时叫人喉头哽涩。   殷鹤瞥过头去,故作自然地问:“系统先生,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他霸道地想:系统就是要一直陪着宿主啊,不然叫什么系统!   青年柔软的语调回响在耳畔。谢弃云也看到了掌心的手指,只要轻轻一合他便能完全握住殷鹤的手,像是从前第一次教他握剑一样。   殷鹤似乎也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暧.昧,这时候压下慌乱补充:“我记得当时我重新练剑时系统先生就是这样手把手教我的。”   他刻意加重了手把手这几个字,好像是在强调他没有私心一样,这样只是单纯的……触碰。   谢弃云眼眸深了些,本来是想要回答殷鹤一直陪着他的话的,但是却又想到了自己此时的身份。   殷鹤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看向殷鹤,其实更想以“师尊”这个身份来回答他,这时候便只是道:“该回去了。”   殷鹤撇了撇嘴,没听到答案有些不满。那只手却抬起来落到了他眼尾处,轻轻摩挲了一下。   冰冷又绝对掌控的感觉落在眼睫之下,殷鹤心神鼓动,不由自主的僵住,又下意识嘀咕道:“系统先生怎么总喜欢遮住我眼睛。”   他还想见见系统先生呢。   谢弃云垂下眼:“想看?”   他看出殷鹤心思,却叫红衣剑修有些不自在,握紧了手心虚道:“也没有那么想看吧。”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他长睫不停地闪动着,落在谢弃云手上痒痒的,此时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蝴蝶在掌心振翅一般。   分明是嘴.硬.说着反话,脸颊却慢慢红了起来,一点点殷色在雪白的皮肤上晕染开。   谢弃云从前并不懂为何凡人喜欢用胭脂色,此时倒是明白了。   确实美丽。   他闭了闭眼,想要将刚才看到的那一抹艳色驱除脑海,却使记忆愈发深刻。这时候慢慢睁开眼望着对面的青年,他好像并不知道此时有多么危险。   谢弃云轻轻摩挲着他眼尾,喉头滚动。   “会知道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冰冷的温度褪去,殷鹤才回过神来慢慢颤动了一下长睫。   会知道的?什么意思啊。他不自觉看向四周,心跳加速了些。   随即又皱了皱眉反驳,他又没有很想看啊。   一直到山下呆到了快傍晚殷鹤才回去。看着他持着私印进了山门,来往的弟子都低头问好。   “殷师兄。”   殷鹤点了点头随意抓住一个弟子询问:“陈长老在哪儿,我去归还东西。”   守门的执法堂弟子询问了一下,才抬头道:“陈长老还在庶务堂,趁着没结束,殷师兄要去的话现在尽快过去吧。”   殷鹤看了眼天色,没想到庶务堂到现在还在忙,这么劳碌,幸好他没加入。他心里想着,等到了之后就看到陈长老在看账册,见他过来抬起头来。   “殷师侄回来了。”   殷鹤走过去将私印归还回去:“多谢长老,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所以聊的时间长了些,还望长老见谅。”   他完全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自觉,说的义正言辞,便连陈长老也被蒙过去了,还以为确实是殷家最近事情有些多。   也是,他微微摇了摇头,听闻殷家这一代有两位主事人要闭关,也是有不少事项要叮嘱给殷鹤的,毕竟殷鹤也算是殷家未来的支柱之一。   他心中思索着收回了私印,随意关心了殷鹤两句,见殷鹤要离开,才想起什么忽然道:“殷师侄且慢。”   “稍等一下。”   殷鹤停下脚步有些茫然:“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已经将私印还了吗?   陈长老低头将最后一笔名字签上才放下手中的账册,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下。   “确实有件事。”   “这是今日统计出来的随行弟子名单。殷师侄既然要回去,便顺路带去给尊上吧。”   他将装好的册子拿出来递给殷鹤。   殷鹤睁大眼睛,没想到是要他去送这个。这怎么可能,他这几天都还避讳着剑尊呢!   和陈长老四目相对,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怕是有些不妥,陈长老我今晚应该不回去洞府,原本是打算去藏书阁修炼的。”   他本来是想找借口拒绝,陈长老却有些诧异:“藏书阁?殷师侄今日没看通知吗?”   “王长老今天早上有事出门了,藏书阁今日是关闭的。”   “那也正好,殷师侄不必推辞了,尊上夸赞过你,让你去送再合适不过了。”   他拍了拍殷鹤肩膀,笑着将东西递给了殷鹤。   迎着陈长老目光殷鹤要是再找理由拒绝就很可疑了,这时候只能深吸了口气,勉强伸手接了过来。   “我知道了,长老。”   “只要将这个册子呈上去给尊上就行吗?”他再确认了一遍。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尊上嫌弃他太吵了,在门口就让他把册子放在门外?   陈长老见他谨慎的样子,还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   “只要让尊上过目就行,这种小事本来也不是多么重要。”   听见陈长老的话殷鹤都无语了,不是多重要还让他这会儿去送。只是已经拒绝过一次这话他此时也不能说出来,只能不情不愿地扯出抹假惺惺的笑来。   等到出了陈长老的庶务堂之后殷鹤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要命!他就不该大晚上的跑过来还私印,这庶务堂简直是克他!   叫他手闲,叫他手闲!好端端的本来还能在外面躲一晚的,现在不行了吧?居然还得送上门去给尊上送东西。   他额头狂跳,在门外踢着树自言自语了半天,撞上刚进来的同门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殷鹤这是怎么了,发什么疯?   不过见殷鹤抬起头来,都抬起头假装没看到的样子。   殷鹤:……气死了!生气了半天,他只好死死地握着手里的名册,像是去上坟一样用赴死的心情往洞府走,一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就连路过的秦镜之和燕骁都忍不住看了眼,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燕骁皱了皱眉神情古怪,对上秦镜之目光之后又假装不在意的收回眼神来。   而秦镜之则是若有所思看着,望着殷鹤背影,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殷鹤手中拿的是今日的出行名册。   ——他这是要去给师尊送名册?   心中微微一顿,秦镜之大概知道这是陈长老给的任务,倒是也没多想什么。见燕骁望过来后收敛了神色,温和笑了一下。   ……   殷鹤慢吞吞地磨了好久,然而回洞府的路实在是太熟悉了,没有走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头。他刚迟疑着,手里的传音符就催促似的亮了起来。   “殷师侄,回去了吗?这名册要在子时之前上交给尊上,不要太晚。”   殷鹤:……!   要求怎么这么多啊!   他本来还想在自己洞府里再拖延一会儿的,这会儿迫不得已,只好拐个弯去了隔壁。   看到由前几日自己亲手布置的庭院,他深吸了口气在门外弯腰通报。   “弟子殷鹤拜见师尊。”   他开口之后便一口气说完:“陈长老让弟子将过几日出行的名册拿过来,不知师尊此时可否方便?”   最好不方便,不喜欢人打扰,让他把东西放在门外就好。殷鹤心跳“咚咚咚”的响着,期盼着愿望成真。   然而等了半天,里面却没有声音,他握着名册,试探着道:“尊上既然已经休息了,那弟子就将名册放在门外了。”   反正名册下面也有木盒呈放着,不会弄脏。殷鹤心里嘀嘀咕咕的有些庆幸,还以为今天的任务能顺利的完成,谁知道他刚说完,里面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不用。”   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隔着庭院传来,殷鹤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还不等他多想此时就又听见了吩咐。   “拿进来吧。”   殷鹤:……啊啊啊!不早说让他白高兴了!   怒气一下子上头殷鹤虽觉得这声音有些像是在哪儿听过,但是也没有多想,这时候空欢喜一场,气的哽了半天之后才咬牙切齿的应声。   “是。”   脑海中又是气愤又是紧张,殷鹤一想到今天早上的夸奖就觉得有阴谋,此时看这庭院处处都是不顺眼。   一把推开门之后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他小心看了一圈,没见到剑尊本人还正有些奇怪,就忽然听到了水声,身体顿时一僵。   等等,尊上不会是在沐浴吧?   他来的不巧了?   殷鹤瞬时有些尴尬,又酸溜溜的气愤。   剑尊的待遇果然好,刚刚入住几天就将外面寒潭的灵泉引来了,他之前想泡泉水都得偷偷摸摸的去。   脑海中古怪地想了半天,此时又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不是要拿来给我看吗?”   水雾弥漫的玉兰树之外,殷鹤皱眉怔了一下。   尊上不是在耍他吧,还要他进去?   他进去之后是不是就有一个冒犯尊上的大不敬罪名了?阴谋论一下子坐实,心里的紧张狐疑猛然冒上来。   好啊,他就说怎么回事。   原来是师尊早就想治他的罪了,所以才叫他过来是吧?系统先生肯定已经被发现了。他就说剑尊那么厉害,天下第一人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系统先生,原来是在这儿等他!   心中一下子沉入谷底,大起大落之下殷鹤恶向胆边生,一整天担惊受怕的情绪在此时霍然爆发,叫他气的顾不上许多,握紧剑伸手就将挂在玉兰树上的白色衣袍抓了过来。   反正怎么样都是不敬,那还汇报什么?   干脆偷了剑尊衣服就跑,让剑尊把他逐出师门去算了! 第五十二章   事情发生的太快, 殷鹤完全是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饶是连谢弃云都有些没想到,在察觉到玉兰树下的动静之后挑眉望了过去。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红衣剑修偷了他的衣服, 红着眼眶转身就准备往外跑。殷鹤身上的剑气一瞬间爆发, 只是在眼泪掉下来时却没能冲出去。   在谢弃云抬手的刹那时空被禁锢, 便已经叫此地剑气无法再运转。殷鹤灵气滞涩,动作不听使唤,在头脑中还有些发懵时下一刻却听到了一声叹息,猛然被拽入了……水中。   “跑去哪儿?”   水面灵泉溅上来,冷冽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殷鹤几乎是愣着的。   水池中带着淡淡雾气, 一下子便打湿了两人衣衫, 殷鹤睁大眼睛, 尴尬地从水中冒出头来。   谢弃云回眸伸手钳制住他下颌,手指冰冷,似笑非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偷我衣服的。”   他茫然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些迟疑不敢确认。   “系统先生?”   离的越近低沉的声音就越是耳熟,此时隔着弥漫的水雾时几乎是同他往常见到的系统先生身影一模一样!   可是系统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迟钝的大脑终于转了起来, 然而只是转了一丝, 殷鹤脑子就死机了。   这里是剑尊的专属院落, 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能留在这里沐浴的只有,也只可能是剑尊本人。   所以——系统先生就是剑尊?   脑袋发懵直接就问了出来,殷鹤在水中睁大眼睛, 像只不可置信的猫儿一样, 眼睛都圆润润的。   “系统先生,剑尊?这、这……”   谢弃云眼眸微深了些, 感觉到指尖柔软的触感。   “这怎么了?”   “不可能?”他忽然开口,殷鹤愣愣地点了点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弃云却垂眸:“今日白天不是还想看我的样子吗?”   “现在便怕了?”   真的是?!   殷鹤愕然。这件事是发生在悬剑峰之外只有他和系统先生知道的,其他人不可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他耳后瞬间滚烫了起来,连谢弃云握着的下颌都有些发热,这时候又羞愤又茫然的,只觉得不知所措。   一直想要一起逃出师门的金手指是自己师尊,这谁能接受啊?这也太羞耻了吧!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师尊吐槽的那些话殷鹤就有些坐立不安,又气又尴尬。他那些蠢话师尊岂不是全知道了?   他甚至还当着师尊的面抱怨过剑尊本人。   眼前一黑之下殷鹤被灵泉熏的晕晕乎乎的,因为骤然得知的事情情绪剧烈起伏,下一刻眼眶发红,居然晕了过去。   谢弃云微微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心中一沉下意识伸手将人接过。   他左手落在殷鹤脉搏上,察觉到殷鹤身体一切正常,只是刚才情绪起伏太大,触动了先天阴母的体质所以才失去意识,这才眉梢微松了些。   不动声色的将一缕灵力输入殷鹤体.内,谢弃云看着脸色殷红晕倒在他怀里的猫儿,眼神微深。   龙蜕自然的化为道袍,他抱着殷鹤出了灵泉,垂眸有些好笑。   就这个胆子还敢来偷衣服。   打断腿逐出师门?   思索着刚才在灵泉之中听到的殷鹤嘀嘀咕咕的声音。谢弃云眯起眼睛,目光落在了殷鹤脚腕之上。   殷鹤闹出的动静不算大,但也着实不算小,时空禁锢刚一出现便触动了不少人神经。夜深人静之时,剑尊院落之中一瞬间升起又消弭的剑气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人敢在尊上院落之中闹事?”陈长老望着洞府的方向有些疑惑,伸手掐算了半天却没有掐算出结果来。   旁边的云长老也有些讶然,毕竟刚才的动静只要是修为不低的都能看到,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边几人表情惊讶,秦镜之从庶务堂出来后目光也转向了丛林方向,眉头微皱。   刚刚那方向是……师尊洞府?   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多想时,谢弃云停下脚步,忽然转眸传音:“本尊回主峰。”   “七日之后照旧出发。”   一道命令落在各个长老耳边。   燕骁正逢和铁长老对练,此时察觉到不对停了下来,也听到了这道尊令。   尊上回主峰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眉头紧皱,和铁长老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往殷鹤身上去想。这家伙今天就是去送个名贴,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呼呼大睡了吧,说不定连刚才的事情都没注意到。   谁知道他刚这样想着,便听到了尊上的话。   “殷鹤随我一起这段时日住在主峰。”   “你们不必多想。”   昏睡的人衣服湿漉漉的,被谢弃云用灵力蒸干之后眉梢才松了些,谢弃云一步踏出,便已经消失不见。   唯有刚好赶过去主峰的陈长老瞥见尊上抱走殷师侄的一幕,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   陈长老心神俱震,最后一眼只看到了殷师侄滴着水的红衣。然而尊上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蒸干,叫他心中猜测又垂眸不敢多想。   谢弃云将人抱回去后,便放在了主峰的静室之中。多年苦修,这里也只他一人居住,他并不在意装饰,室内便显得冷清了一些。不过该有的却也都有。他指尖微微一弹,房间内的灯火便被点亮。   殷鹤眉头紧皱着似乎还有些不安,一直到一只手拂过了眉心。清凉的气息顺着眉心没入,总算是湮灭了心头的灼火,叫他眉梢微松了些。   谢弃云静静坐在榻边看着,他本想借着今日的事情向殷鹤坦白,却没想到倒是有些突然。   外面风雨淅淅沥沥,他一直在榻边呆了一夜,一直到第二日早上才收回目光。   殷鹤只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原本心里气死了,又羞又怒,即使是睡着也不安稳,像是在被迫面临什么社死的事情一样,然而到了后半夜却稍微好了些。   脑海中浑浑噩噩的,直到他醒来之后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在他山下的洞府里。也不在隔壁的庭院,那这里是……?   心里震惊了一下,他忍不住揉着额头坐起身来,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身新衣服。和昨日他身上穿的红衣一个面料,但是样式却有些细微的不同。   殷鹤怔了一下,有些猜测这是谁给他换的,这时候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离开安静的洞府就看到了外面的山崖,陡峭高耸的断崖伫立在眼前,外面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白雪,模样隐约有些眼熟。   往常他向来是从山下来看这座山峰的,今日第一次见却没认出来。在被雪糊了一脸之后殷鹤才抹了把脸颊。   等等,这里不会是主峰吧。   他被带到主峰来了?   昨天晚上的记忆在此时涌上,殷鹤握紧了手脸色难看,一脚将吹来的雪花踢了回去。   骗子!   谁愿意在这儿住啊!   红衣剑修眉眼生动,眼底的怒火都快冒出来了,眼尾因为吹来的风雪也红红的,像是要哭一样。   一个解释都没有就把他带到主峰来,不见人影。   他越想越气,握着剑在山顶上胡乱砍伐着,跟雪花都过不去,一直到发上落了一层白霜之后才察觉到一只手落在了他头顶,替他挡住了风雪。   迎面而来的寒风被无形的扭曲,靠近不了这里分毫,殷鹤身体僵了一下,强忍着因为情绪起伏而冒出来的眼泪,飞速地眨眼,就是不看向他。   任谁被当成傻子耍了这么长时间都会生气。更何况那还是他最亲近信任的系统先生,比殷家所有人都还信任。   殷鹤只觉得越想越委屈,甚至都顾不上这人是剑尊了,是那个人人惧怕威势,距离天道只有一步之遥的天下第一人。此时紧抿着唇忽视头顶上的暖意,就是不看他。   谢弃云察觉到猫儿在他掌心上似乎挠了一道,不深,却无法叫人忽视,此时眼神微顿。   “生气了?”   殷鹤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继续踢着地上的积雪。   谢弃云一直替他挡着风雪,直到殷鹤眼眶越来越红,才解释道:“你一直对剑尊有误会,所以才未曾告诉你。”   “殷鹤,我们接触的比你想的还早。”   “什么?”   殷鹤窸窸窣窣的踢了半天,又忍不住负气抬起头来。   “雾抱林,灵泉。”   谢弃云看了眼他身上的红衣:“你身上的衣物,本是龙蜕。”   一句话叫殷鹤睁大了眼睛,他身上的红衣是龙蜕?那之前和这个面料一样的……也是龙蜕?   脑海中最早的记忆这会儿慢慢被挖了出来,殷鹤隐约记得他那时候刚刚记起剧情,被秦镜之关禁闭之后身上难受跑到了雾抱林去泡灵泉。   难道那时候就误穿了系统,不,是剑尊的龙蜕,所以才与对方有了联系?   原来这些都是意外?   他撇了撇嘴,又有些不甘心。   “那我叫尊上系统的时候,尊上为什么不反驳?”   “我还以为您真的是我的什么金手指。”   想到那些自言自语和莫名其妙的心绪,殷鹤简直想要时光倒流,要是真的能倒回去,他下一刻就闭上嘴。   太傻了,真的。   那时候剑尊估计都被他蠢死了。他尴尬地握紧剑,连看人都不敢看。   谢弃云却望着他:“虽然不知系统在你这儿具体代指什么,但这也只是一个称谓,对我来说并无不同。”   “金手指也是如此。”   “殷鹤”他说到这儿顿了下。   殷鹤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冷沉的龙瞳,却看到对面的尊上似乎轻笑了一声。   “对我来说,结果只是——我注意到你了。”   “就此而已。”   “我注意到你了,就此而已。”   脑海中“嗡”了一下,殷鹤没想到尊上会这样说,只觉得一股热意从丹田蹿到了心脏,叫他掌心甚至都有些滚烫起来。   是、是这样吗?   他脸上神色明显变化了些,眼神戒备松下却不肯承认,只是眨了眨眼。   “所以,昨晚您是故意让我过来的?”   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乱七八糟恶向胆边生的那些自作多情的想法就尴尬,恨不得把剑抠出一个洞来。   谢弃云转过头:“不是说想看我吗?”   耳边的声音冷冽好听,却总叫殷鹤觉得有些距离感,这时候忍不住抬起头来。昨天晚上猝不及防之下只顾着激动了,今天早上又生气,他确实是没有好好看看系统先生。年少时关于剑尊的记忆在脑海中已经模糊了很多。   殷鹤别扭地偷偷看着。   身为原著中的高岭之花,谢弃云长相自然不差,相反还十分俊美。   即使是颌线冷峻,眉眼淡漠,也无法否认长相的优越湛然。   只是瞄到那双危险冰冷的龙瞳时,殷鹤心头莫名一跳,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害怕剑尊了。实在是那股非人的颤栗感太重了。距离天道越近,谢弃云身上人族的气息便越淡,叫人恍惚有一种在那双眼睛下只是蝼蚁的错觉。   殷鹤正多想着,就被揉了揉发顶。   “别和龙瞳对视太久。”   一道淡淡的提醒在耳边响起,殷鹤恍然收回目光来,又有些好奇为什么。只是他现在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问。   谢弃云看出他的疑惑,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晦涩。   “盯着龙瞳太久,会让我压制不住恶性。”   他对自己的二徒弟,看着一步步成长至今的剑修有恶念,并且越来越难压制了。他指尖冰冷,眼神莫名,却也知晓刚刚知道他的身份,此时不能再吓到殷鹤,只是神色淡淡道:“回去吧。”   “房间里布置了一些你喜欢的东西。”   他刚刚不在就是为了这些。   殷鹤在外面呆着也冷的不行了,虽然有尊上帮他挡住风雪,但是悬剑峰的这座主峰本就是天然的道场,有锻炼剑气之效,他长时间呆在外面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返回房间。   走到门外时他才想起来刚才醒来时看到的简单的静室。   “这是师尊您的房间?”他反应过来。   谢弃云没有直接回应,只是道:“这山上只有这一间静室。”   殷鹤:……   所以他一直是睡在师尊的房间里,躺在师尊的榻上?   心里的别扭感微微冒了出来,他抿了抿唇:“师尊可以让我下山。”   住在剑尊的房间里……这也太冒犯了吧。要是让山下的其他人知道大概都要认为他以下犯上了,秦镜之那厮恐怕得嫉妒死他。   谢弃云却看了他一眼,平静道:   “我平日不入睡,只是打坐而已。”   “无碍。”   一句话否认了殷鹤的提议,殷鹤只好推开门进了静室。   重新回到静室之后,殷鹤发现眼前这方寒冰铸成的静室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原本简单的字画装饰外多了几个妖怪娃娃,桌面上还放了盒殷鹤喜欢的糕点。   舒适的椅子、花瓶,还有一树只在山下有的玉兰,和之前冷冰冰瘆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看着不像是道场,倒像是普通起居的地方了一样。   殷鹤走过去试着压了压椅子上的软垫,下一刻又迅速收回手来,装作自己也没有很喜欢的样子。只是过了会儿后,还是饶到了桌上的糕点盒旁。   .精.致的糕点热气腾腾的放着,上面还能感受到清香,殷鹤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呢。这时候顿了一下,安慰自己。   他也不是原谅师尊了,他就是看糕点放在桌上怪可惜的,要是凉了就不好了,这时候低头咬了口千层糕。   熟悉的口感叫殷鹤眼前一亮。   好吃欸,也不知道师尊是在哪儿买的。   他窸窸窣窣的小动作以为没有人看到,殊不知全都被谢弃云看在了眼里,这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一直将糕点吃完,参观了静室半天才找了一个蒲团坐下来修炼。   房间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是却又和以往有些不一样。谢弃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静室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叫他心中竟然安宁了下来,过了会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殷鹤被带上主峰的事情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惊讶。悬剑峰主峰向来只有尊上一个人居住,这么多年除却有长老上去汇报峰务之外再没有人踏足过,可是昨夜尊上竟然带走了殷鹤?   众人都有些震惊,只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唯有陈长老一人神色不宁。往常总是专心看账册的,今日却屡屡走神。   秦镜之看了陈长老一眼,不动声色:“长老莫不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陈长老:……   他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老夫怎么会知道?只是刚刚安排九州道会走神了而已。”   “尊上的事情怎么是我们能置喙的,去去去,不要讨论了,都去干活吧。”   他挥手驱散了议论的庶务堂弟子们,表情恢复正常,只是却瞒不过秦镜之。   陈长老刚才的神情不对劲,难道昨晚真的出什么事了?心里微微一顿,他下意识握紧了账册,这时候道:“明日上山汇报峰务,不如我去吧长老,正好我这里也有事和尊上禀告。”   陈长老回过神来,本就因为阴差阳错撞见那一幕不敢见尊上,这时候听到秦师侄主动请缨说是要上山,心下点了点头,这时当然不会拒绝,笑着道:   “也行。”   “到时候秦师侄就替我一起拿上去吧。”   他说完就去看账册了,而秦镜之则眼神微沉了些。   到了晚上,殷鹤修炼结束之后打了个喷嚏,总觉得这里有些冷。下一刻还不等他抬头静室之中便微光萦萦,暖和了起来。殷鹤抬起头来看到几只似是萤火虫一样的东西飞了进来,落在窗前。   而暖意也是从这几只萤火虫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刚好奇的要伸手,便听到了声音:“这是暖萤,平日里一直活动在雪山之上。”   殷鹤僵.硬.了一下装作不好奇的样子,此时却突然察觉到一只静室之内的明珠亮起,师尊转眸开口:“伸手。”   到底是没抵过好奇心,殷鹤伸出手来,下一刻便感觉到掌心痒痒的。一只散发着淡淡热意的萤火虫飞到了他掌心之中。   当第一只落下之后又陆续飞来了几只。   静室之外一片漂亮的萤绿色,像是身处在幻境之中一样。   谢弃云松开手看见他眼睛亮起来,这才收了灵力。殷鹤也反应过来这萤火虫飞过来和师尊有关,忍不住抬起来。   “好幼稚。”   谢弃云挑眉落在他掌心,然而殷鹤却轻轻抬着手不肯收回来,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谁。他耳朵红了一下,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很没有说服力,刚要僵.硬.地收回来,却又被握住手腕。随着一瞬剑气分影,从山外过来的暖萤都顺着灵力下意识地追逐起了剑气,一个个飞舞了起来。   殷鹤还不知道万剑归一还能这么用,有些惊讶。   谢弃云松了手:“试试。”   冰冷的温度从手背上离开,他居然觉得略微有一丝遗憾,随即立刻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殷鹤,这可不是你的系统先生了,而是高高在上的剑尊,是……师尊。他深吸了口气压下繁杂的思绪,仿照着师尊刚才的样子将从指尖冒出来的剑气分为一缕剑丝。   这举动看起来简单却要求极高,需要灵力控制入微才行。殷鹤心神沉浸认真了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居然真的分出了完整的剑丝。   一缕缕剑气带着萤火虫跳跃,他松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有些得意。这也没什么难的,他下意识转头。   谢弃云几乎被他得意地扬起头的样子弄的手痒,忍不住想要触碰他。   自从坦白身份后他想要和殷鹤肢体接触便更多了,眼前的人类好像无论哪里都让他觉得很可爱。   谢弃云倒不知道龙族遇到心动之人也会如此反复莫名。   然而殷鹤却不知他的隐忍,这时候转过了头来有些不满。   “您怎么不夸我?”   他声音这时又有些委屈起来,往常系统先生总是会夸他的。分明是不想将他当成系统先生的,可是却总是忍不住。   谢弃云眯起眼,在殷鹤不自在的想着时忽然抬起了手。   在熟悉的姿势下殷鹤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就听见了耳边冷冽的声音:“你想要什么夸奖?”   他身体微僵,那只手却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落在了他耳垂之上,轻轻碰了碰。就在殷鹤以为系统先生会做什么时,他却只是伸手将他耳边的乌发别了过去,看他红的滴血的耳垂,垂下眼眸:“殷鹤,昨夜是我替你换的衣服。” 第五十三章   思维忽然愣了一下, 殷鹤在这时候居然还傻乎乎地抬起头来。   “所以呢?”   不是要给他奖励吗?这和给他换衣服有什么关系?   谢弃云被二徒弟的反应弄得眼神微深,在收回手后道:“所以,你可以要两个奖励。”   房间里被暖萤环绕, 热烘烘的, 一直到师尊离开之后殷鹤才反应过来回味了一下刚才两人的对话。   他那会儿被师尊手指就在他耳边惊到, 脑海里乱轰轰的,因为对面的人身份变了,甚至比之前系统先生靠近时还紧张,大脑完全思考不了一点,因此才完全没听明白师尊的话。等到对方离开之后他才从紧张中清醒过来。   等等, 师尊说昨晚的衣服是他给自己换的?   殷鹤茫然低下头去, 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身上与昨日细节不一样的红衣, 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注意到了衣服的, 只是却没有多想,现在被师尊提醒才发现……   啊啊啊,这居然是师尊帮他换的。   可是这怎么可以?   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位高高在上, 眉眼冷峻淡漠的尊上帮他换了衣服,殷鹤身上就一阵一阵的燥热, 也分不清是静室里的温度还是他自己身体的温度。   过了会儿后抬起眼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吸了口气, 走到了屏风后这时候悄悄拉开衣服。   外面的红袍是师尊换的, 里面的里衣应该不是吧?   他安慰自己,然而打开之后却发现。   ——里衣也是新的。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软软凉凉的十分舒适。   殷鹤:……   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一次从丹田烧到了头顶。他死死握着衣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僵.硬.地合上的。   都是男修而已换衣服也没什么, 更何况对于师尊那样不修无情道胜似无情道的修士来说面前一个人可能和一块肉没什么区别。   而且昨晚那种情况下他身体又差, 浸了水身上湿漉漉的,师尊也是怕他生病而已才帮他换衣服的。   殷鹤不要多想, 不要想歪。   这可是剑尊,人家怎么可能多看他一眼,只是顺手而为而已。   像是在不停的说服着自己,过了半天殷鹤才从屏风外出来,这时候压下了脸红。只是因为情绪起伏而沾染上殷色的眼尾却是无论如何也褪不下去了。   殷鹤微微眨了眨眼,这时候努力恢复正常。   “尊上,我晚上睡在哪儿?”   白日里醒来时是睡在尊上榻上的,此时殷鹤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师尊今日新添了许多东西但是却没有床榻。   他目光寻找了一圈,正有些疑惑却听见了耳边淡淡的声音。   “去榻上吧。”   “我夜里打坐。”   他在里面的蒲团之上,殷鹤看不到人,这时候有些迟疑。   “这会不会太冒犯了?”这可是剑尊的榻上啊!一想到尊上高岭之花的样子,殷鹤就有些不自在。   谢弃云却笑了一下,在殷鹤被笑的耳朵越来越红简直要人间蒸发时才道:“殷鹤,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冒犯。”   “去吧。”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殷鹤以为对方是入定了,这时候缓了缓,为难地看着床榻半天,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边走边心里嘀咕。   “这可不是他故意冒犯的,而是剑尊让他上去的。”   “反正剑尊也不休息,给谁都一样,只要他不打扰到尊上就行了。”他以为最后一句话是这个意思,在说服自己后终于还是爬了上去,在寒冰榻上滚了一圈。   只是这榻上不知道被覆了什么一层暖羽热热的,倒是没有之前以为的寒凉。   殷鹤翻来覆去了半天,本来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呢,毕竟今天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时候握着衣服睁开眼看着头顶,过了会儿后居然也慢慢的合衣睡了过去。   听见静室内呼吸放缓,谢弃云指尖顿了顿。殷鹤以为他在闭目打坐,其实不然,他一直在看着这里,只是隔着远远的阴影无法看见而已。   外面扑棱的暖萤这时似乎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安静,声音不知不觉小了下来,一个个围绕着窗户蹲着,不敢打扰室内。   谢弃云隔着屏风望着殷鹤,看到闭着眼睛沉睡中的青年时竟没有移开目光,便这样一直注视着。   一夜时间对于人族来说已经将近于半日,然而对于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从开天时便到如今的谢弃云,只是一刹那。   他注视着殷鹤,心里的恶性才压制了些,在早上太阳升起时移开了目光。   殷鹤睡着时总是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一样,梦里一动也不能动的,僵.硬.躺在榻上。可是那道目光又像是没有恶意,只是偶尔落在身上时叫他忍不住一阵颤栗。   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一整夜,殷鹤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什么清醒梦了,在榻上翻来覆去的。   一直到太阳透过静室照在身上,他才伸手遮了遮眼睛,发现自己能抬起手了。   嗯?   能动了?他下意识怔了一下,才察觉到刚才那只是个梦而已。他又不知道乱七八糟的梦到了什么。   殷鹤都对自己无语了,怎么那么喜欢做奇怪的梦啊。再说了这里是师尊的洞府,悬剑峰的静室,就是妖族魔族联手都不敢闯,怎么可能会有人注视着他。他揉了揉因为翻来滚去而僵.硬.的后颈之后疲惫的完全不想爬起来。   昨天晚上一场梦,像是练了一整夜的剑,这时候完全没有.精.神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躺一会儿算了,他半趴在榻上闲着无聊的放空。   而秦镜之早上在安排好事务之后就同陈长老说了一声上山了。   路上白雪皑皑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心中却忍不住总是想到殷鹤。他冒失惯了,此次被尊上带上山到底是什么事?   若是以往,秦镜之定会嫉妒被尊上带上山能和尊上近距离接触的人,可是现在心中却莫名对此竟没什么触动。   反倒是总是不经意间想起殷鹤,心中隐隐有些皱眉。   一直到了山上之后他才停了下来。悬剑峰主峰不是谁人都能进的,他们这些来汇报峰务的弟子向来是在石门之外。   “尊上,陈长老让弟子送账册过来。”   恭敬的声音落下,便听见里面有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秦镜之垂眸低头说着,将最近的事情说完之后才道:“尊上,本次九州道会依旧是从古星海出发?”   从悬剑峰到蓬莱岛对于尊上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便到了,但是此次还有带弟子历练的事宜,所以便麻烦了些。按陈长老几人计算,从悬剑峰出发走古星海这条路最为方便一些。   中途虽然会经过几个妖魔混居的城镇,但却也不多,正好也能起到历练的作用。   谢弃云听到古星海,伸手掐算了一下才道:“照旧如此。”他目光落在秦镜之身上,忽然道:“你要找的人在古星海。”   秦镜之怔了一下有些讶异,师尊说的是……?   问药谷的葛谷主离开不久便传了消息过来,这件事事关重大,问药谷中盘查了多日才有结果。当年的千蛛毒确实是被盗了,而且是被问药谷内毒门一派的内门弟子所盗,流传出去的那一份便落在了秦家手中。当初他在胎中便检测出了先天灵根,秦岳山心生觊觎,想要抽取他的灵根来弥补自身,结果却被他生身母亲发现打斗了一场。   最后事发败露,秦岳山便假死离开,秦家为了名声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再也没有人提过。只当秦岳山是历练失踪,而他母亲是难产而亡。丝毫没有提及当初秦岳山离开之前恼羞成怒给他母亲胎中下了千蛛毒的事情。   才叫生母难产,而他也一直不能修炼到成年。   心绪波动之下,他缓缓地握紧了手,一瞬间身上杀意浮现。   谢弃云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勿要入魔。”   一句话冰冷彻骨,叫秦镜之顿时清醒过来低头应是。   “报仇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件事悬剑峰不会插手。”   师尊的声音高高在上从上首传来,秦镜之抿了抿唇。   “多谢师尊。”   他回过神来,闭目想到殷鹤当日说的话,压下了对于秦岳山那个畜牲的厌恨。   他说的对,为这种不值得的人。确实不必费心,他已经是悬剑峰的首席,一步步走到今日,迟早会报仇而已。   事情已经结束,也得知了仇人在哪儿,秦镜之脸色恢复本是应该离开的,但是这时候心中却还牵挂着此次上山来的目的。虽然有些意外得知了正在追查的事,但他还是对殷鹤上山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知殷师弟是否还在山上?”   “可否让弟子见殷师弟一面?”   同门弟子相见本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这是在主峰之上,师尊的地界。   秦镜之语气斟酌。   然而上首的尊上却只是神色莫名,眯了眯眼后淡淡道:“你可以询问殷鹤,他想不想见你。”   谢弃云本是想直接拒绝的,但是在开口的一瞬间却克制住了。想见谁不想见谁,是殷鹤的自由。   他不能……将他逼急了。   秦镜之没有多想,毕竟他和殷鹤关系平常整个师门都知道,这时候只是恭敬告退之后走出了石门。   他这时也发现了自己全程没有了从前那种想要留在石门附近,与师尊能共处的时间长一些的想法了。   自然而然地便退下,好像心中一直悬起的那块重石落了下去,竟也没有什么失望。   站在雪山上过了会儿,秦镜之才握起传音符给殷鹤发消息。   殷鹤躺在榻上正无聊呢,就发现手边的传音符亮了。   咦,谁啊?他奇怪地拿过来,有些疑问这时候会是谁找他,谁知道冷不防的却看到了秦镜之的名字。   这家伙发消息给他做什么?   因为实在太无聊了,殷鹤还是点开了传音符,结果就听到了秦镜之想见他的事情。   静室之内的一举一动都在谢弃云眼中。他此时静静地看着,在看到殷鹤点开传音符后一瞬间竟有些后悔了。   不过只是刹那,他就闭上了眼睛,听见殷鹤咕哝了两句:“什么事?”之后又趴了回去。   秦镜之听见殷鹤声音一切正常,眉梢才微松了下来。   “只是有关问药谷两位药童的事情而已。”   “不知道殷师弟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趟。”   一听是关于白术和天冬的,殷鹤动作停了一下,坐起身来。   那还是去听听吧。   反正在山上秦镜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心里想着,他穿上靴子就跑了出去。秦镜之正在山外等着,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道人影。   红色鲜艳的颜色在空旷的雪山之中格外显眼,叫人忍不住神色晃动了一瞬,随即才回过神来。   秦镜之眼底此时满映着热烈的红衣,在殷鹤过来之时微微瞥过头去。   “殷师弟在山上可好?”   当日事发突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不由有些探究。   “殷师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和师尊回了主峰呢?”   “师弟们都还有些惊讶。”   殷鹤还以为秦镜之是嫉妒他呢,想到原著中他暗恋师尊的事情,神色不由有些怪异岔开了话题:“就是出了点意外而已。”   想要去偷师尊衣服不成反被抱回来这件事怎么能说。   这也太丢人了!   他含糊了两句,又忍不住看了眼秦镜之。   秦镜之被看的抬起眼:“殷师弟看我做什么?”   “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殷鹤:……“没什么。”   “对了,你刚才说问药谷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白术和天冬有消息给他?   秦镜之见他关心,便道:“我今日早上刚刚接到葛谷主的来信,上面正好附带了一封信封,是给殷师弟你的。”   他伸手拿出信来,看到殷鹤只矜持了一下就快速地伸手接过去,便知道他心中期待。   殷鹤和问药谷的那两个小药童确实关系很好,只不过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而已,却已经这么关心了。   殷鹤心里也奇怪,昨天才走怎么今天就有信了?   他三下五除二的拆开信封,认真看完之后这才发现是白术和天冬他们去南天海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玉寰城的船队,顺路搭乘了一程所以才提前到了地方。   趁着葛谷主给秦镜之这个病人回信的时候,两个小崽子连忙给他也写了封信报平安。   殷鹤眉梢松了些,微微眨了眨眼。   “还挺快的。”   他低语了一句。秦镜之抬眸看向他,本来只是打算用这个当借口,见殷鹤一面确认他无事就可的。   此时却见殷鹤收了手,看向他不自在道:“劳烦师兄了。”   他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   “你能不能稍等一下,我给那边回个信?”   秦镜之还没说话,就看到殷鹤在身上找了两圈之后没找到乾坤袋,嘴上抱怨了两句又跑了回去。   刚刚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发觉,等到殷鹤往回走的时候秦镜之才发现那方向是师尊的静室。   ——殷鹤一直住在尊上的静室之中?   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叫他微怔了一下,心头似乎有什么灵光闪过,叫他觉得有些古怪。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师尊带殷鹤上山,又让他住在静室这样的地方?   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只是因为想到尊上的身份,饶是以秦镜之的深沉心思,也没能想到这儿来,这时候只是莫名的疑惑。   没过多久,殷鹤就拿着一封新的信来了,他在山上来去自如,显然是能随意进出静室。秦镜之压下疑问,就见殷鹤将信递给他。   “谢了。”   对面的青衣剑修扯了扯嘴角:“殷师弟不必这么客气,我会如实寄给葛谷主几人的。”   他顿了一下,在走时还是抬头道:“此次上山本来只是担心殷师弟的状况,现在见殷师弟没事便放心了。”   秦镜之的话实在听不出什么其他别的意味来,殷鹤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有些不相信这家伙真的这么好心?   两人目光相对,看出殷鹤眼里的戒备,秦镜之怔了一下,却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他和殷鹤之前是有误会,秦镜之知道或许他也该弥补一些。   看着人离开殷鹤才收回目光来。   好怪,秦镜之这伪君子到底什么意思?他微微皱了皱眉,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干脆也不想了。   管他呢,反正也不关他的事。只是等到殷鹤回去之后却发现静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尊上本来是该在树下看账本的,但是此时却闭着眼睛。静室里的温度也降了很多,莫名叫人感觉有些冷。   殷鹤:……这又是怎么了?   他有些疑惑,偷偷瞥了眼,看不出尊上是入睡了还是没有。本来准备回房子里的,这时候脚步一拐却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树前。   这棵玉兰树原本是没有的,还是昨天的时候尊上亲自栽种在这里又用灵力才催发的。   坐落在雪山上的玉兰和他庭院里的很像,叫人恍惚还以为在山下一样。此时见到尊上闭目,殷鹤也有一瞬间恍然觉得这是系统先生,只是走到面前时他才骤然回过神来。   谢弃云半阖着眼却无法集中心神,思绪全都落在了山外。   看着殷鹤与大徒弟相谈甚欢的样子,他低眸手中停了下来,龙尾竟也不知不觉的露了出来,苍白锋利的龙鳞埋入雪中,隐约有些危险。   直到谢弃云嗅到熟悉的味道心中才渐渐平息下来。   殷鹤慢慢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毫无所觉的人族被龙尾包围,此时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过来。谢弃云等着他惊醒离开,却见到殷鹤在清醒过来之后定定望了他半天,不知在嘀咕什么。   “睡着了?”   他自言自语,这时候忍不住凑近了些,近距离看到了师尊过于冷漠的面容。在闭上眼睛时,锋利的线条却丝毫没有显得柔和,好像是龙族天生的英俊深邃一般。本来只是在心里想着的,殷鹤看的却有些手痒,心里忍不住偷偷想:如果这时候碰一下师尊,师尊会知道吗?   他心脏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一样,有些想作乱。眼神也不知不觉地落在了微冷的薄唇之上,此时动作先脑子一步,偷偷伸出了手。   谢弃云察觉到他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有深埋在雪中的龙尾知道他此时血液滚烫。   冷血的动物此时身上热了起来,一点一点的看着殷鹤靠近,像是在静谧的捕捉猎物一样。一直到猎物主动将脆弱的羽翼停靠在了他唇上。   好冷。   殷鹤都不知道是这会儿静室冷还是师尊身上冷了。偷偷触碰了一下师尊之后感觉心脏像是被电了,吓的飞速地收回手来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好像是在担心有人发现。   面前的人并没有睁开眼来,给了殷鹤一丝底气,这时候竟也没有吃到教训,而是偷偷的叫了一声。   “师尊?”   “尊上?”柔软的声音响起,像是小猫试探一下。却未曾想过以谢弃云的修为无论是不是入睡,在他靠近时早就应该醒了。   对面的人没有动作,只是掌心的指尖微微蜷缩,殷鹤松了口气,像是猫儿一样鬼使神差的靠近师尊,这时候将脸贴到了师尊掌心之上轻轻蹭了蹭,过了会儿后才身体一僵,偷偷远离了一些。   嗯,他刚刚只是……被冻的脸有些冷而已,才拿师尊的手暖暖,才没有想亲近师尊的意思。   师尊又不是他的系统先生,他口是心非的想着,悄悄放下手远离了玉兰树。   隔着远远的,身着白衣淡漠如神祇的尊上还在闭目入定,殷鹤回头看了眼后悄悄地跑进了静室之内。   一直到殷鹤离开之后谢弃云才摩挲着指尖睁开眼来,没想到殷鹤最后会做这个动作。指腹上柔软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着,他微微收紧了手,龙尾倏然从雪地穿过。   殷鹤回去之后没敢再看院子,只是摸了摸脸,察觉到自己这动作像是在回味师尊的温度一样,立刻收回手来。只是滚烫的热意还是由脸颊弥漫到了耳后。分明刚刚还觉得温度降低,此时却一瞬间热的就连暖萤飞过来都有些受不了了。   他挥了挥手,趴在榻上时还有些心不在焉。   系统先生是师尊,是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人。   可是……他好像对他的态度也没变,还是那样。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殷鹤本来打算疏远师尊的,此时又有些犹豫。   可是剑尊也会动情吗?   他并不清楚师尊对他是否也像是他对师尊一样。高高在上的尊神会因为一个普通人而动摇道心吗?   他心跳一声又一声的,又紧张又有些不自在,竟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殷鹤脖颈上的银线与谢弃云血液相连,因此隔着一扇门的呼吸起伏谢弃云也能感知到。察觉到猛然跳动的心脏,他微微一怔忽然笑了一下。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有感觉的。并不是猫儿一样无知的撩拨,殷鹤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敏锐。   龙尾缓缓收起,谢弃云伸手触碰了一下唇角,眼神莫名。   殷鹤翻来滚去,只觉得自己脸颊热的不像话,心里一团火燃烧着,这时候猛地闭上了眼。   不想了不想了,不能再想了!殷鹤,自作多情想什么呢,还不如睡觉,睡着了脑子就放空了,就没有那么多胡思乱想了。   自己说服着自己,他死死闭着眼睛半天,还刻意收敛了呼吸想要让自己睡着。只是或许是昨晚睡得太多了,梦里那道被盯着的目光又如影随形,殷鹤半天居然没有丝毫睡意。这时候只能在心里默念着道经。   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这才慢慢有了些困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似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风雪进来一瞬便被拂去,殷鹤隐约嗅到了些熟悉的气息。   是雪松?   他忍不住以奇怪地状态想着,这时候迷迷糊糊间竟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睡了为什么还能思考,没睡为什么又睁不开眼。   他只能闭着眼睛恍惚地听着耳边的动静。   谢弃云进来之后看向了静室之内,过了会儿后缓缓走了过来。殷鹤紧张着心神等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在师尊坐在他榻边之后只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   师尊怎么……过来了?   他茫然地想着。   下一刻只感觉一只手摩挲着他下颌,似安抚又似是钳制,他整个人都仿若被掌控在师尊手中。   谢弃云克制了半天,第一次发觉自己也不是那么能忍。心里的恶念破土而出,在无法再束缚之时他喉头滚动,盯着殷鹤低下了头。   下一刻殷鹤心脏骤停,死死握着袖子,感觉到了一个冰冷的.吻.——落在了唇上。 第五十四章   头脑中浑浑噩噩的, 殷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呆在原地的。心跳剧烈的像是快要跳出来一样,叫他只能死死地闭着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尊在亲他。   不是什么师长的安慰, 也不是什么像是看小辈一样捏捏脸颊, 而是真的钳制着他的下颌, 在亲他。   微微冰冷的气息从唇上拂过,带着一丝雪松的寒意,和殷鹤身上的甜香混合在一起。他长睫紧闭着第一次庆幸自己不能动,不然绝对会露馅了……   这难道真的只是个清醒梦吗?   可是梦真的会有这么真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冷的气息才离开, 在榻边定定地注视了他很久。   殷鹤像是装死的鸵鸟一样缩着, 察觉到那人似乎克制了一丝, 只是伸手替他拭去了唇角, 随即才站起身来。   静室之内恢复安静,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刚才恍若是一场梦一样, 却叫殷鹤怎么也无法平息下来……   ……   天色刚刚乍亮,榻上的人就陡然惊醒。殷鹤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镜子。   只是等到他抬起头时才记起这里不是他的洞府, 静室对面没有铜镜。   殷鹤:……算了算了。   不过昨天晚上好像是真的一样, 这是他难得记得这么清醒的一个梦,甚至比之前玉兰花树下学琴的那个梦还要清醒。   殷鹤头脑昏沉,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脸颊烫, 耳朵烫, 甚至就连身上也是。他伸手摸了摸后背,发现自己背上的衣服也出汗被浸湿了。这时候指尖一顿, 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一样快速地收回手来,忍不住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呆愣愣的在榻上坐了许久,想要说昨晚那是一个梦,可是却太清晰了,他好像连师尊身上的香气都嗅到了。   可若不是梦……   难道师尊真的亲了自己?   喉头微微滚动,殷鹤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手边衣袖,有些不敢相信。他宁愿觉得那是心魔入侵了他心神才冒出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直到天色缓缓大亮了起来,在日光照到白茫茫的雪地之中时,他才回过神来,这时候就看到一只白鹤飞了进来。   手指大小的白鹤飞入结界,走近时殷鹤才发现那是一只纸鹤。   冷冷淡淡的飞鹤身上没有别的装饰,很像是师尊的风格。他下意识伸手打开,就听到了师尊的传音。   “有事,外出一日。”   “晚上回来。”   一句话叫殷鹤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松了口气。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师尊了。产生了那样真实的错觉,殷鹤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师尊,幸好师尊今天不在……能让他有时间缓缓,不然他都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伸手将纸鹤拿了下来,他本来是准备随手丢在一边的,在抬手时殷鹤目光却顿了一下,忽然发现这纸鹤上在纸页内竟然写了他的名字。   不是凭借气息就能传音吗,干嘛还要写名字啊?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心里略微觉得有些古怪。可惜纸鹤只是一个传音符自然不会帮他解答,殷鹤只好收了手。   他在榻上磨蹭了半天,最终才压下烦乱的心绪起来准备练剑。   殷鹤先别想,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冷静,一定要冷静!对剑修来说只有剑才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先去练剑。   他摸了一下唇上又放下,使用了清洁术后拿着剑出了静室。   只是这里好似到处都有师尊的影子。好不容易离开了屏风室内,出来之后却又不经意间望见了玉兰树。   他想到自己昨天在玉兰树下亲近师尊的行为,心头又是一跳。这时候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像是转移注意力一样修炼了起来。   玉兰树下红衣剑修一遍又一遍的练着,脑海中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山下,自从殷鹤被师尊带上主峰之后不过几日时间,燕骁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在试剑台上又一次挑飞一柄剑之后,他脸色难看地走下来。   周围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来,忍不住窃窃私语。   “燕师兄这是怎么了?最近脾气这么可怕。”   他们还从没有见过燕骁这样,一连好几日脸色都阴沉的像是魔族进攻了一样,叫人从他旁边走过去都不敢放松呼吸。   旁边执法堂的师弟摇了摇头叹气:“谁知道呢。”   “感觉像是山下凡人间说的道侣跑了一样。”他本来是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说完之后怔了一下,却越看越像。   还真像是……没道侣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因为过往在北境的交情,在燕骁黑着脸独自坐在一旁时还是走了过去。   “燕师兄。”   燕骁看到是曾经两个相熟的执法堂弟子,这时候也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见到殷鹤时因为心里莫名的别扭天天躲着殷鹤,现在殷鹤不在山上,他却又烦躁的恨不得掀了试剑台。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病。   燕骁冷嗤一声,难道是魔气入侵肺腑,没救了?手边倒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   执法堂的姜力看了眼,带着全试剑台师兄弟的期望,咳嗽了声小心翼翼:“燕师兄这几日看着心情不大好?”   燕骁冷哼了声没有说话,只是在比试完后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两个执法堂弟子对视了一眼,咬牙试探问:“燕师兄是否有心上人了?”   要不怎么这么阴晴不定,暴躁可怕,把试剑台的师兄弟们全都打怕了。燕骁这几日要是继续在试剑台呆下去恐怕都没有人敢上台了。   两人说完之后就有些尴尬,又觉得自己那会儿的猜测没错。燕骁这样子可不就是像有了心上人,结果心上人跑了的样子吗?完全和山下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一个失意而暴躁的剑修简直完美匹配这会儿的燕骁。   燕骁冷不防听见有人这么问他,一口酒呛在嗓子里,下意识地就要反驳。   胡说八道什么?   他哪里来的什么心上人?简直可笑!   上一次殷鹤说自己理想型是师尊时燕骁就是这样的反应,只是他刚准备冷声斥责,这时候脑海中却不经意划过了殷鹤的身影。   ——那个穿着红衣,又嚣张又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殷鹤红着眼睛气急看着他的样子在眼前一闪而逝。燕骁手中的酒杯捏紧了些,下意识地停下了话。   “燕师兄?”旁边两个正在挤眉弄眼分析的同门刚以为自己又踩中了雷点,免不了要和燕师兄上试剑台较量一番。   这时候却见燕师兄在脸色阴沉之后,忽然变化不定,像是在思索什么一样,几息之后抬起头来:“继续说。”   两人:……   这让他们怎么说?   他们问燕师兄有没有心上人,燕师兄却叫他们继续?这关键是你也没回答啊。   两人吐槽着,但是当着这黑面阎罗的面又不敢说出来,这时候只能道:“燕师兄是有什么疑惑?”   燕骁沉默了一下,有些迟疑。但想到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心底焦躁,还是道:“就你们刚刚说的……心上人。”   “怎么样算是心上人?”   他不涉情爱,向来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在北境时更是满脑子只有杀戮,从没想过这些来。这时忽然被人这么问还有些愣住。   姜力轻咳了声:“我看燕师兄这样就挺像是有心上人的。”   见燕骁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他立马改口。   “心上人就是做什么都想着他,满脑子都是对方,对方不在视线内就坐立不安。”   “总想着能多和那人接触一些。”他总结着在话本子上看的经验,和旁边师弟一人一句补充了起来。却看到随着他话音落下越说越多,对面的燕骁脸色就越是复杂。   他这几日心神恍惚都是因为殷鹤,对方说的那些话竟然全都和他此时符合。   可是他喜欢殷鹤?   笑话,可是燕骁斩钉截铁的否定在心底还没落下,就猛地闭上了眼。想到自己对殷鹤时的种种特殊,还有秦镜之那日的话……原本信誓旦旦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连他自己这时候也觉得,他好像真的对殷鹤有些不一样。至少面对其他他觉得“讨厌”的人他完全不会去理会,而殷鹤他却想一遍又一遍的招惹。此时一想到自己喜欢殷鹤这个可能他心中就恼怒尴尬,这时候转过头去。   “还有呢?”   姜力都茫然了:“还有什么?”   燕骁皱眉不满:“仅凭借着这个就能判断喜欢一个人?”   他怀疑的目光看过去,姜力有些无语,那不然还要什么?只是他在燕骁凶恶的目光下,还是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句:“对方一靠近,你就会心跳加速?”   对,就是这个!   这简直是最简单的判断方法了,像剑修这样能控制自己身体气流肌肉的修士群体判断心跳是否失常完全可以作为检验喜欢一个人的最基本标准。   毕竟面对喜欢的人时谁脑子里还会想这么多啊!   燕骁怔了一下,神色微微变化,此时倒是觉得这两个人没有说废话,表情缓和伸手拍了拍姜力肩膀。   “不错,说得很好。”   “谢了。”   他说完之后就站起身来迅速离开,连酒也不喝了。试剑台内的剑修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有些疑惑。   姜力这小子是说了什么,居然把这煞神说走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场内气氛轻松了些,顿时都开始比试起来。   而姜力则和好友转过头去,有些迟疑:“燕师兄这是做什么去了?”   “这气势汹汹的,该不会是去抢人吧?”   也不怪他们这么想,实在是燕骁那借酒消愁的样子和这段时间的恐怖脸色叫人一看就觉得像是求而不得,这会儿猛地离开,叫人一下子就担心起来。他们该不会分析出祸事了吧?   旁边的好友也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会儿:“不会吧。毕竟悬剑峰的门规在这儿,怎么能强抢民男民女呢。”   “不过要不我们还是和陈长老报备一下?”   陈长老向来负责这些,报备给陈长老应该出事了也能拦住。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就紧跟着出去了。   陈长老正处理着出行的事宜,刚让炼器峰的长老多准备几个飞行法器,这时候就看了执法堂的弟子过来汇报。   一听到这件关于燕骁的事,他猛地呛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看着不近人情,毒舌暴躁的燕师侄居然还可能有喜欢的人,这时候神色微妙,轻咳了声压下八卦的心思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你们回去吧,老夫会盯着的。”   姜力和好友这才放心,点头之后离开。   而等到人一走,陈长老就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猜测了。这燕骁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在山上这么久了他居然从来没见过,这小子瞒得够深的啊。   他脑海中将认识的人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有头绪,这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秦镜之寄完信回来正好就看到两个执法堂弟子出去,而陈长老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   “长老想什么呢?”   陈长老回过神来,将燕骁可能有心仪之人这件震惊悬剑峰一整年的大事提了一嘴,才感慨:“没想到燕骁这小子还有这么一天。”   “老夫还真好奇这人是谁,当真是厉害。”   秦镜之动作停下,不用想便有了猜测,这时候脸上笑意淡了下来。   陈长老见秦镜之半天不说话还有些疑惑。   “秦师侄?”   秦镜之回过神来:“不过是弟子胡乱猜测而已,也不一定是真的。”   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燕骁自己也没有承认,说不定是真是假。陈长老还颇有些遗憾:“算了不说了,还是继续准备明天的事吧。”   “这小子藏这么深,要是真的,迟早有一天也会知道。”   秦镜之则是笑了一下,眼底却神色淡淡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燕骁之前一直不开窍,就连上次他无意中点破也不肯承认,这次怎么忽然意识到了?   他眼神冷淡了些,只希望燕骁一直不承认才好。   燕骁霍然站起身来离开之后才想起自己此时见不到殷鹤,殷鹤还在主峰之上。这时走到山下之后不由停下脚步来有些烦躁。   啧,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有几天才能下山。   他表情变化不定,头上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在徘徊了半天之后只得眯起眼拿出了传音符。   然而半个时辰后他发过去的传音符却完全没有回应。   燕骁皱眉不由有些担心:殷鹤那家伙不会是出事了吧?   殷鹤一直在练剑,完全没有看到传音符,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理燕骁。   他今天心烦的很,好不容易练了半天剑心情才渐渐平稳下来,这时候回忆着系统先生教给他的一招一式又从头练了起来。   对于剑修来说练剑是平复心情的唯一方式,一次不行就练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在雪山上天然的罡气辅助下,殷鹤杂乱的心境被压下,深吸了口气沉浸在剑道之中。他基础牢固又有之前的几次累积,凝实的丹田在遇到罡气之后便自动轮转了起来。   随着额头上汗水一次次滴下,继续咬着牙坚持。   终于在第一万次挥剑之后,身体一松,闭目坐在了院中蒲团之中。   先天阴母的体质不愧是先天道体,殷鹤在闭目之后才发觉自己这段时日修为其实已经增长了不少。   体.内的金丹更加圆润,运转之时光华内敛,竟然只差一线就能突破。   他闭目淬炼几次,隐约触碰到这一线突破的契机,恍然明白好似和他的心绪有关。   破除心境才能更加有利于突破境界。坐在蒲团上的红衣剑修双手结印,模模糊糊的顺着那一丝契机走,将心神完全沉淀了进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天色彻底昏暗时,才缓慢放缓了灵力。   “还差一点。”殷鹤忍不住皱眉咕哝了一声。   他比起其他同境界的人来说已经很快了,只是谁会嫌弃进阶更快一点呢。殷鹤在内视了丹田之后松了手,将最后一点灵气吸收才睁开眼睛来。这时候却察觉到天上不知不觉下雪了,而他身后却一丝雪花也没有落下。   不仅如此,周围的罡气早在不知什么时候温和了下来,显然是有人在替他护法。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抬起头来,就看到师尊正站在他身后手中撑着一把伞。白色的纸伞与雪衣同成一色,只有乌发与竖起的龙瞳在白茫茫的天色中映出。殷鹤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刚刚练剑时做好的心理准备像是纸糊的一样,一瞬间就回到了早上醒来时的不自在。   在殷鹤预想中,自己应该是能十分平静的和师尊见面,打招呼后各自修炼,甚至坚定的认为那只是一场梦。   然而在见到面前的人之后,心跳简直乱的不像话,脑海中的想法完全推翻。什么“动情有碍于修炼”、“小小年纪怎么能沉溺于胡思乱想”的话全部都被抛在了天外。   殷家这时候还傻的愣神。   谢弃云见他醒了低头对上殷鹤眼睛,龙瞳微微垂落一瞬。   “伸手。”   殷鹤下意识听话,就看到师尊伸手落在他脉搏之上似乎在检查他的身体,这时候不由有些紧张。   几息之后,谢弃云才查探清殷鹤体.内丹田状况。金丹质地上乘,并无杂质,刚才凝实之后此时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蜕变的迹象了。   不过金丹后期圆满到元婴不是一时之快,许多人都因为突破心切而在这一步上折腰。好在殷鹤今日顿悟后并没有逞强强行突破,而是选择继续打压基础。   他微微颔首,眉梢松了些。   “不错。”   “这一次基础稳固,下一次抓住契机后水到渠成便能突破元婴。”   听到师尊的话,殷鹤也微微放下心来,低声道:“我刚才试着抓住契机,但是确实是感觉不到时候,所以才凝炼金丹的。”   成长到现在殷鹤已经是个合格的剑修了,说到这儿时也有底气了些。   谢弃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   他撑着伞收回了手。   察觉到手腕上的冷意消失殷鹤莫名有些失落,不过一瞬间就回过神来。殷鹤啊殷鹤,想什么呢。看到师尊半边肩头落满了雪,他眼皮一跳,转过头便准备站起来。   只是修炼太久一个姿势,这该死的脆皮体质叫他腿也有些发麻,差点没站起来,幸好偷偷锤了锤小腿才一次成功。   谢弃云本来准备拉他一把,但是看到殷鹤像是窸窸窣窣的小猫一样怕被人发现,便没有动手,看到他站稳才落下手。   殷鹤眼神一直避免着看师尊,直到师尊从乾坤袋里拿出食盒来递给他。他才眨了眨眼:“什么东西啊?”   这已经是师尊第二次投喂他了。他今天一直练剑竟然也忘记了吃饭,还是刚才师尊拿出食盒他才反应过来。   谢弃云挑了下眉:“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这是他回来时从北境带回来的,从前听闻殷鹤好奇北境,便多留意了一眼。   因为九州道会在即魔族最近也蠢蠢.欲.动,几大宗门都知道在道会之前魔族必定会作乱。这几日正逢谢弃云出关,也不用挑时间他便顺手去北境了一趟。   见刚刚踏出北境界限试探的魔尊被一剑挡在万山关外,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他这才收回手。   九天劫云翻滚,这惊天动地的一剑叫能看到的高阶修士们都面面相觑,胆寒无比。就连与悬剑峰同为正道宗门的同盟也有些震动。   本以为到了合体期同剑尊的差距或许不会那么大,可眼前只是一剑便叫几位正道掌教心中复杂。   这一剑已经到了合体后期准备掀起战潮突破渡劫的魔尊无法接下,他们更无法接下,哪怕只是一招。   尊上的修为当年闭关时就已经是大乘期,现在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万山关一剑分天,那自天外而来的一剑叫魔尊重伤吐血,而北境的关隘也瞬时沉寂了下来。这些年几大宗门驻守北境多年,此时竟都不如这一剑来的威慑。   清天宗的掌教叹了口气,此时和道友对视一眼,都不由有些庆幸剑尊是站在正道这一边的,不然这修真界中又有谁能拦得住剑尊呢。   殷鹤不知道仅仅只是一天时间里师尊就已经往返了一趟北境,斩断魔尊右手。此时看到食盒里的东西后还有些惊喜。   “这不是北境的花团吗?”   这糕点是北境的特产,他之前曾经在话本上见过,只是却一直没能吃到过,这会儿见到之后简直新奇的不得了,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师尊。想到什么后才微微克制着停了下来。   “叫花团?”谢弃云看过去:“我在路上看到,和你说的一样。”   想到自己曾经在师尊耳朵边自言自语念叨过这个,殷鹤才反应过来。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说了一次而已,师尊便记得了,忍不住握着食盒心里嘀咕了一句。   “成为尊上的记忆都这么好吗?”   谢弃云没听到他心里的话,如果听到也会好笑,修为到了大乘期自然不会轻易忘却记忆,哪怕只是一些琐事。   然而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让他出手,只有殷鹤,会让他自然而然的停下来。   殷鹤走进静室之后便顺手拿起一个,吃到一半看到师尊之后才记起来放下,转头十分尊师重道的询问:“尊上吃吗?”   谢弃云罕见的没有拒绝,而是随意拿了盒中一个。   殷鹤抬起头才发觉师尊拿的好像是他刚才尝过的?   “等等”他话没说完,师尊便已经吃了下去,神色自然并没有丝毫介意。   殷鹤尴尬的要命,一瞬间都不知道要不要说刚才那个是他的了。师尊却在这时垂眸评价:“很甜。”   殷鹤握紧食盒头昏脑胀:“这种东西本来就很甜。”   他嘴.硬.了一下,不敢看那个被师尊吃掉的花团开口:“师尊不喜欢吃就别吃了。”   他“吧嗒”一下合上食盒,只觉得和师尊接触的不是花团而是自己一样,脸上一本正经耳朵却红了起来,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就要回屏风后。   谢弃云看着他像是染了胭脂一样从耳后一直红到面颊,这时候捻弄着指尖,忽而开口:“昨日不是说欠你两个奖励。”   “可以再想想。”   他顿了顿,像是无意一样:“可以在睡觉前告诉我。”   殷鹤脚步骤然一顿,这时候已经进了屏风后。   红衣青年趴在榻上,眼前一盒花团被吃的干干净净,然而他心思却没有在这个上面,而是因为师尊刚才的话而心不在焉。   两个奖励……   啊好烦,他还能要什么奖励啊。   殷鹤袖子都被握出了褶皱,这时候出神的咬着糕点忽然想到——他能不能问师尊一个问题?   说是奖励,也没表明一定要东西吧。心里这个念头冒上来,在夜里月色落下,萤火出现时殷鹤忽然坐起身来。   这该死的梦已经折磨了他一天一夜了,不问清楚实在难安。   他本来是要起身的,却察觉到了师尊过来。屏风外映出一道人影来,似乎知道到他有事要说,停了下来等他开口。   殷鹤深吸了口气,此时.硬.着头皮道:“师尊,我想将两个奖励换成一个问题。你要是不清楚就当我说胡话算了。”   他咬了咬牙:“昨天晚上师尊在哪里?”   说到这儿殷鹤顿了一下,又慌忙找补:“我是说,昨晚我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我。”   “师尊知道吗?”   心脏快速的像是要跳出来,殷鹤以为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在说完之后收紧了手,师尊肯定是在打坐入定啊,还能在哪里。   然而就在他心情微沉缓缓失落时,听到师尊开口:“殷鹤,你是想问我——昨天夜里是否有亲.吻.你?” 第五十五章   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开, 殷鹤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后才头脑僵.硬.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一向冷漠的师尊直白的问他——“昨夜有没有亲他”这种事呢?   空气中沉寂下来,心跳声在此时简直震耳.欲.聋。殷鹤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屏风外的身影, 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干哑了。   这、这、这要他怎么说……   他一直不开口, 谢弃云倒是挑了下眉。   “不是问这个?”   他声音自然, 好像这不是一个多么奇怪的问题。   殷鹤简直要疯了。   要是师尊不在屏风外他一定抱着抱枕来个十几套拳法,好发泄一下心里的慌乱,这时候张口结结巴巴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   “没有。”   “我我口渴。”   在外嚣张凶巴巴的小猫这时候紧张的说自己口渴,叫谢弃云顿了一下, 忍不住看向了屏风内。   烛火下抱着枕头的人像影影绰绰, 他垂眸应了一声, 在殷鹤发呆时转身出去倒了一杯温水。   “要我端进来还是自己喝?”   殷鹤:“自己喝就行!”   即使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头一抬还是立马制止了系统先生的动作,随意找了一个借口阻止他进来:“我趴的腿疼,刚好下来活动活动。”   “不用麻烦了。”   “师尊, 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去忙吧,我这里没事的。”   心脏像是刚才跳动的过于剧烈, 这时候还在一阵一阵的发麻, 殷鹤僵.硬.地握着被子, 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本能开口。   谢弃云看出殷鹤被他刚才的话吓到了,眼眸深了些,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继续了。克制住更加直白的恶念, 屏风外高大的身影微微颔首, 此时只是放下了水杯。   “早点休息。”   清冷平静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叫人实在难以置信刚才那人才说了什么。殷鹤尴尬地应了一声, 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可怕过。   他就不应该问今天这个问题的,为什么要问啊……!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快后悔起来,一直到屏风外的影子转身离开后殷鹤才松开了紧攥的袖子,死死地握住手松了口气。   走了吧?   外面烛火映出来的位置变成了空白,他本来是想要一把将被子盖在头上,缩在被子中不出来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过于紧张了,这时候居然真的有些口渴。那会儿拿来当做借口的话成了真,殷鹤红着脸一把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屏风外。   .精.致的白瓷杯放在眼前,他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发现里面居然还加了蜜。淡淡微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舒缓了一丝紧张的心绪,却叫殷鹤又忍不住抬头偷偷望过去。   师尊怎么知道他喜欢喝蜜水的?这件事他可没有自言自语过。毕竟哪有剑修长大了还喝这个的,在进入悬剑峰之后殷鹤就戒掉了小时候心情一不好就喜欢喝的蜂蜜水。每天一本正经的对这些东西装作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心里涌上一股伪装被窥见的羞耻,他返回榻上之后忍不住摸了摸脸颊,这时候从尴尬中一点一点的猜测着。   等等殷鹤,分析完了再睡觉。   师尊说“亲.吻.”这件事……是不是说明昨天晚上并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什么清醒梦,心魔入侵了心神之类的。   而是……真的有这件事。   师尊真的亲了他,所以才这么清楚,坦然询问他?   刚刚被蜜水安抚下来的心跳又猛然震动起来,殷鹤死死地握着被子,抬眼看着头顶。在紧张复杂中回味着刚才唇上的甜意,想: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怎么会有师尊会亲.吻.徒弟的呢?   一盏屏风之隔,谢弃云垂下眼说是入定,却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抛却杂念,心无旁骛,而是一直在关注着静室中的人。   红衣青年喝了水回到了榻上,他克制着没有将心神笼罩屏风,只是静静地等着。一直到殷鹤翻来覆去,像是睡着了之后他才睁开眼。只是一双冷淡的眼眸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龙族的色泽。   他也没有殷鹤觉得的那样掌控自若。   谢弃云笑了一下,却并不排斥这种烦扰心神的感觉,而是一点一点任由它在心中生根发芽。过了会儿后才压制着血液里的滚烫,重新闭上了眼。   ……   说是几天时间,其实也过的很快,殷鹤这几天一直没敢再提那天的事情,做出一副专心修炼的样子天天早出晚归,没敢多在静室里呆一天。   幸好转眼间就到了出发去九州道会的日子,山内也忙碌了起来。   悬剑峰内结丹期以上的一百名弟子站在问道场上等着,其中燕骁也在里面。自从那天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他对殷鹤的不同,而发去传音符也没有人回复之后,他就一直关注着山上。   在今天出发时更是罕见的忍着麻烦站到了前面,此时听见陈长老絮絮叨叨的一串话之后目光不由转向了主峰方向。   殷鹤怎么还没出来?   这家伙不会不去了吧?   心里皱眉想着,燕骁眼神一直没挪开。   陈长老将此次去九州道会的注意事项刚说完,就见弟子们都心神不宁的像是在等什么。便知道他们都在激动剑尊出行。   也正常,像他们这个年纪崇拜剑尊简直再寻常不过,天下第一人哪个剑修不敬仰。   得知今日是剑尊带队,大家不激动才怪,就连他也不免有些紧张,此时轻咳了声道:“好了,知道你们激动。”   “尊上一柱香时间后会带着各位从南山门走,不必着急。”   他说到这儿又突然想到了殷鹤,心里有些诧异。刚才在弟子大会上没有看到殷师侄,难道他是和尊上一起走?   上一次冷不丁撞见尊上抱着殷师侄的场景又在脑海中闪过,陈长老立马摇头压下,不敢多想,冷静下来解释:当日殷师侄衣衫尽湿,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   他实在不该多想尊上和徒弟之间的关系,毕竟那可是已经近天道的剑尊啊,怎么会和这些红尘之事沾染上呢。   他心中刚想着,铁长老便已经带着飞行法器出现了。   “好了,各位排队吧。”   “是!”南山门外的弟子低头应了一声,便陆陆续续的排队上船。   燕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殷鹤,心中不由有些焦躁,脸上也带出来了一些。秦镜之看在眼里,神色淡淡:“燕师弟在看什么?”   燕骁:……“只是看一眼悬剑峰而已。”   “这次出行不知道多久能回来有些感慨,怎么不行吗?”   他语气挑衅,面对秦镜之时便眯起眼没有了好脸色。   秦镜之自然也不会对燕骁有什么好神色,只是淡淡笑了笑。   “自然可以。”   “悬剑峰就在眼前,燕师弟想看多久都行。”   一句话噎在燕骁喉中,叫他想说什么都不行,这时候只得冷嗤了一声转过头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出行的弟子全部上了飞舟之后远远一道剑光才闪过。燕骁再抬眼时就看到师尊和殷鹤出现在了山上,不由眼前一亮。   “殷”脱口而出的名字在想到这会儿尊上也在场时被勉强压住,燕骁记起场合,这时候只得低头先行了一礼,只是心神却全在殷鹤身上。   这家伙叫人等了那么久,终于来了。      他抬起眼来不自然看了殷鹤一眼。   谢弃云看到燕骁神色,微眯了下眼。   此时所有人都在恭敬的等着,陈长老拱手低声道:“尊上,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行。”   谢弃云收回心神:“走吧。”   尊上向来是这样不多说一句的性子,众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时候都应了一声。   只是剑尊虽然无需休眠,但是作为带队的尊者,自然在船上也是要留一间房间的。陈长老将最中间视野最好最清净的地方空了出来,其他则是一切照旧。   殷鹤本来上船后自觉的是要和同门的几人住在一起的,此时却见尊上在上船之后忽然道:“殷鹤住在我隔壁。”   一句话叫低头的人全都有些惊讶,心里再一次对尊上对殷鹤的看重有了些了解。在殷鹤受过尊上夸奖,又随同一起去主峰之后大家都猜测尊上是将殷鹤看做了后继之人,所以才如此培养。   此时虽然震动,但顶多是有些艳羡而已。在回过神来后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同为亲传的秦镜之和燕骁。   秦镜之和燕骁神色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来,只是他此时望了殷鹤一眼后,忽然站出来。   “师尊向来喜欢清净,住在一旁会不会打扰了?”   “殷师弟要不还是住在弟子隔壁吧,毕竟之前弟子也同殷师弟一起住过。”   他这话说的也正常,毕竟剑尊喜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他话音刚落下,殷鹤就意外地看过去,这家伙什么意思,这还抢着要和他住了?   他撇了撇嘴,只觉得秦镜之是不想他离师尊更近,毕竟原著中这家伙就将师尊视为白月光,根本不想让人接近。   这会儿他下意识就觉得秦镜之是在针对他。本来还尴尬的不想和师尊住的,这时候反而改变了主意,主动开口。   “师尊不嫌我吵闹,在山上已经习惯了,我就住在师尊隔壁就好。”   陈长老眼皮微跳,听见这过于亲近的话后抬眼看向尊上,却见尊上似乎微勾了一下唇角,心情不错。   他心神诧异以为自己看错了,却在此时对上了尊上目光。   “殷鹤同本尊一起。”   “带路吧。”   冷淡的声音不容置疑,一下便压下了秦镜之的反驳。   船上气氛微冷,陈长老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走上前。   秦镜之见师尊没有理会他,心中微顿,抬起头来便见殷鹤一副斗胜了的孔雀的样子,翘着尾巴从他面前走过,顺便还做了个鬼脸回头:   “一看你就没安好心,本少爷才不和你住呢。”   秦镜之听见殷鹤的话笑了一下,突然顿了顿:   “我能不安什么好心,殷师弟未免防错了人。”   他口中这样说着,眼神却有些莫名,他总觉得师尊对殷鹤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这些特殊叫他眼底心底微沉,总有些不安。   殷鹤却不知道秦镜之的心思,这时候“略略略”了两下气人:“反正只要防住你就好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   就燕骁那傻子,难不成还能有什么阴谋?   殷鹤心里吐槽,临走时本来只是随意一看,抬起头冷不丁却看到对面燕骁也在。   这家伙在这儿做什么?   对方此时目光出神的望着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他后回过神来脸色微变,古怪了一瞬。   殷鹤:……?   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他表情疑问。   燕骁却握紧剑,狼狈地转开了头。要是以往他肯定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可是现在……燕骁烦躁的发现,他好像还真是姜力他们说的那样。   原本打算靠近殷鹤试试看,现在不用试燕骁都觉得自己有问题。   刚才一瞬间看到殷鹤时他就浑身僵住了,此时冷不防对上殷鹤目光,心跳居然快的失了常,比那两人嘴上说的还要夸张。   听着耳边骤然紧绷起来的一声一声心跳,燕骁脸色复杂,这时候完全不敢看向殷鹤。   殷鹤被对面那嘴臭怪的动作搞的莫名其妙的,只觉得自己只是几天没下山,怎么都看不懂了?   他抽了抽嘴角收回目光来,本来是打算警告秦镜之几句的,但在看到前面的师尊停下来后便轻咳了声,抬起头跟了上去。   算了,还有的是时间,他握紧拳头恶狠狠道:下次再和秦镜之对峙。   熟悉的香气从鼻尖拂过,秦镜之指尖动了动,一直到殷鹤走后才抬起头来,转头望向另一侧的燕骁,便见他像是了悟了什么一样神情挣扎。   四目相对,燕骁怕被看穿心思,这时候快速收回眼神,只是下一刻却皱眉质问地看向秦镜之。   “你刚才让殷鹤住你旁边是什么意思?”   周围没有人,他连大师兄也不叫了。这时候想到了秦镜之将殷鹤的房间安排到他隔壁的事情,有些不悦。   他之前还不知道这件事,刚才秦镜之提议才明白过来,这厮仗着处理峰务果然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真是阴险。   他脸色难看,秦镜之看了他一眼:“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师兄照顾师弟而已,难道燕师弟不是吗?”   燕骁简直听笑了。   师兄照顾师弟,秦镜之能有这么好心?   “最好是这样。”   他扯了扯嘴角,冷笑:“殷鹤和师尊住倒比和你住好,幸好师尊明智。”   他还未看出师尊对殷鹤的心思,这时候还在庆幸秦镜之这厮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得逞。   秦镜之却忽然问:“燕师弟真的这么认为?”   他感觉何其敏锐,今天微妙的直觉叫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心里警铃一直响着,只却无法确认什么。   燕骁被说的有些疑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傻,听出秦镜之话里有话,只是却没有想到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以为秦镜之是不甘心。   周围的弟子都已经回船舱了,耳边风声呼啸惊醒,秦镜之回过神来压下了心底的疑虑,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没什么,大概是我刚才多想了而已。”   “燕师弟请便吧。”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燕骁挑眉脸顿时黑了下来。   这家伙耍谁呢?只是船上师尊几个长老都在他只好压下了心思。望着殷鹤的方向却有些烦。   这家伙又住到师尊隔壁了,到九州道会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   ……   陈长老见殷鹤过来便转头退下了。谢弃云站在甲板上,见他回来心情好转了些。   “刚才怎么改变主意了?”   “什么?”殷鹤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谢弃云早知晓他之前心思:“之前不是打算不和我住吗?”   忽然被点破想法,殷鹤睁大眼睛,这时候只是干巴巴道:“怎么可能。”   “我原本就打算住这里的。”像是确认一样,他说完之后就转头进了房子里,边走还边点评。   “这里又宽敞又舒服,傻子才不住这里呢。”   毕竟这里也算是师尊的位置,和普通弟子的房间自然不一样。只是殷鹤说着时,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这几日和师尊单独相处,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尊。   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在知道师尊是真的亲了他之后殷鹤脑海里居然脑补出了十几种借口,什么“修无情道,借助他斩断情丝”、“把自己当成什么挡住仰慕者们的挡箭牌”了之类的,他几乎把能想的狗血剧情都想了一遍,脑海中理由不断。   然而想到最后,殷鹤捂住脸又有些不服气。   “怎么就不能是师尊喜欢我呢?”   我也没什么不好啊。   他眼神望向镜子,心里“砰砰砰”的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回到房间之后就“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今日出海第一天,谢弃云没有打扰他,而是在甲板上站了会儿后便回到了另一边。只是两个房间相隔的太近了,只隔了一面墙的位置几乎隔壁的动静都能听见。   谢弃云听到殷鹤自言自语,微微挑了挑眉。   坐在镜子前的红衣青年手里没有花,只有几张纸条,这时候干脆就拿出来撕纸条。   “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   “喜欢……”   殷鹤都没想到自己有这么无聊的时候,死死地握住手里的纸条,猛地站起身来,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走到了师尊房门前。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正在看书的谢弃云抬起头来。   “进来。”   听见上首平静的声音,殷鹤莫名一下子委屈起来。都是师尊将自己弄的这么心烦意乱的,他自己反倒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怎么公平。   心情激动下他一进来就忍不住作乱,坐在师尊面前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之后,走过去一把拿掉了师尊手中的书。   这个举动无论对谁来说都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若是外面的陈长老等人看见,不知道得惊恐成什么样子,然而殷鹤却一点也没有害怕,感觉刚刚喝下去的冰水叫他微微有些晕热,不由皱了皱眉:“不许看。”   谢弃云挑了下眉,像是在看一只顽皮的猫儿一样,也不反驳。只是在看到殷鹤脸上慢慢红起来时嗅到了些他身上淡淡的清酒香气,目光转而落在了桌边的玉壶之中。   “玉壶之内是青梅酒。”   啊?   一句话叫殷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颊边。脸确实是红了,隐隐有些滚烫。他胃里火辣辣的烧灼,这会儿酒里的后劲儿才上来。   “您怎么不早说呀。”低低软软的声音忍不住抱怨,更像是撒娇了。   谢弃云望着他,垂下眼:“你醉了。”   殷鹤摇了摇头。他哪里醉了,他感觉自己清醒的很,眼前一个师尊他能看成两个!   这时候握着书坚持:“我没醉。”   他心里一横,这时候脑子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着师尊的面,看着他这副冷峻淡然的样子就生气。   也没有留意到对方危险的神色,一下子就坐在了师尊腿上,胡言乱语:“你看,我没醉吧。”   醉醺醺的小猫抬着眼还要固执的说自己没醉,谢弃云眼眸深了些,低低应了一声。   殷鹤这时候得意了起来,看吧,他就说自己的认知没有出问题,醉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清醒。在“说服”了师尊之后,他低头随意地打开手里的书,想要看看师尊在看什么。   深奥的道经映入眼帘,一点儿也看不懂。喝醉酒后没有思考能力的大脑气血涌上来,殷鹤一把将道经塞给师尊,想要让师尊给他讲。   “念!”   四目相对,谢弃云眼眸晦涩:“殷鹤。”   他顿了顿:“没有哪家徒弟是坐在师尊怀里听道经的。”   冷冽低沉的声音拂过耳畔,叫殷鹤愣了一下,心底一簇火更加冒了上来。他这会儿晕晕乎乎的,但本能的尴尬羞耻还在,这时候下意识嘟囔:“是你先主动亲我的。”   如果不是师尊主动亲他,他也不会喝醉,也不会……坐在师尊的腿上。迟来的不自在感叫殷鹤全身都热了,眼尾红红的看起来竟然像是被欺负的想哭了一样。   可是坐在师尊腿上撒酒疯的分明是他,让师尊给他念道经的也是他。   他目光移开时,谢弃云颔首:“嗯,是我主动亲你的。”   听见对方并没有反驳这句话,殷鹤又转过头。   承认了,又承认了!   他怎么能这样?   他长睫微闪了两下,却见师尊在深深望了他一眼后当真念起了道经。   熟悉的经文传入耳中,却叫人头皮发麻。   这个姿势……殷鹤呆呆听了半天,过了会儿像是头顶冒烟一样,下一刻蹿起来就想跑,只是却在主动坐在腿上时被牢牢.禁.锢.住腰身无法动弹。   此时只能僵.硬.地坐在师尊怀中,听他淡淡讲解。恍惚中像是回到了之前无数次在藏书阁时一样,只是现在的情景却和藏书阁没有半分关系。   殷鹤听的耳朵滚烫,就连师尊拂出的气流也觉得是热的了。   青梅酒的香气在空气中散开,他忽然猛地伸出手遮住了师尊唇上,不敢再听下去。仿佛再听下去便是.亵.渎.一样。   谢弃云停了下来,在殷鹤红着眼眶快要哭了时喉头滚动,望着殷鹤遮住他话语的手。   “殷鹤,还要听吗?” 第五十六章   “不听了。”   殷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褪去的酒意慢慢散下,他脸颊红的像是发烫一样。这时候在师尊的目光下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在师尊询问后他迅速地收回手来,像只烫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下来, 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房间内呆了。   “我学够了, 先回去了。”   好在禁锢住他腰间的手终于松开, 叫殷鹤得以逃脱。   看着他直愣愣的跳下去,谢弃云回味着殷鹤刚才遮住他唇角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殷鹤刚走到门外就听到笑声,身上更冒烟儿了,甚至等不到拐角再打开房间门就自己瞬移进了隔壁。   燕骁翻来覆去还是修炼不进去便打算来找殷鹤, 无论怎么样总得说清楚吧。冷着脸的剑修一把握着剑翻身起来, 回忆着之前的方位刚走到白天见到的房间方向时, 就看到殷鹤像是一阵风一样当着他的面瞬间冲了出来。   燕骁:……?   这家伙一转眼就瞬移不见,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属兔子的吗?跑的那么快?   他神色狐疑,因为速度实在太快,都没有注意到殷鹤的脸色。这时候见这家伙跑了之后, 还皱眉走到了房间前,鼓足了勇气敲了一下门。   “殷鹤。”   房间内沉沉闷闷的, 一点声音也没有。燕骁都怀疑自己刚才看到殷鹤飞闪进去到底是不是错觉了。   这时候忍不住又再喊了一遍。   “殷鹤?”   “是我, 我是燕骁。”   他说出自己名字时加重了语气, 然而下一刻,里面就传出来了声音。   “什么事?”   “不见!”   一口气噎住,燕骁额角跳了一下:“你先开门。”   不开门让他怎么说,对着门说总感觉不对。然而殷鹤刚刚冲进来怎么可能跑过去开门, 他现在一闭眼脑子里都是自己刚才发酒疯坐在师尊腿上的样子。   半醒半醉的酒意还残留着, 在燕骁不停的敲门之后殷鹤担心被隔壁听见,心脏跳了一下, 终于忍无可忍,一枕头扔了出去。   “哐啷”一声的软枕砸在门上,叫燕骁都吓了一跳,迅速地向后退了一步,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这家伙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他眉头皱了一下还不等开口,里面的殷鹤就不耐烦道:“住嘴。”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今天不舒服要睡了。”   虽然行走在云海之中,但船上此时的天色却还未彻底落下,进入黑夜里,燕骁听到殷鹤的话后本来都想抬起头看天了,不过却听见他说不舒服。   啧,难怪今天脾气这么差呢。   他想到刚才殷鹤像是兔子一样蹿进去的场景,这才注意到对方脸色好像不对劲,心中顿了一下,轻咳了声这时候收回手不自然道:“既然不舒服那你就好好休息。”   “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落下手,本来是想听殷鹤回应一声的,然而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回答,这时候只能遗憾的转身离开。   只是心里想着,殷鹤到底是怎么了不舒服?   要不他问问云长老看有没有什么药?   一直到燕骁那烦人鬼噪舌的声音离开之后殷鹤才从被子里出来,蒙着头叫他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了,被燕骁吵的简直烦死。   这家伙平时见不上几面,每次说话都要吵架。现在是脑子进水了,这会儿跑来找他。说了半天还说不出什么事来。   他扇了扇脸颊上的热气,刚准备爬起来将枕头再捡回来,就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身体不舒服?”   冷冽好听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钻入脑子中,叫殷鹤怔了一下,抱着枕头的手都开始收紧不自觉扣住了。   听见师尊好像没有再翻书,他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还、还好。”   “就是有一点醉。”   他这时候才承认自己是真的醉了。谢弃云轻笑了一声,殷鹤再抬眼时,桌面上就多了一盏白色的玉杯。   清淡的香气从玉杯上传来,他听见师尊道:“喝了再睡。”   这是百圣果汁,最为解酒。喝了之后第二日酒意就会全部消除,也不会有什么头痛宿醉之类的后遗症。   殷鹤当然知道这东西,遮着脸过了会儿后才不自在的道了声谢,仰头将百圣果汁喝了下去。   等到他走到榻边晕晕乎乎的准备睡时,才听到师尊的话。   “我很高兴你没有见燕骁。”   莫名其妙的话忽然出现,在殷鹤茫然抬眼时谢弃云勾了下唇角。   “殷鹤,睡吧。”   微微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安抚的意味,一直到躺在榻上时殷鹤才反应过来。师尊说的“很高兴自己没有见燕骁”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实在太困了,这个念头只来得及出现便不知不觉的沉没了下去。   殷鹤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闭着眼睛放缓了呼吸。   ……   燕骁回去后第二天就去拜访了驻守船上的云长老,只是他向来不怎么生病,之前被魔气困扰,后来莫名其妙好了之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到了云长老那儿竟然不知道该要什么。   云长老和燕骁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只能无奈开口:   “燕师侄既然需要药,是用于治疗什么的?”   燕骁迟疑了一下,想到殷鹤昨天傍晚脸色发红的样子,不确定道:“风寒吧。”   发烧应该就是风寒,不然还能有什么。   听到有了目标云长老才松了口气,从炼丹炉里拿出了一粒丹药给燕骁:“这是基础的祛病丹,一般普通的风寒发热一粒丹药就好。”   “切忌不要多服。”   他也常为山下的普通镇子看病,这祛病丹炼制也已经很熟悉了。本来是趁着此次在船上有尊上坐镇,闲来无事便自己练练丹的,谁知道燕师侄却找了上来。   看到丹药到手中,燕骁回过神来躬身道了声谢。   “多谢长老。”   他想到殷鹤心中有些不自在:“我这就拿去看看。”   他迅速转身离开,陈长老本是有事来找云长老商量的,这时候刚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了燕骁着急的背影,不由有些疑惑。   “这是怎么了?”   他刚才无意间瞥见燕骁手里好像拿着什么?   云长老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刚才找我来要丹药,说是殷师侄生病了,我便给了他一粒祛病丹。”   殷鹤生病他这么关心做什么?平时也没见他们两个师兄弟关系这么好啊。陈长老摇了摇头,刚准备和云长老开口打趣儿,却忽然动作一顿,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流言。   “燕骁有心上人了……”   等等,他的心上人不会就是殷师侄吧?   心里的念头冒上来就怎么也消下不下去,尤其是听见云长老说燕骁刚才过来时多不自在,出去时又急匆匆的背影。   怎么看都有问题啊!   他眼皮一跳,这时候神情变了些。可是殷鹤和尊上……想到尊上对殷鹤的格外关注,陈长老就有些心惊胆颤。   “老陈怎么了?”对面的云长老见他进来之后就一直掐掐算算自言自语的,不由有些疑惑,忍不住询问:“可是刚才给他丹药有问题?”   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一个可能来。   陈长老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古怪。   “也不是,只是……”他心中的不安到底无人可说,在云长老的目光下,这时候只能叹了口气。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继续谈论正事吧。”   云长老见他奇怪的样子微皱了下眉,但奈何老陈不说他也没办法,两人只好商讨起了道会的事情。   燕骁拿了丹药出门之后便去找了殷鹤。   殷鹤今日早晨和其他人一起做了早课,这时候正在甲板上找了一处安静的位置练剑,一套剑法练下来,远远就看到了燕骁的身影。   因为昨天晚上师尊的话,叫他忍不住多看了这家伙一眼,就看到那个嘴臭怪这时候四处望了望,停下来像是矜持着什么,最后又别扭的向他这边走过来了。   殷鹤:……神经病啊。   看到燕骁一连串表现,他表情复杂,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没打算理会燕骁,不管有人过来就继续练起了剑。   好几次他都感觉差一点就能突破,还是再努努力吧,看看这几日在飞舟上能不能突破到元婴。   殷鹤转头继续练着,旁边的师兄弟们都极有眼色的路过,并不过去打扰。   偏偏燕骁矜持了半天却过来了。   他看着殷鹤一套接一套的练,本来是打算等一会儿的,结果等了半天便见殷鹤根本没停下来的打算,不由有些皱眉。   这家伙昨日风寒还没好今天就这么大强度的练剑,不要命了?他深吸了口气,在殷鹤中途休息时终于忍不住打断。   “等等。”   “你身体不好,怎么还能这样。”   他这话说的别别扭扭的,殷鹤却有些无语。   什么身体不好?他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这家伙不会是在咒他吧?   那会儿在甲板上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就是想过来挑衅他?心里给燕骁的行为逻辑做出了解释,殷鹤瞪了他一眼。   “我好的很。”   “你要是练剑就去旁边,不练也不要打扰我。”   这里这么多空位,这家伙就非得站在这儿。   燕骁本意是关心,没被领情之后深吸了口气只感觉自己额头突突突的跳,不过他也没忘记今天是过来做什么的。这时候在殷鹤准备转身时握紧剑,将丹药盒拿了出来。   “我不是过来练剑的。”他强忍着尴尬道:“不是听说你生病了吗?这是我从云长老那儿拿来的祛病丹。”   “你吃了再练吧。”   突如其来的话叫殷鹤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燕骁在说什么,等到理清楚后有些噎住。   “我没有不舒服。”   燕骁猛地抬起头不赞同道:“你昨晚脸都红了,不是风寒了是什么。”他顿了顿,说出这句话时还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转过头去道歉。   “算了,那个我知道我之前不该叫你“小弱鸡”,你也不用忌讳忌医,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本来就尴尬的事情被再次提起来,殷鹤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四处左右看了看,又气又羞恼。   “你住嘴!”   “停下停下。”   他这时候倒也听出来燕骁是以为他风寒了,来给他送药的,可是他昨天根本就没有风寒!脸红那是……那是羞耻的。心里火一阵一阵的冒上来,殷鹤简直不能听下去了,脸色又再次变红了起来。   燕骁眼睁睁地看着殷鹤在他话语落下后变得古怪起来,没一会儿耳朵就红的要命,这时候即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了。   “你这是……?”   殷鹤: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提起来,为什么还要说啊!   他不用回头都能想到自己现在的脸色,这时候心一横。   “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风寒,这药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好端端的送药被拒绝,还搞清楚对面根本不是风寒,燕骁也有些觉得乌龙。将东西从乾坤袋里扔了下去,只是他心里还是对昨天傍晚撞见的那一幕有些狐疑。   “不是风寒那你脸红什么?”   “你昨天傍晚是从哪里来的?”他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   殷鹤:这人以为自己是执法堂查案吗问这么清楚。本来就不耐烦,在燕骁询问下更不耐烦了,而且这涉及到师尊怎么能说……   他闭着嘴就是不开口。   燕骁本来还没觉得有太大问题,只是想到那儿有些奇怪而已,这时候却是真的感觉不对了起来。殷鹤什么时候那么脸红过?   那个样子确实是不像生病了,只是具体是什么他却想不出来,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殷鹤之前打他掌心时红着眼眶的样子,倒是和那天有些……像。   他眯着眼睛不问出来不罢休。   殷鹤气死了,这家伙脑子有病吧,他去做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这时候被问的也懒得在这里呆了,转身怒气冲冲的就准备下甲板,只是却被燕骁拦住。   “等下,你说清楚。”   殷鹤:“还要说什么。”   “我跟你有关系吗?”他就是和陈长老报备都不用和燕骁。   燕骁气的心梗了一下:“怎么没关系。”   “我喜……”他话在口中本来是想说出来的,殷鹤却有些狐疑地看过去。   “喜什么?”这家伙怎么怪怪的,刚才好像是想说什么?   他神色探究,燕骁像是被火烧了一下,骤然松开了手,又转过头去有些尴尬。   “你先说你做什么去了。”   殷鹤:……在这儿等他呢,他又不好奇燕骁说什么,想用这个来换他的秘密想也不要想。   在燕骁皱眉看着他时殷鹤一个瞬移就消失不见了,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燕骁简直脸都黑了。   这家伙!他下意识的生气,又更加奇怪:这家伙到底是去做什么了,这么神秘?   殷鹤瞬移之后只是随意换了一个地方,不想和燕骁纠缠,那家伙今天简直脑子有病,查他昨天的事情做什么,跟他又没有关系。   他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知道他从师尊房间出来的事情,以免染了师尊清誉。这时候嘀嘀咕咕了几句,谁知道又碰到了秦镜之。   秦镜之刚刚从别的地方回来就看到殷鹤站在他房间附近调息着丹田,一看就是一瞬间灵力消耗过大。   看到他突然过来的位置,他也猜了出来殷鹤是大概遇上了什么事,所以才瞬移了过来。此时见到他调息完后抬起头来只是点了点头。   “殷师弟。”   殷鹤:阴魂不散,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刚刚甩掉了燕骁转头又碰上秦镜之了。   这家伙在这里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抱怨出声,秦镜之脸色却没有变。   “殷师弟,这里是我的房间。”   殷鹤转头一看:……还真是。   他怎么转到秦镜之房间这边来了,之前光顾着甩开燕骁了完全没注意,这时候被秦镜之提醒之后轻咳了声:“我没看到。”   “既然这里是你房间,那我就先走了。”   他下意识想要出去,秦镜之却突然手中传音符亮了一下,点开之后过了几刹道:“我听外面的执法堂弟子说燕骁在找殷师弟,已经走到中廊去了。”   “殷师弟是和燕骁有什么事吗?”   他倒是没想到殷鹤是在躲燕骁,心里有些奇怪,猜测燕骁难道是说什么了?话语刚落下这时候就见殷鹤脸色一变,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表情变化不定,这时候不由皱了皱眉。   这家伙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得找到他问出来是吧?   殷鹤脸色难看,秦镜之微微垂眼:“殷师弟在说什么?”   “啊,没什么。”殷鹤回过神来本来是想要直接出去另找一处地方的,现在却出不去了。燕骁满甲板的找人他出去后就是自投罗网。   而自己房间那边……想到有师尊在,他心中一烫这时候也不想过去,便不由有些烦躁了。   这么大一艘船,难不成还没有人呆的地方了?   他骂骂咧咧的不满,秦镜之却看了眼他房门外这一片的甲板,开口道:“这一块儿靠近陈长老他们的居所,甚少有弟子过来,殷师弟若是不想出去的话便在这里修炼吧。”   殷鹤有些诧异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昨天不是还有点阴阳怪气吗?   他抬起头狐疑地看了眼秦镜之,秦镜之却微笑看回去,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敌意。   两人僵持了会儿,听到外面远远传来燕骁的声音,殷鹤还是收回了手。   算了,还是呆在这儿算了,他就不信秦镜之还能把他怎么了,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他假惺惺的笑了笑,做出一副同门和谐的样子,眨了眨眼。   “那就多谢大师兄了。”   “我在右侧靠近陈长老的甲板那儿修炼就行,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便转身走过去。被殷鹤故意装乖的样子看着,秦镜之心头一跳,这时候袖中的剑莫名握的更紧了些,在殷鹤离开之后才回过神来。只是脑海中却还是一直浮现着刚才红衣青年乖巧眨眼的样子,莫名想着: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心头微微发痒,想到殷鹤一直以来对他的戒备,秦镜之暂时没有靠近那边,而是到了左侧的甲板上打坐。   两人中间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修炼时也不会互相打扰,倒叫殷鹤放下了些心,点了点头。秦镜之见他调息了会儿起来练剑,这才缓缓放松心神。   殷鹤那会儿练剑的时候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到元婴期的那条线好像松动了一些,不过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不见,那会儿怎么抓也抓不住,叫他不由有些烦躁。这时候在打了会儿坐之后忍不住继续修炼起来。   在殷鹤心里突破的机会不多,不抓住怎么行,一想到有机会可能会从他手中溜走,他就着急的不行。这时候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从一遍又一遍的挥剑中试图继续寻觅那一丝感悟。   他一开始时还有些滞涩,看着像是心神不宁无法进入状态一样,可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动作也快了起来。   竟然还真叫他抓到了机会!   秦镜之本来是在修炼的,却感觉到了周围的风声不对。他身侧的灵气微不可查的被对面吸走,叫他忍不住转过头去,就看到殷鹤额头上汗珠落下,这时候似乎有些引动了云海之中的风暴。   他主修的便是凌风一道,此时能感觉到的便更加明显,不由若有所思,这是……进入顿悟了?   他刚开始时也是这样认为,因为殷鹤的状态和顿悟很像。只是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时,周围忽然阴云密布起来。   云海之上的风意乍然散开,而对面的殷鹤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盘腿坐下,闭目在疯狂的收纳周围的灵气。   秦镜之这才察觉到殷鹤这不是顿悟,看样子竟然像是突破!   两次间隔时间太短,他竟然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那儿去,等到看到天上的云雾越来越多时才反应过来。   殷鹤丹田轮转过快,这时候恐怕是借着刚才吸纳的灵气,已经开始碎丹了。   顿悟突破之时不能有人打扰,秦镜之站起身来望着头顶上的雷云眉间有些隐忧。这一次雷劫看起来……不太好过。   殷鹤修为上升的太快了,虽然基础足够,但还是因为速度过快而引起了天妒。此时角落之中这一片结界外阴云聚集,雷霆几次闪现,几乎是在殷鹤还未成婴时就想要劈下来。   外面的声音殷鹤全都听不到,这时候一心只放在突破上。在完全沉浸入丹田之中将金丹化碎之后一点一点的凝聚自己的元婴。随着丹田内轮廓出现,殷鹤脸色愈加苍白,对周围灵气的调动也更多了。   这边的动静显然吸引了附近人的关注,在周围修炼的修士此时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东边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   “哪儿来这么大的阴云?”   飞舟在炼制的时候便设定了法阵,不会卷入积云中去,这时候出现阴云景象除非是渡劫。   “这是哪位同门突破了?好像还是元婴的雷劫。”飞舟上众人议论纷纷,谢弃云也察觉到了雷劫,此时伸手轻轻掐算了一下,忽然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殷鹤几乎是咬着牙在凝炼,每成型一点他身上的灵气就要被抽空一次。晋升元婴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连秦镜之和燕骁当年也是在做好了完全准备,又闭关找人护法的情况下历时多日才突破。谁知道此时他一顿悟就突破,完全还没做好准备。   就在秦镜之迟疑时忽然面前一道白光闪过,他抬起头来,就看到师尊出现在了面前。   谢弃云没有看秦镜之,只是看向甲板上的殷鹤,在他到来的一刻殷鹤元婴彻底凝实,这时候天上的雷劫降落了下来。   从结丹到元婴,要整整九道紫天雷。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天雷破开飞舟的结界,从东方落了下来。   坐在甲板上的青年面色苍白,这时候双手结成剑诀死撑着雷劫。   一道、两道、三道……谢弃云一遍又一遍的数着,眼瞳变了竟也不知道,此时眼中只有撑着剑的殷鹤。   好几次他右手抬了起来想要中止雷劫,只是一刹那后却又放了下来。这是殷鹤渡劫的雷劫,必须得历过去,不然永远无法晋升。   选在此时渡劫,也是他希望的……   不受控制的揪心感比当初在剑冢之时更甚,谢弃云面无表情,微微收紧了手。一直到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天色乍晴之后阴云缓缓散去,彩霞出现在了天外。   这时结丹化婴之后天道来贺,一道道华彩落在殷鹤身上被吸收,之前被雷劫劈的重伤的身体也在缓缓修复。   谢弃云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殷鹤此时脸色恢复,唇上也不像是之前那么苍白了,他闭目弯腰抱起了殷鹤。   秦镜之早在师尊到来之时心中就诧异,只是殷鹤当时渡劫抓住了他心神,顾不上分心想那么多。   此时回过神来看到师尊俯首抱起殷鹤时他才怔了一下,意识到什么。   殷鹤虽然渡过了雷劫,但这会儿身体还很虚弱,疲惫的睁不开眼睛来,只是在撑过来后隐约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包围住了他,心中不由安定了些,在被俯身抱起来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两人的姿势实在不像是徒弟和师尊,看到尊上渡去灵力,低声轻哄着受伤的殷鹤,伸手擦过他耳边的发丝。   秦镜之心神震动,终于知道之前一直隐约感觉到的不安感来自于何处。此时看到尊上抱着殷鹤准备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尊上。”   谢弃云抱着殷鹤,回过头。   那双已经竖起的龙瞳危险的看向秦镜之,声音冰冷:“你想说什么?” 第五十七章   被那双竖瞳望着, 秦镜之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下,握紧剑目光移向了殷鹤。   师尊对殷鹤竟是这种心思……   殷鹤知道吗?   想到刚才尊上亲昵的替殷鹤别发的样子,秦镜之闭上眼睛。   “弟子无事。”他死死握着掌心后退了一步。   谢弃云淡淡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直到师尊抱着殷鹤离开之后秦镜之才站起身来。当初的不安感应验, 他就说几日前在主峰上时为什么总感觉师尊对殷鹤不对……原来是因为这样。   ——尊上他喜欢殷鹤。   说出去几乎无人敢相信的事情, 一向冷漠无情心.硬.如石的尊上居然喜欢殷鹤,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徒弟。   秦镜之脸色难看,等到回过神来后就发现自己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过于用力已经握出血了,此时不由得讽刺的笑了笑。   他之前一直仰慕尊上,却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年少时的救命之恩慕强感作祟而已, 后面发觉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尊上……却也慢了一步。   想到被尊上抱起时殷鹤下意识亲近的反应, 秦镜之心中沉了沉, 果真是晚了吗?   ……   殷鹤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被师尊抱走时就彻底放缓了心神,让元婴自己修复了起来。大概是渡雷劫实在是太累了,在闭上眼睛之后他只感觉到自己像是睡了个几天几夜一样, 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   满脑子只有休息一个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慢慢挥散, 等到殷鹤听到声音缓慢地睁开眼睛之后才发觉现在才是晚上。   夜色朦胧的映照在窗户上, 他按了按额角抬起头来, 刚想着自己这是睡了多久,就看到了师尊正在不远处坐着,像是怕打扰到他休息,谢弃云就连翻书都是无声, 此时在他睁眼之后便看了过来。   “醒了?”   他放下书走过来, 倒了杯水给殷鹤:“感觉怎么样?”   殷鹤刚刚睡醒,确实嗓子有些干哑, 顾不上多说什么,只双手捧着杯子着急的喝了一大口,这才感觉到好转过来。   “多谢师尊。”   “感觉……”他放下杯子,闭目感受了一下。便察觉到了体.内不同于以往的充沛灵力,还有已经成型的元婴。   这时候下意识地伸手在掌心凝聚出了一道剑气。   之前需要十分努力才能成功的剑气分影几乎只需一刹那就能完成,突破到元婴之后身体大幅度的提升了不少。要不是现在师尊还在,殷鹤都想马上御剑到空中乱飞一通。   看到他惊讶看向掌心的样子,谢弃云便知道无事。   “元婴之后剑招还会更多。”   他笑了一下,叫殷鹤忍不住有些脸红。   谢弃云目光落在他面颊上,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示意殷鹤伸出手来。   “再检查一次。”   “应该没事吧师尊。”殷鹤嘴上说着但还是没有违背师尊,在熟悉了自己的元婴之后乖乖的伸出手来。   随着红色衣袖垂落,师尊指尖落在他脉搏上之后殷鹤才渐渐从突破的激动中冷静下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忍不住开始神游。   师尊指尖好冰啊。   他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等等,刚才光顾着高兴成功突破元婴了,倒是忘了晕倒之前的事情。他记得自己最后抗过雷劫时已经完全撑不住了,支着剑就要倒下,好像是有人接住了他。   是师尊?   记忆中熟悉的雪松气息拂过,他左手抓着袖子忍不住眨了眨眼,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之后陡然一惊。   等等,既然是师尊接住他抱他回来的,那秦镜之岂不是看到了?   他突破时秦镜之就在旁边,最后渡雷劫时对方肯定也在!想到这里,殷鹤动作都僵.硬.了些,叫已经收了手的谢弃云眼眸微转。   “在想什么?”   因为脑子里全是这件事,殷鹤不由自主地呆呆说了出来。   “是尊上抱我回来的,那岂不是还有人看到了?”   他抿了抿唇,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眉头都皱了起来,要是被人看到师尊的清誉岂不是会受损?   虽然师尊抱他是事出有因,起因是因为他渡雷劫晕倒了,但是殷鹤还是有些紧张。   谢弃云顿了一下:“被人看到又怎么样?”   殷鹤轻咳了声,转过头去嘟囔道:“谁知道大家会怎么想。”   万一误会他们的关系怎么办?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谢弃云却挑了挑眉:“很在意?”   殷鹤摇了摇头又点头:“师尊不会在意吗?”   “只是误会才抱我。”   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剑尊,是不沾染红尘俗事的神明,若是因为今日的误会被人当做谈资心中议论,那怎么可以?   他想到这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不舒服,只是眼前的人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平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   就像是殷鹤不明白师尊对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样,他此时也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大庭广众之下的抱他,而且这么平静。   他掌心蜷缩着,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谢弃云笑了一下:“我从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殷鹤微怔了怔,对上那双深沉的龙瞳。此时喉间干哑,这时候竟然有些心悸。分明是在说误会,可是他的心脏却一声又一声的跳动着,又有些不安分了。   殷鹤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转过头红着耳朵有些不自在,这时候只好干巴巴的安慰自己。   算了算了,幸好只是秦镜之一个看到了,不是其他人,那家伙本来就不喜欢他,除了更针对他之外应该也没什么了吧?   他收紧手,这时候却见师尊起身去拿了一杯喝的给他。因为刚刚才喝了杯水,殷鹤下意识地接过却发现杯子的东西和他想的不一样,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   杯子中泡了一颗绿色的小草,看起来像是什么草药一样。   谢弃云看了他一眼,道:“这是清心净血的,有克制春躁之效。”   清心净血,克制春躁。殷鹤茫然的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治疗他突破元婴时的暗伤呢,低头便尝了一口,随即苦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难喝啊。”   他咕哝了一句,谢弃云目光落在杯中,想到了刚刚诊断出的结果。他对殷鹤的体质了解的比葛阳还要清楚一些,刚才在殷鹤突破后检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结果便检查出了一丝不对。   殷鹤身体里的阴气加重了不少,不像是元婴之后的暗伤,反倒像是妖族遇上春日.求.偶.时期时正常的阴气上升……   这种情况在先天阴母的体质之中不是没有,在元婴之后往往只需要正常的寻找道侣渡过这一时期便可。只是殷鹤……   他看着显然还在闪躲不太能接受自己体质的青年,这时候便没有开口告诉他变化。只是开了一味压制阴气上升的方子给他。   殷鹤一口气喝完之后脸都皱了起来,只觉得这东西苦的要命,比他喝过的所有药都苦,简直不像是给人喝的。   救命,他下一次绝对不喝了!   红衣青年脸色扭曲,这时候遮着眼睛差点被苦的哭出来,虽然像是葛谷主说的到元婴之后他眼泪就能得到控制,但是这段时间红眼眶红习惯了,殷鹤竟然不自觉的就有些想哭。   只是他觉得这是在师尊面前,因为一杯药苦的掉眼泪也太羞耻了吧。他竭力的眨眼忍着,却忍的眼睫都湿了。   谢弃云看着他,喉头微滚了一下眼眸垂落。   “很苦?”   “当然了。”   殷鹤刚想着要怎么写实的给师尊描述出来这杯药的难喝,就察觉到唇边微微一凉,一点点泛着甜意的东西落在了唇下。   下意识低头却发现竟然是蜜饯!   顾不上师尊伸手喂他的尴尬这时候连忙吃了进去,这才感觉好点。   果香味中和了药味,他唇瓣擦过师尊手指,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谢弃云看着殷鹤着急的样子,微微挑了下眉。只是手指上温热的触感还是叫他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想着:或许可以改善一下清心草的味道。   ……   虽然昨日亲眼见到是师尊将殷鹤抱走了,也知道师尊对殷鹤存有不应该的心思,秦镜之却也无法说出去,只因为这根本不是他能阻拦的。   他知道师尊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改变不了,无论他做什么都动摇不了对方的决心。   这便是尊上。   他微微收紧手,站在甲板上时神色黯淡不明,这时候竟有些羡慕燕骁了,毕竟那家伙还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自己能靠近殷鹤。   他眯眼收回目光时刚好看到陈长老。   飞舟此时已经靠近了古星海,陈长老过来本来是打算找秦镜之商量停靠的问题,这时候见秦镜之心神不宁后不由有些奇怪。   “秦师侄这是有心事?”   毕竟此次是秦镜之带队,作为首席出问题了是大事,因此他还是要问清楚的。   秦镜之回过神来,笑了笑:“只是想多了些而已,陈长老不必担心。”   “长老过来是有什么事?”   陈长老见他真的没问题,这才将地图递了过去:“前面就是古星海了,再往左侧有一个妖魔坊市,按照之前的计划飞舟入海之后将在这里停留,执法堂的弟子会过去剿灭魔族,此次下飞舟便由秦师侄带领了?”   秦镜之之前申请过此次和执法堂一起行动,所以陈长老才确定了一遍。   垂下眼想到自己此次出海打算寻找的人,秦镜之眼神冷了下来,恢复了神色。   “我此次去是有一桩私事,正好也在妖魔坊市,长老放心。”   陈长老摇了摇头:“无碍。”   “这也是尊上许可的。”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秦镜之带队了,毕竟妖魔坊市之中或许可能有合体期的修士潜藏着,一般来说都是他或者云长老等人亲自前往的。只是此次有尊上在船上坐镇,方圆百里的事情都能洞察,便也没有那么需要担心了。   在这时听到尊上的名字,秦镜之微顿了一下,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怎么想的却不知道了。   两人商量着方案,到了下午时飞舟就彻底从云端上下来进入了海中。   殷鹤第一次在海上航行,本来身体还有点古怪的不舒服,这时候听到入海了,便忍不住跑了出来。   他自从重生到修真界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海,这时候入目一片湛蓝的颜色,眼神不由一亮。   “好漂亮。”古星海是前往蓬莱周围的海域,早晨太阳升起时附近已经热闹了起来,四周都是来往的修士。   殷鹤站在甲板上看了会儿就收到了集合的传音符,是陈长老发的即将要停靠船只,出去剿魔的通知。   此次出行本就有历练的意思,早在山上的时候殷鹤就报名参与这次行动,这时候接到通知也不意外。   甚至一想到自己已经晋升元婴就兴致勃勃了起来。也不知道元婴期的修士对上魔族会怎么样。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剿魔呢,这时候一想到他曾经在山上被潜伏进来的魔族吓到就忍不住来气。   红衣剑修持着剑出现在了飞舟中间的道场上,刚一来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昨日殷鹤突破元婴的动静被不少人看到,此时见到他出来,不由都将目光看了过去,忍不住感慨殷鹤的修炼速度。   这才多久啊就已经元婴期了,甚至比首席他们当年还快,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就连燕骁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殷鹤会昨日突破,这时候不由将目光望了过去。心里有些担心殷鹤。   这家伙刚突破就出来剿魔,不会出事吧?他记得自己刚刚突破那会儿用了好几天才稳定下来。   他转过头本来是担心,谁知道殷鹤一看到他就退避三舍迅速地收回眼神来,假装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燕骁:……   这家伙有必要吗?不就是昨天追问了他一会儿吗,不心虚怎么这么避讳?   他心中一顿,微微眯了眯眼。   这时候却冷不防对上了秦镜之嘲讽的目光。   这家伙什么意思?   那目光只是一闪而逝,燕骁还来不及深究秦镜之就已经微微垂下眼,在他奇怪时忽然道:“人都来齐了吗?”   此次出行的修士加上执法堂弟子总共六十几人,几乎船上一大半的人都去了。   旁边的文陆数清人数之后点了点头:“各位,此次围剿的妖魔坊市早就被各大门派通缉,经陈长老等人查明,今日妖魔坊市之中俱是些吃人的妖物魔族,多年间杀人无数。”   “这次当做历练,诸位进入妖魔坊市之中所诛妖魔都按人数来计,到时候会记在各位的门派剑分之上,大家各凭本事。”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家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因为只是一场历练而已,尊上并没有出面,在陈长老划定了路线之后众人都跳下了飞舟。有些分成了几个小队,有些则是独自行动。   殷鹤晋升之后也算是有了自保能力了,便没有和人组队而是自己一个人出发,从海面潜行进去便悄悄转身藏在了一只虎妖身后。   那从巷口出来的虎妖喝的烂醉如泥,手里还提着酒壶,完全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一人。   殷鹤无声的跟在那妖怪身后,在察觉到对方酒壶之中是人血之后,脸色微变了些,没想到自己刚进来就看到这妖魔坊市这么恶心。   浓郁的鲜血味儿顺着虎妖身上传来,行走间妖魂之中还闪动着几道刚刚被吞噬的人影,也不知道是何处遭难的修士被这虎妖截杀了。   殷鹤深吸了口气握紧剑,在虎妖走到拐角处后悄然出剑。   因为刚刚进来他动作十分谨慎,只是一道细小的剑芒闪过,刚才还醉醺醺的虎妖就倒在了地上,睁大眼睛似乎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随着庞大的躯体落地,殷鹤将周围的结界散去,没有回头只是顺着虎妖的方向往另一边去。   秦镜之早根据消息查到秦岳山当年潜藏之后便一直藏在古星海的妖魔坊市附近。   那畜牲夺取他人灵根无果,为了延长寿命便干脆堕入了魔道,借机诱骗过路的修士而进贡给妖魔坊市,从而获得血魔资源换血长生。   他带着一队人直奔坊市右侧的坊主府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始包围这座恶臭熏天的妖魔之居。   飞舟上的几位长老此时没有插手分毫,只是皱眉看着,在看到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被诛杀的魔族越来越多时,眉梢不由松了些。   “看起来是我们的弟子占优势。”   云长老也点了点头:“燕骁已经杀了二十只妖魔了。”   他目光看向另一边,发现殷鹤也杀了二十只:“两人倒是不相上下。”   “不过我记得殷师侄才刚刚突破吧?”刚突破就有这种实力,叫他忍不住也有些惊讶。   在进入妖魔坊市前每个人的烛台都会被点亮,随着诛杀的数额增多,烛台便会更燃高一些。此时燕骁和殷鹤并列第一,而秦镜之则是在第二。   因为知道秦镜之此次是有私事在身,陈长老也不意外。   众人都耐心的等着,从天亮到天黑,再到第二日太阳重新升起,妖魔坊市周围的海域才平息下来。   早在看到坊市结界不对劲之后那些察觉到风向不对的修士都远离了这里,一直到整片海域翻腾,那些身上沾染了业果的妖魔都被诛杀殆尽,众人才远远回头。   坊市之中那只血魔在察觉到不对想要自爆时,却被飞舟之上随意一指弹压,当场化为了血水。   随着太阳升起,殷鹤在巷子里追杀完最后一只尸魔,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从坊主府出来的秦镜之。   秦镜之此时身上全都是血,脸色有些莫名。他和执法堂的弟子一起围剿坊主府,果然看到了秦岳山,不过对方却没有认出他来。   心中不知是嘲讽还是可笑,他本想亲自报仇的,结果那对方却在坊主被围攻之时被那只血魔当做补品抓住,竟然当场吸干了。   秦岳山临死之前不可置信的眼神还在心底,叫他只觉得畅快。   身为人族效忠堕魔多年,居然没想过有自己朝一日也会被那血魔当成补品。他和这妖魔坊市中的所有人一样在血魔眼中不过都是食物而已,区别只是早晚。   如此结局倒真是大快人心。他微闭了闭眼,从正门中出来,便看到了殷鹤。   殷鹤收了剑,忍不住擦了擦脸,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疲惫。血战一天一夜,他.精.神几乎紧绷到了极致,握着剑的手都有些发抖,不过却还是强撑住了。   最后一剑落下时他慢慢站起身来,便对上了秦镜之目光。   “里面已经完了?”他看向府门。   秦镜之点了点头:“刚才执法堂已经搜查过了。”   听见坊主府内结束,殷鹤才松了口气。   终于完了,他撑着剑本来打算出去的,却忽然听见秦镜之道:“殷师弟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殷鹤皱眉回过头来,不知道秦镜之奇奇怪怪的在说些什么?   秦镜之走了过来,看向殷鹤时垂下眼。   大仇得报,他心中此时唯剩下了这一件事。他以为殷鹤还不知道尊上对他的心思,这时顿了一下,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便自嘲地笑了一下。   “殷师弟便当我说胡话吧,我好像还欠殷师弟一声道歉。”   他抬起头才道:“当初你筑基期灵力暴动的事情是我处事不公,此事我一直未曾再提过,现在想来并非一句道歉都能了事的。”   他忽然开口提起这件事,叫殷鹤停下脚步眼神这时才有些变了。   这家伙是脑子出问题了?居然主动提起这个当初的污点了?   “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伪君子做错事了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压下去。”   他撇了撇嘴,只觉得秦镜之这话简直假惺惺的,这么久都没提过现在居然想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阴谋。   秦镜之心中一顿,却并没有否认殷鹤的话。他那时候一心不想让师尊知道他处理峰务出了差错,却不想误会了殷鹤,此时听到讽刺也没有变色,只是道:“殷师弟说的对,我确实不是好人。”   他目光看向殷鹤:“只是,殷师弟了解尊上吗?”   一句话叫殷鹤皱起了眉,不知道秦镜之说这个做什么。   秦镜之本是想要叫殷鹤远离师尊的,毕竟师尊那日看他的眼神……实在不清白。只是他还未开口这时候天边一道剑光划过,承载坊市的岛屿被一剑从中劈开,骤然向下陷落了下去。   外面弟子聚集,秦镜之转眸便对上了飞舟之上远远望来的目光,微淡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随着岛屿被劈开,大家都回到了飞舟之上调息,剩下几位长老们善后。   殷鹤刚才也被突如其来的剑光惊了一下,等到抬起头时便看到了师尊。   众目睽睽之下,师尊望向他开口:“殷鹤,过来。”   上首的声音响起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没想到尊上会在这时候叫殷鹤。   殷鹤也心中一凛,有些茫然: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大家都看过来,他有些不自在的走了过去,却感觉眼前轻轻一拂,身上的血迹伤痕便全都消除了。   谢弃云没有收回手,只是道:“都下去修整吧。”   其他人这才行了一礼回去。   秦镜之临走前回过头来,殷鹤却没有看向他,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   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心情不太好的师尊莫名叫他觉得有些紧张。   只是他却不知道师尊为何心情不好,殷鹤忽然又想起秦镜之刚刚问他的话来——你了解尊上吗?   在察觉不到师尊情绪之后他忍不住多想起来。   谢弃云手指落下:“在想什么?”   殷鹤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发现我好像还不了解尊上。”   他什么都不清楚对方,师尊真的会动心吗?   谢弃云望着他,忽然眼瞳深了下来。   “殷鹤,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会这样说。   谢弃云挑眉:“我出身于哪里?”   “上古时候。”想到上古禁地战场,他下意识道。   谢弃云:“我真身是什么?”   殷鹤:“应龙。”这是他最早就知道的事情。   谢弃云俯下身,轻轻地望着对面的红衣青年。   “这些其他人全都不知道。”   “殷鹤,你不了解我吗?”   “你修炼的是我曾经修炼过的剑道,万剑归一是我亲手教导。”   “我第一次心神不宁,产生嫉妒是因为你。”   “夜里默念清心经也是因为你。”   “你为何会认为”谢弃云顿了顿:   “——我不会心悦你?” 第五十八章   冰冷的手指落在唇上, 轻轻摩挲着。殷鹤微微愣住,忍不住抬起头来对上那人目光。   高高在上的尊者此时眼眸深沉,定定地看着他, 那双淡漠的龙瞳之中只看到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殷鹤缓了缓才悄悄的眨了眨眼。   师尊说……他喜欢他?   几乎像是做梦一样, 殷鹤微微收紧手, 嗓子在这时候也有些干哑起来,只觉得一股热意从心底升起叫他脸色红的要命,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一样。   师尊、师尊也太直白了吧。   他喉头微滚,忍不住想着。   谢弃云手指按进他唇上:“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没有了。”殷鹤结结巴巴道,这时候移开了目光, 完全不敢看师尊, 只觉得自己得好好消化消化。   不行, 脸太烫了。   殷鹤,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不就是师尊说喜欢你吗?   怎么红的像是傻了一样。   不能这样了,再跟师尊呆下去他就要疯了, 殷鹤伸手遮住眼睛,这时候瓮声瓮气道:“师尊, 我刚刚回来有点累了。”   “那个先去休息一会儿。”   听见他说话断断续续的, 谢弃云挑了一下眉, 没有再步步紧逼,只是蜷缩着指尖缓缓收回手来。   “去吧。”   他声音好似恢复了不少,殷鹤一直到恍惚的走出室内之后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是忘了问师尊为何生气?   算了算了,下次吧。他拍了拍脸, 这会儿完全没有勇气再回去了。一想到师尊刚才的话他就浑身发烫, 这时候同手同脚的回到了房间里,一头栽进被子中, 唯一的念头就是用被子把自己蒙住,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脸红成什么样了!   其他人早已经离开,秦镜之回身之后就对上了燕骁目光。   看到师尊叫其他人退下唯独留下了殷鹤,燕骁纵使再迟钝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却说不出来哪里。   他没想明白师尊为何如此看重殷鹤,这时候不由将目光看向了秦镜之。这家伙一直关注着尊上,应该知道的比他多吧。   而且刚才的剑光……燕骁总觉得像是警告秦镜之一样。   他抱臂停了下来,看见秦镜之收回目光后直接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耳边的声音叫还想着殷鹤的青衣剑修回过神来皱了皱眉:“燕师弟指的是什么?”   对上那人目光,燕骁烦躁的“啧”了一声也有些说不准,只是直觉感觉有些不对劲,此时不由想起了另一件事:“殷鹤前日晚上是去哪儿了?”   他想起之前撞到殷鹤红着脸跑开的样子,忍不住看向秦镜之。   秦镜之:“我不知道。”不过他看燕骁着急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只是却没说出来。   “你不知道?你不是一直盯着殷鹤吗?”燕骁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有些嗤笑了,这家伙说不知道,他怎么不信呢。   秦镜之听见对方的嘲讽也不生气只是淡淡收回目光来:“燕师弟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若是好奇殷师弟的事,你可以直接询问殷师弟。”   他身上的伤势不轻,在岛上时本是想要提醒殷鹤却被警告,这时候和燕骁争锋相对也索然无味起来。   他原本以为燕骁是敌人,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谁能从那人手中抢人呢。   秦镜之心中嘲讽,握着剑转身离开。   一直到对方离开之后燕骁才眯起眼,皱了皱眉。   秦镜之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微微有些奇怪,他这时眼中刚有些探究,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几个弟子路过甲板准备过去领取丹药。   燕骁回过神来,见来人后也离开了船侧。   ……   妖魔坊市中的恶人全部都已经伏诛,在参与历练的弟子们回来后,陈长老联合云长老两人放归了此地的冤魂,便着手开始清除业力。   这岛上坊市之中常年杀戮,上面业果惊人,即使是已经没有人了,但是底下的血土之中也已经沾染了业力,如果不清除恐怕早晚有一日会诞生出一只大魔来。   因此两人才让弟子们先回来。   他们联手布置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快亮时才快结束。这时候坊市周围的海域之中血雾已经减少了不少,受伤的弟子们自己领了丹药,三三两两坐在甲板之上调息。   陈长老一把将法器抛下,等到正午时分烈阳高照在海面,最后一丝冤孽之气消散在了日光之中,业力才彻底被镇压。   两人再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之后陈长老返回飞舟之上,打算向尊上复命。   因为尊上昨日神色淡淡,他下意识地小心了些,生怕触到霉头。不过走到室外之后他却发现,今日尊上心情好像恢复了不少?   坐在椅子上的剑尊手中拿着书,时不时地翻了一页,听见他禀告便抬起头来。   “进来。”   陈长老松了口气,推开门走进去躬身道:“尊上,妖魔坊市已经清理完了。”   “地底的业果也已经被镇压,不会再出乱子。”   谢弃云没有说话,陈长老只好继续禀告着:   “历练弟子的剑分刚才已经分别累积结束,此次历练是殷鹤秦镜之还有燕骁三位并列第一。”   其中殷师侄斩杀元婴期魔族十个,妖族九个,结丹期妖魔共计二十个,而燕骁也是差不多的数值。   唯独有些不同的是秦镜之,因为刚开始便直接去了坊主府,秦镜之剿杀的魔族一开始并不多,后面是围攻血魔坊主才反增了上来。   谢弃云点了点头,淡淡地听着,一直到陈长老禀告完之后才开口:“三山派和观天宗可有发来函帖?”   陈长老应了一声,将几份函帖拿了出来。   “听闻尊上出关此次参加九州道会,几位掌教早已经恭候在蓬莱之上。”   九州道会虽然盛大,但谢弃云也不是经常参加,对于他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上古修士来说这种道会见得也多了。   此次出来本也只是为了殷鹤。   随意将函帖放在一边,在陈长老见尊上收回目光,以为尊上打算继续看书准备告退时,却听见尊上忽然道:“你刚才打算说什么?”   他看出对方刚才.欲.言又止,这时候便抬头问了一句。   陈长老没想到他心中迟疑竟然被尊上看出来了,这时候微微一惊,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尊上好似对殷师侄格外关注?”   这件事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尊上格外看重殷鹤。只是和众人觉得的是当继承人培养不同,陈长老却总感觉并非是大家想的那样。   尊上为殷师侄破例太多了……   他心中胆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谢弃云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只是淡淡道:“我并非神仙,自然也会有七情六.欲.。”   他坦然承认,却没有多说。   听出尊上语气中的含义陈长老心中一凛,这时候也不敢多问只得躬身退下。走出门外后才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想法震惊。   一直到陈长老离开之后谢弃云才重新看向书,心中却想着这一次也不知道殷鹤会躲他几天。   殷鹤每次一有事情就会变成缩着尾巴的猫儿的事情他早已经知道。   上一次知晓他亲.吻.躲了两日,这一次听见他心意,却不知道要躲多久。他看着手中的书页,在翻了两页之后微微挑了挑眉。   殷鹤确实是在躲师尊,自从师尊说心悦他之后他已经两天没出门了,叫燕骁都有些疑惑。   马上都出古星海到蓬莱了,这家伙还不出来?平常不是好奇心很重吗,最近怎么这么奇怪。   他心里古怪,只是却一直没能见到殷鹤。   那家伙在船上躲了好几天,到了蓬莱岛时才出来,只是出来后就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殷鹤恍惚的听见声音后才抬起头,就看到燕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这时候狐疑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怎么感觉鬼鬼祟祟的?”   殷鹤:……!   谁鬼祟了!   他一下子像是被猜中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在燕骁话音落下后迅速反驳。   “你乱七八糟说什么?”   燕骁冷不防被瞪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这家伙确实鬼鬼祟祟的。不过,咳,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眼看着再说两句殷鹤可能就被气走了,燕骁还是压下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这时候握紧剑有些不自然。   “行了行了。”   “是我胡说八道。”   他第一次对殷鹤服软,语气避让起来,叫殷鹤还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嘴臭怪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心里念头一闪而逝,殷鹤后退了一步,这时候不仅没有被安慰到,还怀疑燕骁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你该不会是在妖魔坊市的时候被魔族寄生了吧,不然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你平常不是都要反驳我的吗?”   燕骁一口气噎住,没想到自己让一让他还被殷鹤觉得是被附身了,这时候简直有些无语。他平常在殷鹤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也知道自己脾气是差了些,经常和殷鹤抬杠,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迎着殷鹤目光燕骁深吸了口气还是压下尴尬,准备把上次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别闹,我有事和你说。”   对面的暴躁怪一脸正经,那张英俊的脸也看着似模似样了起来,好像要说什么严肃至极的事一样。殷鹤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但还是抬起头准备勉强听一听燕骁准备说什么。只是等他刚看向对方,就看到燕骁又别扭的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眼神。   殷鹤:……   什么鬼啊,这家伙有毛病吧。是他叫自己听的,这会儿又不敢看人。   他额头跳了跳,都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他下船了,这会儿飞舟停靠马上就到蓬莱岛了,谁知道燕骁什么意思。   只是他这句话像是刺激到燕骁了一样。他话音刚落下,燕骁就咬牙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个香包来,想要递给他。   “算了,我喜欢你。”   “就这个……你收下吧。”   他说完才转过头,一张脸.硬.是憋的涨红。这时候不自觉地看向殷鹤,想要看看殷鹤是什么反应。   殷鹤:……   殷鹤差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他脑子没有进水吧?刚刚肯定是听错了。他眉头微微皱起,心里瞬间下了结论。   燕骁没想到自己鼓足了半天勇气殷鹤还没听清,这时候一口气噎住,只好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可能喜欢你。”   “算了,也不是可能。”   “就是喜欢你。”   “这东西是我自己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和殷鹤红衣相配的黑色香包出现在眼前,殷鹤沉默了一下诡异地看向燕骁。他这一次是真的听清楚了,燕骁要送香包给他,还说他喜欢自己?   这是什么魔幻的发展,简直太……离谱了。   怎么可能?燕骁和他……?   他们两个是仇人才差不多吧!   殷鹤抽了抽嘴角:“你拿这个恶作剧我根本不会上当好吗?”   只有傻子才会觉得有一天一直诋毁自己的死敌会喜欢他,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不过燕骁是脑子有病他知道了,这种弱智的恶作剧都用的出来。   “行了,陈长老找人了,我下船了。”   他无视燕骁手里的香包就要离开。   燕骁完全没想到殷鹤会不相信他,还觉得这是恶作剧,忍不住一把抓住对方,只是却被殷鹤躲过,只握住了他衣袖。   他微微皱眉,心脏紧缩。   “我是认真的。”   “殷鹤,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发心魔誓。”   心魔誓是修士之间最为严重的誓言,有天道作见证,一旦违背就会堕入魔道,因此除非万不得已,很少会有人发。殷鹤愣了一下,没想到燕骁居然做戏都要这么卖力。   这家伙什么时候觉醒了表演天赋了?   他皱了皱眉,燕骁却已经举起手,向着天道起誓起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色渐变,殷鹤终于发现不对,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   等等,他是真的打算发心魔誓?   他一剑劈开聚起的阴云,后退了一步,在燕骁起誓时立刻离开了划定的范围,震惊地看向对面。   “你疯了,这种誓也敢发!”   燕骁深吸了口气:“这下你相信我是认真的了?”   他脸色还有些别扭,看着殷鹤的表现心中却沉了些。   殷鹤脸上好像连一丝欢喜也没有,凡间话本里表明心意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两人面前,殷鹤简直恨不得退避三舍。   他古怪地看着燕骁,觉得这人可能真是疯了,被什么东西刺激的脑子有问题了,这才说出这番话来。   “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就死了心吧。”   以燕骁往日的表现他必不可能上当,而且他都有……喜欢的人了。   “为什么?”   燕骁被拒绝此时怔了一下,看着殷鹤躲闪不及的样子收紧了手,还以为殷鹤有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谁?”   殷鹤冷不防被点出来心头一跳,强压下声音奇怪地看向他有些无语:“你管我喜欢谁。”   “我们两个之前多么相见两厌你瞎了吗?拒绝才是正常的好吗。”   他又不是傻,哪有人会像燕骁这样喜欢别人。他收回目光来迅速离开,完全不想和这个脑子进水的人纠缠。   燕骁垂下眼想到殷鹤刚才的话,忍不住看向了香包。在殷鹤刚才说出来前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惹人误会。   他要说他那时只是想引起殷鹤的注意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   燕骁烦躁的收回手,将花费了几天几夜弄好的香包又收了起来,想到殷鹤刚才惊慌的表现终于确认——他确实是有喜欢的人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   ……   殷鹤转身离去时忍不住想,荒谬,太荒谬了,他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燕骁会对他告白?这简直比最离谱的话本子还离谱。   这几天的遭遇简直让他大起大落,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先是一直心动的系统先生说是喜欢他,现在连燕骁那个死敌都冒出来凑热闹。   他微微摇了摇头,收紧剑回过神来时都已经走到了码头。   蓬莱岛近在眼前,在飞舟到来之时蓬莱岛主还有六大宗门的掌教便全都站在岸边迎接尊上。   殷鹤此时回过头去,就看到了望过来的师尊,不由迅速地收回目光来。   逮住猫儿了,只可惜现在不能过去,谢弃云眯起眼,只好压下心里的遗憾看向了蓬莱岛的老岛主。   这位岛主执掌蓬莱一千多年,此时已经须发皆白,这次九州道会也是他最后一次主持了。在含笑向尊上行了一礼之后,蓬莱岛主伸手。   “尊上请。”   “峰内弟子住所已经安排好了,接风宴晚间便开始。”   因为此次得知尊上要来,蓬莱岛提前便准备好了接风宴。这时候他带着众人进入蓬莱,边走边寒暄着。   “尊上看着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了。”这位老岛主忽然道。   他和剑尊也算是有些交情,此时捋着白须,看着尊上神情不由有些意外。   距离上一次见到剑尊时已经几百年了,他只记得当时尊上心境冷漠,似乎已经近于天道,此时却隐约有些不同。   对面的剑尊修为依旧渊博如海,只是具体的改变是什么他却看不出来。   谢弃云倒是没想到这位老岛主眼光如此敏锐,此时神色莫名。   “确实是有些不同。”   “很明显?”他看向蓬莱岛主。   老岛主笑了笑:“是有一些,不过看来尊上倒是心情不错。”   谢弃云想到殷鹤,眉梢柔和了一些,只是转过眼去这么一会儿,那只猫儿就已经溜走不见了。   ……   殷鹤被带到自己的庭院之后还有些诧异,蓬莱岛安排的庭院竟然完全是随机的。不过他刚好被安排在陈长老他们这儿,倒是不用再见到秦镜之燕骁他们了,还有师尊……   啊啊,自从师尊跟他表明心意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师尊相处了,这时候还有些不自在。   好在师尊好像也没有着急要一个答案的意思,殷鹤微松了口气,坐在岛上的房间后忍不住打开窗户,望向外面的海面。   这里和悬剑峰完全不一样,山上的地势高拔,蓬莱岛上却处处平地,窗外就是深海。他微微嗅了嗅海边的气息,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些燥热,还以为是自己不适合海上的生活,这时候忍不住又吐槽了一遍这个垃圾的先天阴母体质。   谁家的修士入海之后还会因为体质而不适应啊,都是这个该死的体质害的!   心里嘀嘀咕咕了半天,殷鹤半趴在了桌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疲惫了,边吐槽边打瞌睡过了会儿居然睡了过去。   外面海风徐徐,半开的窗户映出他闭着眼睛的样子,模糊间居然叫殷鹤又短暂的做了一个梦,回忆了一遍自己穿书的剧情。   梦里一会儿是原著里师尊是万人迷独美的场景,一会儿又是燕骁今天古怪地和他告白的场景。   靠!   过于割裂的梦叫殷鹤眉头紧皱着,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时候在微风吹过时才冷汗津津的抬起头来,这才发觉自己还是在蓬莱的岛屿上。   吓死了。   外面的夕阳渐渐落了下来,殷鹤小声嘀咕着,遮着眼睛。   “都是燕骁吓我。”   他刚想把这场梦忘掉,就听到了师尊的声音:“做噩梦了?”   殷鹤这才猛然发现师尊居然在房间里,放下手愣了一下就看到了面前的人。   谢弃云本来是端来清心草给殷鹤来压制春天期的躁动,却无意间听见殷鹤在睡梦之中叫了他的名字。   声音低低的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动作不由微顿了一下,将殷鹤从噩梦之中叫醒。   醒来的剑修骂骂咧咧依旧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昳丽的面容之上有些苍白,甚至还自言自语了几句。   他伸手不由轻轻抚了抚殷鹤长发,指尖微凉的灵力叫殷鹤心神镇定下来,才从刚才的梦中走出。   殷鹤确实是因为今天燕骁天差地别的反应记起了之前觉醒的原著剧情,这时候心情不由有些古怪。   不管自己穿书的剧情原本是什么样的,现在好像都不一样了……   是被他改变了吗?   他若有所思,望着师尊只迟疑了一下,忽然有些好奇,将自己穿书的剧情当做是梦讲给了师尊,想要看看师尊的反应。   谢弃云认真的听着,没有打断他。   在殷鹤说完之后思索道:“你是说,梦中你会被逐出悬剑峰,被人掳走凄惨而亡?”   他说到凄惨而亡时眼眸深了些,心中戾气一瞬间涌动。   殷鹤察觉到师尊眼瞳变化,连忙抬起头来:“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能是我最近天太热了,没睡好吧。”   他眼睫飞眨找了个借口,毕竟书中只是原著中的师尊,并不是他的师尊,原著里的殷鹤也不是他。   他想到这儿觉得罪魁祸首还是燕骁。   那家伙好端端的和他告什么白啊,弄的他都吓了一跳,现在梦里还有些混乱。   谢弃云手指落在殷鹤头发上,此时看着做噩梦而眼神游移的青年,沉声问:“殷鹤,你相信我吗?”   相信师尊或是……系统先生?   殷鹤仰头望入那双龙瞳之中,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此时刚刚睡醒,因为刚才乱七八糟的梦眼尾都已经红了,甚至在体质的作祟下眼睫湿漉漉的,只是他本人却没有察觉。   这时候只听见师尊道:“无论秦镜之,燕骁,悬剑峰其他人如何。”   “何时何地任何情况之下,殷鹤,我都不会对你无动于衷。”   只因为那个人是殷鹤,是所有见过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让他动情了的殷鹤。   被那双温柔的龙瞳注视着,在殷鹤忍不住微怔时,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吻.落在了他眼睫上,亲昵安抚:   “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五十九章   外面人群吵嚷起来, 殷鹤渐渐的回过神来,才看到似乎有人过来了,而他的窗户还开着。顿时“啪”的一下伸手, 迅速隔空关上了窗户。   正好路过殷鹤门外的陈长老:……   殷师侄在里面啊?窗子开的那么大, 他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被吓了一跳的陈长老回过神来, 就听到前面有人叫他,这时候抬头回应了一声走了过去。原本还准备询问殷师侄这会儿过不过去晚宴的,一拍脑门也给忘了。   殷鹤紧张的听着门外的声音,一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了。”   “还好陈长老被人叫走了。”   他都要感谢刚才出声相助的同门了,刚才陈长老的脚步声分明是向他这边来的, 殷鹤身体都下意识地僵住了。他嘀嘀咕咕死死握紧了手, 都忘了两人现在的姿势。   谢弃云在听到殷鹤的话后有些好笑, 却只是问:   “还害怕吗?”   殷鹤回过头来望见师尊, 想到刚才安抚似的亲昵喉头滚动了一下,结结巴巴道:“不害怕了。”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嘴.硬.:“我本来就不害怕,只是个噩梦而已。”   他本就是喜欢师尊的, 只是乱七八糟的顾虑太多,如果师尊只是系统先生的话殷鹤之前好像还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可是骤然得知系统先生便是师尊, 他才总是忍不住想多一些。   不过现在, 在被师尊那样温柔的安抚之后殷鹤收紧手,也彻底分清了剧情与现实。   原著剧情是原著剧情,现在是现在。   就连燕骁那个十级嘴臭怪都改变了,他干嘛还要害怕原著剧情啊。他又不是书里的殷鹤, 师尊也不是书中那个无.欲.无求高高在上的尊上。   师尊是喜欢他, 心悦他的。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而且他已经是个堂堂元婴期的修士了,难道还有人敢对他不敬不成?   心跳“砰砰砰”的跳着, 想到这儿殷鹤就理直气壮起来,忍不住抬起头。不过一对上师尊,他就想到什么,目光闪躲着急道:“对了,宴会快开始了。”   “师尊还不走么?”   这次的晚宴是专门为尊上准备的接风宴,刚刚他看陈长老他们都要走了,师尊竟然还在这里。   时间已经不早了,谢弃云确实是要离开了。他本是过来送汤药,只是看殷鹤做噩梦才留下,这时候见他没事便也放心下来,轻轻拭去他额角的水珠。   “去喝药吧。”   “哦。”殷鹤被师尊亲近的举动弄的恍恍惚惚的,这时候顾不上多想清心草就接过来喝了下去。咽下去之后才发现……这不是自己之前说苦的要命的那个鬼东西吗?!   怎么又是他!   他脸色一下子就绿了,扭曲着脸差点苦死,瞥见桌边的蜜饯这才三两口塞下去。对师尊没有提前跟他打招呼就给他药这个行为气的牙痒痒。   桌边的小猫气愤地瞪着他,谢弃云眯了下眼,临走前顿了一下忽然道:   “阿鹤要和本尊一起出席吗?”   一起出席的意思不是像是悬剑峰其他人一样和同伴们坐着,而是……和师尊相并在一起。   殷鹤耳朵倏地一下红了,这时候结结巴巴眼神游移:“下、下次吧。”   谢弃云也不失望,见这么一打岔殷鹤忘记了清心草的苦味,这才轻轻笑了一下。   “好。”   殷鹤在听到师尊离开之后才放下手来,这时候脸上已经红的要命了,后知后觉才察觉到——自己又忘了那个该死的药的事情了!   这药到底为什么这么苦啊!   气死。   他目光和漂亮的玉杯大眼瞪小眼了很久,难以想象这么别致的杯子里装的是这么难喝的东西,到底是哪个药自己能长成这个苦样子啊。   他气咻咻了半天,执法堂的弟子就来找他了。   文陆他们正好在殷鹤左侧的院落里,出来的时候便顺路叫了殷鹤一下,没想到殷鹤居然真的跟着他们出来了。   沐浴换了一身衣服的青年悄悄揉了一下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文陆看过来这时候道:“走吧。”   “我好了。”   他新换的衣服还是一身红衣,和往常看着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为执法堂弟子的直觉还是叫文陆敏锐的觉得殷鹤有些不对,只是具体是哪儿却说不上来。   他们出去时也瞥见了秦镜之他们。   燕骁今日表明心意失败之后不见踪影,只有秦镜之还在陈长老这儿。看到他出来不由将目光看了过去。   “殷师弟。”   他忽然开口,殷鹤看了过去,只好敷衍的点了点头。   两人没多说几句,其他门派的人便也来了,殷鹤转身发现居然还有当初在剑修大比上见到的人。   北枉剑派的段成玉,剑妖玄蔺,还有玉寰城的城主李玉寰和李玉溪父女,不对,是父子俩。   想到对面是个女装大佬,殷鹤嘴角就抽了抽。   李玉溪远远也瞥见了殷鹤,自从上次被警告之后他就不敢再打扰对方,生怕不知道怎么的又触到了剑尊霉头。   这次来蓬莱岛时父亲也是特意叮嘱了很久,叫他万万不可再招惹悬剑峰弟子了。李玉溪穿着宫装,望见对面风姿绰约的青年只好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殷鹤一见对面看过来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地收回眼神,完全不敢再看对面一眼。这时候宁愿和文陆他们说话也不愿意转向旁边,倒是叫李玉溪怔了怔。   一直到其他门派的弟子陆续都过来,殷鹤才和旁边的人落座在了座位上,文陆这段时间和他关系好了一些,这时候按捺不住话头转过头道:“听说你之前打败的那个剑妖玄蔺前段时间刚刚突破了元婴。”   他话音落下才想起来,对了,旁边这个前几天也突破元婴了,而且比玄蔺跨度大的多。   玄蔺是在结丹后期停驻了十来年最近才成功元婴,这家伙短短一年内就几连升,像是开窍一样从筑基后期飞到了元婴期,简直是奇迹,现在回想起来就是上古时候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了吧。   果然见他话音落下,殷鹤就得意了起来。   “他这次再和我比剑,绝对打不过我。”   他之前对上玄蔺是惨胜,但是经过这么久的历练,殷鹤绝对自信自己再对上玄蔺绝对会赢,而且是在十招之内。   得意洋洋的青年抬起下颌,像是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叫隔壁的玄蔺都忍不住转过头来。   两人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一场比试而已,他对这么快晋升的殷鹤也一直心存敬佩,这时候面对对方,便友好地微微颔首。   段成玉也望了过去,他之前便被殷鹤的风姿惊艳,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反倒还更好看了,望着殷鹤时眼神不由有些躲闪。   文陆这时候忍不住在一旁介绍:“那个北枉剑派的剑子听说回去后就被钦点为掌教继承人了,北枉剑派下一任便由他接手。”   今日才跟着掌教来参加九州道会。   殷鹤听着八卦,没想到文陆这家伙搜集小道消息的能力这么强,这时候神色不由有些怪异。   不过文陆说的兴起也还没有察觉。   坐席上众人目光不一,好在这时没过多久各位长老掌教们便过来了,听到耳边通传,殷鹤这才抬起头来。本来是漫不经心的,这时候却听到了悬剑峰的。   尊上的名字出来时,众人不约而同的都站起身来行礼。而殷鹤在一众人群中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上首。   师尊似乎若有所觉此时看了过来。   殷鹤莫名觉得在一众白胡子老头还有中年掌教中间师尊简直俊美的能晃花眼,严格算起来……师尊好像比他们都大的多的多吧。他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在重新坐下之后还有些忍不住的想着。   这时候就察觉到了旁边的玄蔺。   被剑尊气场所摄,玄蔺只觉得自己心惊胆颤,本以为晋升元婴之后对上高阶剑修便没有那么压制了,此时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尊上只是从上首走过就能叫他的剑无法抬起,也不知道悬剑峰的人是怎么面对如此尊者的。   他心中敬畏,忍不住看向殷鹤,这人好似便是剑尊的亲传弟子,侍奉剑尊在侧时间也比其他人多,果真厉害。   殷鹤被看的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这人目光是什么意思,这么看他做什么?   想到刚才对方还友好的打招呼了,他摸了摸手臂还是转头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么看着还怪瘆人的。   他刚抬起头来,就听到隔壁的玄蔺道:“在下不过是第一次见剑尊,便觉得尊上不愧是剑道第一人,心中惶恐不已。”   “殷师弟平日见到剑尊,不会如此?”   因为被筛选参与九州道会,他此时叫殷鹤一声师弟也正常。殷鹤呛了一下,没想到会有人问这个。   他平时见到师尊……目光转过去,见到大家都压低声音不敢开口的样子,他忍不住有些古怪,不自在含糊道:“尊上平时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底下和上首的距离不远,几乎只要用心那些大能们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听到殷鹤的话,谢弃云挑了挑眉。原来在殷鹤眼中……他也是平易近人的。   然而玄蔺却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这时候古怪地看着他,像是觉得殷鹤认知有问题一样。   这哪里平易近人了?   只是在大殿之上不能妄自议论尊者,玄蔺只好敬佩的看着殷鹤,想着或许殷鹤是已经习惯了吧。   难怪进步那么快,连剑尊威压都能抗住,他不晋升谁晋升。   他眼神渐渐转变,殷鹤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时候只好闭上了嘴,佯装淡定的端起一杯饮品来喝了下去。   甜甜凉凉的滋味入口,殷鹤才发现这是果酒?   玄蔺见他疑惑,辨认了一下道:“这大概是蓬莱岛特产的果子酿成。”   他不是第一次来蓬莱岛,对此比殷鹤更熟悉一些,这时候不由多说了一句。殷鹤尝着这果酒还挺好喝的,没有一般酒味的凛冽,反而清清凉凉像是带了蜂蜜一样,不自觉的多喝了几口。   两人相谈甚欢,看在不远处的燕骁眼中微微皱了皱眉。   他在知道殷鹤有喜欢的人了之后便一直猜测着,这会儿见谁都疑神疑鬼的,望见那剑妖玄蔺时也忍不住多想了起来。   殷鹤喜欢玄蔺?   不,不可能,这两人自从剑修大比之后就再无联系,刚刚看着也像是才认识的样子,不可能是殷鹤喜欢的人。   他沉着脸,一杯接一杯的倒着酒,叫旁边的师弟都吓了一跳,却不敢询问燕师兄。   秦镜之倒是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和燕骁半斤八两,都已经出局,也没必要再嘲讽什么。   不过……殷鹤对剑尊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到此时也不清楚殷鹤到底喜不喜欢尊上。眼前的剑修看着没心没肺的,实在叫人难以想象他与情字沾边。   说话间,殷鹤这时候已经不自知的喝了好几杯了,这酒不上脸,他喝了感觉和没喝一样,叫他不由放松了警惕心,觉得这甜甜的滋味可比自己喝的那什么药好多了,这时不由抬眼看着大厅内。   蓬莱的晚宴并没有什么歌舞之类的,只是几个主修音律的修士在一旁抚琴,座上的掌教们商量着划分新秘境的事情,而底下的弟子则三两结交,低头互相交流着。   殷鹤喝完一杯后撑手放在桌上,忽然感觉到身体微微有些热。   莫不是喝的出汗了?   他心中想着,干脆停下了动作,打算吃点什么东西消消热意,只是即便是已经压了些酒意,这时候身体里的烧灼感还是一阵一阵的袭来,叫他额头微微有些沉热。   文陆正准备递给他个果子,转过头去就看见殷鹤皱眉的样子不由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   “不会是喝醉了吧?”   殷鹤其实自我感觉还好,并没有之前喝醉的那种晕晕乎乎头昏脑胀的感觉,只是热,热的难受。   “还好。”   “应该是海边太热吧。”他推测着,接过果子来咬了一口。   文陆有些奇怪地感觉了一下,也没有觉得有多热,这时候倒是想起来一个词。   “这是不是凡人说的——水土不服?”   殷鹤噎了一下,记起自己在中午那会儿就觉得.燥.热难忍,估计还真叫文陆说对了,顿时就有些羡慕文陆这种一上来就适应了的人了。   不过他也就在蓬莱呆几天,应该不碍事。   他一个元婴期修士,还不至于这么娇气。殷鹤这样想着,轻咳了声顺手运转灵力压下了身体的.燥.热感。   宴席上谢弃云一直关注着座下,见他动作之后这时传音过去。   “不要碰酒。”   “嗯嗯。”   殷鹤还以为师尊是担心他喝醉,心中应了一声。只是他没想到是因为这果酒好像和他喝的清心草有些相冲。   清心草明心清热,然而这果酒却将.躁.意全都激了上来,一瞬间压制了清心草的功效,叫殷鹤身上的阴气缓慢失调。   耳边的琴音朦胧,叫人身处其中没想那么多,殷鹤听着乐曲一直撑到晚宴结束,众人散去。   他们这些弟子要回去自己住处,而尊者和掌教们则要去新秘境一趟。殷鹤和文陆几人往庭院里走,本来路上还没觉得什么,等到回去了之后才察觉出口渴,忍不住转身倒了好几杯水。   “不是喝了好多果酒吗?怎么感觉越喝越渴?”   他嘀嘀咕咕了几句有些疑惑。   几杯冷水入腹,刚感觉好受了一点过了会儿又不行了。殷鹤转过头去,终于忍不住想起自己还有葛谷主的传音符,想要给葛谷主发消息询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大概是葛谷主那边在忙,半天也没有回应。   殷鹤低头查探丹田无果,只好想着先去打桶水回来沐浴算了,在半夜迷迷糊糊睡过去后这才感觉好了点。   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都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是从浴桶中出来后就趴在了榻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觉时有些难受,他醒来后也浑身酸酸麻麻的,这时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肩膀。   好奇怪,水土不服有那么难受吗?   殷鹤皱了下眉望向枕边的传音符,但是葛谷主还是没有回复。他听白术和天冬之前说葛谷主最近进入了一处地谷冒险,估计是还没看到吧。   算了,大概也就是昨天晚上第一天上岛才那么奇怪,殷鹤收回了传音符,换好衣服之后走了出去。   他今天和玄蔺还有文陆几人约好了,打算去蓬莱岛的圣地转转。蓬莱岛也有一处适用于剑修的断崖,在这里磨练剑意效果虽然比不上悬剑峰主峰,但是却也对不到合体期的修士十分有效。   殷鹤之前还不知道,还是昨天文陆跑出去打听到的,于是就约了玄蔺几人一起。   燕骁看着几人远远走过,心头哽了一下,不过也没有上去打扰。倒是殷鹤看见他后迅速地转过头来。   “你和燕师兄最近又有矛盾了?”文陆有些诧异。   殷鹤:……   他一想到燕骁发誓表白这件事就难受,此时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   “没有,你别问。”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去比剑了。”   一心只有剑道的玄蔺闻言也点了点头,这时候只想再见识见识殷鹤的生机剑。   见两人都十分期待,文陆闭上了嘴。   断崖边这时候已经有了不少人。蓬莱岛的弟子中有想和其他门派门人切磋的也会在这里约战。   殷鹤他们刚刚过去就结束了一场。只是这毕竟还是他第一次在海崖上试剑,还有些不适应,在调动生机剑气之后和玄蔺各自去两边调息了一刻,定在正午时候打算比剑。   殷鹤感觉到海边的罡风并没有主峰恐怖,此时慢慢的顶住压力将身体置身于罡风漩涡之中,根据周围的气流来运转丹田。   身体里的剑意慢慢安定,不知不觉间日头慢慢转移,随着太阳移到正中,殷鹤一把握住剑和对面的玄蔺同时睁开眼来。   文陆在旁边充当着见证,这时候屏住呼吸,一瞬间只觉得眼花缭乱。   虽然早在几天前在妖魔坊市殷鹤和燕骁秦镜之并列第一时,他就知道殷鹤此时战力不下于两人,只是这时候交手还是叫他有些震惊。   殷鹤的剑意实在是太强了,对比一年以前简直是天差地别。   冲天剑意拔地而起,随着他和玄蔺交手,周围的罡气都被破坏,海崖边海水翻涌,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站在高处的谢弃云也看到了。   他看到殷鹤这时候快速出剑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微微顿了顿。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殷师侄这剑当真厉害。”旁边的北枉剑派掌教开口。   两人同时出剑,如今已经过了两招,三招之内玄蔺必败。甚至在刚刚开始的时候,玄蔺的剑就已经被压制住了,根本无法抬起。   这种压迫感和当年面对剑尊时如出一辙,只不过殷鹤要弱了些,只是即便是这样却也足以压制对面。   剑刃交锋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段成玉原本还觉得殷鹤或许和自己实力相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对方竟然进步到如此神速的地步,这时候忍不住认真观摩了起来。   殷鹤后退一步落在空中,在玄蔺引动海水之时忽然拔剑一剑从中劈开。   这平直的一剑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只是直直一式,但在殷鹤手中却一剑断开了面前铺天盖地的海浪,将玄蔺的剑意猛地斩断。   竟然真像是北枉剑派的掌教所言,三招,只是三招殷鹤就打败了玄蔺。   “果然厉害!”   被斩断剑意的玄蔺满脸振奋,这时候只觉得畅快。   殷鹤收了手,缓缓将剑归鞘。   “承让了。”   他赢了之后装的像模像样的,但是心里都快尾巴翘起来了,只有谢弃云能看出他的得意,这时候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耳边赞扬声不绝于耳,谢弃云指尖摩挲一下,这时不由想要摸摸殷鹤的脑袋,看看是不是也像是尾巴一样翘起来了。   他敛下神色,竟然觉得自己快要有些忍不了和殷鹤如此师徒相处了。   殷鹤没察觉到师尊在看他,这时候在强压下得意后下意识地想要叫系统先生,这才反应过来系统先生已经变成师尊了。   他喉头痒了一下,只好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   “你刚才干什么呢?”文陆有些奇怪。   殷鹤:“没什么。”   “对了,我再去修炼会儿,好不容易有状态了有点可惜。”   他说完就跑到另一边去继续练剑,文陆见状只好收回疑惑来。   殷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容易想到师尊,不过打败曾经的对手也很值得炫耀吧,他当时就说过他迟早会赢的。   他踢着脚边的沙子想着:要不傍晚的时候去找师尊告诉他?   心里这个念头刚升起就无法落下,在海崖边练了一天的剑后,殷鹤就鬼鬼祟祟的跑到了师尊庭院。   剑尊的住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谢弃云只给殷鹤一个人开放了结界,在商量事宜时冷不丁察觉到结界打开,眉梢动了一下。   “尊上?”   蓬莱岛主抬起头来。   谢弃云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收回目光时却有些好笑殷鹤像是猫儿一样的动作。   殷鹤在进去之后才发现师尊不在,这时候不由有些失落。   早知道就多问一句了。   不过算了,也不是不能在这里等。   他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本来是想着怎么若无其事又十分漂亮的炫耀,想着想着,却忽然觉得有点热。因为比试时一剑抽空的灵力在丹田内自发运转了起来,隐隐叫人有些难受。   殷鹤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和昨晚的感觉有些相似。   不是水土不服?怎么又来了?   然而他越等身体越是.躁.动,叫他这时候眼尾慢慢红了起来。   殷鹤只感觉眼前雾茫茫的,心底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时候手边的传音符却终于响了。   从山火地谷出来的葛谷主才看到殷鹤的传音,这时候有些惊讶。   心.躁.,灼热,.敏.感,这不就是……妖族的春天时期?   殷鹤这是触发了春天期?   原本还放心殷鹤没有喜欢的人的葛谷主立马传了消息过去。   殷鹤忍着难受刚一打开,就感觉头脑一震。   等等,葛谷主这是什么意思?他强撑着难受这时候只听见了几句手里的传音符就掉了下去,这时候忍不住闭上了眼。   谢弃云进入庭院中时,忽然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甜香。   隐隐约约的香气从树下传来,他眼神微深,停下脚步一瞬间竟然也差点显示出龙身来。   他本就心悦殷鹤,这香气于他无异于催化。只是对殷鹤身体的担心占了上风,这时候强行克制着。   殷鹤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有些茫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葛谷主的几句话在脑海中浑浑噩噩的却无法直白的翻译过来,他这时候只是觉得热,在望见师尊时忽然有些委屈:   “难受。”   “师尊,我没有喝酒,怎么又醉了?”   他奇奇怪怪的抱怨,本来是赢了想要告诉师尊这个好消息的,这时候却娇气的不行。   好奇怪。   可是殷鹤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只是感觉到不舒服,便觉得他可能是醉了。   谢弃云望着他:“没有醉。”   他垂眸伸手查探出是殷鹤丹田里的阴气出现问题了,此时清心草压制失效,先天阴母体质彻底反扑,不由地淡淡看向他。   “很难受?”   殷鹤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眼泪珠子都掉了出来,一滴滴落在师尊微冷的指节上,像是醉鬼撒娇耍赖一样,只知道望着师尊。   “怎么会舒服?”谢弃云捏住他下颌。   殷鹤怔了一下,对上师尊晦涩眼神:“想要师尊夸我。”他顿了顿脸色慢慢红了起来,别扭的性子在难受中委屈的诚实。   “想要……师尊抱我。” 第六十章   是哪种抱呢?   殷鹤也不知道, 只知道在心底灼热的促使下,只想和师尊更近一些。   空气中香气萦绕,全是寻求伴侣的气息, 谢弃云微闭了闭眼, 伸手轻轻替殷鹤拂过耳边的发丝。   “不后悔?”   后悔什么呢?殷鹤疑惑的摇了摇头。他向来是只警惕的猫儿, 一遇到事情就想逃脱。谢弃云笑了一下,此时甚至都已经想到殷鹤在得知发生了什么时又要找个地缝躲藏起来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他却不想再克制了。   谢弃云眼眸不知不觉地变成龙瞳,像是在锁定猎物一样,然而被锁定的猎物却全然不知, 这时候还在向着恶龙撒娇。   又娇气。   又可怜兮兮。   甚至傻乎乎的问他:“师尊, 你眼睛为什么变了?”   如果是在清醒的状态中殷鹤一定会知道龙族的眼眸竖起是因为什么, 只是此时春天期的影响下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等了很久, 既没有等到师尊回答他,也没有等到师尊伸手,又想哭了。眼泪重新蓄积在眼眶之中好像一不如意就要哭出来。   谢弃云喉头滚动, 叹了口气只是道:“殷鹤,这次不能后悔了。”   在他还不清楚这句话的份量时终于被师尊抱了起来, 过了许久, 他才听到师尊低声问:“殷鹤, 我们在做什么?”   茫然地哭的眼睛都红了的小剑修想了半天,对上师尊危险至极的龙瞳时才道:“我们在做……道侣间该做的事情。”   眼尾的泪珠被人擦去,殷鹤才听到似乎有人轻笑了一声。   ……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意识混乱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殷鹤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醒来之后都差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微微愣了一下, 只觉得浑身难受,连抬起手时都觉得酸痛。   殷鹤:……   他这是被谁打了一顿啊。只是这个玩笑般的想法刚冒出来, 他就想到了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   他在庭院里等师尊时忽然好像身体烧灼有些不舒服,然后就听到了葛谷主的回应。   他是……春天期犯了。   殷鹤睁大眼睛,手都抖了一下。   等等,那他是怎么渡过的?听葛谷主说春天期一次性爆发,不找伴侣根本无法渡过,如果.硬.抗只可能造成丹田紊乱走火入魔。   但是他现在……丹田内元婴运转一切正常,原本暴动的灵力也被梳理的温顺柔和,没有一点走火入魔的迹象,除了浑身有点疼之外。   但浑身酸痛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对劲了啊喂!   哪有正常人一觉睡醒起来浑身疼痛的。   他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自己撒娇让师尊抱的场景,还有.缠.着师尊做完所有道侣间应该做的事情。   太亲密了。   殷鹤只要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就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师尊.动.情.时,居然是这样……他喉头微滚,想到师尊半阖着眼的样子,指尖发烫的遮住了眼睛,这时候猛地将被子拉了上来,像只藏在榻上的猫一样飞速将自己盖住。   啊啊啊,就让他在这里装死成空气吧,千万不要有人注意到他!   殷鹤指尖蜷缩着,这时候心里吱哇乱叫,然而他刚想装死,就又听到了庭院外大堂的动静。   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时殷鹤耳朵一动,惊悚的居然听到了师尊和人交谈的声音。   师尊居然在外面?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第二反应是,和师尊说话的好像是陈长老。   陈长老怎么来了?   在本能的紧张下殷鹤吓得差点蹦起来,这时候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好在两人只是在远远地说着,并没有过来的打算。   陈长老今日拟好了新秘境的划分舆图,这时候呈给了尊上,正低头认真汇报着,冷不防就听到了室内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地上滚落了下来,叫他话语停顿了一下,有些疑惑。   尊上房间里怎么会有声音?   他奇怪地抬起头,却发现尊上神情自然,好像并没有听到,不由愈加疑惑。   殷鹤简直气死了,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事。在察觉到陈长老不会进来后,他屏住呼吸想要起来换衣服,结果却一不小心把手边的珍珠扫落在了地上。   天地良心,殷鹤都不知道自己手边怎么会突然多一颗珍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啊?   叮叮咚咚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殷鹤立刻想要用灵力悄悄定住,只可惜滑不溜秋的珍珠这时候已经滚落到了殿外,顺着台阶落了下去。   陈长老眼睁睁地看着台阶上多出来的东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尊上这时候却已经看了眼,俯身将那颗珍珠捡了起来。   “这是蓬莱岛盛产的白珠?”陈长老语气好奇,看着这颗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珠子有些疑惑。   尊上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   谢弃云伸手握着冰冰凉凉的珠子,挑眉摇了摇头。   “不是。”   陈长老:……那是什么?   他满头问号,殷鹤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哪儿来的啊?   他刚刚睡醒就发现了枕头边这个东西,不是蓬莱的特产那是什么啊?   殷鹤记得自己乾坤袋里好像没有这个东西。唯一的珠子就是脖颈上的鲛珠了,这时候还好好的挂着呢。   他低头看了眼有些疑惑,心中猜测着这珠子的来历。   谢弃云却轻笑了一声:“这是本尊珍藏。”   他像是知道室内人的好奇心,但却故意没有说出来,叫殷鹤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忍不住无声地锤了一下床板。   陈长老可没那个胆子继续追问,眼见着尊上没有说的意思,这时候只好低头继续汇报了起来。   在将秘境的事情禀告完后不由请示尊上。   “尊上觉得如何?”   悬剑峰作为正道之首此次秘境已经占了大头,这划分也是合理。谢弃云看了他一眼。   “就如此吧。”   “明日去定了盟约。”   即使是心中已经有了章程,在尊上发话之后陈长老这才松了口气。   “是,我回去后再检查一遍,明日便与蓬莱和其他门派的人商议。”   谢弃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在陈长老请示退下之后才重新闭合结界,返回身来。   殷鹤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冷不防就听见陈长老离开了。这时候正有些诧异,却看见了推开门进来的人。   师尊好似早就知道他醒了,这时候见殷鹤半趴着偷听的样子,挑了挑眉。   “身上不疼了?”   一句话叫殷鹤愣了一下才慢慢反应过来,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不、不疼。”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会疼。”   他这时候还在嘴.硬.,浑然忘了自己刚醒来时浑身僵.硬.的样子。   谢弃云望着他,伸手打开窗户:“只是睡了一觉?”   殷鹤闭上嘴巴不说话了,一瞬间便被问的脸蛋红的像是要炸了一样。谢弃云这才发现在这种事上,殷鹤的脸皮竟薄到了这种地步,只是提起就会脸红成这样。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倒了杯水,看着殷鹤僵.硬.地接过,一口一口喝完之后才道:“你醒来之前我已经查看过来,先天阴母体质带来的弊端暂时已经消弭。”   “下次不会再这么难受了。”   “还有下次?”殷鹤猛地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结结巴巴道:“这东西不是一次就过去吗?”   谢弃云见他震惊,看了他一眼:“妖族进入春日时期,持续时间往往少则一月多则三四月。”   “阿鹤没见过妖族?”   殷鹤当然知道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也和妖族同步。一想到路边的小野猫遇上春天也会喵喵喵好久,殷鹤就忍不住眼神游移。   一次已经让他这么尴尬了,再来一次他岂不是要人间蒸发?   救命,这该死的体质什么时候才能不祸害他!   他气咻咻的在心里骂骂咧咧,谢弃云轻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他额头。   “还好没发烧。”   殷鹤:……   他哪有那么娇弱啊!这种事情之后发烧也太尴尬了吧,传出去他脸都要丢没了。   不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传出去,他一边羞愤一边反驳。   谢弃云垂下眼:“今日蓬莱岛上也没有什么事,我已经让陈长老替你告假,不必着急起来,可以好好休息一日。”   殷鹤没想到师尊居然还替他告假了,他想起今日好像是一同与蓬莱弟子参观的日程,不由低下头。   怎会如此!幸好其他人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告假的。   殷鹤这时候都快冒烟了,为了转移话题,只好提起了刚才在枕头边的那个珍珠。   “师尊,那个珍珠是怎么回事啊?”   他头被被子蒙着瓮声瓮气,谢弃云笑了一下:“真想知道?”   殷鹤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问都问出来了,他确实是有些奇怪,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心底迟疑了一会儿,殷鹤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便听见师尊一字一句道:“上一次在藏书阁我见阿鹤像是小河蚌一样掉眼泪,便伸手将那滴泪珠接了下来,凝结成了一颗珍珠。”   “一直收藏着。”   淡淡的话音落下,殷鹤彻底炸了,脑海中只回响着师尊的这几句话——小河蚌,掉眼泪,珍珠……   那是、那是他的眼泪珠子,师尊居然收藏了起来,昨晚在他哭唧唧的时候居然还放在了他枕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他死死握着拳,一天之中第二次恨不得人间蒸发,这下彻底藏在了枕头下面。   谢弃云见他怎么也不肯出来,勾了一下唇角。   “我送给阿鹤一颗珠子,阿鹤还我一颗,本就如此。”   “不必害羞。”   殷鹤:……这怎么能一样。   一想到师尊握着他泪珠的样子,殷鹤就遮住了眼睛,这时候完全不敢直视师尊。   ……   外面燕骁和秦镜之都关注着殷鹤,今日见到殷鹤没有来都惊讶了一下。   “陈长老,殷鹤是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克制了一瞬后燕骁还是忍不住问。   陈长老自己也疑惑,他最后离开的时候才听到尊上的吩咐,其实也不知道殷师侄得了什么病。   这时候只能道:“这是尊上说的,老夫也不清楚。”   “不过殷师侄暂时在尊上庭院里养病,你们也不用担心。”   他也是在临走时才知道殷师侄居然住在尊上的院子里,心头微微有些古怪,不由疑惑难道那会儿听到的动静是殷师侄发出来的?   他晃神了一瞬。   秦镜之听到殷鹤是在师尊院落养病时便怔了一下,不由自嘲猜测:师尊难道已经下手了吗?   他总有些不安的预感,燕骁心中微微有些焦躁,一转身看见秦镜之的表情不由一顿。   秦镜之难道知道什么?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这时候只好咽下了心底的疑惑。   旁边文陆还有些感慨:“我就说昨天殷鹤怎么奇奇怪怪的,原来是生病了。”   昨天在海崖边练完剑之后殷鹤打了声招呼就没影了,最后过来的时候脸色好像有些不对,他本来没在意,现在想想估计就是生病了。   他自言自语叫其他人也没有多想,唯独燕骁在参观时突然跟在了秦镜之身后。   秦镜之当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人,燕骁这段时间和他一直不合,众人也都清楚,这时候见燕师兄跟在秦首席旁边都有些诧异。就连陈长老都多看了一眼,好在两人也没有闹什么矛盾,陈长老这才收回目光来。   一直走到蓬莱岛的对外藏书阁时两人周围的人才少了些,不少同门分开结伴去参观。秦镜之停了下来,就看到燕骁走到他旁边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眼神狐疑,想到秦镜之在陈长老话音落下之后的表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   “燕师弟终于聪明了一回。”   燕骁本来还只是怀疑,看到秦镜之嘲讽的眼神之后就反应过来。   这家伙真的知道,还清楚内因。   “殷鹤生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目光相对,秦镜之沉默了会儿,淡淡收起嘲讽的目光,突然问:“你觉得尊上看重殷鹤吗?”   燕骁愣了一下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尊上对殷鹤的看重众所周知,从悬剑峰到蓬莱这几日大家都习惯了。   他不知道秦镜之怎么会问出这样众所周知的问题来。秦镜之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你真的会认为,尊上会因为一个所谓的什么“继承人”对他人另眼相待?”   “或者说,你认为剑尊难道需要继承人?”   他声音冷静,一字一句打破燕骁的幻想。   “剑尊从未对第二个人如此特殊过。”   “——殷鹤是他预定的道侣。”   掩藏了许久的秘密在此时说出来,秦镜之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燕骁脸色难看,被这件事冲击着识海,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师尊将殷鹤当道侣?   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师徒!   然而下一刻,他就想起了很多之前忽略的事情。   青山镇鬼域之中是师尊出现抱走了殷鹤。   还有……之前在悬剑峰上时他偷藏了殷鹤的女装,却被师尊一剑粉碎,让他“收起心思”。他原以为只是师尊不喜自己偷藏同门师兄的女装,不分尊卑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却并非如此。   那隔空一剑的凛冽寒意在此时头脑中逐渐清晰——那是在警告他,不要对殷鹤起心思。   他脸色变化不定,秦镜之便知道燕骁是也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嗤笑,师尊果然不会容忍其他人对殷鹤存有这样的念头。   也罢,这件事早些知道也好,至少能时时告诫着自己……不要不自量力。   即使是再不甘心,也不行。   两人复杂的在藏书阁分开,燕骁几乎一闭上眼就能想到秦镜之告诉他的话,再见到时忍不住观察起殷鹤来。   殷鹤实在不想让大家多猜,在第二天的时候就来了蓬莱道场,想要像往常一样,只是因为体质作祟,即使是已经养了一日了,他今日脖颈上隐隐的还留有些痕迹。   叫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对着铜镜发愁了半天,才勉强找了个可以遮挡住脖颈的衣服穿上。   笑死,要是请了一日病假在师尊庭院休息第二日脖颈上却带了痕迹来,这不是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吗。   殷鹤坚信山上的同门里固然有单纯的,但绝对也有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的,在早上收拾好后才假装正常的出门。   好在大部分人都不会关注别人今天穿了什么,在殷鹤到了之后就连执法堂的文陆也没有发现不对,这时候只是好奇的询问:“对了,你昨天怎么了?”   “怎么不多休息一天?”   今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随意逛逛蓬莱岛的坊市而已,殷鹤来不来其实都行。   殷鹤一听起他问到昨日,身体就微不可查的一僵,这时候若无其事道:“只是小病而已,今天好多了也没什么大事。”   “剑修哪有那么娇气。”他说的义正言辞,倒是文陆被训的一愣一愣的,眼神不由有些怪异。   他只是关心一句而已,殷鹤怎么反应那么大?   殷鹤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这时候咳嗽了一声:“咳咳,快走吧。不是要去坊市看看吗,去迟了没东西了。”   上岛好几天了,今日商定好大事之后蓬莱岛的坊市才打开,不少修士都打算趁机去淘点儿东西的。   悬剑峰弟子也不例外,一早就都来了。文陆只好咽下去了口中的话,狐疑地看着他。   燕骁一直留意着殷鹤,看到他今日穿的格外严实之后不由皱了皱眉,只是这时候却判断不出什么,只好按捺下来。   到了坊市时早上的时候大家分开行走,到了午时才一起去了酒楼。   殷鹤坐在大堂里刚点了几个菜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想起什么,严肃地转头对文陆道:“你在这儿守着位置,我有事出去一趟。”   文陆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快点啊。”   殷鹤随意应了一声,装作像是要去买东西一样出了大堂。只是燕骁却看到他根本没有出去,而是转身之后拐了一个弯去了酒楼无人的后院处。   他在树下找到一处空地之后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嘀嘀咕咕抱怨着顺手拿出药膏来,转过头去准备给脖颈上抹点。   这体质也太垃圾了,不抹药几天都好不了。   殷鹤可不想明天还穿的这么严实了。   他神色专注,在轻轻涂了一点之后收回手来,大意之下竟然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燕骁本来是见他行踪可疑这才跟了上来,此时猝不及防在看到殷鹤脖颈上的痕迹时,这才猛地停下了脚步,握紧剑。   他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个痕迹是怎么来的,不会有人看不出来!   燕骁脸色难看,发现秦镜之说的果然是真的,师尊和殷鹤……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他失神时动作大了些,踩到了脚边的木枝。殷鹤刚收起药膏就察觉到了不对,这时候转过头去就对上了燕骁目光。   殷鹤:……   怎么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刚刚都看到了那个.亲.吻.的痕迹?   他原本以为燕骁会质问他的,这家伙一向喜欢多管闲事,而且自从那天对他说什么喜欢之后就奇奇怪怪的。   但是今日在撞见他鬼祟涂抹药膏之后燕骁居然什么也没有问。   殷鹤神色诧异,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松了口气,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有些尴尬,开口也显得像是心虚一样。   殷鹤这时候干脆什么也没说,收起东西就从燕骁身边离开了。   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他干嘛要向燕骁解释。   一直到殷鹤走了之后,燕骁想起刚才看到的痕迹这才缓慢地收紧了手,他刚才才发现他想询问殷鹤都没有什么立场,这时候竟有些烦躁失落。   尤其是他意识到殷鹤对师尊好像也有一些不一样,不然殷鹤刚刚看到痕迹时就不会脸红了。   那个神色殷鹤对他,对秦镜之都没有出现过。   只有对着师尊才有。   过了很久,燕骁才脸色阴沉的回来。说实话,殷鹤也没想到涂药会被燕骁撞到,见燕骁回来不由多注意了一眼这家伙,但是却见燕骁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家伙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殷鹤打了个冷战狠狠驱散。   怎么可能,谁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应该也和他无关吧。   殷鹤回过神来顺手夹了筷灵果吃,旁边文陆见他动手,刚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没快的过殷鹤。   “怎么样?”   “你不觉得这东西简直又酸又难吃吗?”   他是吃不惯蓬莱岛的灵果特产的,只觉得这东西酸的简直直冲天灵盖,但是殷鹤居然面不改色?   殷鹤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酸啊。”   被文陆说的震惊,他忍不住低头又尝了一口,确实没觉得酸。   文陆佩服地看着他,一直看着殷鹤把一整盘都吃完才相信他是真的不觉得酸。   谢弃云正让陈长老去准备几样神物,这时候却忽然心中一悸,一瞬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叫他不由微皱了一下眉。   陈长老没注意到尊上表情,听到尊上吩咐的东西还有些奇怪。   这些不都是祷天用的吗?   而且好多东西都是上古的契引,他隐约觉得这些神物有些奇怪,猜测着尊上要这些做什么?   谢弃云敛下心神,回过神来却没有多说,见陈长老疑惑,只是淡淡道:“去准备吧。”   “回悬剑峰之后自会知道。”   他要的这些都是上古祈天所需的物品,因为珍贵难寻,所以时间长久一些,须得提早准备,这才吩咐给陈长老。   他不打算沿用现在的道侣契约,而是想与殷鹤以上古道侣之约结契。   上古之法,便是连天道都不能拆分。   他指尖顿了顿,此时眼神晦涩,不知殷鹤会不会愿意与他共结上古道契。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放手了。   ……   殷鹤吃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胃里有点犯酸。   这东西好像是有些刺激,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轻抚了一下胃部的位置,本来只是随手的动作,却忽然在灵力触及到丹田时吓了一跳。   他元婴刚才好像……动了?   他脸色古怪,这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那个先天阴母的体质又犯了!   然而灵力进入丹田这次却并没有紊乱,反而是十分温顺……   殷鹤思索了会儿,才闭目集中注意力内视着腹部,一点一点巡视过去之后识海轻轻晃动,此时竟在元婴旁边看到了一个微小的光点,正一闪一闪的依偎在他旁边。   这是……   察觉到那光点有生机之后,殷鹤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这、这,这东西是活的!   震惊了半天,殷鹤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也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腹中会有一个活着的光点。   这时候回忆起自己那个奇怪的体质,这时候才身体微僵,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难不成是——怀孕了? 第六十一章 完结   对于先天阴母体质来说再离谱的事情发生在它身上都不离谱了。   殷鹤心脏紧绷这时候简直吓死了, 灵力查探到光点旁边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立马收回了手来,活像是一碰到就会被赖上一样。   旁边文陆见他神色诡异, 不由有些奇怪。   “你是怎么了?”   “这么大惊小怪的。”   殷鹤回过神来, 佯装淡定:“没什么, 就是吃完之后觉得确实有点酸。”   他表情古怪,心里急于认证这个猜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直忍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忍不住悄悄给葛谷主发了一道传音符。   葛谷主前几日刚刚被殷鹤询问了春天期的问题,这时候还在想着他的事,冷不防就又收到了消息。本以为是殷鹤讲他顺利渡过春天期的喜报, 谁知道一打开之后却愣住了, 居然听见殷鹤又询问起了先天阴母体质“怀孕”的事情。   饶是葛谷主见过不少场面此时都有些震惊, 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殷师侄这是找了谁渡过春天时期啊?   他捋着胡须, 神情复杂。   殷鹤捂着脸破罐子破摔,他总要弄懂腹中的这个是什么吧,要不然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 但是一想到这个真的可能是……龙蛋,他就完全不敢去见师尊。   太尴尬了, 救命, 他还没从之前两人如此亲密中缓过来呢, 怎么又遇上了这么奇怪的事情。   心脏一声一声的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胸腔来,殷鹤握紧杯子,说完之后只觉得喉咙里有点干。   葛谷主应该不会多想吧, 他也就是问一下而已, 对方应该也觉得他只是好奇。   他心里说服着自己,等了半天之后才听到葛谷主一堆医理上的讲解。   葛阳皱眉沉思:“一般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无法检查出来的, 但是修士体质毕竟与普通人不同,在怀孕之后身体.内会多出一股生机来同丹田里的灵力相辅相成。”   “只是这东西自己很难准确判断,在许多情况下都可能意外导致生机出现,殷师侄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去问药谷名下的医馆看看,这样更保险一些。”   “我一位师弟暂时就在蓬莱岛附近,殷师侄拿着我的传音符过去他会替你问诊。”   殷鹤:……   还要去医馆看?他睁大眼睛。   一开始本来只是想自己确认的,但是这会儿问都已经问了,葛谷主连师弟都已经安排好了,殷鹤这时候再想退缩好像也来不及了,这会儿只能咬牙道:“多谢谷主了。”   “我可能只是吃坏肚子了吧。”   他.欲.盖弥彰道。   应该就是蓬莱岛的灵果太奇葩了,所以才吃的他胃里不舒服。   对,就是这样的。   不要多想殷鹤,说不定只是意外呢。   他迅速地切断了传音符,望着腹部深吸了口气。   另一边,葛谷主旁边的白术和天冬听到是殷师兄的传音之后立马就跑了过来,只可惜他们刚过来传音符就切断了。   “是殷师兄吗?”   “殷师兄怎么了师父。”   两人同时开口,都有些疑惑殷师兄怎么突然找起师父了,还有些担心殷鹤是不是生病了,脸上神情不由有些焦急。   葛谷主收了传音符,回过神来笑了笑:“也没什么。”   “为师只是听到殷师侄说察觉到自己腹中有些不对劲,便与他多聊了两句。说起来或许你们可能要多个师侄了,虽然为师没有亲自问诊,但从症状上来说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这些年修士产子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遇到过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   多个师侄?   白术和天冬震惊地瞪大眼睛,从师父的话中反应过来。   等等,不是说殷师兄没有喜欢的人吗?怎么现在又要生小宝宝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只好压下了疑惑,想着等到见到了殷师兄一定要好好询问他。   殷鹤不知道就连崽子们都知道他可能怀孕的事情了,握着葛谷主给的传音符,犹豫不定了半天,最终还是悲愤的去了问药谷的医馆。   街角的医馆中,青衣道人刚收到师兄的传音,不久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青年剑修走了进来。   刚刚在外面时还没注意,等到进入之后他才发现这红衣青年真是一副漂亮至极的好相貌。   浓密鸦羽似的头发用一根发带随意绑着,眉梢微扬,容貌昳丽英气。气质虽然高傲,但是却不惹人讨厌,竟叫人不由产生眼前一晃的感觉。   他赞赏地看着,就见那青年在进来之后似乎是在确定地方,等到确认了这就是医馆之后迟疑了一下,才走过来。   “阁下可是赵师叔?”   “这是葛谷主的传音,还请师叔看看。”   因为和问药谷的关系,殷鹤直接称呼葛谷主的这位师弟一声师叔也行。   “好,先坐下吧。”   青衣道人只听师兄说要给一个悬剑峰的弟子问诊,具体倒是没说什么。此时接过师兄的传音符后,眉头才微微皱了起来。   “咦,先天阴母体质……”竟然是这个先天之体。   “老夫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体质。”   赵道人神色好奇。   殷鹤:……他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倒霉,怎么一劫接一劫啊!   殷鹤气死。   赵道人目光看向殷鹤,就看到红衣剑修这会儿正襟危坐,严肃的脸都皱起来的样子,不由失笑。   “这位其实师侄不必紧张。”   “大道自有意志,各种体质的存在定然是有道理的,不用如此排斥。”   “手伸出来我看看。”   殷鹤依言伸出手来,被刚刚那番安慰的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这时候也慢慢紧张起来。   是不是一诊就要诊断出来了?   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啊。   心里嘀嘀咕咕的祈祷着,在青衣道人诊脉时,殷鹤屏住了呼吸。   一盏茶时间过去,对面的医者才收回手来,自然笑道:   “我这里给殷师侄开一些药,让药童去后面抓,一日三食后再服用便可。”   他低头拿起笔来就写。   殷鹤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赵道人这才想起来殷鹤本身还不确定这件事,便道:“恭喜殷师侄了。”   “刚才检查到腹中的灵息已经成型,确实是有胎儿在。”   “不过殷师侄不必担心,阴母体质生子不会有损修为,反而会让修士与天道感悟时更加顺利,殷师侄只当是多了一个元婴即可。”   恭喜殷师侄、真的有胎儿在。   殷鹤脑海中只觉得“轰隆”一下,几乎要炸开,没想到自己真的是有孩子了?之前的感觉不是错觉。   他低头不自觉的摸了一下小腹,表情震惊,完全没想到这种事情还能和自己沾边。   可是怀孕……生龙蛋,他完全还没有做好准备,这时候只觉得很慌乱,甚至觉得像是梦一样。   怎么办呀。   赵道人颔首:“给,这些药方拿到后面让药童去抓就行。”   “修士身体康健,日常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多谢师叔。”殷鹤尴尬道谢接过药方,等到闻到药味,煎服了药物喝下去之后才回过神来,伸手触碰着元婴旁边的灵息,表情纠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师尊还发了传音符过来。   谢弃云处理完事情之后在庭院里看了会儿书,不由想到了出去坊市的殷鹤。   不知有没有在坊市买到些什么?   他唇角微微勾起,此时不由看向了手边。   殷鹤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师尊说,说他一个男修……怀崽了。   这也太羞耻了吧。   师尊低声询问的声音就在耳边,殷鹤捂着耳朵心烦意乱,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他和师尊有了孩子。   一股热意从心底直直烧了上来,叫他面红耳赤,这时候都引得不少行人看了过来。   “怎么不说话?”   “嗯?”微微疑问的声音清冷,殷鹤收紧手。   “没有。”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呢,这时候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我还在坊市里呢,师尊,要不我明天再回来吧。”   “今天想多在坊市呆一天。”   蓬莱岛的坊市是在几大宗门的监督之下,十分安全,并不用怕遇到什么魔族妖族之类的,因此殷鹤没有多想,理所当然的就提出不想回去,毕竟宗门内今天不回去的人也不少。   谢弃云却微顿了一下,淡淡握住了手边的书,以为殷鹤是不想回来见他。他原本以为坦诚相见之后殷鹤会对他更亲近一些,却不想结果好似更远了。   他眼神微深,这时候眼瞳不知不觉竟已经变成了龙族模样。   龙族对伴侣的占有.欲.极强,他已经竭力克制了,可是此时却也有些难以忍耐殷鹤不想见他这件事……   传音符内沉默了一会儿。   殷鹤没有听到师尊的回应,只好撒娇。   “师尊,你不是也很忙吗?”   “不用管我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大概是第一次有喜欢的人,殷鹤此时还没有和师尊时时刻刻在一起的想法,这时候只想着先理清思绪再来找师尊,却不知道这句话叫师尊误会了。   谢弃云听到他支支吾吾的声音,半阖着眼,此时却笑了一下。   “好。”   殷鹤还以为师尊是答应了,这时候松了口气:“那师尊你先休息吧,我去忙了。”   他匆匆切断了传音符,只觉得刚才和师尊说话都有些紧张,生怕被看出来什么。   谢弃云垂下眼,忽然站起身来。   陈长老刚出来,此时就远远收到了尊上的传音:“本尊出去一趟。”   “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是,尊上。”他低头应了一声。   一旁的秦镜之听到传音却指尖微顿,神色莫名。   这时候出去是有什么事?想到殷鹤今日也没回来,他心中好奇,这时候却只能按捺下去。   殷鹤坐在路边呆了很久,虽然说和师尊说了不用回去,可是也不想呆在坊市里。   莫名的,他就想找一个绝对安静,绝对保密的空间里呆着,好像这样才能叫人舒服一点。   像是有筑巢的本性一样,殷鹤在坐了会儿后鬼使神差的站起身来,居然飞出了蓬莱岛的坊市。   谢弃云出来之后在蓬莱坊市内没有见到殷鹤时神色顿了一下,察觉出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问药谷的医馆,这时候不由将目光望了过去。   赵道人刚刚收拾完东西准备打烊,这时候却忽然察觉到有人来了,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差点吓的把手中的药材都扔了。   这不是剑尊吗?怎么在这儿。   对了,今天刚有一个悬剑峰的弟子过来看诊过,听葛师兄说还是剑尊的亲传弟子,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而来的吧?   他心中恭敬,这时候却也不得不为难开口请罪:“还请尊上恕罪,不是在下不说,只是我也只是为殷师侄看诊过,事关殷师侄本身,在下也并不知晓他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尊上还是去问殷师侄吧。”   外面都在传剑尊将亲传的二弟子当成了继承剑道之人培养,这时候听闻对方有孕,过来兴师问罪也正常。   赵道人想着,要是他.精.心培养的弟子不知道被哪家的小子骗了他肯定也生气,心里边叹气边下意识地摇头。   他脱口而出的话却叫谢弃云怔了一下,本是眼神危险,此时却皱起眉来。   “你说什么?”   “在下说殷师侄腹中胎儿……”   他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尊上您不知道?”   他还以为剑尊是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过来呢。   谢弃云只是察觉到殷鹤消失前出现在这里过,所以才寻着踪迹来,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消息。   殷鹤怀孕了?他猛然收紧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今日殷鹤为何情绪不对,支支吾吾。   是因为这个?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见尊上脸色冷淡看过来,赵道人低声将中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殷师侄喝了药之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谢弃云将时间算了一下,发现刚好和他与殷鹤发传音符的时间相同,果然是那时候。   医馆内气氛沉寂,赵道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剑尊的威压,这时候完全不敢抬起头来,心里不由奇怪这位师侄在剑尊心里的份量。   若说是知道徒弟怀孕了来兴师问罪还说得过去,可是见刚才尊上神情分明是不知道殷师侄有孕,那这样的神色就有些意外了。   尊上竟关心弟子到如此地步了?只得知对方来了医馆就失了冷静?   谢弃云回过神来,伸手将医案拿起来看了一遍,确定殷鹤无事之后才放下来。赵道人本以为尊上还会询问什么,这时候却见刚才戾气涌现的尊上恢复平静,淡淡转身。   “今日之事有劳问药谷,是本尊欠你们一个人情。”   若不是葛谷主与对面的医者出手,恐怕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想到对方曾帮殷鹤检查过,谢弃云神色微微缓和了些。   “他得知此事时神情如何?”   赵道人没想到看诊一次就换来了尊上如此大的人情,心中惊讶。   此时听见尊上问话下意识道:“殷师侄好似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医者对男子生子并不陌生,但是第一次经历的人震惊也正常,尤其还是当事人本人。   他微微摇了摇头。   谢弃云一字一句听着殷鹤的反应,不漏过一个细节,在听完之后才睁开眼。   一直到剑尊离开,赵道人才松了口气,后怕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见人消失了,才赶紧催促着药童收摊。   “快点快点,关门了。”   谢弃云本是能够根据龙血来确认殷鹤的位置,只是之前因为天道屏蔽干扰叫他无论如何也算不准,此时听到原委后大致也猜到是因为殷鹤腹中龙蛋的缘故。   每当有上古血脉降生天道都会予以庇护,以免新生血脉夭折,因此便连他也算不准,这时候只能勉强找到他最后消失的位置。   他神色冷沉微闭了闭眼,一个一个的回想着殷鹤可能去了的地方。   殷家……不可能。   殷鹤现在已经疏远了殷家,遇到这种事情不可能想回去,而且殷家近日已经封闭了地堡。   悬剑峰……谢弃云也没有收到峰内的传音,此时他们都在蓬莱,若是殷鹤回了悬剑峰不可能有人不禀告。   还有什么地方?   思绪一个个闪过,他心底焦躁戾气一瞬间涌上,一想到殷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情况,不论如何都无法静心。   多年清心养剑,谢弃云却发现到这时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一直到一息之后,他正搜寻着却忽然察觉到自己封印上古大战之地的结界被触动了。   这地方一直被封印着,除了他之外无人知道,后面带殷鹤去过之后他便将结界打开给了殷鹤,让他能够在古战场之内畅通无阻。   熟悉的名字划过心头,谢弃云忽然抬起手来,顶着天道雷劫再算了一次。   正东方向,上古战场……   殷鹤确实在那儿。   ……   殷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的飞到这儿来了,他走到古战场外面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等到进了结界之后才发现自己来了这儿。   外面黄沙漫天,却都柔和的避开了他,好像这处战场的主人也在注视着他一样。被这个想法逗笑,殷鹤撇了撇嘴,在里面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走到上次见到的巨大的蝴蝶骨架那里摸了摸,又跑到河流旁边照了照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有些疲惫。   腹部的灵息微微跳动着,筑巢的本能叫殷鹤走到了上一次师尊带他来的地方。   ——那个属于师尊的山洞。   这里是师尊的,比蓬莱岛的庭院,悬剑峰的主峰还要私密,是只有师尊知道的。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殷鹤抬头就走入了山洞中。   他这才发现师尊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打开山洞的权限给了他。   随着石门打开又关闭,殷鹤置身于珠光宝气的洞府之内,这时候打着哈欠只感觉一股困意袭来。今日实在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骤然得知自己怀孕,又跑到这里来,叫他实在困的不行,想着反正师尊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干脆在这里睡一觉吧。   红衣剑修合衣四处看了看,便找了一个最漂亮的地方躺了下去。   在躺在珍珠堆里时,殷鹤才突然想起师尊收藏他眼泪的事情,不由微微红了红脸,有些尴尬自己怎么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只是现在起来感觉又有些.欲.盖弥彰,他只好忽略脸颊边的小珍珠,这时候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腹中的灵息无声的守护着他,即使是还未出生,但是无形的威压还是震慑在了古战场之中,叫风声也寂静下来。   谢弃云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场景。   殷鹤一袭红衣,躺在藏宝洞的珠石玉堆之上,白皙昳丽的面容比衣衫下的珍珠还要夺目。   本来是尴尬羞耻的,但是在躺在珍珠之上时连殷鹤自己都没有发现眉梢柔和了下来,也叫谢弃云心头的戾气一点一点的被压制住。   没有逃走,他想着。   这时候轻声走过去望着沉睡的青年。   山洞内温度适宜,似乎是觉得这里全然安全,殷鹤睡的脸颊红扑扑的,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   只将自己像是最珍贵的祭品一样放置在恶龙的洞穴之中。   然而在谢弃云眼中,满目珠光法物只有殷鹤一个是珍宝。   他最珍贵的宝物躲开他却又主动回到了他的视线里,将自己在众人面前藏了起来。叫谢弃云此时竟觉得看似他步步紧逼,实则是殷鹤握住了他的心脏,只轻轻一动,就能叫他心潮起伏。   他无声坐在珠石旁边,轻轻抚.摸殷鹤额角,在察觉到殷鹤腹中的生机时眼神淡淡。   龙族并不是喜欢后代的种族,天性冷清的谢弃云更不是。这个灵息出现在殷鹤身体之中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检查他是否有害于殷鹤。   在察觉出这道灵息对殷鹤气运有帮助时才眯眼容忍了下来,让这东西暂时存在。   只是谢弃云想到那医者说的殷鹤好像有些无法接受这件事……   如果真的无法接受,这灵息也可以不存在。   他心中想着,静静地守着殷鹤。   时间无息无止,不知道过了多久殷鹤睡的有些热,轻轻地翻了一个身,这时候却在山洞内宝光的折射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谢弃云伸手替他挡住光线。   殷鹤隐约间只看到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还有些模糊。   “师尊?”   “嗯。”   身前的人低声应了一声,看不清神色。   殷鹤骤然得知自己有崽子了时慌乱的情绪忽然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师尊在这里。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眨了眨眼,虽然没想明白师尊为何会找到他,但还是道:“我不是故意乱跑。”   “只是那会儿好像本能的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一样,所以才跑来这里的。”   这是先天阴母体质的筑巢本能。   他不清楚,谢弃云却知道,此时望着殷鹤。   在殷鹤被师尊眼神看的茫然时,却听到师尊道:“抱歉,殷鹤。”   他心中歉意,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更歉意自己对殷鹤贪婪的情.爱。   恶龙的本能就是攥住珍宝。   殷鹤愣了一下,听到师尊的道歉脸色红了红,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要道歉了。   这时候望着师尊眼神,敏感的觉得在他醒来之前师尊肯定是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过现在又收敛了起来。   之前别扭尴尬的情绪被消除,殷鹤轻咳了声。   “没关系吧。”   他转过头又望着谢弃云,后知后觉道:“师尊好像……很喜欢我。”   他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认知到,他好像可以轻易左右师尊的情绪。   谢弃云轻笑了声:“不是很喜欢,殷鹤。”   一只手落在了他眼尾,殷鹤只听见师尊道:“你是我唯一在意的人。”   不是很,不是最,而是唯一,谢弃云想着,他比殷鹤想象的还要贪婪的多的多,或许有朝一日会吓到他。   可即便到那时,他也不会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