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离个婚[重生]》 作者: 连朔 文案： 重生前，叶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眼里只有工作。 重生后，叶绯决定放飞自我。 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合约婚姻！ 他再也不要过这种无1无靠，四海飘0的日子了！ 离婚，必须离婚！ 茶几上，叶绯甩出一份离婚协议，美滋滋地掰着指头数—— “最近有个小鲜肉，屁股翘腰窝深，一看就持久。” “还有一个鼻梁挺手指长，一定会玩花样。” “哪个比较好呢？” 晏枭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后来， 叶绯腰酸腿软的瘫在床上，悔不当初地吐出一口烟圈：“失算了。” 呆呆子攻X骚浪受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恋爱合约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绯┃配角：晏枭┃其它：微博：晋江连朔 一句话简介：攻是铁憨憨，江湖人称呆呆子 立意：道路是曲折的，未来是光明的 第01章 “来，乖儿子，先叫一声爸爸听听。” 　　“阿绯，这次是你弟弟错了，你就帮他一次。” 　　叶父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叶绯的眼睛，言辞恳切：“他年纪小，性格单纯，被人骗了也情有可原。你辛苦一点，把投资款追回来，不管怎么样那么多钱不能打了水漂。” 　　此时正是傍晚，天刚刚放黑，屋内还未点灯，微弱的日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拢在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身上。 　　青年穿着一套无功无过的黑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粗框眼镜，头发全部往后梳，完整地露出了一张脸。本应是再土不过的打扮，但他长相太好，漂亮的五官生生压住了那股土气，显出了一种矜贵的高级感。 　　叶耀看了他一眼，压下心里的嫉恨，挪到他身边撒娇道：“哥，你就帮帮我嘛。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实在是他们规划的前景太好了，真不怪我。” 　　叶绯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反应。 　　叶父蹙了蹙眉，不满地提高了音量：“叶绯，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这一声总算是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叶绯回过了神，他慢慢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游离了几秒钟，最终聚焦在叶父身上。 　　“你弟弟也是看你一个人管理公司太辛苦，想要为你分担一点。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叶父拿起手机，眯着老花眼仔细看上面的日期，“今天是十八号，这个月把这事解决了，好吧？”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正当叶父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叶绯忽然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说今天几号？” 　　“十八。” 　　“几月？” 　　叶父怔了一下，没好气道：“还能是几月？五月十八号！” 　　五月十八，春末夏初。 　　可他明明记得这会儿应该是冬季，前一天还下了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以至于各个电视台都在轮番播报。 　　叶绯的目光从叶父那款已经过时的指纹锁手机上移开，扫过窗外簇拥开放的丁香花，最后定格在自己白皙的、没有任何针孔和淤青的手背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眼睛闭了又睁，才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站了起来。 　　没有绵软感、也没有跌倒，有力的双腿支撑着整个身体，稳稳地站在地上。 　　叶绯靠在酒柜上，感受着硬木隔层硌在背脊上的细微疼痛，忽然笑了。 　　确诊渐冻症半个月、瘫痪在床一周后，他回到了两年前，自己二十四岁那一年。 　　眼前这一幕无比熟悉，正是叶耀第一次闯下大祸的场景。 　　叶家经营着一家小型影视公司，四个月前，叶耀不顾叶绯的百般劝说，趁他外出公干的机会，投资了一部据说百分百能爆的古装剧。 　　谁知整个项目实际上却是一摊烂账，拍了没多久就将他投资的两千多万挥霍一空。 　　叶耀现在骑虎难下，继续投资等于拿钱去填无底洞。就此抽身，那么之前掏的钱就全白花了。 　　和往常一样，叶父理所当然地要求叶绯来给他疼爱的小儿子擦屁股。 　　见叶绯久久不应答，叶父有些恼怒地扔了手机：“怎么，你还不乐意？” 　　对着大儿子，他远没有对小儿子的耐心，虎着脸呵斥道：“你以为这事你就没有错了吗？我让你好好教阿耀，你呢？都教了什么？！” 　　他看着叶绯那张酷似亡妻的脸，只觉得一阵堵心，别开眼睛冷声道：“尽快把钱追回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叶绯嗤笑一声，脸上尽是嘲弄。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身上那股刻板严肃的劲儿就全部消失殆尽。他懒洋洋地倚着酒柜，扯掉束得紧紧的领带，解开了衬衫的第一粒纽扣。 　　叶父见状，以为他气得狠了，虽然心里不耐，但还是放缓了口气哄道：“你的能力爸知道，肯定能在月底前把事情搞定。” 　　顿了顿，又刻意加了一句：“你也不想你弟弟被这事打击得一蹶不振吧。” 　　他了解这个儿子。 　　知道家人和亲情在他心里有多重要，虽然叶耀不是和他一个妈生的，可从小到大，叶绯对他的疼爱却一点都不少。 　　他不信这次叶绯能放手不管。 　　叶父冲叶耀使了个眼色，叶耀立刻心领神会，抱着叶绯的手臂就是一顿摇：“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做出点成绩给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他年纪小，作出这幅乖巧讨饶的姿态很容易让人心软。上辈子的叶绯就是这样被迷惑了，任劳任怨地帮他善后。 　　可这辈子的叶绯再不会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生病后，所谓的家人的嘴脸。 　　他们以渐冻症是绝症、治疗只是白花钱为由，在他瘫痪后强行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囚禁在一个小房间里不闻不问。 　　亲生父亲忙着联络各家保险公司进行理赔，而被他百般护着的弟弟，则迫不及待开始计算那些钱能买到什么东西。 　　没人问他疼不疼、舒不舒服，所有人都盼着用他的病来换钱。 　　那是叶绯一生中最绝望、最屈辱的七天。他无数次想要逃离、甚至祈求死亡，可是他浑身无力，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自我了断。 　　他已经做好死得难看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在喝了一杯牛奶后，会重新回到两年前。 　　这个时候的他还很健康，也还在勤勤恳恳地为叶家卖命。 　　“哥，”叶绯没有像平常那样软声安慰自己，叶耀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讨好地凑过去，“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近距离看，叶绯那张脸不但没有瑕疵，反而更加完美了。叶耀想起从小到大，周围人拿他跟叶绯比较的经历，垂眸掩去眼里的阴暗，努力让自己维持住好弟弟的人设：“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叶绯无意浪费时间看他演戏，冷淡地将手臂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他的渐冻症是遗传自母亲，对于这种存在基因里的病，哪怕提前知道了，也没有任何预防办法。但叶绯并不觉得沮丧，能够重来一次、弥补遗憾，哪怕只多活两年，已经是老天的偏爱。 　　上辈子，他为了叶家拼死拼活，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日子过得乏味的很。别说肉味了，就连恋爱都没谈过。 　　这辈子…… 　　叶绯玩世不恭一笑，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叶家！生命只剩下两年他还奋斗个屁！出了这个门，解决掉所有事情后，他要第一时间找个器大活好的爽一爽！ 　　“还说疼我，”叶耀本就不愿承认自己不如叶绯，忍着脾气低声下气地跟他认错已经是极限。这会儿见叶绯迟迟不应声，登时恼羞成怒，“结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 　　他顿了顿，梗着脖子道：“要是一个妈生的才不会这样。” 　　叶父一拍桌子，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却没多训斥小儿子，而是把炮火对准了叶绯：“你看看你把你弟弟逼成什么样了，怎么？翅膀硬了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叶父冷笑：“我告诉你，叶家现在是我说了算。公司那边，我一句话你就得收拾包袱走人！” 　　叶绯重新坐回到沙发里。 　　他的坐姿不再刻板端正，而是没骨头地靠着沙发垫，两条长腿交叠，微抬着下巴看着叶父，轻嘲道：“做什么美梦呢？” 　　叶家的娱乐公司叫鼎源，近年来连续亏空，一度到了要破产清算的地步。若不是叶绯接手后力挽狂澜，就凭叶父和叶耀这两个扯后腿的，早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可以说，叶家现在所有人都是叶绯在养着。 　　“你说什么？”叶父震惊地看着叶绯，不敢相信向来乖顺听话的大儿子会说出这种话。 　　“生气了？”叶绯莞尔一笑，对一旁同样惊呆了的叶耀招招手，“你过来，我教你个词。” 　　叶耀下意识走了过去：“什么？” 　　叶绯吐出四个字：“无能狂怒。” 　　叶父虽然不懂网络用语，但却能猜到这个词的意思，登时气得脸色铁青：“小畜生，你说什么？！” 　　“瞧瞧，”叶绯轻哂，“现在是双倍无能狂怒了。” 　　“你——”叶父抄起手边的茶壶盖就要砸过来，就在这时，叶绯忽然道，“让我管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 　　叶父的动作一滞，他讪讪地放下茶壶盖，没有说话，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叶耀扔出去的那两千多万，几乎占了公司账上流动资金的大半。若叶绯铁了心不肯帮忙，是要出大事的。 　　想到这里，叶父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得意。 　　从叶绯小时候开始，他就日复一日地对他洗脑。今天一看，十几年的功夫果然没白费。 　　再气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替家里卖命。 　　叶父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上浮着的茶叶，惬意地喝了一小口。 　　“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公司！” 　　“别急啊，”叶绯的目光在叶父和叶耀身上一一扫过，眯着眼道，“俗话说，谁生的孩子谁负责，既然你们把这事儿推给我……” 　　他撩起眼皮看向脸色依旧忿忿的叶耀，轻笑：“来，乖儿子，先叫一声爸爸听听。” 第02章 “我做头发。” 　　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父抬手将茶杯往这边一掷，声色俱厉：“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紫砂茶杯落到叶绯脚边，碎得四分五裂，杯子里残留的热茶溅到他脚踝上，并没有很烫，却有一种灼热的火烧感。 　　他站起来，摊开双手：“那就没办法了。” 　　“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叶父指着叶绯，蛮横道：“我告诉你，今天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叶绯嗤笑，想要说什么，却被叶耀打断。 　　“叶绯，你说过最疼我，”叶耀像是受了莫大屈辱一般，梗着脖子瞪着他，“你就是这么疼的吗？” 　　叶绯冷冷地看着叶耀，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两岁，叶耀只比他小三岁，兄弟俩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二十年，就是养只动物也该养熟了，可叶耀呢？ 　　叶绯对他的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病床前的幸灾乐祸和恶毒诅咒。在此之前，叶绯从不知道他这个表面上千好万好的弟弟，实际上心里对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恨意。 　　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哪来的脸跟他提疼爱？ 　　叶绯说：“你配么？” 　　他长着一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睫毛浓密纤长，笑时风流含情，冷起来却自有一股逼人的锋利感。此时只淡淡地瞥叶耀一眼，就让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叶耀恼羞成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爱特么帮不帮，以为谁……” 　　“阿耀！”叶父及时喝止了他。 　　叶耀张了张嘴，在叶父警告的眼神下，到底还是不甘心地闭上了。 　　“你究竟有什么不满？”叶父压着火，沉声道，“别忘了，公司也有你的一份，帮阿耀也是在帮你自己！” 　　叶绯掏出手机浏览近期的新闻，吊儿郎当道：“我稀罕？” 　　鼎源能活到现在全靠他在撑，只要他想，别说一个鼎源，就是十个鼎源都不在话下，又怎么会觊觎那么点东西。 　　“你！”叶父被他顶得肺疼，胸口一滞，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爸，你没事吧？”叶耀立刻上前递水拍背，做足了好儿子的姿态，才转向叶绯，“你看看你，把爸气成什么样了！” 　　“叶耀，”叶绯往前走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呢。” 　　“你他妈才不要脸！”叶耀性格本就冲动，被这句话激得大脑轰鸣，想也不想就握着拳头冲了上来。 　　叶绯后退一步，侧身避开他的动作，抬腿狠狠就是一脚。 　　叶耀没想到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大哥，会真的跟他动手，毫无防备之下膝盖一软，重重摔在了玻璃茶几上。 　　清脆的喀嚓声后，茶几面以叶耀的重心为圆点，寸寸向外碎裂开来。 　　尖锐的玻璃碎片扎进皮肉，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叶耀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客厅。 　　“阿耀！”叶父傻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也不咳嗽了，赶紧跑过去拉叶耀。 　　能使上力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叶绯心情大好，没忍住在叶耀身上又补了一脚。 　　刚刚被叶父拉起了上半身的叶耀一个踉跄，再次倒在了玻璃渣里，嚎得越发凄厉了。 　　“叶绯！你疯了吗？对你弟弟下这么重的手！”叶父看着叶耀鲜血淋漓的模样，心疼得直抽抽。若不是腾不开手，只怕立刻就会从叶绯身上找补回来。 　　“确实，”叶绯赞同地点头，遗憾道，“我怎么就没早点动手呢。” 　　叶父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差点没晕过去。 　　叶绯点开相机，凑过去对着满身狼狈的叶耀拍了几张照片。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还顺手加了个滤镜，这才在叶父的怒骂狂叫声中走出了门。 　　门外，鸟鸣阵阵，轻柔的夏风送来恬淡的花香。叶绯深深吸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接住一小串落下的丁香花，眼眶微湿，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真好，他又回来了。 　　只是，他的好心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当路过一辆越野，不经意瞄到车窗上映出的影像后，叶绯的脸僵住了。 　　上辈子，他大学刚毕业就接手了鼎源。为了不让人看轻，每每都特意往成熟了打扮。 　　刻板的黑西装就算了，叶绯摘下鼻梁上的平光镜，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这个连程序员都看不上的土味眼镜是怎么回事啊？！ 　　叶绯摸了把被发胶固定住的头发，本来还打算回家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这会儿立刻改了主意，打车直奔造型工作室而去。 　　重活一次，他再不会压抑自己。仅有的两年生命，他要随心所欲、潇潇洒洒地度过。 　　叶绯去的工作室在圈子里非常有名，走高端路线，非会员不接待。上辈子他一直都想体验一下，结果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搁置了，会员卡开了好几年还是零消费，没想到倒是给这辈子行了方便。 　　核实身份后，造型师给他调了杯酒精含量很低的鸡尾酒端上来，问他：“您想做什么样的发型？” 　　叶绯单手拿着酒杯，仔细端详着镜中的形象，要求道：“不要太长，不烫，最重要的是……”他眯了眯眼睛，“要帅。” 　　造型师噗嗤一声笑了：“放心啦，长成你这样，怎么弄都好看。” 　　叶绯挑眉，喝了口酒：“谢谢，你也好看。” 　　他身上有股漫不经心的劲儿，低眉浅笑时尤其迷人。造型师脸一红，清了清嗓稳住心神，拿起pad对着叶绯拍了一张正脸照。 　　“那我先用你的照片做个模拟图，”他把照片载入一个小程序里，跟叶绯解释，“如果你觉得可以，等下我就按照图来剪。如果不满意，那我再重新做。” 　　叶绯痛快地点头：“行。” 　　造型师闻言松了一口气，感叹道：“就喜欢你这样干脆的客户。” 　　“这话说的，”叶绯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跟他闲聊，“剪个头发而已，能有什么纠结的。” 　　造型师吐槽：“纠结的可多了，干我们这一行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 　　“你还别不信，”看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造型师找了个例子，“不说远了，就在你之前进店的那位，拒不配合，说什么也不肯做造型，特别难搞。” 　　还有这种奇葩？ 　　叶绯哑然：“那他来干嘛？” 　　提起这个，造型师也觉得有些搞笑。手指一边在pad上点点画画，一边道：“被他朋友诓来的。” 　　造型师唏嘘：“我本来还想跟他朋友一起劝几句，结果被瞥了一眼后愣是没敢上前，那气场强的。” 　　“真假？”叶绯挺意外，又有点好奇，“谁啊，明星？” 　　“不是，好像是什么公司的总裁？”造型师也只是模糊地听了一耳朵，并不太确定，“不过长得是真帅，比明星还亮眼。” 　　叶绯来了兴趣，把酒杯放到桌上：“人已经走了？” 　　“没呢，在包厢里，他朋友还跟他沟通，”说话间，造型师已经把模拟图做好了，他举起Pad问叶绯，“你看这个怎么样？” 　　口碑好果然有两把刷子。 　　叶绯看着模拟图像，挺满意：“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我带你去包厢。” 　　照顾到客户的隐私，这家工作室的大厅只用来接待和沟通，造型美容等一系列项目都在单独的包厢里进行。 　　造型师带叶绯上了二楼，刚穿过一个小型室内园景区，就听见前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传过来。 　　“就在这，”造型师指着前斜方一个半开的包厢，附在叶绯耳边小声道，“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人。” 　　越走近，说话声就越清晰。 　　“马上就是互联网大会，你就弄个时髦的发型，用脸为咱们的新游戏吸引一下流量怎么了？”说话的男声中满是抓狂，“别人家的ceo还去直播卖货呢！” 　　不知道为什么，叶绯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放慢脚步，转头朝包厢里看去。 　　视线里首先出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一双修长的手正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非常商务的一幕，和放满了美发用品的包厢格格不入。 　　叶绯稍稍往前挪了挪，被门框遮挡的视野一点点开阔起来。 　　那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蓝色西装，桌下两条长腿自然分开，不翘不抬。背脊挺得笔直，坐姿端正好看。 　　视线继续上移，一张英俊而熟悉的脸毫无防备地撞入眼里。 　　叶绯：“……” 　　叶绯扶额，万万没想到造型师口中那个难搞的客人会是晏枭，他契约结婚的对象，法律上的另一半。 　　“哥！枭哥！爸爸！”程明浩几乎要跪下去抱他大腿了，“就这一次！我保证！来都来了，就做个头发再走吧。” 　　晏枭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继续发邮件。 　　“但凡我能代劳，肯定不用你，”程明浩恳求不成立刻换了策略，开始疯狂给晏枭戴高帽，“这不是没你长得帅，也没有千万粉丝么。多好的免费广-告机会，不抓住不是中国人啊枭哥！” 　　“程明浩。”晏枭合上笔记本，抬眸。 　　“哎哎哎！”程明浩心里一喜，这是答应了？苍天保佑！这块铁疙瘩总算是让他说动了！ 　　“你话太多。”晏枭将电脑装进包里。 　　程明浩：“……” 　　程明浩飞扬的心情瞬间落了下去，在心里疯狂骂街。 　　妈的，长了一张好脸却不知道珍惜的人，都应该拖出去打死！！ 　　“枭哥……”他还想要再挣扎一下。 　　晏枭却已经没了耐心，拎着电脑包站起来准备离开。一转身，就对上了叶绯那双含笑的眼睛。 　　晏枭迈开的步子瞬间定在了原地。 　　“嗨，”叶绯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打了个招呼，“要走了？” 　　“是啊，”程明浩认识叶绯，一脸怨气地接了话，“绯哥你也来了啊，好巧，不过我们……” 　　“不走。”晏枭忽然迅速打断了他的话。 　　程明浩疑惑：“不是，不走……” 　　晏枭没让他继续说，飞快地接着道：“我接受你基于公司发展的提议。” 　　程明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地张着嘴：“啊？” 　　晏枭：“我做头发。” 　　苦劝一小时未果的程明浩：“？？？” 　　造型师：“？？？” 第03章 加个微信不？ 　　程明浩顶着满头问号，一言难尽地看着晏枭，试图从那张冷脸上分析出他的真实想法。 　　被看的晏枭却没有替他解惑的打算，从容地收回脚，将电脑包重新放到桌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 　　叶绯挑眉，侧眸看向还处于震惊中的造型师，给了他一个“人家这不挺正常”的眼神。 　　造型师：“……” 　　不是，他真没造谣！ 　　明明刚刚在楼下，他们好说歹说这人都不配合的，怎么这会儿忽然就改了口？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挺好的，”叶绯轻笑着调侃道，“这下你的老婆粉们要激动了。” 　　晏枭五官硬朗、轮廓深邃，是那种极其英俊的长相。在创业初期偶然被媒体拍到，便引来无数追捧和赞誉。哪怕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七年，各大论坛盘点最帅路人照时，里面也一定会有他的那张偷拍。 　　只不过他行事低调，接受过的采访寥寥无几，除非必要，从不出现在镜头前，让一众颜粉遗憾不已。 　　叶绯的眼神落在晏枭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因为工作性质，这些年来，他见过的明星不知凡几，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人。 　　可惜了，两人之间只是一场合作，与其说是夫夫，不如说是商业伙伴。当初叶绯需要大量的资金来解决鼎源的困境，而晏枭则需要一段事实婚姻来应付无处不在的催婚。 　　两人一拍即合，谈好契约条款后，当即便去领了结婚证。 　　谁能想到呢，叶绯唏嘘，曾经那个清心寡欲、一心发展事业的自己，有一天不爱晏枭的钱了，转而开始馋他的身子…… 　　叶绯清了清嗓，将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赶出去。想归想，他并没有和晏枭进一步发展的打算。生命只剩下两年，他还是别祸害人家了，更何况晏枭对他也没兴趣。 　　“可不是，”程明浩虽然仍没明白晏枭为什么突然答应了，但目的达到了就好，走过来跟叶绯吐槽，“你不知道他那些老婆粉有多疯狂，我们官博消息多的运营小妹每次登陆都要卡半天。” 　　“可以啊晏总，”叶绯轻笑，冲镜子里的晏枭抬了抬下颌，“芳心纵火犯。” 　　“这个词用的准。”程明浩哈哈大笑，一扫刚才的郁闷，兴致勃勃地打开微博给叶绯看那些求照片的私信。 　　晏枭忽然开了口：“什么是老婆粉？” 　　“这你都不知道，”程明浩顺口接话道，“就是想当你老婆的粉丝呗。” 　　晏枭皱了皱眉，认真道：“我结婚了。” 　　程明浩正忙着登陆微博，头也不抬道：“啊？是啊，那又怎么了。” 　　晏枭对他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十分不满，郑重强调道：“我有老婆。” 　　程明浩：“……” 　　忘了这人的性格了。 　　和许多天才一样，晏枭智商极高，在擅长的领域内有着远超于普通人的天赋。但同样的，他在社交上的短板也非常明显。 　　无法根据语境判断对方的真实情绪，也无法理解对话的隐藏含义，并且……对自己的想法有着百分百的执着。 　　“需要我把结婚证拿给你看吗。”他嗓音低沉，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隐隐的攻击性。 　　程明浩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将叶绯往前一推：“行行行，你有你有，喏，你老婆在这。” 　　叶绯被他推的踉跄了一下，恰好靠在了晏枭坐着的椅子上。他没挪开，顺势调整了姿势，眯起眼睛：“这个话题等我走了你们再讨论好吧。” 　　程明浩抬手，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拉着造型师在沙发上坐下，研究晏枭的新发型去了。 　　叶绯收回注意力，沉吟了几秒钟，低头问晏枭：“最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事想要跟你说。” 　　算一算，这会儿他和晏枭的契约婚姻刚履行了半年，而合同上约定的是十年。但现在，叶绯想要提前终止合约。 　　他和晏枭多少算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可能都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若是他将来在外面找男人被拍到，传出什么出轨偷吃的新闻就不好了。 　　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先离婚，再去浪。谈好的事情忽然变卦，虽然有些对不起晏枭，但只有这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假结婚而已，想来以晏枭的资本，再找个合适的人也不会太难。 　　“都有，”晏枭回答很快，像是随时都在等着他，又问，“什么事？” 　　“在这儿说不清……” 　　对面墙上镶嵌的镜子里，映出叶绯略带迟疑的脸。晏枭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又不满足于仅仅看着镜像。 　　他微微抬头，视线和叶绯在半空中交汇：“今晚你觉得合适吗？”他停顿了几秒钟，又说，“我一整晚都空闲。” 　　叶绯眼睛一亮，他的时间只有两年，能尽快解决再好不过了。他点点头，刚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程明浩的大嗓门：“枭哥你忘了，今晚八点咱们有视频会议的。” 　　他暗自纳罕，晏枭记忆力非常强，小到每日的工作安排，大到财报上的一个小数点，只要他浏览过，就绝对不会忘，今天这是怎么了？ 　　晏枭看了他一眼，说：“没有。” 　　“有啊。”原来晏枭也有忘事的一天。程明浩乐呵呵地打开手机备忘录，递过来：“你看，我上周就标好了，是今天。” 　　晏枭拒绝看他的手机，冷声道：“我不会记错。” 　　“可是……” 　　“我没那么急，”叶绯随意将胳膊搭在晏枭肩膀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笑道，“你先忙，回家再说，好吧。” 　　领证当天，叶绯就搬到了晏枭的公寓，只不过两人并不住在一个房间。 　　从被叶绯碰触到的那一刻，晏枭整个人就僵住了，全幅心神都集中在左肩。叶绯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他身上，温热而有实感，比之前他做的每一个梦都要美好。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仿佛叶绯是什么容易受惊的小动物，只要晏枭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就会飞快逃开。 　　叶绯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晏枭的回答，疑惑地又叫了一声：“晏枭？” 　　晏枭喉结动了动，不太自然地错开视线。几秒钟后，又忍不住移了回来。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那就说定了，”叶绯站直身体，“你忙，我先去包厢了。”他冲程明浩摆摆手，抬脚就往外走。 　　刚迈开步子，晏枭就在后面叫他：“叶绯。” 　　叶绯回身：“还有事？” 　　“你可以用这间包厢，”晏枭说，他的语速比平常稍慢，像是在斟酌词句，不过并不明显，“我让人加一把椅子，这样效率更高。” 　　为了增加说服力，又加了一句：“我计算过。” 　　“不用了。”比起跟晏枭在一起，叶绯更想一个人呆着。 　　两年看似很短，但实际上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叶绯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免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也没几步路，浪费不了多久。” 　　“就坐这里吧，”晏枭站起来让出座位，把椅子往叶绯的方向推了推，无声的坚持，“立刻就能开始剪头发，好吗？” 　　他个子很高，腰背挺得笔直，守在椅子旁执着地等着叶绯。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莫名就有种让人不忍拒绝的感觉。 　　“那行。”叶绯琢磨着晏枭大概是想要在外面营造出他们很恩爱的假象，便没再推辞，配合着坐了过去。 　　反正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最后一次就顺着他吧。 　　工作室的服务非常到位，没几分钟就按照晏枭的要求，将包厢里布置妥当。叶绯和晏枭并排坐在镜子前，由着造型师在头上动作。 　　叶绯提前确认好了发型，进度比晏枭稍快一些。他剪完的时候，晏枭那边还在收尾。 　　刚刚两人说好了，等会儿晏枭回公司，会顺便把叶绯稍回家。叶绯不想在包厢里干坐着等，便去了阳台。 　　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跨海大桥在空中点缀出一条长长的光带。大大小小的车辆在上面穿梭前行，炫目而有活力。 　　叶绯半靠着栏杆，点了一支烟，边吸边看手机。 　　先把近期热门新闻浏览了一遍，有了大概印象后再点进微信，从上到下开始翻开聊天记录。刚看到第三个人，身后传来一阵拉门的声音。 　　叶绯抬眸，晏枭走了过来。 　　新发型将他脸部线条衬得更加利落清隽，英俊得近乎逼人。叶绯吐出一口烟圈，调笑道：“呦，这是哪来的帅哥，加个微信不？” 　　晏枭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正当叶绯想要掐了烟说离开的时候，晏枭忽然道：“给我一根。” 　　叶绯一怔：“你抽烟？” 　　不怪他惊讶，加上上辈子，叶绯认识晏枭有两年多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抽烟。 　　晏枭“嗯”了一声。 　　叶绯没再问，将烟盒抛过去。懒得再掏打火机，直接仰头用自己的烟帮他点着了。 　　他离他很近，近到晏枭甚至能够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这一刻，外面的车水马龙鸣笛喧嚣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袅袅上升的烟圈里，晏枭用目光一寸寸地描绘着叶绯的轮廓，喉结动了动，无意识狠狠吸了一口。 　　“你们互联网大会是几号来着？”点了烟后，叶绯就自然地退开了。他往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问晏枭。 　　晏枭没说话，甚至还别开了身体。 　　这是……生气了？ 　　叶绯想了一下，了然，应该是刚刚自己那句调戏惹他不高兴了。果然，除去合作关系，晏枭私下里并不想跟自己走太近。 　　叶绯无意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掐灭烟头，扔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扬长而去。 　　直到他走出老远，确实听不到阳台传来的任何声音了。憋得脸红气短的晏枭才扶着栏杆，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04章 “我们离婚吧。” 　　黑色的宾利平稳地驶在路上，车内灯光调得稍暗，温度适宜，只一会儿，就让叶绯生出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他放松身体，正想要闭眼眯一觉，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叶绯拿起来一看，是他爸的电话。 　　叶绯嗤笑，直接拒接并拉黑了号码。几秒钟后，叶耀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特么的属蟑螂的吧，发现一个后面就跟着无数个。叶绯厌恶地蹙起眉，继续拒接。 　　反复几次之后，旁边的晏枭终于忍不住侧头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上叶绯的视线，他立刻解释：“当然，我并不是在打探你的隐私，只是在想我是否能够帮得上忙。” 　　“没事，”叶绯把手机扔到座位上，顿了几秒，又敷衍道：“谢谢。” 　　“不必，”晏枭抿了下唇，实事求是道，“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饶是叶绯心情不佳，也被他逗笑了。一场病，撕开了亲情伪装的面纱，彻底粉碎了他从小到大的信仰。 　　父亲不是父亲，弟弟不是弟弟。叶绯抬起头，目光落到晏枭身上，前世今生，唯独这个人没有变。 　　一如既往的不通情理和……呆。 　　上辈子，跟晏枭假结婚的两年多，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太亲近，但也算得上朋友。很可惜，他从检查出渐冻症到死亡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当时晏枭还在国外处理合作案，对此并不知情，以至于他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这一次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好好跟晏枭告别。不过也不一定，叶绯想了想，那时候两人已经离婚了，也许早就不联系了。 　　再次震动起来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思绪，叶绯看也没看地接起来：“有完没完？” 　　“啊？”那边一怔，随即传来谷瑞嘉的调侃声，“干嘛啊，大晚上的火气这么大，欲-求-不-满了？” 　　叶绯挪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揉揉眉心，“滚，看错了。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谷瑞嘉是叶绯最好的朋友，两人认识十几年，连彼此小时候尿床的事都知道。 　　“叶绯我日你大爷，”谷瑞嘉笑骂，“你这是对老铁的态度么？” 　　叶绯懒洋洋地靠着座椅后背，挑衅：“有本事你日我。” 　　晏枭的背后一僵，倏地看向叶绯，眸光黑沉沉的。只不过叶绯注意力都在电话上，没有注意到。 　　谷瑞嘉被他骚得一个哆嗦，差点扔了手机，抽了抽嘴角：“谢邀，人在直男区，日不了……不跟你开玩笑，我有正事。” 　　“说。” 　　“于春生要出新剧了，前几年大火的古装超级IP《宠妃升级之路》，”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吐槽了一句，“艹，这名字念出来怎么那么羞耻。制作方是蓝海娱乐，男主定了影帝岑星华，这么豪华的配置，妥妥的爆剧预定。” 　　谷瑞嘉的声音里听起来十分兴奋：“我已经初步跟蓝海那边接触过了，打算以咱们公司的名义投资一笔，你觉得怎么样？” 　　叶绯这才想起来，上辈子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不会跟叶耀争夺鼎源的控制权，和谷瑞嘉创办了一家名叫天玺娱乐的影视公司，打算自己单干。 　　只是后来鼎源濒临破产，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挽救鼎源中，没怎么管天玺。而谷瑞嘉家里有矿，纯粹是玩票性质。小打小闹几次都没折腾出水花后，又恰逢《宠妃升级之路》投资失败，便把公司关了。 　　没错，这个集合了大ip、著名导演、视帝于一身、被各大影视公司抢破头投资的电视剧，最后压根就没播出。 　　前脚男主刚吸毒被抓，后脚女主就以政治立场不正确被封杀，倒霉程度震惊业界。得到的唯一奖项来自于导演于春生—— 　　于春生去金山寺拜佛求转运，未进寺庙就中暑倒地被送医院的消息，以一骑绝尘的姿态甩开同期新闻，荣获当年度沙雕新闻之首。 　　叶绯坐直了身体，开门见山道：“我不看好。” 　　“为什么啊？”谷瑞嘉被他这一盆冷水泼得有点郁闷，纳罕道，“这个剧怎么看怎么都不会扑吧。” 　　“电话里说不清，”叶绯慎重道，“你别继续跟蓝海娱乐联系了，今天我没空，明天吧，明天我们当面谈。” 　　“行，”谷瑞嘉知道叶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干脆地应了，“正好有几个认识的人也对这部剧感兴趣，我们约了明晚见面，到时候一起，时间地点我发你微信。” 　　“好。” 　　挂了电话，叶绯将手机扔到一边，打开小冰箱拿了瓶水出来。晏枭的车里永远都只放水，饮料以及任何含有添加剂的饮品，在他看来都是加速生命衰退的催化剂。 　　他拧开瓶盖，刚要喝，就发现晏枭正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叶绯仰头灌了口水，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叶绯，”晏枭的声音很低，但音调平稳，不含任何质问的元素，“你计划和谷瑞嘉发展一段超脱友谊的肉-体关系吗？” 　　“咳咳。”叶绯一口水呛到嗓子里，差点喷出来，“你在乱说什么？” 　　“没有乱说，”晏枭看了眼时间，屈起手指在椅面上叩了叩，“七点三十一分，也就是四分钟之前，我听到了。” 　　车内隔板忽然乖觉地升起，给两人留出了独立的私密空间。 　　叶绯半阖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你是说那个，”他笑笑，轻描淡写道，“开个玩笑而已。” 　　肉-体关系当然是要发展的，但绝对不是跟谷瑞嘉。 　　“用这种事情开玩笑是否太随便了些，”晏枭的声音更低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叶绯，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需要重新定义安全的社交距离。” 　　叶绯最厌恶别人对他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更何况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朋友间正常的打趣而已，结果被晏枭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他哼笑，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你是卖世界地图的吗？” 　　管那么宽。 　　晏枭怔了怔，随即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没有，公司并没有开展这项业务。” 　　叶绯：“……” 　　跟晏枭这种人，连架都吵不起来。 　　“算了，”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扔下一句，“总之没别的意思，也没人会当真。”就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模样。 　　留下晏枭望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 　　心想怎会，无论他从哪方面分析，叶绯的结论都是错的。他漂亮、真诚、聪明……晏枭能够将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词都安在他身上而不会觉得违和。 　　不可能有人在面对他那句近乎勾-引的话时还无动于衷，起码向来理智冷静的晏枭做不到。 　　可惜叶绯不对他说，不然晏枭立刻就能证明给他看。 　　车子在别墅区缓缓停下，叶绯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沿着别墅区郁郁葱葱的小路往前走。晏枭注视着窗外，直到那个纤瘦挺拔的背影彻底融入到夜色中，这才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 　　后座叶绯坐过的地方，触手还带着一片浅浅的温热。晏枭往旁边挪了挪，感受着身下的温度，就像是把叶绯抱在怀里一样。 　　晚上八点整，一分不多一分少，晏枭准时出现在会议室中。就昨天一款手游出现的重大BUG，听运营部和公关部汇报。 　　“BUG目前已经修复完毕，对用户的补偿也会在两天内发放，”发言的高管觑着晏枭的神色，“相关人员的处罚还在商量中，具体要跟人力资源部进一步沟通——” 　　晏枭握着鼠标，边听边翻看着下属发过来的总结邮件。 　　“官博已经发了声明，公关运作后，反响非常好。网友们都在打趣调侃，还上了热搜，倒是意外给游戏引进了不少流量。” 　　晏枭没说话，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出不满意。高管们渐渐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只偶尔能听到他按鼠标的咔哒声。像是一柄重若千金的小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众人心头。 　　一分钟后，晏枭终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的邮件一共627字，其中错别字1个、段落开头没有空格一处——” 　　他抬眸：“或许错误是你们部门推崇的部门文化？” 　　发言人狼狈垂头，连连致歉。 　　晏枭看了他一眼，直把他看得手足无措，这才道：“没有下一次。” 　　“是、是。” 　　接下来是公关部总结，晏枭听着听着，思绪就不由自主地跑到了叶绯身上。 　　到底什么事需要提前跟他约时间谈？晏枭在脑海里模拟了几个答案，但很快就被他一一推翻。他实在不擅长这种无法用数据，以及恒定公式运算出来的东西。 　　不过大概率是好事，晏枭猜测。毕竟这是结婚半年来，叶绯跟他呆得最久的一天。侧面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之前更亲密了。 　　晏枭想了想，点开程明浩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晏枭：全市最好的双皮奶在哪里？】 　　沉吟了一下，想到以程明浩泯然众人的智商，很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又加了一句。 　　【晏枭：最好包含味道、评价和用料。】 　　叶绯很喜欢这种小甜品，晏枭记得牢牢的。 　　收到消息的程明浩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认识晏枭十几年，别说甜品，就是正餐之外的额外加餐都没见他吃过。 　　还有下午在工作室忽然的改口……怎么越想越不正常。 　　不过吐槽归吐槽，程明浩还是尽职尽责地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店，给晏枭发了过去。 　　会议结束后，晏枭先去甜品店取了双皮奶。他不知道叶绯想吃冷的还是热的，干脆每样都打包了一份，这才让司机开车回家，并破天荒允许他将车速提到八十码。 　　晏枭十分注重交通安全，乘坐的车辆行驶速度绝对不能超过七十。但是今天……他摸了摸甜品盒上的热度，比起交通事故，他更担心双皮奶变凉。 　　晏枭到家的时候，叶绯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一笑：“回来了。” 　　“嗯。”晏枭有条不紊地换上拖鞋，将皮鞋整整齐齐地放进鞋柜里，提着甜品盒走到叶绯身边，静静等着他开口询问。 　　那样他就可以顺势又不刻意地表示，这是自己买来送他的。 　　然而叶绯并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盒子，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晏枭有些失望，但面上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他把甜品放到叶绯面前的茶几上，侧眸看向叶绯，心里隐隐带着期待：“你要跟我说什么？” 　　“晏枭。”叶绯叫他。 　　“嗯。” 　　“我们离婚吧。” 第05章 “我不跟喝醉的人谈。” 　　“离婚吧，”叶绯背靠着沙发，像是在谈论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随意，“抱歉，说好的事情不能兑现了。你那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尽力补偿你。” 　　客厅里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晏枭保持着最初的坐姿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的像一尊雕塑。 　　叶绯也不催他，体贴地给他留出了消化的时间。 　　“为什么，”半晌，他才开口问道，“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叶绯怔了怔，随即失笑，“你别多想，是我自己的问题。” 　　晏枭立刻追问：“什么问题？” 　　“就是不想再这样了，”叶绯拿起茶几上的啤酒喝了一口，自嘲一笑，“有点没意思。” 　　一辈子都在为叶家卖命，甚至抵押上了自己的婚姻和自由，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换到。重来一次，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照在光滑的地板上，晕出一团冷白的光晕，刺得晏枭眼睛又胀又痛。 　　胸口闷得像是堵了一团冷硬的棉花，那是一种几乎窒息的痛苦。 　　他想了很久，也无法理解这个有意思的定义，最后才很轻很轻地说：“叶绯，别开玩笑了。” 　　这一定也是朋友间的打趣，晏枭想。叶绯没有真的要跟他离婚，是他没有听懂。 　　然而叶绯接下来的话粉碎了他的期待。 　　“没有，”叶绯说，“我怎么会用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啤酒罐遇热凝成的水珠顺着手指往下淌，他皱皱眉，抽了张纸巾边擦边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去把离婚证领了。” 　　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加了一句：“放心，之前你往鼎源投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晏枭坐在那里没动，也没有说话。 　　五分钟后，他涩声道：“我不同意。” 　　晏枭是一个自信到近乎傲慢的人，超高的智商以及足以睥睨绝大多数人的社会地位，给了他这样的资本。他不喜欢被质疑，与人交往时惯用祈使句，说话也会直视对方。 　　但这一次，他没有看叶绯的眼睛，只垂眸强调道：“我不同意。” 　　愕然的人变成了叶绯，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晏枭：“不是，为什么？”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这种情况。毕竟两人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现在一方想要终止合约，哪怕另一方心有不满，也不会太过纠缠。 　　“鼎源需要继续注入资金，”晏枭说，“而我也需要一位事实上的另一半，我不认为有离婚的必要。” 　　听了他的理由，叶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什么太难解决的问题就好。 　　“这个没关系，鼎源以后不归我管，融资方面自会有别人操心。至于你，”他挑眉，眸光在晏枭脸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晏总还不至于找不到人结婚吧？” 　　闻言，晏枭像是已经设定好答案的程序一样，马上回道：“找不到。” 　　叶绯：“……” 　　从前他听别人吐槽晏枭的难搞，还颇有些不以为然。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他算是领教到了。 　　叶绯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将主动权交了出去：“那你要怎样才肯离婚？” 　　晏枭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们的合同上有写，合作日期截止到2027年12月5日。” 　　“员工入职合同上也有期限，中途离职的人还是大把，”叶绯不想因为这个事跟晏枭闹得太僵，故作轻松道，“晏总，你就把我当成你们公司的员工，走了一个，总能找到更适合的下一个。” 　　没有更合适的下一个，晏枭想，只有叶绯。 　　可叶绯说跟他在一起没意思，不想再继续了。 　　晏枭从不知道什么叫恐慌，过去的二十多年，不管在别人看来多严重的问题，他都能用他聪明的大脑轻松地解决。 　　然而今天，他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成年人要有契约精神，”晏枭像是一个行走在电闪雷鸣中的人，明知道手里的伞抵御不了任何狂风暴雨，却还是抱有侥幸地举起了唯一的筹码，“合同你签了字的。” 　　“所以你还是不答应？” 　　“不。” 　　眼看着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了，叶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总之婚我是一定要离的，你不同意我就直接去法院起诉。” 　　说完，直接回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他本来没想这么快就搬出去，实在是被晏枭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到了。大家好聚好散多好，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个什么劲儿。 　　一打开衣柜，叶绯就被闪了一下。 　　无他，一水儿的黑色。黑衣服、黑裤子、黑衬衫，就连内裤都特么是黑色的！ 　　他上辈子是煤球成了精吧，叶绯嫌弃地在衣服堆里扒拉了几下，连一点其余的颜色都没找到。沉吟片刻，干脆打开支付宝，关注了捐赠衣物的小程序。 　　这些衣服丑是丑了点，但做工和质量都不错。直接扔掉太浪费，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 　　叶绯在房间里找到两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也不讲究什么顺序，将衣服杂物一股脑地往里面丢。他的东西不算多，很快柜子就变得空荡荡的。 　　叶绯合上一个行李箱，正要去收拾其他地方，一转身，就对上了晏枭的视线。 　　“怎么了，晏总，”叶绯冲他抬抬下颌，“改变主意了？” 　　“下个月我能抽出一周的时间，”晏枭将手机日历上的日期指给叶绯看，“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可以陪你。” 　　为了搞清楚有意思的含义，他特意去搜索引擎上参考了大众的答案，得到的结果无非是吃喝玩乐。 　　虽然晏枭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乐趣，但既然叶绯想做，他就陪他，只要他不再提离婚。 　　叶绯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或者你喜欢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让程明浩去安排。” 　　叶绯想了半天，连蒙带猜地跟上了他的脑回路，顿时哭笑不得：“我不是指这个……你别管那么多，答应离婚就是帮我了。” 　　晏枭沉默少时，说：“我不跟喝醉的人谈。” 　　“我只喝了不到半罐啤酒，”叶绯被气笑了，将易拉罐递到他面前晃了晃，“怎么可能会醉。” 　　但晏枭充耳不闻，甚至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了他的道理，不知道是要说服叶绯还是说服他自己：“酒精影响了你的大脑皮层和中枢神经，让你做了不理智的决定，这并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叶绯瞪着他：“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醉。” 　　“喝醉的人从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叶绯哑口无言，他怀疑晏枭在耍无赖。但再一想，以他的性格应该干不出这种事，大概只是单纯的认死理。 　　“那就明天再说。”叶绯抹了一把脸，反正一晚上而已，他时间再少也等得起。 　　晏枭不接话，他避开叶绯的视线，低声道：“今天你耍酒疯的事我就当没听到，不会放在心里的。” 　　不是，他怎么就耍酒疯了？叶绯觉得有被冒犯到。别的他不知道，只一点十分确定，他要是耍酒疯晏枭还能整整齐齐地站在这里？ 　　早被他扒了裤子了！ 　　他眯了眯眼睛，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接起一看，是上门收衣服的工作人员，说他已经到了，但别墅区进不去，问叶绯能不能给他把衣物送到门口。 　　叶绯痛快地答应了，拎起行李箱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晏枭条件反射地去拉他，将将要碰到叶绯，又把手收了回去。 　　“献爱心送温暖，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叶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头也不回地敷衍了一句，夺门而出。 　　空荡荡的客厅霎时间只剩下晏枭一个人，他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沙发上坐下。 　　晏枭仔细回忆过去一个月甚至三个月，两人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那为什么要离婚？晏枭还是想不通。 　　他的目光落到那盒放在茶几上的甜品上，四方的木质包装盒缠绕着金色的丝带，最上方呈透明状，衬得里面的甜品越发精致诱人。 　　程明浩说这是全市最好吃的双皮奶，可这么好吃的双皮奶，叶绯怎么会不看都不看一眼呢。 　　大概是盒子太丑了，晏枭将盒子抱进怀中。或许下次换个好点的包装，叶绯就会要了，也不会想着跟他离婚了。 第06章 骚里带着点小清新。 　　第二天叶绯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除了生病卧床那几天，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到这个时候。 　　怪不得那么多人哭喊着想当咸鱼，实在是太舒服了。叶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找到遥控，按开了自动窗帘。 　　明亮的光线缓缓洒入房间，驱散了一室黑暗。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这才爬起来洗漱。 　　意料之中的，晏枭并不在家。叶绯晃荡着去了厨房，随意从冰箱里扒拉出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出了门。 　　昨天他把衣服都捐出去了，连套换洗的都没剩下，今天说什么也得补充一批。 　　晏枭的别墅离闹市区很远，叶绯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目的地。好在这家商场大牌云集，且都位于同一个楼层，让他省了很多事。 　　他本就是干净利落的性格，买衣服更是快。连试都懒得试，觉得不错直接让导购按照他的尺码包好，开单付钱一条龙，痛快极了，没给准备了一肚子彩虹屁的导购一点儿发挥空间。 　　不出两个小时，就将所需的东西全部买齐了。 　　把大包小包送到车里，叶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去了市里有名的小吃一条街。 　　恰逢周末，哪怕不是饭点，小吃街内仍旧人流如织。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说笑调侃，热闹非凡，带着一股鲜活的烟火气。 　　叶绯看得有趣，悠闲地跟在人群后缓步前行。偶尔去排队人数最多的摊位买点小吃，学着其他人那样边走边吃，惬意极了。 　　上辈子他过得像一潭死水，全部生活就是工作和叶家，错过了太多美好的事物。这辈子，他要一样不落的补回来。 　　叶绯唇角微翘，随手将刚买的一支百合送给了路边一个豁着门牙的小女孩，正打算再找点东西吃，就接到了谷瑞嘉的电话。 　　“今晚八点，BOSD酒吧，你别忘了啊。” 　　“BOSD？”叶绯换了只手拿手机，指着菜单上的鸡蛋仔，示意老板来一份，皱眉道，“不是金色年华？” 　　“嘿嘿嘿，”谷瑞嘉猥琐一笑，“孙琼说BOSD新来的这批妹子不错……”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叶绯已经全明白了。 　　“你他妈，”叶绯被气笑了，从兜里摸出几张纸币递给老板，拎着鸡蛋仔往停车场走，“这还谈个屁事啊。” 　　“怎么就不能谈了，”谷瑞嘉一脸的正气凛然，“我们只看看又不干别的，你看你，想多了吧。” 　　朋友那么多年，叶绯还不了解谷瑞嘉的德行？一见到漂亮妹子就走不动道，要真能像他说的那样才有鬼了。 　　谷瑞嘉也知道自己信用不好，见叶绯不信，义正言辞道：“这次是真的，我发誓！不然我直播生吞热翔！” 　　“哦，”叶绯面无表情，“出来骗吃骗喝你还挺得意？” 　　谷瑞嘉：“……” 　　谷瑞嘉说不过他，干脆耍无赖：“反正我们卡座都订了，你来不来吧，不来小心我亲自去你公司把你揪出来。” 　　放在从前，叶绯完全看不上他这幅放浪形骸的模样，别说去，没当场挂电话已经是额外开恩了。但现在，他觉得及时行乐没什么不好。 　　“来，今天大爷赏你个脸。” 　　“哎呦，”电话那边，谷瑞嘉的音调上扬了一个度，“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要跟我爸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教训我一通再说。” 　　“想什么美事呢，”叶绯哼笑一声，“爸爸承认你这个儿子了么。” 　　“艹，”电话那边，谷瑞嘉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叶绯同志，请你注意一点，你最近骚得有点过分了啊。” 　　他想问问好友是不是遭受了惨烈的社会毒打，才会连性格都改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竖着耳朵听了几秒钟：“不是，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 　　叶绯将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小吃街。” 　　“小吃街？你居然会去那种地方？”谷瑞嘉惊得差点跳起来，“不对，这不是重点！现在六点半，你下班了？” 　　叶绯按开车锁，矮身上车：“没有——” 　　谷瑞嘉松了一口气，还没接话，就听见叶绯继续道：“我压根没去上班。” 　　这下谷瑞嘉是真的被吓到了，连烟灰掉到桌子上都没注意，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不是他大惊小怪，叶绯工作起来着实是拼命三郎的架势。接手鼎源这么长时间，他天天加班到后半夜，连一个小时的假都没休过。 　　今天居然没上班，怕不是真出了大事。 　　谷瑞嘉握着电话站起来：“算了，你给我个地址，我去找你。” 　　叶绯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别瞎想，我就是打算休息一下。”他扣上安全带，边调试电台边道，“不跟你说了，开车。” 　　谷瑞嘉本来还想追问几句，但再一寻思晚上还要见面，有话到时候再说一样，便道：“好，那你路上小心。” 　　叶绯赶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他倒霉地碰上了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若不是当机立断走了小道，恐怕现在还在蜗牛爬。 　　酒吧里，音乐声震耳欲聋，激荡的旋律合着鼓点，咚咚咚地敲在心脏上。叶绯不适地蹙蹙眉，问领路的门童：“还没到？” 　　门童恭恭敬敬地朝前面一指：“就在那里了。” 　　叶绯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卡座里，谷瑞嘉正端着酒杯跟孙琼拼酒，一口一杯毫不含糊，周振生则在一旁加油助威，兴奋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孙琼和周振生是谷瑞嘉的朋友，叶绯跟他们吃过一次饭，认识却不熟。 　　叶绯对门童道了声谢，大步朝几人走过去。 　　“叶绯到底来不来啊？”孙琼一瓶酒下肚，已经有了些许醉意，扯着嗓子冲谷瑞嘉吼，“这都几点了！别不是还在公司吧。” 　　叶绯工作狂名头深入人心，连孙琼这样跟他没什么交集的人都略知一二。 　　谷瑞嘉有心替好友辩解几句，但再一想又有点摸不准，只迟疑着道：“不能吧？” 　　“能不能的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周振生抢过谷瑞嘉的手机，拽着他的大拇指解开锁屏，找到了叶绯的号码。 　　还没等拨出去，就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了。 　　“不好意思，”叶绯拿起一个空酒杯给自己满上，“来晚了。” 　　“你谁啊？”周振生一脸懵逼地抬起头，他觉得面前这人有点眼熟，但酒精上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他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目光在叶绯脸上转了一圈，心里飘飘然地想，难不成自己最近魅力上升，这帅哥是来跟他搭讪的？ 　　周振生娇羞地理了理头发，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你——” 　　谷瑞嘉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话：“叶绯？！” 　　周振生的手一抖，差点把酒泼出去。什么？这个人是叶绯？那个土的连程序员都自愧不如的叶绯？ 　　“怎么，”叶绯挑眉，一抬头将杯子里的酒干了，在谷瑞嘉旁边坐下，“不认识了？” 　　他穿着一件修身衬衫，衬衫通体纯黑，只在腰侧的位置印了一枝色泽艳丽的花蔓。强烈的色彩冲突极其夺人眼球，浪-荡中透露着高级，骚里带着点小清新。 　　衬衫领口微微凌乱，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平直的锁骨和凸起的喉结。头发没再用发胶固定住，而是抓得蓬松散乱，随意搭在眉骨上方。迷离转换的灯光下，越发昳丽迷人，和之前那副古板严肃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谷瑞嘉呆滞地看着他，“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叶绯跟他碰了一下杯，勾唇一笑：“换个形象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低眉浅笑间，是掩不住的风流，连钢铁直男孙琼都忍不住有点被闪到。 　　还算低调的卡座因为他的到来，瞬间成了酒吧里的焦点，四面八方的眼神频频投过来。 　　叶绯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一派安然地喝酒聊天，丝毫不为所动。 　　一杯见底，周振生立刻挤开谷瑞嘉，狗腿地给他满上。 　　孙琼见状，拖长了音调侃道：“老周，别只顾着叶绯一个人，给我也倒杯啊。” 　　周振生看看叶绯的脸，又看看他的脸，嫌弃道：“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孙琼：“……” 　　他不该自取其辱的，颜性恋全他妈是双标狗！ 　　几人笑闹一阵，谷瑞嘉提起了正事：“关于《宠妃升级之路》，你到底怎么想的？” 　　周振生把椅子往叶绯身边拉了拉，跟着道：“我和老孙都觉得这部剧值得投资，绯哥你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内部消息当然有，但却不能跟他们直说。 　　叶绯斜斜地靠着椅背，放下酒杯，单手撑着下颚：“确实有点。” 　　这部IP已经被业界大佬评估不知道多少次，各方面都表明有利可图，从数据上说服几人显然不可能，只好故作高深道：“这部小说我之前看过，里面有许多情节不适合拍出来，改编难度非常大。而且蓝海那边指定的编剧擅长都市轻喜剧，之前操刀的一部古装剧就没出什么水花。” 　　“这样。” 　　谷瑞嘉几人其实并不太懂影视圈，只不过手中闲钱多，又听说这块有利可图，便跟风一头扎了进来。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就跟着点头。 　　“可是——”孙琼还有些举棋不定，“很多人都非常看好这部剧，而且于春生导演就是收视保证，他出道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过失败的作品。” 　　叶绯摇了摇头：“总之信我的，别投。” 　　“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冷笑声，不用回头叶绯就知道是他那个便宜弟弟，“叶绯，你就是这么坑朋友的？” 第07章 “我不小，掏出来比你大。” 　　叶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叶绯。 　　因为叶绯不肯帮忙，鼎源陷入了不小的财政危机。不但如此，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爸一看到他，就会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一次甚至当着他的面脱口而出：“要是你有你哥的能力就好了……” 　　叶耀最恨别人拿他跟叶绯作比较，况且他爸向来于偏心他，每次提起他都是千好万好，还从来没有这样明确表露过对他的失望。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叶耀完全接受不了，这两天连尚未好全的伤都顾不上，憋着一口气到处寻摸投资门路，迫切地想要做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 　　他运气不错，通过一个朋友搭上了李钟源，从而接触到了《宠妃升级之路》这个项目。 　　李钟源是国内顶级娱乐公司宝丰传媒的继承人，和叶耀这样的小富二代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叶耀曾经在宴会上见过他几次，使出浑身解数却连张私人名片都没要到。 　　叶耀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能让宝丰传媒上下一致看好的电视剧怎么可能会差？简直就是躺着赚钱！ 　　因此他当机立断，第一时间联系到蓝海娱乐，表明了投资意愿。 　　叶父本来还在犹豫，毕竟小儿子前一阵才白白扔了两千万出去。然而等他知道最大的投资者是宝丰传媒时，登时一改之前的态度，连连夸赞叶耀做得好。 　　至此，叶耀一扫之前的颓丧，终于扬眉吐气起来。今晚特意拉了几个狐朋狗友来酒吧庆祝，好巧不巧就听到了叶绯那番话。 　　“噗——”叶耀的一个朋友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他掏了掏耳朵，看向叶耀，“不是，我没听错吧？你那个便宜哥哥在劝人家不要投资《宠妃升级之路》？” 　　另一个朋友啧啧：“我总算知道你爸为什么不待见他了，这脑子这眼光，真特么绝了！” 　　叶耀咧着嘴，装模作样道：“别这么说，人家分析得还挺认真。”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课，一个敢讲，一个敢听，哈哈哈哈哈。” 　　“宝丰传媒精挑细选、特意送到李钟源手上给他造势的项目，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亏好吧。” 　　“不是，我就纳闷了，叶绯哪来的自信跑来这里大放厥词？” 　　“谁知道呢，可能是智商给他的勇气吧。” 　　…………………… 　　一句又一句，听得叶耀仿佛三伏天吃了冰棍一样，那叫一个身心舒畅。他得意地扬扬眉，这次之后，看谁还敢说叶绯比他强。 　　想到自己大赚特赚、把叶绯踩在脚底下的场景，叶耀再也按捺不住，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走了过去。 　　“叶绯，你就是这么坑朋友的？” 　　不等叶绯说话，他已经转向谷瑞嘉三人，飞快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宝丰传媒已经将《宠妃升级之路》列为了下半年重点投资项目，由李钟源亲自跟。”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这个时候劝你们不要投的，不是蠢就是坏。” 　　孙琼和周振生的脸色微微一变。 　　宝丰传媒向来以投资精准闻名，鲜有失败案例，被媒体称为业界神话。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天平顷刻间就倾斜了。 　　谷瑞嘉却丝毫不为所动，宝丰传媒怎么了，就不能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瞥了叶耀一眼，冷声道：“你算哪根葱，跑到这里来指点江山，我们投不投跟你有关系？” 　　从前叶绯护犊子，他哪怕看叶耀不顺眼，也不好说太重的话。但现在两人都撕破脸了，他还顾忌个屁！ 　　“我就觉得叶绯说的有道理，怎么地。” 　　“谷瑞嘉你脑子没毛病吧？”叶耀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生物。 　　这些年因为跟紧宝丰传媒而发家致富的小投资人，数都数不过来。叶绯算什么，两者放在一起，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他有心再嘲几句，话到嘴边却灵机一动，临时改了口：“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背着人悄悄去投，那乐子就大了。” 　　“你放心，”谷瑞嘉看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就眼睛疼，拉着孙琼和周振生斩钉截铁道，“不止我，我们几个都不投。” 　　忽然被代表的孙琼和周振生：“……” 　　不是，他们还没决定好呢！ 　　然而谷瑞嘉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两人不好当场打他的脸，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算了，反正他们也不缺钱，这次机会没了就没了。叶绯人不错，就当花钱交了个真心朋友，想一想也挺划算。 　　目的达到，叶耀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记住你今天的话，我等着看你哭——” 　　“叶耀。”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绯打断。 　　叶绯抬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么赚钱的项目，你打算投多少钱？” 　　叶耀一扬下巴，咬重了语气：“爸给了我一千万。” 　　妈的好贱！ 　　谷瑞嘉这暴脾气是真的忍不了，一拍桌子就要跳起来，半路被叶绯按住了。 　　叶绯嗤笑，故意道：“哦，才一千万。” 　　叶耀本来挺满足，但听到叶绯那明晃晃的不屑，不知怎么就觉得有点臊得慌。他脸色变幻不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又加了一句：“这只是第一笔，还有一半没到账。” 　　“是吗？” 　　“当然！” 　　叶绯垂眸浅酌，掩住了眼里的笑意。叶耀的性格虚荣自大，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哪怕为了在他面前争一口气，也会从叶父手里再弄出一千万来。 　　叶家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流动资金差不多就是这个数。额外再增加一笔，除非卖不动产。 　　不知道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爸的表情会是什么样，这么一想，还真有点迫不及待。 　　叶绯熟悉家里的财政情况，叶耀显然也一样。在脑子里盘算一番后，也没了找麻烦的心思，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匆匆离开了酒吧。 　　“叶耀，你真要追加投资？”一个朋友回过神来问道。 　　“嗯。”叶耀一边低头给叶父发微信，一边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朋友羡慕地感叹：“你爸对你真好。” 　　“那是当然！”叶耀放下手机，正要招呼门童把他的车开过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眼珠一转，点开晏枭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最耀眼：枭哥，刚刚在BOSD酒吧碰到我哥了，你们没在一起啊。他真的好会玩，为什么我就做不到，我是不是好笨QAQ。】 　　刚刚没能给叶绯添成堵他实在不甘心，干脆从晏枭这里下手，他就不信晏枭看到这样的消息会无动于衷。 　　晏枭确实没有无动于衷，确认BOSD真的是喝酒的地方，他立刻吩咐司机开车送他过去。路上，出于长辈对小辈的责任感，如实给叶耀回了一条—— 　　【晏枭：是。】 　　叶耀：“？？？” 　　叶耀：“……” 　　叶耀气得五官扭曲神情恍惚，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狠狠啐了一口：“呸！一对神经病！” 　　酒吧里，叶耀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谷瑞嘉强撑的那口气立刻垮了下来：“哎，那剧真赚不了钱？妈的我有点后悔了，宝丰传媒的重点项目啊！错过太可惜了。” 　　可不是。 　　孙琼和周振生跟着叹气，可后悔有什么用，谁让他刚刚话说的太满。 　　“不可惜，”头顶的灯光太过炫目，叶绯不自觉地眯了下眼睛，“我最近发现了一支潜力股，你把投资本金拿出来全买这支股票，保证不会亏。” 　　叶绯对金融领域并没有太深的研究，但好歹上辈子一直有关注股市，顺便记住了不少绩优股。 　　他告诉谷瑞嘉几人的就是其中一支，在美股整体暴跌的情况下，忽然冒出这么一匹黑马，让人想忘记都难。 　　“你确定？” 　　叶绯颔首。 　　谷瑞嘉沉吟片刻，一咬牙掏出手机：“行，我买！”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看着叶绯，“你可不能驴我，兄弟我这次把老婆本都砸进去了！” 　　“放心。” 　　孙琼和周振生不像他那么信任叶绯，只意思意思地买了一点，权当充个面子。叶绯见状，也没有勉强。 　　再次结束一轮拼酒，叶绯觉得头有点晕。他揉揉太阳穴，推了一把坐在过道边的谷瑞嘉：“让一下。” 　　“干嘛，”谷瑞嘉酒精上头，大着舌头不肯动，拽着叶绯的手臂把他往下按，“拼不过就想跑？” 　　“跑个头……”叶绯踹了他一脚，“我去洗手间。” 　　“哦，洗手间，”谷瑞嘉反应了两秒钟，才明白叶绯的意思，他打了个酒隔跟着站起来，“我也去，一起。” 　　“你特么是小学生吗？上厕所还得结伴。” 　　谷瑞嘉酒后虽然反射弧巨长，却一点亏不肯吃，醒悟过来立刻反唇相讥：“你才小学生！” 　　叶绯推开洗手间的门：“我不小，掏出来比你大。” 　　谷瑞嘉：“……” 　　“靠，”谷瑞嘉狠搓了一把脸，走进厕所隔间，一边放水一边道：“你家晏枭知道你这么浪吗？” 　　叶绯嗤笑：“我家？” 　　谷瑞嘉：“不是你家难道还是我家？”停了一下又道，“算了，直男不配。” 　　叶绯沉默少许，说：“我准备离婚。” 　　“离婚？”谷瑞嘉一个哆嗦，差点尿到裤子上，他缓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回事？他出轨了？” 　　晏枭拟的合同上有绝对保密条款，即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将两人的真实婚姻状况透露给第三人。因此谷瑞嘉只以为他们是闪婚，当初还震惊调侃了叶绯许久。 　　“别污蔑人家，没有。” 　　“那怎么好好的忽然要离婚？”谷瑞嘉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薄薄的木板门被从外面拉开，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身板笔挺的男人刚准备走进来，听到这声询问，抬起的步子骤然停住。 　　叶绯挑眉：“为什么不离？是硬汉不好撩，还是小鲜肉不好吃？” 　　“不是，”谷瑞嘉没想到好友竟然是个渣得明明白白的甘蔗男，半晌才又问，“那晏枭呢？你对他……你对他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叶绯勾唇一笑，轻飘飘的话落入门外人的耳朵里。 　　“没有啊。” 第08章 想我了吗 　　酒吧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恰到高-潮，音调节节攀升几乎要冲破天际，咚咚咚的鼓点一下比一下重，震得洗手台上的绿萝叶子都在微微颤动。 　　晏枭立在原地，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说没有啊的叶绯，语气轻佻又漫不经心，好像晏枭是路边不值一提的小石子。比不上繁花劲草得他喜欢，忽略也好、踢走也罢，都很无所谓。 　　一种丝线缠绕般的痛苦浮上心头，密密麻麻，无孔不入。 　　晏枭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个小红本翻开。 　　右上角的照片上，穿着白衬衫的叶绯在他身边笑得开心。 　　凸起的钢印和独一无二的结婚证字号，像这个世界上最无懈可击的证据，重新赋予了晏枭底气和安慰。 　　晏枭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厕所旋转锁被转动的声音，才放了回去。 　　“一会儿回去不喝了，”叶绯按下抽水按钮，推开门，“头有点晕，明天起来……” 　　叶绯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喝醉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晏枭，甚至还幼稚地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愕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晏枭来酒吧这个事，对他来说，震惊程度不亚于看到外星人访问地球。 　　在他印象里，如果他邀请晏枭喝酒，晏枭只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困惑又不解地问一句：“你的自我价值是体现在酒量上吗？” 　　晏枭直视他的眼睛，平静道：“我来找你。” 　　叶绯将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一边洗手一边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晏枭很快回道：“叶耀告诉我的。” 　　不用想叶绯都知道，叶耀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让他失望了，他和晏枭的关系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叶绯哼笑一声，还是遭受的毒打太少。 　　他甩甩手上的水珠，点开了手机相册。 　　那天他抓拍的角度非常不错，不仅拍到了叶耀被揍后神情扭曲的熊样，围在他身边的玻璃渣也异常清晰。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这照片妙就妙在，只要认识叶耀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个狼狈不堪的人是他。 　　就这种小傻逼，他治一个一个准。不是爱面子吗？今天他就要他里子面子都没有。 　　叶绯翻翻微信通讯录，找到曾经合作过的供应商，把照片发了过去：“用这个照片给我印三百套T恤。” 　　叶耀性格狂妄，眼睛只往上瞅，对这些供应商向来不屑一顾，从没跟他们接触过，因此供应商压根不认识他。 　　看到叶绯发来的东西后，供应商先是一乐，随即立刻回复—— 　　【崇尚文印：收到，马上安排。】 　　供应商也是个机灵的，一般来说，如果是公司需求，自会有负责采购的人跟他们联系。如今叶绯亲自出马，又没说合同的事，他心里就有了数。 　　【崇尚文印：走您私账？】 　　【你绯哥：嗯。】 　　【崇尚文印：OK，没问题，印好通知您。】 　　叶绯放下手机，见晏枭像尊门神一样立在他旁边，心里一动，经不住就想逗逗他：“找我做什么，想我了？” 　　晏枭不答，只直直地看着他。 　　叶绯掏出一支烟，摸了半天没摸到打火机，暗骂一声，朝晏枭道，“晏总，借个火。” 　　晏枭怔了一下，没有动作。 　　正当叶绯想再问一次的时候，晏枭忽然转向一旁看热闹的谷瑞嘉：“我看过你抽烟。” 　　谷瑞嘉像是大课间忽然被教导主任拎到台上的学生一样，瞬间挺直了背，结结巴巴道：“是、是啊。” 　　怎么回事？大佬为什么忽然cue他？ 　　难不成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背后，实际上却暗含深意？ 　　怎么办？他这个驴脑子！他猜不到！ 　　晏枭伸出一只手，很礼貌地说：“请把烟和打火机借我。” 　　“哦哦好的。”谷瑞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最快速度把东西给了晏枭。 　　叶绯上前一步，就要来拿。不料，晏枭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动作。 　　……这是在故意眼馋他？ 　　晏枭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叼住那根烟点着，轻轻吸了一口。 　　“你——”叶绯眉目一挑，正要发火，晏枭忽然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晏枭个子高，手也比叶绯的大，捏着叶绯下巴的力道却很小，是他刚好可以承受又不会觉得痛的。 　　叶绯是个嘴炮王者，行动青铜。 　　被晏枭忽来的暧昧冲击得脑子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英俊过分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谷瑞嘉更是傻了，hello？请问有人记得他还在吗？ 　　你们想要了能不能回家再搞？是两米二的大床它不舒服，还是四百平的大平层它不够滚？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他这个单身狗面前？ 　　谷瑞嘉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盏明亮的电灯泡，在厕所里散发着灼人的光。 　　他鄙视地看了一眼已然失神的叶绯，这他妈是没感觉？这是太有感觉了吧！ 　　离个屁的婚！把他给作的！ 　　谷瑞嘉连手都没敢洗，屏住呼吸一步一停地挪了出去，连衣角上都写满溜了溜了几个字。 　　洗手间里，晏枭凑到叶绯面前，用自己燃烧的烟头去点他的。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非常认真，一点点描绘、一步步引燃，耐心而执着。 　　叶绯抬眸。 　　晏枭的唇很薄，是那种会被抨击无情的薄。唇形却很漂亮，唇线清晰，唇瓣柔软，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今晚在酒吧，有不少人过来跟叶绯搭讪。 　　能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对自己的外貌或多或少都有点信心。也确实，来的人在外面被称上一句帅哥美女绰绰有余。 　　可这要看跟谁比。 　　在晏枭面前，这些人完全被秒成了渣。 　　然而长得好有什么用，晏枭是个不需要性-生-活的人，腰子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排水。 　　叶绯暗叹一句不艹何撩，推开了晏枭。 　　“啧，”叶绯吐出一口烟圈，上下打量着晏枭，眼里带着戏谑，“晏总这是在勾-引我吗？” 　　“我没有，”晏枭疑惑地看着叶绯，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觉得勾-引是个不好的词，于是绞尽脑汁解释道，“你跟我借火，我没有，所以找了谷瑞嘉要。谷瑞嘉给了我，我先点，再给你点，没有勾-引。” 　　叶绯弹了弹烟灰，眼中含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打火机给我点？” 　　“你那天就是这么给我点——”晏枭说到这里，骤然发现了关键点，“你是在勾-引我？” 　　忽然被反将一军的叶绯：“……” 　　他想把这事糊弄过去，晏枭却是个没眼色的，不依不饶地追问：“是吗叶绯？” 　　上一秒的晏枭厌恶勾-引这个词，这一秒的晏枭却很喜欢。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是个善变的人。 　　世界是运动发展的，之前的晏枭也不是现在的晏枭。 　　“是个头。”叶绯气闷地拉开门，“不是要回家？你走不走？” 　　见晏枭还是没动，他眼尾一挑：“怎么，是要在厕所里谈谈离婚的事？” 　　“你喝醉了，”晏枭迈步走到跟他并肩的位置，提起离婚，没有像昨天那样抗拒，“说的话不算。” 　　“是吗？”叶绯无赖道，“你凭什么判断我喝醉了？我还说我没喝呢。” 　　晏枭像是料到了叶绯的话，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有点得意，又有点骄傲：“我买了便携式酒精测试仪。” 　　叶绯：“……” 　　叶绯：“？？？”晏枭，不愧是你！ 　　被晏枭这么一弄，叶绯也没了继续玩的心情。他来酒吧除了劝谷瑞嘉不要投资，更大的目的是找个男人发展一下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内容。 　　然而找了一晚上，连一个顺眼的都没碰上。再加上喝酒喝得头晕，不如回家睡觉。 　　刚过十一点，正是酒吧人数爆满的时候。晏枭和叶绯的脸本就是大杀器，两人站在一起杀伤力更是成倍往上叠加，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人的视线。 　　有那胆子大的，甚至故意往这边撞。 　　晏枭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反观叶绯，唇角带笑，举止优雅，举手投足间带着点儿漫不经心，活脱脱一副欢场常客的模样。 　　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菜，怎么能轻易就放过。 　　若不是叶绯躲得快，还不知道要被占多少便宜。 　　又一个男人佯装无意靠过来后，晏枭上前一步，将叶绯挡在了自己身后。 　　埃埃挤挤的人群分出一条细小的缝，叶绯一步一个脚印跟着晏枭往外走，不快，却不用再费心应付接踵而至的骚扰。 　　晏枭的司机就等在外面，两人就坐后，车子缓缓发动。 　　被熟悉又宁静的气息包围，叶绯有些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晏枭聊天。他费劲地睁着眼睛，指着后座上多出来的那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移动电话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晏枭是个强迫症很严重的人，什么地方应该放什么都会规划得一清二楚。 　　叶绯伸手拨弄了一下，这多出来的小玩意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便携式酒精测试仪。”晏枭说。 　　叶绯：“……” 　　叶绯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他搞不懂晏枭为什么会在不离婚这件事上那么执着。结婚半年多，他们在生活上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离婚再找一个对他影响绝不会太大。 　　不过……叶绯脑子里的灵光一闪而过，或许晏枭就是想要这样的状态呢？ 　　所有不理解的事情瞬间融会贯通，叶绯记起那天在工作室，自己无意间的调-戏惹得晏枭非常不高兴，忽然找到了让他快速离婚的办法。 　　晏枭需要的是一个恪守规则、绝不逾越的合作伙伴，那自己就反其道而行！ 　　叶绯越想越高兴，一个不留神就睡着了，一直到家门口都没醒。 　　“叶绯。”晏枭看着睡成一团的叶绯，叫了他一声。 　　叶绯无知无觉地睡着。 　　“叶绯，”晏枭犹豫了几秒钟，伸手僵硬地推了他一下，“到家了。” 　　叶绯哼哼了一声，还是没醒。 　　车里冷气开得很低，叶绯睡得脸颊红扑扑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安静地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让他无端就有了一种平日里不曾见的天真稚拙。 　　晏枭眨也不眨地看了半晌，才又推推他：“叶绯。” 　　“嗯？”叶绯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道，“到了吗？” 　　晏枭“嗯”了一声。 　　叶绯挣扎着爬起来，他的动作太大，不小心将领口第三颗扣子扯开了。 　　叶绯却没有注意，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晏枭拦住他，伸手往他胸前指了指：“你的扣子。” 　　叶绯垂眸看了一眼，轻笑：“没事。”径自下了车。 　　晏枭看看叶绯，再看看坐在驾驶位上一动不动的司机，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握住了叶绯的手腕。 　　叶绯回头：“怎么？” 　　晏枭马上放开他。 　　晏枭没有说话，只伸手捏住了那颗扣子。 　　好吧，这该死的强迫症。叶绯耸肩，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 　　晏枭垂着眸，把扣子按进扣眼里。手指滑动间，曲起的指节似是不经意地、很轻又很珍惜地碰了一下叶绯的锁骨。 第09章 “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有问题。” 　　酒吧里，周振生和孙琼还没喝尽兴，趁叶绯和谷瑞嘉去洗手间的工夫，又跟吧台叫了几种酒，打算等会儿混在一起喝着试试。 　　谁知道去的时候是两人，回来的却只有谷瑞嘉一个。 　　周振生往他身后看看：“叶绯呢？” 　　他这人有个毛病，就喜欢跟长得好看的玩，不拘男女，可以说是相当颜控了。 　　谷瑞嘉将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长长吐了一口气，才道：“回去了。” 　　“怎么回事儿？”周振生皱眉，不乐意道，“不是说好不醉不归的。” 　　“他家那位来接他了，”谷瑞嘉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抓了几片香蕉干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了，转移话题，“不在正好，老孙不是说有好看的妹子？” 　　他们几个人中，除了叶绯，都是异性恋。 　　孙琼本来还对叶绯忽然离席有些不高兴，提起妹子，兴致顿时上来了：“对对对，我这就去找经理。” 　　三人一拍即合，挑着名字好听的随便点了几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妹子确实好看，但一水儿的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打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同一条流水线上异父异母的姐妹。 　　“算了，散了吧。”谷瑞嘉和周振生给了小费将人打发走后，把孙琼一顿锤，意兴阑珊地散了场。 　　“下次说什么都不能听老孙的了。”周振生嘟嘟囔囔地抱怨，直到坐进车里那一刻都没停。 　　孙琼被他念叨地心烦，不耐烦地把车门关上：“我这不是也是受害者吗。”见周振生还想反驳，赶紧冲代驾打了个手势，“快走快走。” 　　骚粉色的保时捷缓缓开出了停车场，周振生闭着眼睛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等酒气稍稍散去后，掏出了手机。 　　微信对话框的第一个人就是叶绯，他今晚刚刚加上的。 　　周振生手指微动，在名片下添加了个备注，以免改了名找不到，又点进叶绯的朋友圈往下翻。 　　就这么东看看西摸摸，很快便到了家。 　　周振生打了个酒嗝，推开门，刚想要弯腰换鞋，一个大号抱枕就迎面砸过来，紧接着周母的怒吼声从后面传来：“你还知道回来？” 　　周家是做家电生意的，产品远销海内外。近几年实业不景气，周家父母正在琢磨转型的事情。本想着周振生是年轻人，可能会有比较新颖的想法。 　　谁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不成器的，点子一个没有不说，还天天跑出去鬼混。 　　周母脾气火爆，人称生意场上的铁娘子，说了周振生好几次，见他仍旧我行我素，今天终于忍不住要手撕儿子了。 　　“妈……”周振生已经被打出经验了，根本不用回头，右手一抬就精准地抓住了抱枕，“我是去办正事。” 　　周母冷笑：“正事？那你说说有什么正事？” 　　周振生挠挠头，在她身边坐下：“我最近不是对影视剧投资感兴趣么，有个朋友挺了解的，我就去跟他见了一面。” 　　“哦？”周母挑眉，还是不信，“了解什么了？” 　　“就……”周振生顿了一下，才说，“有一部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我本来想投，但被我朋友劝住了。” 　　周振生一撅尾巴，周母连他想拉几坨屎都知道，哪能看不出他那点迟疑。 　　“说吧，这里面还有什么事？” 　　周振生吞了口口水，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全盘托出：“电视剧是宝丰传媒非常好看的，但我朋友不建议……”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母一抱枕揍了下去。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狍子！”周母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手，“李有龙那个老狐狸还能比不上你？你那朋友是谁？” 　　李有龙就是李钟源的父亲，宝丰传媒董事长。 　　周振生被揍得抱头鼠窜，狼狈躲闪的同时，还不忘为叶绯辩解：“我朋友说了，他有内部消息！” 　　“所以你朋友是谁？” 　　“鼎源娱乐老板的大儿子，叶绯。” 　　周母：“……” 　　一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小破影视公司，能有什么内部消息。 　　周母被自家傻儿子气得脸色铁青：“说吧，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还有股票…… 　　但看着他妈的脸色，周振生根本不敢开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了。” 　　周母眼睛一瞪：“说实话！” 　　“那什么……”周振生嗫嚅了一下，小声道，“他说有一支股票能大涨，我就买了……” 　　周母眼前一黑：“买了多少？” 　　周振生忙道：“不多不多，我只意思意思买了两百万。”说完，还嘿嘿地笑了两声。 　　周母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拍在周振生的后背上：“明天你立刻给我把那股票卖了！”见周振生想要说话，她一个眼刀飞过去，“我还没说完！还有那个电视剧，你跟着宝丰传媒来。” 　　周振生有些不情愿，虽然他也很意动。但谷瑞嘉已经在叶耀面前放话不投了，他要是再变卦成什么人了！ 　　“妈，我们几个都说好了。” 　　“我管你们说好不说好！”周母优雅地理了理鬓角掉落的碎发，冷哼一声，“明天一早你就跟李钟源联系，要是不去……” 　　她顿了顿，看向周振生：“你那个朋友有内部消息是吧？我倒是要见一见他。” 　　一个小公司的二代而已，连她儿子都敢坑，还真是狼心豹子胆。 　　周振生顿时头皮发麻，举起双手投降：“我买的美股，明天卖不了！我保证就这一次，我去找李钟源还不行吗？” 　　这不是他不地道，而是他妈太专-制，母上大人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啊，只能对不起叶绯和谷瑞嘉了。 　　周振生本想发个消息跟谷瑞嘉说一下，但一直没斟酌好措辞。第二天早上顶着个鸡窝头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去了宝丰传媒。 　　不巧的是，李钟源出去谈项目，并不在公司。 　　周振生遗憾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晚上睡觉前在心里暗暗祈祷，最好明天李钟源也不在。 　　他心里装着事儿，晚上没怎么睡实，不到八点就起来了。洗漱完之后，忽然想起了叶绯让他买的那支股票。 　　还是看看吧，如果不行今晚就卖掉，周振生眯着眼睛点开交易软件。 　　周振生的手机砰地一声砸在了鼻梁上。 　　几秒钟后，装修豪华的大平层里传出了周振生撕心裂肺的吼声：“妈！！！！！！” 　　作为一个霸道女总裁，周母每天都很忙。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睡懒觉的机会，就被儿子吵醒，黑着脸打开门，咬着牙根：“你最好有事。” 　　周振生抖着手把手机递到周母面前：“妈，你看看，你看看。” 　　周母定睛一瞧，没好气道：”少见多怪，看什么看，不就是股票涨了25.4%——” 　　周母的眼睛倏然睁大。 　　周母一把夺过手机，退出软件又重进了一次，确定上面显示的涨幅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系统出了问题后，目光炯炯地转向周振生：“儿子，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周振生：“……” 　　相似的事情也在孙家上演了。 　　“哈哈哈哈，活该，谁让他们不相信你，买那么少。”一大早，叶绯还没醒就接到了谷瑞嘉的电话，电话那边，谷瑞嘉的声音十分兴奋，“绯啊，哥老太太不扶，就服你！以后天玺的项目你说了算！我保证不会扯后腿！” 　　叶绯：“……倒也不必。” 　　他是重生回来当咸鱼的，不是继续劳心劳力的！ 　　不过目前天玺这事他还真丢不出去，起码得把欠晏枭的钱赚到。 　　叶绯揉揉眉心：“这几天有时间我去公司看看。” 　　谷瑞嘉连连点头：“行。”他向来心大，也没什么大志气，与其自己劳心劳力，还不如抱条大腿。 　　两人又说了几句，叶绯这才挂了电话去了餐厅。 　　这会儿时间还早，阿姨已经做好早餐离开了，餐桌前只有晏枭一个人。 　　叶绯往桌上扫了一眼，看到紫薯和菠菜，就知道今天是周二。 　　无他，晏枭每天对应的早餐都是固定的，从不更改。叶绯跟他一起生活了两年多，哪怕没有刻意去记，也差不多有印象了。 　　他倒了杯牛奶坐过去，单手拄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晏枭：“晏总，吃早餐呢？” 　　晏枭被他这么眼盯眼瞅，面上没什么表情，下筷子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再也吃不下去。 　　他佯装镇定地转过头，想问问叶绯有什么事。一抬眸，登时顿住了。 　　叶绯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蓝色睡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腰间松松系了一根带子，勒出一把窄窄的细腰。 　　晏枭的喉结动了动，倏地别开眼不敢再看，然而几秒钟后，又不由自主地移了回来…… 　　他在看风景，殊不知风景也在看他。 　　一般来说，人早上刚起来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浮肿和不精神，然而晏枭却腰板笔直、双目清湛，没有一点儿惫懒。更难得可贵的是，他身上还有一种超越了年龄的干净感。 　　叶绯真的好奇，究竟什么地方才能养出晏枭这样的人。这么想着，他也问了出来：“晏总，你老家是哪里的？” 　　不知道是不是叶绯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以后，晏枭的眸光一下就变了。 　　“松市，”他说，目光紧紧攫住叶绯的脸，“为什么问这个？” 　　“哦，没什么，”叶绯一笑，“随便问的。” 　　见晏枭还在看他，叶绯喝了口牛奶，敷衍着又加了一句：“松市挺好的，我七八年前去过一次。” 　　晏枭又问：“然后呢？” 　　“然后？”叶绯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诧异道，“有什么然后？吃吃喝喝旅游完就回家了呗。” 　　晏枭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垂眸继续吃饭，只是气压比之前稍稍低了一些。 　　这是怎么了？叶绯莫名其妙，自己也没说什么能惹他的话啊。 　　“晏枭。”叶绯喊了一声。 　　晏枭不应。 　　“晏枭。” 　　仍旧不应。 　　还治不了你了？ 　　叶绯眯了眯眼睛，桌子底下的脚尖翘起，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晏枭的小腿。似蜻蜓点水，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圈圈连绵不绝的涟漪。 　　“看来晏总的耳朵有问题，” 　　他身体前倾，看着晏枭，眸光缓慢如有实质地寸寸向下，意味深长道：“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有问题？” 第10章 “地板凉。” 　　叶绯用的力道不大，只若有似无地扫过，却像带着电与火花，一路顺着两人相触的地方向上，直窜到晏枭心头。 　　晏枭浑身紧绷，下意识握住了叶绯的脚踝。 　　叶绯挑眉，一动不动任他握着。 　　晏枭垂眸，掌心的脚踝白皙纤细，清晨的日光投射在薄薄的皮肤上，营造出了一种脆弱的美感，漂亮得让人心悸。 　　“叶绯，”晏枭叫他，说，“我耳朵没有问题，其他地方也没有问题。” 　　“哦？”叶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舔了舔唇，语带深意，“那谁知道呢。” 　　晏枭仍旧握着他的脚踝，像是忘了这回事。他看了叶绯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说：“我上个月才去医院检查过，我可以给你看我的体检报告。” 　　叶绯：“？？？” 　　叶绯脸上的笑僵住了。 　　叶绯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差点没把他噎死。他挣开晏枭的手，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得一干二净。 　　妈的，长得相貌堂堂的，怎么连黄-色都不会搞！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瞪了晏枭一眼。 　　晏枭被他瞪得怔住了，半晌才又叫叶绯的名字：“叶绯。” 　　“干什么！”叶绯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晏枭指了指地板，道：“别光脚。” 　　虽然才刚刚春末，但叶绯贪凉，家里的空调已经早早开了制冷，室内温度很低。 　　叶绯低头玩手机，装作没听到。 　　他就不穿，关他什么事！ 　　晏枭沉默少时，忽然站起来，弯腰捡起了被叶绯踢到一边的拖鞋。 　　叶绯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刚想问他要干什么，眼前忽然一黑，晏枭在他面前半跪了下来。 　　“你……”叶绯惊得说不出话来。 　　晏枭一手握住叶绯的小腿，一手将拖鞋往他脚上套。动作笨拙可笑，好几次都没套上，却很认真，好像在进行一场无比庄严的工作。 　　叶绯哼笑一声，别开头：“晏总的强迫症可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是强迫症，”晏枭站起来，平静又沉稳的声音传入叶绯耳里，“是地板凉。” 　　早餐过后，晏枭照常去上班，而叶绯则收到了崇尚文印的消息—— 　　【崇尚文印：叶总，您要的T恤已经印好，下午就能发货。】 　　本来正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的叶绯爬起来，回道： 　　【你绯哥：动作这么快？】 　　那边秒回。 　　【崇尚文印：叶总您要的嘛，哈哈哈哈，当然快了。昨晚加班赶出来的，您看是发到公司，还是您另外给地址？】 　　叶绯翻了翻手机日历，大后天就是鼎源二十五周年庆。因为是整年，所以办得比往年都大。他本不准备过去，但现在嘛…… 　　叶绯笑眯眯地打字。 　　【你绯哥：直接发公司，多少钱我转你。】 　　那边发来一个数，叶绯麻利地付了钱后，又找到鼎源公关总监的微信。 　　【你绯哥：这次周年庆全公司统一服饰，我来负责，差不多今天会寄到你那里，你注意帮我查收一下。】 　　公关总监杨文鑫是叶绯一手提拔上来的，人非常有能力。自从他入职，鼎源就再也没出现过公关危机。 　　【杨文鑫：收到。】 　　叶绯看着两人的对话框，在心里斟酌着该怎么把自己离开鼎源的事情告诉他。对于叶家的事情，他不想跟别人透露太多，但不和杨文鑫说又不行。 　　杨文鑫算是他的绝对亲信，叶耀接手后一定会对他进行清算，他不能让杨文鑫一点准备都没有。 　　正当他为难的时候，杨文鑫那边忽然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 　　【杨文鑫：叶总，您以后不在鼎源了？】 　　【杨文鑫：您是要自己创业吗？】 　　【杨文鑫：那周年庆呢，您还过来吗？】 　　叶绯皱了皱眉，问他—— 　　【你绯哥：你怎么知道？】 　　【杨文鑫：我不小心听到了小叶总打电话。】 　　最上方对话框持续显示了“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杨文鑫的下一条消息才传过来。 　　【杨文鑫：那什么，叶总，我跟您讲实话，小叶总说得不太好听……】 　　杨文鑫没具体说，但叶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无非就是他被他爸赶出公司之类的话。 　　他思索片刻，直接给杨文鑫打了过去：“叶耀说得没错，我以后确实不在鼎源了。” 　　“去哪里？”最初的吃惊过去，杨文鑫已经完全接受了事实。他看了看办公室里正埋头工作的同事，捂着电话去了走廊，“我跟您走。” 　　如果没有叶绯，他现在还是一个苦逼写文案的。对他来说，叶绯说是伯乐也不为过。 　　叶绯笑：“可别，我打算休息一阵，顺便去朋友的小公司帮帮忙。” 　　杨文鑫不依不饶地追问：“什么公司？” 　　叶绯无奈，只得实话实说：“是我和朋友开的一个小娱乐公司，各方面还不完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文鑫打断：“那边还缺人吗？” 　　他和叶耀还有叶父实在是合不来，就算今天不跟叶绯走，也会去别的地方。 　　叶绯见他坚持，只好道：“那行吧，周年庆后你直接过来。” 　　“我现在就能走。” 　　叶耀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是他提离职，恐怕连一个月的交接期都不用。 　　“这可不行，”叶绯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本来想亲自去公司，让员工在周年庆上穿那些T恤的。但既然杨文鑫确定了要离职，就可以直接让他做了。 　　杨文鑫：“您说。” 　　两天之后，鼎源的周年庆。 　　员工们捧着手里的T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眼了。 　　什么情况？这T恤上印着的怎么是小叶总扑街图？这这这……是在恶搞吗？ 　　员工们虽然想不通，但既然是公司下达的命令，那就穿呗，反正也不是他们丢人。 　　于是，鼎源接近三百号员工，齐刷刷穿上了叶绯统一定制的T恤。打眼望过去，就是叶耀扑街x300，效果堪称震撼。 　　叶耀对这次周年庆非常看重，因为这是他正式接管鼎源的第一步。 　　反复照了几次镜子，确定自己着装没问题后，叶耀一甩头，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进了会场。 　　一路走来，他总觉得许多员工都在偷看他。叶耀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下巴抬得更高了。以后鼎源的主人就是他了，等着瞧吧，他会把公司管理得比叶绯更好。 　　他清了清嗓，默默回忆待会儿的演讲词，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边上一个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顿时裂了。 　　怎么回事？！那T恤上为什么会印着他挨打的照片！ 　　叶耀目眦欲裂，一把扯过那个员工：“怎么回事？这衣服怎么回事？！都把衣服给我换掉！”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个事太过猎奇，已经有员工拍了视频，并且投稿给了微博大V沙雕行为大赏，这会儿正被吃瓜群众激情转发。 　　鼎源虽然在业界没什么名气，但好赖签了几个小明星。叶耀的身份一经科普，更激起了吃瓜群众的热情。 　　很快，这件事就登上了微博热搜，并配上了一个十分吸人眼球的标题：妙龄男子竟用自己照片…… 　　【哈哈哈哈哈，我从未见过如此沙雕的行为！在下输了】 　　【康康我做的表情包！遭到社会毒打.jpg，扑街.jpg，哈哈哈哈哈】 　　【楼上求无水印原图！】 　　【同求！】 　　……………… 　　叶耀翻着滚雪球一样增加的评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黑着脸冲助理咆哮道：“还不快去联系人撤热搜！” 　　助理唯唯诺诺地跑了出去，二十分钟后，又耷拉着肩膀回来了：“叶总，不好意思，热搜撤不了了……” 　　叶耀砰地一声将手机砸到墙上：“钱不是问题！不管要多少你都答应。” 　　“不、不是啊，”助理哭丧着脸，战战兢兢道，“微博今天被有关部门约谈了，热搜停止十五天……” 　　也就是说，叶耀挨打的照片得在热搜上挂十五天。 　　这简直无异于公开处刑，叶耀一掀桌子，咬牙切齿：“滚！” 　　“哈哈哈哈哈，你太损了，”谷瑞嘉放下手机，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你说叶耀这是什么运气？居然赶上了这么个点。” 　　叶绯也笑：“我也没想到。” 　　大概是上辈子坏事做得太多，所以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保存了不少叶耀的表情包，这才开始说正事。 　　“杨文鑫来的正好，咱公司现在特缺人，”谷瑞嘉拍着胸脯承诺，“你放心，你带来的人我肯定不会亏待。” 　　叶绯颔首：“这几天我都会来公司，看看有没有值得投资的项目。” 　　“哎呦，”谷瑞嘉调侃地看向叶绯，“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要咸鱼到底呢。” 　　“没办法，”叶绯喝了一口茶，“我想离婚，首先就要赚钱。” 　　“你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啊，”谷瑞嘉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再一想，“不对，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有啊，”叶绯摊手，“我欠了晏枭一屁股债，总要还给人家吧。” 　　谷瑞嘉拧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语出惊人：“不离婚就好了，你欠了一屁-股债，凭什么不能用屁-股还！” 　　叶绯：“？？？” 第11章 “2010年8月17日晚上9点23分。” 　　谷瑞嘉这个人，投资眼光不怎么样，踩雷点却一踩一个准。 　　叶绯心说他倒是想，奈何另一位不配合啊。 　　“滚边儿去！”叶绯不动声色的表情下藏着欲-求-不-满，“你还一个给我看看？” 　　“没办法，”谷瑞嘉贱兮兮一笑，“哥们有钱，从不欠别人。” 　　叶绯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单手箍住谷瑞嘉的脖颈用力往下一压，微笑：“是不欠钱，但欠揍。” 　　“哎哎哎，”谷瑞嘉扎着双手，跟只老母鸡似的在半空中扑腾，“别动手别动手，哥错了不成么。” 　　叶绯又使了几分力，直勒得谷瑞嘉哭爹喊娘，这才大发慈悲放开了他。 　　谷瑞嘉一边整理自己状若鸡毛的头发，一边嘟嘟囔囔地控诉：“你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叶绯了！” 　　叶绯被他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抱着电脑挪到沙发另一端，这才继续查看发到邮箱的剧本。 　　天玺娱乐有一个专门接收剧本的邮箱，专收外面递过来的本子。一般这种事都是底下人筛选，然后再把觉得不错的统一列出来，报给谷瑞嘉。 　　但就谷瑞嘉这个眼光，叶绯实在是信不过他带的人，干脆自己亲自选。 　　他在看剧本，谷瑞嘉闲着无聊，手机也没什么可玩的，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 　　“你别看我投了几个项目都亏了，但我精着呢。前几天有人把我当冤大头忽悠，立马就被我识破了！” 　　叶绯关掉一个不知所云的本子，头也不抬：“怎么？” 　　谷瑞嘉一抬下巴，得意道：“那个本子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超时空救援》！那人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什么五年心血十年修正，我呸！” 　　“谁不知道现在科幻片没市场，就算有市场，我们的特效跟不上，拍出来就又是一部雷剧，我怎么可能上当！” 　　他看着叶绯，露出一个求表扬的表情。 　　叶绯：“……” 　　叶绯都不知道谷瑞嘉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超时空救援》是两年后暑期档的大热作品。在各方面都不好看的情况下，靠着口碑步步逆袭，不但一举拿下了当年度票房黑马，还打破了电影史的票房纪录。 　　叶绯自然也看过这部电影。除了特效方面略有瑕疵之外，电影人设和剧情都非常完美。上一秒还虐的观众眼泪横流，下一秒就又被导演的冷幽默逗得忍不住笑。 　　那时候，几乎全网都是《超时空救援》的自来水。凡是参演的演员，哪怕一个只露了几面的配角，都从籍籍无名变成了知名演员。 　　然而和播出后的盛况不同，《超时空救援》在前期投资方面简直堪称艰难。导演宋文花了三年时间都没找到愿意投资的人。最后还是自己卖房卖车，又东拼西凑地从亲戚朋友那里借了一笔，这才勉强把摊子支起来。 　　叶绯记得当时看宋文的访谈，他还很遗憾地表示，若是投资款足够，《超时空救援》一定会拍得更好。 　　没想到这部电影居然找过谷瑞嘉。 　　叶绯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变得十分奇异。 　　谷瑞嘉被他看得毛毛的，抱着胸瑟缩了一下：“干什么？” 　　叶绯合上笔记本电脑：“《超时空救援》导演的联系方式你留了吗？” 　　谷瑞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没啊，我干嘛留一个骗子——”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你对这个本子有兴趣？” 　　叶绯“嗯”了一声。 　　谷瑞嘉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劝道：“不是我信不过你，但现在科幻片是真不行。” 　　谷瑞嘉这话倒不假，欧美大片之所以票房高，特效牛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庞大的粉丝基础。 　　但《超时空救援》的卖点并不是特效，而是人性的温暖。导演宋文擅长挖掘细节，电影高-潮迭起中不乏暖心互动，让人看得畅快淋漓又走心。 　　叶绯屈指叩了叩桌面：“看到剧本再说，”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谷哥，帮我联系一下导演。” 　　“别叫这个名字，”谷瑞嘉抱住脑袋，一脸牙疼，“我联系还不成吗，给我两天时间。” 　　反正也只是聊聊，投资不投资还不一定呢。 　　叶绯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有《超时空救援》珠玉在前，再看别的剧本就少了那么一点味道。叶绯干脆放下电脑，准备明天再说。 　　“话说你今天干得这么漂亮，不庆祝庆祝么？”谷瑞嘉冲叶绯挤了挤眼睛，“今晚别走了，我叫上周振生和孙琼，咱们一起乐呵乐呵。” 　　若是放在从前，这话他连都提都不敢提，生怕叶绯又板着脸教训他玩物丧志。但现在不一样，叶绯兴头上来了，比他还能疯。 　　“行啊。”叶绯身体后仰，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其他你安排，酒交给我了。” 　　谷瑞嘉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怕叶绯中途变卦，又推了推他，“你赶紧给晏枭打电话。” 　　叶绯眼睛都不睁：“干什么？” 　　谷瑞嘉瞪眼：“嘿你这个人！你不回家总要跟晏枭说一声吧，免得人担心。” 　　担心？叶绯轻哼，晏枭巴不得自己不在他眼前晃呢。 　　他摆摆手，敷衍道：“没事，不用管他。”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谷瑞嘉把手机塞他手里，催促道，“赶紧的，是男人就别墨迹。” 　　谷瑞嘉实在是想不通，叶绯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渣了。瞧瞧这一次次的，又是离婚又是不报备，要是搁在论坛上，能被人骂出一千层往上的高楼！ 　　但人都有亲疏远近，自家兄弟，他除了劝着点还能怎么办？ 　　叶绯想说他和晏枭真没那么熟，但瞅着谷瑞嘉虎视眈眈的目光，还是无奈地拨打了晏枭的号码。否则，他的耳朵今天就得不到清净了。 　　彼时，晏枭正在开会。 　　活泼的钢琴音突兀地在会议室里响起，打断了展台上一个负责人的PPT演示。 　　高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为这个手机忘记静音的人捏了一把汗。 　　谁不知道老板最厌恶这种行为啊，训斥一顿都是轻的，最怕老板面无表情地盯着你，一言不发，然后直接通知人力资源部招新。 　　音乐声还在继续，高管们心跳都要停了。一动不动地低着头，连眼神都不敢乱瞟。心里纷纷猜测这是哪位神人，居然不按掉通话，就这么放任手机响。 　　这是在挑衅老板么！ 　　晏枭皱眉，环视四周，正要开口，旁边的程明浩忽然凑过来，小声道：“枭哥，你的电话。” 　　晏枭一怔，掏出了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两个大字：叶绯。 　　从拿到叶绯号码的那天起，晏枭就给他设置了单独的铃声。只不过叶绯从未主动联系过他，所以晏枭一时之间才会没反应过来。 　　“继续。”晏枭扫了一眼长桌周围的高管，扔下两个字，便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不过向来平均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步伐却隐隐有些急促。 　　程明浩眼珠一转，也跟了上去。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要知道晏枭从不存别人的号码。他天生记忆力好，手机号看一眼就能记住，通讯里里向来空空如也。 　　然而今天他却看到叶绯有来电显示！ 　　排面和他们这些只有一串数字的，一看就不一样。 　　走廊里，晏枭已经接起了电话：“叶绯。” 　　“我今晚不回去了，”叶绯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经过无线电过滤微微有些失真，但依然很好听，“跟你说一声。” 　　晏枭静了静，才问：“你去哪里？” 　　叶绯回答很快：“在朋友家里玩。” 　　晏枭张了张嘴，想问他在哪个朋友家里，玩什么要一整夜的时间，结束了需不需要晏枭去接。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祝你玩得开心。” 　　叶绯“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晏枭想再听听叶绯的声音，可没等他找到话题，叶绯已经不耐烦了。 　　“挂了。”他说，然后电话那边就只剩下无边无尽的忙音。 　　晏枭握着手机，微微垂下了眸。 　　“叶绯要去玩啊？”程明浩走过来，看着晏枭虽然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明显有些低落的情绪，一笑，“不是吧，你这是不乐意了？话说我还以为你们感情不好，没想到啊。” 　　晏枭当初连恋爱都没跟叶绯谈，就忽然要结婚。婚后两人也没怎么同框过，因此程明浩一直以为两人的婚姻有猫腻。 　　晏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感情很好。” 　　程明浩被吓了一跳，忙举手投降：“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不过你要是不想他去，直说不就得了。” 　　晏枭沉默半晌，说：“他不喜欢太主动和不矜持的人。” 　　“哈？”程明浩回忆了一下自己少有的几次和叶绯接触的经历，觉得不大可能，“不会吧，看起来不像啊。你怎么知道？他说的？” 　　晏枭颔首。 　　程明浩还是不信：“别是你听错了吧，他什么时候说的？” 　　“2010年8月17日晚上9点23分。” 　　叶绯讨厌的，晏枭就牢牢记住、绝不去做，可叶绯仍旧不喜欢他。 　　所以可不可以教教晏枭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叶绯在乎他一点。晏枭不贪心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第12章 “你想吃双皮奶吗？” 　　“2010年……”程明浩大吃一惊，“七年前你就认识叶绯了？不是吧，我怎么不知道？” 　　七年前他们还在上大学，程明浩和晏枭既是同专业同学，也是室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他完全没察觉到晏枭有特殊情况…… 　　不对！ 　　程明浩脑子里灵光一闪：“那年暑假回来，你忽然说要创业，是不是……”他看向晏枭，“是不是因为叶绯？” 　　晏枭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难怪了。”程明浩一脸感慨。 　　当年晏枭在他们专业是绝对的风云人物，曾连续两年带队参加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并且两年都拿了冠军。他们大学也因此成为了赛事举办至今，唯一获得全球总决赛冠军的亚洲高校。 　　不知有多少国际知名科技公司向他抛来了橄榄枝，但跟教授谈过之后，晏枭全部拒绝了。他不善交际，普通人驾轻就熟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千难万难。 　　比起在职场上打拼，他的性格更适合做研究。 　　教授一早就给他规划好了未来的路：本科毕业后去MIT读研究生和博士，然后再回母校任教，晏枭也是一直按照这条路走的。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变卦了。无论教授好说歹说，都一定要创业。 　　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放话绝不给他提供任何帮助，就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那时候，程明浩和教授都以为晏枭坚持不了多久，他的性格自信到近乎傲慢，根本不可能受得了外面的刁难和质疑。 　　可是他们失算了。 　　晏枭因为不通人情世故被投资者拒之门外过、骂神经病过、轰出大门过，却从没有放弃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司一步步发展壮大，直到现在成为业内顶尖。程明浩都快忘记创业之初的情形了，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么多事。 　　程明浩眸光复杂地看着晏枭：“那咱们公司叫飞霄科技是……” 　　晏枭眼里掠过一丝得意，快得程明浩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了。 　　“我和叶绯名字的谐音，”晏枭说，顿了顿，又自卖自夸地加了一句，“很好听。” 　　走廊里一时无声，程明浩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 　　晏枭也不理他，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听筒里就传来刚刚两人通话的内容。 　　——“我今晚不回来了，跟你说一声。” 　　——“在朋友家里玩。” 　　晏枭心满意足地听了两遍，这才保存好录音，自顾自道：“这个功能很好，我要去买他们公司的股票。” 　　若不是亲耳听到，程明浩绝对不会相信晏枭竟然会喜欢人，还喜欢到了这种程度。他一直以为，二进制代码才是晏枭的真爱来着。 　　程明浩缓了缓，又问：“这些事叶绯知道吗？”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晏枭不解地反问，“我只是在满足自己想要接近他的欲-望。” 　　想起刚刚听到的通话内容，程明浩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好，这个不算，那其他事呢？你有对他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吗？” 　　“他不喜欢太主动和不矜持的人。”晏枭重复，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上一个主动向叶绯表白的人，被拒绝得有多惨烈。 　　程明浩：“……” 　　他总算明白两人之间为什么不对劲了，做得再多对方不知道，那也是白搭啊！虽说叶绯不喜欢太主动的，但这也太过了！ 　　程明浩十分怀疑晏枭说他和叶绯感情很好是在说谎，起码那天他在造型工作室看到的不是那样。 　　“你可以不动声色的主动，”程明浩觉得自己宛若碰到失-足少女的片警，责任重大，“不直接……” 　　“对不起，我可以打断一下吗？”晏枭说，然后严谨地纠正程明浩的错误，“不动声色和主动是两个相悖的概念，不可能同时进行。” 　　朋友这么多年，程明浩知道他是真的不明白，也不在意，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故意做出某些动作，让叶绯先来找你，那就不算你主动了。” 　　晏枭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追问道：“比如？” 　　程明浩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从自己那少得可怜的恋爱经验中，扒拉出了一点有用的东西：“比如你编辑个仅他可见的朋友圈，说自己一个人吃饭好寂寞什么的。或者投其所好，日常分享些他在意的内容给他，他肯定会顺势跟你聊几句，聊着聊着感情不就更深了。” 　　程明浩最后语重心长地做了总结：“枭哥，你什么不做也不说，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 　　晏枭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错的，可叶绯确确实实跟他提了离婚。他回到办公室，琢磨了一阵子，试探着拿起了手机…… 　　彼时，叶绯刚刚挂断叶父的微信语音通话。 　　叶父是因为叶耀上了微博热搜的事情来找他的，期间冷言冷语自不必提，就差没直说他是个冷心冷肺的畜生了。 　　叶绯懒得跟他废话，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叶父说一句，他就发一张叶耀挨打的图片过去，间或还夹杂着几张网友做的表情包，气得叶父差点没当场去世。 　　“你这是什么爸啊，”谷瑞嘉是独生子，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如此偏心的父母，“搞得你跟不是亲生的一样。” 　　“就是，”周振生听得火冒三丈，拍着胸脯道，“叶绯你以后别搭理他，让他守着叶耀那个废物过去吧。正好我妈特别想认识你，你来我家，认我妈当干妈！” 　　孙琼心细，见叶绯只笑着不说话，就知道他不想多谈论家里的事情，便故意转移话题：“啧啧啧，叶绯这待遇，跟我们这些长得不好看的就是不一样，颜狗真是绝了。” 　　“颜狗怎么了？”周振生瞪他，“现在谁不看脸！” 　　“我啊，”孙琼喝了一口酒，故意抬杠，“我看的是灵魂。“ 　　周振生轻蔑地“呵”了一声，一针见血：“外表丑陋的人，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灵魂。” 　　孙琼：“……”他认输！ 　　叶绯在一旁看他们斗嘴，感觉叶父带来的坏心情好了一点，但兴致仍旧没一开始高了。他随意地翻着手机，正想找个沙雕新闻看看，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晏枭：分享链接——重磅消息：别再通宵了，男子一夜之间变秃头，竟然是因为这个！】 　　叶绯：“？？？” 　　叶绯被气笑了，晏枭这是在诅咒他秃顶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直接打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晏枭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机，没想到程明浩的建议竟然真的有用！简直神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叶绯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 　　“没什么意思，”晏枭说，“只是给你看看。” 　　叶绯更气了：“我看这个干什么？你认为我会秃顶？” 　　晏枭立刻说：“没有。” 　　程明浩说要挑在意的东西分享，过去的叶绯在意工作，而现在……想起那天在造型工作室的情形，晏枭觉得现在的叶绯更在意外貌，所以才把这个发给了他。 　　然而他干巴巴的两个字没有丝毫说服力，叶绯拿着手机去了阳台，火气全开：“不牢您操心，老子就算秃头也好看！”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他爸就算了，连八百年不联系一次的晏枭都跑来给他添堵。 　　叶绯心烦意乱，正要继续嘲讽，就听见了晏枭的声音。 　　他的口气很认真，好像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当然，你怎样都好看。”顿了顿，犹觉不够，又加了一句，“最好看。” 　　从小到大，叶绯听过很多人夸奖他的外貌，几乎已经免疫了。但不知为什么，晏枭这简简单单的两句，却让他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点羞赧。 　　满腔的火气像是被戳了一个洞，顷刻间一扫而空。 　　叶绯哼笑一声：“别以为拍马屁我就会原谅你。” 　　“没有，”晏枭否认，声音有一点紧张，又有点不知所措，“我让你生气了吗？” 　　没等叶绯说话，耳边就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翻书声，紧接着，他听到晏枭又说：“可以具体说说是哪里吗？我记下来，下次会避免。” 　　叶绯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感觉这样的晏枭竟然有点可爱，他故意逗他：“你不是记忆力很好吗，为什么还要用笔记？” 　　“叶绯！干什么呢还不回来！”谷瑞嘉的大嗓门从客厅传来。 　　晏枭没有回答叶绯的问题，只问：“你在谷瑞嘉家里？” 　　叶绯说“是”。 　　许是刚刚叶绯的笑声给了晏枭勇气，他斟酌着措辞，慢吞吞道：“哦，那我们离得不远。”又意有所指地说，“我从公司回去正好经过你那里。” 　　大概是夏夜太静谧安逸，连带着叶绯也变得心软了，他忍不住道：“都这个点了，你还在公司啊。” 　　“嗯，”晏枭说有一个新项目需要评估，但很快便画风一转，“不过已经忙完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夜空中偶尔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发出啾啾的叫声，轻快又动听。 　　“你想过来玩吗？” 　　“你想吃双皮奶吗？” 　　两人同时开口。 　　叶绯本来没想吃，但这会儿他觉得吃一点也可以，他问晏枭：“我想吃怎样？” 　　“我给你带。”晏枭马上说，他站起来，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就往外走。 　　温柔的晚风裹挟着丁香花的香气，从半开的窗口飘进公司大楼。晏枭浑身紧绷，心跳剧烈，像是一个等着神明裁决的信徒。 　　好在叶绯没有让他等太久。 　　“好，”叶绯说，又加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晏枭按下电梯下行键，平生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将车速提到一百码以上。 第13章 明明是四个人的合影，他们却不能拥有姓名！ 　　晏枭用最快的速度，打包了各种口味的双皮奶，吩咐司机朝谷瑞嘉家开去。到达目的地之后，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打给了叶绯：“我到了。” 　　“嗯？”叶绯正在跟周振生他们线上剧本杀，他急着分析线索，敷衍道：“那你上来啊。” 　　晏枭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你下来拿吧，我在楼下等你。” 　　搞什么啊，叶绯皱眉：“你不想过来？” 　　他有些懊恼，明明早就知道晏枭私底下不想跟自己有太多接触的，偏偏越了界，以后千万不能随便在晚上做决定。 　　“那算了，”叶绯站起来，意兴阑珊道，“你等着，我这就下去。” 　　“我没有，”晏枭反驳，然后声音平静地解释，“你知道，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当然，我并不是在自卑，只是敢于直面自己的缺点。” 　　叶绯忽然发现晏枭好像有一种本事，上一秒才将他气得牙根痒痒，下一秒就又忍不住心疼可怜他。 　　“没关系，”叶绯的声音软了不少，“你过来吧，没别人，就谷瑞嘉和另外两个朋友。” 　　晏枭瞬间就像是打了一针万能预防针，不管外面再可怕的病毒都无所畏惧，马上答应道：“好。” 　　两分钟后，门铃声响起，叶绯拉开门，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晏枭。 　　叶绯被震了一下：“你怎么买那么多？” 　　晏枭反问：“你不是想吃？” 　　叶绯哭笑不得，接过一个袋子：“那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两人正说着话，谷瑞嘉就在后面嚷嚷开了：“别杵在门口，过来啊。” 　　又跟周振生和孙琼介绍：“这是晏枭，枭哥，叶绯家那位。” 　　“哦——”周振生和孙琼暧昧一笑，纷纷挥手打招呼，“枭哥好，枭哥过来坐，一起玩剧本杀啊。” 　　“你们好。”晏枭一一点头回应后，在叶绯身边坐下，然后给谷瑞嘉倒了一杯酒。 　　他对谷瑞嘉那句“叶绯家那位”非常满意。 　　谷瑞嘉：“？” 　　怎么回事？大佬为什么上来就灌他酒？他做错什么了？ 　　谷瑞嘉在心里疯狂刷屏，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诚惶诚恐地将那杯酒一口干了。还卑微地把杯口朝下倒了倒，示意自己并没有耍滑头。 　　晏枭没注意他的动作，见叶绯先开了那份红豆味的双皮奶，默默记在了心里。 　　谷瑞嘉眼角余光瞄到这一幕，暗自纳闷。叶绯说两人感情不好要离婚，可他怎么越看越不是这么回事。 　　特意跑过来送零食什么的，他对他前女友都没这么体贴。当然，要不然也不会变成前女友了。 　　谷瑞嘉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兄弟走错路，他哈哈一笑，故意道：“你们感情真好。” 　　叶绯瞥了他一眼，顺手从茶几上抓了个橙子丢过去：“玩你的剧本杀。”当他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呢，可惜这把力用错地方了。 　　晏枭却觉得谷瑞嘉真是个不错的人，怪不得叶绯能跟他做朋友。于是，十分满意的晏总顺手又给他倒了杯酒。 　　谷瑞嘉：“？？？”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灌他酒！ 　　谷瑞嘉泪流满面地把酒喝完，缩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一说话就要喝酒，这谁顶得住！ 　　让等着他的晏枭遗憾不已。 　　他们这一局剧本杀还在进行中，不能加人。叶绯便一边玩，一边给晏枭讲规则：“剧本杀就是一种推理游戏，每个玩家扮演一个角色，通过不断收集证据，最后找出凶手。” 　　他把自己目前征集到的线索点开，递给晏枭看：“这是我的角色。” 　　晏枭快速扫了一眼，再抬起头时，目光就锁定了周振生：“凶手是他。” 　　周振生连连否认：“不是我，怎么会是我，枭哥真能说笑哈哈哈。” 　　“是你，”晏枭声音平缓，却一针见血，“凶手是助理，线索就在……” 　　他逻辑思维能力极强，一条一条证据往下分析，每一条都让人无法反驳，将周振生的伪装扒了个一干二净。 　　客厅里顿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晏枭看看叶绯，又看看其他人，以为他们还在思索，便伸手在叶绯的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提交了结果。 　　统计页面闪烁了几秒钟，随即弹出一行大字：恭喜您，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谷瑞嘉周振生孙琼：“……” 　　他们这局刚开始没多久，连角色扮演和推理的乐趣都没享受到好吗？！ 　　叶绯无奈地转向晏枭：“晏总，观棋不语好吗？” 　　晏枭一怔，如实道：“你们并没有在下棋。” 　　叶绯：“……” 　　叶绯扶额：“算了，”他看向谷瑞嘉几人，提议道，“要不再来一局？” 　　谷瑞嘉疯狂摇头：“不来了不来了，枭哥太厉害了。” 　　和这样的人玩剧本杀既是陪跑又是找虐，他们干嘛想不开！ 　　一旁，晏枭又给谷瑞嘉倒了一杯酒，暗暗在心里琢磨，或许可以把他招到公司做助理。 　　谷瑞嘉：“？？？” 　　今天可真是邪了门了！ 　　谷瑞嘉深吸一口气，退出剧本杀的app，打开了相机。 　　遇到事情不要慌，发个朋友圈先！ 　　他推推旁边的周振生：“来来来，靠过来，好不容易聚一次，咱们拍个合照，等下我发朋友圈。” 　　周振生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放，乐颠颠地凑过来：“行啊，拍完发到群里，我也发。省得我妈总说我一天天的不干正事，有叶绯在，我看她还说什么。” 　　他们四人有个微信小群，是去酒吧那天建的，平常在里面聊天打屁什么的，一天能刷几千条消息。 　　“行。” 　　周振生一边摆姿势，一边招呼晏枭：“枭哥一起啊。” 　　晏枭还没说话，叶绯已经替他拒绝了：“不用，”叶绯理了下额前凌乱的碎发，“他不爱上镜。” 　　“好吧，长这么帅居然不爱拍照。”周振生有些遗憾地嘀咕了一句。 　　“怎么？”叶绯挑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调笑道，“有我还不够？” 　　他长得太好，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更是吸引人。饶是周振生这个钢铁直男，也忍不住红了脸。 　　一旁的晏枭抿了抿唇，目光盯着叶绯那只手，想要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叶绯没注意到，摆好姿势后对晏枭道：“晏总，麻烦帮我们拍一张。” 　　“先等下！”谷瑞嘉忙拿起手机，“我把枭哥拉到我们群。” 　　“不用，”叶绯皱眉，想要再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却瞥到晏枭已经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行吧，他可没有逼他，是他自己愿意的。 　　谷瑞嘉乐呵呵地加了晏枭的微信，按捺住翻大佬朋友圈的冲动，把他拉进了群里。 　　他其实老早就对晏枭好奇来着，大家都是同龄人，在他们靠着家里小打小闹的时候，晏枭已经创立了国内顶尖的游戏公司。 　　得知叶绯的对象是晏枭，谷瑞嘉还震惊期待了好久。可惜叶绯婚后和婚前没什么区别，也从不带晏枭出来跟他们聚餐，让他想要跟大佬说几句话都没办法。 　　没想到今天竟然一尝夙愿，加上了晏枭的微信！ 　　谷瑞嘉美滋滋地放下手机，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坐好。 　　“可以了。”叶绯冲晏枭颔首。 　　晏枭举起手机，对准了沙发上的四人。 　　一秒钟、五秒钟、十秒钟过去了。 　　谷瑞嘉几人笑得脸都快要僵了，晏枭却仍旧没有放下手机。 　　什么情况？ 　　几人纷纷在心里嘀咕开了，难道大佬还搞了个连拍？可是不对啊，连拍也太久了点…… 　　最后还是叶绯忍不住开了口：“还没好？” 　　晏枭没说话，过了少时，才说：“好了。” 　　谷瑞嘉他们登时松了一口气，瘫沙发的瘫沙发，揉脸的揉脸。不约而同地想，下次还是自拍吧，这可实在是太遭罪了…… 　　周振生拿起手机解了锁，抬头看向晏枭：“枭哥，照片发了没？” 　　“稍等。”晏枭看了他一眼，手机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才说，“可以了。” 　　两秒钟之后，一张照片出现在了群里。 　　几人点开一看，顿时懵了，什么情况？这照片上怎么就叶绯一个人？ 　　明明是四个人的合影，他们却不能拥有姓名！ 　　见晏枭已经打算放下手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谷瑞嘉忙道：“枭哥，照片好像有点不对……你就拍了叶绯一个人。” 　　晏枭浑身一僵，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微信群—— 　　只瞄了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发错了图。 　　晏枭面无表情地按住那张照片，迅速选择删除消灭证据。然后抬起头，平静道：“没有，你看错了。” 　　谷瑞嘉周振生孙琼：“？？？” 　　强词夺理了不是，说他们一个人瞎了可以，说他们几个人都瞎了那就是在乱讲了。 　　为了力证自己的清白，周振生甚至面朝晏枭举起了手机：“你看，是拍错了啊，枭哥。” 　　晏枭：“……” 　　糟糕，应该是撤回而不是删除。 第14章 “我不想你搬走。” 　　客厅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连一直大大咧咧的周振生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低头装作看手机的样子，一言不发，只不过眼角余光一直在晏枭和叶绯之间瞄来瞄去。 　　一片沉默中，晏枭重新把合照发到群里，冷静地说：“刚刚镜头对焦出了问题。” 　　“是吗？”旁边忽然传来叶绯顽劣的笑声，他单手拄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晏枭，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识破那层浅薄的伪装。 　　晏枭说“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心跳加速，快得几乎要破胸而出。晏枭第一次有如此矛盾的心理，很怕他看破，又怕他永远都看不破。 　　“这样——”叶绯揉了揉怀里的抱枕，唇角微翘，“我还以为是晏总技术不好呢。” 　　空气瞬间为之一滞。 　　“靠！”谷瑞嘉一个抱枕砸过来，笑骂道，“这样你都能开车，需不需要我现在给你俩腾出一个房间啊？” 　　叶绯往后躲，晏枭坐得离他很近，他这么一动，后背就贴在了晏枭身上。 　　“谢谢，不必。”叶绯脸皮厚，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酒，笑眯眯地接受了谷瑞嘉的打趣。 　　周振生噗嗤噗嗤笑，掐着嗓子贱兮兮道：“晏总技术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了？”他瞄了一眼脸色严肃的晏枭，“是吧，晏总。” 　　晏枭其实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那张发错的照片上，便误以为其他几人说的拍照技术。 　　他没有经过专业鉴定，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处于哪个区间。但想到刚刚那张是叶绯的单人照，拍得好不好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说，就点点头说：“是。” 　　屋子里霎时间尖叫和口哨声齐飞，几乎要掀翻屋顶。 　　谷瑞嘉把茶几拍得震天响，酒都从杯口飞了出来。 　　几个人疯成了一团，果然，大佬就是大佬，会玩！ 　　叶绯一口酒呛到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他脸皮微微有些发红，瞪着晏枭：“你瞎说什么？” 　　明明是自己起的头，却反过来怪别人不矜持。 　　怎么是瞎说？ 　　晏枭不解，正要开口，叶绯却忽然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叶绯本就靠着他的肩膀，这一转身，就像是主动窝到晏枭怀里一样。 　　晏枭垂眸。 　　他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脸又白又小，眼睛因为剧烈的咳嗽沁出了微微的水汽，显出一种和平常完全不同的乖巧。 　　暗恋七年，结婚半年，两人从未如此亲密过。 　　晏枭的唇贴着叶绯的掌心，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冲动。 　　他想抱他、想吻他、想让他因为自己染上不一样的情绪…… 　　可理智马上跳出来阻断了这股强烈的情感，因为太喜欢，所以一点失去的风险都承担不起。 　　最后，晏枭只是克制地搂住了叶绯的腰，怕他发现，没敢用太大力气，只轻轻环着。 　　叶绯确实没有发现，他心里惦记着刚刚那张发到群里的照片。 　　因为焦点太过靠前，不但把他的脸拍大了一圈，边缘还有些模糊不清，特别丑。 　　他就着这个姿势伸手去够晏枭的手机，要求道：“把那张照片删了。” 　　晏枭手腕一抬，躲过了他的动作。 　　“好好，我不看你手机。”叶绯以为他不想让自己碰他手机，毕竟在如今这个信息社会，手机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私了，“你自己删好吧。” 　　晏枭还是不动，说：“回去就删。” 　　“干嘛等回去啊，”叶绯不满，推了晏枭一把，“现在就删。” 　　他目光在晏枭身上转了一圈，眼尾上挑，像只在打坏主意的小狐狸：“你该不会想留着我的丑照威胁我吧？” 　　丑？晏枭觉得叶绯的自我认知可能出现了问题。哪里丑了，明明漂亮得不得了。 　　“快点呀，”叶绯得不到回应，忍不住催促道，“不然我真抢你手机了啊。” 　　晏枭无法拒绝叶绯，尤其现在叶绯窝在他怀里，眼里都是他的倒影。他慢吞吞地解锁手机，点开了那张照片。 　　“赶快删赶快删。”叶绯一眼都不想多看，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晏枭点击右下角，按下了“删除照片”的选项。叶绯见状，终于满意了，毫无心理负担地跟谷瑞嘉他们继续聊天去了。 　　并不知道，下一秒，晏枭就点进最近删除的相簿，把照片恢复了。 　　只是有些遗憾，叶绯怎么就不继续靠他身上了呢。 　　“叶绯，你上次推荐的那个股票绝了，”酒喝得差不多后，一群人围着茶几闲聊，周振生咽下嘴里的双皮奶，转头看向叶绯，“我妈也买了一点，第二天就涨了不少，她还后悔买少了呢。” 　　他不提，叶绯都快忘了这个事。他登陆软件，一刷新，就看见自己当初投入的钱，已经在短短几天内翻了好几倍。 　　可惜他的本金太少，不然光靠买股票就能还上晏枭的债了，哪里还需要辛辛苦苦去谈项目。 　　叶绯想了想，差不多就在一周之后，美股继续下跌，并接连触发了两次熔断。这一次，连这支股票也没有免俗。 　　“这几天就卖了吧，”叶绯记得熔断的日子，毕竟是足以载进史册的大事，这支股票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跌却记不清了，“最近形式不太好。” 　　“哎？”孙琼吃了一惊，“不会吧，我觉得现在势头正好，还能再涨一波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涨这么快本就不正常。”叶绯意味不明地说了两句，当着几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将股票卖了出去。 　　“哇，你还真卖。”周振生本来想苟一苟，但见到叶绯的动作，心里顿时打了起了鼓。叶绯能这么干净利索，是不是说明这股票真不行了？ 　　倒是谷瑞嘉，叶绯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就把股票卖了。 　　“别墨迹了，”谷瑞嘉踹了周振生一脚，不耐道，“叶绯还能坑你还是怎么的。” 　　周振生想想也是，虽然仍旧舍不得，但之前的经验告诉他，还是听叶绯的比较好。他咬咬牙，开始在软件上操作。 　　人都有从众心理，几个小伙伴都卖了，孙琼也就不再坚持了。他一边输入密码，一边问叶绯：“还有没有这样的股票？我来者不拒。” 　　“想得美，”叶绯扫了他一眼，“我要是那么准我就靠这个发家致富了。” 　　孙琼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了。 　　“不过……”叶绯忽然话锋一转，“我最近对科幻电影有兴趣。” 　　也是巧了，他这话刚说出来，谷瑞嘉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一听，竟然是《超时空救赎》的导演宋文。 　　从朋友那里听说有投资商找他，宋文一秒钟都不想耽误，不顾现在已经是深夜，迫不及待联系了谷瑞嘉。 　　谷瑞嘉对这电影没什么兴趣，直接把电话丢给了叶绯。 　　叶绯听着电话那边宋文卑微忐忑的声音，再想想未来他受追捧的盛况，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他没有打断宋文对剧本滔滔不绝的讲解，只时不时地问些问题，隐晦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宋文被他这样的态度鼓舞，情绪平复了不少，音调也逐渐平静下来。 　　两人越聊越投机，最后约定明天上午在天玺娱乐见面，才挂了电话。 　　“你来真的啊。”谷瑞嘉面色复杂，他本来还以为叶绯是一时兴起来着。 　　“嗯。”叶绯把手机递给他，转向周振生和孙琼，“我约了导演明早见面，你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一起过来。” 　　“不了不了。”周振生连连摆手，要是喜剧片他还可以掺上一脚，科幻片就算了。 　　孙琼也摇头。 　　“行，”叶绯也不强求，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一点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哈欠连天去见人家不太好。” 　　“去吧去吧。”反正喝得差不多了，几人没多留他。心里却在暗暗猜测，这小导演究竟是哪里入了叶绯的眼。 　　“哦，对了，老孙，”叶绯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房子的事还要麻烦你多帮我留心一点。” 　　孙琼拍着胸脯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家是搞房地产的，帮叶绯找个好房子还不是小事一桩。 　　叶绯点点头，拉着晏枭出了门。 　　司机早就等在楼下了，给两人打开车门后，问晏枭：“晏总，车速要开到多少？” 　　晏枭皱眉，盯着司机，直把司机看得手足无措，才说：“不超过七十。” 　　跟了他这么长时间，怎么连他的习惯都记不住。 　　“好的。”司机如蒙大赦地发动了车子，心道晏总可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同样的路况，一会儿要求七十，一会儿要求一百二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车子安静地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晏枭一直在看叶绯，一副有话要对他说的样子。 　　叶绯早就注意到了，但他故意不说破，就看晏枭能忍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晏枭还真能忍。一直到两人下了车，回到家，他也没开口。 　　叶绯懒得主动，既然一直不说，那就说明不是什么急事。他打开房间门，正准备进去，晏枭忽然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叶绯。” 　　叶绯回头：“嗯？” 　　晏枭问他：“你为什么要找房子？” 　　叶绯还以为是什么事，他抬眸跟晏枭对视，轻描淡写地说：“跟你离婚后我总要搬出去吧，我不想回家住，当然要找房子了。” 　　晏枭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叶绯等了片刻，不见他再开口，便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他刷了刷今天的新闻，又在网上找了个宋文早年拍的小短片看，这才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 　　衣服刚脱了一半，耳边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典型的晏枭式敲门，敲两下停顿五秒钟，特别有规律。 　　叶绯目前的情况不大适合开门，就直接问他：“什么事？”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声音有点闷，“你能不搬走吗？” 　　当然不能了，都离婚了还住在一起就太不像话了。 　　叶绯将T恤丢到椅子上，随口问道：“怎么？” 　　“我不想你搬走。”晏枭说。 　　隔着门板，叶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难过。 　　他垂着眼，半晌，又说：“我也不想离婚。” 第15章 因为不想你不高兴。” 　　晚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屋子，带来夏夜中难得的清凉。桌子上的书页被吹动，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叶绯怔了怔，不自觉抬头看向声源处，直到视线落到门板上，才想起晏枭还站在外面。 　　——“我不想你搬走。” 　　——“我也不想离婚。” 　　大概是夜色太静谧，麻痹了人的思绪，叶绯竟然觉得说这两句话的晏枭有点可怜。 　　然而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赶出了脑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可怜”这个词都用不到晏枭身上。 　　相反，年轻有为、出类拔萃才是惯常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其中虽然偶尔夹杂着孤僻、固执等不和谐声音，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叶绯轻哂，晏枭厌恶重复工作和低效行为，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自己这个契约结婚对象做得不错，十分有用地帮他阻挡了家人的催婚，那就没必要费心费力地换一个。 　　这才是他坚决不肯离婚、也不想自己搬走的原因。 　　“叶绯，”有规律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晏枭礼貌地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叶绯抓起椅子上的T恤，应了一声：“行。” 　　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下一秒，晏枭推门而入，快得叶绯衣服才穿了一半。 　　“靠，”他笑骂一声，伸手想将背后卷起的T恤边缘拉下去，“你是有多着急。” 　　晏枭喉结滚动着没有说话，几乎被那片光-裸的后背晃花了眼。 　　叶绯很瘦，却不柴，身体线条流畅紧实。两片形状美好的蝴蝶骨展翅欲飞，中间凹下一条性-感的弧度，顺着雪白的后背一路向下，最终消失于深深的腰窝之中。 　　他之前似乎也脱了裤子，裤腰稍低，卡在挺-翘的臀上，露出一点黑色的内裤边缘。 　　比全露更加勾-人的，就是这样欲-露不露。 　　“怎么回事？”叶绯不耐热，身上出了点细汗，弄得T恤越发难拽。累得手都酸了，也没搞好。他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正想着要不就脱掉算了，反正两个大男人没必要那么讲究，后背忽然覆上了一只热度惊人的手。 　　叶绯回头，一眼便撞入了晏枭浓黑的眸子中。 　　和平常的古井无波不同，此时此刻的晏枭强势地按着他的后背，下颚线微微收紧，眸光死死盯着他的脸，显出一种极强的攻击性。 　　仿佛丛林中的顶尖猎食者，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扼住他的喉咙。 　　两人视线相交，仿佛有电光火花在空气中闪动。 　　浓烈的荷尔蒙逸散而出，叶绯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腰瞬间软了。 　　“我帮你。”晏枭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擦过叶绯的耳朵，像是带着魔力，撩拨得他连大脑都开始发晕，下意识就说了声好。 　　卷成一条的T恤被微微拉起，一只手在上面穿梭动作，指节间或碰到叶绯的后背，带起一片战栗。 　　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叶绯耳根发红，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没好？” 　　晏枭不答，过了少时，才说：“快了。” 　　夜风渐渐停了，明亮的灯光将大片黑暗驱散到窗外。安静的屋子里，只能听到两人稍重的呼吸声。 　　叶绯迫切需要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他努力调动着为数不多的理智，问晏枭：“你找我想说什么？” 　　晏枭沉默，好像根本没听到叶绯的问题。 　　直到叶绯问了他第二遍，他才重复道：“我不想你搬走，也不想跟你离婚。”声音微哑，还带着沙沙的质感。 　　叶绯简直要怀疑晏枭是故意的了，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嗓音说话，就是为了让叶绯无法拒绝。 　　“别这样，”他硬下心肠，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一点。可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威慑力，甚至还有点儿软，“我们好聚好散。” 　　晏枭是不通人情世故，可他智商极高，早年艰难的创业经历更是将他锻炼得十分敏锐。业界曾经有人偷偷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叫机器人。 　　不仅仅是形容他性格怪异木讷，还因为他像机器一样，能够精准地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绝不放过。 　　这一刻，叶绯谈起离婚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让他迅速看到了可乘之机。 　　要主动、要主动，之前的方法是错误的。 　　晏枭在心中默念，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勇气。 　　叶绯等了半晌，没等到晏枭的回答，正想回头看看，忽然觉得双肩微微一沉，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晏枭握着肩膀转过了身体。 　　“你……”叶绯诧异地转脸看向肩头，晏枭就像是搞小动作被老师发现的学生一样，立刻放下了手。 　　“先不搬走可以吗？”晏枭不断寻找叶绯的目光，直到跟他对视才继续说，“房子很大很空。” 　　见叶绯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又说：“不想一个人住，已经习惯两个人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音调也是平平。可叶绯不知怎么的，就是没办法说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自动回答道：“好。” 　　晏枭很高兴，虽然从脸上看不出来，可走出去的步伐却明显轻快了很多。 　　叶绯倚在桌子上，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直到他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明明是要跟晏枭谈离婚的，结果最后不但避开了这个话题，还答应了不搬走。 　　靠！总觉得晏枭在一本正经地套路他！ 　　可是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应该只是巧合吧。 　　叶绯抱着一肚子疑问睡了过去，第二天挣扎着爬起来，收拾一番后开车去了天玺。 　　宋文早就在会客室等他了，看样子来了挺长时间，旁边喝水的纸杯都摆了好几个。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叶绯在他身边坐下。 　　看到叶绯的脸，宋文吃了一惊。若不是提前做了介绍，他还以为这不是投资商，而是演员呢。 　　“没有，没有，还没到约定时间，”宋文摇头，跟他握手，“是我来得早。” 　　宋文似乎很着急，没跟叶绯客套几句便拿出了剧本。看得出，他对这部电影做了很多准备，看都不用看，一些小细节就信手掂来。 　　叶绯一边翻看，一边听他讲解。再对比上辈子看过的电影，很容易便发现，原来最终的电影是做了删减的。 　　“那个……”谈到最关键的预算问题，宋文有些结巴。觑着叶绯的脸色，艰难道，“《超时空救援》我的预算最低是三亿。”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导演，连大红的影视作品都拿不出来，凭什么一来就狮子大张口要三亿。 　　但叶绯是第一个听到剧本题材后，不但没有对他冷脸，还认真约他谈的人，他实在不想放过。 　　其实宋文并不是无名小卒，相反，早年他做综艺非常有名。只不过转型后接连三部作品都票房惨淡，娱乐圈最不缺有才华的人，渐渐的，他便被人忘了。 　　三亿。 　　叶绯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他个人差不多可以投四千万。天玺娱乐摊子不大，算上谷瑞嘉的私房钱，一点五个亿顶天了，那就还剩下一亿多没着落。 　　这一亿多他不能指望宋文，只能自己筹集。毕竟越快开机，对他越好。 　　大致盘算了一番后，叶绯并没有给宋文准确答案，告诉他自己决定好会联系他，便客气地将他送出天玺，转身去找了谷瑞嘉。 　　“你就这么看好这部电影？”面对八匹马都拉不回的好友，谷瑞嘉愁得头发掉了一地。 　　“嗯。”叶绯点头，意有所指道，“就像看好那支股票一样。” 　　“真不再考虑考虑了？” 　　叶绯摇头：“你信我，剧本真的非常不错，不会赔钱的。”见谷瑞嘉还想说点什么，他眉头一挑，“那你说说，你之前觉得非常符合市场的电影，哪一部赚钱了？” 　　谷瑞嘉：“……”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忽然扎他的心！ 　　“那行吧，”谷瑞嘉沉吟半晌，一狠心，“就按你说的来，但提前跟你说一下，如果投资这部电影，公司就真的掏空了。” 　　“没事，”谷瑞嘉这边敲定了，叶绯轻松不少，“接下来我有安排，不会让现金流断掉的。” 　　见谷瑞嘉点头，叶绯又道：“《超时空救援》还有一亿多的资金缺口，你联系一下关系不错的朋友，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我这边也是，咱们双管齐下。” 　　谷瑞嘉：“……” 　　除了他这个认识十几年的老铁，哪个朋友会听他的话，拿钱投资科幻片啊。怕打击叶绯的积极性，他没直接说出来，勉强道：“行。” 　　接下来的一整天，叶绯都在联系朋友。只可惜一听说是科幻片，对方就连考虑都不考虑，便直接拒绝了。 　　叶绯看着又一次结束的通话，自嘲一笑，他这是不是也算体会到了当年宋文的难处。 　　晚上，他刚进门，还没等跟客厅里的晏枭打个招呼，谷瑞嘉的电话就来了。不出所料，他那边也没拉到投资。 　　“我知道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再想办法。”叶绯将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坐到沙发上，“不行？”他开了个玩笑，“不行就让宋文卖房子呗，不然这一个多亿从哪里来。” 　　谷瑞嘉知道他在说笑，又安慰了他几句，才挂了电话。 　　叶绯正琢磨还有没有能发展一下的朋友，晏枭就走了过来：“你投资的电影资金有缺口？” 　　“嗯。”叶绯捏捏鼻梁，“差一点，不过想想办法总能凑到。” 　　“我可以投资。”晏枭说。 　　叶绯一怔，随即笑了：“没想到晏总还对影视圈感兴趣。” 　　晏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不是因为感兴趣才投的。” 　　叶绯惊讶：“那是为什么？” 　　“因为不想你不高兴。” 第16章 “你赔，我补上。” 　　晏枭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叶绯旁边。 　　他穿着柔软的灰色家居服，扣子扣到最上方一颗，看起来仍旧像是在办公室里一样，严谨又认真。 　　叶绯的心跳陡然间慢了半拍，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晏枭不想离婚到了这种程度，甚至不惜耗费一个多亿来让自己高兴。 　　不过也是，到了晏枭如今的地位，最珍贵的反倒不是钱而是时间。 　　“不需要先看看剧本吗？”叶绯问他。 　　晏枭说“不用”，又问：“什么时候签合同？我打电话让人安排。” 　　晏枭的财产都有专业的理财团队在打理，一两亿对他来说虽然不算太大数额，但也要提前准备。 　　叶绯抬起头。 　　晏枭个子很高，又因为是站着，比他足足高出大半个身。但低头看他的目光专注而清正，哪怕说着为叶绯砸钱的话，也不带任何施舍的味道。好像无论叶绯的要求有多过分，他都可以满足。 　　没人能拒绝这样笨拙又俗套的讨好，就算晏枭另有目的，可叶绯依然有些感动。 　　自从决定投资《超时空救援》以后，晏枭是第一个毫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要是赔钱了呢？”叶绯轻声问他。 　　晏枭说“无所谓”，然后半蹲下来，直视着叶绯的双眼，叫他的名字：“叶绯。” 　　叶绯“嗯”了一声。 　　“没关系，”晏枭说，他的手指动了动，好像想碰碰叶绯的手，但最终也没有碰，“你赔，我补上。” 　　“我有钱，”他又加了一句，告诉叶绯，“不要怕。” 　　有那么一瞬间，叶绯好像从这个世界抽离了。大脑嗡嗡作响，耳边一直回荡着晏枭那句“不要怕”。 　　身体的视觉感官仿佛都变成了晏枭的所有物，只看得到他，也只想看他，完全不受叶绯控制。 　　他想像从前一样，说两句骚话打岔过去，或者转移话题。然而原本信手掂来的东西，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能狼狈地别开眼睛，说了一句：“好。 　　叶绯整晚都没怎么睡好，翌日到了天玺时眼睛还有些发红，惹得谷瑞嘉一个劲调侃他：“啧啧啧，夜夜春-宵的人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夜夜春-宵个屁！叶绯本就心情不好，被他这么一说更郁闷了，两辈子加在一起他连肉味都没尝过呢。 　　叶绯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昨晚那感觉太不妙了。他是重生回来纵情享乐的，而不是往坑里跌的，以后必须得离晏枭远点。 　　他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出脑子，给宋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投资款筹备得差不多了，让他过来签合同。 　　“我操，”他打电话的时候，谷瑞嘉就在旁边听，好奇得抓耳挠腮。叶绯刚挂断，他就凑过来，“那一个多亿你是从哪个冤大头那里弄的？” 　　叶绯：“……” 　　叶绯不想谈这个话题，烦躁地摆摆手：“你管那么多。” 　　谷瑞嘉不服，正想跟叶绯好好掰扯掰扯，他已经转移话题，谈起了公事：“公司现在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不多，投资项目时间线拉的太长，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一条路——” 　　谷瑞嘉被他带跑了，下意识问道：“什么路？” 　　叶绯说：“买IP。” 　　这个时候IP还没像两年后那样，动辄就要上千万。一般来说，普通IP几百万已经顶天了。当然，现象级作品不在这个范畴内。 　　叶绯记得就在今年六月，一部由网络小说改编的古装剧红遍大江南北，至此拉开了IP狂潮。各大影视公司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也不管能不能拍，纷纷开始往里面砸钱。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直到国家一系列政策出现，影视行业进入寒冬，才渐渐消退。 　　“买IP干什么？”谷瑞嘉百思不得其解，“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又拍不了。” 　　别以为买了IP后就能立刻开拍，网络小说和电视电影的受众人群是不一样的。影视公司拿到版权后，必须经由专业的编剧改变，才能变成剧本。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筹备、立项……总之各种各种的麻烦事，想要赚快钱显然不可能。 　　“我们当然不拍，”叶绯勾唇一笑，“我们卖给其他影视公司。” 　　谷瑞嘉还是想不通：“你怎么知道人家想要IP？万一他们不要，我们岂不是要砸在手里？” 　　叶绯笃定道：“他们会要的。” 　　谷瑞嘉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可这些天他听叶绯的话听习惯了，还是按照他说的，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接触那几部IP了。 　　说完正事后，谷瑞嘉正准备约他晚上出去乐一乐，就听见叶绯道：“去，把公司新签的那几个小鲜肉给我叫过来。” 　　谷瑞嘉：“？？？” 　　谷瑞嘉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你想干嘛？”不是他想太多，实在是叶绯有前科。前些天嚷嚷着离婚，今天忽然要见小鲜肉，能有什么好事？ 　　叶绯嗤笑：“怎么，怕我潜规则你家艺人？” 　　谷瑞嘉先反驳了一句：“什么我家，不也是你家的？”随后才察觉到自己的重点不对，立刻补充道，“那我还真怕。” 　　叶绯微微抬着下巴望着窗外，过了片刻，才说：“放心，我就看看。”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晏枭的美色所惑，才会对他产生心动的错觉。换个其他皮相好的人也一样，所以他要实验一下。 　　“呸！渣男！”谷瑞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信？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我就蹭蹭不进去？” 　　叶绯：“……” 　　叶绯：“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肮脏？我见见公司的艺人了解一下怎么了，不然怎么给他们规划职业路线？” 　　谷瑞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是这样？” 　　叶绯颔首。 　　最终谷瑞嘉还是把小鲜肉们叫来了，天玺不是什么大公司，签的都是没有名气的艺人。乍一看微博粉丝五六百万，好像很红的样子，实际上都是花钱买的。 　　忽然被老板召见，小鲜肉们不知道什么事，一溜两行站在办公桌前，心里七上八下的。 　　能进娱乐圈发展的，都丑不到哪里去。小鲜肉们看起来俊俏清爽、朝气蓬勃的。甚至因为年龄小，还带着一点羞涩不安，尤其可口。 　　然而叶绯的心却像是古井一样，丁点波澜都掀不起来。 　　这个身材没晏枭好、那个背没晏枭挺、最后一个长得勉强能跟晏枭比一下，气质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哪怕叶绯没有刻意对比，但已经见识过海鲜盛宴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清粥小菜。 　　叶绯在心里叹了口气，照着刚刚打印出来的个人资料，将小鲜肉们一一对了一遍，便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谷瑞嘉一直在旁边围观监督，生怕叶绯犯那种男人都会犯的错。这会儿见他确实没别的意思，心思顿时活络开了：“等等，这样也了解不到哪里去。不然今晚一起吃个饭吧，好好跟你们叶总介绍一下自己。” 　　小鲜肉闻言，齐刷刷地看向叶绯，眼里都是期待。 　　跟老板吃饭的机会可不多，必须要抓紧了。 　　什么？万一被灌酒潜规则了怎么办？要是换个人他们还要担心一下，但这位叶总长得比他们还好看，真要发生点什么事，占便宜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叶绯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行。” 　　他暂时不想回家面对晏枭。 　　晚上，一行人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烧烤店。不出名就只有这一个好处，想去哪里去哪里，根本不用担心被粉丝围堵。 　　今晚是叶绯请客，小鲜肉们缩手缩脚地不敢点太多，谷瑞嘉却不客气，几乎把菜单上的烤串要了个遍。 　　这家店充分发挥了高科技的作用，上菜不用人工，而是用机器直接推过来。 　　巨大的六层架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一瞬间形成的视觉冲击相当震撼。 　　“来来来，”谷瑞嘉也觉得挺新奇，举起手机站到烤架旁，示意小鲜肉们过来，“咱们先合个影再吃。” 　　小鲜肉们都很有眼色，乖乖把C位留给了叶绯。只不过因为人多，为了保证大家都上镜，所以彼此之间站得很近。拍出来一看，竟让叶绯有了一种左拥右抱的感觉。 　　谷瑞嘉这个钢铁直男能不把人拍糊已经不错了，也没注意那么多，把照片发到朋友圈后就忘到了一边，美滋滋地招呼大家喝酒吃肉。 　　飞霄科技大楼，晏枭回完一个申请项目资金的邮件，正准备叫程明浩过来说一下互联网大会的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打开微信点进了朋友圈。 　　他从来不看这种类似于心情后花园的东西，觉得浪费时间。只是记起那天程明浩的建议，打算参考一下别人的朋友圈，发一条只有叶绯一个人能看的内容。 　　圆形的小彩虹转了两圈，便刷出了最新动态，第一个就是谷瑞嘉的—— 　　谷瑞嘉：叶总今天为了小鲜肉们大出血哈哈哈哈哈哈！【照片】 　　定位：创意烧烤店。 　　照片里，叶绯被几个男人簇拥着，嘴角噙着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甚至手还搭在其中一个身上。 　　晏枭的唇渐渐抿了起来。 　　他沉默地注视着那张照片，一分钟后，打电话叫司机在楼下待命，然后大步出了办公室。 　　晏枭到的时候，叶绯正半侧着身体靠在椅背上，笑着听旁边一个小鲜肉说话。 　　这会儿正是晚饭高峰期，店里有些吵。大概是没听清，叶绯皱了皱眉，又往前靠了靠。两人本就离得很近，这一动，从后面看简直就像是情侣间的耳磨斯鬓一般。 　　眼看着叶绯的脸都要跟那个小鲜肉碰上了，晏枭脑袋一空，忍无可忍之下，猛地上前伸手拽住叶绯的后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满桌子寂静。 　　叶绯眯起眼睛，慢慢回过头。 　　晏枭身体一僵，飞快缩回手背到后面，转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边，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叶绯：“……” 第17章 “晏哥，肩膀借一下。” 　　叶绯正了正衣领，哼笑一声：“这是晏总最新的打招呼方式？” 　　晏枭不答，背脊挺得直直的，好像很理直气壮的样子，只是并没有看叶绯的眼睛。 　　叶绯还想要说点什么，谷瑞嘉拖着一把椅子过来了。他让旁边的小鲜肉坐过去一些，硬生生从本不富裕的空间中，腾出了一个人的位置，招呼晏枭：“枭哥，坐下说。” 　　然后跟小鲜肉们介绍：“这是你们叶总家那位，你们叫晏总就行。”却没有说晏枭的身份。 　　谷瑞嘉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但到底是在影视圈里混的，各种各样的事儿见过不少。飞霄科技的名头一摆出来，哪怕晏枭七老八十，照样有的是人扑上来。 　　更何况晏枭不但年轻，还长着这么一张脸，必须得多防着点。 　　晏枭从不公开接受采访，网上关于他的照片很少，还是早年的居多，因此小鲜肉们并没有认出他。 　　但老板既然说了叫晏总，那肯定是开公司的。 　　确认过身份，是他们要尊敬的人！ 　　纷纷站起来问好。 　　晏枭一一点头应，就要坐下来。却不料，叶绯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条腿，直接横在了椅子上。 　　他本就因为晏枭烦了一天一夜，偏偏罪魁祸首刚刚又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新仇旧恨加到一起，叶绯干脆不忍了。 　　他仰起脸，挑衅一笑：“这里没地方。” 　　谷瑞嘉心脏一抖，生怕马上就要上演一场家庭大战。他头疼地冲叶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有事回家再说，很可惜叶绯根本没注意他。 　　晏枭没动，也没因为叶绯不给他面子发脾气。只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好像桌子上的那么多人中，他只看得到叶绯一个。又好像无论叶绯做什么，他都可以包容。 　　被晏枭用这种专注又安静的眼神注视着，叶绯那些纠结和恼羞成怒，就像是烈日下的水汽，顷刻间便消弭于无形。 　　无法再气，也根本生不起气。他叹了口气，收回腿：“你怎么在这里？” 　　晏枭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坐下，才回答道：“看到谷瑞嘉的朋友圈。” 　　叶绯恍然，一笑：“被馋到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那张照片，感觉拍得也就那样。大概是晏枭很少吃烧烤类的食物，才会被诱惑到。 　　晏枭说“不是”，但叶绯再问，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刚好服务员端着小龙虾过来，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岔过去了。 　　几个小鲜肉性格不错，活泼又会玩。跟叶绯吃了这么久的饭，知道他没什么架子，也放开了许多。吵吵着小龙虾必须要配啤酒，又跟服务员要了一打。 　　有一个特别有眼色的，见晏枭面前只摆了个空杯子，便拿着酒瓶过来倒酒。 　　“他不喝酒，”叶绯帮晏枭挡了，对小鲜肉轻笑着道，“你们喝，不用管我们。等下吃完找个你们想去的玩，全记在我账上。” 　　小鲜肉一乐，露出一口大白牙：“谢谢叶总。” 　　叶绯冲他举了举杯，转脸看向还没动筷的晏枭，奇怪道：“尝尝啊，这里的烤串味道挺不错的。” 　　晏枭从不在正餐外吃东西，但开口的那个人是叶绯就不一样了。 　　他夹了一块烤牛舌，垂眸看了片刻，才放进嘴里。 　　“怎么样？”叶绯问。 　　晏枭说“可以”，但没有再下第二筷。 　　叶绯见状，以为不合他的胃口，便没有再劝，兀自跟面前的小龙虾奋斗。 　　叶绯其实很喜欢这种带壳类的东西，但他天生手残，又爱漂亮。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剥虾的一面，吃了两只后就转战别的盘子了。 　　只不过眼神偶尔瞄过小龙虾，带着不忽视的渴望和垂涎。 　　晏枭察觉到了，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不吃了，”叶绯摇头，把牛肉从钢签上撸下来，蘸了点烧烤料，一笑，“麻烦。” 　　晏枭盯着那盘红彤彤的小龙虾，若有所思。半晌，他忽然脱下西装外套，挽上了衬衫的袖子。 　　叶绯以为他又想吃东西了，扫了一眼后没再管，直到一块剥得坑坑洼洼的虾肉放到了他碗里。 　　“你……做什么？”他呆呆地看着晏枭，难得的有些失语。 　　晏枭说：“你不是想吃？”就低下头继续剥虾，仿佛自己刚刚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眉头微微皱着，动作生疏又难看。因为控制不住力道，一次性手套的指尖还破了个口子，平常总是干干净净敲键盘的手，染上了红红油油的汤汁。一点儿也不商务，也不整洁。 　　放在别人身上，叶绯看一眼就会立刻撇开头，觉得不好看又邋遢。可换成晏枭，就不一样了。 　　叶绯一直知道，晏枭爱干净、有强迫症、且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很多时候，他站在晏枭面前，都会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然而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现在在给他剥虾。 　　就算不想离婚，也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吧？ 　　“你干嘛啊，”叶绯胡乱抽了两张纸巾，握住晏枭的手腕就要给他擦手，“别弄了。” 　　晏枭却很固执，不肯让叶绯给他擦。他力气很大，叶绯拗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虾肉越来越多，最后堆成了一个小尖尖。 　　叶绯心绪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故作洒脱地开了个玩笑：“晏总，你是不是在贿赂我？” 　　“不是，”晏枭否认，然后又再简单不过地说，“你想吃，又不想剥。” 　　叶绯见过在会议室里发号施令的晏枭、见过专业领域中大放异彩的晏枭、也见过商场上无往不利的晏枭，但单单心动于这一刻平凡又笨拙的晏枭。 　　“你……”叶绯心脏悸动，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一阵嗡嗡的震动声打断。 　　他低头一看，是他爸的微信语音通话。 　　换作平时，叶绯绝对不会接。但这会儿他被晏枭搅乱了心神，急需做点别事情的镇定一下。想了想，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叶绯，你故意的？”一按下接听键，叶父带着怒意的质问声就灌了满耳朵。 　　叶绯皱了皱眉：“什么？” 　　“你还装！”叶父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恨不得穿过电话来掐死这个儿子，“要不是你忽然参与竞价，鼎源怎么会拿不下《不归》的影视版权！” 　　《不归》是一本言情小说，在网上很有名。鼎源最近一直在跟其所属的文学城接触，希望能买下《不归》的影视版权。 　　本来价格都谈的差不多了，今天文学城却忽然说，还有别的影视公司对《不归》感兴趣，暂时不能跟鼎源签合同。需要两家公司竞价后，才能确定影视版权的归属。 　　到手的鸭子飞了，叶耀那个脾气哪里忍得住。第一时间向文学城打听对方的信息，这不是需要保密的内容，因此文学城那边直接告诉了叶耀。 　　一听说是天玺，叶耀就阴谋论了，立刻跑去向叶父告状。 　　“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你，”叶父嘴巴一张，刻薄的话接连不断地往外吐，“跟你妈像了个十成十，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你掰回来！田不行种子再好也长不出好玩意！” 　　叶绯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他确实不知道鼎源有意《不归》的影视版权，当然，就算知道他也照样抢不误。生意场上，本就是价高得之。 　　平常叶父骂他一两句，他都不在意，权当是听了一场狗叫，但骂他妈不行。 　　叶绯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给自己留点脸，也给我留点胃口吧。没有我妈，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面若寒霜，满身的戾气：“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鼎源的原始资金是从哪里来的，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要不是我妈心眼好，扶贫下嫁，现在你还在大山里放羊呢。” 　　大小姐和穷小子的爱情，当年感动了多少人。如今回头再看，不过是一场再明显不过的谋算罢了。 　　“小畜生闭嘴！闭嘴！”叶父暴跳如雷，他最忌讳别人提他的出身。怒气上头，说的话也越发恶毒，“我倒是不想用她的钱，谁叫她上杆子犯贱！再说了，既然已经结了婚，她的东西我自然也有份，我还没怪她玷污了老叶家的基因，生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呢！怎么——” 　　“你再多说一句，”气到极致，叶绯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点了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我就马上去找叶耀。” 　　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心惊的狠戾。 　　叶父呼吸一窒，下意识就要开骂。话到嘴边，想起叶绯的警告，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知道，叶绯已经不再是那个乖巧听话、任凭他摆布的儿子了。冲他那天对叶耀下的狠手，叶父相信，他绝对说到做到。 　　“叶建英，我妈好欺负，我不是。”叶绯淡淡道，抬手掐断了通话。 　　他狠吸了两口烟，正努力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叶绯，”晏枭站在巷子口，问他，“谁欺负你？” 　　“你偷听我讲电话？”叶绯抬眸看过去，脸上尽是冷意，还有一丝没收敛好的戾气。 　　“我没有，”晏枭抬眸跟叶绯对视，向他解释自己出现这里的原因，“你总是不回来，我就来看看，不小心听到了。” 　　他又强调：“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叶绯嗤笑一声，兀自垂眸抽烟，没有再跟晏枭说话。瘦削的身影隐在巷子里，随着月光忽明忽暗，生出了一种让晏枭很不舒服的缥缈感。 　　于是，晏枭上前一步，离叶绯近了一点，才又问：“谁欺负你？” 　　叶绯抬眸，晏枭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固执地跟他要一个答案。好像只要叶绯说了那人的名字，晏枭就会立刻帮叶绯找回场子。 　　叶绯说：“不关你的事。”掐灭了烟头，四下看看，却没找到垃圾桶，烦躁地啧了一声。 　　一只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接走了被他咬得半湿的烟头。 　　晏枭说“我来”，然后走出了巷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片刻后，脚步声又逐渐走近。 　　晏枭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身后是城市大片的霓虹，仿佛携光而来。他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陪着叶绯，踏实又可靠。 　　好像在无声地告诉叶绯，他也可以软弱，因为他也有人可以依赖。 　　大概是巷子里太安静，黑夜又太沉重，叶绯忽然感觉一阵挥之不去的疲累。他一点儿都不想动了，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于是，他对晏枭说：“晏哥，肩膀借一下。” 　　晏枭有些不明白借肩膀是什么意思，好在叶绯也没有让他自己摸索。下一秒，他就走上来，很轻很轻地将头抵在了晏枭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晏枭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仿佛右肩上扛着全世界的重量。 　　外面喧嚣的人声时不时飘进来，月光柔柔地照着小巷子，却打不破这一方天地的静谧。 　　沉默片刻后，叶绯忽然说：“晏哥，你身上的小龙虾味好重啊。” 　　晏枭说“对不起”，又跟叶绯表示：“我回去后会立刻洗澡。” 　　叶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这句话逗笑了。他笑得乐不可支，连带着叶父带来的那些愤怒和委屈都消失了。 　　他把脸埋在晏枭颈窝，说：“好。” 第18章 晏总是孤儿。 　　这次聚餐就像一个魔咒，打破了叶绯和晏枭之间互不干涉的状态，两人的关系比从前亲密了许多。 　　日常联系频繁了，也开始时不时地聊天。更重要的是，叶绯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出去玩得靠谷瑞嘉三催四催，才会不情不愿地跟晏枭说一声。 　　与此同时，天玺娱乐大肆采购IP的行为，也在业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除了谷瑞嘉，谁都不知道叶绯的真实意图。都以为他是想要自制网剧，才会囤这么多IP。 　　叶绯在影视圈里一战成名，只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年头IP不值钱，也没多受重视，叶绯这种行为在相关人员眼中简直就像傻子一般。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其中尤其以叶耀为甚。 　　“那《不归》的影视版权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王钊坐在叶耀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搂着新交往的小网红，一边问叶耀。 　　他家里很有些权势，又是独生子，被惯得不成样子。吃喝嫖赌毒，就没有他不沾的。圈里的人都不愿意跟他走太近，叶耀是个例外。 　　叶家有些家底，就算被叶耀败了两千万，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但叶耀在《宠妃升级之路》上投入了两千万，甚至还为此还卖了一套公寓，鼎源的资金就有些周转不过来了。 　　王钊虽然人品不行，但谁让他有钱，手又松，叶耀愿意哄着他。何况他觉得跟王钊来往也没什么，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只要自己立住了，别人怎么样也影响不到他。 　　那些因为交了坏朋友而堕落的人，都是自己意志力不坚定。 　　“叶绯要就给他，”叶耀点了一支烟，眉眼阴狠，“到时候砸手里我看他怎么办。” 　　一开始，叶耀确实存了跟叶绯竞价的心思。 　　鼎源现在没有能力投资大制作，正好可以试试拍摄网络剧。这玩意成本低，时间短，就算粗制滥造也不用担心被骂，是最好的赚钱办法。 　　正好《不归》最近热度高，拍出来后有大批的书粉自发宣传，连宣传费都能省不少。 　　可再一想，却不是那么回事。 　　叶绯惯常心思多，谁知道他是真想买《不归》还是假想买？万一到时候价格喊上来了，叶绯却不要了，那他岂不是要亏死？ 　　在他心里，《不归》的影视版权八十万就顶天了，让他付出一百多万甚至几百万，门都没有！ 　　否则成本那么高，他去哪里赚钱！ 　　“真有你的，”王钊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眯着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手却不老实，都要伸到小网红衣服里了，“不过你还是得注意点，现在不少人都以为你哥跟鼎源关系匪浅，你别被他连累了。” 　　“笑话！”叶耀对王钊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弹了弹烟灰，冷声道，“他早就被我爸赶出鼎源了！” 　　王钊嗤笑：“你们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可别人不是不知道嘛。” 　　叶耀想想也是，毕竟有血缘关系在，想要彻底撇清有点难，必须得想个办法。 　　送走王钊后，叶耀立刻去找叶父，把叶绯的动向添油加醋地说给了他听，末了，忧心地表示：“爸，我倒不是防备哥，只是鼎源近来的情况不好。万一哥在外面赔了钱，把账记在你头上怎么办啊？”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超时空救援》他投了那么多，要是赔了，就是卖了鼎源也不够填窟窿的。” 　　鼎源是叶父的骄傲，也是他的逆鳞。听叶耀这么说，叶父顿时怒道：“他敢！” 　　叶耀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无意道：“哥现在的职务还是鼎源总经理呢。” 　　虽然叶绯从那天大爆发开始就没来过公司，叶耀也顶替了他的职务。但像鼎源这种家庭式小作坊，管理都非常混乱，高层变动有时候根本不会出具正式文件。 　　叶父闻言，若有所思道：“是得下一份正式通知。” 　　叶耀忙道：“官博也要发，爸你不知道，因为哥在外面乱来，最近人家嘲讽都带着鼎源一起。” 　　他叹了口气：“我想着，怎么也得发微博澄清一下。” 　　“行，”叶父点头答应，觉得小儿子考虑得非常周到，“你现在就通知行政部拟叶绯的卸任通知，一小时内报给我审核，下发公司全员后，再发到官博上。” 　　叶耀得意地勾勾唇：“是。” 　　影视圈不大，随着鼎源官博的更新，业界相关人员都知道叶绯被赶出去了，怪不得他之前收购IP是以天玺娱乐的名义。 　　不少人都十分同情叶父，培养了这么久的长子竟然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能怎么办？只能狠心清理门户，重新推小儿子上位了。 　　五十多岁了还要处处操心，简直不能更惨。 　　一时之间，叶绯成了圈子里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就连孙琼和周振生都听说了，两人还特意跑来天玺安慰他。 　　“靠，”周振生举着手机，忿忿不平道，“叶绯你别理那些乱说的，他们根本不了解你。” 　　其实周振生现在是有些后悔的，那天他把股票卖出去不久，就在新闻上看到了美股暴跌的消息，他当时条件反射地点开软件查看那支股票。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冷汗吓出来。那股票跌得一泻千里，若是他没听叶绯的话，估计这会儿连裤子都得赔掉了。 　　叶绯眼光这么准，那么他投资《超时空救援》也必然不是乱来。可惜他当时一听是科幻片就没了兴趣，如今《超时空救援》的投资合同已经签完，正在筹备开拍。他就是有心插上一脚，也不可能了。 　　“没事。”叶绯完全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相反，他的心情非常好。许是因为业内普遍的不看好，最近IP价格不升反降，让他捡了不少便宜。 　　他懒懒一笑，对周振生和孙琼道：“IP买得太多没钱了，你们赞助一点？” 　　两人一听就明白，叶绯这是故意在给他们赚钱的机会。 　　反正买股票赚了不少钱，就算赔了也没什么，他们不信叶绯会做无意义的事。 　　“行，”孙琼稍一思索便点了头，“要多少我直接打公司账户。” 　　周振生不肯落后，忙道：“我也是。” 　　有了两人的资金汇入，叶绯又一口气囤了不少IP，天玺娱乐也借着人傻钱多的名头，一举进入了大众视野。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这一年圈内的慈善拍卖晚会，居然还给他寄来了邀请函。 　　“别去了吧，”谷瑞嘉一个头两个大，“我俩现在穷得叮当响，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哪有钱拍东西啊。” 　　叶绯坐下来，拿起那封邀请函翻了翻：“要去，当个陪跑也好。咱们公司资源太差了，多认识几个人还是有好处的。” 　　他挑眉看着谷瑞嘉：“不止我，你也要去。” 　　“干嘛啊，”谷瑞嘉不干，他最烦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直接捐钱多好，“一个公司出一个代表，咱们公司就你了，别拉着我。” 　　叶绯平常都挺好说话的，谷瑞嘉以为这次也能糊弄过去。 　　谁知叶绯却一口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啊？”谷瑞嘉急得抓头发，“反正公司有你撑着就行了，我又不怎么懂。” 　　叶绯垂下眸，没有说话。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命不久矣。他活着的时候可以帮谷瑞嘉管理天玺，他死了以后呢？ 　　他无视谷瑞嘉眼巴巴的目光，强硬道：“你好好准备，要是那天闹幺蛾子……”叶绯冷笑，抬手对着脖子狠狠一划，“你就给我等着。” 　　谷瑞嘉吓得一个哆嗦，苦着脸道：“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这个慈善晚会在开始前，会把准备拍卖的东西放到官网上。有意的嘉宾需要先在官网上对心水的物品进行标记，领取竞拍号码，然后才能在晚会上参与竞拍。 　　叶绯现在是真没钱，在官网浏览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串人气最低，标价也便宜的佛珠。 　　谷瑞嘉瞅着他那副穷酸样直牙疼：“找枭哥要啊，他那么有钱，出点血给你在外面撑撑面子怎么了。” 　　叶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两亿还不够？” 　　《超时空救援》的资金缺口是一点一亿，叶绯本以为晏枭把这个窟窿补上就完事了，没想到他直接拿出了两亿，惹得宋文差点没跪下来叫爸爸。 　　“一码归一码，”谷瑞嘉一边刷微博一边道，“再说也不是让他白投资，肯定有得赚。你说你——咦？” 　　谷瑞嘉把手机举起来，问叶绯：“这个什么世界互联网大会，搞得还挺隆重，这么多大佬，枭哥去了没？” 　　“去了，”叶绯说，“大前天就走了。” 　　晏枭原定大前天上午十点出发，航线一早就申请好了。谁知因为驾驶员忽然出了点问题，耽误了半小时，差点不能飞。 　　叶绯当时收到了他的微信，虽然文字看不出来，但能感觉出来，晏枭很生气了。不但表示回来后要换个驾驶员，还说再也不想去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 　　叶绯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你偷偷美什么呢，”谷瑞嘉用胳膊肘捅捅他，“怪吓人的。” 　　叶绯说“没什么”，随便扯了个话题把他糊弄了过去。 　　翌日傍晚，叶绯和谷瑞嘉准时抵达拍卖会现场。 　　“什么鬼玩意，”谷瑞嘉扯了扯束得紧紧的领带，满脸不耐烦，“西装到底是谁发明的，穿着真他妈遭罪。” 　　叶绯半笑不笑地看着他：“老实点和被我勒死，自己选一个。” 　　谷瑞嘉瞬间面容一肃，不敢再像猴子一样抓耳挠腮了，老老实实跟在叶绯后面和人攀谈，看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个拍卖会规格很高，光一线明星就来了不少，更别说业内知名公司的老板了。一眼望过去，不是娱乐版块的熟面孔，就是投资版块的常客。 　　叶绯这段时间很是有名，不少人都在隐晦地打探他的名字，想看看这个乱投资的傻子到底什么样。 　　然而叶绯长相俊美、谈吐优雅，浑身上下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让准备看他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大概是绣花枕头吧，其他人默默在心里想，中看不中用。 　　叶绯不知道很多人正在心里腹诽自己，知道了估计也不在意。他避开一个贴上来的小明星，正要去找自己的座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你是叶绯？” 　　叶绯回过头，认出来人正是宝丰传媒的当家人李有龙。 　　“我是，”叶绯伸出手，“李总你好。” 　　李有龙哈哈一笑，跟他握了握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叶绯以为他在说囤IP的事情，一笑道：“让李总见笑了。” 　　“哎哎哎，”李有龙摆摆手，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一点儿不见在其他人面前的倨傲，“哪里哪里，之前从晏总那儿听说过叶总的名字。” 　　叶绯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李有龙向他解释：“飞霄科技的播放器最近跟我们公司有合作，就见了晏总一次，然后才知道他跟你结婚了。” 　　原来是这样，叶绯颔首。 　　飞霄科技的主营虽然是游戏，但同时也有许多其他业务，李有龙说的网络播放器就是其中之一。 　　李有龙性格精明，素有老狐狸之称。估计是想通过叶绯跟晏枭拉关系，上来就是一同吹嘘：“听说叶总和晏总的感情特别好，真让人羡慕。” 　　叶绯不想谈这个事，敷衍道：“就那样，都是被家人逼得没办法，只能结婚。” 　　李有龙摇头啧啧：“叶总也太不实诚了。” 　　叶绯一笑：“是真的。” 　　李有龙道：“叶总被逼婚我相信，晏总嘛，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他看起来是比晏枭软弱还是怎样。 　　叶绯眯了眯眼睛：“那你可就猜错了。”晏枭会跟他结婚确实是因为被逼婚。 　　李有龙顿时有些无奈，他看看左右，见四下没人，低声对叶绯道：“得了叶总，别拿我寻开心了，那事我知道。” 　　叶绯莫名其妙：“什么事？” 　　李有龙一脸“你就装吧”的表情：“晏总是孤儿的事啊。” 　　叶绯倏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第19章 　　 　　一整个拍卖会, 叶绯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到他标记的那串佛珠时，差点忘了举牌，还是被谷瑞嘉提醒, 才回过神来, 只是心里仍旧缠着一团乱麻。 　　如果李有龙说的是真的，晏枭是孤儿，那就根本没有所谓的家人逼婚。既然这样，晏枭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 　　他想起晏枭说不想离婚、想起他毫不犹豫砸的两亿、还想起那天在烧烤店他给自己剥的小龙虾, 心里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但怎么可能呢？ 　　自己在结婚之前跟他一点儿交集都没有, 毕竟晏枭长着那么一张脸，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而且上辈子, 两人的关系非常淡, 就跟合租室友差不多。 　　两年多的时间, 晏枭从来没对自己有过什么特殊表示，有时候两人甚至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叶绯拿出手机, 打开搜索引擎, 第一次在上面输入了晏枭的名字。 　　下面顿时显示出一大堆信息，叶绯从第一行开始，仔仔细细往下看。然而百科列举的都是他的成就，跟彩虹屁似的，没有一条有用的。 　　“你干什么呢？”谷瑞嘉凑过来，小声道，“别举牌了, 大家都在看你，佛珠已经被你拍下来了。” 　　“嗯？”叶绯抬起头，正对上了主持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他放下手，淡定地冲左右点头微笑，丝毫没有走神被围观的窘迫。 　　“出什么事了？”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下一件拍卖品上，谷瑞嘉侧头问他。 　　“你……”叶绯琢磨了一下，看向谷瑞嘉，“知道晏枭的家庭状况么？” 　　谷瑞嘉立刻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句：“我是直男！”惹得旁边的人直往这边看。 　　对上叶绯一言难尽的眼神，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不是你突然这么问，搞得我好像对枭哥有意思，私下里调查过他一样。” 　　“算了。”叶绯扶额，不住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人跟哈士奇是有物种隔离的，莫生气。 　　“本来就是，”谷瑞嘉不服地嘟囔，“你男人的家庭情况你不了解么，还来问我。” 　　他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匪夷所思地看向叶绯：“不是吧，你没见过枭哥的家人？” 　　叶绯的眸光骤然一顿，他是没见过。 　　上辈子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偶尔有疑惑，也转瞬就抛到了脑后。如今这么一想，确实有些不对。 　　既然是迫于家人的压力才结了婚，那婚后怎么也要做出个样子给家人看看，但晏枭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这个事。 　　晚上，叶绯洗漱完靠在床头，几次想要联系晏枭，但都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如果晏枭真的在撒谎，那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自己直接问不一定能问出来，不如换个人。 　　他眯着眼睛盯着晏枭的微信头像看了一会儿，切换到通讯录，点开了程明浩的对话框。 　　叶绯略思索了下，打字—— 　　【你绯哥】：有个事儿要拜托你一下。 　　程明浩那边几乎是秒回—— 　　【程-Peter】：绯哥你说，还拜托什么，保证给你办到！ 　　叶绯喝了口水，慢慢打字。 　　【你绯哥】：我有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想要为他们公众号营销一波。我记得你们公司跟短视频有过合作，他们运营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程-Peter】：就这？简单的很。你等着，我马上把他的微信名片推给你。 　　程明浩的动作很快，几乎下一秒就把那人的微信发过来了。 　　叶绯没有加，毕竟只是借口，他继续打字。 　　【你绯哥】：谢了。 　　【你绯哥】：回这么快，是忙完了？ 　　【程-Peter】：是啊，刚回酒店，累得要死，恨不得马上睡过去。不过枭哥肯定不会睡，我敢打赌他还在工作哈哈哈哈。 　　终于谈到他想要的话题了，叶绯稍稍坐直了身体。 　　【你绯哥】：这么了解他，也对，你俩是不是认识好多年了？ 　　【程-Peter】：是啊，我俩高中大学都是同学。 　　自从程明浩知道他枭哥七年的暗恋史，心里就同情不已。这会儿好不容易逮到叶绯，自然要为哥们不着痕迹地刷好感。 　　暗恋这事儿不能说，万一秃噜嘴了他枭哥能弄死他，那还有什么？ 　　程明浩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他前女友说过，美强惨类的男人最容易打动人心。 　　美和强他枭哥都有了，至于惨……以枭哥那闷不吭声的性格，肯定不会卖，那就哥们替他来了！ 　　程明浩眼珠一转，噼里啪啦给叶绯发过去一连串消息。 　　【程-Peter】：枭哥当年是我们学校的神人，拿着最高的奖学金被特招过来。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还能次次考第一，特牛逼。 　　【程-Peter】：听说一直到现在我们学校老师还把他挂在嘴边。 　　【你绯哥】：高中就开始打工？ 　　【程-Peter】：是啊，你也知道，枭哥就一个人，不靠自己还能靠谁？ 　　【程-Peter】：哎，还因为性格问题容易得罪老板和客人，总被人家开除。 　　…………………… 　　程明浩再发过来什么内容，叶绯已经没有看了。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比确定，晏枭确实是孤儿，跟自己契约结婚的理由也是假的。 　　没想到啊，自己居然被晏枭这样的人骗了过去。 　　叶绯把手机丢到床头，淡淡一笑。真是好样的，给他等着，不想让他知道？他还非要弄清楚了。 　　晏枭不知道叶绯这边发生的事。 　　一大早，他准时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和前两天一样出了酒店。刚走没几步，程明浩忽然凑到他耳边，问：“枭哥，咱们是今晚回去吧？” 　　晏枭用一种看老年痴呆的眼神看他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程明浩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他计较，又问：“那你准备给叶绯带什么东西回去？” 　　昨晚跟叶绯谈过之后，程明浩觉得光靠晏枭自己，猴年马月也没办法改善跟叶绯的关系。这个时候就必须要他出场了，虽然他智商比不上晏枭，但他有情商啊。 　　听到叶绯的名字，晏枭匀速向前的脚步登时一顿。他不解地转向程明浩，无声询问他的意思。 　　程明浩解释道：“一般来说，我们去别的城市旅游或者出差，回去都要带特产给家人朋友的。” 　　这样么。 　　晏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申请的飞行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十点。而大会差不多四点结束，三个小时，足够给叶绯挑选礼物了。 　　他在保镖的簇拥中迈步进了会场，面上没什么波动，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件事。 　　相对于开幕式，互联网大会的闭幕式要简单的多。晏枭之前推掉了在开幕式上的演讲，闭幕式上同样也不肯上台发言。 　　全程面无表情地坐在第一排，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而他那张脸本就出众，混在一群年龄至少五十起步的人中间更是显眼，简直像自带聚光灯一般，引得记者们的镜头不住地往这边移。 　　晏枭不喜欢上镜，更不喜欢一堆陌生人对自己品头论足。但身在会议中没办法阻止，只能蹙眉忍受。 　　幸好闭幕式时间不长，很快，各方在专业保安的引导下，开始有序退场。不一会儿，满满当当的会场就空了大半。 　　但晏枭作为能坐在第一排的重量级嘉宾，却是不能立刻走人的，必须要接受一个短暂的采访。 　　专业性的采访早在前两天就已经进行过了，现在这个采访更偏娱乐性。毕竟那些科技术语普通大众也听不懂，他们更想了解的是这些大腿爸爸们的日常生活。 　　比如前年的互联网大会，有个大佬做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演讲，结果放到网上后，热度还没有他身上穿的那件女士外套高。 　　身材高挑、面容甜美的女记者拿着话筒来到第一排，客套一番后，对几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大会到这里就结束了，请问您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 　　大佬A笑呵呵道：“我觉得江城这个地方很不错，打算好好逛一逛，看看风土人情，顺便考察一下需不需要设置分公司。” 　　大佬B说：“这几天展会里人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其他公司展示出的高科技产品，等会儿要好好研究一下。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年轻人的创造力可不容小觑。” 　　大佬C说：“跟几个朋友约了饭局，准备讨论一下人工智能对人类未来的影响。” 　　女记者一听，顿时肃然起敬。 　　豁！大佬就是大佬，连日常都这么牛批！那晏总那么厉害，待会儿要做的事肯定更高大上了！ 　　女记者莫名期待，把话筒移到晏枭面前，问道：“晏总呢？” 　　晏枭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七点还有两小时三十六分，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他垂眸跟女记者对视，很礼貌地询问道：“回答完就可以走了吗？” 　　女记者没防备他忽然的发问，下意识就接了一句：“可以。” 　　“谢谢，”晏枭说，“我要去给叶绯买特产。”然后再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了会场。一眨眼的工夫，就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正等着青年才俊精彩发言的大佬ABC：“？？？” 　　已经酝酿好崇拜之情的女记者：“？？？” 　　这段采访视频以新闻的方式被发到网上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新出的古装网剧《太后传》上。 　　《太后传》是由网络小说改编的，名字不怎么样，甚至还有点俗气，内容却十分精彩。尤其是女主人设，一改国内编剧最爱用的圣母小白花形象，有勇有谋又爽快利落，算计起反派来毫不手软，看得人十分上头。 　　开播初期因为没什么名气，冷了一段时间。但剧情渐入佳境后，点击率就节节攀升，热度居高不下，甚至到了全民讨论的程度。是近几年来，唯一一部受众横跨了男女老少的剧。 　　毕竟生活已经这么苦了，业余时间谁不想看点爽的啊。 　　至于什么互联网大会，那都是顶层大佬的事儿，跟他们这些普通民众有个屁关系！赚的钱又不分给他们。 　　可谁让剪视频的人是个鬼才，十分心机地把晏枭当做了视频封面，这下可捅了颜狗的窝。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很快就摸到了这条微博下。 　　“卧槽卧槽！一秒钟我要这个封面小哥哥的资料！！” 　　“天啦好帅！小哥哥是大会工作人员吗？为啥看起来有一种很不好惹的气势？” 　　“啊啊啊啊这个下颚线！这个鼻子！太优秀了呜呜呜呜！” 　　“噫，让我康康这个视频说了什么。” 　　然后他们就发现，什么工作人员，人家跟大佬坐在一起，那肯定也是大佬啊！不过晏枭……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啊！！！我想起来了！是飞霄科技总裁啊！人超低调、从不露面的！” 　　“啊啊啊老公我愿意为你花钱！！我再也不骂你家游戏坑钱了！” 　　“一直珍藏老公几年前的照片【图片】，对比从前气势强了好多！差点没认出来。” 　　“我死了！这个颜真的太绝了！” 　　“人家比你有钱，还比你长得好看【狗头】” 　　“楼上big胆！闭嘴！” 　　颜狗们一边嗷嗷舔屏，一边继续往下看。前面几个大佬没什么特别的，讲话都非常正经，特别符合他们的身份，等轮到晏枭时，画风突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踏马笑死！看到记者和旁边爸爸们的表情了吗？都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现在就想知道叶绯是谁！” 　　“我也想问叶绯是谁哈哈哈哈哈，面子这么大的吗？” 　　“晏总笑死我了，真汉子说走就走绝不回头！所以问题来了，叶绯到底是谁？我直觉答案很重要。” 　　“原来大佬也和我一样，出门要带特产回去哈哈哈哈哈，瞬间觉得晏总接地气起来了。” 　　…………………… 　　吃瓜群众是很喜欢围观八卦的，尤其晏枭在视频中颠覆了他们对科技大佬的印象，有一种反差萌。于是很快，“给叶绯买特产”，就在一众讨论《太后传》的话题中杀出重围，冲上了热搜。 　　互联网时代没有隐私，何况叶绯也算不上真正的素人。不到一小时，他的个人信息就被扒了出来。 　　国内top大学毕业，家里开着小型影视公司，半年前跟晏枭领证结婚。这些都没什么，引起轰动的是后面附着的那张照片。 　　叶绯穿着他那件骚气的黑衬衫，正倚在墙上抽烟。 　　他身材高挑、腰细腿长。因为咬着烟蒂，薄唇微微张开。侧面五官立体精致，下颚线尤其清晰。许是拍照的时候这边恰好有人在叫他，他稍稍侧眸看向镜头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 　　缭绕的白色烟雾中，那一眼又冷又野，仿佛能穿透镜头。 　　“这个颜值我爱了！怪不得能跟晏总结婚！” 　　“啊啊啊啊啊又美又野又骚气！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上他！” 　　“我被帅厥了啊啊啊啊！一时不知道该羡慕叶绯还是该羡慕晏总……” 　　“这一对就很般配！！颜狗一本满足！” 　　“就很羡慕！晏总去开会还惦记着叶绯，两人感情一定特别好。” 　　然而，这些始于颜值的赞美还没能持续多久，下面就陆续有人开始爆叶绯的料。 　　“别瞎舔了，叶绯就是个绣花枕头。前段时间因为盲目投资被亲爸赶出了自家公司，公告现在还挂在鼎源官博呢。” 　　“能力没有，心机倒是不少，也就骗骗晏总这类木讷的理工男了。” 　　“人在影视圈，之前听说过叶绯的事。几十万的IP他非要花一百万买，已经变成了业界笑话。” 　　这是什么情况？吃瓜群众们没想到看个美人还能引出别的瓜，将信将疑地摸到鼎源官博，结果还真发现了叶绯卸任的公告。 　　“这……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心疼晏总吧，明明能找到更好的。” 　　“叶绯投资的钱是晏总的吧，果然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呢，有点点反胃。” 　　“也不用这样吧，晏总高兴就好。” 　　“哎，算了，把刚刚保存的照片删掉。” 　　飞霄科技的名头和晏枭那张脸本就自带热度，再加上叶绯人设的前后反转，“给叶绯买特产”后来居上，一举赶超其他话题，升到了热搜第一，讨论度越来越高。 　　另一边，叶绯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这几天特别忙。 　　借着《太后传》的东风，IP悄然热了起来。白菜价已经成为历史，一部稍稍有点热度的作品，就是百万起步了。 　　饶是这样，各大影视公司也买不到。因为之前天玺像收割机一样，把那一茬IP全部收入囊中。没办法，他们只能放下身段去找天玺谈。 　　谷瑞嘉乐得合不拢嘴，总算出了前阵子的恶气。他把一份合同推到叶绯面前，得意洋洋道：“《不归》的影视版权卖给宝丰传媒了，八位数。” 　　他叉腰大笑：“你不知道，之前那些傲得跟什么似的影视公司。为了买IP，在我面前可老实了。让他们嘲笑咱！嘴贱一时爽，钱包火葬场哈哈哈哈。” 　　谷瑞嘉越说越兴奋，掏出手机：“不行，我必须要发个微博庆祝一下。” 　　叶绯提醒他：“不要涉及具体金额。” 　　谷瑞嘉头也不抬地打字：“放心吧，我有分寸。” 　　具体金额属于商业机密，但像几位数这种模糊数字还是可以对外公布的。有时候，影视公司甚至还会借此为改编的电视剧或电影造势。 　　发完微博，谷瑞嘉神清气爽。正想等着看评论，手机忽然响了，来电的是他的助理。 　　说有一家影视公司对天玺手里的一部宅斗小说感兴趣，问谷瑞嘉什么时候有时间，想约他谈谈。谷瑞嘉无法，只能忙忙叨叨地出去了，并不知道自己发的微博掀起了怎样大的波澜。 　　“卧槽！真假！刚刚不是有圈内人爆料IP不值钱吗？” 　　“那是之前！《太后传》红了以后，IP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我刚刚明明跟你们科普过！你们还说我是叶绯脑残粉！” 　　“假的吧，怎么可能那么高！这个什么谷瑞嘉肯定是故意出来给叶绯洗白的。” 　　“艹！是真的，宝丰传媒官博点赞了。” 　　“所以说叶绯这个男人就很可怕！投资眼光好准啊，他究竟是怎么预料到IP价格会暴涨的。” 　　“一部IP买来要一百万，却卖出了千万的价格，简直赚翻了！之前说人家乱投资的呢？啊啊啊啊超厉害的小哥哥我爱了！” 　　“果然，大佬都找大佬结婚……” 　　“这一对美强我嗑了！！” 　　………………………… 　　连续的反转让吃瓜群众们一本满足，这个话题后跟着的搜索统计量也越来越高。 　　叶父听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正带着叶耀参加一个宴会。他有心培养小儿子，自然要把自己结识的人脉一并交到叶耀手中。 　　其中一个人道：“阿耀听话又懂事，老叶真是好福气啊。” 　　“哎，得了吧。”叶父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还要故作谦虚，“什么福气啊，没被气死就算好的了。” 　　“不是吧，”另一个人道，“阿耀怎么气你了？” 　　“不是他，”叶父哼了一声，“是他哥！可能你们也听说过。非要囤什么IP，我怎么说都不听！卖IP能挣几个钱，不砸手里就算好的了。” 　　叶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好父亲的模样：“不怕你们笑话，那孩子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还好有阿耀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凡叶绯有他弟弟一半能力，我都不会让他离开公司。” 　　常年在影视圈里混，叶父深谙踩一捧一那一套。今天他就是故意提起叶绯，来给叶耀做陪衬的，这个儿子在他看来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说完之后，叶父便暗搓搓等着朋友们的附和。然而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朋友们的脸色忽然变得怪怪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一个跟叶父关系比较好的人委婉道：“老叶，你是不是最近没关注这方面？IP现在已经涨价了。” 　　叶父怔了一下，自从《不归》被叶绯抢了后，他还真没再关注网络小说。自家编剧他不香吗！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一个半成品！ 　　叶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玩意再涨能涨到哪里去！”一个IP赚几万块，都不够折腾的。 　　“你不用帮他说好话，”叶父喝了口酒，斩钉截铁道，“这次我是真下定决心了，我就是后继无人！关掉鼎源！也绝不会让叶绯再回来胡闹！” 　　“那个……”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老叶，IP确实涨了很多。” 　　叶父不屑道：“多少？”难不成是十几万？ 　　那人道：“你家叶绯今天卖出去一部，价格是八位数。” 　　哐当一声，叶父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他顾不上自己被溅湿的皮鞋和裤子，抓着那人问：“多少？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不信你自己上网看。”那人嗤笑一声，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离叶父远点。就他这样没眼光没远见的人，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 　　叶父和叶耀同时抓起手机，扫了一眼后，脸齐齐青了。 　　这一次，被嘲的人变成了叶父。 　　如果他没那么目光短浅，还让叶绯留在公司，那么这次赚大发的就不是天玺，而是鼎源了。 　　而且通过这件事也能看出，叶父对叶绯根本就没有他说得那么好，否则哪里会把事情做这么绝。自家的崽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那也比别人家的人参果强。 　　幸好叶绯自己争气，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这个偏心眼子的爸糟蹋到什么地步。 　　听说叶绯是叶父第一个老婆生的，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还有叶耀，看起来挺单纯的，踩他哥上位倒是做得溜。这种连血缘关系都能无视的人最可怕，以后可得离远点。 　　叶父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圈子里的笑话，他正肉疼呢。 　　与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纯利润失之交臂是什么滋味？ 　　叶父捂着胸口，左手想给建议彻底让叶绯和鼎源划清关系的叶耀一个大耳刮子，右手想给听了他建议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晏枭上飞机不久，就收到了飞霄公关部负责人马建芳的微信消息，知道自己和叶绯上了微博热搜。 　　在飞霄呆了五年，马建芳自然了解自家老板的脾气。若上热搜的只有他一个，马建芳立刻就会联系微博进行删除。 　　但这不是还有叶绯么，谁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还是问问比较保险。 　　晏枭短暂地皱了下眉，点进话题里。 　　这个时候，因为谷瑞嘉那条微博，黑评已经被刷下去了。前边高赞一水儿的彩虹屁，夸晏枭、夸叶绯、同时夸两个人，特别和谐。 　　晏枭看着那些诸如“很般配”、“神仙眷侣”、“这一对我吹爆”之类的字眼，唇角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一条一条评论往下翻，把自己觉得好的截图保存下来，移动到一个名为“叶绯”的相册里，这才让马建芳去把相关话题公关掉。 　　看得程明浩扼腕不已，多好的热度啊，趁机营销一波新游戏保证稳赚不赔，实在太可惜了。幸好那段采访视频不能公关，毕竟其中不止晏枭一个人，勉勉强强还算能蹭上一点热度。 　　于是，等叶绯反应过来上微薄去看，就只看到了那段采访。 　　今天是周三，晏枭穿着周三专属的深蓝色西装。腰板挺得笔直，说要去给叶绯买特产的样子很认真。好像不管什么采访、什么互联网大会，对他来说都没有这个重要。 　　叶绯反复看那段视频、看晏枭急匆匆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两辈子，包括家人在内，晏枭是对他最好的人。 　　所以无论晏枭是因为什么在结婚这件事上骗他，他都没有办法对他生气。 　　叶绯叹了口气，关掉视频窗口，起身去了客厅。 　　叶绯没有等太久，一段综艺刚看到三分之一，门口就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防盗门被拉开，晏枭提着一个包走了进来。 　　好似没有经过接近三小时的旅途，西装依然笔挺，干净又利落。 　　“我回来了，”晏枭跟叶绯打招呼，往室内扫了一眼，“在看电视吗？” 　　叶绯“嗯”了一声，目光落到晏枭脸上，像是要从中看出他隐瞒的那个秘密。 　　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晏枭喉结动了动，短暂地撇开了目光，但很快就重新看了回来。 　　他告诉叶绯：“我给你带了江城的特产。” 　　“我知道，看过视频了，”叶绯唇角翘了翘，兴致盎然地问道，“是什么东西，现在可以看吗？” 　　晏枭说“可以”，然后装作很自然地坐到叶绯旁边，拉开了那个包。 　　在此之前，叶绯做过许多猜测。可能是小吃、也可能是钱包钥匙链之类的小东西，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晏枭买回来的东西竟然如此奇葩。 　　饶是以叶绯的心理素质，一时之间也有些失语。他看着那一盒打火机，不敢置信道：“是这个？”不会是拿错了吧。 　　江城地处江南，盛产丝绸，鬼知道晏枭怎么会拎着一堆打火机回来！ 　　“是，”晏枭说得十分笃定，“我觉得很适合你。” 　　“可是……”叶绯瞠目结舌，他不是想要打击晏枭，只是实在搞不明白他的脑回路，“这种东西在楼下不就可以买吗？” 　　“当然不能，”晏枭把打火机上印着的那个小图案转给叶绯看，“我有确认过，这是江城独有的。” 　　叶绯仰头看着他，发现他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顿时无奈又好笑，好吧，这确实是晏枭能干出来的事情。 　　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晏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不喜欢吗？”他声音有些低，但音调依然平缓没有起伏，好似和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晏总没什么区别，话却不自觉地多了起来，有一种强撑的心虚。 　　“没关系，”晏枭看着叶绯的眼睛，说，“你喜欢什么？我立刻让人申请航线，重新去江城买一份。” 　　又让叶绯不要担心。 　　“在这之前，我可以暂时不解雇驾驶员。” 　　他这幅夸张的架势，让叶绯有点想笑。可他说得又那么认真，好像为叶绯调私人飞机、申请航线都不算麻烦事，只要叶绯高兴就好。 　　叶绯心里微微有些酸胀，又有点甜。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无法直视晏枭。 　　可晏枭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他不回答就绝不肯罢休。 　　于是，叶绯说：“喜欢的，很实用又漂亮。” 　　他故意转移话题，试图让自己从这种奇怪的情绪中走出来，就问晏枭：“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适合我？”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晏枭。 　　综艺节目的笑闹声在客厅中回荡，叶绯觉得有点吵，想要调小声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遥控。只好站起来，打算仔细在沙发上搜寻一番。 　　晏枭却误以为他要走，下意识握住了叶绯的手腕。在叶绯看过去的一瞬，又马上放开了。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 　　“嗯。” 　　晏枭说：“你以后出门要带打火机。”不是命令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让叶绯很容易心软的平静。 　　叶绯忍笑，以为晏枭自尊心作祟，故意逗他：“晏总这么霸道的吗？送礼物还要人时时刻刻带着。” 　　晏枭说“不是”。 　　叶绯就问他：“那是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叶绯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晏枭忽然说：“你自己点烟。” 　　他看着叶绯的眼睛，口气很认真：“不要再向别人借火了好吗，叶绯。” 　　“借火怎么了，”叶绯挑眉，不以为然，“我——” 　　叶绯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想起来，在晏枭眼里，借火不是借打火机，而是借对方燃烧的烟头。 　　作者有话要说：互联网大会实际在冬天举行~架空架空 第20章 　　 　　那天直到最后, 叶绯也没有给晏枭一个答案。他借口去拿水，避开了这个话题。 　　幸好晏枭也没有执着，好像只是在单纯表达自己的想法, 并不强求叶绯接受。 　　叶绯漫无目的地打开冰箱, 手刚碰到矿泉水瓶，想了想，又收了回来。转而拉开冷冻层，从里面拿出一桶冰激凌。 　　冻得硬邦邦的纸桶触手冰冷, 让他空白发涨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晏枭真的太不对劲了, 一次又一次，哪怕叶绯是块木头也感受到了。 　　但他又不敢太确定, 毕竟上辈子压根没这回事儿。而这辈子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的重生, 可若说晏枭是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喜欢上了重生后的他，连叶绯自己都不信。 　　叶绯靠在冰箱上，一时之间理不出丝毫头绪。 　　“叶绯。”身后传来晏枭的声音, 叶绯转头。 　　“不吃吗？”晏枭指着他手中的冰淇淋, 说，“要化了。” 　　叶绯垂眸，空气中的水蒸气遇冷，在纸桶表面凝成一个个小水珠。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淌，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叶绯刚刚只是随便抓了个冷的东西醒脑，并没有想吃。但这话不好说，只能打开那桶冰淇淋, 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甜腻的巧克力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叶绯皱皱眉，勉强咽了下去。 　　他抬手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是哈根达斯。 　　晏枭对这款冰淇淋爱得深沉，家里一年四季常备，从不会断。叶绯搞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可吃的。国外的超市货，味道不怎么样，营销倒是做得溜。 　　看到他的表情，晏枭怔住了：“你不喜欢吃吗？” 　　“嗯，”叶绯把纸桶放到桌子上，说：“太甜了。” 　　晏枭看着那盒冰淇淋，似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了一句：“你不喜欢……” 　　叶绯觉得晏枭的表现有些奇怪，他应该喜欢吗？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晏枭找同好失败而觉得失落。 　　叶绯抽了一张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净，先一步走出了餐厅，晏枭跟在他后面。 　　走到客厅时，晏枭忽然问他：“你喜欢什么？” 　　叶绯其实不常吃这类东西，便随口道：“不甜的。” 　　晏枭固执地追问：“比如？” 　　叶绯想了想，开玩笑道：“老冰棍吧。” 　　晏枭说“知道了”，目送着叶绯走进卧室，才回了房间。 　　翌日，叶绯起了个大早，吃过阿姨留给他的早饭，便准备去公司。刚出门，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 　　他走进衣帽间，看着那一盒摆放整齐的打火机，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拿了一个揣进兜里。 　　因为路上堵车，叶绯到达天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一见他，谷瑞嘉就冲了过来：“你可算来了。” 　　叶绯随手把包搭在椅子上，边开电脑边问他：“怎么了？” 　　谷瑞嘉吩咐秘书把办公室门关上，拉了把椅子坐到叶绯身边：“橘子视频那边要往咱们剧组里塞人！” 　　这段时间，叶绯并不是只做了卖IP一件事。他还买了一个沙雕剧本，交给谷瑞嘉去筹备拍摄。 　　天玺现在摊子小，一部《超时空救援》已经让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能力再去搞大制作，所以叶绯把目光定格在了成本低、周期短的网剧上。 　　他选的剧本叫《请你清醒一点》，讲述的是一对性别不同的大学生机缘巧合之下互换身体的故事。笑点密集、节奏明快，又不乏感人之处，是难得的佳作。 　　这个时候，沙雕风还没开始流行。叶绯很敏锐地察觉到，这剧本若是拍好了，绝对能爆。 　　因此他对这部剧格外重视，导演和演员们全部亲自把关，连播放平台都选择了目前国内最受欢迎的橘子视频。 　　忙忙碌碌一个月，现在一切就绪，马上就要拍了，谁想到橘子视频忽然开始闹幺蛾子。 　　“我有跟他们沟通过，但那边非常强势，”谷瑞嘉喝了口水，头疼道，“告诉我说想要合作，就必须让他们指定的人当女主角。” 　　叶绯问：“他们准备塞进来的人是谁？” 　　提到这个，谷瑞嘉顿时一脸牙疼，拿出手机给叶绯看照片：“冯蓁蓁，耳生吧？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刚上网查了才知道，是橘子视频的一个女团成员。今年刚出道，都是唱唱跳跳，没演过戏。” 　　叶绯扫了一眼照片上那个浓妆艳抹的小艺人，嗤笑一声：“让他们滚。” 　　虽然网剧对演技的要求没那么高，但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演的。何况他只剩下两年生命，要是还处处受人制肘，不能随心所欲的活，那他重来一次还有个什么劲儿。 　　谷瑞嘉显然有所顾虑，小声道：“橘子视频现在是最受欢迎的平台……” 　　叶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所以呢，让他们塞个只会唱跳的来？当我们剧组是啦啦队呢。” 　　“噗——”谷瑞嘉想笑，瞥见叶绯脸上的冷色，又憋了回去，“那现在怎么办？” 　　“换合作平台，”叶绯叩了叩桌面，毫不犹豫道，“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最多到时候加大宣传力度。 　　“行，”谷瑞嘉点头，“我这就去给他们回复。” 　　橘子视频是播放器中的龙头，自然不会在意他们这部小小的C类网剧。只是对他们的不识趣非常不满，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既然这次不合作，那以后都别合作了，气得谷瑞嘉差点摔了手机。 　　“别嚎了，”叶绯一边浏览各大播放平台，一边道，“拍之前暴露出问题挺好，要是拍到一半他们要塞人呢？” 　　谷瑞嘉想到那个场景，顿时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请你清醒一点》从备案到选角，他都是全程参与的，感情自然和其他剧不一样。 　　“妈的，”他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剧我们一定要好好拍，等红了看他们怎么后悔！” 　　叶绯放下鼠标，懒洋洋往后一靠：“先确定播放平台吧。” 　　“哎，”谷瑞嘉叹了口气，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我觉得飞霄视频就不错。” 　　叶绯怔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谷瑞嘉冲叶绯挤挤眼，“东西肯定是自家的好用，你说是不？” 　　“别瞎说。”叶绯皱眉。 　　他在脑海里将排行前几名的视频平台一一进行对比，发现飞霄视频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弹幕适中、用户体验度也不错，尤其背靠飞霄科技，不会出乱七八糟的问题。访问量虽然没有橘子视频大，但在播放平台中也能排个前五。 　　“可以，”叶绯答应，“合同你去谈，我就不出面了。别找晏枭，公是公私是私。” 　　谷瑞嘉干脆地点头：“我懂。” 　　然而叶绯管得了谷瑞嘉，却管不了飞霄科技那边。文娱部门是全公司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负责人一看天玺娱乐，得了，自家人，立马上道地报给了程明浩。 　　送上门的表现机会，不要白不要。程明浩当即领着负责人去见晏枭，把这事儿告诉了他。末了，又乐颠颠地说：“这回还真要谢谢橘子视频的骚操作。” 　　晏枭停下敲击键盘的手，说：“拟独家合作方案，S类级别。” 　　负责人立刻应了。 　　晏枭在网页上搜寻了几秒钟，找到橘子视频官网。在软件下载的间隙，对负责人说：“五点之前，把飞霄视频的发展规划发给我。” 　　“五点……”负责人面露苦色，这个时间委实有点紧。 　　飞霄视频算是飞霄科技的冷门业务，老板不重视，基本从不过问。所以大家也都是得过且过，反正背靠大树好乘凉，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现在老板忽然要发展规划，怎么也得给他留点准备时间。 　　晏枭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人嗫嚅道：“这个……五点太……” 　　“我是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晏枭盯着他，不紧不慢道。 　　负责人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应了：“是。” 　　此后五分钟，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片静默。 　　晏枭打开橘子视频app，按照左边的分类，从上到下一个个点进去浏览。 　　负责人跟程明浩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问号。 　　晏枭没有给他们解惑的打算，他沉吟几秒钟，在搜索框中输入了一部影片的名称。页面转了两圈，很快便显示出搜索结果。 　　有资源，可以观看。 　　晏枭关掉影片介绍，再次进行搜索，仍旧找到了资源。 　　一连重复几次后，他才抬起头，说：“让法务来见我。” 　　过去，他的重心在游戏上，其他边缘业务都是程明浩在管，但现在不同了。 　　晏枭要给叶绯最好的，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啊？”程明浩跟不上他的思路，愣愣道，“不用叫法务啊，跟绯哥那边合作的合同有模板。” 　　晏枭指了指电脑屏幕，简短地解释：“版权。” 　　程明浩还处于懵逼中没反应过来，负责人的眼睛却瞬间亮了。 　　这时候，国内版权意识刚刚兴起。 　　他们公司因为前些年深受盗版的危害，格外重视这方面，飞霄视频里的所有影片都是买了版权的。但橘子视频不一样，很多电影都是直接拿来就用。 　　他们完全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去狙橘子视频。 　　负责人脑子转得飞快。 　　既能给老板家那位出气，又能趁橘子视频资源下架推广飞霄视频，还顺便打击了盗版、发挥了大企业的社会责任，简直一举三得！ 　　妙啊。 　　负责人是个人精，想通了只觉得浑身干劲。天知道每年年底，看到游戏那边的福利他们有多羡慕。可谁让他们没人家盈利呢，这次机会必须要牢牢抓住。 　　叶绯可真是他的贵人！ 　　“我去叫法务，”负责人当机立断道，“同时安排人跟天玺那边谈合同。” 　　晏枭颔首。 　　于是当天，谷瑞嘉就收到了飞霄视频的反馈。 　　“靠靠靠！”他兴奋地爆了句粗口，抓着叶绯道，“S类级别啊，比橘子视频的C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咱们赚大发了！” 　　叶绯翻看着那份条款优厚的电子合同，脸上慢慢露出了点无奈。他之所以不出面，就是怕这个。 　　以天玺目前的情况，拍的网剧能被分成C类就已经不错了，这一看就是晏枭插了手。 　　叶绯吐出一口气，对谷瑞嘉道：“先别回应，我打个电话给晏枭。” 　　“啊？那好吧。”谷瑞嘉奇怪地看了叶绯一眼，随即退出了办公室。 　　他搞不明白叶绯为什么对晏枭那么客气，按理说，飞霄科技是自家公司，这份合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还纠结个啥。 　　叶绯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通话键。 　　电话很快被接起，晏枭沉稳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入他耳里：“叶绯。” 　　“合同我看到了，”叶绯倚着窗台，一笑，“晏总大手笔。” 　　晏枭说：“没有。” 　　“心意我领了，但有些不合适，”叶绯把玩着打火机，“还是按照正常程序来吧。” 　　晏枭就说：“是正常程序，没有不正常。” 　　“正常程序……”叶绯被晏枭弄得没了脾气，无奈一笑，“晏总是做慈善的吗？” 　　晏枭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叶绯为什么忽然换话题。不过很快，他就说：“公司确实有专门的慈善投入。” 　　叶绯扶额：“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对合作伙伴太大方了。” 　　晏枭说“不会”，然后像是在故意证明什么一样，对叶绯说：“我很会赚钱。” 　　叶绯忍俊不禁：“是，晏总厉害。” 　　他自己都没发现，跟晏枭说话时，他总会翘着唇角。 　　“而且也没有其他合作伙伴——” 　　晏枭停了一会儿，才又慢吞吞地说：“我只对你大方。” 　　作者有话要说：晏枭：不许任何人欺负叶绯，包括我自己 　　叶绯：不不不，在床上你还是可以的 第21章 21 　　 　　叶绯有短暂的失语, 说“我只对你一个人大方”的晏枭，音调平稳、咬字清晰，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晏枭就该对叶绯好、该对叶绯特殊。 　　仿佛日升月落、潮起潮退, 是常识也是真理。 　　晏枭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喜欢叶绯？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地问出口。然而理智很快回笼，叶绯长长吐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晏总, 我们先谈正事好吧。” 　　怕晏枭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叶绯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实事求是, 我们的网剧达不到S级。你该怎么就怎样, 不用顾虑别的, 咱们在商言商。” 　　“没有顾虑。”晏枭说。 　　“那为什么是S级？”叶绯哼笑一声，刨根问底，“你觉得这部剧哪里好？” 　　晏枭就说“特别好”、“哪里都好”, 用他那贫乏的语言天赋和形容词, 反复夸奖着这部剧。好似跟从前那个对工作吹毛求疵、挑剔又龟毛的人是两个个体。 　　叶绯过去不喜欢跟嘴笨的人打交道，嫌弃他们木讷又无趣，可晏枭这样却只让他觉得真诚和心软。 　　“知道了，”叶绯不忍再继续为难他，放弃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初衷，妥协道，“就这样吧, 我让谷瑞嘉那边对接合同的事。” 　　那就尽最大努力好好拍剧，叶绯不想要晏枭为他让步，他更喜欢双赢。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谷瑞嘉知道后，一言难尽地看着叶绯：“你说你矫情这一顿到底为了什么？如果飞霄是我男人的，我连合同都不签，他敢不给我播试试。” 　　“你男人——”叶绯放慢语调，玩味地看着谷瑞嘉，“你确定你是直的？” 　　谷瑞嘉：“……” 　　“我操！”谷瑞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说这三个字了吗？我操-我操，我真是直男！”他捂住脸，似乎是抗不住叶绯调侃的目光，“你——你别这么看我！” 　　“知道了，”叶绯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脚，“去签合同吧。” 　　谷瑞嘉仿佛受了重大打击一般，拖着脚步往门外走。手刚握上门把手，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回头盯着叶绯：“不对！” 　　叶绯挑眉。 　　“差点让你糊弄过去了，”谷瑞嘉走回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你跟枭哥这么见外，是不是还想离婚？” 　　叶绯一怔，他其实好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大概是最近太忙了吧。 　　见他不答，谷瑞嘉伸手推了他一把：“说话啊。” 　　“我——”叶绯避开了谷瑞嘉的视线，说，“是要离婚。” 　　谷瑞嘉在他旁边坐下，摆出一副追问到底的架势：“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婚，我觉得枭哥对你挺好的。” 　　叶绯想要敷衍过去，谷瑞嘉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打算一样，警告道：“还是不是朋友了，咱俩十多年白认识的？” 　　“不是朋友是什么？”叶绯唇角一勾，“你还想和我发展点额外关系？” 　　“你滚！”谷瑞嘉一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还顽强地不肯放弃，“随便你说，我今天还非问不可了。” 　　“你他妈，”叶绯被他气笑了，无奈之下只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感情。是真的，我不喜欢他，他……他当然也不喜欢我。” 　　谷瑞嘉看样子想反驳，但忍住了，他又问叶绯：“那离婚后呢？” 　　“离婚后？”叶绯忽略了心中那轻微的不适感，吊儿郎当道，“自由自在、随便浪。” 　　谷瑞嘉就指着他说：“那你亏大了。” 　　“嗯？” 　　“跟谁睡不是睡啊，”谷瑞嘉说，“比枭哥有钱的没他长得帅，比他长得帅又没他有钱，干嘛要退而求其次。” 　　“不错嘛，”叶绯揶揄谷瑞嘉：“你现在已经学会用男人的眼光来欣赏男人了。” 　　谷瑞嘉：“……” 　　谷瑞嘉忍无可忍，拍桌而起：“再管你我就是狗！”说完，怒而离去。 　　他一走，叶绯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叶绯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淡又不好接近。是那种大家只会远远看着欣赏，却永远都不会上前搭话的类型。 　　他垂着头，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嗡嗡地震了两下，叶绯没有立刻看，过了一会儿才拿起来。 　　是谷瑞嘉的微信消息。 　　【勤奋谷：那天在我家拍的，没别的意思，就发给你看看。[图片]】 　　【勤奋谷：汪汪汪。】 　　叶绯点开图片，眸光倏地顿住了。 　　照片里，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酒杯，侧眸跟周振生说话。而在他旁边，晏枭正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温和又专注。 　　这是叶绯第一次通过第三视角看两人相处时的场景，是照片角度的问题，还是晏枭本来就是这么看他的？ 　　叶绯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其间无数次长按了照片，但最终还是没有保存。 　　进入七月后，天气越来越热。 　　《请你清醒一点》的拍摄也越发辛苦，好在叶绯人大方，不但会想方设法让大家过得舒服一点，每次来剧组也不空手。 　　每当演员们喝着冰凉凉的酸梅汤，看着盛世美颜的老板，心里都会油然而生出一种还能再为天玺卖命一百年的冲动。 　　“你最近怎么老跑剧组？”谷瑞嘉问叶绯，心里纳罕不已。 　　习惯了懒懒散散的叶绯，他忽然勤奋起来，谷瑞嘉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 　　叶绯双腿懒洋洋地伸展着，恬不知耻地自夸道：“我责任感强呗。” 　　晏枭给了他S级合同，他总不能扯后腿，拍出个破烂玩意儿，不然他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谷瑞嘉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叶绯闭上眼睛，正准备眯一会儿，谷瑞嘉一嗓子把他的睡意嚎没了。 　　“哈哈哈哈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谷瑞嘉把手机怼到叶绯眼前，非要他看，“橘子视频因为资源下架上热搜了！” 　　叶绯皱眉，接过手机点开话题。 　　橘子视频作为国内流量最大的视频平台，上面的资源十分丰富，基本观众想看的都能找到。然而这次，不知是有关部门出手了还是怎么的，许多资源一夜之间下架，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叶绯心不在焉地往下面滑，心里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情况？上辈子根本没有这回事儿。直到他死前，橘子视频还是资源最全的播放器。 　　“夜路走多了总能见到鬼，”谷瑞嘉把小人得志的嘴脸发挥了个十成十，嘲讽道，“这下看他们怎么狂。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哪位雷锋同志干的好事。” 　　又说：“我要是其他播放器，就牢牢抓住这次机会，挤也要挤死橘子视频。” 　　他能看清的，别人也能看清。一夜之间，各大播放器的广告营销陡然增加，其中以飞霄视频最甚。 　　飞霄科技财大气粗，除了网络推广，还在地铁站、公交站等人流量密集的地方投放了广告。一眼望过去，大街小巷全部都是飞霄视频。 　　手段简单粗暴，却非常好用。经过这样的连续洗脑，一提起播放器，人们脑子里首先就蹦出了飞霄视频。 　　短短几天内，飞霄视频的下载量就翻了几倍，甚至首次登上了苹果商店下载排行榜。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真正引发全网热议的是飞霄科技老板晏枭。他一改之前的行事作风，高调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为飞霄视频站台。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论娱乐还是财经版块，都纷纷揣摩他这一举动的真正用意。 　　要知道，除了公司第一款游戏，此后飞霄科技的每一样产品，包括最赚钱的游戏《无敌勇士》，晏枭都没有公开出来表示支持过。 　　飞霄视频到底为什么会让他这么重视？还是在推出几年后。 　　有人猜测飞霄科技是看上了影视这块大蛋糕，要往文娱方面进军，调整公司的业务方向。往后盈利不仅仅依靠游戏，还要多元化发展。 　　也有人猜测这次事件是程明浩一手策划，故意吸人眼球，就是要趁橘子视频疲软，一鼓作气抢占播放器市场。 　　一时间，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飞霄视频确确实实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仅知名度大大提升，用户注册量也持续增长，发展势头一片良好。 　　“高还是我枭哥高，”谷瑞嘉感叹了一番后，幸灾乐祸道，“这次橘子视频用户流失严重，真是谢谢他们的不合作之恩，不然赶上这种时候我们就惨了。” 　　说完之后，谷瑞嘉用胳膊肘捅了捅叶绯：“哎，你有没有内部消息？我也挺好奇的，枭哥这次到底为什么会出来公开表态？” 　　叶绯面色复杂地看着手机，视频里，晏枭站在站台前，用比平常稍快的语速介绍飞霄视频。整个人和平常一样，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但叶绯知道他的小习惯—— 　　心虚时会多话，厌烦时则会加快语速，希望早点结束。 　　飞霄科技是晏枭的一言堂，哪怕创始人之一的程明浩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所以网上说这是程明浩策划的，完全是谬误。 　　很讨厌，却又强迫自己做了…… 　　叶绯闭了闭眼，放下了手机。 　　“哎，叶绯？睡着了？”谷瑞嘉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到底什么原因，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外传！哥们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 　　叶绯摇摇头，没说话。 　　谷瑞嘉：“你也不知道？” 　　叶绯说：“嗯，我不知道。” 　　我知道了。 第22章 　　 　　晏枭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喜欢他哪儿？ 　　叶绯一晚上没睡, 反复回忆自己两辈子跟晏枭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但却一无所获。第二天早上, 顶着两个发青的眼圈去了天玺。 　　“呦, 昨晚干什么了？”谷瑞嘉搂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没必要那么黏糊吧，反正等会儿还得见。” 　　“脑子里的废料收一收, “叶绯喝了口美式咖啡, 苦得整个人都清醒了，“没事就滚去干活, 少在我眼前晃。” 　　“靠, ”谷瑞嘉被他气笑了, “你把我当牲口使啊。” 　　“别抬举自己了，”叶绯眼风都不给他一个，“哪有你这么没用的牲口。” 　　谷瑞嘉打嘴仗向来打不过他, 搜肠刮肚琢磨了一会儿, 实在是想不出怼人的话，只能甘拜下风。转而说起了正事。 　　“干什么活，你忘了？等会儿咱俩得去飞霄。” 　　叶绯怔了下，他确实忘了。 　　《请你清醒一点》目前已经拍摄了一个半月，网剧制作周期短，还有差不多半个月就能杀青。因此他们跟飞霄视频那边约好了今天见面，准备谈一谈宣传方案。 　　“你去吧, ”叶绯打开邮箱，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浏览未读邮件，推脱道，“今天事多，我忙不过来。” 　　他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晏枭，昨晚在家都是刻意躲着。 　　“那行，”谷瑞嘉略一沉吟，觉得确实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便答应了，“我面试完一个候选人就走。” 　　叶绯“嗯”了一声，冲他挥了挥手。 　　谷瑞嘉出了叶绯办公室，就立刻赶去了会议室。 　　天玺目前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对人才的需求量非常大。这次面试的是财务总监，因为职位比较重要，所以必须由谷瑞嘉亲自把关。 　　只不过今天来的人不怎么样，谷瑞嘉压根没看上，把人打发走后，直接去了飞霄科技。 　　程明浩带着飞霄视频的负责人亲自在大厅里接待了他，两人的性格都不错，又有意拉近关系，很快气氛就随意了很多。 　　等电梯的间隙，程明浩状似无意地问道：“绯哥怎么没来？” 　　谷瑞嘉不好说叶绯有别的事要忙，搞得跟不重视飞霄这边一样，便随意找了个借口：“他有些不舒服。” 　　程明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谷瑞嘉看不见的地方，点开晏枭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程-Peter：谷瑞嘉说绯哥病了。】 　　彼时，晏枭正在给助理呈上来的文件签字。听到动静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瞬间站了起来，吓了助理一跳。 　　“晏总，您——” 　　晏枭说“等我回来再处理”，一边给司机打电话，一边脚步匆匆地下了楼。 　　助理跟在他身边四年，除了半年前老板领证的那一天，还从未见他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愣愣地看着晏枭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晏枭一上车就开始给叶绯打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好在最后还是接通了。叶绯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轻易便抚平了晏枭心中的焦灼。 　　“叶绯，”晏枭说，“你哪里不舒服？” 　　“什么？”那边静了静，才传来叶绯有些莫名的声音。 　　晏枭看了一眼窗外倒退的街景，示意司机加快速度，告诉叶绯：“谷瑞嘉说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叶绯哭笑不得地否认，“应该是他搞错了，我很好。” 　　晏枭就说“知道了”，又问叶绯现在是不是在公司。 　　“是在公司，”叶绯顿了顿，片刻后问道，“怎么了？” 　　“你最近很忙，”晏枭说，不是控诉，就是单纯地在说事实，“昨晚在家都没有看到你。” 　　叶绯“哦”了一声，然后说：“公司和剧组的事情都很多，以后可能会更忙。” 　　晏枭忽然觉得车里的空气有些闷，好在想到一会儿能见到叶绯，心里就好受了不少。 　　耳边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晏枭猜测叶绯应该是在单手打字，因为声音断断续续的，十分不连贯。 　　果然，下一秒叶绯就说：“不好意思啊，有点急事要处理。” 　　晏枭虽然想再跟叶绯说说话，但还是识趣地说了再见，并且等叶绯那边挂断后，才收起了手机。 　　办公室里，结束通话的叶绯删掉刚刚打在文档里的乱码，怔怔地对着电脑发呆。 　　他很快便想通了前因后果，应该是飞霄那边有人问他的情况，谷瑞嘉不好实话实说，就找了个借口，没想到晏枭竟然信了。 　　这人向来一根筋，怕是真以为他病了。叶绯有点想笑，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起，打断了叶绯的思绪，他接起来。 　　“叶总，”秘书的口气有些奇怪，像是慌张又像兴奋，“晏总在外面等您，您现在方便么？” 　　仿佛在证实秘书的话，下一秒，门口就传来熟悉的晏枭式敲门声。 　　敲两下，停顿五秒钟。没人应答，就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 　　晏枭怎么会来？叶绯举着电话，不敢置信地朝门口看去，样子破天荒得有些滑稽。 　　许是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晏枭忍不住开始叫他的名字：“叶绯。” 　　叶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恢复成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才走过去拉开门：“晏总怎么来了？” 　　晏枭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身体，确认他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真没事。”叶绯侧身让他进来，顺手把门带上，隔绝了走廊外员工们八卦的目光。 　　晏枭很不赞同地指了指他的眼睛，问他：“你睡不好吗？” 　　“没有啊，”叶绯给晏枭递了瓶水，笑眯眯道，“成年人嘛，偶尔熬夜很正常。我没病也没有不舒服，那都是谷瑞嘉替我找的借口。” 　　“知道为什么吗？”叶绯问他。 　　晏枭摇了摇头。 　　“躲懒，不想工作呗，”叶绯懒洋洋地靠着桌子，好像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他知道晏枭厌恶拖延和不负责的行为，吊儿郎当道，“反正我不干总有人干。” 　　晏枭可以喜欢这世界上随便哪个人，是男是女、是丑是美、是正经是浪-荡都没有关系，唯独不能喜欢叶绯。 　　叶绯压下心底那股涩意，还想再说点什么，晏枭忽然道：“不用找借口。” 　　他跟叶绯对视，用平稳又低沉的音调告诉叶绯：“你不喜欢就不做，还有我。” 　　一瞬间，叶绯觉得晏枭好像变成了一张无处不在的大网，将他密密实实地笼罩在了其中，逃不开躲不掉，连挣扎都是徒劳。 　　从小到大，他是好儿子，也是好哥哥。他要努力赚钱维持叶家的生活水平，要随时随地准备给弟弟收拾烂摊子。没人对他说过“还有我”，也没人当过他的依靠。 　　叶绯忽然想起了上辈子，如果他在检查出渐冻症的那一天就告诉晏枭，而不是觉得这事儿与晏枭无关，一直没说，是不是至少能够死得体面一点。 　　叶绯眼眶有些发酸，他猛地转过头，不让晏枭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晏枭是个木讷又共情能力极低的人，可他一下便察觉到叶绯在难过。于是他走过去，问叶绯：“叶绯，我能碰一下你的手吗？” 　　片刻的安静后，叶绯说：“不能。”声音有点闷，像是捂在被子里。 　　但是这一次，晏枭没有听他的。 　　他轻轻牵住叶绯的手，将他的手指拢在掌心。 　　叶绯很瘦，手指修长且细，却不是女孩子的柔软纤细，而是带着男孩子的骨骼感。握上去的感觉很清晰，足以让晏枭铭记一辈子。 　　“我说不能。”叶绯又说，但也没有挣开。 　　“今天不工作了，”晏枭对叶绯的话充耳不闻，顾左右而言他，“我送你回家。” 　　叶绯记不清自己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或许根本就没有回答。等他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而晏枭还牵着他的手。 　　理智渐渐回笼，失控的负面情绪被牢牢囚禁在心底。叶绯挑眉一笑：“晏总，该放手了吧？” 　　晏枭看着他，有点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放开了。 　　叶绯说他要睡一会儿，于是晏枭再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只能退了出去。 　　他一走，叶绯就仿佛被卸了力道一样，坐在了地上。 　　叶绯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腿都开始发麻，好像回到了最初发病的阶段，方才清醒过来，拿起手机打给了秘书：“帮我预约一个神经系统检查，越快越好。” 　　叶绯知道自己很差劲，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没人喜欢他，连他爸爸都不喜欢他。所以重来一次，他什么都不要，纵情享乐、肆意挥霍掉这白捡的两年就好。 　　可偶尔的，叶绯也会有所期待，也想要有人疼有人爱，想有人在房间里为他留一盏灯。 　　晏枭给了他做梦的权利，让他第一次憧憬起无望的未来。 　　生死有命的道理他懂，但万一呢。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超好看的文~《我是巨佬们早死的白月光》by：蜀七 　　云青岑死后才得知，他只是一本小说里的配角，没什么戏份却颇有存在感。 　　男主角和反派们都是他的爱慕者，在他死后反目成仇，他是一切的开端，是活在所有人回忆里的人。 　　而书里的主角受则因为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外貌，继承了他的爱慕者们，从修罗场全身而退，爱情/事业双丰收。 　　死后第十年，云青岑重生了，他站在自己的坟前。 　　“该去找谁呢？” 　　受真海王，真演员，真不是东西。 第23章 　　 　　叶绯的秘书效率很高, 当天晚上就给他发来了一家高端私人医院的神经科检查截图。检查定在三天之后，因为肌肉活检需要局部麻醉，得花费一整日时间。 　　叶绯谁也没告诉, 提前安排好当天的工作, 独自开车去了医院。 　　天气阴沉沉的，车载广播电台说即将有特大台风来袭，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安全，最好不要外出。叶绯心不在焉地听着, 趁着红灯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 　　手指好似有自己的意识, 叶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自动自发点进了晏枭的微信。 　　他和晏枭之间的交流不多, 一般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 使劲往上翻翻还能看到晏枭发给他的那条秃头警告。 　　当时叶绯很生气, 现在看了却只觉得好笑。 　　叶绯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手指动了动，给晏枭发了一个大白鹅摇摇摆摆往前走的表情包, 这是他从谷瑞嘉那里随手保存的。 　　发完之后, 恰好绿灯亮了，叶绯便放下手机继续开车。等到了医院一看，手机上已经多了好多条来自晏枭的消息。 　　叶绯一一点开。 　　晏枭应该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一开始给他回了个问号。又叫他的名字，问他什么事。过了几分钟见他不回复，可能有些着急，又没有办法, 就复制了那个大白鹅表情包，给他发了回来。 　　并且在此后的时间里，每三分钟都发一次，像定了闹钟一样精准。 　　叶绯本来想跟他说，自己就是闲着无聊发着玩儿。但当他踏进医院的大门，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走廊上来来回回时，心里却陡然而生出一种巨大的惶恐。 　　前台护士热情地迎上来跟他打招呼，同时核对预约信息。叶绯脸上仍旧挂着和平常一样的笑容，看不出任何异常，握着手机的手指却一再收紧。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叶绯本能地垂下眸。失焦的视线落到亮起的屏幕上，游移了几秒钟，方才看清是晏枭的信息。 　　他点开，一连串大白鹅从上到下排列整齐，正摇摇晃晃地往前跑，莫名就让人觉得活泼而有生气。 　　仿佛从地狱重新回到人间，身体瞬间回暖。叶绯靠在前台，给晏枭回了一个同样的表情包，然后马上收到了晏枭的回复。 　　晏枭大概以为叶绯是想跟他互发表情，就很认真地遵照规则，不说一个字，只发大白鹅。 　　于是，当叶绯在躺在病床上被医生切开胳膊取肌肉的时候，手机总会时不时地响一声，像是陪伴又像是支撑。不需要他打起精神应对聊天，更不需要费心编造托词。 　　只要一个简简单单的表情包，晏枭就会出现。 　　检查结果至少三个工作日才能出来，到时候会直接发到叶绯的邮箱里。若是他需要，医院还可以将纸质版报告寄给他。 　　叶绯拒绝了邮寄，谢过工作人员，便开车回了家。 　　然后就是三天的等待。 　　明明放在平时再短不过的时间，这会儿却像是被无限拉长一样，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叶绯心里煎熬又焦灼，面上还得装出毫无异样的模样。 　　饶是这样，也被跟他接触最多的谷瑞嘉看出了端倪。 　　“你怎么像掉了魂儿一样，”谷瑞嘉叼着烟坐到叶绯的桌子上，仔细打量着他，“出什么事了？” 　　“没事。”看他抽，叶绯烟瘾也犯了，从兜里摸了一根。 　　谷瑞嘉见状，像往常一样，想凑过来想用烟头帮他点，却被叶绯躲了过去。 　　谷瑞嘉愕然：“干嘛呢？” 　　叶绯瞥了他一眼，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早上刷牙了么？” 　　“我操，”谷瑞嘉被他气得破口大骂，活脱脱一影视圈泼妇，“你特么还是个人？！” 　　叶绯勾唇一笑，懒洋洋地冲他吐了口烟圈。 　　谷瑞嘉瞪了他一眼，还想要说点什么，叶绯的电脑忽然叮地一声响了。下一秒，他就看到叶绯的脸色猛地变了。 　　“谁的消息啊？”谷瑞嘉凑过来想看，却被叶绯按住了脑袋。 　　叶绯说：“我有点事要处理。” 　　朋友这么多年，谷瑞嘉还是第一次看到叶绯露出这样的表情，知道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是好奇，但到底没再纠缠。 　　谷瑞嘉走后，叶绯挺直背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电脑屏幕良久，才握住鼠标，慢慢点开了那封未读邮件。 　　略过前面的客套语，叶绯的目光凝在附件的PDF文档上。 　　几百M的文件里，承载着他的命运。 　　叶绯心跳很快，他深深地呼吸，手指抬起又放下，终于在五分钟后，一咬牙点开了文档。 　　一项项数据按照顺序，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正常、正常、每一项都是正常。 　　叶绯脱力地靠在椅背上，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老天没有再次眷顾他。 　　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就意味着无法接受治疗、意味着命运的不可抗争，抱着侥幸心理妄图提前预防治疗完全是天方夜谭，疾病还是会像前世那般，毫无预兆地突然降临。 　　他明知道那柄刀就悬在头上，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只能战战兢兢地等，等它亮出刀锋，然后送他一个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可是好不甘心，叶绯咬牙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拿起了手机。 　　他的脑子有些迟缓，翻了好几遍通讯录，才找到一个备注为季鹏的号码拨了出去。 　　季鹏是叶绯的朋友，一名三甲医院的医生，不过两人不常联系。 　　第一次没人接，可能在忙。 　　叶绯又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遍，这次总算是接通了。电话那边，季鹏有点喘，像是才快步跑过来：“呦，稀客啊，叶总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叶绯垂眸平静地说：“我有一个朋友……” 　　季鹏哈哈大笑：“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叶绯不说话。 　　季鹏咳了一声，摸摸鼻子：“你继续。” 　　“他最近查出了渐冻症，你说有没有可能治愈？”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朋友家条件很好。” 　　季鹏有些吃惊：“我操-你哪个朋友啊，这么倒霉？” 　　“你不认识。” 　　“也是，”说起正事，季鹏严肃起来，“治愈就别想了，渐冻症五年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一般像癌症之类的大病，我们都说五年存活率，但渐冻症直接用死亡率，你想想。有钱的话，肯定能延长生存期，就是遭罪。” 　　“这样。”叶绯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若是换成谷瑞嘉，恐怕马上就会意识到不对，但季鹏跟他没那么熟，压根听不出来。 　　“嗯，”季鹏开了免提，去饮水机前接热水，怕叶绯听不到，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反正你那个朋友，哎……悬！让他家人好好对他吧……” 　　季鹏后面又说了什么，叶绯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季鹏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季鹏，”叶绯闭了闭眼睛，说，“我先挂了，我朋友那边急着等答案。” 　　“啊？那好。” 　　通话结束，叶绯放下手机。 　　他感觉到难以呼吸，胸口像堵了块石头，又像燃着一团火，将他的希望碾碎后烧得一干二净，连灰烬都不留下。 　　这天，叶绯提早下了班，一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 　　没心情装太多东西，换洗行头两三套、日常必需品一小包，外加晏枭带的江城特产：一盒打火机。 　　只将将装满了一个24寸的行李箱。 　　之后，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打给了孙琼：“那天的房子你帮我租下来吧。” 　　电话那边，孙琼吃了一惊：“你不是不要了吗？” 　　叶绯之前拜托他帮忙找个环境好点的房子，不要太大，五六十平就行。孙琼就给他找了，谁知找着后他却说不要了，这怎么又变卦了？ 　　叶绯吊儿郎当道：“这不是男人心海底针么。” 　　孙琼笑：“滚边儿去，那我真租了？” 　　叶绯“嗯”了一声，又问他：“什么时候能住？” 　　孙琼不是周振生，他性格细腻，听叶绯这么说也没追问，只道：“你要愿意，明天来住都行，本来就是空置的房子。” 　　叶绯谢过他，又跟他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叶绯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跟晏枭一起吃早餐。 　　他平时上班时间要比晏枭晚一个小时左右，所以两人早上基本见不着。 　　叶绯在晏枭身边坐下，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晏总。” 　　晏枭说“早”，给叶绯盛了一碗南瓜粥放到面前。 　　叶绯没吃几口，大多数时间都在看晏枭。晏枭似乎很高兴，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向来吃饭定时定量的人，今天却默默多吃了两个煎蛋。 　　他穿着一身纯黑西装，吃饭的样子正经又好看。腰板挺得笔直，很少发出声音。眼角余光一直在看叶绯，却以为叶绯没发现。 　　叶绯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到了这会儿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千言万语汇集到嘴边就只剩下一句：“晏哥，以后也要好好吃饭睡觉啊。” 　　叶绯从不曾对他说过这样居家又体贴的话，晏枭脸上的开心藏都不藏不住，他对叶绯露出一个笑，又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说：“好。” 　　这个早上对晏枭来说太珍贵、太难得，以至于他第一次产生了不去上班的念头。 　　想和叶绯呆在一起，也想要把这一刻无限延长。 　　但叶绯不允许，晏枭就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只是还没到公司，心里就已经开始惦记着下班了。 　　要比平常早、也要给叶绯带双皮奶回来。 　　叶绯一直在背后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回身从房间拎出一个小行李箱，也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一下BUG~ 第24章 　　 　　台风已经结束, 带来的影响却还没有消失。傍晚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最初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就越下越大。伴随着狂风和雷鸣, 景象宛若末日。 　　行人们纷纷找地方避雨, 不一会儿，道路上就只剩下艰难行进的车辆。 　　晏枭拎着红豆双皮奶从甜品店里走出来，司机立刻举着伞迎了上去。车子就停在店门口，不过几步距离, 但因为雨势太大, 他身上还是湿了几块。 　　“晏总，您擦擦吧。”知道晏枭讨厌不整洁, 到了车上, 司机适时递来一包纸巾。 　　晏枭说“不用”, 吩咐司机直接开车。 　　道路能见度变得很低，司机也相应放慢了车速。晏枭没有催促，他单手提着甜品盒, 以免双皮奶因车内颠簸洒出来, 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按照平时的作息，这个时候叶绯已经在家了。如果看到自己带的东西，应该会很开心。晏枭决定先不告诉他自己早回的消息，根据程明浩所说和网上的恋爱妙招，适当的惊喜很有必要。 　　一个小时后，晏枭准时到家。但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在客厅里看到叶绯的身影。 　　起初, 晏枭以为叶绯是在房间里。便去敲门，然而没有人应答。 　　晏枭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叶绯发了一条微信，问他是否因为大雨不方便回来，需不需要自己去接。 　　叶绯没有回复。 　　大概是在忙，晏枭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他耐心地等了二十分钟，期间在家里走了一圈。看到早上叶绯用过的碗、鞋柜里他的鞋子，和影院房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小零食，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焦躁就很快消失了。 　　时间指向七点，叶绯还是没回来。晏枭变得无法集中精神，并伴有隐约的不安。于是，他抛弃矜持，主动拨打了叶绯的号码。 　　第一遍没人接。 　　晏枭继续打了第二遍，在铃声响了很久、差一点就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通了。 　　“叶绯，”晏枭等不及叶绯说话，直接问道，“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叶绯比平常稍轻的声音：“不用了，我不回去了。” 　　晏枭把这句话自动理解成了今晚不回来。于是他站起来，装作没听到叶绯的拒绝，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要回来的，是在谷瑞嘉家玩吗？还是我去接你吧。” 　　“晏枭，”叶绯喊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冷淡，“我的意思是，我搬出去了，以后都不回去了。” 　　晏枭的脚步霎时间停在了原地，他静了很久很久，才说：“叶绯，你答应过我。” 　　“是啊，”叶绯闭了闭眼，用他惯常那种毫不在意、很轻描淡写的口气说，“但是我变卦了。” 　　叶绯说：“我不想继续了，就这样吧。” 　　叶绯还说：“离婚的事我……” 　　“叶绯，”晏枭打断他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在哪里？” 　　叶绯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不行，晏枭想。他不想和叶绯散，什么情况下都不想。 　　他打开鞋柜换鞋，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叶绯的话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但简简单单一个换鞋的动作，他足足做了几分钟也没有完成。晏枭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左右套反了。 　　“只要我想，我就会知道你的地址。”他镇定地把鞋子调换过来，体贴地给叶绯留出几秒钟的考虑时间，然后又问了一遍：“你在哪里？” 　　这是晏枭第一次在叶绯面前露出如此强的攻击性，叶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回避下去。因为晏枭说得明明白白，他能查到自己的住所，他也的确有能力这么做。 　　如果叶绯不告诉他，他就自己想办法。 　　叶绯不想把两人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只好对着电话说了一个地址。 　　“好的。”晏枭说，挂断电话打给了司机。 　　晏枭发现自己做错了，七年前，因为他的犹豫和不主动，错过了第一时间要叶绯联系方式的机会，然后叶绯彻底忘了他，哪怕他故意提到松市，也没有任何反应。 　　而七年后，又因为他的不主动，差一点再次失去叶绯。 　　程明浩是对的，坐上车的那一刻，晏枭不得不承认。 　　他什么都不说，叶绯就什么都不知道。当然，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怎样，可那样晏枭就有足够的理由接近叶绯，而不是永远只远远看着，毫无办法、无能为力。 　　好在现在还不晚，晏枭摸了摸兜里一直存在的结婚证，心里平静了几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让车子在黑夜中行驶得更加顺利。城市璀璨的灯火被毫不留情地抛在后面，奔向唯一的目的地。 　　挂断晏枭的电话，叶绯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 　　他的新家很小，只有六十多平米，一个人生活刚刚好，大房子总会让叶绯觉得太空。 　　离开是叶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距离和时间是感情最好的降温剂。两人联系少了、见面少了，时间一长，晏枭总会冷静下来。 　　叶绯不是什么讨喜欢的人，晏枭什么都有，不至于非他不可。 　　可是晏枭却摆出那副誓不罢休的架势，仿佛无论如何，今晚都一定要见到他。 　　叶绯无力靠在床头上，心里忍不住开始幻想。 　　如果他没有得病该多好，甚至得了癌症他都不怕，早些治疗他照样能跟晏枭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偏偏是渐冻症，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绝望的病。 　　身体肌肉会一点点萎缩，开始只是不能动，后来会发展到无法吞咽进食，到最后连呼吸都会被剥夺。 　　叶绯知道，如果他尽力争取，可能会延长几年生命。可他不想那么没有尊严的活着，也不想自己挣扎求生的一面被晏枭看到。 　　他只能趁着晏枭还没有陷太深，趁着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悄悄离开。 　　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叶绯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晏枭来了，这个认知让他一瞬间心跳变得很快。 　　叶绯深深地呼吸，走过去打开门，正对上了晏枭的视线。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叶绯主动开了口，他侧身让出地方，对晏枭说：“进来吧。” 　　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晏枭立刻跨进了屋子，没有丝毫犹豫。期间视线一直落在叶绯身上，仿佛少看他一眼就会损失什么一样。 　　叶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借口去拿水避开了。 　　刚拉开冰箱，身后就传来晏枭的声音：“我今天买了双皮奶，但是你不在。” 　　不是控诉的语气，但听起来有点可怜。 　　叶绯心里酸酸的，顿了几秒钟才回头轻声道：“是吗？” 　　晏枭“嗯”了一声，他上前一步，似乎想去握叶绯的手。但叶绯躲开了，他就没有再纠缠。只看着叶绯的眼睛，叫他的名字：“叶绯。” 　　“嗯。” 　　“飞霄科技去年盈利的数额是这些。”晏枭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出了一串数字，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 　　叶绯不懂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心里却松了口气。他“哦”了一声，调笑道：“晏总是在向我炫耀么？” 　　这个话题很安全，怎样都不会出错。于是叶绯强打精神，顺着他继续道：“看来做游戏确实很赚。” 　　晏枭说“不是”，他放下手机，眼神短暂地离开叶绯，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你喜欢这种公寓，我会立刻让人去找更好的。” 　　顿了顿，又说：“你想要拍电视剧电影，我也可以投资。” 　　“飞霄视频现在还不够好，我知道，”晏枭注视着叶绯的眼睛，认真道，“你能再等等吗，叶绯。我会做到最好，你以后不用再去找其他线上渠道。” 　　“院线那边我马上会去接洽，你的电影……” 　　叶绯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不需要，”叶绯打断他的话，转过身往客厅走，下了逐客令，“地址你也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想睡了。” 　　晏枭充耳不闻，在他即将踏出厨房那一刻，按住了他的肩膀。 　　叶绯转过身，挣了一下，但是没挣开。 　　“我说我需要一位事实上的另一半是骗你的。”晏枭说。 　　“在谷瑞嘉家拍的那张照片我后来又恢复了，我想时时刻刻见到你。” 　　“送你打火机是因为不想你靠别人那么近。” 　　“我只需要你，不是签契约那种。” 　　叶绯大脑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向来伶牙俐齿的人，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晏枭的性格内敛而沉默，他没来之前，叶绯有猜测过他可能说的话。 　　也许会继续找各种借口让他搬回去、也许会冷处理，但他压根没想过，晏枭会说得这样直接，直接到他想装作听不懂都不行。 　　叶绯下意识就想要躲，可晏枭不允许，按在肩膀上的力道很大，定住了他的身体，也好像定住了他的心。 　　“叶绯，”晏枭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第25章 　　 　　“好吗？叶绯, ”晏枭稍稍凑近了些，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就用那种安静又诚恳的眼神注视着叶绯, 没有一点儿刚刚逼问叶绯地址的强势,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期待，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叶绯拿这样的晏枭最没办法，只想把他要的通通都给他。但是他不能，失去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 和失去爱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前者会遗憾、会怅然若失, 却不会沉湎太久，而后者则会痛苦、会撕心裂肺, 甚至可能余生都无法走出来。 　　生老病死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也是最公平的事情, 无论对贫、穷、富还是贵, 都一视同仁。不幸碰到后，除了任命别无他法。 　　所以他自己承担就好了，晏枭不需要卷进来。 　　“不好意思啊晏总, ”叶绯狠狠心, 用力拨开肩膀上的那只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晏枭仿佛瞬间遭受了重击一般，整个人都灰暗下来。但他没有动，就那么挺直了背站在那里，有一种强撑的镇定，固执地追问叶绯：“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叶绯后背抵在厨房门上，偏过头不看他, 吊儿郎当道：“会玩的、爱闹的。” 　　晏枭嘴唇动了动，很倔强地看着叶绯：“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叶绯心脏都疼了。 　　两辈子，晏枭是唯一一个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人。他那么诚挚又认真，把所有感情毫无保留地在叶绯面前剖开，可叶绯却必须要硬下心拒绝。 　　从小到大，叶绯没做过一点恶、也没对不起任何人，现在却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叶绯喉结动了动，垂下眸：“晏总说笑了。” 　　他扯着厨房门上贴着的流苏穗子，无所谓一笑：“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只是一时冲动。喜欢这种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不是一时冲动，”晏枭打断他的话，又问，“怎样才能来得快？” 　　他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叶绯的目光，直到跟他对视才继续道：“那你快点喜欢我可以吗？叶绯。” 　　叶绯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沉默半晌，才艰难道：“你别这样，谁还没喜欢过几个人，会忘记的。” 　　“我不会忘，”晏枭说，“我一直记得你。” 　　叶绯总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对劲，什么叫一直记得你？但他现在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根本无法思考，就没有深究。 　　晏枭这样坚持又执着，叶绯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他放弃。总不能告诉他自己马上就会得病、活不了多久了吧。 　　那份完全健康的检验报告又怎么说？ 　　最后，他只能无力道：“对不起。” 　　“没关系，”晏枭立刻接了话，好像无论叶绯对他做什么，他都能全盘接受且无限包容，“你别道歉。” 　　是晏枭做得不够好，才让叶绯没那么喜欢他。只要他拼命努力，总会有改变叶绯想法的一天。 　　就像小时候，他想要上大学；像遇到叶绯后，他想要很多钱，这些他都实现了，所以叶绯暂时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说，“我以后还可以来你家吗？” 　　叶绯没有抬头，只小声说：“不可以。” 　　晏枭之前还觉得叶绯说他困了是托词，这会儿却深信不疑。因为太困、意识不清醒，所以才说了和意愿相反的话。于是他装作没听见叶绯的拒绝，冷静地说：“那你睡，我先走了。” 　　叶绯没说话，看起来也没有想送他的意思。 　　晏枭也不失望，他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忍住，抬起来轻轻碰了下叶绯的头发，说：“再见。”步伐平稳地离开了。 　　防盗门一关上，晏枭就立刻拿出手机打给了程明浩。他先报了叶绯小区的名字和单元号，然后说：“帮我在这里买一套公寓。” 　　“哈？”程明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做了个手势，让身边笑闹的人安静下来，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市中心、嫌吵吗？” 　　晏枭说：“我改变主意了，”顿了顿，又道，“越快越好。” 　　“行吧，”程明浩不知道他在搞哪出，不过买套房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明天给你信儿。” 　　晏枭“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看起来毫无异样，上车、吩咐司机开车，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和平常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 　　司机为难地看了晏枭好几眼，最后还是一咬牙，提醒道：“晏总，您安全带没系。” 　　司机心里纳闷，晏总最注重交通安全。不仅对车速有严格要求，上车第一件事必定是系安全带，今天这是怎么了？ 　　晏枭顿了几秒钟，随即面色不改色地拉开安全带：“谢谢。” 　　夜色浓稠，道路两边的树影随风摆动，在路灯的照耀下舞出各种各样奇异的形状。黑色的车子在其中穿行，很快便融入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 　　翌日，叶绯一到公司就被谷瑞嘉抓住了手不放。 　　“我还以为就我自己睡不着呢，原来你也一样，”谷瑞嘉把叶绯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皱着一张脸，“你感受一下我这心跳，都快紧张死了。” 　　说完，见叶绯有些茫然的样子，他顿时“靠”了一声：“你不是吧，今天是《请你清醒一点》首播的日子啊。” 　　叶绯这才回过神来，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差点忘了。” 　　“请你清醒一点好吗？”谷瑞嘉往叶绯胳膊上狠拍了一下，“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啊？像抽了大烟一样。” 　　“嘶——”叶绯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谷瑞嘉这一下没留情，正好打在了他肌肉活检的伤口上。 　　“有那么疼吗？”谷瑞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啧啧道，“哎叶绯，我发现你这以后是越来越娘了。” 　　叶绯眯了眯眼睛：“是吗？” 　　谷瑞嘉刚想点头，就听见叶绯又问：“那你哪里最怕疼？” 　　谷瑞嘉想也不想道：“肯定是头啊。” 　　“这样。” 　　“你是胳膊最怕——” 　　谷瑞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绯照着后脑勺来了一下。疼得嗷得一嗓子，差点没窜上天花板。 　　叶绯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现在还娘吗？” 　　谷瑞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娘了不娘了。” 　　被这么一弄，谷瑞嘉心里那股焦躁去了不少。只是还拉着叶绯不放，非要叶绯今晚陪他守在公司，监测《请你清醒一点》的首播数据。 　　叶绯最近失眠得厉害，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就答应了。 　　傍晚的时候，谷瑞嘉出去买饭，叶绯打开飞霄视频等着八点的首播。鼠标刚放到飞霄视频的图标上，他就想起了晏枭。 　　一整天强压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冲击的叶绯几乎不能呼吸。他揉了揉太阳穴，想去窗口吹吹风，电脑右下角忽然弹出了一条新闻。 　　叶绯最烦这些莫名其妙的弹窗，正要关掉，不小心看到页面加载的内容时，脸刷的一下白了。 　　上面说的不是别人，而是晏枭。 　　晏枭的车子在路上正常行驶时，被掉落的广告牌砸中。车子损坏程度不低，但具体人员伤势情况目前还不知道。 　　叶绯脑袋嗡嗡作响，他双手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来，但这一动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僵住了，像是麻痹了一样，根本起不来。 　　他深深地呼吸，抖着手抓了好几次电话，才总算是握住手机，给晏枭打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叶绯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如果晏枭真出事了该怎么办？上辈子有这回事吗？这是不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好在，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晏枭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让叶绯悬在半空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叶绯。”晏枭叫他，音调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 　　“我看到新闻了，”叶绯拼命克制自己，但声音仍旧抖得厉害，“你没事吧？” 　　“没事，”晏枭听起来有些不满，抱怨道，“明明已经让那边撤稿了。” 　　“那就好，”叶绯松了口气，靠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里？” 　　“在中心医院，一点擦伤，马上就回公司，”晏枭有问必答。 　　“广告牌忽然掉落的原因查到了吗？”说起这个，叶绯心里就是一紧。别的不怕，就怕是恶性竞争引起的人为手段。 　　晏枭那边忽然传来一道说话声，好像是医生在叫他侧脸，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嗯，是前几天台风造成的，”晏枭顿了几秒，问叶绯，“叶绯，你是在关心我吗？” 　　叶绯呼吸一窒，没有说话。晏枭也没有继续追问，一时之间，话筒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最后，还是叶绯先打破了平静。 　　“那就这样，”叶绯说，“你先处理伤口，我不打扰你了。”犹豫一番，到底没忍住叮嘱道，“出院后好好休息，工作不着急。” 　　晏枭就说好，说自己会照做。 　　挂了电话后，叶绯一秒钟都没耽搁，直接出了门。虽然晏枭说没事，但不亲眼看看，他怎么也没法放下心来。 　　他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用跑的，连谷瑞嘉在后面叫他都没有理。 　　叶绯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飞霄科技。他计算过路线，从这里到飞霄科技比从中心医院要快很多，他完全能够在晏枭之前赶到。 　　叶绯没有进飞霄科技大楼，而是径直去了停车场。飞霄科技停车场外人是不能入内的，但他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跟保安打了招呼后，叶绯找到晏枭的专属停车位，靠在柱子上拿出了手机。 　　微信里收到了很多谷瑞嘉发来的消息，都是在骂他不守信用，不够哥们义气。叶绯笑笑，正想给他回一条，说明一下情况，耳边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深蓝色的商务车缓缓开近，停稳在停车位上。叶绯怔了一下，才想起这应该是晏枭新换的车。 　　果然，几秒钟后，车门被打开，晏枭矮身走了下来。 　　高大的水泥圆柱完美地挡住了叶绯的身形，以至于晏枭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叶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扫视着晏枭。除了脸上有一条手指长的划伤，他看起来再没别的不妥。 　　行动自如、衣着整洁。晏枭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没事。 　　叶绯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目送着晏枭进了电梯，转身悄悄地离开了。他不能露面，否则晏枭一定会多想。 　　晏枭办公室里，程明浩拽着他仔细看了一番后，才道：“我手机快被打爆了，都是问你消息的。” 　　晏枭“嗯”了一声，在椅子坐下来。 　　“你说你这是什么运气，好好地还能让广告牌给砸了，”程明浩啧啧感叹，“不过幸好，只是有惊无险。” 　　也幸好，晏枭的车子改装过，要是换做普通私家车，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晏枭翻开笔记本电脑，不过还没等屏幕亮起，就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马上合上了。 　　“你干嘛呢？”程明浩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在心里暗搓搓地想到，难道工作狂转性了？被广告牌砸一下还有这样的作用？ 　　“我当然是想工作，”晏枭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但叶绯让我好好休息。” 　　程明浩一顿：“绯哥知道这事了？” 　　“嗯。”晏枭说，又跟程明浩强调，“他很关心我，特意打电话来，说了很多。” 　　程明浩没有说话。 　　程明浩几乎是有些怜悯地看着他，然后轻声道：“枭哥，如果他真的关心你，就会亲自来，而不是只打电话了。” 　　于是，晏枭嘴角那点笑意就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固定晚上八点更新好了，这样大家就不用一直刷~ 第26章 　　 　　办公室里的气氛莫名沉闷。 　　程明浩矮身在桌下拿了瓶水喝, 顺手给晏枭也带了瓶, 劝道：“枭哥, 实在不行就算了。” 　　晏枭沉默半晌, 说：“什么算了？” 　　程明浩抹了把嘴角的水渍：“绯哥啊, 他可能就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看都七年了，你俩婚也结了，到最后还是……” 　　程明浩瞬间噤了声。 　　晏枭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剐了。 　　“那什么……我说错话了, ”程明浩干笑一声，离晏枭远了点，“不然你把你俩的情况跟我详细说说, 我再帮你分析分析？” 　　晏枭不答, 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爱玩的人是什么样？” 　　“啊？”程明浩愣了下，随即美滋滋地拍拍胸脯, “就我这样的啊，朋友一堆, 白天-衣冠楚楚写字楼, 晚上骚气四溢酒吧游。” 　　晏枭倏地站起来, 目光死死钉在程明浩身上。 　　“怎、怎么了？”程明浩被他吓得都结巴了。 　　“叶绯说他喜欢会玩的。” 　　我靠！程明浩在心里爆了句粗，他怎么就傻逼兮兮地踩到了雷上, 赶紧补救：“我开玩笑，开玩笑的！绯哥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次。” 　　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等下我带你去酒吧，你自己亲眼看看？” 　　晏枭面无表情, 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话。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程明浩苦口婆心，“再说也不用呆太久，看看就行了。”他顿了顿，加了一记重磅，“你连绯哥的喜好都不了解，怎么追人。” 　　晏枭思索片刻，终于答应了：“好。” 　　只不过下一秒，马上拿出手机跟叶绯报备—— 　　【晏枭：今晚去酒吧。】 　　【晏枭：跟程明浩一起。】 　　叶绯收到这两条消息时，刚跨进天玺大门。他搞不懂晏枭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没回复，直接冷处理了。 　　“你还知道回来？！”手机刚放下，谷瑞嘉愤怒的吼声就从前面传过来。 　　叶绯挑眉：“看这么紧，你对我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谷瑞嘉被他气得大脑缺氧神志不清，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是！别的想法就是弄死你。” 　　叶绯轻轻松松地挡开他的手，压着他往办公室走：“差不多得了，我有要紧事。” 　　“你最好说清楚。”谷瑞嘉没好气地推开他，整了整衣领。 　　他是真紧张，第一次从头跟到尾的项目马上要接受观众的检验了，到底成不成就在此一晚。本来叶绯答应了陪他，结果转头人就溜了，他能不生气么。 　　叶绯见他这样，就知道谷瑞嘉没听说晏枭被广告牌砸了的事儿。不过也是，晏枭之前说过，已经联系那边撤稿了。 　　谷瑞嘉是个大嘴巴，叶绯怕他知道后到处乱说，故意轻佻一笑：“你这个口气，怎么跟抓到男人出轨的小媳妇似的。” 　　“你他妈……”谷瑞嘉随手从桌子上拿了本书，正要拍下去，就听见叶绯又道：“咦，弹幕评价不错啊。” 　　《请你清醒一点》一共二十六集，每集四十五分钟左右，一周更新两集。非飞霄视频会员只能看两集，会员则可以抢先看六集。 　　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剧情也播到了第二集。 　　他提起这个，谷瑞嘉顿时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凑过来看。 　　谁知一看之下，大失所望：“根本没有有内容的评价，都在哈哈哈哈。” 　　叶绯推开笔记本电脑，一笑：“沙雕剧能让人哈哈哈就是最好的评价了。” 　　他说得没错，《请你清醒一点》不是那些无名网剧，尤其跟飞霄视频合作后，宣传投入比预期增加了许多。再加上正好赶上橘子视频资源下架、飞霄视频崛起，关注度大增。 　　但很多人都不看好这部剧，毕竟网剧这会儿还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再加上又没有知名演员加持，今晚有一部分人守在电脑前可不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剧，而是为了看笑话。 　　结果冷嘲热讽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剧情吸引，开始跟着真正的观众一起哈哈哈，完全忘了本来的目的。 　　某种意义上说，《请你清醒一点》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别驴我，我可当真了。”谷瑞嘉猛灌了两口水，一脸严肃地看着叶绯。 　　叶绯“嗯”了一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谷瑞嘉拿起手机，点进一个微信群，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半天，到最后却又全部删掉了。 　　“算了，还是等过几天再说。” 　　谷家是老牌豪门，家中孩子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各个有出息。唯有谷瑞嘉是个异类，被堂哥堂弟堂姐堂妹们甩出了不知道多少条街。 　　这些年，家族聚会时谷家爸妈没少被冷嘲热讽。谷瑞嘉一直憋着口气想做出点成绩来，刚刚差点没忍住去家族群里炫耀。 　　不过还是赶在信息发出去前收手了，毕竟播放率什么的都没出来，现在显摆着实有点早。 　　“我去网上搜搜评价。”谷瑞嘉安静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又开始在微博上搜索词条。 　　边看边碎碎念：“不是吧，怎么相关微博这么少？是不是宣传不到位，要不要……” 　　叶绯被他念得心烦，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给我消停点。第二集还没播完，又不是什么大导演大制作，你还想怎么的。” 　　“我知道，但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谷瑞嘉深深地呼吸，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不行，我得去看个片冷静一下。” 　　叶绯：“……” 　　叶绯懒得管他，塞上耳塞打算睡一觉。 　　两人都暂时戒了微博，因此也就不知道，第二集播完之后，网上出现了大量跟《请你清醒一点》有关的消息。 　　《请你清醒一点》的导演年纪不大，拍摄手法虽然比知名导演稚嫩，但却很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口味。 　　整部剧情节流畅、节奏明快，尤其会卡结尾。简直像是故意吊观众胃口一样，让人抓心挠肝地想看下一集。 　　【靠靠靠！本来以为《请你清醒一点了》会是部雷剧，现在……真香！我去充飞霄视频会员了。】 　　【哈哈哈哈哈沙雕剧笑死我了！男主来大姨妈那一刻我差点捶碎了桌子！】 　　【啊啊啊啊谁有飞霄视频会员借一个啊啊啊！等不及要往下看了！】 　　【啥也不说了，我去充会员。社畜被老板折磨得面无全非，今年就指着这部沙雕剧乐一乐了。】 　　……………… 　　其中当然夹杂着不少差评，但跟滚雪球一样增长的好评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各大论坛上开始有《请你清醒一点》的讨论帖，甚至还有粉丝第一时间在豆瓣建立了专组。 　　谷瑞嘉看完一部片，躁动的心总算是镇定下来。正打算再去网上搜搜评价，耳边就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他朝声源处看过去，发现是叶绯的手机。 　　“叶绯，接电话。”谷瑞嘉喊了一声。 　　叶绯没反应。 　　睡着了？谷瑞嘉走过一看，才发现叶绯戴着耳塞。他把耳塞拔-出来一个，推了推叶绯：“你的电话。” 　　叶绯好不容易酝酿出点睡意，被这么一搞彻底清醒了。 　　“谁啊？”他的口气有些不好。 　　谷瑞嘉瞄了一眼，说：“程明浩。” 　　叶绯动作顿了下，才按下接听键。 　　“绯哥救命！”电话那边，程明浩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上来就是一嗓子，把叶绯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 　　程明浩迫不及待道：“我和枭哥在酒吧，他喝醉了，你过来把他弄回家吧。”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晏枭跟着他去了酒吧，两人找了个视野比较好的卡座，方便晏枭的观察计划。期间，为了照顾晏枭，程明浩特意点了两杯度数比较低的鸡尾酒。 　　“尝尝。”他将一杯推到晏枭面前，介绍道，“这个酒挺好喝的。” 　　“程明浩，”晏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是来喝酒的。” 　　“知道知道，”程明浩摆摆手，“你不是想了解会玩的人是什么样吗？我跟你说，第一条就是得会喝酒。” 　　他朝路过的美女飞了个眼，继续道：“像我，基本上每天都会喝一点，现在什么场合都不惧。” 　　晏枭顿了片刻，复杂的目光凝在程明浩脸上：“酒精会损害脑神经细胞功能，造成记忆力下降、反应迟钝。” 　　程明浩被他看得毛毛的，手里的酒都不香了，他迟疑着问：“……所以？” 　　晏枭：“无意冒犯，但我大概知道你大学课程不及格的原因了。” 　　程明浩：“……” 　　程明浩：“？？？” 　　程明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缓了半天，冷笑着道：“哦，绯哥也喝酒，他还喜欢会喝酒的人。” 　　“我从不喝酒。”晏枭沉默了少时，说，然后一口气将整杯鸡尾酒干了。 　　程明浩：“……” 　　行吧，他就应该当个没感情的工具人！ 　　程明浩劝晏枭喝酒的本意是想套话，问清楚他和叶绯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今晚他的错误就出现在这里。 　　看着喝醉后疯狂散发冷气、六亲不认的晏枭，程明浩崩溃道：“绯哥，我实在没招了，只能找你，他根本不让人靠近。” 　　叶绯震惊地眨了下眼睛：“你说晏枭喝酒了？” 　　怎么会！这人明明不喝任何含有添加剂的饮品。 　　“是啊，”程明浩疲惫地抹了把脸，“我等下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行不？” 　　叶绯又问：“他喝了多少？” 　　程明浩说：“一杯酒精含量不到八度的鸡尾酒。” 　　叶绯：“……” 　　叶绯不太想再跟晏枭近距离接触，况且这么点酒应该也没大事。犹豫了一下，道：“我这边有事走不开。这样，你再找个人，你们俩一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明浩打断。 　　“不行啊绯哥，”程明浩差点给他跪下了，“我现在压根不敢碰他。” 　　叶绯无奈：“那我去了有什么用？他也不会让我靠近。” 　　“你当然不一样了。”程明浩想也不想地接了一句，匆忙撂下四个字，“你看微信。”便挂了电话，不给叶绯一点儿拒绝的机会。 　　“枭哥喝醉了？哈哈哈哈，”谷瑞嘉一直站在叶绯旁边，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大半，大笑着道，“真是没想到啊。” 　　他把车钥匙塞到叶绯手里，推着他往外走：“你赶紧去接人吧，都这么晚了。” 　　叶绯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他回头问谷瑞嘉：“你不用我陪你了？” 　　“嗨呀，”谷瑞嘉十分善解人意地摆摆手，给了叶绯一个调侃的眼神，“枭哥比较重要嘛，我懂的。” 　　叶绯低头看着微信上程明浩发来的定位，出了片刻神，到底还是出了门。 　　算了，就这一次。 　　酒吧离天玺不远，再加上深夜道路畅通，不到二十分钟，叶绯便到了目的地。 　　根本不用侍者领路，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晏枭。 　　不是他带着什么喜欢滤镜，而是在人流密集的酒吧里，那一圈真空地带实在是太令人瞩目了。 　　叶绯走过去的时候，程明浩正在好声好气地跟晏枭讲道理。然而晏枭就那么冷着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浑身上下竖着尖刺，仿佛随时会发起进攻。 　　酒吧经理尴尬地上前一步，试图帮忙劝说。脚刚落地，就接收到了晏枭的死亡射线，吓得连忙退回到安全地带。 　　醉到这个程度，自己来恐怕也没用吧？ 　　叶绯扶额，拨开前面的人，试探着叫了一句：“晏枭。” 　　下一秒，就见刚刚还攻击性极强的晏枭，瞬间像是被捋顺了毛的大猫一样，整个人都温顺下来。他抬头看着叶绯，灯光下的眼睛极亮：“叶绯。” 　　“绯哥，交给你了。”程明浩一屁股坐到卡座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什么狗屁的情感顾问，他再也不当了！ 　　叶绯冲他点了点头，对晏枭道：“走吧，回家。” 　　晏枭说“好”，离开卡座朝叶绯走过来。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停了下来。 　　叶绯怕他发酒疯，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晏枭不答，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最后定格到程明浩身上。 　　程明浩被他看得后背一寒，战战兢兢道：“怎、怎么了？” 　　晏枭指了指叶绯，面无表情地说：“他来了。” 　　程明浩：“……” 　　妈的死天蝎座！这仇记的，醉到这个地步了都没忘。 　　程明浩木着脸看着他，敷衍道：“嗯，来了来了。” 　　晏枭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走。 　　叶绯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懒得问，带着晏枭直接出了酒吧。 　　晏枭虽然醉了，但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和平常一样，脚步稳健、不多话不疯癫，除了刚刚那一幕，其实挺省心。 　　叶绯的车就停在酒吧前面的路边，很快就到了。叶绯知道晏枭只坐后排的习惯，便先打开后门把他塞了进去，这才绕到驾驶座，准备上车。 　　谁知刚拉开前门，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响动。他回头一看，刚刚还好好坐在座位上的晏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 　　叶绯不得不走回去，把他重新推上车，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 　　然而他在后面时还好，只要他一走，晏枭就会立刻开门下来。 　　叶绯被他弄得心力交瘁，最后干脆不管了。抱着手臂站在驾驶位旁，由着他来，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晏枭什么也没想干，只是一声不吭地坐上了副驾驶，一个离叶绯更近的位置。 　　叶绯怔了怔，心里酸楚得不像话。在下面站了良久，才矮身上车。 　　期间，晏枭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好了别看了，”叶绯把他的脸扳过去，指了指座位，“安全带系上。” 　　晏枭重新把脸转过来，说“好”，但却没有动。 　　叶绯无奈，只好倾身过去。一边扯安全带，一边道：“晏总真是出息了，都会学人家去酒吧喝酒了，下一步还想干点什么出格的？” 　　晏枭这会儿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说：“没出格。” 　　“我管你，”叶绯把安全带扯过来，哼笑道，“反正就这一次了晏枭，再有下回别想我来接你。” 　　晏枭也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沉默着不说话，只盯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叶绯啧了一声，凑过去：“你听到了没有？” 　　晏枭依然没说话，目光下移，落到他张张合合的唇上。 　　叶绯没发现，伸手推了他一把：“晏总哑巴了？” 　　晏枭顺势握住他的手，说“没有”。 　　叶绯挑眉：“没哑巴怎么……”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晏枭忽然按住他的后脑勺，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很肥！ 第27章 　　 　　喝醉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一切全凭本能行事。酒精融掉了晏枭多年的隐忍与犹豫, 让他眼里心里都只剩下眼前人漂亮柔软的唇。 　　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晏枭抓着叶绯的手腕, 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勺, 精准地吻了下去。 　　叶绯身体前倾, 下巴被迫高高抬起，修长的脖颈几乎绷成了一条线，完全暴露在晏枭面前，有一种惑-人的脆弱。 　　晏枭不会接吻, 动作笨拙又生疏。力道却很大，像是要把叶绯揉碎了吞下去。 　　有淡淡的酒香从两人交-融的呼吸间溢出来，混合着勃-发的荷-尔-蒙, 在封闭的车内空间缭绕散开, 气氛暧-昧又躁-动。 　　最初的震惊过后，叶绯总算是反应过来。他伸手去推晏枭, 试图偏头摆脱那如影随形的唇：“你别耍酒……唔……” 　　张口的间隙却给了晏枭可趁之机，他含住叶绯的唇瓣, 长驱直入。 　　叶绯心跳很快, 浑身发热。安全带插头无力地从手中滑落, 弹在晏枭质地上乘的西装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他急急地喘了两口气, 抓住晏枭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拉，身体后撤：“够了。” 　　晏枭说“不够”，食髓知味地再次凑了过来。 　　叶绯垂眸。 　　晏枭早已不复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正经模样，他领口凌乱, 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开了一点，斜斜地挂在脖子上。 　　额头上沁着细小的汗珠，喉结滚动，唇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低低喘-息一声一声灌入叶绯的耳朵，性-感又撩-人。 　　身体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仅存的理智岌岌可危。叶绯看着他，喃喃：“我是一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如果你再招惹我，那我就……” 　　剩下的话全部被晏枭吞进了肚子，这一次，叶绯没有挣扎。他顺从地靠在晏枭怀里，用力回吻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 　　叶绯一个激灵，蓦地清醒过来。他往下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感谢这位不知名司机，不然今晚肯定要失控。 　　叶绯深深地呼吸，大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晏枭，翻身坐了起来。 　　见晏枭还有要继续的趋势，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别过来了，不然把你扔这里。” 　　许是那个“扔”字刺激到了晏枭，尽管身上很难受，但他到底还是老实了下来。 　　叶绯把衣服整理好，按下车窗，点了根烟。 　　刚吸了两口，眼角余光瞄到副驾驶上身体尚未平复的晏枭，摸了根烟扔给他：“抽吧，抽完就好了。” 　　晏枭静静地看着那只烟，过了片刻，说：“我不抽烟。” 　　“装什么啊，”叶绯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吐了口烟圈，“来，我给你点。” 　　他把烟往晏枭唇间一塞，想了想，没有直接凑上去，而是掏出打火机，哼笑道：“今晚你是大爷，我伺候你。” 　　簇新的打火机上，印着江城独有的标记。晏枭垂眸握住叶绯的手腕，笑了一下，说：“我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叶绯这个人，还是说打火机。 　　“你的你的，”叶绯敷衍了一句，将烟卷点燃，引导晏枭，“吸一口。” 　　晏枭看着他，照做了。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咳嗽在车内响起。叶绯连忙将燃烧的烟卷按灭，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晏枭的后背：“这怎么喝醉了连烟都不会抽了。” 　　晏枭缓了一会儿，看着叶绯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抽烟。” 　　叶绯怔住了。 　　他想起刚重生第一天的时候，自己在造型工作室的阳台上抽烟，晏枭走过来跟他要烟。 　　那会儿他还觉得奇怪，明明从没看过晏枭抽烟来着。 　　原来晏枭是真的不抽。 　　叶绯眸光复杂地看着晏枭，所以……晏枭并不是喜欢上了重生后的他，而是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 　　可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晏枭，你……”叶绯想借机问问他，目光不小心扫过晏枭凸-起的腿-间，立刻打住了。 　　算了，这个话题太危险，暂时不能提。 　　叶绯仔细回忆在百科上看到的晏枭的资料。 　　晏枭是松市人，飞霄科技的总部最初也设立在松市，一直到三年前才转到凤市这边。而自己前年大学毕业，之后进入鼎源工作。差不多去年年初，开始逐渐在人前露面。 　　大概去年晏枭在哪次宴会上见过自己吧。 　　叶绯想明白了，将烟头扔到垃圾袋里。确认晏枭身上的安全带系好了后，没再停留，开车扬长而去，并没有注意到窗外一闪而逝的闪光灯。 　　他们走后不久，两个穿着一身黑、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就从角落里走出来。 　　年轻点的哆哆嗦嗦地捧着相机，看向年长的那个：“哥，我们拍下这些真没事吗？” 　　他们两个是狗仔，今晚之所以蹲在这里，是提前听说有个小明星的老公出轨，会带着两个辣妹来酒吧找刺激。 　　谁知道小明星老公没等到，倒是碰上了晏枭和叶绯。能做狗仔的眼睛都利，两人一跨出酒吧就被认出来了。 　　出于职业本能，狗仔们几乎在瞬间就按下了快门。 　　他们本来也没想怎么样，权当留个纪念，证明自己也是近距离接触过大佬的人，谁知道晏枭和叶绯转头就送了他们一个大礼。 　　狗仔们举着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亲到一起、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晏枭压了下去，只觉得自己和车身一样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这都结婚半年多了，还这么激-情-四-溢、急不可耐吗？ 　　当然，最后事实证明是他们太脏了，晏枭和叶绯很快克制了自己，但拍下来的那些画面已经足够刺激了。 　　狗仔大哥瞪了新入行的小狗仔一眼，激动地搓搓手：“有什么事！走走走，现在就回公司发新闻去！” 　　他们公司小，消息也不灵通，平常根本拍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只能跟在大公司后面喝点汤，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走这样的大运！ 　　老天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而且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又没报道晏总的负-面-消息，恰恰相反，这些照片正好证明了人家夫夫恩爱，说不定晏总看了还会高兴呢！ 　　想到这里，狗仔大哥再不迟疑，拽着小弟急匆匆地跑了。 　　叶绯还不知道自己和晏枭被拍了，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总算把晏枭送回了家。 　　“行了，你好好睡一觉，”叶绯推开晏枭的房门，示意他进去，“我回去了。” 　　他最近几天睡眠本就不好，这一晚上又是劳心劳力。此时此刻身心俱疲，只想赶紧洗个澡躺平。 　　叶绯捏了捏鼻梁，转身往外走。 　　谁知他一走，晏枭就跟了过来，像条大尾巴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叶绯无奈，只好亲自把他送进了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晏枭卧室，和想象中出入不大。整洁得像售楼处的样板房一样，私人物品很少，因此桌子上那一叠花花绿绿的东西也就格外醒目。 　　叶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是一叠票据。 　　最上面是粉色的老式火车票，时间是2010年8月25号，从松市到凤市。越往下翻，日期越近，不过起止站都一样。 　　火车票到五年前的某天结束，然后变成了飞机票，还是松市到凤市。彼此间隔最长不超过三个月，最短则只有一周。 　　厚厚的一摞，一直到飞霄科技迁过来为止。 　　叶绯忍不住微微有些出神，晏枭这么频繁地往凤市跑是为了什么？ 　　谈项目？不可能，七年前还没有飞霄科技呢。 　　正想着，身后忽然附上了一具结实的身体。叶绯侧头，晏枭从后面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满足的气息。 　　暖黄色的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柔柔地镀在两人身上，气氛莫名变得安宁又静谧。 　　叶绯闭了闭眼，强硬地掰开他的手，说：“我要回家了。” 　　晏枭反应了几秒钟，才“哦”了一声，然后有点不舍地问叶绯：“不能不走吗？” 　　叶绯说：“不能。” 　　晏枭就用那种安静又倔强的眼神跟他对视了几秒钟，见叶绯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回了他原来的房间。 　　好像在告诉叶绯，这就是你家。 　　“你别这样，”叶绯心里又酸又软，几乎不敢看晏枭的脸，“我真得走了。” 　　说完，挣开晏枭的手，往外走去。 　　可是他一走，晏枭就跟着，无论他好说歹说都没用。 　　“你是不是故意的？”叶绯眯着眼睛看向晏枭。 　　晏枭不答，只静静地跟他对视。 　　已经三点多了，再折腾下去今晚就不用睡了。叶绯实在是没办法，只好留了下来。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跟晏枭住一个房间。 　　当初叶绯的东西几乎都没带走，这会儿用起来也方便。他随意冲了个澡，就钻进了被窝里。 　　确认他是真的不走后，晏枭没有再纠缠，也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好梦，第二天叶绯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这个点儿晏枭应该早就去公司了，叶绯松了口气，洗漱完直接出了房门。谁知一抬头，就对上了晏枭的视线。 　　这人怎么还在家？不对，应该说他怎么在自己门口？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说，“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很笃定的口气。 　　“嗯，”叶绯倚在门框上，挑眉看着他，“怎么？” 　　晏枭说：“我有给你添麻烦吗？” 　　叶绯一怔，随即立刻明白过来，晏枭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不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过去。 　　“有啊，”叶绯扬起脸，笑得张扬又肆意，“昨晚晏总抱着我的大腿，一直缠着我叫哥哥。” 　　晏枭说：“不会。” 　　“真的，”叶绯眉眼弯弯，促狭地看着晏枭，“不然你再叫一声，我就考虑把录音放给你听。” 　　晏枭忽然笑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伸手轻轻碰了碰叶绯的唇，说：“撒谎。” 　　叶绯瞪着他，还要再说，晏枭把手机递给了他。 　　“干什么？”叶绯下意识低头去看。 　　“艹！”叶绯一个哆嗦，差点摔了手机。 　　只见亮起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八卦新闻—— 　　【晏枭深夜低调现身酒吧，与叶绯情难自禁车内缠-绵，激-情-拥-吻一小时[图片][图片][图片]】 　　作者有话要说：叶绯：放屁！哪有那么久！ 　　晏枭：哦，亲了。 第28章 　　 　　“假的, 根本没那么久！”叶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一个小时, 人都得窒息了吧。这什么狗屁报道, 完全是在哗众取宠。 　　晏枭的关注点却跟他截然不同。 　　他握住叶绯的手, 将手指一根根插-进叶绯的指缝间, 和他十指相扣：“我们接吻了。” 　　晏枭很高兴，并不是那种眉飞色舞的高兴。而是唇角微翘，像有压抑不住的喜气咕咚咕咚地从身体里往外冒。 　　“叶绯，”他感受着两人皮肤相贴的温度, 认真道，“搬回来好吗？你不想住这里我们就换个地方，地址和装修你来选。” 　　又说：“你不是喜欢会玩的吗？我已经在学了。”他看着叶绯的眼睛, 特意强调, “我学习能力很强。” 　　像个古板又保守的老学究，一个吻便敲定了终身。 　　叶绯没说话。 　　他偏过头, 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晏枭力气太大、又握得太紧，根本挣不开。 　　“昨晚的事我没印象了, ”晏枭说, 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不甘心, 又有点小孩子讨糖吃的期待，“再吻一次可以吗, 叶绯。” 　　他低下头，去寻叶绯的唇，却被叶绯推开了。 　　晏枭怔了下，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有点委屈地叫叶绯的名字, 问他：“是我昨晚做的不好吗？” 　　叶绯不想再跟晏枭呆在一起了，否则他一定会什么都答应下来。接吻也好，做-爱也罢，只要晏枭高兴。 　　他抬眸看着晏枭，玩世不恭一笑：“亲了一次而已，晏总怎么还当真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晏枭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什么意思？” 　　叶绯倚着门框，神情随意又散漫：“男人嘛，情绪上头什么都做得出来。大家都是成年人，晏总这就有点玩不起了。” 　　“玩。”晏枭不知道为什么，特意咬重了这个字。 　　叶绯说：“是，”回身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垂眸掩住了眼中的神色，“晏枭，你看，我觉得接吻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你却觉得是大事——” 　　他越过晏枭往外走，冲他摆了摆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根本不合适。还有那个报道，让人删掉吧。” 　　手腕忽然被攥住，叶绯回过头：“干什么？” 　　下一秒，一个笨拙又生疏的吻落在了唇上。 　　叶绯瞪着他：“你……” 　　“接吻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晏枭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过的话，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也这么认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随时随地吻你，所以我们没有不合适。” 　　叶绯哑口无言，他明知道晏枭是在钻漏洞，偏偏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半句反驳他的话。 　　“我很喜欢那个报道，一点也不想删掉，”晏枭轻轻碰了碰叶绯的脸，然后放开他，“但你不喜欢就算了。” 　　他解锁手机，找到马建芳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对叶绯说：“我都听你的。” 　　直到回到天玺，叶绯的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他发现晏枭好像变了，变得比过去难对付多了。他本意是让晏枭知难而退，没想到却反而给了他亲近自己的机会。 　　叶绯其实不明白晏枭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执着，一见钟情的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刻吗？还是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在？ 　　正琢磨着，耳边忽然传来几声轻佻的口哨声。 　　“呦呦呦，激-情-拥-吻一小时的人来了，”谷瑞嘉贱兮兮地看着他，伸手在他腰上拍了一下，“老铁，腰还好吗？” 　　“来来来，”周振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软垫铺在沙发上，满脸殷勤，“坐这里。” 　　孙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的笑明显不怀好意。 　　叶绯：“……” 　　叶绯懒得理他们，反手带上办公室的门：“脑子被僵尸吃掉了？八卦小报也信。” 　　“有图有视频，你抵赖也没用，”谷瑞嘉得意洋洋地冲他晃了晃手机，“托你们的福，我们的剧红了。” 　　晏枭向来低调，他和叶绯也从未同框过。上次两人结婚的消息被扒出来后，不少人都猜测他们的感情其实并不好。 　　然而昨天横空出世的接吻图，却打破了这个传言。 　　这个时候，有眼尖的吃瓜群众发现，《请你清醒一点》是天玺娱乐和飞霄视频联合出品的。 　　再联想到前段时间晏枭一反常态、忽然出来为飞霄视频站台的行为，得了，破案了—— 　　人家晏总既不是想分影视这块大蛋糕，也不是要扩展飞霄科技的版图，而是在为跟叶绯的第一次合作做准备。 　　吃瓜群众向来对大佬的私生活非常感兴趣，何况晏枭和叶绯那两张脸又非常能打。这一八卦就收不住了，短短一晚上的时间，连同人文都搞出来了。 　　《请你清醒一点》作为两人合作的桥梁，更是被无数人关注。搜索指数节节攀升，大有一炮而红的架势。 　　叶绯今天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压根不知道网上的情况，他皱眉看着谷瑞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的，有性-生-活的人不知道情有可原，”周振生正在网上看热闹，闻言顺手把手机扔给叶绯，“看，我还去点了好几个赞。” 　　叶绯接过手机，一目十行地往下翻。 　　【呜呜呜神仙爱情我嗑了！不就是网剧么！马上去看！】 　　【噫，这激烈程度……我成年了，请你们继续不要停！】 　　【图片没什么好看的，我也就看了几十遍吧。】 　　【炒作吧，哪有那么巧，《请你清醒一点》首播，两人又激-吻被拍到。】 　　【我也觉得是炒作……】 　　【楼上几个闭麦了，一个小网剧而已，晏总真没必要亲自下场炒作好吗？有这个时间多谈一个项目它不香吗？】 　　【说炒作的暴露智商了，别用娱乐圈那一套往晏枭和叶绯身上套好吗？】 　　【冲着晏总去看《请你清醒一点》的，没想到还挺好看哈哈哈哈哈。】 　　………… 　　人都有好奇心，吃瓜群众们认定了晏枭忽然的高调是为了叶绯，在找不到两人其他瓜的情况下，就把这份好奇转移到了两家联合制作的网剧上，以至于《请你清醒一点》首日播放量直接达到了两千五百万。 　　“那几张照片可真是我的幸运星，”谷瑞嘉笑得合不拢嘴，“不行，我得上微博转发一下。” 　　然而他一搜网页，却发现刚刚还满屏的相关新闻，现在却一条都没有了。 　　“什么情况？”谷瑞嘉看向叶绯，“你们太激烈被社会主义和谐了？” 　　“滚！”叶绯踹了他一脚，“我让晏枭删掉了。” 　　“删掉干什么！多好的宣传机会啊！”谷瑞嘉心疼得脸都皱了，“你俩这又不是什么丑闻，多留一会儿能怎么！” 　　见叶绯面色淡淡，完全不为所动。谷瑞嘉瞪了他一眼，控诉道：“靠，跟枭哥结婚了不起啊！就会仗势欺人。“ 　　叶绯挑眉：“欺你了？” 　　“怎么没欺我！”谷瑞嘉站起来，大声道，“这可是我们公司第一部自制剧！你把相关词条都删干净了，还怎么引流！” 　　叶绯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懂仗势欺人是什么意思么，就瞎用。” 　　谷瑞嘉不服：“我怎么不懂——” 　　“古代太监净身叫去势你知道吧？”叶绯打断他的话，“所以这个势的意思就是……”他勾唇一笑，目光在谷瑞嘉屁股上转了一圈，“我什么时候仗势欺你了？” 　　“你他妈——”谷瑞嘉一个抱枕砸过去，“怎么不骚死算了！” 　　叶绯低笑，抬手接过抱枕，顺势抱在了怀里。 　　“算了，跟你这种人没话说，”谷瑞嘉打开pad，坐到周振生旁边，跟他一起重刷《请你清醒一点》，顺便浏览实时弹幕，“我干正事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也在密切关注这部剧。 　　鼎源总经理办公室，当看到《请你清醒一点》的首日播放量，叶耀直接砸了窗台上摆着的那盆虎尾兰。 　　从得知叶绯拍网剧的第一天，他就在心里诅咒，希望这剧能够扑街。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请你清醒一点》直接来了个开门红，这让他怎么能淡定。 　　“艹！”叶耀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暴躁地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嫉妒得眼睛都要滴出血了。 　　凭什么叶绯做什么都能成功！凭什么！ 　　“怎么了这是？”王钊一推门进来，就被满地的花盆碎片吓了一跳，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叶耀旁边，“昨晚输多了心情不好？” 　　这段时间，叶耀一直跟王钊混在一起。虽说并不想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近墨者黑。一开始只是意思意思玩几把，但慢慢的，胆子就大了，昨晚更是输了一百多万。 　　叶耀缓了口气，摇头道：“不是，就是满屏叶绯的消息看得心烦。” 　　“一个网剧而已，”王钊根本没当回事，“咱们不也拍了么，到时候肯定比叶绯的强。” 　　见叶耀脸色仍旧不好，王钊继续道：“这只是第一天，接下来滑铁卢也说不定。” 　　“我知道，”叶耀勉强笑了一下，“可我就是不甘心。” 　　他咬牙，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指挥着鼎源养的那些水军去给《请你清醒一点》打二星。 　　直接打一星的话，水军痕迹太明显，还容易被网站判断无效，二星最合适。 　　王钊嗤笑：“你这是何必呢。” 　　叶耀点了根烟，没说话。 　　“今晚去放松一下？”王钊凑过来，揽住叶耀的肩膀，“把昨天的场子找回来。” 　　叶耀没什么心情，但想到那一百多万就肉疼，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行。” 　　叶绯不知道叶耀正打算在背后使坏，他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开车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一走出电梯，就见隔壁房门大开，走廊上堆着一些家具，似乎正在搬家。其中有一张书桌异常眼熟，他正在想着在哪里见过，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晏枭。 　　叶绯吃了一惊：“这是你的东西？你怎么搬到这儿了？” 　　晏枭说“是”，走到叶绯身边，用目光描绘着他的脸，认真又专注。好像只要叶绯在他面前，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和事。 　　“因为不喜欢离你那么远，”晏枭说，“也想每天都跟你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对不起！！给大家鞠躬！ 第29章 　　 　　这天晚上, 叶绯在阳台上抽烟。 　　他租的公寓位于二十三楼, 有一个宽敞的阳台，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小区的夜景。 　　夏日的晚风湿润清爽，带走了白日的燥热与沉闷。叶绯倚着做成花蔓状的护栏, 望着夜空出神，连烟灰烧了长长一截也没有发现。 　　晏枭到底喜欢他什么, 是这张脸吗？ 　　可是不出两年，他全身的肌肉就会慢慢萎缩，脸也会随之变形变丑, 最后连个正常人都称不上。 　　叶绯吸了一口烟，自嘲一笑。 　　他想让晏枭及时止损, 不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但一次次的拉锯战中, 晏枭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反而是他自己, 有些守不住本心了。 　　他最近想晏枭的次数越来越多, 对晏枭也越来越心软。 　　每次不经意的遇见、每一次对视，答应他的念头都在心里蠢蠢欲动, 几乎按捺不住。 　　叶绯掐灭烟头, 眼里尽是茫然。事到如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嗡嗡震动的手机打断了他的思绪，叶绯低头一看, 是一条微信信息。 　　【叶总，小叶总让我们今晚去给《请你清醒一点》打二星。】 　　叶绯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一下可算是找到了出气筒。 　　他冷笑一声, 手指动了动，给那边回了几条消息。 　　翌日，叶绯准时来到天玺。 　　谷瑞嘉一见到他，就像是看到主心骨了一般，控诉道：“靠，有人恶意给咱们的剧刷低分！” 　　《请你清醒一点》首日播放量两千五百万，创造了网剧首播量的巅峰。但不少人都认为这是蹭了晏枭和叶绯的热度，第二日未必能保持得住。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请你清醒一点》因为剧情搞笑、节奏明快，被许多网友自发安利。次日播放量不但没有下滑，反而一举达到了八千万。 　　从今早开始，关于《请你清醒一点》的新闻就没有断过，各大营销号也一改之前的观望态度，纷纷下场蹭流量，又给剧引来不少新观众。 　　谷瑞嘉这几天处处被夸，美得都快飘起来了。谁知还没等他多享受一下人生赢家的滋味，就有不长眼的人出来搞破坏。 　　“怎么办啊？”谷瑞嘉灌了两口水，一抹嘴角，“我找水军把分刷回来吧？不然分这么低观众看一眼就不想点开了。” 　　“我昨晚就知道了，”叶绯给公关总监杨文鑫发了一条微信，问他准备好了没有，头也不抬道，“没事，不用担心。”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不对！”谷瑞嘉一拍桌子，“是谁干的？” 　　“叶耀。”叶绯打开电脑，点进《请你清醒一点》的评分页面，浏览水军评论。当看到上面那几条时，唇角勾了勾，示意谷瑞嘉过来看。 　　“这有什么可看的，”谷瑞嘉嘟囔了一句，到底还是凑了过来，跟着评论念道，“今晚九点半去给《请你清醒一点》刷二星——卧槽！”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这就自己掉皮了？现在的水军业务水平也太差了吧。” 　　“想什么呢，”叶绯眼中含笑，把电脑往前一推，“当我在鼎源的一年多是白干的？” 　　他是走了，可他提拔上来的那些员工还在呢。只要他想，分分钟钟就能掌握鼎源的动向。 　　“牛逼，”谷瑞嘉冲他比了比大拇指，心服口服，“下一步呢？” 　　叶绯看着杨文鑫的回复，一笑：“热搜。” 　　叶耀送了他这么一个大礼，不用白不用。 　　于是，在杨文鑫的运作下，“《请你清醒一点》被刷低分”这个词条当天上午就爬上了热搜。 　　吃瓜群众们第一次看到这么不走心的水军，跑过来哈哈的同时，顺便也记住了《请你清醒一点》这部剧。 　　【哈哈哈哈哈，我捶我自己！】 　　【这剧是挡哪家的路了？本来不想看网剧的，忽然有点同情，去贡献播放量了。】 　　【把尴尬打在屏幕上……有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年度沙雕新闻预定！】 　　【靠，恶不恶心啊，人家演员导演辛辛苦苦拍出来的东西，至于么。】 　　【啊啊啊啊叶总颜粉好气！去重刷剧了，搞事狗司马！】 　　热搜的效果是肉眼可见的，点开《请你清醒一点》第一集，不少弹幕都是“从微博过来的”。 　　不但如此，热心的吃瓜群众因为同情剧组工作人员，还自发去给《请你清醒一点》打分。不出半天工夫，就把剧的评分刷了上来。 　　叶耀辛辛苦苦一场，什么没捞着不说，反而成就了叶绯。 　　“噗，”谷瑞嘉幸灾乐祸地放下手机，“叶耀那个傻逼估计要气吐血了吧。” 　　“这就吐血了？”叶绯阖着眼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像是只打盹的猫，“还早呢。” 　　“怎么？”谷瑞嘉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还有后招，跃跃欲试地搓搓手，“来说说！说说！让我提前兴奋一下。” 　　叶绯漫不经心道：“水军还有最后一层皮没掉。”不过这会儿估计也差不多了。 　　果然，在他说这话没多久，就有人从这批水军过往的发帖和回复中，扒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这些打二星的账号，安利夸赞的无一不是鼎源的艺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鼎源和天玺都是中等规模的影视公司，彼此之间肯定存在竞争。正大光明的怎样都行，但这种暗搓搓在背后搞小动作的行为，实在是让人不齿。 　　【让水军刷低分……鼎源的格局好小。】 　　【我记得前段时间有人扒出来，原本鼎源的总经理是叶绯来着，现在换成了他弟弟叶耀，emmmm这个叶耀好像有点东西。】 　　【啊啊啊幸好我爱豆不是鼎源的，太可怕了。】 　　【其他影视公司可要小心了，今天是天玺，明天还不知道是谁呢，毕竟对自己亲哥都能下狠手。】 　　【这属于不正当竞争了吧，天玺能告么？】 　　【太缺德了吧，这也行？？真他妈骚操作。】 　　鼎源原本的公关负责人是杨文鑫，可杨文鑫现在入职了天玺。叶耀膈应叶绯的人，连交接时间都没给，直接就让杨文鑫走了。 　　影视公司的公关部是非常重要的，匆忙之下，叶耀只能随便招了一个公关总监。 　　这位公关总监只会纸上谈兵，到真刀实枪就萎-了。舆论发酵的时候没反应过来，等想出办法已经晚了。 　　网上的舆论几乎是一边倒，鼎源的口碑彻底臭了。 　　叶耀之前想签几个二线艺人，合同都谈得差不多，就差签字了，结果今天通通变卦了。 　　不但如此，鼎源原本正在筹备拍摄一部大型古装剧，叶耀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宝丰传媒的接班人李钟源投资。今天这事儿一出，李钟源直接撤资了。 　　叶耀当着下属的面，被叶父骂得狗血淋头。里子面子都没有了，还要想补救措施，气得浑身打哆嗦，借了助理的手机，直接打给了叶绯。 　　“叶绯，你故意坑我？” 　　“这话说的，”叶绯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开了公放，笑吟吟道，“先撩者贱不知道？” 　　“操-你-妈！”叶耀怒气上头，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吐，“你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这辈子都不得好死，我……” 　　“C语言没学好么，就会说些B话，”叶绯淡淡打断他的话，“你再撒泼，鼎源就不止是名声臭了。” 　　叶绯过去什么都由着叶耀，慢慢养大了他的胆子。哪怕两人撕破脸这么久了，叶耀的心态还没转换过来。 　　如今听到叶绯冷漠的口气，他才陡然惊醒。 　　“不管怎么样我还有爸，”叶耀缓了缓，冷笑一声，“你呢，有人管你么？” 　　叶绯脸色未变，眼睑却微微垂了下来。 　　“你等着，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全，”叶耀扶着书桌站起来，想起自己之前投资的大项目《宠妃升职之路》，垮掉的信心又慢慢回来了，“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噗，”叶绯嗤笑一声，懒洋洋道，“行，我等着你骂最狠的话，扑最厉害的街。” 　　说着，懒得再理他，直接掐断了电话。 　　因为叶耀这一通搅合，叶绯一整天都顶着低气压，连谷瑞嘉也不敢招惹他。临近下班的时候，他正想着要不要约周振生他们出去喝一杯，就接到了晏枭的电话。 　　最近他们的联系变得很频繁，基本上都是晏枭主动。 　　“叶绯，”晏枭问他，“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顺路送你回家。” 　　“不用，”叶绯把脚搭在茶几凳上，拒绝道，“我开了车。” 　　“坐我的车吧，”晏枭马上说，“工作一天再开车会很累。” 　　“谁说我累了？”叶绯挑眉，又开始嘴欠，“晏总是不是自己体力不好，就推己及人啊。”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跟晏枭调-情一样。 　　“叶绯，”晏枭就叫他的名字，说，“我体力很好，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叶绯知道晏枭说的证明，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个证明，但心里还是有了一种反被调-戏的感觉。他咳嗽了一声，不再接话，而是回归正题：“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 　　“我想跟你一起回家，”晏枭静了片刻，说，“可以吗？叶绯。” 　　叶绯没说话，晏枭也没有继续说。他就那么沉默着，好像掐准了叶绯会对他心软。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绯到底还是松了口：“行吧，”他说，“你来吧。” 　　晏枭说“我马上过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叶绯收到晏枭的消息，说他已经到公司楼下了。 　　叶绯抓起桌子上的包，下了楼。 　　一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车子旁的晏枭。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很冷漠的样子。眼睛却一直望着天玺的大门，看到叶绯出来，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于是叶绯那句“你别再来了”憋了一路，也没有说出口。 　　之前晏枭的别墅是密码锁，换到公寓就需要用钥匙了。 　　他一边出电梯，一边从电脑包里摸钥匙。因为钥匙链的环扣太小，一个没拿住，直接掉到了地上，恰好落在叶绯脚边。 　　叶绯低下头。 　　那是一个很旧的钥匙链，钢圈上布满了划痕，下面坠着一个小小的、迷你白色42号球衣。 　　“咦？”叶绯蹲下来，仔细看着那个钥匙链，怔怔道：“这个东西好眼熟……” 第30章 　　 　　晏枭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剧烈地连带着耳膜都跟着鼓动发胀。 　　“眼熟。”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一眨不眨地看着叶绯, 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进心里。 　　“嗯，”叶绯站起来，伸手戳了戳那个小吊坠，若有所思, “我好像也买过……” 　　他把钥匙还给晏枭：“我跟你说，当年我周围的同学不是喜欢科比，就是喜欢艾弗森, 就我一个人喜欢诺维茨基, 球衣什么的都是42号。” 　　叶绯一笑，目光落在晏枭脸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找到了同好，晏总也看NBA？” 　　晏枭说：“我不看。” 　　叶绯怔了怔，随即蛮不在意地“哦”了一声，自动把晏枭这句话理解成过去看，现在不看了。这很正常, 实际上他的喜欢也没维持多久，高三繁重的学习任务让他根本没时间想别的。 　　等到了大学，有了其他兴趣爱好, 就更想不起曾经的偶像了。毕竟墙头嘛, 总是新的好。 　　晏枭估计就是随手从哪里抓了一个钥匙链来用，没什么特别意义。 　　“有时间换个钥匙链吧，”叶绯转身往自家门口走, 建议道，“这个都那么旧了。” 　　不止旧，上面还有一块红色斑点，像是被红墨水染过一样，也不知道晏枭这个向来爱整洁的人是怎么忍受的。 　　叶绯掏出钥匙开门，锁眼刚转动了一圈，晏枭忽然在旁边叫他的名字：“叶绯，你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晏枭不为所动，还想要继续问，叶绯冲他抬了抬下巴：“接电话吧。” 　　说完，拉开门进了屋。 　　晏枭眼睁睁看着他开门关门，垂眸按了接通：“你最好有事。” 　　电话那边的程明浩后背一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火气这么大，结结巴巴道：“就……就关于和高校博士后流动站合作的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这段时间，晏枭都是准点下班，所以很多工作就落到了程明浩身上。否则放在从前，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浪呢。 　　提起正事，晏枭的口气平和了许多。他一边开门，一边给程明浩梳理合作流程。 　　结束通话后，晏枭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小吊坠发呆。 　　他的公寓和叶绯一样，都是六十多平。沙发小小的一个，比之前的别墅逼仄了太多。 　　但晏枭并没有什么不适应，他曾经睡过二十多人的大通铺，最想要的不过是一张属于自己的床，相比起来，这里的条件不要太好。 　　吊坠确实很旧了，哪怕他保存得再小心，白色的球衣也已经开始发黄，一眼就能看出来使用了很多年。 　　晏枭伸出手指，轻轻攥住了冰凉的钥匙扣，仿佛这样就能抓紧和叶绯之间的联系。 　　想不起来挺好的，晏枭对自己说。 　　那样在叶绯眼里，自己就永远是可以随时随地满足他任何要求的晏枭，而不是那个贫穷又窘迫、摸遍了全身上下都凑不齐五十块的晏枭。 　　只是不甘和自私常常作祟，再是浅薄困顿，晏枭也希望能在叶绯心中留下一点痕迹，哪怕再少呢。 　　接下来几天，《请你清醒一点》的播放量节节攀升。各大论坛娱乐专组几乎都是这部剧的讨论帖，粉丝们自发安利的力量是恐怖的，不出一周，《请你清醒一点》便火遍了全网。 　　天玺娱乐借此一举成名，最新筹备的电视剧不用再担心投资问题，各大广告商也纷纷找上了门。谷瑞嘉春风得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颇有准备大干一场的趋势。 　　“叶绯来来来，咱俩拍个照。”谷瑞嘉推门进来，拽着叶绯就往外走。 　　叶绯理了理头发：“什么照？” 　　“公司官网更新要用的创办人合照，”谷瑞嘉把叶绯带到化妆室，示意化妆师过来给他化妆，“咱们现在的官网首页太不像样了，设计部那边新设计了一版，过几天就换上。” 　　叶绯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什么？”谷瑞嘉在他身边坐下，叫了另一个化妆师。 　　“开玩笑，”叶绯嗤笑，“就我这张脸，拍照需要特意化妆？” 　　谷瑞嘉转过头看他。 　　叶绯今天穿了件薄薄的浅蓝色牛仔衬衫，胸口开了三颗扣子，白皙紧实的胸膛若隐若现。本来是再正经不过的衣服，却偏偏被他穿出了一种浪-荡感。 　　这会儿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两条长腿前伸交叠，眼尾微挑，一张脸昳丽生动，确实不用化妆就能秒杀众人。 　　没看到连见多了明星的化妆师都在偷偷瞄他么。 　　但谷瑞嘉就不惯着他，冷笑一声道：“怎么，脸皮太厚粉刷不上么？” 　　“嫉妒使人丑陋，”叶绯闭上眼睛，让化妆师给他做皮肤清洁，“怪不得听到拍照第一反应就是化妆。” 　　“你他妈——”谷瑞嘉一拍桌子就要过来揍他，却被化妆师拉住了。 　　“谷总，”化妆师为难道，“在做护肤呢，您先等等。” 　　谷瑞嘉哼了一声，到底还是老实了下来。 　　公司有专业的摄影师，拍个合照而已，完全是小菜一碟。但谷瑞嘉事儿多，一会儿嫌弃姿势不对，一会儿又觉得表情不合适，生生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算是满意了。 　　“以后拍照别拉着我。”叶绯面无表情地走出摄影棚。 　　谷瑞嘉讪讪一笑，理亏地没说话。 　　不是他挑剔龟毛，实在是他跟叶绯的颜值差距太大，连化妆都弥补不了。 　　他能怎么办？只能多找找角度了。 　　“怎么这么热？”叶绯蹙眉，用手扇了扇风。 　　“没有吧，”谷瑞嘉站在风口处感受了一下，“空调都正常开着的啊。”他转向叶绯，刚想调侃一句娇贵，就见叶绯满脸通红，连下颚线处都红成了一片。 　　“你等会儿。”谷瑞嘉绕到他前面，拉下他的衣领仔细盯着他的脸瞧。 　　“怎么，”叶绯挑眉，“终于发现你的真爱是我了？” 　　“滚！”谷瑞嘉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你自己看看，我总觉得你这红得有点不正常。” 　　叶绯蹙眉看过去，屏幕镜像里，清清楚楚映出了他颧骨上凸起的小红点。 　　“像是过敏了，”谷瑞嘉放下手机，凝眉思索，“你也没碰什么……”他陡然睁大眼睛，“该不会是那些化妆品吧？但我好好的啊。” 　　“有可能，”叶绯当机立断往电梯口走，“我去趟医院。” 　　他们公司附近就有一家三甲医院，谷瑞嘉不放心，陪着他去了。最后的诊断结果果然是化妆品过敏。不过并不算严重，配合医生开的药膏，擦个几天就会好。 　　“可惜了，刚刚没把你这挫样拍下来，”谷瑞嘉幸灾乐祸地嘎嘎大笑，“看你以后再嘚瑟。” 　　这会儿，叶绯脸上的小红点已经蔓延成了红斑，重点分布在脸颊和额头上，和平常清俊秀致的模样判若两人。 　　叶绯不甚在意一笑，大大方方面对路人飘过来的眼神：“我看你是小学语文没学好，连瑕不掩瑜的道理都不懂。” 　　谷瑞嘉：“……” 　　谷瑞嘉作呕吐状，立刻跟他拉开一米远。不过玩笑归玩笑，还是叮嘱他：“别忘了每隔六小时要擦一次药啊。” 　　叶绯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晚上，叶绯正对着镜子抹药膏，房门忽然被敲响，晏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叶绯，是我。” 　　叶绯的手指顿了顿，下意识换了个背对门的方向：“有事吗？” 　　他可以顶着这张脸毫不在意地招摇过市，却独独不想这样面对晏枭。 　　晏枭“嗯”了一声，说：“你先开门。” 　　“有事微信说吧，”叶绯含糊道，“我现在不方便。” 　　晏枭怔了一下，以为他口中的不方便是指洗澡，就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到底什么事啊？”叶绯攥着药膏走到门口，但仍旧没开门，“这么说不行？” 　　晏枭总觉得叶绯有点不对劲，想了想，坚持道：“不行。” 　　叶绯犹豫了一下，说：“那你等会儿。”跑到卧室拿了个口罩戴上，又往头上扣了顶帽子，这才回回身拉开门：“说吧。” 　　他没跟晏枭对视，而是微微偏过脸，好像门框上有什么无比吸引他的东西。 　　“叶绯，”晏枭看了他几秒钟，指着他的口罩问，“你怎么了？” 　　叶绯侧身放晏枭进来，趿拉着拖鞋往里面走：“过敏了。” 　　“我看看。”晏枭立刻拉住叶绯的手腕，满脸严肃，好似遇到了什么大事。 　　“不用，”叶绯连忙往后躲，拒绝道，“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很快就会好。” 　　“叶绯，”晏枭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固执道，“让我看看。” 　　见叶绯没反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不放心，好吗？” 　　他力气比叶绯大很多，可却没有强硬地去掀叶绯的口罩，而是仅仅握着他的手腕，无比认真地征求他的同意。 　　叶绯沉默片刻，随即勾唇笑了：“好啊。” 　　他揭开口罩，把帽子往沙发一丢，冲晏枭仰起脸：“难得有这么丑的时候，让你开开眼。” 　　晏枭没接话，他沉默地注视着叶绯，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碰碰那些红肿的地方。但怕叶绯疼，最后也没有碰，只问他：“有上药吗？” 　　“正准备上呢，”叶绯重新拧开手里的药膏，坐到沙发上，挑眉轻笑道，“这不是你有急事找么，当然以晏总为先了。” 　　晏枭说“我来”，接过他手里的药膏往指尖上挤了一点，抬起叶绯的下巴，从额头开始慢慢往下涂。 　　“晏总这力道是在瘙痒呢，赶紧涂，”叶绯别开眼睛，哼笑道，“是不是故意放慢速度，好多看一会儿我这幅丑……”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红肿的脸忽然被一双手捧了起来。 　　叶绯怔怔地看着晏枭。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说，“我可以亲你吗？” 　　不等叶绯回答，他就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叶绯的右唇角。 　　“一点也不丑，”晏枭说，又在左边的唇角亲了亲，“特别好看。” 第31章 　　 　　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珠打在树梢建筑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屋子里却宁静而祥和, 暖黄的灯光在晏枭低垂的睫毛上跳跃，映出一片温柔与诚挚。 　　他好似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亲完之后，又继续给叶绯上药, 动作细致用心，一丝不苟。 　　“对着这张脸你也亲的下去，”叶绯垂眸掩住眼里的情绪, 开玩笑道, “晏枭，你是不是有什么恋丑癖？” 　　晏枭的手一顿，眸光复杂地看着叶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叶绯，”晏枭将药膏放到茶几上，一边密切观察着叶绯的神色，一边尽量委婉地说, “你的自我认知出现了问题。” 　　叶绯愣住了，半晌，释然一笑。 　　“是吗？”他倾身凑到晏枭面前, 轻轻吐息, “那在谷瑞嘉家拍的那张照片，你后来为什么恢复了？” 　　晏枭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低声说了一句：“也不丑。”然后站起来, 生硬地转移话题，“还没洗手，我要用一下你的卫生间。” 　　说完，就往外走。 　　“等会儿。”叶绯叫住了他。 　　晏枭的步子迈得很大，好像很想要离开这里。但叶绯一出声，他就不再动了，挺直了后背站在客厅中央，有一种强撑的镇定。 　　“你不是有急事要找我吗？”叶绯用棉签戳了下脸上发痒的地方，问他，“是什么？” 　　晏枭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他垂头跟叶绯对视，说：“我想见你。” 　　叶绯哑然，觉得自己被骗了：“这算哪门子的急事？” 　　晏枭就很斩钉截铁地说：“是急事。”好像叶绯在他心里是重要到了不得的人物，少见一分一秒都不行。 　　从小到大，叶绯听过很多表白，文艺的、热烈的、大胆的……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只简简单单一句想见你，就让他怦然心动。 　　叶绯深呼吸了下，轻笑着道：“哦？”不等晏枭说话，他已经扔掉手中的抱枕走了过来，仰头笑眯眯道，“看不到我的时候呢，你怎么办？” 　　晏枭的喉结动了动，失神地盯着叶绯近在咫尺的脸，没有说话。 　　叶绯也不在意，他冲晏枭伸出一只手：“手机拿来，我要看看除了那张丑照之外，你是不是还存了我别的图。” 　　晏枭的身体僵住了。 　　晏枭偏开头，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叶绯本来只想逗逗他，见他这个反应，立刻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他有点好奇，又少见的有些羞赧，催促道：“快点给我。” 　　晏枭一声不吭，也不动。 　　“晏枭，你是变-态吗？”叶绯故意板起脸，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居然偷拍我。” 　　“我不是，”晏枭立刻反驳，很紧地握住叶绯的手腕，像是怕他跑掉，冷静地解释，“我没有偷拍，你同意了的。” 　　叶绯诧异：“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六月十六号晚上零点三十五分。”晏枭点开五人微信群，将自己发到群里的合照指给叶绯看。 　　叶绯思索片刻，明白了。 　　晏枭确确实实只拍过他一次，但却不止一张。 　　叶绯又好笑又心疼，问他：“你拍了多少张？” 　　晏枭静了少时，说：“二十七张。” 　　几秒钟的时间，二十七张照片。 　　叶绯含笑望着晏枭，一身骚气遮都遮不住：“可以啊晏总，不愧是单身多年的手速。” 　　晏枭没听懂。 　　叶绯舔了下唇，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想起自己现在这幅尊荣，还是没有继续嘴欠。清了清嗓，道：“删了吧。” 　　晏枭抿了下唇，试图跟叶绯商量：“留一张可以吗？” 　　叶绯说“不可以”，赶在晏枭开口之前，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但你可以存一张新的。” 　　“我相册里有照片，你选一张，密码我生日，是……” 　　晏枭飞快地接了话：“930217。” 　　叶绯怔了怔，随即笑了：“是。” 　　晏枭去接手机，叶绯却缩回了手。晏枭以为他反悔了，神情中带着一点失落。 　　“先洗手，”叶绯用下巴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告诉晏枭，“灰色毛巾可以用。” 　　晏枭说“好”，迫不及待转身去了卫生间。 　　他出来的时候，叶绯正在跟谷瑞嘉打电话。因为脸上涂满了药膏不方便贴着耳边，便开了免提。 　　“我这几天跟人打听了一下沈略，评价都挺不错的。”谷瑞嘉一边吃牛肉干一边和叶绯说话，声音有些含糊，“签他你觉得怎么样？” 　　沈略是一个三线艺人，长得好演技好，但人就是不红。也不是公司不给力，他的老东家曾为了捧他，下狠心砸了不少资源。换做其他艺人，早就趁势而起了。到了沈略这儿，却连朵水花都没看见。 　　经纪人不信邪，又将他塞进了一部大制作电影里，结果连演瘸子的小配角都红了，沈略仍旧没有姓名。 　　一来二去的，公司彻底死了心，沈略这个红不起的命也在圈子里传开了。 　　娱乐圈里的人都迷信，开机要搞仪式、杀青得祭拜，连拍摄期间一个随随便便的苹果箱都有讲究。所以沈略和老东家的合约将满之后，一个来找他的影视公司都没有。 　　谷瑞嘉不是不信，实在是天玺现在太缺艺人了。大牌明星都有自己的班底，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个小摊子。十八线吧，签到公司还得精心培养，一时半会儿压根看不到效果。 　　挑来挑去，最合适的反而是沈略这个“衰神”。 　　“也不一定像他们说的那么玄乎，”谷瑞嘉喝了口水，继续道，“可能就缺个契机，兴许哪天就起来了呢。” 　　谷瑞嘉不知道，自己确确实实当了一回预言帝。 　　沈略入圈十年都不温不火，按理说下半辈子就这样了。但谁都没想到，明年初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偶像剧。自此便一炮而红，片约不断，到叶绯死前，几乎算得上是娱乐圈新晋小生第一人了。 　　“行，听你的，”叶绯说，“签吧。” 　　“哈哈哈哈我就说可以，”建议被肯定，谷瑞嘉心情大好，又抓了把牛肉干，“我这就跟他的经纪人联系，B级合约行吗？” 　　“嗯，”叶绯将空调风速调大了一点，“沈略的事儿按照你的想法来，不用跟我商量。” 　　“好嘞，”谷瑞嘉抽出湿巾擦了擦手，刚想挂电话，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提醒叶绯，“对了，你那个药膏六小时一次，别忘了啊。” 　　“知道。”叶绯谢过他，又让他不要熬太晚，早点下班。这才结束通话，将手机丢给了晏枭。 　　这是晏枭第一次碰叶绯的手机，他郑重地输入六位数字密码，点进了相册。 　　叶绯看起来跟只公孔雀一样，骚里骚气的，手机里却异常干净。大部分照片都是街边风景，有雨后翠绿欲滴的嫩苗、有路边翘着尾巴的流浪猫、还有树上刚刚冒头的菠萝蜜，自拍很少。 　　不过再少也有几十张，晏枭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第一次发现做选择原来如此困难。 　　“可以选两张吗？”晏枭问。 　　叶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啊，晏总。” 　　于是，晏枭便知道没得商量了。他犹豫片刻，最后很有私心地选了一张叶绯在别墅里的自拍照。 　　客厅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晏枭忽然开口道：“叶绯，你晚上要上药么？” 　　叶绯正在冲击消消乐的四星关，闻言头也不抬道：“是啊。” 　　“这样，”晏枭慢吞吞地说，“我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是六小时。” 　　叶绯的手一顿，抬起了头。 　　“我的生物钟很准时，”晏枭动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不需要闹钟就可以起来。” 　　叶绯勾唇一笑：“所以？” 　　仿佛就在等着他这一句，晏枭立刻接了话：“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帮你上药。” 　　“不好意思啊晏总，”叶绯懒洋洋地把脚搭在茶几上，继续消除冰块，“家里就一个房间。” 　　晏枭说：“我睡沙发。” 　　叶绯看着这个大概只有晏枭一半长的沙发，嗤了一声，拒绝道：“我自己能上。” 　　晏枭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叶绯消消乐都打了五关了，晏枭又说：“床足够睡两个人。” 　　叶绯放下手机，缓缓转过了头。 　　晏枭跟叶绯对视，固执地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想法。 　　叶绯笑了：“一张床？”他拖长了音调，“除了上药你难道还想做点别的什么？” 　　晏枭否认：“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别的什么’的意思？” 　　晏枭不回答。 　　“我准备睡了，”叶绯恶趣味得到满足，不再逗他，“你回去吧。” 　　晏枭看起来有些有些失望，但没有继续纠缠，站起来说：“好。” 　　“晏枭，”转身那一刻，叶绯忽然叫他的名字，说：“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好吗？” 　　晏枭在与人沟通时，理解能力向来很差，还曾闹出不少笑话，但叶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他听懂了。 　　晏枭僵着身子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叶绯都差点忍不住推他一把了，他才慢慢地、慢慢地半跪下来，看着叶绯的眼睛。 　　“好，”他说，“你想。” 　　又说：“多久都没问题。” 　　从未有过的雀跃与激动在身体里涌动，晏枭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叶绯的头发。 　　他这么幸福，他不知道要感谢谁。 第32章 　　 　　叶绯的过敏果然像医生说得那样, 并不严重，擦了几天药之后, 脸上就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他满意地放下镜子，把药膏收进了抽屉里。 　　谷瑞嘉坐在桌子上，一边吸豆浆，一边嫌弃地看着他：“医生给你开的不是过敏药, 是增骚剂吧。” 　　平时已经够惹眼了，这几天更是变本加厉。穿着精心了不说，连头发都抓了上去。跟只开了屏的公孔雀似的, 顶着那张招摇的脸到处乱晃。 　　把公司的小艺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一有空就往十八楼跑。 　　“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谷瑞嘉跳下桌子，将豆浆杯空投到垃圾桶里，“我告诉你，咱们公司的氛围就是被你带坏的。” 　　“关我什么事，”叶绯嗤了一声，打开电脑点进收稿邮箱，“丑人不说暗话, 你是不是嫉妒我？” 　　“嫉妒个屁，”谷瑞嘉冲他翻了个白眼，得意一笑, “来找我的也不少。” 　　叶绯挑眉：“哦？” 　　“咳, ”谷瑞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试图转移话题, “那什么，宋文昨天跟我说，《超时空救援》上个月超预算了，等下咱们开个视频会议？” 　　叶绯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他。 　　谷瑞嘉坚持了半分钟，实在是扛不住了，一股脑什么都招了：“行了行了，我说。是来了几个自荐枕席的，男女都有，但我没理。” 　　叶绯不大信：“真的？”来者不拒才应该是谷瑞嘉的风格。 　　“那还有假！”谷瑞嘉一拍桌子，大义凛然道，“我谷瑞嘉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教育，绝对不会被敌人的糖衣炮-弹……” 　　叶绯打断他，淡淡道：“说人话。” 　　谷瑞嘉：“睡几次就要换个角色，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叶绯：“？？？” 　　谷瑞嘉坐下来，认真跟他分析：“你想啊，有这个资源，我拿出去送人情能给公司带来多大效益。要是几炮就糟蹋没了，那也太不值了。” 　　叶绯眸光复杂，半晌才吐出五个字：“你高兴就好。” 　　他还记得刚认识谷瑞嘉时，这人豪气撒钱、宛若地主家傻儿子的模样。怎么被他激起了上进心后，性格完全跑偏了。 　　但谷瑞嘉一个成年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里有数，叶绯不想干涉太多，便顺其自然地谈起了别的事。 　　“你刚刚说《超时空救援》上个月超预算了？” 　　“嗯，”谷瑞嘉拧眉，“因为天气恶劣，外景一直没法拍，道具也损坏了一些。” 　　《超时空救援》的拍摄场地在西北，最近一直在刮沙尘暴，确实没办法拍外景。 　　“行，等下我看看财务报表，”叶绯思索片刻，叩了叩桌面，“场地是不是还要续租？让宋文那边预估个数额给我。” 　　“好。”谷瑞嘉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急急火火连线宋文去了。 　　叶绯退出收稿邮箱，打开自己的私人邮箱，开始浏览宋文发过来的邮件。 　　而另一边，飞霄科技大楼，午休时间，程明浩凑到晏枭面前，问他：“枭哥，你和绯哥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晏枭停止了打字，抬眸：“什么意思？” 　　“今天是七夕啊，东方情人节。”程明浩恨铁不成钢地拍着桌子，“你居然不约绯哥出去吗？这样能追到人才怪了。” 　　“程明浩，”晏枭叫他的名字，很严肃地纠正他的错误，“叶绯已经跟我说他会考虑。” 　　提起这个，他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意：“他很认真，并没有敷衍我。” 　　“哦。”程明浩死鱼眼看着晏枭。 　　结婚证都领了人还没追上，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而且又不是答应，只是考虑，有什么可高兴的？最后结果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程明浩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叶绯随口一句话，晏枭就能从中找出他的闪光点，进而大夸特夸。 　　晏枭没在意他的表情，拿起手机，点开了日历。 　　“我还能骗你是怎么的，”程明浩拖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建议道，“你可以约绯哥吃个饭，完后再一起看场电影什么的。” 　　晏枭沉默少时，说：“家里的影院叶绯并不常去。” 　　“看电影并不是为了看电影，”在晏枭无法理解的眼神中，程明浩解释道，“是为了培养感情啊，黑灯瞎火地一起呆两三个小时……嘿嘿嘿。” 　　晏枭若有所思。 　　程明浩猥琐地撞了他一下，揶揄道：“枭哥，你在想什么？” 　　晏枭实话实说：“在想会不会超过叶绯的睡觉时间。” 　　程明浩：“……” 　　程明浩：“？？？” 　　“算了，”程明浩痛苦地捂住额头，有气无力道：“你别想了，直接约绯哥吧。片子我都给你选好了，就看《遇见你之后》。听秘书部的人说特别感人，很适合你们。” 　　又说：“也别搞什么包场那一套，今晚情侣多，正好去看看人家是怎么谈恋爱的，学以致用。” 　　晏枭没有立刻给叶绯发消息，而是先拿起手机搜索了最近上映的电影，比较来比较去，最后还是觉得程明浩推荐的不错。 　　他把电影分享给叶绯，谨慎地发了一句话过去—— 　　【晏枭：你喜欢吗？】 　　叶绯回复得很快，虽然只有一个问号，但已经足够鼓励晏枭继续了。 　　【晏枭：你今天有时间跟我一起吃饭看电影吗？】 　　【晏枭：我六点离开公司，吃饭大约一小时，电影两个半小时，算上路上花费的时间，到家不会超过十二点。】 　　停了几秒钟，又加了两句—— 　　【晏枭：当然，没有时间我也理解。】 　　【晏枭：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怎么样，绯哥答应了吗？”程明浩比自己追人都急，脑袋探过来就要看聊天界面，却被晏枭推开了。 　　对晏枭来说，连和叶绯的聊天记录都很珍贵，是绝对不能跟别人分享的东西。 　　“行行行，我不看。”程明浩无奈地后退一步，举双手投降。 　　手机叮地一声，来了新消息，晏枭定睛去看。 　　【叶绯：谁答应下次约了？】 　　晏枭垂眸，刚想回复一句“那等你有时间”，叶绯就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叶绯：就今天吧。】 　　仿佛怕叶绯反悔一样，晏枭立刻回复。 　　【晏枭：我下班后去天玺接你。】 　　【叶绯：好。】 　　“我今天要六点下班，”晏枭放下手机，对程明浩说，“有需要紧急签字的文件吗？” 　　程明浩诧异：“绯哥答应了？” 　　晏枭点了点头。 　　程明浩回忆了一下，说：“倒是没什么……不过你看看电影票还能不能买到，今天晚上电影院应该很火爆。” 　　晏枭闻言点开手机软件，一步步操作购买。到选座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大多数都是空位。 　　“奇怪，”程明浩嘟囔了一句，“今年男人不给力啊。”也没有多想。 　　六点二十分，晏枭在天玺楼下接到了叶绯。 　　他穿着一件墨绿色T恤，头发全部抓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锐利的下颚线。长身玉立地站在路边，耀眼又醒目。 　　晏枭大老远就认出了他。 　　“吃什么？”叶绯矮身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晏枭。 　　晏枭告诉他：“粤菜。” 　　“你不是不喜欢吗？” 　　“你喜欢。” 　　叶绯和晏枭同时开了口。 　　车里有短暂的安静，晏枭看向叶绯：“你知道我不喜欢。”很肯定的口气。 　　叶绯怔了下，说：“嗯。” 　　晏枭的偏好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叶绯了解他的小习惯。吃东西的时候，会把喜欢的留到最后。 　　每次吃饭，最后被吃掉的总是带辣的菜。 　　晏枭没问叶绯为什么会知道，却在下面握住了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满足又雀跃。叶绯挣了一下没挣开，就随他去了。 　　在叶绯的坚持下，两人到底取消早已定好的粤菜，去了一家川菜馆。 　　叶绯能给晏枭的东西太少了，唯一能够自己做主的也只有这点迁就了。 　　川菜馆离电影院很近，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吃完后两人没有坐车，直接走路去了电影院。 　　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大多都是情侣，手上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边走边聊，很是热闹。 　　这是晏枭第一次单独和叶绯出来，他心情很好，看取票机前排得长长的队伍都觉得可爱。 　　“你去取票，”叶绯看了下时间，离电影开场时间还早，对晏枭说，“我在这等你。” 　　晏枭说“好”，自动站到了队伍里。 　　叶绯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水后，偏头看了一眼晏枭，见他前面还有好多人，觉得干等着太无聊，就换了几个币去旁边夹娃娃了。 　　他也没想着真能夹上，就当解个闷。谁知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最后一个币用完的时候，还真被他夹上来一个。 　　巴掌大的绿色小乌龟丑萌丑萌的，叶绯手贱地揪了揪人家的眼睛，四下看看，正想挑个长得好看的小孩儿送出去，晏枭回来了。 　　“位置不错啊。”叶绯看了一眼座位号，说。 　　“嗯，”晏枭接过他手中的矿泉水，说，“今天很幸运，选座的时候人很少。” 　　晏枭排队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叶绯，知道他去夹娃娃的事。就指了指叶绯手上的小乌龟，问他：“这个可以给我吗？” 　　叶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晏总还喜欢这种东西？” 　　他把小乌龟丢给晏枭，调侃道：“童心未泯啊。” 　　晏枭接过小乌龟摸了摸，说：“我不喜欢。” 　　叶绯以为他是在嘴硬，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说：“不喜欢你还要？” 　　晏枭说：“因为我喜欢你。” 第33章 　　 　　影院的大厅里人流如织, 晏枭和叶绯的颜值太高，哪怕站在角落里, 也扎眼得很。 　　叶绯没管众人频频投过来的目光，他抬眸玩味地看着晏枭：“晏总，你是不是在故意撩我？” 　　晏枭怔了一下，似乎无法准确理解“撩”这个字的含义, 严谨地询问道：“可以详细说说吗？” 　　“刚刚那种话，”叶绯想了想，问晏枭, “你是跟谁学的？程明浩？” 　　晏枭说“不是”, 又说“没有学”，然后看着叶绯眼睛，告诉他：“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叶绯还没来得及再说，影院的工作人员已经站到检票口，示意观众可以进场了。 　　“算了。”叶绯放弃追问，拉着晏枭往放映厅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就停下来往后看：“怎么我们这一场人这么少？” 　　吃饭的时候，叶绯已经从晏枭口中得知了今天的特殊含义。按理说电影院应该场场爆满才是，然而跟他们同一通道的观众却只有小猫三两只。 　　晏枭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也不在乎人多人少, 只要叶绯在他身边就够了。 　　“先进去吧。”他指了指放映厅大门。 　　于是，叶绯便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和晏枭并肩走进了放映厅。 　　他们的座位在第四排, 位于正中心，视野开阔、远近适中。 　　叶绯拧开矿泉水瓶，一边喝水一边观察四周。不是错觉，来看这部电影的人确实少，而且大多都是闺蜜，基本没有情侣，特别奇怪。 　　叶绯将水放到杯托里，低声问晏枭：“这个片是你自己选的？” 　　晏枭“嗯”了一声，轻轻碰了碰叶绯的指尖，抹掉上面的水珠，向他诉说自己的理由：“评分很高，也很感人。” 　　叶绯觉得从晏枭口中说出“感人”两个字很好笑，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晏枭被感动的样子，就问他：“你怎么知道，提前看过？” 　　“没有。”晏枭说。 　　他从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诸如看电影、玩游戏这种消遣上，当然，跟叶绯一起出来不算。所有和叶绯有关的事情，都是晏枭黯淡又乏味的人生中，值得被永恒珍藏的亮光。 　　“程明浩说的。” 　　叶绯明白了，就说晏枭怎么会特意关注情人节，原来是程明浩提醒的。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电影即将开场。叶绯没有再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大屏幕上。 　　电影拍得不错。 　　女主是一个作品总被否定的底层编剧，男主则是患有抑郁症的天才导演，两人在一次商业宴会上相识。 　　男主被女主的乐观豁达吸引，自此以后经常在事业上鼓励她、帮助她。而女主在得知男主的病情后，不但没有远离，反而锲而不舍地试图用自己积极向上的态度感染他。 　　两个人互相关怀、互相取暖，渐渐地都变得越来越好。 　　感情线甜腻、事业线励志，再加上演员颜值高、演技好。在叶绯看来，《遇见你之后》是一部非常成功的爱情片。 　　但同时心里也更加疑惑了，这种片子难道不应该是情人节首选吗？是他的眼光过时了，还是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变了？ 　　叶绯又喝了口水，继续往下看。 　　情节已经发展到女主编剧的电视剧广受好评，男主定了她最爱的餐厅为她庆祝。两个人对未来做了很多设想，女主直到睡前都还是笑着的。 　　然而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男主的病情在平复了一段时间后骤然反弹，这一次，再多的治疗都没有用了。 　　自杀的前一刻，男主好似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冷静地看着刀子落到皮肤上，另一部分则拼命回忆和女主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要阻止自己。 　　但理智还是没能战胜病魔。 　　电影最后一幕，女主电视剧的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唯独女主没有出席。她坐在男主家里，手里握着一把和男主自杀时一模一样的刀。 　　导演给了个开放性结局，没有明确说女主到底怎么样了，任凭观众自己想象。 　　叶绯终于明白这部电影为什么没人看了，在情人节当天和另一半看这种电影，实在是有些不吉利。 　　陆续开始有观众退场，脚步声中夹杂着止不住的抽泣，合着音调悲伤的片尾曲，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叶绯垂下眸，没有动。 　　晏枭也没有催促他，安安静静地陪他继续坐着。 　　五分钟后，整个放映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工作人员已经来到了门口，叶绯这才揉了揉脸站起来，说：“走吧。” 　　两人沉默地走出放映厅，下楼的时候，叶绯忽然问晏枭：“看完电影你有什么感受？” 　　晏枭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感受”指什么，但他想要努力做到跟叶绯同步，就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很好看。” 　　叶绯知道他没听懂，想了想，又说：“电影结束的时候其他观众都哭了。” 　　“为什么要哭？”晏枭侧头看着叶绯，有些困惑。 　　叶绯说：“因为男女主生离死别，不能在一起。” 　　“只是表演出来的，”晏枭伸手替叶绯挡住一个毛毛躁躁撞过来的小孩子，继续往前走，音调平稳到近乎冷血，“不是真的。” 　　叶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也没心情解释，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出商场，在等司机过来的间隙，叶绯又问晏枭：“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观影全程面无表情的晏枭，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叶绯第一次见到他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不要问这种问题，”晏枭紧紧攥住叶绯的手，力气大得像是无法自控，“不存在这种事。” 　　“可是总要面对吧，”叶绯自嘲一笑，谈及自己的生死像是吃饭喝水一样随意，“谁也不知道意外和……”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晏枭拽进了怀里。 　　“不要问这种问题。”晏枭又重复了一遍。 　　他像是怕叶绯跑掉一样，将他死死按在自己胸口，声音比平常稍大：“我不喜欢，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叶绯？” 　　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叶绯能感受到晏枭绷得紧紧的肌肉，像是恐慌到了极点，又像是不能承受。 　　司机操纵着车子悄然停在路边，见气氛不对，没敢下来叫他们。 　　叶绯眼角余光看到，深吸了口气，拍拍晏枭的后背：“好了，放开我，该回去了。” 　　晏枭没动，过了少时才慢慢松开，但仍旧握着叶绯的手。 　　深蓝色的商务车缓缓驶向市中心，车上，晏枭一改平日的安静镇定，变得非常多话。 　　“去年十二月八号晚上八点三十五分，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晏枭说，“很健康。” 　　他停了一下，又刻意加了一句：“没有任何问题。”不知道是说给叶绯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叶绯“嗯”了一声。他们契约结婚前，以防万一，彼此交换过体检报告。 　　晏枭往叶绯身边挪了挪，对他说：“今年的体检我们一起好吗？我会让人预约最专业的机构。” 　　叶绯没有回答，晏枭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他像个神经质的傻子一样，不停地报叶绯的身高体重以及其他身体数据，反复强调叶绯的健康状况。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刚刚那句话给他带来的焦躁和不安，直到到达目的地才停下来。 　　叶绯闭了闭眼，仅仅是一个假设而已，晏枭的反应就已经这么大了。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两年后他死去，晏枭会变成什么样？ 　　之前是他太贪心，抱着侥幸的心态一次次逃避。可一部电影，彻底让他清醒了过来。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车库的电梯里并没有别人。叶绯眼神放空，盯着虚空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晏枭提醒，才发现二十三楼到了。 　　叶绯掏出钥匙开门，晏枭站在旁边看着他，似乎是想等他进去了再回家。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有些刺耳。 　　“晏枭，”叶绯将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说，“我考虑好了。” 　　声控灯忽然灭了，黑暗笼罩了整个走廊。晏枭看不到叶绯的脸，也无法判断他在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嗯。”他说，安静地等着叶绯的下文。 　　“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叶绯说。 　　灯光又亮了起来，明亮的光线刺得晏枭眼睛发痛。 　　走廊里一片安静。 　　过了很久，晏枭才说：“时间太短，你一定没有考虑好。我不着急，叶绯……” 　　“晏枭，”叶绯打断他，说，“我想得很清楚。” 　　“是因为今晚的电影不好看吗？”晏枭不管逻辑、不管因果，执拗想找出一个叶绯拒绝的理由，“以后我们不去了。” 　　叶绯拉开门，说：“不是。” 　　他走进家，即将带上门的那一刻，晏枭忽然在背后叫他的名字：“叶绯。”他说，“你再考虑考虑好吗？” 　　声音很低，听起来有点可怜。 　　“不好。”叶绯说，狠心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电影是我编的，大家不要带入现实~ 　　是甜文，不慌！ 第34章 　　 　　自从情人节叶绯拒绝了晏枭之后, 两人就没了联系，也没再见过面。 　　叶绯觉得晏枭这次应该是彻底放弃了, 松口气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难受。 　　从喉咙到胸口那一条像是被硬物梗住了一般，又疼又涨，几乎不能呼吸。 　　叶绯知道, 晏枭总该向前看，会遇上一个比自己更好、更健康的人，这是好事, 可还是无法自控地感到痛苦。 　　好在叶绯的生命只剩下两年, 幸运一点的话，也许不会看到晏枭跟别人在一起。 　　熬过去、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叶绯打开邮箱，正打算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开口道：“进。” 　　出乎意料的，来人并不只谷瑞嘉，还有一段时间不见的孙琼。 　　孙琼前阵子被他爸抓了壮丁, 负责城东一块地的投标工作，忙得□□乏术，连群里都很少冒头。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叶绯抬脚踢了把椅子过去, 调侃道。 　　孙琼没接话, 上下打量了一番叶绯，惊讶道：“你这……是因为瘦了还是怎么？气势见长啊。” 　　叶绯最近确实瘦了，脸部线条显得越发凌厉。这会儿坐在椅子上, 明明比孙琼矮很多，抬眸跟他说话的时候，却并不显得弱势，反而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掌控感。 　　“哎？瘦了吗？”谷瑞嘉凑过去仔细瞧了两眼，“我没看出来，大概是我天天跟他呆在一起的缘故，不过叶绯这几天确实吃的少了。” 　　“拍马屁没用，”叶绯垂了下眸，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没钱不约有伴了。” 　　“艹，”孙琼被他这么一气，立刻忘了继续往下问，走过去坐下，“谁特么想跟你约，你有大胸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叶绯扔了瓶矿泉水给他，懒洋洋道，“你摸过？” 　　孙琼：“……” 　　孙琼举双手投降：“怕了你了，说正事，今天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叶绯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谷瑞嘉也拖了把椅子凑过来，脸上写满了八卦欲：“赶紧的，到底什么事啊，搞得神神秘秘的，吊了我半天胃口。” 　　孙琼清了下嗓，说：“叶耀昨天卖了两套房，一套是皓月湾的海景房，还有一套是枫叶广场的公寓，加起来一共套现三千多万。” 　　孙琼家是做地产的，这方面消息比较灵通。 　　叶绯怔了下，随即失笑：“我都不知道他在这两个地方还有房子。” 　　孙琼和谷瑞嘉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怕是叶父瞒着叶绯给叶耀置办的。都是亲生儿子，偏心到了这个份上也没谁了。 　　“这叫什么好事？”谷瑞嘉拧眉，不满地看着孙琼。 　　“别急啊，重点我还没说，”孙琼担心触到叶绯的伤心事，没跟谷瑞嘉计较，赶紧往下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卖房不？” 　　孙琼也不卖关子，压低声音继续道：“他欠了一大笔赌债！” 　　“赌债？”叶绯用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没弄错？” 　　叶耀虽然又蠢又毒，但并不堕落，赌博这类东西他向来不沾。 　　“没错，我有个认识的人是王钊他们那个圈子的，我打听过了，”孙琼告诉叶绯，“叶耀是为了项目投资才跟王钊混到一起，一开始只是被带着小赌，现在……” 　　他冷笑一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鼎源的新剧不是扑了么，你家那个白眼狼应该是心情不好，就大赌了一把，谁知这一下就栽进去了。” 　　《请你清醒一点》开拍不久，鼎源也拍了网剧。不是现代剧，而是一部古装剧，为了蹭最近大火的电视剧《太后传》热度。 　　因为宣传到位，这部古装网剧首日播放量非常不错，俨然又一部爆剧的趋势。 　　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短短两天，没有过硬的质量支撑，再多营销也没用。播放量从第三天开始，就呈断崖式下跌。 　　谷瑞嘉最初还时时刻刻在网上关注数据，生怕《请你清醒一点》被超越，后来连看都懒得看了。 　　“哦，那个剧，”谷瑞嘉幸灾乐祸一笑，“那叶耀心情不好也情有可原，现在连点水花都没了。” 　　“怎么样，”孙琼看向叶绯，“听了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谢了，”叶绯伸手用矿泉水瓶碰了下孙琼的，淡淡道，“我还真没想到他这么会作死。” 　　叶绯早就猜到鼎源在叶父和叶耀手中撑不长，所以重生后，他并没有主动做什么，只冷眼看着他们折腾。 　　一棒打死有什么意思？钝刀子割肉才最痛苦。一步步从天堂走向地狱，却无能为力，这其中的落差之大，是个人都会被逼疯。 　　谁知道他不动手，叶耀反而嫌自己命太长，上杆子送人头。 　　“看开点，”孙琼拍了拍叶绯的肩膀，安慰了他一句后，适时转移话题，“今晚叫上老周出来喝一杯？” 　　“吃饭行，喝酒就算了，”叶绯摸了包烟出来，给孙琼和谷瑞嘉一人分了一根，一边点一边说，“我打算去一趟西北。” 　　“因为预算的事儿？”谷瑞嘉伸手跟叶绯要打火机，“没必要吧。” 　　“用你自己的，”叶绯手一抬，避开了谷瑞嘉，把打火机揣进兜里，“和预算没关系，那边条件太艰苦了，听说最近还有几个演员被晒伤，一次不去探班说不过去。” 　　去散散心，也许心情会平复得快一点，也不会总想着见晏枭了。 　　“要不要这么抠啊，用你个打火机怎么了？”谷瑞嘉抱怨了一句，凑到孙琼身边，借着他的烟头把烟点了，“你这么说还挺有道理的。” 　　叶绯垂眸吐出一口烟圈，没有说话。 　　“你打算几号走？”谷瑞嘉又问，“我让行政给你订机票。” 　　孙琼在一旁插嘴道：“枭哥不是有私人飞机吗？订什么机票。” 　　“不方便，”谷瑞嘉白了他一眼，“要提前申请航线不说，我们剧组在山沟沟里，根本没有停机的地方。” 　　“越快越好，”叶绯无意识地摩挲着兜里的打火机，说，“看看明早有没有航班，有的话就明早。” 　　谷瑞嘉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应了下来。 　　处理好机票的事情后，就提前下班，跟叶绯一起带着孙琼去吃饭了。 　　另一边，刚刚结束视频会议的晏枭回到办公室，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即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而是掏出手机，点开了相册。 　　名为“叶绯”的相册里，原本有二十七张照片，现在只剩下了一张。但这一张是叶绯主动给他的，意义自然不一样。 　　照片上，叶绯靠着沙发，笑得张扬又肆意。他旁边是明亮宽大的落地窗，窗外阳光正好，被定格的画面也因此柔和了不少。 　　晏枭用指尖碰了碰屏幕上叶绯的脸，但心中的想念并没有缓解多少。 　　从那天到现在，他们已有四天三小时零三十八分没有见过面。 　　他很想像从前一样，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去敲叶绯的门。但想到叶绯可能不愿意看到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晏枭知道，自己是个木讷又无趣的人，不会甜言蜜语，也不会逗叶绯开心，被拒绝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虽有失落，却不会因此而消沉绝望。 　　只是能不能偶尔见一见，像从前一样彼此无话也没有关系，至少让晏枭能看到叶绯。 　　晏枭退出相册，点进叶绯的朋友圈。叶绯很少发状态，最近一条还是一个月前，赞美了天玺楼下的一家炸猪排店。 　　晏枭将那寥寥几条状态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吩咐司机在楼下等他，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哎？枭哥你去哪儿啊？”刚走到电梯口，就碰到了上来找他的程明浩。 　　晏枭简短地回了句“有事”，头也不回地踏进了电梯。 　　程明浩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隐隐猜到应该是那天的约会不大顺利，但因为主意是他出的，怕晏枭迁怒，压根不敢问。 　　算了，程明浩揉揉脸不再多想。他们俩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吧，自己一个单身狗操得是哪门子的心。 　　晏枭到天玺的时候，刚好是晚上五点三十分，按照叶绯平常的作息，还有半小时就会下班。 　　晏枭没有上去，也没有惊动叶绯。让司机把车停在楼下，静静等着叶绯出来。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叶绯始终没有出现。 　　晏枭拿出手机点开叶绯的微信，看了一会儿，到底什么也没发。转而刷了下朋友圈，恰好刷到了谷瑞嘉在不久前发的状态—— 　　【谷瑞嘉：哥几个走起~[图片][图片]】 　　他这才明白，自己赶得不巧，叶绯今天下班比较早，跟朋友一起吃饭去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亮的路灯打在车顶，照出一片白惨惨的光。 　　晏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开去了叶绯朋友圈发过的那家炸猪排店，点了一份猪排套餐。 　　正值晚饭高峰期，店内几乎满座，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嘈杂不已。晏枭独自一人坐在喧嚣中，默默吃完了盘子里的猪排和包菜丝。 　　他等了多一个小时，没有见到叶绯，最后只吃了一份叶绯吃过的猪排套餐，但也觉得很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不算虐我觉得_(:з」∠)_叶绯彻底敞开心扉需要一个契机嘛，接下来就很甜！甜到齁人！ 第35章 　　 　　叶绯第二天早上就踏上了去西北的飞机, 暑假出行高峰期已经过去，因此哪怕是临时买票, 也幸运地买到了头等舱。 　　他没带太多东西，放好随身行李后，正想要坐下，不经意一垂眼, 登时愣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脑包。 　　深蓝色皮质面料、镀银的搭扣，和晏枭平时提在手里的一模一样。 　　叶绯的心脏砰砰跳动了起来，他慢慢抬起头, 一张俊朗却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旅客, 旅客？”长相甜美的空姐走到他身边，提醒道，“请您先到到座位坐下好吗？” 　　叶绯蓦然回神，冲空姐掀唇一笑：“不好意思。” 　　他长得好，笑起来更是吸引人。空姐脸颊有些泛红，回了一个笑后，凭借着良好的职业素养, 硬生生忍下了多停留一会儿的冲动，去登机口等候其他人上机了。 　　叶绯系上安全带，想了想, 拿出手机点开了晏枭的微信。 　　晏枭的头像就是他本人照片。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西装, 头发梳得很整齐，看起来像证件照一样严肃。 　　叶绯不自觉笑了一下，但这笑转瞬即逝, 很快便消失了。他指尖动了动，将这张头像长按了保存。 　　身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邻座的旅客来了，叶绯翻看着和晏枭的聊天记录，没有抬头。 　　“你好。”一道男声在耳边响起。 　　叶绯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他转头，怔了一下，邻座恰好就是那个和晏枭用一样电脑包的男人。 　　“也是去西北吗？”男人穿着合身的白衬衫，打扮得很得体，对叶绯自我介绍道，“我叫冯高逸。” 　　叶绯说“是”，冲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但没有互通姓名的意思。 　　冯高逸也不在意，双腿大开坐着，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叶绯脸上徘徊，找话题：“国内航班就是不行，不像国际航班，座椅之间间距很大。坐着不舒服，所以我出行从来都只买头等舱。” 　　他停了一下，又问道：“你是出差还是旅游？” 　　叶绯被他看得心里烦躁，敷衍道：“出差。” 　　冯高逸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冷淡，笑了一下继续说：“好巧，我也是出差。西北的医院请我去坐诊，顺便给他们的医生讲讲课。” 　　说话间，抬了下手，把那个爱马仕电脑包往叶绯的方向挪了挪：“这不，还特意带着电脑。” 　　叶绯轻嘲着移开眼。 　　晏枭的坐姿从来都是端端正正的，也不会用奢侈品炫耀。叶绯敢肯定，他连自己的电脑包是什么牌子的都认不出来，只是助理买了就拿来用。 　　整个人踏实又真实，不需要叶绯带任何滤镜去看，已经好到无可挑剔了。 　　叶绯忍不住又点开那张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冯高逸却误以为是自己的财力打动了叶绯，继续道：“你知道，我们做医生的都很忙，这些年光顾着事业了，耽搁了个人问题，我现在就希望能找个人稳定下来。”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叶绯，意有所指：“出门的时候和男朋友一起，并排坐、聊聊天什么的，多好。” 　　叶绯一直不怎么搭理他，本意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人竟然蹬鼻子上脸，调戏起他了。 　　叶绯抬起头，挑眉一笑：“是吗？”又问他，“你哪个医院的？” 　　冯高逸的魂儿都快被他笑没了，过了半晌才报了一个三甲医院的名字。 　　叶绯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这个医院啊，我熟悉——” 　　冯高逸眼睛一亮，正想要说什么，就听见叶绯道：“我爸和我弟就是你们医院治死的。” 　　一片尴尬的沉默。 　　此后飞行途中的三个多小时，冯高逸安静如鸡，再也没有开过口。 　　《超时空救援》剧组的拍摄场地非常偏远，叶绯下飞机后，包车走了将近五小时。又花了大价钱在唯一靠近的县城订了不少吃的，直到晚上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演员们对他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因为靠近沙漠，怕出问题。剧组一直是封闭拍摄，轻易不得外出。 　　剧组的盒饭再好吃，来来回回那几样也吃腻了，叶绯带来的东西正好解了他们的馋。 　　宋文却没跟着这些人一起抢吃的，而是拉着叶绯，向他汇报超预算情况。 　　他是个较真的性格，叶绯在他处于低谷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因此宋文一直绷着一股劲儿，生怕辜负了叶绯信任，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两个人谈到深夜，直到副导演过来委婉地提醒，叶绯奔波一天可能很累了，宋文这才恍然回过神，放他回去休息。 　　叶绯第二天起来身体就不大舒服，他从湿润的地方过来，一时之间适应不了西北的气候。皮肤干燥起皮不说，还有些咳嗽。 　　“都这样，水土不服。”宋文对此特别有经验，拿了一包胖大海过来，张罗着泡给叶绯喝，“我刚来那会儿，喝了半个月才好。” 　　叶绯谢过宋文，伸手戳了戳包装袋，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喝这玩意儿。” 　　他端起杯子尝了尝，味道不苦，只是有些涩：“你们辛苦了。” 　　“应该的。”宋文摆摆手，又跟叶绯说了会儿话，才跑去监视器旁，准备开始今天的第一场拍摄。 　　叶绯拒绝了宋文给他安排的助理，一个人坐在场外，似乎在认真看演员们拍戏，实际上脑子里想的全是晏枭。 　　他预估错误，距离并没有阻断这种不受控制的感情，反倒因为相隔太远而倍加惦念。 　　叶绯心里空荡荡的，迫切需要做点什么使自己忙碌起来，从而忘记晏枭。 　　他想了想，举起手机，对着那杯胖大海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发了条状态—— 　　【你绯哥：靠这个活了[图片]】 　　然后又把图片发到了和谷瑞嘉几人的群里。 　　这个群是谷瑞嘉新建的，没有晏枭。因为他们平常聊的话题太猥琐，有晏枭总觉得不自在。 　　【你绯哥：水土不服，宋文给我泡的胖大海。】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哈哈哈哈哈哈哈喜闻乐见，让你非要去，活该。】 　　【孙琼很富：忙碌的叶绯在西北喝胖大海，而我却只能在空调里房里喝红酒，哎，这就是差距。】 　　【周家团宠：你们还是个人？叶绯都那么惨了……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哈哈哈哈，你还可以加点枸杞。】 　　叶绯笑笑，想要像平常一样跟他们互怼，却发现自己连打字的欲-望都提不起来，好像一夜之间丧失了所有的精力和力气。 　　他发了会儿呆，按灭手机，正打算回屋躺一躺。屏幕忽然亮了，一条微信信息弹了出来—— 　　【晏枭：叶绯，你怎么了？】 　　叶绯反应很大地站了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过了半晌，才慢慢平复好剧烈的心跳，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复，晏枭就打了进来。 　　叶绯深吸了口气，按下接听键，努力做出一副随意的态度：“晏总有事？” 　　晏枭“嗯”了一声，问他：“你怎么了？” 　　叶绯这会儿脑子不灵光，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晏枭的意思。他笑了笑，说：“没怎么，就是有点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晏枭重复了一句。 　　叶绯就跟他解释：“有事去了一趟西北。” 　　“这样，”晏枭顿了顿，过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 　　叶绯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晏枭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他：“什么症状？” 　　叶绯说：“就是有点咳嗽，不要紧，是正常现象。” 　　晏枭说：“好。” 　　叶绯隐隐听到电话那边有轻微的翻书声，但没有问。 　　两人一时之间无话，气氛瞬间静了下来。 　　叶绯胸口有些闷，毫无征兆、毫无理由。他闭了闭眼，想跟晏枭说再见，嗓子忽然一痒，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不咳还好，这一咳就有点停不下来。叶绯使劲吞咽了两下，好容易得到片刻喘息，挤出“挂了”两个字，便掐断了电话。 　　宋文恰好过来找他，见状，一边给他拍后背，一边道：“赶紧去背风的地方。” 　　等叶绯缓过来，才说出了目的：“叶总，你看你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咱们今晚聚个餐？” 　　“不用，”叶绯喝了口胖大海润喉，拒绝道，“你们正常拍戏，等杀青了再聚一样。” 　　宋文想了想，答应了：“好。” 　　《超时空救援》要在春节上映，因为天气原因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几天本就在赶进度，专门空出一晚上确实不划算。 　　只不过餐虽然不聚，表示还是要的。这一天，剧组的菜色都丰富了不少。吃的演员们一脸满足，恨不得叶绯常驻剧组。 　　晚上，叶绯不愿意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就跑去了片场。戈壁昼夜温差大，白天晚上像两个季节。叶绯裹着宽大的外套，坐在椅子上看演员们拍戏。 　　许是因为叶绯在场，尚且算新人的男三号紧张了，总是NG。宋文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地给他讲戏，后来见他越来越不在状态，气得已经开始用吼的了。 　　眼看着男三号缩着肩膀，都快要被骂得自闭了。叶绯站起来，正想去劝几句，场务忽然在后面喊他：“叶总！叶总！” 　　叶绯回头：“什么——” 　　叶绯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晏枭的西装上带着微微的褶皱，头发略有些乱，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旅途。手上提着一个袋子，正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晏总来找你了，哈哈哈。”场务笑着说了一句，便识趣地退场，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叶绯的呼吸都停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晏枭在他面前停住，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晏枭平静地说：“出差，顺便给你带了药。” 　　他打开袋子，把里面的药拿出来，一样一样给叶绯介绍。末了，又说：“我有问过医生，都可以用。” 　　两千八百多公里，从东南到西北，一袋药。 　　大概是太冷，叶绯的声音抖得厉害：“说实话。” 　　戈壁的夜晚，风偏凉，漫天星光从头顶洒下来，落在晏枭身上。 　　他沉默良久，说：“不亲眼看看你，我会不安心。” 第36章 　　 　　不远处是热闹的片场, 宋文中气十足的骂人声清晰可闻，隐隐还能听到两个跟组编剧在讨论剧情。 　　叶绯指尖发颤, 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地认识到，晏枭对他并不仅仅只是心动喜欢那么简单。 　　一场叶绯自己都不在意的小病，却被他当成了大事对待。 　　两辈子，叶绯得不到的关心和爱护, 好像一次性从晏枭这里全部补足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晏枭有问必答：“我问了谷瑞嘉。” 　　叶绯抬眸看着他，轻声道：“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晏枭别开眼睛, 不跟他对视, 过了几秒钟后才说：“你可能不希望我来。”声音比平常稍低。 　　“公司不忙吗？”他又问。 　　叶绯知道，飞霄科技最近有一款游戏的版号一直没有申请下来，全公司上下都在为这个事儿奔走。再加上晏枭正大力发展飞霄视频，工作量绝对不会小。 　　“不忙……”晏枭顿了顿，在叶绯眨也不眨地注视下，改了口，“我可以线上办公。” 　　“晏总！”没等叶绯再说点什么,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插了进来。 　　叶绯转头，是场务组的成员。 　　“叶总，”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同时面对叶绯和晏枭,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局促。他先跟叶绯打了声招呼, 然后转向晏枭，“您的行李已经送到叶总房间门口了。” 　　叶绯一下抓住了重点：“我房间？” 　　“是啊，”场务憨厚地挠挠头, 告诉叶绯，“我们老大让的。” 　　顿了顿，又说：“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叶绯谢过他，说“没有了”，打发他离开了。 　　也是，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和晏枭是合法夫夫，当然要睡一间房。 　　场务刚走，两人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宋文又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来跟晏枭打招呼了。 　　也幸好他们这接二连三的打岔，叶绯纷乱的思绪平复了不少，到最后已然恢复到平时滴水不漏的模样。 　　“你们忙，不用管我们，”叶绯知道晏枭不爱应酬，简短地替他应付了几句，就有意结束话题，“我先带他去住的地方看看。” 　　“行，”宋文点头，又表示，“您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我还能跟你见外？”叶绯笑笑，转向其他工作人员，“晏总已经订好了犒劳你们的东西，明天中午就能送过来。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今晚报到副导那里，我让那边加单。” 　　叶绯唇角带笑，眼里都是狡黠：“送上门的大户，不宰白不宰。给晏总上一课，让他见识一下咱们剧组的战斗力。” 　　这话一出，剧组里一片欢呼，工作人员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里对晏枭的那点陌生感登时去了不少。 　　别看晏总一直板着脸，好像很冷漠的样子，实际上人很好嘛。 　　叶绯又跟宋文他们寒暄了几句，才离开片场。 　　两人走了一段时间，渐渐看不到剧组的人了。晏枭叫住叶绯，一板一眼地纠正他的错误：“叶绯，我并没有订东西。” 　　叶绯说“知道”，又说：“我故意说的，你别管，剩下的我来安排。” 　　晏枭也是《超时空救援》的投资人，还是最大的投资人。来剧组探班如果什么都不表示，肯定会被说嘴。 　　当然，晏枭不会在意这个。 　　可是叶绯在乎。 　　叶绯无法忍受晏枭被人诟病，一点儿也不行。 　　“好。”虽然仍旧想不通叶绯的用意，但晏枭马上答应了下来。全世界所有人中，能让晏枭毫无原则、不必思考就妥协的人，只有叶绯一个。 　　叶绯看着他对人际关系一窍不通的模样，有些失笑。心想，飞霄科技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程明浩真是功不可没。 　　两人穿过一条小径，就到了剧组租住的地方。条件很简陋，是一排低矮的农民房。叶绯住的那幢在最外侧，相比其他房子要规整不少。 　　他打开门让晏枭进来，勾唇道：“今晚要委屈晏总跟我住一起了。” 　　晏枭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到床上某处，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 　　这是怎么了？叶绯纳闷，跟着看过去。 　　叶绯哑然，他今早新拆了包一次性内裤，用了一条，剩下的就随手丢在了枕头边，没想到被晏枭撞了个正着。 　　他脸皮厚，也不觉得尴尬。走过去将那包内裤收起来，笑眯眯道：“晏总，你在想什么？” 　　晏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矮身放下行李，站到叶绯面前，用目光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说：“在想你。” 　　“叶绯，”他手指动了动，似乎很想碰碰叶绯，但是忍住了，“是我太主动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一瞬间，叶绯的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住拉扯，有一种绵延不绝的闷痛。 　　“我现在只有嗓子不舒服，”他垂眸掩住眼中的神色，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晏枭过了半晌才弄明白叶绯的意思，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情绪明显比之前高很多。他告诉叶绯：“明天，公司在筹备建设新飞霄大厦，需要我回去确定设计方案。” 　　顿了少时，叫叶绯的名字：“叶绯。” 　　“嗯？” 　　“我们可以偶尔见一见吗？”晏枭说，又加了一句，“在你不忙的时候。” 　　“偶尔”和“不忙”这两个词像是两柄千斤锤，重重击打在叶绯胸口。他眼眶酸涩，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好。” 　　不想晏枭再说下去，他随手捞了几件换洗衣服：“我去洗澡，等下你再洗可以吧？” 　　晏枭点头，问叶绯：“需要我避开吗？” 　　叶绯又好笑又无奈：“你是从大清来的吗？”他们两个大男人，洗浴间也不是没有门，哪里需要这么避嫌。 　　晏枭怔了一下，刚想报自己的出生年月日，但马上意识到叶绯也许是在开玩笑，就没有说话。 　　“不用，”叶绯无意为难他，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说，“你随意吧，我很快就完事。” 　　叶绯出来的时候，晏枭正在桌前办公，房间里都是敲击键盘的咔哒声。晏枭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窝在那种没有背靠的四腿凳上，莫名就有种委屈的感觉。 　　“你去吧，”叶绯把湿毛巾搭在衣架上，拨弄了一下额前的湿发，“洗漱用品带了吗？没带也可以用我的。” 　　他刚洗完澡，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露出大片被水汽蒸腾得粉红的皮肤。有没擦干净的水珠从发尾滚落，顺着肩膀往下淌，最终没入到被衣服遮挡住的前胸。 　　白色T恤被水氲得微湿，紧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地显出一点曲线。 　　活色生香、秀色可餐。 　　“晏枭，晏枭？”叶绯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调侃道，“想什么呢，回魂了。” 　　晏枭喉结滚动了一下，僵着身子站起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叶绯没办法，只好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晏枭又看了他片刻，才慢慢道：“我没带，用你的。” 　　“行，那你去吧，”叶绯坐到床上，拿起手机点开微博，“热水还有不少。” 　　晏枭说“好”，听话地去了洗浴间。 　　等两人都洗漱完，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是想休息还是要继续工作？”叶绯甩掉脚上的拖鞋，一边摆枕头一边问晏枭。 　　他这个人随意惯了，鞋子也不好好脱，丢的东一只西一只的。晏枭弯下腰，把他的拖鞋摆正了，目光在那两个并排的枕头上一扫而过，说：“休息。” 　　叶绯下意识道：“工作做完了？” 　　晏枭眼疾手快地按掉程明浩的来电，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冷静地说：“做完了。” 　　叶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戳穿：“那睡吧，你在外面你关灯。” 　　晏枭“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同手同脚地爬上床，按灭电灯，规规矩矩地平躺在了叶绯身侧。 　　农民房没有隔音可言，外面的笑闹声时不时传进屋子，和房间里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晏枭微微侧头，清晰地看到了叶绯的脸部轮廓，漂亮又立体。 　　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只要晏枭一转身，就能将完全地将叶绯完全地拢在怀中。 　　但是他没有动。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外面的喧嚣声都平静下来了，晏枭忽然轻声喊叶绯的名字：“叶绯，你睡了吗？” 　　叶绯没有回答，应该是睡着了。 　　于是，晏枭侧过身，伸手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 　　并不知道，黑暗中，叶绯的睫毛动了动。 　　因为晏枭的手机设置了静音，微信也不回，程明浩一直找不到他。倒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好安排关于新飞霄大厦的会议。 　　“竟然还不接，不会是现在还没起来吧？昨晚干什么去了。”程明浩把手机扔到副驾驶位上，猥琐一笑，放慢车速准备进停车场。 　　谁知入口的栏杆却迟迟不升起来。 　　“什么情况？”程明浩停了车，按下车窗探头问保安。 　　“程总您这车是不是新换的？”保安看了两眼，道，“车牌信息没有录入上去。” 　　飞霄科技的停车场仅供飞霄科技内部人员使用，员工在入职的时候，需要把自己的车牌号报给行政部，由行政部统一录入到系统中。这样电子系统才能识别车牌号，从而放行。 　　“确实是新换的，但我助理已经跟行政部打过招呼了。”程明浩皱眉，下车吩咐保安，“你问一下行政部是怎么回事。” 　　保安点头，对着耳机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向程明浩：“程总您稍等一下，那边正在查。” 　　程明浩“嗯”了一声，摸出一包烟，给保安一根，边抽边等。 　　他向来没架子，在公司里和谁都能扯几句。保安也不怕他，跟他聊了几句后忽然道：“这两天没看到晏总。” 　　程明浩吐了口烟圈，一笑：“你们晏总去西北找他家那位了。” 　　保安恍然，随即赞道：“晏总和叶总感情真好。” 　　程明浩轻嘲，好个屁！明明就是晏枭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理都不想理他。 　　正想说点别的岔开这个话题，就听见保安又说：“叶总我也见过，人长得是真好。那天晏总不小心被广告牌砸到，可把叶总急坏了。好家伙，急急火火地跑了过来。” 　　程明浩倏地瞪大眼睛，连烟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第37章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的时候, 叶绯还在睡。 　　他昨晚虽然上床早，却睡得很晚。听到动静后, 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去关，结果在屏幕上按了半天也没按准。 　　叶绯有点起床气，烦躁地皱了下眉，正要再接再厉,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手背。下一秒，恼人的铃声彻底消失了。 　　叶绯的眉头渐松，想要继续睡, 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腰上发沉, 背后更是热烘烘的，仿佛靠在了壁炉上。 　　什么情况？ 　　他费力地翻过身，闭着眼睛胡乱摸索。 　　温热紧实的手感，微微有些硬，有点像是……叶绯睁开眼睛。 　　晏枭穿着深蓝色的睡衣侧躺在他旁边，扣子扣得很整齐，袖子却微微卷了上去。而自己的手, 正放在他肌理分明的小臂上。 　　晏枭眼神清明，像是醒了很久，但没有阻止叶绯的动作。 　　“是你主动的。”他伸手碰了下叶绯的脸, 像是亲昵, 又像是试探。 　　叶绯脑子还混沌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没有说话。 　　于是, 晏枭就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右手缓缓向下，顺着叶绯的脸部线条轻轻摩-挲。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晏枭一手握住叶绯的手腕，和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按住叶绯的肩膀，微微抬起了上半身。 　　不大结实木床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一声，仿若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叶绯心头。 　　叶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迅速推开晏枭，翻身而起。 　　“早上还有事，我起了，你可以继续睡。” 　　晏枭没有说话，他呼吸微重，沉沉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落在叶绯身上。 　　叶绯被他看得后颈酥-麻，猛灌了两口水才勉强稳住心神，状似洒脱地道：“怎么，没见过晨间生理现象啊？” 　　他在行李箱里一通翻找，捞了两件干净衣服往卫生间走，经过床边的时候，晏枭忽然叫住了他。 　　“叶绯，”他说，声音里带着点哑，“你介意我先用洗手间吗？” 　　叶绯怔了一下，随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受控制地往晏枭身上看了一眼，瞬间口干舌燥地偏开头：“你随意。” 　　等两人全都收拾好，已经九点多了。 　　“叶总，晏总，”副导演一见他们，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对叶绯说，“需求我都收集好了，发您微信上？” 　　副导演是个吃货，对这件事比选演员还上心。 　　“行，”叶绯拿出手机，轻笑着道，“你安排几个人去取货，出发时间……等我通知吧。” 　　副导演一口应了下来：“好嘞。” 　　叶绯点进微信，看着那长长一串食物清单，笑了。这些人果然没跟晏枭客气，吃的喝的都没落下，典型的宰大户。 　　幸好他留了之前订餐店家的联系方式，马上通知应该可以赶在中午前做好。不然到了镇上再下单，说不定得等到明天。 　　叶绯避开人群，给店家打了个电话，安排好一切后再回来，就见晏枭正提着行李袋站在门外。 　　“要走了？” 　　晏枭“嗯”了一声，告诉叶绯：“下午三点的飞机，但从这里到机场太远，需要提前出发。” 　　叶绯点头表示了解：“一路顺风，到凤市了跟我说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惦记我……” 　　他对路过跟他打招呼的工作人员摆摆手，勾唇一笑：“我是老板，他们还敢亏待我不成。看到没，对我尊敬着呢。” 　　晏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静静地看着叶绯，好像要把这些天的份一起看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说吧，”叶绯没给他准确答案，含糊道，“我还想在这边多玩几天，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晏枭的手机亮了，叶绯不经意扫了一眼，恰好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是司机的信息，告诉晏枭他到了。 　　“走吧，”叶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脸上仍旧挂着无所谓的笑，“我送你出去。” 　　两人沉默着往外走，快出拍摄基地的时候，晏枭忽然停下来，叫叶绯的名字。 　　“叶绯，”他说，“你回来以后能告诉我一声吗？” 　　叶绯抬眸，和晏枭对视。 　　晏枭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包容又专注。好像无论叶绯拒绝他多少次，他都绝不会改变。 　　叶绯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直一来，他都在拼命拉扯两人之间的那条线，想要让晏枭远离他，然而却是徒劳。叶绯退一步，晏枭就往前走两步，到头来只是在做无用功。 　　有风吹过，细小的沙粒打在晏枭做工精良的西装上，发出微微的响动。 　　他本该呆在干净明亮的办公室，如今却为了自己跑到山沟沟里与风沙为伍。 　　叶绯闭了闭眼睛，说：“好。” 　　平生第一次，他心里浮现出了把那根线交到晏枭手中的想法。是进是退都由他，叶绯全部无条件接受。 　　再想想，让他再想想。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晏枭很满足，没有再跟叶绯提要求。矮身上车后，目送着叶绯的身影走远，才吩咐司机开车。 　　他虽然只出来了两天，堆积的工作却不少。晏枭解锁手机，查看静音时收到的消息，然后发现程明浩一共给他打了十五通电话。 　　正打算回拨，程明浩就打了过来。 　　晏枭点了接受。 　　“你总算接了。”电话那边，程明浩大松了口气。 　　晏枭问他：“有事？” 　　“天大的事，”程明浩翘着二郎腿，故意吊晏枭胃口，“你答应今年给我双倍年终奖，我就告诉你。” 　　“程明浩，”晏枭叫他的名字，语调平缓地说，“年终奖额度取决于你的贡献值。” 　　程明浩半点不带心虚的，哼笑一声道：“那别说两倍，我都可以拿十倍。” 　　晏枭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发段停车场监控给你，”程明浩缩小通话，点进微信，把刚刚截取的那段监控视频发给晏枭，“你看了就知道了，记得送我一份大礼，少了我可不干。” 　　又抱怨说：“我原来还觉得你挺惨的，现在一看，最惨的原来是我。单身却操着已婚人士的心，全天下可能就我一个了。” 　　晏枭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掐断电话，点开了新消息。 　　然后，晏枭见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飞霄科技的停车场，叶绯靠着柱子站在那里，注视着入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几分钟之后，自己的车开了进来。 　　因为背对监控，晏枭看不清叶绯脸上的表情。但他却能看到，叶绯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自己。从下车到进电梯，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而右上角的时间显示，是自己出事故那一天。 　　—— 　　如果他真的关心你，就会亲自来，而不是只打电话了。 　　程明浩的话不断在脑中回响，晏枭紧紧握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那段监控视频。 　　不是幻觉、不是想象，叶绯真的来过。 　　“掉头，”晏枭抬眸，对司机下命令，“回去。” 　　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没有反应。 　　晏枭在后视镜里跟司机对视：“有什么问题吗？” 　　“哦哦，好的。”司机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开始转向。 　　《超时空救援》拍摄基地，晏枭走后，叶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把取餐时间发给副导演后，就坐在床上发呆。 　　不知道晏枭走到哪里了，飞机会不会晚点……他本来就忙，如果真晚点了岂不是要耽误事？ 　　叶绯揉揉额角，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拿出手机刚想搜个沙雕视频看，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他以为是剧组工作人员找他有事，也没太在意，一边看手机一边走过去开了门：“怎么——晏枭？” 　　和一天前突然出现一样，晏枭站在门外，正静静看着他。 　　叶绯平复了一下心中纷涌的情绪，努力调动为数不多的理智，问他：“是落东西了吗？” 　　晏枭没说话，他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抚摸着叶绯的脸颊。 　　“你……” 　　“叶绯，”晏枭打断他的话，说，“我看到停车场监控了。” 　　叶绯怔了怔，没明白：“什么？” 　　“我出事故那天，”晏枭盯着叶绯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来？” 　　叶绯沉默了。 　　晏枭对叶绯从来都是纵容的，但这一次，他没有放任叶绯的沉默。 　　“你为什么来？”晏枭又问了一次。 　　叶绯挣开晏枭的手，从兜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 　　晏枭注意到，那打火机是自己从江城带回来的。 　　叶绯轻咬烟嘴，垂眸点了烟。从晏枭的角度，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袅袅上升的白色烟圈氤氲在他脸侧，让晏枭无法分辨出他的神情。 　　于是晏枭按住叶绯的肩膀，伸手拿走了他的烟。 　　“真苛刻，”叶绯轻笑一声，靠在墙上对着窗外出神，过了半晌，说，“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晏枭说：“我不知道。” 　　“晏枭，”叶绯跟他对视，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又仿佛抛弃了所有，“我不跟你在一起，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有遗传病。” 第38章 　　 　　燃尽的烟灰从中间断裂, 落到晏枭质地良好的黑色西装裤上。 　　叶绯从他手中拿走抽了一半的烟，将烟头按到窗台上碾灭, 轻轻一笑：“我妈是渐冻症去世的，我运气不好，遗传到了。” 　　他抬眸看着晏枭，面色是全然的释怀：“你也知道这个病, 治不好的。我不想你陪我耗着，真的，晏枭, 我只能活两年。” 　　叶绯又有点想抽烟了, 但想到刚刚晏枭的动作，还是忍了下来。 　　“那些鬼话都是骗你的，”叶绯回忆自己之前一次次的拒绝，嗤笑，“就喜欢会玩的、爱闹的什么的……” 　　既然已经全部说开了，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真正的想法，坦然道：“从来就没有别人, 我只喜欢过你。” 　　仿佛按了暂停键一样，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晏枭的大脑嗡嗡作响，他踉跄了一下, 张嘴想要说什么, 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过了很久，久到太阳都改变了方位，他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在哪个医院？” 　　叶绯说了那家私人医院的名字, 然后告诉他：“检查结果暂时没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我百分之百会遗传，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渐冻症没有这个特性，”晏枭纠正他的错误，音调平稳，似乎很冷静，“我联系医院，再检查一遍。” 　　“不用……”叶绯抓住晏枭的手臂，想告诉他这是在做无用功，却发现晏枭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好，检查，”叶绯立刻改了口，配合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我马上安排。”晏枭拿出手机想要拨号，发颤的手却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 　　砰地一声，手机掉到地上，摔出去老远。 　　晏枭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眼神空洞，手指还在机械地做着按键的动作。 　　“干嘛啊，”叶绯弯腰捡起手机，握住他冰凉的手，胸口泛起一阵疼，“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晏枭，晏哥？再不回神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作数了啊。” 　　晏枭看着他的眼睛，下颌绷得死紧，额角青筋跳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好歹是我第一次表白，给点面子行不行，”叶绯眼中含笑，见晏枭还是不说话，勾唇道，“非得逼我用点特别手段？” 　　他上前一步，将手环在晏枭肩膀上，抬头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轻轻-舔-了一下，低笑道：“这样呢？还没反应？” 　　话音刚落，后背骤然传来一股压力。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晏枭抱住了。 　　“叶绯，”晏枭双眼通红，用一种几乎让叶绯喘不上气的力道，将他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我会找最好的医院、最权威的专家，我们好好治病好吗？” 　　他像一头被困在绝路上的野兽，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悬崖，却还是无力地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不要紧，”晏枭扣着叶绯的腰，不知道是在说给叶绯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会治好，会治好的。” 　　叶绯被他勒得生疼，却没有推开他。 　　他贴着晏枭剧烈起伏的胸口，睫毛根部微微湿润，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说：“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面对渐冻症，再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无用。 　　只是在这个时候，都下意识地选择了自欺欺人。 　　“不要呆在这里了，”晏枭放开叶绯，拉着他不管不顾地往外走，“我们马上回去。”那副急迫的架势，好像耽误一点，叶绯的病就会扩散一分。 　　“别这样，”叶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重新抱住他，一遍遍地重复，“晏枭，冷静点，冷静点好吗？” 　　他抬头和晏枭对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回去可以，先让我收拾一下东西。” 　　“不要了。”晏枭说。 　　叶绯无奈：“不拿身份证怎么坐飞机？” 　　晏枭现在反应很慢，过了几秒钟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盯着叶绯看了一会儿，牵着他折回了屋子。 　　叶绯的行李不多，再加上他只在这里呆了两天，不到十分钟就归拢得差不多了。 　　在这期间，晏枭的情绪好似平复了一些，只是仍旧紧攥着叶绯的手不放。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晏枭，”叶绯合上行李箱，拿手机给宋文发了条微信。在等待他过来的间隙，问晏枭，“如果我不把这事儿告诉你，像从前那样用各种理由拒绝你，你会放弃吗？” 　　晏枭想也不想地说：“不会。” 　　“那开心点好不好？”叶绯暧-昧一笑，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暗示性十足，“你现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晏枭沉默地看着叶绯，半晌，以一个从未有过的、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叶绯垂眸叹了口气，正想要说什么，房间门忽然被推开，宋文急急火火地走了进来：“叶总，您怎么——” 　　剩下的话在看到两人状态时，全部吞了回去。 　　“咳，”宋文假咳了一下，尴尬地将头瞥到一边，“那什么……我过来送送您。” 　　原本宋文还十分忐忑，生怕叶绯是对剧组不满。但撞见这一幕后，他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烟消云散了。 　　跟他们剧组一点关系都没有，叶总要走纯粹是舍不得晏总离开。啧啧啧，怪不得前阵子在车里激-吻上了娱乐头条，这一对还真是黏糊。 　　“公司有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叶绯站起来，大大方方地道，“我就不多留了，你替我跟大家说一声。” 　　“行，”宋文一口答应了下来，“您放心，这边的事儿交给我。” 　　叶绯点头，知道晏枭如今心情急迫，无意跟宋文拉扯下去。简短交代了几句，便拉着晏枭离开了。 　　从影视基地到机场的一路上，晏枭一直在跟他的特助打电话，安排叶绯的机票和检查等相关事宜。条理分明、冷静理智。 　　若不是紧握着叶绯的手和苍白的脸色，任谁都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叶绯向来伶牙俐齿，跟谁斗嘴都不会输，可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轻轻抱住了他。 　　两个人到达凤市的时候，刚好晚上六点整。一下飞机，就接到了晏枭特助的电话。 　　“晏总，帮叶总预约了明天的基因检测和肌电图，具体安排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走正常程序当然不会这么快，也不可能直接预约。但事关老板家另一位的健康问题，特助不敢怠慢，直接走了特殊通道。 　　“您明天的时间也空出来了，新的行程表还要麻烦您确认一下。” 　　晏枭说“知道了”，挂断电话后，让司机直接开回别墅。 　　“我答应跟你回家了？”叶绯伸手勾住晏枭的领带，眯着眼睛道，“晏总现在好霸道。” 　　“叶绯，”晏枭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他的额头、鼻尖和脸颊，动作轻柔，不含一点情-欲-色-彩，“也是你家。” 　　叶绯不想让他继续琢磨那些破事，故意逗他：“谁说的？” 　　“你说你喜欢我，”晏枭就很警惕地看着叶绯，一副很怕他反悔的样子，“我们也结婚了。” 　　说完，将手伸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里。 　　叶绯正不明所以，就见到了晏枭手里的小红本。 　　比起刚领时的崭新模样，这本结婚证边缘有一点磨损，显然是经常摩-挲所致。 　　“你……”叶绯心里又酸又涩，半晌，才轻声道，“你是不是傻啊。” 　　晏枭说：“我不是。” 　　叶绯闭了闭眼睛，靠在晏枭肩头。心想，去他妈的尊严，这辈子哪怕再难看，他也要呆在晏枭身边。 　　晏枭的别墅离机场不近，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到家。 　　时隔几个月再次踏进这里，叶绯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 　　当初他是抱着彻底跟晏枭一刀两断的念头离开的，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到底还是和晏枭在一起了。 　　叶绯抬眸，看着晏枭近在咫尺的脸。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可他眼里的沉重和悲痛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笑一个，”叶绯扯了下晏枭的嘴角，故作委屈，“跟我在一起这么不高兴啊。” 　　晏枭别开眼，良久，才哑声道：“高兴。” 　　“你怎么不看我？”叶绯挑眉，语气有些危险，“我不好看？” 　　晏枭转了回来，碰了碰叶绯的脸，说：“好看。” 　　“那你还有心思想别的？”叶绯攀住他的肩，仰头在他唇上轻-舔，湿-着呼吸邀请道，“晏哥来，亲我。” 　　晏枭垂眸看了他片刻，按住他的后脑勺亲了下去。叶绯顺从地分开唇，由着他动作。 　　晏枭吻技很差，期间不小心咬到叶绯的舌头一次、嘴唇两次。结束后，叶绯靠在他怀里一边喘-息，一边笑：“看来以后要多练练。” 　　晏枭说“对不起”，然后扳过叶绯的脸，很固执地强调，“但没关系，我们有很多年的时间来练习，是吗叶绯？” 　　叶绯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大概还没从刚刚的吻中回过神来，晏枭想。肾上腺素激增确实会导致失语、意识模糊等一系列状况。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 　　于是晏枭替叶绯说了：“是。” 第39章 　　 　　屋子里一片静默。 　　晏枭就那么坚定地看着叶绯, 仿佛要把自己的想法通过眼睛，传递到他心里。 　　叶绯又是心疼又是无力, 他想告诉晏枭，没有很多年，只有两年；想让他不要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 　　可对上他安静又执着的目光, 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他抬头在晏枭唇角亲了一下，轻声说：“晏哥, 我们尽人事知天命, 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去操心。不想太多，在一起就开心点好不好？” 　　晏枭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误以为叶绯是在质疑他的感情。就特别紧张地抱着叶绯，说“很喜欢你”、“没有不开心”，严肃地像是在对待什么世界级项目。 　　饶是气氛还有些伤感，叶绯也被他这幅傻里傻气的模样逗笑了。又跟他亲了一会儿，才推开他说：“坐飞机太累了, 今天想早点睡，我先去洗个澡。” 　　晏枭说“好”，很自觉地放开了手。 　　叶绯去他原来的房间找睡衣, 晏枭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像条时时刻刻跟随的大尾巴。 　　“怎么？”叶绯翻出一件浅灰色的睡袍，在他面前晃了晃，揶揄道, “你想跟我一起洗？” 　　晏枭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睛，说：“没有。” 　　“真没有？”叶绯不怀好意地往他的重点部位瞥了一眼，附在晏枭耳边轻轻吐息，“那今天早上用了好久卫生间的人是谁？” 　　晏枭扣住叶绯的腰，眸色渐渐深了。 　　“晏哥，”叶绯唇角带笑，直勾勾地看着晏枭，不怕死地继续撩-拨，“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晏枭喉结滚动了几下，低头和他对视。过了片刻，哑声道：“想你。” 　　“想我也不行，明天要去做肌电图。”叶绯靠在他肩头闷笑。 　　做肌电图时，要求肌肉处于绝对放松的状态，今晚剧烈运动显然不合适。 　　“下次吧，”叶绯红唇微张，压低声音暧-昧道，“我洗干净随你弄。” 　　说完，在晏枭小腹上摸了一把，哼着歌进了卫生间。并没有发现晏枭黑沉沉的、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一直钉在他身上。 　　叶绯出来后，直接去了晏枭房间。一进门，他就笑了。 　　深色的床头柜本来是厚重而严肃的，但此时此刻，上面却放了一只毛茸茸的小乌龟，一下子就破坏了房间的整体风格。 　　“还留着呢，”叶绯爬上床，手贱地在龟壳上戳了戳，“我人都在这儿了，这丑不拉几的东西就扔了吧。” 　　晏枭说“不要”，从后面拥住了叶绯。 　　叶绯笑笑，顺从地放松身体，按灭了床头灯。 　　至此，这张摆了几年的大床，终于等来了它的另一个主人。 　　叶绯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好，毕竟两人刚确定关系，又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擦-枪-走-火是免不了的。 　　但真正躺在晏枭怀里，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沐浴乳味。叶绯心里什么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没有了，只觉得一片安宁，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一夜好眠，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叶绯半眯着眼睛缓了缓，意识才逐渐回笼。他动了一下，头顶立刻传来晏枭的声音：“叶绯，早。” 　　叶绯转头，正对上了晏枭清明的目光。 　　“早就醒了？”叶绯揉揉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怎么不起来？” 　　晏枭给他把睡袍往上拉了拉，说：“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叶绯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问道：“今天怎么安排的？” 　　“先去做基因检测，”晏枭告诉他，“然后再去做肌电图。” 　　他顿了顿，把叶绯抱得更紧，声音稍低：“可能会有点疼。” 　　“小意思，”叶绯毫不在意一笑，故作轻松，“检查而已，再疼能疼到哪里。” 　　知道晏枭担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太多，他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起来吧，收拾一下赶紧出发，早检查早完事。” 　　晏枭说“好”，和他一起去了卫生间。 　　等两人吃完早餐出门，已经九点多了。司机尽职尽责地等在门口，载着他们去了医院。 　　基因检测很简单，抽一管血就行，麻烦的是肌电图。 　　因为叶绯暂时没有出现任何渐冻症的症状，医生无法确定他病变的位置，所以只能做全身肌电图。 　　“我刚刚问过了，至少需要三个小时，”叶绯一边签知情书，一边对晏枭说，“你别在这干等着了，公司不是还有事吗？让司机留下就行，不然程明浩要跟你抗议了。” 　　晏枭看着叶绯，说“不忙”，又说“我不走”，很执着的样子。 　　叶绯没办法，将知情书递给等在一旁的护士，说：“那你让人把电脑送过来，在走廊上找个地方坐着办公。” 　　晏枭还是拒绝。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然后说，“除了你，我现在脑子里什么都装不下。” 　　叶绯怔了怔，随即释然一笑：“好，那你等我出来。” 　　叶绯上辈子做过腰椎穿刺、这辈子做过肌肉活检。他本以为肌电图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然而他失算了。 　　当那根长长的电极针插进他的肉里、不断戳刺电击时，他还是疼得冒了冷汗。 　　“没事，放松，”长相慈祥的女医生温柔地安慰他，“虎口的地方确实比较疼，接下来会好很多。” 　　“嗯，”叶绯接受了她的好意，等那一瞬间的疼痛过去后才继续道，“我也算是体会了一把紫薇的感受。” 　　女医生被他逗笑了：“你意思我是容嬷嬷呗？” 　　“谁说的，”叶绯挑眉，“您这浑身上下哪儿跟嬷嬷沾边了。” 　　“拍马屁也没用，”女医生一针捅进他的肱二头肌，变换着角度找神经，微笑，“该扎还得扎。” 　　叶绯闷哼一声，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我大概要扎多少针？”为了转移注意力，叶绯找话题跟医生聊天。 　　“四十到五十吧，”女医生头也不抬，继续摆弄针头，“做全身就是比较辛苦，忍一忍。” 　　叶绯眼前一黑，忽然有点后悔答应晏枭来这一遭了。 　　女医生的技术非常好，找神经很准。饶是这样，做完之后叶绯也起不来了。 　　他意识模糊，冷汗打湿了大半头发，连晏枭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叶绯，”晏枭脸色发白，活像是也跟着叶绯一起做了肌电图。他想要抱抱叶绯，却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只能扎着手站在床头，笨拙地一遍遍安慰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叶绯这个人，看似随意洒脱，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顾虑极多。因为从小什么都要靠自己，所以养成了一副自尊心极强、从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的性子。 可如今，触及晏枭关切的目光，他那些准备好的伪装通通消失不见了。 　　“晏哥，”他阖上眼，声音很轻，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我好疼啊。” 　　“就这一次，”晏枭抽了张纸巾，一边笨手笨脚地给他擦汗，一边在他脸上轻吻，“再也不让你疼了。” 　　叶绯觉得好笑，想问晏枭这怎么保证。但他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就只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躺了大半个小时，叶绯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和晏枭一起离开了医院。期间，晏枭很夸张的要背他，被叶绯严词拒绝了。 　　“就针在里面戳的时候疼，”叶绯矮身上车，轻笑着道，“现在已经好了，哪那么娇气。” 　　晏枭充耳不闻，小心翼翼地给他系上安全带。吩咐司机把车速降到最低，一路蜗牛爬一样开回了家。 　　肌电图的结果明天就能出来，基因检测则差不多要十天。 　　叶绯明显能感觉到，晏枭有些焦躁。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他平均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查看一次接收检测报告的邮箱。 　　叶绯叹了口气，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好过一点。想起之前听人家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会好很多，便走进了厨房。 　　家里唯一的甜食，就是晏枭囤的那些哈根达斯。 　　叶绯打开冰箱冷冻层，怔住了。 　　原本放哈根达斯的地方，正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堆老冰棍。 　　叶绯没多想，随手拿了两根。丢了一根给晏枭，自己一边拆包装一边道：“你这口味改得够快啊。” 　　晏枭静静地看着他，说：“你不是喜欢吗？” 　　叶绯诧异：“我什么——” 　　叶绯的声音戛然而止，曾经和晏枭的对话瞬间浮现在脑海。 　　——“你喜欢什么？” 　　——“不甜的。” 　　——“比如？” 　　——“老冰棍。” 　　他随口一句话，自己都忘了，晏枭却一直记得。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叶绯沉默良久，抬头问晏枭，“要是我一直不答应你，也不来呢？” 　　“我不知道。”晏枭说。 　　他撕开布满冰晶的包装纸，把剥好的那根塞到叶绯手里，慢吞吞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在想吃的时候，能够马上吃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肌电图参考了贴吧和知乎的案例~ 第40章 　　 　　叶绯抱住晏枭, 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眼眶微微红了。 　　他曾无数次怀疑过晏枭的感情，觉得他只是一时心动。等时间久了、荷尔蒙散去, 这种感觉就会自然而然地退却。 　　然而从这一刻起, 不用再去找任何佐证，叶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 晏枭是真的爱他。 　　因为被爱的人总会有感觉, 从他看过来的每一个眼神、从生活中每一件平凡的小事。 　　“伤口疼了吗？”晏枭怔了一下，问叶绯。 　　伸手想要回抱他，但想到他全身的伤口, 又无从下手, 最好只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如果可以替叶绯疼就好了，晏枭想。 　　只要叶绯能舒服一点，他可以做任何事。 　　过了一会儿, 老冰棍都有些化了，耳侧才传来叶绯闷闷的声音：“不疼。” 　　他放开晏枭, 在已经变软的冰棍上咬了一口，抬眸笑着说：“我特别喜欢。” 　　晏枭心里的担忧和焦躁顷刻间一扫而空，他看着叶绯因为吃冰而变得红润的唇, 有些开心, 又有些得意地说：“你说的我都记得。” 　　回应他的, 是叶绯一个凉丝丝的、带着甜味的吻。 　　第二天早上，晏枭起床的时候, 叶绯还在睡。 　　他穿着浅灰色的睡袍，长长的睫毛自然垂下，盖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毫无防备地躺在晏枭怀里，仿佛全身心都在依赖着晏枭。 　　晏枭看了他一会儿, 才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去上班。公司那边堆积了很多事，他离开两天已经是极限。 　　临走时，晏枭没忍住，提着电脑包返回了卧室。 　　叶绯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睡，修长的四肢陷入柔软的床里，在被子上微微拱出一个弧度。让原本装修冷硬的房间，也因此而变得温和起来。 　　晏枭是孤儿，但并不向往家庭。他天生感情淡薄，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和吃饭、上班的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但如今，睡着的叶绯仿佛给“家”这个字赋予了特别的意义，让晏枭还未离开，就已经开始期待回来拉开门的那一刻。 　　晏枭俯身在叶绯额头上亲了一下，再不停留，转身出了门。 　　叶绯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的，他在床头摸索了几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见是谷瑞嘉的视频通话，便直接点了接受。 　　“你他妈竟然还没起来？”谷瑞嘉愤怒的脸在屏幕上显示出来，“你说实话，是不是又想撂挑子不干了！” 　　实在不是谷瑞嘉小人之心，而是叶绯有前科。他们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明明说好一起创业，结果这人转头就去了鼎源，放了他一个大鸽子。 　　“我是身体不舒服，”叶绯揉了下眼睛，从床头捞起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本来想睡醒跟你说的，忘定闹钟了。” 　　“呸！”谷瑞嘉压根不信，阴阳怪气地道，“我都听宋文说了，你一见枭哥就跟被勾了魂似的，直接跟人家走了。” 　　“怎么，”叶绯拢了下睡袍，拿着手机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懒洋洋地道，“你羡慕啊。” 　　“羡慕个屁，”谷瑞嘉指着自己眼底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控诉道，“我都要忙死了，哪有心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话间，谷瑞嘉的秘书进来请他给一份文件签字。 　　谷瑞嘉匆匆看了几眼，签了名打发秘书出去，对叶绯道：“你能不能赶紧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要过劳死了。” 　　叶绯一边往手上缠保鲜膜，一边道：“少卖惨，以为我这几天没看过邮箱？明天吧，我明天上班。” 　　做完肌电图以后，为避免伤口感染，二十四小时不能沾水。 　　“干什么呢？”谷瑞嘉皱眉，凑到屏幕前细看，“你手怎么了？” 　　叶绯轻描淡写道：“做了个肌电图。” 　　谷瑞嘉不懂：“那是什么玩意？你真不舒服啊。” 　　叶绯“嗯”了一声，没说实话：“就是腱鞘炎。” 　　“哦，”谷瑞嘉信以为真，“那你好好休息，晚两天来公司也行。” 　　顿了下，又说：“对了，我打电话是有个事跟你说。” 　　叶绯拧开水龙头，漱了下口，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说。” 　　“我昨天跟王琼出去喝酒，听他说的，”谷瑞嘉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好像叶耀还了赌债之后，又继续赌了，还赌得挺大。” 　　谷瑞嘉脸色罕见得有些严肃：“你注意点，别让他连累到了。” 　　叶绯停下了刷牙的手，嗤笑：“知道，不过跟我没多大关系，他又不是我生的。” 　　“我这不是怕你犯傻么，”谷瑞嘉挑眉看着他，“就像之前那样。” 　　叶绯愣了愣，随即失笑：“想多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叶绯这边忽然有电话进来。他垂眸一看，是晏枭。 　　“晏枭打来了，可能有事，我先不跟你说了。” 　　“行——”谷瑞嘉故意拖长了音，冲他暧-昧一笑，挂断了视频。 　　“晏哥，怎么了？”叶绯润湿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肌电图结果出来了，”电话那边，晏枭音调平稳，听不出情绪，“没有任何问题。” 　　叶绯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他静了片刻，说：“但我确定，我百分百会遗传。” 　　两人一时无声，叶绯将毛巾挂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手上的保鲜膜，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没事找事？” 　　“不是。”晏枭说。 　　看到结果那一刻的喜悦荡然无存，他关掉邮箱，对叶绯说：“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这几天，叶绯在心里纠结过无数次，等结果出来后他要怎么跟晏枭解释。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晏枭并不需要一个逻辑完美的理由。 　　因为是叶绯说的，所以再荒谬可笑，他也会认真对待。 　　叶绯忽然很想见晏枭。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晏枭在主动。而现在，他再不想只让晏枭一个人努力了。 　　“今天忙不忙？”叶绯走出卫生间，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晏枭说：“不忙。” 　　纯粹的睁眼说瞎话，叶绯笑笑，没戳穿他：“中午别忘了吃饭。” 　　晏枭说“不会”，然后告诉叶绯：“我每天十二点都会吃饭。” 　　“好。”叶绯看了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不跟你说了，我收拾一下去天玺。” 　　他想给晏枭一个惊喜。 　　晏枭就问他：“今天不休息吗？” 　　“休息啊，”叶绯走进衣帽间，挑了两件衣服，故意道，“但好几天不见，我有点想谷瑞嘉了。” 　　晏枭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叶绯的话：“你想谷瑞嘉了。” 　　叶绯勾起唇角：“嗯，那我挂了啊。”说完，结束通话开始换衣服。 　　晏枭盯着通话结束的页面，直到一通电话打进来，才回过神来。 　　“晏总您好，”那边的男声十分客气，“我是和岛医院的院长张宁远，刚刚有看过您爱人的肌电图报告。” 　　晏枭说“你好”，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张宁远说：“一切都好，不存在神经病变的可能。” 　　晏枭补充道：“他母亲是因为渐冻症去世的。” 　　“那短期内也不会病变，”张宁远耐心地跟他解释，“渐冻症不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发病，他有出现类似于手脚发软的情况吗？” 　　晏枭说：“没有。” 　　“那就没问题啊，如果基因检测结果呈阴性，他近几年内得渐冻症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他坚持自己会得病。”晏枭叩了叩桌面，说道。 　　“这……”张宁远踟蹰片刻，然后说，“会不会是心理问题？” 　　“说具体一点。” 　　“也许是他母亲的病让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张宁远思索着道，“或者他母亲在生病期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晏枭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他母亲去世时他只有三岁。” 　　“并不是只有亲身经历才会造成伤害，”张宁远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好懂一些，“母亲因病去世这个事，一直伴随他的成长。再加上渐冻症的遗传特性，让他觉得害怕了。人在日复一日不自觉的心理暗示下，是会产生某种坚定的想法的。” 　　晏枭消化了几分钟，才再次开口问道：“你是说，根源在他母亲身上？” 　　张宁远点头：“是。” 　　晏枭说“知道了”，又向他道谢。挂断电话后，叫了特助进来：“我需要一份叶绯母亲的完整病例和诊断记录。” 　　特助怔了一下，随即十分专业地判断道：“晏总，可能要等久一点。”特助之前帮晏枭查过叶绯的情况，自然知道他母亲已经去世多年。 　　晏枭点头：“可以。” 　　特助领命退出了办公室。 　　晏枭思索了一会儿，打算继续工作。手刚放到键盘上，忽然又想起叶绯说的那句话。 　　叶绯为什么会想谷瑞嘉？叶绯还对谷瑞嘉说过“来日我”。 　　晏枭点进微信，面无表情地盯着谷瑞嘉的名片，嘴唇渐渐抿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晏枭最厌恶别人在他思考的时候打扰他，过了片刻，才板着脸说：“进。” 　　很不专业，晏枭想。无论来的是谁，他都需要重新评估此人的在岗价值。 　　门从外面被推开，但没有脚步声。 　　晏枭皱眉，抬眸。 　　叶绯站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仿若拨开乌云见到太阳，整个人间都被点亮。 　　晏枭原本心情很差，看谷瑞嘉的微信都觉得不顺眼。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第41章 　　 　　“干嘛板着脸, 不欢迎啊？”叶绯挑眉，狡黠一笑，“那我走了。” 　　说完, 转身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晏枭大步走过去, 握住他的手腕，很紧张地说“没有”。将他拉进办公室, 牢牢关上了门。 　　叶绯任他牵着, 转头打量这个晏枭平时办公的地方，夸赞道：“你这里还挺不错的。” 　　宽敞的空间采光极好，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从窗口往外望, 能看到城市林立的高楼和蔚蓝的大海。 　　屋子里装修得很简洁, 但又不失设计感。叶绯饶有兴致地坐到沙发上，喟叹：“跟你一比，我办公室简直就像毛坯房一样。” 　　他问晏枭：“你们公司新大楼的设计方案定下来了吗？还延续这种风格么？” 　　晏枭没有回答。 　　叶绯抬起头：“怎么了？心情真不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 嘴唇就晏枭吻住了。 　　晏枭双手按住叶绯的脖颈和后脑勺，强势地抬起他的脸, 将他抵在沙发靠背上，用力亲吻。 　　叶绯惊讶地眨了下眸，随即弯了弯眼睛, 环住晏枭的肩, 跟他亲在了一起。 　　除了醉酒那次, 这还是晏枭第一次亲他亲得这么凶。叶绯呼吸急促，腰软得直不起来, 到最后几乎无力回应。 　　晏枭压-着他，滚-烫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下移。 　　亲到脖子上的某处，叶绯忽然闷哼了一声。昨天做肌电图时，他脖子上也被扎了四针。 　　晏枭的动作骤然停下。 　　叶绯喘-息了一会儿, 坏笑地看着他：“还想往哪儿亲呢？” 　　“对不起。”晏枭立刻道歉，将叶绯拉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睫毛却微微垂了下去，很愧疚懊恼的样子。 　　叶绯的心瞬间就软了。 　　“可以亲，”他凑过去，把自己的T恤往下扯了扯，露出精致的锁骨，唇角含笑，“轻一点就好。” 　　晏枭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点点、耐心地把叶绯的领口又拉了回去，顺便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服下摆。 　　叶绯看着他略显笨拙的动作，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他靠在晏枭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没有再说话。 　　“为什么忽然过来？”过了片刻，晏枭问叶绯。 　　叶绯反问：“你说呢？” 　　晏枭扣住叶绯的下巴，跟他对视，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 　　“哦？”叶绯怀疑晏枭在故意装傻，他眯起眼睛，在晏枭期待地注视下，说，“不知道就算了。”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晏枭怔住了。 　　“去天玺不经过这里，”短暂的寂静后，晏枭开了口，意有所指道，“你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办。” 　　叶绯忍笑：“嗯。” 　　“那为什么过来？”晏枭又问了一遍。 　　他这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期待的模样，让叶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抬头在晏枭唇上亲了一下，说：“因为很想你。” 　　晏枭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很满足地将叶绯圈在怀里，说：“我也想你。”顿了顿，又说，“以后不要再跟谷瑞嘉开玩笑了，好吗？” 　　“嗯？”叶绯过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无奈，“都是骗你的，没想他。” 　　“我不喜欢，”晏枭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好吗，叶绯。” 　　叶绯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晏枭，他笑笑，说：“好。” 　　两人抱了一会儿，叶绯推了推他：“去工作吧，不用管我。” 　　“你在这里我会分心，”晏枭不动，说，“只想看着你。” 　　叶绯想了想，提议道：“那我先出去？” 　　说起来，他还从没来过飞霄科技，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大楼里参观一下。 　　晏枭说“不行”，又紧紧抱了叶绯一下，才放开他，起身回到了办公桌前。 　　只不过向来做事认真、极其讲究效率的人，每五分钟都要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直到确认叶绯还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呆在他身边，才会继续手头的工作。 　　十二点的时候，两人一起下楼吃饭。 　　晏枭本想要带叶绯出去吃，但叶绯心血来潮想尝尝飞霄科技的食堂。 　　“网上都快把你们食堂夸出花来了，”叶绯按了电梯下行键，转头对晏枭说，“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你可来对了。”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程明浩穿着一套运动装，大大咧咧地走过来，笑道：“互联网公司里，我们食堂要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叶绯跟他打了个招呼，挑眉：“这么厉害的嘛。” 　　程明浩说：“那是。” 　　说话间，电梯来了。程明浩让晏枭和叶绯先进，自己随后跨了进去。按楼层时，目光隐晦地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心里瞬间有了底。 　　看来自己这双倍年终奖是拿定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叶绯对晏枭也有意思，那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gay的恋爱观都那么复杂的吗？ 　　可惜没人给他解答。 　　飞霄科技的食堂名不虚传，菜式丰富、品种齐全，看得叶绯眼花缭乱，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三人在里面走了一圈，晏枭问他：“想吃什么？” 　　叶绯沉吟了一下，说：“米线吧。” 　　最近天气转凉，他想喝点汤暖暖身体。 　　晏枭说“好”，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去了包厢。程明浩没有一点当电灯泡的自觉，也乐颠颠地跟了进去。 　　叶绯口味清淡，晏枭却无辣不欢。两人的米线端上来时，一白一红，对比极其明显。 　　“放这么多辣椒，”叶绯咋舌，又有点跃跃欲试，“给我尝一口。”说着，筷子就往晏枭碗里伸。 　　“你身上有伤，”晏枭的手一偏，把碗往旁边挪了挪，对叶绯说，“好了再吃。” 　　叶绯还没等回话，程明浩噗地一口汤喷了出来。 　　这两个人是不是忘了他还在旁边？就这么把床上那些事拿出来说真的好吗？ 　　而且……他枭哥这么猛的吗！！居然把叶绯弄伤了…… 　　晏枭面无表情地看了程明浩一眼，对叶绯说：“我们换张桌子上。” 　　“不用，”叶绯挑起一筷子米线吹了吹，故意问程明浩，“怎么还呛着了？” 　　他稍一思索便知道，这人是听到他们的对话想歪了。 　　“没事没事，”程明浩头都不敢抬，无比后悔自己因为好奇而跟了过来，含糊道，“汤太烫了。” 　　“哦，”叶绯吃了口米线，把筷子搁到碗上，动了动手指，“虎口这块已经不疼了，今晚可以沾水了吧？” 　　晏枭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钟，见上面的针孔没有丝毫肿起来的迹象。点了点头，说：“好。” 　　程明浩惊讶道：“虎口？” 　　“嗯，”叶绯喝了口汤，似笑非笑道，“在医院做了个类似于穿刺的检查，身上不少地方都有伤。” 　　程明浩：“……” 　　程明浩羞愧地低下头，是他太脏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明浩一直没怎么开口。为了掩饰尴尬，他拿起手机打算看看微博放空脑子。结果一刷新，就刷到了影帝岑星华吸毒的热搜。 　　“绯哥，岑星华你知道吗？”程明浩放下筷子，有些唏嘘，“吸毒被抓上热搜了，我上大学时特喜欢他。” 　　“知道，”叶绯凑过去看了一眼，“岑星华吸毒”这个词条已经升到了热搜第一，后面还跟了一个爆字，“谷瑞嘉差点投资了他演的电视剧。” 　　岑星华就是超级IP《宠妃升级之路》的男主角，当初谷瑞嘉、王琼和周振生都一致看好这个项目，他好说歹说才将几人劝住。 　　只不过叶耀就惨了…… 　　男主角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别说回报，《宠妃升级之路》连播都没法播。 　　叶绯勾唇，两千万又要打水漂了。也不知道又是赌，又是投资失败的，叶耀这次要怎么抗过去。 　　抗？得知这个消息后，叶耀简直要疯了。 　　他最近陷进了赌博的大坑，名下的不动产都快卖光了，就指望《宠妃升级之路》大赚一笔，谁知道现在竟然出了这种事。 　　想到自己两百多万的赌债，叶耀白着脸，双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叶父脸色难看，暴跳如雷：“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好项目、回报高！结果呢，投一次砸一次！废物！还不如让你哥一直管公司，起码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两次败了四千万，几乎掐断了鼎源的资金链。叶父的大脑嗡嗡作响，心痛如绞。 　　他是不喜欢叶绯，但叶绯会赚钱啊。如果不是小儿子怂恿，他根本不会把这么一颗摇钱树赶出家门！ 　　现在好了，鸡飞蛋打。折腾一顿，到最后什么都没捞着。 　　“爸，”叶耀咬牙，将所有不甘心咽下肚子，“现在生气也没用，不如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叶父抬手摔了一个花瓶，冷笑，“这是吸毒，不是出轨！谁能想得出办法！” 　　叶耀觑着叶父的脸色，说：“要不让哥回来，重新接手鼎源？” 　　叶父的怒气一滞。 　　叶耀仿佛受了鼓励一般，继续道：“上次咱们公司资金不足，哥不就找了晏枭投资吗？现在他们都结婚了，如果哥去求晏枭帮忙，他肯定不会推辞。” 　　叶父皱着眉：“你哥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根本不会听我的。” 　　“谁说的，”叶耀眼珠一转，对叶父道，“哥特别崇拜你，你多关心他几句，哄哄他，他肯定就会心软了。” 　　曾经叶耀最大的乐趣，就是一边霸占叶父，一边看旁边叶绯黯然的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比叶绯高了一头。 　　想起叶绯那张酷似前妻的脸，叶父心里一阵膈应，可再一想岌岌可危的鼎源—— 　　他深吸一口气，算了，暂时忍一忍就是。 　　叶父摸出手机，找到叶绯的微信，给他发了语音通话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程明浩：猛啊枭哥—— 　　母胎处男晏枭：= = 第42章 　　 　　接到叶父语音通话的时候, 叶绯已经吃完饭，正跟着晏枭和程明浩往楼上走。 　　“对了，绯哥, ”程明浩按下楼层按钮, 转头问叶绯，“我们飞霄七周年庆你来吗？” 　　叶绯怔了一下, 晏枭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他也没留意飞霄科技的创立时间。 　　“什么时候？” 　　“十七号，马上就到了，”程明浩冲晏枭使了个眼色, 邀请道, “你来呗，我们公司的庆祝会蛮好玩的。” 　　叶绯伸手戳了戳晏枭，问：“是吗？” 　　晏枭顺势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平静道：“我给你在高管席留一个位置，视野很好，正对着舞台。很热闹, 气氛也很好, 是你会喜欢的。” 　　叶绯挑眉：“我说要去了么？” 　　晏枭就不说话了, 只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好似连目光中都暗含期待。 　　对视三秒后, 叶绯没原则地妥协了：“行吧，到时候我提前安排一下工作。” 　　晏枭胳膊动了动，好像很想抱抱叶绯。但因为程明浩在场，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只是握着叶绯的力道更大了一些。 　　叶绯轻笑，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在封闭的电梯中几乎荡出了回音。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叶绯侧眸对晏枭说：“你先回办公室，我去接个电话。” 　　他没遮住屏幕，以至于晏枭和程明浩都看到了来电显示。 　　晏枭说“好”，跟在叶绯后面出了电梯。但没有直接进办公室，而是站在门口。像是等待，又像是坚实的后盾。 　　“有事？”叶绯按下接受，淡淡道。 　　“阿绯，”电话那边，叶父的口气温和得不可思议，“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天玺，你做得非常不错。以后鼎源交给你，我也能彻底放心了。” 　　叶绯嗤笑一声：“别废话了，说正事吧。” 　　叶父顿了顿，忍着心里的怒气，好声好气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觉得爸爸偏心阿耀。那是因为阿耀是小儿子，不需要继承家业。你就不一样了，鼎源未来还得你扛着，不要求严格一点怎么行。” 　　“看来还是赔得不够多，”叶绯靠在墙上，嘲讽道，“拉拉扯扯的，不心疼流量费么？” 　　“你——”叶父一滞，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道，“阿绯，你回来吧。之前对你的考验结束了，鼎源以后你做主，我保证阿耀不会再插手。” 　　顿了顿，又说：“你是不是生气我对你妈妈的态度？这样吧，你回家一趟，我把我和她的事都告诉你。不是我无情，是她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被她骗了。” 　　叶绯只觉得一股火窜到脑门，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干。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多无耻，才会往已经过世的人身上泼脏水。 　　上辈子他卧病在床七天，听尽了冷言冷语。如果真的有这种事，叶父不可能不拿出来说。 　　叶绯忽然后悔只拉黑了叶父的电话号码，而没有拉黑他的微信。 　　“哦，”叶绯冷冷一笑，“她骗你图什么？图你家在大山里的羊吗？” 　　叶父被他气得脑仁疼，喝骂道：“没教养！有你这么跟自己爸爸说话的吗？” 　　“子不教父之过，”叶绯讥讽道，“赶紧的，抽你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解解气。” 　　叶父脸都绿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你就不怕我找媒体曝光你吗？白眼狼、不敬父母，到时候你和晏枭的名声都要臭大街。” 　　“哪来的父母？”叶绯唇角翘起，眼里却满是戾气，“你在地下和我妈相见了？” 　　不等叶父接话，他又道：“想去就去，你找一次媒体，我就找一次叶耀，不信试试。” 　　“叶绯，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叶父当真是能屈能伸，威胁不成又要开始打感情牌。 　　叶绯却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了，他打断叶父的话：“别的先不说，我问你，我妈当初从发病到去世用了多久？” 　　叶父的手机哐当掉到了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叶绯没在意，只当他是被自己气狠了。用仅剩的一点耐心等着他把手机捡起来，又重复了一遍。 　　“你问这个干什么？”叶父没立刻回答。 　　叶绯简短道：“想知道。” 　　叶父那边静了片刻，含糊着说：“差不多一年。” 　　“具体呢？” 　　叶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耐：“都这么久了谁还记得！” 　　叶绯自嘲一笑，这就是他妈当年拼死拼活也要嫁的人。他没再搭理叶父，掐断通话后，倚着墙出神。 　　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用转头叶绯就知道是晏枭。 　　“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妈，娶她只是为了往上爬，”叶绯垂着眼，语气并不低落，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事实，“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叶绯，”晏枭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他骂你了？” 　　叶绯被他这幅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干嘛？难不成你要来一个天凉王破？” 　　晏枭不懂这个梗，停了停，又问了一遍：“他骂你了吗？” 　　“开玩笑，我骂他还差不多，”叶绯得意地一扬眉，挽住他的手臂往办公室走，“我就是为我妈不值，付出那么多，到头来连句好话都没得到。” 　　他曲起手指在晏枭掌心挠了挠，带上办公室的门：“还好我的眼光不像她。” 　　晏枭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叶绯是在夸他。很满足地抓起那根不老实的手指吻了吻，说：“我眼光也很好。” 　　叶绯本打算吃过午饭就回去，可现在忽然一点都不想离开了。 　　于是两人达成共识，晏枭处理公务，叶绯就在办公室里陪他。 　　晏枭办公室的沙发很大，叶绯在上面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刷刷视频，跟晏枭接接吻，适度亲热一下，一下午过得飞快。 　　“晚上吃火锅怎么样？”叶绯一边低头翻大众点评，一边对晏枭说，“太古城有一家新开的四川火锅店评价不错，我觉得你会喜欢。” 　　晏枭牵着他绕开一辆车，才说：“你不吃辣，吃你想吃的。” 　　“你傻啊，”叶绯就笑他，“可以要鸳鸯锅。” 　　他放下手机，按了钥匙打开车门：“那就这么定了。” 　　太古城离飞霄科技不远，纵然碰上了下班高峰期，也只开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许是他们去的早，店里的人并不是很多，点的菜品不一会儿就上齐了。 　　在等锅烧开的间隙，叶绯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晏枭，问他：“你就那么喜欢西装啊，天天穿都不换样。” 　　晏枭说“不是”，然后告诉叶绯：“生活助理订的。” 　　晏枭属于特别好养活的那种人，喜好也不怎么明显，对衣食住行基本没有特别要求。 　　“等下我们去服装区逛逛怎么样？”叶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想看你穿别的。” 　　叶绯的要求晏枭都会满足，何况只是这点小事，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好。” 　　他们在火锅店呆的时间并不长，但出来后，却都是一身的麻辣味。 　　叶绯低头在晏枭肩膀上嗅了嗅，笑道：“晏哥，咱们俩这样说不定会被店员嫌弃。” 　　晏枭看着他的脸，反驳道：“不会。”叶绯这样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人，怎样都不会被嫌弃。 　　叶绯钟爱一个西班牙的小众奢侈品品牌，在商场导航图上查了一下，恰好这里有，便直接带晏枭进了店。 　　晏枭身材颀长，腰直背挺，是天生的衣裳架子。叶绯给他挑了件浅灰色卫衣，搭配蓝色牛仔裤，让他去试衣间换。 　　出来后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偏休闲的服饰让他浑身上下的严肃劲儿为之一清，看起来平白小了几岁。但因为气场强，又不会被错认成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整个人光鲜又帅气，多了股平时没有的活力。 　　“好看，”叶绯眼尾上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着晏枭，贴着他耳根轻声道，“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晏枭的眼神瞬间变了，极具侵略性地落到叶绯身上，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他，却抓了个空。 　　叶绯管撩不管泻，闷笑着躲开：“你等着，我再去挑两件。” 　　说完，径直进了里面的新款区，挑挑拣拣又选了几件衬衫，这才准备出去。 　　谁知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妹子举着手机，似乎在跟晏枭要联系方式。 　　叶绯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我们还没有买完，”晏枭朝叶绯的方向看了一眼，认真道，“等会一起结账。” 　　叶绯的脚步顿住了，妹子也有些懵，呆呆地擎着二维码，一时之间都忘了反应。 　　晏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叶绯：“……” 　　叶绯扶额，快步走到晏枭身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太漂亮了，我男朋友以为是你是柜员。” 　　妹子的脸刷得一下红了，说了声对不起后，急匆匆地离开了门店。 　　“人家是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叶绯把挑好的衣服塞到晏枭怀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怎么会把人当成导购？” 　　“哦，”晏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他没什么情绪地说，“是吗。” 　　“是啊，”叶绯看了看不远处的导购，轻声道，“刚刚她跟着我们的时候你没注意吗？明明长得完全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注意她？”晏枭拉开试衣间的门，很不解地回过头。轻轻碰了碰叶绯的脸，如实告诉他，“我只会看着你。” 第43章 　　 　　恋人真诚的表白, 无论听多少次都不会腻。因为叶父一通电话而多多少少有些心情败坏的叶绯，立刻满血复活。 　　拉着晏枭几乎横扫了店内的新品区，这才意犹未尽地开车回家。 　　躺在床上时, 犹觉得不足, 想了想，打开朋友圈发了个开心的表情包。 　　几分钟以后, 他收到了小群几人疯狂的艾特。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你绯哥干啥去了这么兴奋, 不是病了？】 　　【孙琼很富：遇到合眼缘的小鲜肉了？】 　　【周家团宠：老孙请你清醒一点！叶绯是已婚人士！】 　　叶绯笑笑，调亮床头灯打字—— 　　【你绯哥：在家呆着无聊，出去吃了个火锅, 顺便逛了下Loewe。】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那有什么值得乐的？我们之前也不是没去过。】 　　【周家团宠：有好看的新品？发个图看看。】 　　叶绯往身后塞了个枕头, 懒洋洋地靠在上面。 　　【你绯哥：就是高兴啊，你不懂。】 　　【你绯哥：还行，Loewe不就那些款式？我没买, 给晏枭买的。】 　　孙琼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孙琼很富：你和枭哥一起去的？】 　　【你绯哥：嗯。】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感情你他妈是来秀的？】 　　【你绯哥：属金鱼的只有七秒钟记忆？不是你先艾特我？】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微笑]哦，现在不想离婚了？】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撤回了一条消息。】 　　【孙琼很富：？？离、离婚？】 　　【周家团宠：撤回也没用, 看到了。不过离婚……真假？】 　　叶绯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刚重生时的心态了，如今想起来，只觉得恍如隔世。 　　当初他不在意生死, 只想好好利用这来之不易的两年, 把从前没来得及享受的东西通通玩一遍, 那样才不枉此生。 　　而现在，再微小的生存可能他也不会放过。因为他想陪晏枭久一点、更久一点, 哪怕失去尊严也无所谓。 　　主卧卫生间的门被打开，身上还带湿润水汽的晏枭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没有直接上床，而是俯身跟叶绯接了一个吻，这才躺到自己的位子上, 从后面搂住了叶绯的腰。 　　叶绯顺势窝到他怀里，举着手机，并不在意自己的聊天记录被他看到。 　　【你绯哥：假的，离什么离。】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行吧，合着到最后你俩和好了，我操心了个寂寞呗？】 　　叶绯动了动手指，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你绯哥：就当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感动。】 　　【谷瑞嘉一百八十分钟：滚你大爷的！！】 　　叶绯闷笑，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回头对晏枭道：“我关灯了。” 　　晏枭“嗯”了一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叶绯嗅着晏枭身上熟悉的沐浴乳味，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起床后一起吃了个早餐，便各自去上班。 　　叶绯进到办公室，刚打开一罐速溶咖啡，谷瑞嘉就推门进来了。 　　怕他揪着离婚的事不放，叶绯主动开口道：“怎么样，我让你别投资《宠妃升级之路》没错吧。” 　　谷瑞嘉没想到他会上来就说正事，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可不是，我昨天看到热搜后脑勺凉飕飕的。” 　　他立刻把来之前准备好的质问忘了，乐颠颠地顺着叶绯的话题道：“老孙和老周也是，都在后怕。” 　　倒不是怕赔钱，毕竟都是富二代，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关键是丢人啊！ 　　谷瑞嘉得意地坐到叶绯旁边，对他道：“他俩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没有听你的投资《超时空救援》，还好我比较机智。” 　　叶绯喝了口咖啡，觉得有点苦，顺手拿了一小袋白砂糖倒进去：“蓝海娱乐是不是还想抢救一下？” 　　蓝海娱乐就是《宠妃升级之路》的制作方。 　　“吸毒这种事没法公关，”谷瑞嘉摊手，把听来的小道消息转述给叶绯，“蓝海娱乐那边打算用ai换脸技术，把岑星华的脸换成别人的，好赖不管，能播就行。” 　　叶绯不置可否，那蓝海娱乐可要失望了。因为不久之后，《宠妃升级之路》的女主角就会因为政治不正确被封杀。 　　这比吸毒还要恶劣，这部剧注定无法播出。 　　“你怎么那个表情？”谷瑞嘉眼睛一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叶绯打开电脑，轻笑：“要不要打个赌？我赌这剧播不了。” 　　“不了不了。”这段时间叶绯就没出过错，谷瑞嘉可不想跟他赌。他顿了顿，直接转移话题，“对了，那几个二线艺人的合同都走完了，你要不要见见人了解一下？” 　　叶绯沉吟片刻，点了下头说：“好。” 　　另一边，晏枭一进公司，就受到了万众瞩目。 　　十年如一日穿西装的人，今天竟然穿了休闲装来上班，简直惊掉了飞霄科技员工的下巴。他往专属电梯走的时候，前台保安差点因为没认出老板而上去拦人。 　　“你这是什么情况？”程明浩上下打量着晏枭，纳罕道，“怎么突然改变风格了？” 　　晏枭掀开笔记本电脑，点进邮箱，告诉程明浩：“叶绯买的。” 　　“难怪了，”程明浩吸豆浆着感慨道，“绯哥对你还挺好的。” 　　晏枭一边给下属回邮件，一边道：“当然。” 　　“你俩到底咋回事啊？”知道晏枭现在心情不错，程明浩的好奇心顿时藏不住了，用脚勾了把椅子坐过去，“跟我说说呗，证都领了怎么还搞你追我赶那一套呢？” 　　晏枭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宽敞整洁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持续敲击键盘的声音。 　　“你这就叫过河拆桥，”程明浩哼笑一声，看着晏枭，“要不是我，你和绯哥现在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晏枭思索片刻，才意识到程明浩是在抱怨自己，他停下打字的手，抬起头：“需要我再说一次吗，年终奖我的部分会划一半给你。” 　　程明浩无语：“……搞这么严肃干嘛，我就是想吃个瓜而已。” 　　晏枭怔了一下，随即认真建议道：“你可以吩咐助理去买。” 　　程明浩：“……” 　　“算了算了，”程明浩摆摆手，彻底放弃了。 　　跟晏枭说话太累，而且还特别容易被他带偏，钱到手就好，何必执着一个吃不到的瓜。是p站不好看，还是微博不好刷！ 　　程明浩推开凳子打算回自己办公室，想了想，忍不住又多嘴道：“那什么枭哥，你看绯哥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肯定很多人喜欢……” 　　晏枭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喜欢他？” 　　“靠，我没有！”程明浩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澄清，“我是直男！只喜欢女的！” 　　晏枭就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程明浩十分心累地解释道：“我是说绯哥那么好，你得对他更好一点，不然会有很多人等着跟你抢人，”顿了顿，十分有求生欲地加了一句，“当然，不包括我。” 　　“更好一点。”晏枭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是啊，”程明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脑子里灵光一闪，“比如他给你买新衣服，你有回什么东西给他吗？” 　　晏枭说：“没有。” 　　“这就是你做得不到位了，”程明浩一拍大腿，用自己仅有的那点恋爱心得给晏枭传授经验，“这个时候你应该回礼，总是一个人主动会累的。” 　　晏枭说“好的”，又说“谢谢”，立刻拿起手机打算打给叶绯，想问他喜欢什么。 　　还没按下拨号键，就被程明浩拦住了。 　　“也不知道咱俩到底谁是钢铁直男，”程明浩吐槽了一句，对晏枭说，“直接问不行，你要自己挑好了送他，收礼物收的就是惊喜感。” 　　惊喜。 　　晏枭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想起昨天叶绯忽然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外时的感受，明白了。 　　“有道理，”晏枭点头，又问程明浩，“对礼物你有什么建议吗？” 　　程明浩刚想随便说几种，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要不这样，晚上下班后我陪你去商场看看。作为交换，我想提前休今年的年假。” 　　晏枭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些事，很快便同意了：“可以。” 　　于是，晚上下班之前，叶绯收到了晏枭的微信消息。 　　【晏枭：今天加班，会晚一点回家。】 　　叶绯手指动了动，刚想回一句“好的”，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停了下来，直接打了过去。 　　如果晏枭回来太晚，他正好跟谷瑞嘉他们出去喝一杯，省得在家呆着无聊。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叶绯。” 　　“要加班到几点？”叶绯关掉电脑，拿着电话走到窗边，“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晏枭没有开公放，但程明浩就站在他身边，多多少少能听到一点，小声道：“随便找个理由。” 　　“临时有事。”晏枭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平稳无波。 　　叶绯了然，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晏枭继续道：“七点到八点在雷神会议室，要开关于《勇士无敌》新版本的讨论会。一共12人参与，包括我和程明浩。” 　　“公司钉钉高管群能够查到，我的助理也知道。” 　　“如果你接着查询我的会议记录，可以看到在上周五九点三十分，有开过同样主题的会议。但两次并不冲突，上次是提议，这次是完善。” 　　叶绯原本还以为晏枭是怕他多想，所以才特意把具体工作列出来。可他越听越不对劲，晏枭这个态度，怎么那么像心虚呢。 　　这人平时沉默得跟什么似的，但只要一心虚就会多话。 　　“晏哥，”他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早在晏枭滔滔不绝的时候，程明浩就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前面还像那么回事，可后面说的都是些啥，一听就有鬼好吗！而且谁他妈会特意去钉钉查会议记录啊。 　　“别再说了！”程明浩急得就差上手抢电话了。 　　晏枭没有看他，面色不变地对叶绯说：“那我们家里见。” 　　“等等，”这会儿，叶绯已经十分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了。他靠在墙上，半笑不笑道，“行啊晏哥，都会跟我说假话了。” 　　晏枭立刻说：“不是。” 　　叶绯故意装出一副淡淡的口气：“说吧，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明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做了一个完蛋的表情。 　　晏枭沉默少时，才开口说：“想去给你买礼物当做惊喜。” 　　叶绯其实已经猜到了一点，他忍笑：“是吗？” 　　晏枭说“是”，然后问叶绯：“可以说说我哪里露了破绽吗？” 　　叶绯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对晏枭说：“下次你想要制造惊喜，可以找空闲时间段。不用向我报备，我也就猜不到了。” 　　“好的，”晏枭说，认真地向他解释，“没有故意瞒着你。” 　　叶绯“嗯”了一声，又问他：“谁教你的？” 　　晏枭说：“程明浩。” 　　程明浩：“？？？” 　　hello？找个借口把兄弟隐到幕后不行吗？很尴尬的好不好？！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怕老婆的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很肥！然后推荐基友超好看的文~ 　　《顶流也要继承家业》温瑜宽 　　文案一： 　　上一世李清宴已经走到了电影圈的巅峰 　　重生后他稳得一批，只想回家继承家业 　　在这之前，他接了个上辈子拒了的选秀综艺 　　毫无成团经验也没唱跳经验的李PD，官宣当天被对家送上了热搜 　　经纪人：要不这综艺就算了 　　李清宴毫不在意：都官宣了 　　翌日一条参选视频空降热搜第一 　　#颜狗升天# 　　视频里惊为天人的少年，正是上一世他当弟弟提携照顾，强大后却毫无缘由幽禁他的男人 　　李清宴：要不听你的算了？ 　　经纪人看着实时数据：都官宣了 　　想到何轻现在只是个刚入圈的小透明 　　背靠亿万家产的太子爷安心去录节目 　　录制现场，视线不小心对上 　　李清宴毫不在意移开 　　错过了少年骤亮的眼 　　谁知镜头没错过 　　就，一不小心又上了热搜 　　然后，就下不不去了 　　文案二： 　　BD成团后热度一直不退，连续三天霸占热搜前十，直到一条热搜空降: 　　#李清宴何轻 恋情石锤# 　　创微博瘫痪时间最长记录 　　某乎热帖诞生：太子爷和何总是真的吗？ 　　高赞：匿了，河宴科技内部人员，你品品我们公司名字，细品。 第44章 　　 　　叶绯失笑, 感情背后还一直藏着位狗头军师呢。 　　他忽然想到在西北的时候，晏枭本来已经离开，却因为监控的事情杀了个回马枪。他之前没怎么在意, 现在一看, 估计其中也有程明浩的手笔。 　　朋友当到了老妈子的份上，也算是天底下第一人了。 　　“直接回家吧, ”叶绯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 扫了一眼桌面，见没落什么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晏枭说, “别去买东西了。” 　　晏枭沉默着不说话。好像因为没有成功给叶绯制造惊喜, 而显得有些不甘心。 　　叶绯跨进电梯，按下停车场所在的楼层，勾唇道：“回家能第一时间看到你, 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我回去。”晏枭马上说。 　　叶绯说“好”，跟他告别后, 挂断了电话。 　　开车回家的途中，叶绯一直在想自己和晏枭的关系。一般情侣在一起，都会有很长一段磨合期。但神奇的是, 他和晏枭好像并不存在这种情况。 　　大概因为晏枭太过坦诚和包容, 叶绯垂眸一笑, 所以给了他彻底敞开心扉的底气。不用计较得失、也不需要担心背叛。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晏枭都值得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叶绯的原生家庭很糟糕, 两辈子过得都不算开心。但遇到晏枭并且和他相爱，就足以抵消这所有的不幸了。 　　日子就在两人的甜甜腻腻中往前流淌，很快便到了飞霄科技的七周年庆。 　　叶绯早就跟谷瑞嘉打过招呼，十七号他不上班, 直接去飞霄参加活动。谷瑞嘉也一口答应了，谁知，到了那天却遇到了突发状况。 　　“我大清早刚起来脑子不清醒，”电话那边，谷瑞嘉的声音十分懊恼，“直接一杯水泼电脑上了，现在根本开不了机。” 　　“你用吹风机把里面的水吹干，等明天再修不行？”叶绯皱了下眉，将手中的筷子搁到碗上。 　　“那哪行！我电脑里存的都是重要资料，”谷瑞嘉一一给叶绯列举，“公司报表什么的就不说了，还有十几年来拍的所有照片。这要是全没了，我得疯。” 　　“你就晚上再去呗，”他开了免提，一边查附近的电脑专卖店地址，一边大声说，“飞霄的周年庆晚会不是七点才开始么。” 　　天玺经过这半年的高速发展，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草台班子了。自制剧和自制电影都在紧锣密鼓的布置中，还签了不少演员，各种资源也更上一层楼，这个时候公司确实离不了人。 　　“好，你放心去搞电脑吧。”叶绯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这段时间，他尚且休过几天假，谷瑞嘉是真正的连轴转。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全程见证飞霄科技的七周年庆，但也实在没办法。 　　结束通话后，叶绯把情况跟晏枭说了一下，改变计划去了天玺。 　　他本想早点下班，偏偏就是那么不巧，这一天事情特别多。每当叶绯觉得差不多可以走人的时候，就来工作了。忙忙碌碌一直到六点多，才得以脱身，匆匆赶去了举办晚会的文化中心。 　　“绯哥，这里！”程明浩站在通道口等他，刚看到叶绯时还有点尴尬，但叶绯的表情一如既往，没有任何不同。渐渐的，他也放松了下来。 　　“走走走，我带你进主会场，”程明浩走在前面引路，告诉叶绯，“枭哥正在台上跟员工连线对话，走不开，不过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和员工对话？”叶绯想起晏枭在沟通时那糟糕至极的理解能力，忍笑，“不会鸡同鸭讲吗？” 　　程明浩明白他的意思，哈哈一笑道：“你想多了，问的都是公司发展和福利方面的事，不会涉及其他东西的。” 　　“那还好。”叶绯跟着程明浩拐了个弯，正要继续往前走，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晏枭。 　　“说曹操曹操到，”程明浩看向晏枭，指了指叶绯道，“枭哥，人给你带来了。” 　　话音刚落，会场内忽然传来一阵音乐声。 　　程明浩“哎呦”一声，回头对叶绯道：“晚会马上开始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叶绯点头，正要抬脚往前走，手腕被晏枭抓住了。 　　“吃过饭了吗？”晏枭问他。 　　叶绯压根就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不在意地应了一句：“没。” 　　“在这我等一下，”晏枭说，转身往旁边走，“我去给你拿吃的。” 　　“不用了，”叶绯拦住他，“我一点都不饿，先进会场再说吧。” 　　白天的时候，晏枭给他发过几张位置图。他们的座位在会场最前方的正中间，可谓是vip中的vip了，一举一动都会被瞩目。 　　如果开始后再进去，全场观众都会知道晏枭这个老板迟到了。 　　“还是吃一点吧，”晏枭沉默片刻，坚持道，“不然会饿。” 　　叶绯拗不过他，只好妥协了：“那你少拿点，太多我吃不完。” 　　晏枭说“好”，放开叶绯，大步朝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走去。交谈几句，两人一起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五分钟后，晏枭拿着两个三明治回来了。 　　“你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和行政做得真不错，”叶绯撕开包装，咬了一口三明治，“连这种东西都备着。” 　　晏枭没说话，只给他把挡在眼前的头发往上拨了拨。 　　“好久没剪头发了，”叶绯咽下嘴里的东西，说，“等忙完这一阵去换个发型。”他抬头看着晏枭，“晏哥你去不去？” 　　晏枭说：“去。” 　　“你不是不喜欢折腾头发吗？”提起这个，叶绯忽然想起刚重生那会儿的事。 　　他促狭地冲晏枭挤了挤眼睛，问他：“上次我们在造型工作室碰到，你一开始不是不打算弄头发吗？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 　　晏枭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别开不跟叶绯对视，顾左右而言其他：“吃完了，我们进去吧。” 　　叶绯把包装扔进垃圾桶，见四下无人，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笑眯眯道：“这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他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那你怎么从来没表露过？”不但不表露，还天天冷着个脸，搞得他一直以为晏枭私底下不想跟他有交集来着。 　　晏枭就说：“你不喜欢不矜持的人。” 　　他哪里有？叶绯刚想详细问问，会场到了。他只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管理好表情朝座位走去。 　　飞霄科技的周年庆晚会相当精彩，请了不少耳熟能详的明星。员工们热情高涨，几乎要挥断手中的荧光棒。 　　叶绯被这样狂热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哼唱挥手，快活不已。不过看着看着，他的职业病就犯了。 　　天玺目前的艺人都是演员，没有歌手，也没有流量。他一直想签几个唱跳俱佳的艺人，但寻觅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 　　叶绯举起手机，对着舞台上活力四射的小鲜肉拍了一段视频，发给谷瑞嘉。 　　【你绯哥：你觉得他怎么样？适合来我们公司发展吗？[视频]】 　　谷瑞嘉很快就给他回了消息。 　　【勤奋谷：秦枫？】 　　叶绯长时间盯着舞台，眼睛被闪的有些疼。他稍稍侧头，往晏枭那边靠了靠，才动手打字—— 　　【你绯哥：嗯，飞霄今晚的嘉宾。】 　　【勤奋谷：挺好的，我表妹特喜欢他，你看上了？】 　　【你绯哥：嗯。】 　　【你绯哥：脸好、个子高，身材比例也不错。听说还会玩乐器，很有才华。】 　　晏枭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叶绯，见他忽然低下头，下意识转过头想要看看他怎么了。谁知一垂眸，正好瞄到了叶绯的手机屏幕。 　　——挺好的，我表妹特喜欢他，你看上了？ 　　——嗯。 　　——脸好、个子高，身材比例也不错。听说还会玩乐器，很有才华。 　　晏枭抿了下唇，沉沉的目光落到叶绯脸上。 　　台上换了一个明星，表演的是一首抒情歌，会场里的热度渐渐降了下来。 　　叶绯不经意一抬眸，恰好对上了晏枭的视线。 　　“看我干什么？”他笑着说了一句，正想继续跟谷瑞嘉聊天，手腕忽然被握住了。紧接着，掌心一空，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到了晏枭手里。 　　“好好，我不玩了。”叶绯没在意，以为晏枭是想让他专心看表演。耸耸肩，由着他去了。 　　晚会负责人的策划能力很强，节目设计得非常巧妙。叶绯很快便沉浸在其中，忘了手机的事情。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了。晏枭没有理会身后高管们欲言又止的眼神，紧握着叶绯的手出了会场，吩咐司机立刻开车回家。 　　叶绯看出晏枭心情不大好，回忆了一下没觉得有谁惹到他了。便以为他是被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吵到了，就兀自闭目养神没有打扰他。 　　途径一个便利店的时候，晏枭忽然命令司机停车。 　　“怎么了？”叶绯睁开眼睛。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不答反问，“你伤口还疼吗？” 　　叶绯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早就长好了。”他撸起袖子，把胳膊举到晏枭面前，“你看，连痕迹都没有了。” 　　晏枭说“好”，打开车门下了车。 　　怎么神神秘秘的？叶绯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懒得再管，把身上的小毯子往上拉了拉，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晏枭回来了，手里拎着个不透明口袋。 　　车子再次启动，叶绯打了个哈欠，问他：“你买什么了？” 　　晏枭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只牢牢抓着他的手。 　　叶绯困意上头，等不到回话也没再追问。往旁边挪了挪，靠在晏枭肩膀上一路迷糊到了家。 　　密码锁滴滴开门的声音在空旷的门口响起，叶绯跨进家门，回头问晏枭：“你今晚……”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晏枭按住后脑勺抵在了坚硬的门板上。 　　自动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叶绯看到了晏枭饱含攻击性和占-有-欲的目光。 　　眼前一片黑影压下，下一秒，嘴唇已经被咬住深入亲吻。 　　灼-热的呼-吸-交-缠-融-合，剧烈起伏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叶绯后颈酥-麻、腰-身-发-软，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晏枭的胳膊。 　　晏枭嘴-唇-滚-烫，越吻越往下。叶绯微微扬起脖颈，喘-息-呻-吟。 　　砰地一声轻响，有什么落地的声音。叶绯下意识一瞄，眼睛骤然睁大。 　　晏枭从便利店出来就一直提在手中的袋子，此时正散落在他们脚边，露出了里面东西——安-全-套和润-滑-剂。 第45章 　　 　　“连这玩意都准备好了, ”叶绯白皙修长的脖颈高高仰起，脸颊因为激-吻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他眼里含笑，深深地喘-息, “原来晏总才是最不正经的那个。” 　　晏枭眸子黑沉, 压抑已久的欲-望在里面跳动燃烧。他喉结隐忍地滚动，扣住叶绯的腰, 狠狠堵上了那张挑衅的嘴。 　　叶绯嘴巴有多不愿意服输, 身体就有多软。 　　到最后仿若藤蔓一样，无力地依偎在晏枭怀里。全靠腰间横着的那条手臂支撑，才不至于滑到地上。 　　晏枭体内仿佛烧着一把火, 呼-吸-粗-重-烫人, 连空气都能点燃。他手上微微用力，抱起叶绯朝卧室走去。 　　叶绯攀住他的肩，两条白皙笔直的小腿在空中荡出勾-人的弧度。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主卧门被关上，也遮住了一室春-光。 　　结束的时候, 外面已经微微放亮。别墅区绿化做得非常好，鸟儿啾啾的鸣叫声从窗外传来，仿佛在提醒屋内人现在的时间。 　　叶绯趴在床上, 半阖着眼睛, 嗓音沙哑：“你完了晏枭, 你以后别想再上我的床。” 　　两人都是新手上路，一开始进行得非常艰难, 但得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叶绯在这方面很放得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觉。晏枭对他本就没有丝毫自制力，被他这么一撩-拨，直接失控了。 　　求饶没有任何用处, 晏枭什么都听他的，唯独在床上时除外，叶绯差点去了半条命。 　　晏枭没说话，伸手搂住他肩膀，想将他翻过来揽到怀里。 　　“嘶——别动我，”叶绯侧过身，没什么威慑力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说，“疼。” 　　“我看过了，”晏枭拨开他额前还微微湿润的头发，说，“没有受伤。” 　　叶绯瞪了他一眼：“腰疼。” 　　悬空那么久，这会儿他躺到床上都没有实感。 　　晏枭沉默，低头轻吻他的鼻尖和脸颊，像是安抚，又像是讨好。 　　“少来这套，”叶绯微微偏开脸，轻哼，“我告诉你，没用，刚刚让你停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他眯着眼睛打量晏枭，见他一副生龙活虎、仿佛还能大战一次的模样，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平常也没看这人锻炼有多频繁，怎么体力这么好？ 　　“你说实话，”叶绯伸手戳了戳晏枭的锁骨，问他，“你之前在便利店里是不是还买了别的东西？” 　　晏枭怔了一下，说：“没有。” 　　“真没有？”叶绯不信，掰着手指道，“比如印度-神-油、壮-阳-药……” 　　一句话还没说话，晏枭的眼神骤然变了。 　　刚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叶绯熟知这代表了什么，连忙认怂改口道：“好了，没买就没买。”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我好困，今天不想去公司了。” 　　晏枭说：“那就不去。” 　　“谷瑞嘉估计要骂我了，”叶绯撒娇一样在他胸前蹭了蹭，“手机你放哪里了？拿给我，我给他发条消息。” 　　晏枭没有动。 　　叶绯以为他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手机给我。” 　　等了一会儿，晏枭还是没动作。 　　“怎么，”叶绯挑眉，有点生气，但没有冲晏枭发，故意开玩笑道，“晏总这是拔吊无情？” 　　晏枭静静和他对视了片刻，问叶绯：“你对谷瑞嘉说你看上的那个人是谁？” 　　“秦枫啊。”叶绯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晏枭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他想起自己跟谷瑞嘉聊天时，晏枭抽手机的动作，又想起他今晚的反常，顿时哭笑不得，怪不得。 　　“你是不是傻？我怎么会看上他？”叶绯推了晏枭一把，“给你五秒钟时间，把我手机拿过来。” 　　晏枭这次听话地下了床。 　　叶绯看着他的背影，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睡衣穿上了，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严肃又冷淡，和刚刚在床上红着眼睛抓着他猛-干的模样判若两人。 　　闷-骚，叶绯勾唇。 　　两人一起洗的澡，知道把自己收拾整齐，怎么就不知道顺便把他的睡衣也套上？当谁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呢。 　　叶绯海参一样往旁边挪了挪，从床头柜上捞了瓶水。刚喝了一口，晏枭就回来了。 　　“我说看上他是指想签他到公司，”叶绯解锁手机，调出聊天记录递到晏枭面前，“你想什么呢。” 　　他对晏枭说：“我们公司演员多，没有流量。我想多签几个流量明星，吃点营销的红利。而且你不是在发展飞霄视频么，到时候我们合作，肯定双赢。” 　　一起办个选秀，或者出个综艺什么的，保准有看头。 　　晏枭揽住叶绯，将手搭在他腰间，说：“是吗。”不是质疑的口气，但也没有因为叶绯的解释就变得很高兴。 　　“不然呢？”叶绯反问。 　　晏枭没有回答。 　　叶绯想了一下，如果他在晏枭手机上看到这样的聊天记录，他可能会多问一嘴，但绝对不会误会，因为他知道晏枭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是他没有做好，才会让晏枭无法产生百分百的安定感。 　　叶绯把手机丢到一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他摊开说。 　　他问晏枭：“你知道我得知自己会遗传渐冻症时，最怕什么吗？” 　　晏枭抱着他的手紧了紧，说：“你不会遗传。” 　　他已经找了最权威的医生来看叶绯的肌电图报告，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没问题。即便现在基因检测结果还没下来，也基本能够确定了。 　　叶绯笑笑，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继续自己的话题：“我最怕失去尊严，活死人一样瘫在床上苟延残喘，连最基本的需求都不能自理，太难看了。” 　　“比起这样活着，我宁愿立刻死。” 　　“叶绯，”晏枭很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说，“不要说这种话。” 　　叶绯“嗯”了一声，勾住他的手指：“但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他顿了顿，说，“因为你。” 　　晏枭愣住了，好像完全想不通这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 　　好在叶绯并没有为难他，很快便说出了答案。 　　“因为太喜欢你了，”叶绯抬眸看着晏枭，轻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所以曾经在意的东西都变得无所谓了。” 　　那一瞬间，晏枭仿佛连呼吸都停住了。 　　“你这么好，”叶绯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说，“我怎么会喜欢别人？” 　　“你觉得我好。”晏枭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一点沙哑。 　　“当然了。”叶绯毫不犹豫道。 　　“但我做得很差，”晏枭看着他的眼睛，坦诚道，“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上次的惊喜也搞砸了。” 　　叶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会一直介怀。他又是酸涩又是心疼，想了想，问晏枭：“程明浩有女朋友吗？” 　　晏枭思索了一会儿，严谨地回道：“没有。” 　　“所以啊，”叶绯喝了口水润喉，在心里默默对程明浩说了声对不起，“女朋友都追不到的人，说的话能信么？” 　　“他的经验对我们不适用，”叶绯把水递给晏枭，嗤笑，“什么惊喜浪漫，都没必要，又不是中学生谈恋爱。” 　　晏枭接过来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以后别瞎想了，”叶绯从他怀里挣脱，拽住他的领口用力往下一扯，平视晏枭，哼笑，“你以为老子是谁都能-操的吗？” 　　“这次破例原谅你，”叶绯放开他，挑眉半真半假道，“再有下次我就真生气了。” 　　晏枭说“好的”，又说“对不起”。 　　他脸上的表情和平常不同，既有惹叶绯生气的懊恼，又有因为叶绯说喜欢他而产生的高兴。嘴唇张了张，好像要说点漂亮话，但却不懂怎么表达，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跟叶绯承诺：“不会再让你生气。” 　　太阳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照进屋内的光线越来越亮。晏枭按了下遥控器，窗帘顿时缓缓合拢，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睡吧。”晏枭把水瓶和遥控一起放到床头柜上，对叶绯说。 　　叶绯给谷瑞嘉微信留了条消息，顺势躺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要去上班吗？别去了吧，昨晚都没睡。” 　　晏枭摸了摸他的脸，在他旁边躺下：“上午不去，下午去。” 　　“那想不想再来一次？”叶绯抓住他的手腕，微微偏头含住他的手指，舌尖在指头上绕圈，眼尾挑起，大胆又放-浪地看着他。 　　他想对晏枭好一点、更好一点，至少让他下次再碰到这种事，能够理直气壮地质问自己，而不是一个人默默难受。 　　晏枭呼吸一紧，瞬间就有了反应。 　　他吞咽了几下，克制地把手指抽-出来，哑声道：“不了，你不舒服。” 　　“没关系，”叶绯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低低地道，“给-你-口。” 第46章 　　 　　当天下午, 叶绯睡醒的时候，晏枭已经去公司了。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力，奋战了大半夜都不见累的。 　　叶绯缓了一会儿, 按开窗帘, 懒洋洋地倚在床头点了根烟，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最上面是晏枭发来的, 让叶绯醒来后跟他说一声, 他好叫人去送餐。 　　他不说叶绯还没觉得饿，这么一说，叶绯立刻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 马上给晏枭回复—— 　　【你绯哥：醒了。】 　　下一秒, 就收到了晏枭的消息。 　　【晏枭：好。】 　　【晏枭：有不舒服吗？】 　　叶绯吐了口烟圈，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勾唇打字。 　　【你绯哥：嗓子疼。】 　　【你绯哥：下次请晏总轻一点。】 　　晏枭沉默了, 叶绯看着对话框上一直显示的“正在输入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分钟后, 新消息总算是发了过来。 　　【晏枭：对不起。】 　　叶绯只是想逗逗他，怕他当真，立刻打字发过去。 　　【你绯哥：开玩笑的, 我没事, 昨天感觉很好。】 　　【你绯哥：在忙吗？】 　　【晏枭：还好。】 　　叶绯了解晏枭, 如果真不忙，他绝对会第一时间打过来, 这会儿恐怕一点都抽不开身。 　　叶绯不想再打扰他，想了想，编辑了一条消息。 　　【你绯哥：不跟你说了，我起来洗漱。】 　　【晏枭：好。】 　　叶绯退出对话, 吸了口烟，又点进谷瑞嘉的微信中。谷瑞嘉估计是被他气到了，满屏都是咆哮体感叹号。 　　【勤奋谷：叶绯你大爷的！！！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勤奋谷：你出来！！！别以为装死我就找不着你！！】 　　【勤奋谷：还没起来？？？！艹，这朋友没得做了！】 　　叶绯咳了一声，赶紧给他回消息。 　　【你绯哥：昨天看庆祝会太晚，早上实在是起不来。】 　　【勤奋谷：[微笑][微笑][微笑]】 　　叶绯皱眉。 　　【你绯哥：阴阳怪气的干什么呢？】 　　【勤奋谷：建议你去看群聊天记录。】 　　搞什么？聊天记录怎么了？ 　　叶绯将信将疑地点进去。 　　叶绯沉默了。 　　程明浩拍了自己和晏枭离席时的视频，发给了谷瑞嘉，谷瑞嘉又发到群里吐槽。也就是说，自己一开始就掉皮了。 　　正想着，谷瑞嘉忽然发了群视频邀请过来。叶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孙琼和周振生那边也同时接通了。 　　屏幕上，谷瑞嘉一脸冷笑：“呦，您日子过得挺舒服啊，还在床上躺着呢。” 　　叶绯将烟头按灭，丢到烟灰缸里。理了下睡袍，慵懒一笑：“没办法，身体不舒服，晏枭让我好好休息。” 　　他向来脸皮厚，人生准则之一就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谷瑞嘉：“……” 　　谷瑞嘉无语，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回复的措辞。 　　周振生乐了：“老谷，还敢跟叶绯耍嘴皮子呢，佩服你。” 　　孙琼啧啧：“又不舒服，叶绯你这是要往林妹妹的方向发展啊。” 　　谷瑞嘉找到了盟友，立刻接话道：“可不是，你瞅瞅这个月几次了，大姨妈都没这么频繁的。” 　　“去你的大姨妈。”叶绯笑骂了一句，举着手机下床。脚一落地，顿时嘶了一声。若不是及时抓住床头柜，恐怕就要跌倒在地上。 　　大腿内侧那根筋昨天拉得太开，如今一承重，顿时受不了了。又酸又疼，简直要命。 　　这可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叶绯揉了下酸胀的地方，轻呼了口气，慢慢站直身体，朝卫生间走去。 　　谷瑞嘉在那边冷嘲热讽：“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下个床也能摔，大老爷们整的跟个孕期omega似的。” 　　周振生没听懂：“什么玩意？” 　　叶绯也不明白。 　　“这你们都不知道？”谷瑞嘉洋洋得意地给他们科普了一下alpha和Omega的世界观，末了，总结道，“不是我黑叶绯，你们看他现在这样子，像不像？” 　　叶绯三人都沉默了，群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谷瑞嘉半点没察觉，还在那嚷嚷：“你们怎么不说话？” 　　叶绯拉开卫生间的门，把手机固定到洗手台上，挤牙膏刷牙：“你确定直男会了解这种东西？” 　　谷瑞嘉反驳：“那是我见多识广。” 　　叶绯微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谷瑞嘉被他笑得浑身不得劲，刚想再说点什么，孙琼忽然“卧槽”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老孙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你们快看热搜第一，”孙琼喝了口水，说，“刺激。” 　　叶绯把视频缩小，点进微博。 　　热搜第一是明星吸毒被抓的消息，这个明星叶绯认识，是鼎源的艺人。因为主演一部喜剧电影一炮而红，在鼎源很有些地位。 　　叶绯皱眉，上辈子这人发展得很好，跟毒一点不沾边，这辈子是什么情况？ 　　“不就是明星吸毒？这有什么，”谷瑞嘉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前阵子岑星华不上过一次热搜了么？” 　　“你能不能有点耐心？”孙琼说，“你仔细看警方通报，有亮点。” 　　“艹，”周振生看了一会儿，吐槽道，“这底图配色，看得我都要瞎了。有什么亮点？……接到群众举报，在本市某小区内抓获5名吸毒人员叶某（男，21岁，影视公司总经理）……” 　　周振生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几秒钟才道：“这个叶某……”他问叶绯，“你那个便宜弟弟多大了？” 　　叶绯脸色奇异：“二十一。” 　　“那肯定是他，没跑了，”谷瑞嘉一拍手，“王钊赌毒这两样都沾，叶耀跟着他混不可能清清白白。”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这算不算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小-逼-崽子当初在酒吧时多嚣张啊，现在怎么样？” 　　叶绯借着洗脸的机会，掩住了脸上的神色。 　　上一世，因为他挡在前面，叶耀没有过早地接触公司事务，自然也就碰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以至于叶绯死了，他还是活蹦乱跳的。 　　但如今，再也没有叶绯给他遮风挡雨。叶耀这个下场，也算上是求仁得仁了。 　　叶绯擦干脸上的水珠，拿着手机出了卫生间。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门铃声，应该是晏枭叫的送餐人员到了。叶绯走过去开了门，放他们进来。 　　“你可真行，”谷瑞嘉看了眼电脑右上角的时间，一脸鄙视，“现在才吃饭。” 　　“午饭和晚饭一起吃了。”叶绯谢过送餐员，把他们送出去。在餐厅坐下，将手机固定在侧面，拿了个勺子慢慢舀虾粥喝。 　　“你吃的还挺丰盛，”周振生往桌面上扫了一眼，嘀咕，“就是太清淡了，不下饭。” 　　谷瑞嘉也道：“是啊，粥这玩意一般不都是早上吃的么。” 　　唯有孙琼看着叶绯掩得死死的睡袍，笑而不语。 　　“管得着么你们，”叶绯怼了他俩一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头问谷瑞嘉，“你电脑修好了吗？”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谷瑞嘉忽然笑得贱兮兮的，他点开电脑相册，拖了几张照片发到群里，“给你们看看叶绯中二时期的样子。” 　　“要不是修电脑，我都不记得还存着这些照片，”谷瑞嘉跟周振生和孙琼科普，“诺维茨基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NBA球星，现在已经退役了。” 　　“知道，”孙琼点开大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叶绯这个发型……该不会是诺维茨基同款吧？哈哈哈哈。” 　　“是，”谷瑞嘉点头，笑得脸都红了，“叶绯当年特喜欢他。” 　　“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周振生一如既往的颜狗，“这小黄卷别人hold不住，但叶绯这张脸可以。” 　　叶绯其实不怎么记得高中时候的事情，连大部分高中同学的脸都模糊了。他点开谷瑞嘉发的图片，顿时被浓浓的中二气息扑了一脸。 　　幸好晏枭没看过当时的他，不然估计会被吓跑。 　　“你有病？”叶绯放下勺子，一张一张往后滑，“留着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怎么地，占你电脑内存了？”谷瑞嘉指着叶绯，“我本来想着，你要是好好说话，我今天就放你一马，谁让你不识趣呢。” 　　他撩了撩头发，冷笑：“来来来，大家尽情欣赏，我这里还有。” 　　说完，又是叶绯黑历史三连。 　　“谷瑞嘉，这是你自找的，”叶绯眯了下眼睛，微微一笑，“我跟你们讲讲谷瑞嘉和他初恋的事情。” 　　谷瑞嘉头皮都炸了：“艹艹艹，我错了！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叶绯没理他，继续道：“当年圣诞节，谷瑞嘉逃课带着他初恋出去吃烛光晚餐。包了整个餐厅，牛排、红酒一应俱全……” 　　周振生说：“这不挺浪漫的么。” 　　“浪漫？”叶绯嗤笑，“你知道两人就坐之后，餐厅放了什么歌吗？” 　　叶绯：“《烛光里的妈妈》。” 　　“哈哈哈哈哈哈。”周振生猛拍大腿，“神经病啊！” 　　谷瑞嘉捂着脸，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我冤死了好吗？是餐厅服务员搞错了。我跟我前女友解释了无数遍，结果她就是不信，非说我有恋母情结，你妈的。” 　　叶绯一边跟着笑，一边看照片。正要把屏幕上那张滑过去，目光不经意扫到照片的某处，手指骤然停了下来。 　　他拉大照片，凑近屏幕细看。 　　“叶绯你干嘛呢？”谷瑞嘉问他。 　　叶绯没说话，他盯着照片上自己手中的东西，心脏砰砰直跳。 　　那是一个白色42号球衣钥匙链，上面有一块红色斑点，和他曾经在晏枭那里看过的一模一样。 　　“叶绯，叶绯？”见他久久不回话，谷瑞嘉又叫了两声，“你怎么了？生气了？不是吧。” 　　“谷瑞嘉，”叶绯调整了一下呼吸，问他，“你还记得照片里我那个钥匙链吗？” 　　谷瑞嘉说：“我看看。” 　　半分钟后，他道：“记得记得，这个我绝对忘不了。你当时特喜欢，拍照都要举着。” 　　叶绯“嗯”了一声。 　　谷瑞嘉：“后来咱俩因为喜欢的球星吵起来了，我气得不行，趁你不注意用红笔在上面胡乱画了一通。” 　　叶绯说：“我没印象了。” 　　“你要有印象才有鬼了，”谷瑞嘉朝天翻了个白眼，“那时候叶耀被人家开瓢了，你光顾着照顾他去了，哪里还能注意这些，搞得我特别没成就感。” 　　叶绯仔细回忆晏枭那个钥匙链，因为当时觉得太旧，所以他特意多看了几眼。不是错觉，包括那块红色斑点，都和他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晏枭手中？他们那个时候又不认识…… 　　不对！叶绯的眼睛骤然睁大。 　　晏枭是松市人，他高二暑假去过松市旅游。 　　叶绯拼命调动陈旧的记忆，晏枭，晏枭…… 　　叶绯忽地站起来，连带倒了背后的椅子都没发现。 　　他想起来了。 　　他们早在七年前就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吸毒的通报有参考警方官方通报。 　　车是没有车的，虽然绯绯在床-上-很带感，但永远只能存在于我的硬盘里sad。。。 第47章 　　 　　记忆就像一道闸门, 不去碰触永远是封闭的。而一旦打开，所有以为遗忘的过往都会倾泻而出。 　　七年前，叶绯十七岁。 　　高二暑假的时候, 为了赶在高三前浪一波, 约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去松市旅游。 　　松市地处北方，相对于经济飞速发展的凤市来说, 要落后很多。但整个城市的旅游资源却非常丰富, 不仅自然景观壮丽，人文景观也很出色。 　　叶绯白天爬了一天的山，还被谷瑞嘉这个傻子拽着, 走了几百道台阶去拜了姻缘寺, 晚上回到酒店时，腿都是软的。本打算洗漱完就睡觉，却被一个不请自来的人搅乱了清净。 　　叶绯长得好、性格好, 成绩不错，家里又算小富, 因此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每天跑过来递情书的男男女女不知凡几。 　　但他天生开窍晚，喜欢篮球、喜欢打游戏, 唯独对谈恋爱没兴趣。其他人见他这样, 慢慢也就放弃了, 唯独一个人除外。 　　梁承玉是叶绯隔壁班的同学，高二下学期才转过来, 当时还在年级里引起了轰动。无他，梁承玉长得太帅了。挺拔又干净，完全符合女生心中理想的初恋形象。 　　这位初恋男神对所有追求者都不假辞色，却偏偏看上了叶绯。从第一次见面起, 就对叶绯穷追不舍，无论叶绯怎么拒绝都没用。 　　这次更是通过叶绯的朋友，得知了他的去向，直接追来了松市。 　　叶绯大晚上忍着浑身酸痛被朋友叫下楼，本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了手捧大束玫瑰的梁承玉。 　　“叶绯，做我男朋友吧。”梁承玉将那束玫瑰塞到叶绯怀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开始起哄，包括叶绯那个朋友。 　　“答应他，答应他！” 　　“别矜持了，这么帅还犹豫什么！”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亲一个亲一个！” 　　…………………… 　　自以为的深情不是浪漫，而是骚扰。 　　叶绯那时候正值中二期，性格最是叛逆。冷眼看着这荒谬的一切，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根本控不住。 　　一句话不说，抓着那束花往垃圾桶里一丢。不顾朋友在身后的叫喊，寒着脸抬脚就走。 　　松市夏季的夜晚，街边大排档坐满了喝酒撸串的人，桌子底下有胖胖的流浪狗在摇着尾巴讨食；服务员阿姨一边上菜，一边跟熟客聊自己刚考了双百的小孙子；才下班的白领擦掉口红，豪迈地一口啤酒一口肉，言谈间，笑声传出去老远。 　　热闹又充满了烟火气。 　　叶绯边走边看，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在街角停下，四下看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正打算随便拉个人问问，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你看看给我们家孩子伤的！没爹没妈的小畜生就是没家教！” 　　叶绯心情本就不好，这句没妈恰好戳到了他心上。他微微敛目，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正拽着一个穿初中校服的瘦弱男生破口大骂，她旁边站着个和她有三分相似的男生，眉眼间尽是得意。 　　打眼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两个男生在学校发生了矛盾，其中一方的家长找了过来。 　　“就你横是不是？”中年妇女伸着两根手指，不停地往男生脑门上戳，“你再横一个给我看看？” 　　男生脸色发白，尽量镇定地解释道：“是他先欺负我的，我书包和课本都被他踩上了脚印。” 　　“还嘴硬！”女人瞪着眼，唾沫星子满天飞，“踩了你不会擦干净吗？这点小事用得着动手？” 　　周围有人劝她，骂两句出出气就算了，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自己解决。 　　她冷笑一声：“孩子个屁！这没爹没娘的玩意迟早是监狱的料！” 　　叶绯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直接把那个男生拉到了身后，嘲讽道：“那你这么嚣张，是有几个爹啊。” 　　周围瞬间一静，随即响起扑哧扑哧止不住的笑声。 　　女人恼羞成怒：“小-逼-崽子滚边去！这里这么多人，就你爱管闲事。” 　　叶绯微微一笑：“街边也有这么多条狗，怎么就你爱乱吠。” 　　“你！”女人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打。 　　“你动我一下试试，”叶绯躲都不躲一下，他扫了一眼女人的儿子，嗤笑，“到时候老子让你儿子连假aj都穿不起。” 　　女人呼吸一窒，肥厚的手掌在半空中晃了两下，到底还是放下了。 　　眼前这个男生虽然年纪不大，但衣着光鲜、眉眼张扬，看着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况且……她儿子那双aj确实是假的。 　　女人对叶绯微微有些忌惮，可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瞪着叶绯身后，色厉内荏道：“晏雄！我告诉你，你打我儿子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儿子是伤了还是残了啊。”叶绯瞥了一眼女人旁边的男生，男生立刻一缩肩膀，躲到了他妈身后。 　　“怂货，”他不屑地移开眼，“踩人家书包和课本不就是找揍？不然这样——” 　　叶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我给你几脚，你也好好忍着，反正回家擦干净就行了。” 　　女人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一把拉过她儿子，对晏雄道：“什么东西！以后离我儿子远点！孤儿院出来的崽子，看着就恶心。” 　　“恶心？”叶绯痞痞一笑，黄色的小卷毛在脑袋上飘来飘去，“怀了谁的孩子找谁去啊，关人家一个学生什么事。” 　　周围人登时哄堂大笑。 　　女人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憋死。她恶狠狠地瞪了叶绯一眼，拽着她儿子就走。经过叶绯身边时，壮硕的身体一斜，就要撞上去。 　　叶绯正处在发育期，瘦得跟竹竿似的。这一下要是撞实在了，也够他喝一壶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怀里，躲过了女人的身体。 　　叶绯埋在那个人胸口，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的肥皂味，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枭哥，你来了啊！”晏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绯抬起头，正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眸中。 　　“我叫晏雄，”叫晏雄的初中生在见到他哥之后，恢复了不少精神，叽叽喳喳地给叶绯介绍，“这是我哥……” 　　晏枭眨也不眨地看着叶绯，打断晏雄的话：“我叫晏枭。” 　　叶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叫叶绯。” 　　“刚刚多亏了绯哥，”晏雄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枭哥，是绯哥帮了我。” 　　晏枭说“知道”，又说“谢谢”，好像是忘了，仍旧没有放开抱着叶绯的手。 　　“小事。”叶绯摆摆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刚刚那个人是我同学，”晏雄主动给叶绯解释，“因为我是孤儿，一直欺负我。我今天实在忍不住反抗了，结果他就叫了家长。” 　　说到身世的时候，晏雄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脸上还是透着些许黯然。他冲叶绯笑了笑，说：“枭哥不是我亲哥啦，我们在同一所福利院长大。” 　　叶绯抬头看向晏枭，然后发现，从刚刚开始，晏枭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叶绯从小到大被人看惯了，也没在意。拍了拍晏雄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正好瞄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哈根达斯店，就对晏雄说：“没事，是那个人有病。走走走，哥请你吃哈根达斯，可好吃了。” 　　晏雄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叶绯笑笑，找了个借口：“我想吃，你陪我一起。” 　　三个人进了店，恰好碰上店要打烊，只剩下一个球。叶绯摸兜要给钱，这才发现自己从酒店房间下来时，就只拿了一个手机。 　　他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尴尬地举着手机，耳朵都红了。 　　“我来结账。”晏枭说。 　　一分钟后，他也僵住了。 　　在2010年，哈根达斯对一般学生来说，算是比较奢侈的东西，小小一个球要五十块钱。晏枭翻遍了所有口袋，只凑到了四十三块。 　　“这下我们谁都不用笑话谁了，”叶绯拉着晏枭走出店，笑得直不起腰，跟他解释，“我不是你们松市人，是凤市过来旅游的。” 　　“之前有个傻-逼，在酒店下面跟我表白，”叶绯解开手机上拴着的钥匙链，掂量了两下，“气得我什么都没带，就直接走人了。” 　　他撇撇嘴，撸了一把头上的小卷毛：“烦死了，最讨厌这种不懂矜持的人。” 　　“哇，”晏雄正是对这种事好奇的年纪，兴致勃勃地看着叶绯，“怎么表白的？” 　　“就哗众取宠那一套，”叶绯不想多说，将那个钥匙链塞到晏雄手里，“没请成哈根达斯，这个送你了，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谷瑞嘉的电话打来了。 　　“你跑哪儿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回来吧，那几个人被我撵跑了。” 　　叶绯说：“行。”捂住话筒，一边招出租车，一边对晏枭和晏雄道，“我朋友找我，我就先走了，拜拜。” 　　恰好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叶绯一路小跑过去：“老谷，你在楼下等我，我打车没带钱……” 　　后来，叶绯回了酒店。调整好心情，跟朋友们开开心心地过完了剩下的旅程，再也没想起在松市偶遇过的、那个叫晏枭的人。 　　但晏枭却从没忘记过他。 　　叶绯慢慢坐回到椅子里，捂住了眼睛。 　　“叶绯，你怎么了？”群视频还开着，谷瑞嘉见叶绯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有点事，”叶绯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先挂了。” 　　说完，不等谷瑞嘉回话，就直接断开了视频。 　　他终于明白晏枭为什么会以家里逼婚为由，跟他结婚；明白晏枭为什么会以为他喜欢吃哈根达斯；也明白晏枭那句一直记得你是什么意思。 　　晏枭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叶绯正低着头坐在餐厅里发呆。 　　“叶绯，”晏枭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绯抬起头，眼尾有一点红，像是哭过了。 　　晏枭心里维持了一天的喜悦，瞬间就像是被戳的泡泡，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熟练地-解-开叶绯的睡-袍，在他腰-间-摸-索，声音里带着几分慌张和不知所措：“是腰太疼了吗？” 　　“晏枭，”叶绯没有阻止他，只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晏雄现在在哪里？” 　　晏枭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静静地跟叶绯对视，良久才说：“在松市上大学。” 　　“你喜欢我，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叶绯的睫毛颤了颤，问他。 　　晏枭低头抚摸叶绯的脸，还是那句话：“你不喜欢不矜持的人。” 　　“我……”叶绯努力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说过吗？” 　　晏枭说“是”，告诉叶绯：“2010年8月17日晚上9点23分。”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叶绯垂下眸，心里又酸又涩。 　　晏枭马上说：“没关系。”低头在叶绯额上吻了吻，然后抱住了他。 　　二十岁之前，晏枭的世界是一片空白。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生活在人群中，物欲很低、也没有任何长久目标，直到遇见叶绯。 　　清瘦又漂亮的少年，浑身写满了鲜活气。像一抹霸道的彩光，直直地照进他的心里。让他从第一眼看到起，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晏枭从不为过去而后悔，唯独七年前错过要叶绯联系方式这件事除外。 　　所以，在来不及阻止叶绯离开后，他冷酷无情地抢走了晏雄刚拿到手的、还没捂热乎的钥匙链。 　　晏雄长这么大，第一次接受陌生人的善意。很不情愿地攥着钥匙链，试图跟他哥讲道理：“枭哥，这个我很喜欢。” 　　“你不喜欢。”晏枭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握着钥匙链转身就走。 　　这一保存，就是七年。 　　七年间，他在松市和凤市之间来往了无数次。 　　最开始没钱的时候，坐的是普通列车。往往要灰头土脸地走上一天，才能晃晃悠悠地到达目的地。 　　不知道叶绯的身份、也见不到他。可即便这样，也是快乐的。 　　来到他所在的城市、踩着他走过的道路、或许还会经过某个他曾经去过的小店，仅仅这点，就已经足够支撑晏枭乐此不疲的往返了。 　　一个人的旅程持续了四年，直到三年前，飞霄科技总部迁移到了凤市。 　　公司发展越来越迅速，晏枭手中的财富呈滚雪球增加，他也终于弄清了叶绯的身份。 　　鼎源娱乐的继承人，家里有父亲、继母、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在鼎源资金困难的时候，当机立断地出手，如愿跟叶绯结了婚。 　　虽然只是契约式婚姻，但结婚证是真的。 　　而现在，晏枭抱紧叶绯。这个人终于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变成了他的。 　　可以抱、可以亲、可以做更过分的事，而不是每到早晨都会消失的美梦。 　　“叶绯，”晏枭很认真地将他的睡袍系上，说，“不要道歉。”叶绯从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他，是他用错了追人的方式。 　　叶绯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睫毛微微湿了。 　　两人静静抱了半晌，叶绯抬起头问他：“飞霄科技搬来凤市，真的是出于战略性考虑吗？”这是叶绯在新闻里看到的。 　　晏枭微微别开眼，过了一会儿，说：“不是。” 　　连整个飞霄科技的存在，都是晏枭想念叶绯的证明。 　　发展到现在，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创业公司，如今已经成为国内互联网巨头，是年轻人最向往的雇主之一、也是青年才俊争相跳槽的平台。 　　没人知道，晏枭创业的初衷只是因为叶绯想吃哈根达斯，而他摸遍了全身上下，都凑不够五十块钱。 第48章 　　 　　“叶绯, ”晏枭用手指轻轻抚了下叶绯发红的眼尾，问他，“你有想要的东西吗？”顿了顿, 又加了一句, “什么都行。” 　　二十岁的晏枭，一贫如洗、身无分文。 　　可二十七岁的晏枭, 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给叶绯最好的一切。 　　叶绯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愣住了：“什么？” 　　晏枭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目光飘忽着：“我那时候不知道会遇到你，”他好像很不想回忆这件事，含糊地说了一句后, 就不再提了。重新看向叶绯的眼睛, 强调，“但你现在想要什么都可以。” 　　叶绯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胀，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半晌发不出声音。 　　他从来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七年过去了, 晏枭还在为当时没有买到冰淇淋而介怀。 　　“晏枭，”叶绯叫他的名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说, “我那会儿明明说了请你们吃东西, 却没带钱，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晏枭马上说：“不会。”又说, “很可爱。” 　　“是吗？”叶绯轻笑，“还要多谢你，不然我恐怕现在都没办法直视哈根达斯。” 　　晏枭怔了一下，随即很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两个都没带钱, 就不会显得我那么尴尬，”叶绯抬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所以幸好你那时候没付钱。” 　　那些时时刻刻像小石子一样硌在心里的情绪，仿佛都随着叶绯这句话消失了。 　　晏枭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慢慢伸手抱住了他。 　　“晏枭，”叶绯靠在他肩头，仔细回想他刚刚说过的话，“我们碰到那一天是八月十七号吗？” 　　晏枭说“是”。 　　叶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们公司的成立日期也是十七号。”昨天刚参加飞霄科技的七周年庆，他对这个日子印象很深。 　　晏枭“嗯”了一声，告诉叶绯：“我选的。”因为在晏枭生命中，唯有和叶绯相遇的那一天才是有意义的。 　　叶绯克制地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发颤：“还有呢？” 　　晏枭抚摸着叶绯的后背，没有回答。 　　“我想知道，”叶绯感受着他掌心的热度，撒娇一般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好吗，晏哥。” 　　晏枭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叶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自动张开了：“飞霄科技是我们名字的谐音。” 　　飞霄飞霄，叶绯和晏枭。 　　叶绯在前，晏枭在后。 　　叶绯抓着晏枭的衣角，闭上了眼睛。 　　晏枭好像完全不懂怎么谈恋爱，他不会调-情、不会说漂亮话，有时候甚至无法理解叶绯的意思。 　　可他又好像是全世界最会谈恋爱的那个人，总是默默在背后为叶绯做很多，且从不借此来压制叶绯。 　　“晏枭。”叶绯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一点低，却无比清晰。 　　他说：“我爱你。” 　　从前的叶绯伤过晏枭的心，但以后的叶绯再也不会了。 　　因为叶绯爱晏枭，无法自控不能压抑，无论他还剩多久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就是这么少。。 　　因为太喜欢这段了，所以决定单独放出来，晚上还有一更 第49章 　　 　　第二天早上, 叶绯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酸痛，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天玺和飞霄离得不远, 他懒得开车, 直接蹭了晏枭的顺风车，破天荒比谷瑞嘉早到了公司。 　　谷瑞嘉进门看到他后惊了一下, 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脑子还晕乎着, 反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靠，真是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是我难道是你？”叶绯头都不抬, 最后打了几个字, 将写好的邮件发了出去。 　　“这不是从来没见你这么勤勉过么，”谷瑞嘉凑过去往他电脑上瞄了一眼，见是新电影的事情, 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眼，“你昨天后来怎么了？脸色好差。” 　　“没事, ”跟晏枭的事叶绯不方便说，就随便扯了个幌子，“听你提起叶耀觉得恶心。” 　　谷瑞嘉将豆浆杯扔到垃圾桶里, 嘟囔了一句：“那是挺恶心的。” 　　偏偏说什么来什么, 鼎源的一个高层忽然给叶绯发了消息。 　　【叶总, 鼎源这边来了不少要债的，说是小叶总在外面欠的钱。】 　　估计是看到叶耀被抓的新闻, 这群放贷的坐不住了。 　　叶绯冷笑一声，给那边回复—— 　　【你绯哥：他欠了多少？】 　　【听不大准，好像是八千万。】 　　八千万听起来不多，但叶家还真拿不出来。 　　年初的时候叶耀赔了两千万, 《宠妃升级之路》又赔了两千万。再加上中间投资失败的网剧，鼎源这么一个小型影视公司，现在资金链没断已经很不错了。 　　谷瑞嘉和叶绯之前没那么多讲究，互相看看手机聊天记录什么的都不算大事。他啧了一声，把下巴搁到叶绯肩膀上：“叶耀可真是作死，八千万的话，得从公司账面调吧？” 　　“起开，不得劲。”叶绯抖了下肩膀，把谷瑞嘉从自己身上弄下来，“嗯，但是肯定调不出那么多。” 　　他告诉谷瑞嘉：“鼎源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赔钱，赚的那点还被我爸偷偷弄出去给叶耀买不动产了。你也知道，前阵子那几处房子都被叶耀卖了——” 　　叶绯讥讽道：“要还上这些钱，除非卖房或者卖掉鼎源。” 　　“房肯定不能卖，”谷瑞嘉想了想，幸灾乐祸地说，“估计会卖鼎源吧，毕竟叶耀可是你爸的心尖子。” 　　“那你可就说错了，”叶绯喝了口水，“我爸的心尖子是鼎源。” 　　像叶父这种过过苦日子的凤凰男，把自身利益看得最重。鼎源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 　　“那怎么办？”谷瑞嘉忽然“靠”了一声，“他不会来找你吧？” 　　叶绯嗤笑：“我哪来的钱？” 　　“《请你清醒一点》的分红不是到了么？” 　　这部网剧的投资回报率达到了670%，无论是天玺还是叶绯个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谷瑞嘉继续说：“何况还有枭哥。” 　　他要是不说，叶绯都忘了这件事。想当初他坚持要拍这部剧，为公司业绩着想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想还晏枭当初投资给鼎源的钱。 　　结果现在钱还没赚到一半，人却赔进去了。 　　叶绯轻笑，放下手机对谷瑞嘉道：“他想得美。” 　　“我觉得有可能，你……” 　　谷瑞嘉话说到一半，叶绯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做影视这行，绝对不能漏掉没有备注的电话，指不定就是什么重要资源找上了门。因此叶绯只愣了一下，便点击了接受。 　　“叶绯，”叶父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和之前不同，透着满满的疲惫，“你这边帮我凑八千万。” 　　叶绯将手机放到桌面上，开了免提，无声地对谷瑞嘉做了个“乌鸦嘴”的口型，才回道：“我没钱。”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想起门外堵的那群人，叶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弟弟的事你也听说了，你……” 　　“哦，”叶绯打断他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父深吸一口气，压着火：“阿耀是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弟弟！” 　　“我怎么不知道？”叶绯要是真心气一个人的时候，那真是能把人气吐血，他微笑道，“要不你把他的骨头打断给我看看？” 　　“你——” 　　“以后别打来了，”叶绯冷下脸，“放心，你的养老问题我会负责。今年凤市的最低工资标准是多少来着？哦，2130，到时候肯定按照这个数，一分不少地打给你。” 　　说完，不给叶父回嘴的机会，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 　　“你太损了。”谷瑞嘉在旁边笑得打鸣。 　　叶绯勾唇：“过奖过奖。” 　　谷瑞嘉又在叶绯这里蹭了一会儿，便回自己办公室处理事务了。他一走，叶绯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出了叶耀这么一个爱赌的，叶家往后会越来越缺钱。 　　叶绯沉吟片刻，拿起桌子上的内线电话，按了几个数字：“让法务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和晏枭一开始虽然是契约婚姻，但却受法律保护。如果有一天他死去，那他和晏枭的婚内共同财产，叶父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叶绯垂下眸，遮住了眼里的冷意。所以他要提前立下遗嘱，绝对不会让晏枭辛苦赚的钱便宜了这些人。 　　忙忙碌碌一天，叶绯连下班时间到了都没注意。还是晏枭打电话过来问他晚上吃什么，才恍然回过神。 　　“日式烤肉吧，”叶绯想了想，对晏枭说，“你来接我，餐厅我订。” 　　晏枭说：“好。”让叶绯不用在楼下等他，他到了会打过来。 　　叶绯说“知道了”，挂断电话后，挑了家他常去的店订了座位。 　　晏枭不到二十分钟就过来了，司机恭敬地给叶绯拉开车门，等他坐稳系好安全带，才绕到前面。 　　“去这里，”叶绯把手机递给司机，“应该不算远。” 　　司机点头：“好的。”把手机还给叶绯，发动了车子。 　　“晏哥，”叶绯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晏枭，说：“我有点冷。” 　　晏枭碰了碰他的手背，吩咐司机：“暖气调高一点。” 　　叶绯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晏枭低头问他。 　　叶绯握住他的手，冲他眨眨眼睛：“这样就不冷了。” 　　晏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绯是想要跟他牵手。很轻地翘了下唇角，将叶绯的手反握在了掌心。 　　叶绯选的这家日式烤肉店不算高端，但有包厢。他运气不错，订到了最后一间。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菜上得很快，有专门的服务员守在包厢里帮他们烤肉。 　　叶绯夹了块烤好的牛舌，蘸了酱料放进嘴里，感叹：“好久没吃了。” 　　晏枭说：“明天再来。” 　　叶绯被他逗笑了：“连续吃会腻，下次我陪你吃川菜。” 　　被叶绯时时刻刻牵挂的感觉实在太好，晏枭“嗯”了一声，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却不动声色地多吃了几块肉。 　　两个人是面对面坐着，比起叶绯的随意，晏枭就像是在参加什么国际会议一样。 　　腰背挺得笔直，动作一丝不苟。再加上他又是那种很高冷的长相，哪怕坐在热气腾腾的烤肉桌边，也没有一丝烟火气，看着严肃又禁-欲。 　　叶绯喝了口啤酒，嘴角不怀好意地勾了起来。 　　于是，刚夹了一块牛肉的晏枭，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蹭他的小腿。 　　包厢里就三个人，服务员正站在一边尽职尽责的烤肉，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叶绯。”晏枭眼眸黑沉，叫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叶绯很无辜地抬起脸，桌子底下的腿却越来越过分。变本加厉地蹭着晏枭，柔软又缠-绵，很轻易便挑起了一身燥-热。 　　“你也想吃这个吗？”叶绯把自己筷子上那块牛舌放到晏枭盘子里，表情有多正经，被桌子遮住的腿就有多不安分。 　　晏枭呼吸加重，喉咙干渴，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将叶绯按到桌子上。 　　接下来的饭，两个人谁都没吃好。 　　在路上的时候，因为司机在前面，晏枭一直拼命克制着。等一回家，他就爆发了。 　　叶绯被抵在门上，双手禁锢到头顶，被迫高高仰着头承受着晏枭凶狠的吻，屋子里充满了勃-发的荷尔蒙和暧-昧的水渍声。 　　叶绯嘴唇被吻得嫣红，眼尾湿润，连睫毛上都氤氲着雾气。他抱住晏枭的脖颈，气息不稳地说：“晏总好心急。” 　　晏枭扣住他的腰，顺着他的脸颊往下吻：“是你勾-引我。” 　　叶绯已经被弄-得浑-身发-软，勉强靠着门板才能站得住。却还是不服输，屈膝往上轻-轻-地-顶：“谁知道你这么禁不住诱-惑啊。” 　　晏枭喉结滚动，忍无可忍地将他抱起来，大步往主卧走去。 　　叶绯闷笑，靠着他的侧脸，半是抱怨半是撒娇：“还没洗澡呢。” 　　晏枭舔-吻他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哑声道：“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短！ 第50章 　　 　　地上散落着半盒来不及收拾的套-子。 　　叶绯双目涣-散, 肌肤泛红。锁骨处印着几枚深深的吻-痕，大-腿还在轻微地颤抖。满身狼-藉，糜-烂又漂亮。 　　晏枭扳过他的脸, 跟他深吻。 　　他的肤色比叶绯稍深, 额角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线条利落的脸上。 　　肩膀处有几个形状清晰的牙印, 流畅紧实的肌肉上浮着几条浅红色的抓痕。眼眸漆黑、眉头微敛, 浑身充满了勃-发的性-张-力。 　　叶绯缓了半晌，才稍稍回过神来，推开晏枭：“你他妈的……要弄死我啊。” 　　“叶绯, ”晏枭叫他的名字, 音调冷静又平稳。仿佛现在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办公室里，“别说脏话。” 　　“这就脏了？”叶绯眼尾挑起, 似笑非笑地瞥他，“那晏总刚刚在做什么？” 　　晏枭垂眸看了他片刻, 捏住他的下巴重新吻了下去。 　　“不来了。”叶绯偏头想要躲开他的唇，但最后还是被按住了。 　　“晏枭，我日你……”气急败坏的话才说了一半, 就消失在了唇齿相依间。 　　“好了好了, ”怕真的擦-枪-走-火, 吻了一会儿后。叶绯瞅准机会攀住晏枭的肩膀，服软了,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晏枭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在他唇角亲了亲，放开了他。 　　“晏哥，”叶绯又躺了片刻, 才半阖着眼，懒懒道，“我想洗澡。” 　　这么说着，却半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晏枭说“好”，将他抱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叶绯已经困得有些迷糊了。连换床单的时间都等不得，直接去了他从前的房间，一头扎到了床上。 　　晏枭一声不吭地铺上新床单，然后离开主卧，跟进了叶绯的次卧。 　　他上来的时候，叶绯似有所感地动了动，本能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了晏枭怀里。 　　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两人肌肤相贴、双腿交-缠，不分彼此。 　　翌日，叶绯刚一去公司，就被谷瑞嘉抓住了，举着手机非要给他拍照。 　　叶绯配合着摆好了姿势，还不忘嘴贱：“怎么，要留着当传家宝？” 　　“滚你妈的传家宝！”谷瑞嘉咔嚓咔嚓搞了个三连拍，告诉叶绯，“你以为我爱看你那张脸？是宣传《超时空救援》要用。” 　　“那要我照片干什么？我又不是演员。”见他放下相机，叶绯坐下来问道。 　　谷瑞嘉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绯没听懂，皱眉道：“什么？” 　　“你粉丝多呗，”谷瑞嘉在他对面坐下，低头翻看自己刚刚拍的那几张照片，“你不开微博，他们就找到了我那里。” 　　谷瑞嘉道：“颜粉也是可以团结的力量，用你的照片为咱们的电影引流，不亏。” 　　《超时空救援》的宣传有专门的宣发来做，可自己公司出品的东西，怎么也要尽一份力。 　　虽然谷瑞嘉嘴上一直不承认，但心里对叶绯那张脸还是有点数的。万一就有土豪颜粉为了他一掷千金、去包电影院呢。 　　叶绯耸耸肩：“随便你。” 　　开电脑时，特意瞄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到年底了。不知不觉，他重生六个多月了。 　　看似很短，但实际上已经是他剩余生命的六分之一。 　　叶绯闭了闭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晏枭。 　　叶绯按下接受键：“晏哥。” 　　“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电话那边传来晏枭惯常没有起伏的声音。 　　叶绯看了一眼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谷瑞嘉，起身走出办公室，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才说：“是吗？” 　　晏枭说“是”，然后告诉叶绯：“没有任何问题。” 　　一般来说，疑似渐冻症患者，或者有家族遗传病史的人，会检测四到六个致病基因。叶绯上次查了全部二十九个致病基因，都呈阴性。 　　虽说渐冻症的易感基因有很多，致病基因全是阴性也不代表没有得病的可能。但结合肌电图结果，完全可以得出他身体很健康的结论。 　　然而叶绯仍然坚持道：“现在没问题，以后一定会有。” 　　他的身体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肉眼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暗藏汹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上辈子看到腰椎穿刺结果时，他也不敢相信。明明他平日里身体很好，连感冒都很少得，怎么会忽然就患上了渐冻症？ 　　他挣扎过、怨念过，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 　　“一定会有。”晏枭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叶绯说“是”。 　　“晏哥，你信我，”他声音比平常稍低，因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而显得有些飘，“开始只会恶心呕吐，后来渐渐发展到四肢无力，站都站不起来。” 　　叶绯目光放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再后来连吞咽和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说得很逼真，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晏枭胸口莫名有点闷，他站起来打开窗户，对叶绯说：“不要想了。” 　　叶绯怔了一下，随即笑笑：“好。” 　　他其实也不想跟晏枭谈这么沉重的事，正要换个话题，谷瑞嘉找过来了，说导演宋文有急事找他。 　　叶绯跟晏枭说了一声，便挂断电话，处理公司事务去了。 　　晏枭沉默地看着通讯页面，准备咨询一下和岛医院的院长张宁远，特助忽然敲门进来了：“晏总，叶总母亲的相关信息查到了。” 　　他将一个档案袋放到办公桌上，把里面的资料一一摆出来：“只查到了她确诊渐冻症的时间和医院，没有查到诊断记录。” 　　怕晏枭误会自己办事不利，特助对他解释道：“医院只会长时间保存住院记录，叶总母亲没有因为渐冻症住院，所以现在查不到关于这方面的任何东西。” 　　渐冻症确实不需要住院治疗。晏枭点头，拿起了他递过来的资料。 　　特助忙说明道：“这是叶总母亲在确诊渐冻症前几天的住院记录，应该是肠胃出了问题。您看诊断书，上面写着恶心、呕吐、腹泻。” 　　晏枭的目光骤然一顿，叶绯刚刚也对他说了“恶心呕吐”这四个字。 　　“不过有些奇怪，”特助指着一张资料上的落款，“晏总您看，叶总母亲是在和岛医院治疗肠胃的，且住了三天院……” 　　他觑了一眼晏枭的脸色，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继续往下说：“按理来说，检查渐冻症也应该在和岛医院，怎么会在出院第二天跑去凤城大学附属医院做检查？” 　　晏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都不合逻辑。相较于各科室都马马虎虎的凤城大学附属医院，和岛医院的实力要强上百倍不止。 　　而叶绯家绝对不是负担不起更好的医疗资源。 　　还有一处很细微的、不寻常的地方，就是叶绯母亲从确诊到死亡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自从叶绯对他说自己会患病以后，晏枭私下里就了解了很多关于渐冻症的知识。知道渐冻症五年死亡率虽然高，但病人基本都能撑到三年以上。 　　五个月，在叶家不缺钱的情况下，实在是太短了，短得诡异。 　　晏枭把所有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当着特助的面，拨给了张宁远。 　　“渐冻症的初期症状？”张宁远没想到晏枭会问这种随手一搜就能找到答案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才说，“大部分都是手无力，也有少部分人会从下肢开始病变。” 　　晏枭问：“还有呢？” 　　张宁远马上说：“肌肉萎缩。” 　　晏枭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沉吟片刻，说：“会引起肠胃病吗？” 　　“哈？”张宁远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随即立刻端正态度道，“不会。” 　　渐冻症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和消化系统有什么关系？张宁远摇摇头，心想，这位老板未免也太没有常识了。 　　“晏总，我可以打包票的告诉你，”张宁远拍着胸脯，斩钉截铁道，“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般来说，医生讲话时都会保留几分。张宁远这么肯定，那就是百分百确定了。 　　怕晏枭意见被反驳不高兴，张宁远赶紧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消化系统和神经系统同时出问题，您说这个不像渐冻症，倒是有点像重金属中毒。” 　　“重金属重中毒后，人会恶心呕吐腹泻，还会出现四肢麻痹、肢体无力等症状。跟渐冻症有些类似，不过医生是不会判断错的。” 　　晏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瞳孔却骤然缩了一下。 　　“知道了。”晏枭说，又礼貌地跟张宁远说了谢谢，结束了通话。 　　“去查一下叶绯父亲的社会关系，”晏枭收起手机，平静地吩咐特助，“重点是在凤城大学附属医院的社会关系。” 　　特助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老板和医生的通话后，虽然震惊得三观都要碎了，但面上却没有带出分毫。 　　他点头：“是。”随即躬身出了办公室。 　　晏枭低头，看着那几张薄薄的资料，嘴唇微微抿了一下。 　　他三年前在查叶绯的身份时，有顺便查到叶父对叶耀的偏爱，和对叶绯的苛刻。可那时候叶绯在乎叶家人，晏枭就能压下所有不满，竭尽全力帮助鼎源。 　　但现在不一样了。 　　晏枭掏出兜里的小红本，轻轻摸了一下。现在叶绯的家人是他，有他在，谁都不能欺负叶绯。 　　包括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和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渐冻症基因检测这里，有参考康网相关资料 第51章 　　 　　在晏枭调查叶父社会关系的时候, 叶家已经乱成了一团。 　　叶耀因为吸毒被行政拘留二十一天，现在还没出来。但那八千万的债却不能耽搁，因为每耽误一天, 就会多出一大笔利息。 　　叶绯又不肯帮忙, 叶父无奈之下，只能去找王家人。希望他们帮忙跟高利贷那边说说, 稍微放宽一下时限。毕竟叶耀赌博和吸毒都是由王钊带着的。 　　但能把王钊宠成这幅德行的人家, 能有多明事理。叶父才说了来意，就被毫不客气地请了出去。甚至王家话里话外还不停地暗示，是叶耀带坏了王钊, 差点没把叶父气吐血。 　　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连叶耀他妈汪玲玲的包包和首饰都没落下，却还剩下两千多万没有还完。 　　“哭哭哭，就知道哭！”叶父一把推开汪玲玲, 狠狠踢了一下旁边的椅子，“他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你惯的！” 　　汪玲玲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哽咽着握住叶父的手臂：“老公，你想想办法啊, 那群放高利贷都没人性！万一阿耀出来, 他们去找阿耀怎么办？” 　　她抽噎了一下, 抬眸水汪汪地看着叶父：“阿耀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从前, 叶父就喜欢她这种梨花带雨、毫无脑袋的样子，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诡异的掌控感。可是现在，叶父只觉得烦躁。 　　他用力甩开汪玲玲的手，冷冷道：“那你就去死！” 　　汪玲玲跟了叶父二十三年, 就算叶绯妈妈没去世、她见不得光的时候，也没受过这种委屈。愣了几秒钟，随即哭得更厉害了。 　　叶父被她哭的心烦意乱，胸口那把无名火越烧越旺，指着门口呵斥道：“你再哭就给我滚出去！妈的，娶你有个屁用！关键时候半点忙帮不上！” 　　他扶着桌子喘了口气，红着眼睛盯着汪玲玲：“还生了个不争气的玩意！老子辛辛苦苦半辈子攒的家底，全被他霍霍光了！” 　　“你后悔了，你后悔了是不是？”汪玲玲是典型的恋爱脑，听到叶父这番话后，立刻不干了，扑上去又是抓又是挠，“好啊，我说你怎么就是不肯卖鼎源！是不是因为鼎源是那个女人留给你的？你舍不得！你心里是不是还没放下她？！” 　　“那个女人留给你的”这句话，彻底触到了叶父的逆鳞，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靠着女人上位，更何况这次说话的还是跟他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人。 　　叶父一脚将汪玲玲踢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滚出去。” 　　他脸色平静，但眼里都是戾气。目光死死钉在汪玲玲脸上，仿佛能把她割伤。 　　汪玲玲还没从见过他这个模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出了书房。 　　门咔嚓一声被合上，叶父脸色沉沉地坐在书桌前。他在三十岁那年得了睾-丸萎缩，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这辈子只能有叶绯和叶耀两个儿子。 　　叶绯是同性恋，现在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玩物。叶家的根不能断，所以叶耀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叶父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了书房角落放置的保险箱。 　　保险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堆金条，按照现在的市价，全部卖出去差不多能卖个一千万左右。叶父小心地在上面摸了摸，这是他从前妻那里继承的，也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 　　叶父从下面抓了两根金条，想要仔细看看，手指却不小心抓到了几张纸。 　　他皱了下眉，正要把纸张放回去。却在瞄到上面的内容时，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份叶绯的保险合同。 　　叶父脸色变幻，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书房里光线渐暗，他才慢慢把金条放回保险箱，转而将叶绯所有的保险合同都找了出来。 　　林林总总几份重疾保险，保额加起来一共六千多万。 　　叶父垂眸，手掌慢慢地从那几份合同上抚过。 　　叶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也被他真心实意地疼过。然而越长大，他的那张脸就越像前妻。让他每每看到，心里就膈应得慌。 　　更何况……叶父拿起手机，在拨号键上输入了十一位数字。叶绯不像叶耀那么容易糊弄，他细心又聪明，万一以后发现了那件事怎么办？ 　　叶父狠狠心，直接按下了拨出按钮。 　　一连打了三次，那边才接通。声音很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什么事？” 　　叶父问：“那东西还有吗？” 　　叶绯不知道叶父暗地里的谋划，谷瑞嘉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他正烦恼要送什么。 　　“他特别在意这个，”叶绯靠在晏枭身上，一边拿手机搜索相关话题，一边吐槽道，“不能送重复的礼物，也不能不用心。” 　　叶绯在网页上看了半天，都是建议送打火机、球鞋什么的。他跟谷瑞嘉认识十几年，这些东西早就送过了。 　　叶绯扔了手机，啧了一声：“特么的，没一个靠谱的。” 　　他抬头看向晏枭：“晏哥，程明浩过生日你都送什么了？” 　　晏枭摸了摸他的脸，说：“没有送。” 　　叶绯：“……” 　　行吧，果然是晏枭的风格。 　　他叹了口气，在晏枭肩膀上蹭了两下：“这几天光是想这个就费了我好多脑细胞。” 　　晏枭看不得他烦恼，尽管知道自己极不擅长这种人情往来，还是试图替他排忧解难：“送他喜欢的。” 　　“他喜欢跑车、喜欢收藏红酒、还喜欢漂亮妹子，”叶绯想了想道，“跑车买不起，红酒弄不着。” 　　叶绯轻笑：“我总不能给他介绍个对象吧？” 　　晏枭说“买”，又说“钱我有”。 　　叶绯失笑：“算了，太贵了，没必要。” 　　晏枭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要什么红酒？” 　　叶绯挑了下眉，开玩笑道：“怎么，你有？” 　　“酒窖里有，”晏枭点了下头，对叶绯说，“别人送的。” 　　“酒窖？”叶绯怔了一下，方才想起来，晏枭这栋别墅是有专门的酒窖的，只不过他从来没过去。 　　叶绯立刻来了兴趣：“走走走，去看看。” 　　酒窖建在地下，面积不大，差不多二十平方左右。左右两边稳稳嵌着浅棕色的实木酒架，架子上整齐地放置着一瓶瓶红酒。 　　“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多好东西。”叶绯一进门就被晃花了眼睛，从耳熟能详的老牌红酒名家，到最近十分流行的新兴品牌，应有尽有。 　　“没有藏。”晏枭板着脸，很认真地向他解释。 　　叶绯有些忍俊不禁，故意逗他：“哦，那这些都随我处置了？” 　　晏枭说：“可以。” 　　叶绯又说：“意思是，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晏枭说“是”，握住了他的手。 　　叶绯抬眸，狡黠一笑：“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行不行？” 　　晏枭没有犹豫就点了头，说：“行。” 　　叶绯被他这幅严肃又认真的模样弄得心都软了，他踮起脚在晏枭唇角亲了一下：“开玩笑的，我的也是你的。” 　　顿了顿，又贴着晏枭的唇，用轻得不能再轻的气音道：“连我都是你的。” 　　最后，叶绯选了一支92年的罗曼尼康帝。不是酒窖里最贵的酒，但恰好是谷瑞嘉出生那一年生产的。 　　谷瑞嘉的生日没有弄得太高调，只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哥们去酒店吃饭。晏枭作为叶绯的家属，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收到两人送的红酒，谷瑞嘉果然很满意，抱着就不撒手了。怕在温度较高的包厢里放太长时间会损坏酒的品质，还特意借了酒店的酒窖保存。 　　晏枭看着他脸上的雀跃，若有所思。如果叶绯收到礼物，会不会也这么开心？ 　　“总算办了件人事，”回来后，谷瑞嘉在叶绯旁边坐下，跟他碰了个杯，“来，干了。” 　　叶绯酒量很好，没有推拒，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香槟喝了个干干净净。惹得对面的孙琼、周振生和程明浩纷纷叫好。 　　“枭哥，”谷瑞嘉又转向晏枭，把一份特调饮料推到他面前，“我知道你不喝酒，这个不含酒精的。” 　　晏枭垂眸看着那杯花花绿绿的饮品，顿了片刻，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谢谢。” 　　谷瑞嘉摆摆手，咧着嘴道：“客气了。” 　　又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这个我特喜欢。” 　　嘴里残留着散不去的甜腻味，晏枭很轻微地皱了下眉，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嗯。”正在思索要不要喝第二口以证明自己的话，手上的杯子就被抢走了。 　　叶绯说：“让我尝尝。”仰头一下喝了大半杯。 　　“靠，”谷瑞嘉瞪他，“你要喝不会点啊，干嘛抢枭哥的？” 　　叶绯舔了下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喜欢喝他的，管得着么你。” 　　谷瑞嘉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半天，冲他呸了一口：“就骚吧你。”懒得再搭理他，跑去跟程明浩三人玩游戏了。 　　叶绯从茶几上拿了瓶水递给晏枭，冲他眨了下眼睛，凑过去轻声道：“替你喝了。” 　　晏枭看着在他在灯光下亮闪闪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爱他才好。沉默了一会儿，在桌子底下寻住他的手，握在了掌心。 　　叶绯一愣，随即弯起了唇角。 　　这个时候，玩游戏玩high了的谷瑞嘉一个胳膊肘外伸，直接把孙琼的手机碰掉了。 　　“靠，你可真会选时候，”孙琼气笑了，弯腰去捡手机，“我正要给最近刚看上的那个妹子回……”他的话在看到桌子底下的情景时，戛然而止。 　　“妹子怎么了，你倒是继续说啊。”谷瑞嘉最烦有人说话说一半，他推了孙琼一把。见他还是不应声，跟着低头去看，“怎么了，见鬼……” 　　谷瑞嘉也失声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中邪了？”程明浩莫名其妙，扔掉手中的骰子，和周振生一起弯下腰。 　　程明浩：“……” 　　周振生：“……” 　　于是，包厢里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叶绯和晏枭凑在一起说话，其他四个大男人弯着腰、撅着腚，死鱼眼地盯着桌子底下。 　　因为包厢里正在放音乐，再加上晏枭和叶绯的注意力都放在彼此身上，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围观了。 　　一分钟后，还是程明浩先回过神来。 　　“我说，”他直起腰，在桌面上敲了敲，“你俩别牵了，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好吗？” 　　叶绯一抬眸，登时对上了四双黑漆漆的眼珠子。 　　叶绯怔了一下，也不觉得尴尬，笑眯眯道：“好的，我们以后偷偷牵。” 　　程明浩四人：“……” 　　“过来玩游戏吧，”谷瑞嘉拿起骰子晃了晃，“你俩以后有的是时间腻歪。” 　　“有的是时间”这几个字取悦了晏枭，他放开叶绯，把桌子上那瓶香槟推到了谷瑞嘉面前。 　　谷瑞嘉：“……” 　　出现了出现了！大佬又想灌他酒！这该死的熟悉的一幕！ 　　到底是谷瑞嘉生日，叶绯最后还是加入了他们，晏枭照例在一旁观看。 　　几人没玩真心话大冒险什么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挑了个比较简单的掷骰子游戏，点数最大为胜，可以弹点数最小的那个人额头。 　　“来来来，让你们见识一下爸爸的手气。”叶绯撸起袖子，拿起骰子往桌子上一丢。 　　叶绯：“……” 　　谷瑞嘉哈哈哈大笑：“爸爸，您的手气也就值个一点了。” 　　几个刚刚被虐了一把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报复回来。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到最后，还是程明浩运气比较好，掷到了六点。 　　“绯哥，”他奸笑着把拇指和中指圈成一圈，放到嘴边哈了口气，“对不起了。” 　　叶绯无所谓地扬起脸：“来啊，谁怕谁。” 　　程明浩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晏枭，对着叶绯脑门狠狠弹了一下。 　　饶是叶绯早有准备，也疼得嘶了一声。 　　晏枭面无表情地看向程明浩。 　　程明浩这会儿酒精上头，天不怕地不怕。心想你们撒狗粮就算了，他小小报复一下还敢瞪人？瞅着叶绯不注意，又眼疾手快地在他额头上连弹了两下。 　　叶绯皮肤白又薄，这几个脑崩下去，额头立刻红了。 　　晏枭扳过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站了起来。 　　程明浩以为他要来揍自己，立刻警觉地握紧拳头挡在了胸前。 　　结果晏枭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弯腰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 　　警报解除，程明浩又开始嘴贱：“干什么啊枭哥，拍照鉴定伤情呢？” 　　谷瑞嘉几人没忍住，顿时笑了出来。 　　“不是，”晏枭不紧不慢地说，点开微信打字，“是通知薪酬福利部你明年没有年假。” 　　程明浩：“！！！” 　　程明浩的酒瞬间醒了。 第52章 　　 　　“等等！”程明浩大吼一声, 以闪电般的速度跳起来，按住了晏枭的手机。 　　晏枭垂眸扯掉他的手，不为所动地继续打字。 　　妈的, 狗-逼晏枭没人性！ 　　“绯哥, 我错了，”程明浩情急之下转向叶绯, 没节操地服软了, “今天是谷瑞嘉生日，给我留点面子吧。” 　　“他生日跟你有什么关系？”叶绯一手托腮，一手慢悠悠地转着酒杯, 掀唇, “你俩背着我勾搭到一起了？” 　　忽然中枪的谷瑞嘉：“？？？” 　　他下意识看向程明浩，恰好程明浩也在看他。两个直男对视一眼，齐齐哆嗦了一下, 浑身鸡皮疙瘩地移开了目光。 　　程明浩干巴巴地解释：“这不是……大喜的日子不宜见硝烟么。” 　　叶绯嗤笑，伸手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 完整地露出了那块被弹红的地方。 　　程明浩顿时心虚地移开了眼。 　　叶绯看了他片刻，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了。才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对晏枭说：“晏哥, 算了。” 　　晏枭沉默着没有说话, 目光始终盯着他的额头。 　　“我皮肤天生容易红, ”叶绯勾唇，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凑到晏枭耳边说，“你上次在床上不是也弄出了好多印子么。” 　　晏枭的手指一顿。 　　叶绯轻笑，抽走他手里的手机，放进了兜里。用眼神示意程明浩可以放心了。 　　程明浩大松了口气, 冲他做了个抱拳感谢的手势。 　　谷瑞嘉往常和孙琼他们出去玩，基本都是去会所，还会带着明星网红什么。但这次生日，因为有叶绯和晏枭在，只能规规矩矩地去五星级酒店。 　　一群大男人凑在一起除了喝酒也没什么可玩的，闹到十一点多就散了。 　　别看谷瑞嘉现在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中二期也干过飙车的荒唐事。叶绯不放心他们，亲眼看着几个人找了代驾，这才上了晏枭的车。 　　他今天喝得不少，但还不到醉的程度，只是微醺。一上车就懒洋洋地歪在后座闭目养神。 　　十一点多的凤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车来车往，对面的车灯时不时照进车里，映出一片明亮。 　　晏枭看了一眼身边的叶绯，让司机降下车内隔板，彻底阻隔了投射进来的光线。 　　叶绯其实意识很清醒，就是浑身轻飘飘的不想动。车子在别墅外停稳，还没等晏枭叫，他就自动睁开了眼睛：“到家了？” 　　晏枭说“是”。 　　叶绯揉揉眉心，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会儿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凤市地处南方，天气又湿又冷。叶绯又爱臭美，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T恤外加薄外套。被冷风一吹，登时冻得打了个冷颤。 　　他停下脚步，让晏枭先走，笑眯眯道：“晏哥，你在前面给我挡风。” 　　晏枭没有回话，却伸手将他拉到了身后。 　　他个子高，肩膀又很宽。叶绯站在他后面，好像躲进了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家，期间没有交谈，却莫名温馨。 　　晏枭进屋后照例是先换衣服，他做什么都很认真。先脱西装，用架子撑起来挂到衣帽间。再解领带，结果手刚放上去，就被叶绯按住了。 　　“晏哥，”叶绯凑过去，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你酒量真的那么差吗？” 　　晏枭低头搂住他的腰，说：“嗯？” 　　他身上只着一件熨烫妥帖的白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方。露出凸起的喉结，搭配着纯黑的领带，显得禁-欲又挺拔。 　　“我今晚喝了很多酒，”叶绯舔了下唇，故作无辜道，“你亲我会不会醉啊？” 　　晏枭眸色渐深，他伸手托起叶绯的脸。跟他对视片刻后，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亲了一会儿就有些失控。晏枭一边顺着叶绯白皙的脖颈向下吻，一边把手放到了衬衫扣子上。 　　“别。”叶绯偏过头，气-喘-吁吁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晏枭以为他不想做，眸光沉沉地看着叶绯，似乎在跟他要一个理由。 　　叶绯嘴角噙笑，在晏枭唇上舔了一下。然后蹲-下-去，用-牙齿咬-开了他的-裤-扣。抬眸直勾勾地看着他，轻声道：“就这样-操-我。” 　　晏枭的呼吸骤然加重，一把抓住叶绯的胳膊，将他提起来-压-到-了墙上。 　　谷瑞嘉的生日过去后，马上就是春节，晏枭和叶绯都忙碌了起来。哪怕同睡一间房，相处时间也少得可怜。通常只能抱着睡觉，但想要再做点别的就不行了。 　　这天早上，晏枭把叶绯送到天玺，让司机接着开去了飞霄。 　　刚走出电梯，就看到特助正等他办公室门口。 　　“晏总，”特助推开办公室门，让晏枭先进，自己随后跟了上去，“您要的信息查到了。” 　　他没急着陈述，等晏枭放下电脑包、坐稳之后，才把手上的资料一一摆在桌子上：“本来查起来有些困难，但叶总父亲最近主动接触了一个人，叫赵瑾。” 　　这个赵瑾和叶父一样大，且是大学同学，目前是凤城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内科的副主任。 　　特助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二十多年前叶绯母亲被确诊渐冻症的时候，赵瑾恰好在凤城大学附属医院任职。 　　“叶总母亲去世大约半年左右，赵瑾忽然一夜暴富。据说这是他炒股赚到的钱，但我查了一下他的证券开户日期，和这种说法相悖。”特助顿了顿，又说，“而且赵瑾家里曾经经营过鞭炮厂，具有接触重金属的条件。” 　　办公室里静默无声，特助瞄了一眼正浏览资料的老板，心里感慨不已。 　　本来只是想看个诊断记录，谁想到会牵扯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这世界上禽兽不如的人可真多。 　　见晏枭放下手里的资料，特助敛了敛神。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放了一段剪辑过的监控录像：“还有一处不寻常的地方，叶总父亲和赵瑾第一次见面地点是在温泉山庄，且都带了家人。两人短暂交谈几句后，就分开了，并没有为家人引见。” 　　知道老板对人际关系的理解跟普通人不同，特助解释道：“如果关系普通这说得过去，但他们后来又见了一面。两人都在市内工作，偏偏选了郊外一家简陋的咖啡馆，这不合常理。” 　　虽然还没有切实证据，可目前查到的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证明叶父的不对劲了。 　　晏枭颔首，让特助出去。垂眸沉思良久，打给了叶绯。 　　彼时，叶绯刚刚结束一个会议。正打算休息一下，就听到了手机震动声。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看向屏幕。 　　瞄到上面显示的备注时，那点小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马上点了接受：“晏哥，怎么了？”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声音听起来很郑重，“今晚早点回家可以吗？” 　　“干嘛啊？”叶绯喝了口水，眼里含笑，“想我了？” 　　晏枭顿了顿，说“是”。 　　“今天事太多了，恐怕不行，”叶绯捏了捏鼻梁，解锁电脑。看着那一连串新邮件，跟晏枭商量，“过两天好不好？” 　　晏枭对他向来迁就，叶绯本以为他会答应。却没想到他这次出乎意料地坚持。 　　“就今天，”晏枭说，“早点回来好吗？” 　　叶绯沉默几秒钟，到底还是妥协了。晏枭极少对他提要求，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叶绯想了想，说，“我六点前回去，你先回家，不用来接我，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忙完。” 　　晏枭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叶绯笑笑，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专心工作。 　　一直到五点多，他才将手头比较急的事情处理完了。看了一眼时间，赶紧跟秘书交代了几句，关机下班， 　　叶绯到家的时候，晏枭已经等在客厅了，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十分显眼的档案袋。 　　“怎么了，搞这么严肃。”叶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指着那个档案袋问，“这什么玩意？” 　　“叶绯，”晏枭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有东西给你看。” 　　叶绯失笑：“行啊。” 　　他下意识想要抬右手去拿，但晏枭握得很紧，根本抬不起来。叶绯只好换成左手，抽出了档案袋里的资料。 　　仿佛按了静音键一样，屋子里至此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外面天色转暗，黑色一步步袭来，悄无声息地吞噬着房间里的光明，将整个客厅映成一片灰色。 　　“叶绯，”尽管很残忍，晏枭还是开口对他说，“你妈妈很可能不是因为渐冻症去世的。” 　　感应灯应声而亮，明亮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晏枭看清了叶绯那张变得惨白的脸。 　　“叶绯，”晏枭抱住他，说，“还好吗？” 　　叶绯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他手脚冰凉，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从小到大，他对妈妈因病去世这件事深信不疑。就算叶父再不喜欢她、甚至诋毁她，也从未怀疑过。 　　然而晏枭调查出来的东西，毫不留情地撕碎了这张假面。 　　不是渐冻症，而是重金属中毒。 　　那么他呢？叶绯眼睛通红，几乎要咬断牙根。 　　既然没有渐冻症，又哪来的遗传？ 　　叶绯一直觉得上辈子自己发病太快，从确诊到死去只有不到一个月。可他以为这是命，并没有多想。 　　因为那是他爸爸，再偏心也给了他一半生命的人。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不是命，而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他和他妈妈两条命，叶绯闭上眼睛，骨节攥得几乎泛了白。 　　不会错的，上辈子他身体不舒服时，本来想去和岛医院检查。但叶父以在凤城大学附属医院有认识的主任医师为由，将他带去了凤城大学附属医院。 　　赵瑾就是给他做腰椎穿刺的医生，他当时还叫了好几次赵叔。 　　因为觉得自己有渐冻症遗传基因，叶绯做过很多检查，腰椎穿刺、肌肉活检、还有肌电图。 　　肌电图是里面最痛苦的。 　　长长的电极针插进他的肌肉，要在里面变幻角度戳刺八个方向，才算是完成一次。而他做了四十八次。 　　还有晏枭，怕自己死后丢下他一个人，他一次次地拒绝他、对他说狠话。 　　那些以往的坚持都变成了笑话，真相不堪入目。叶绯窒息般地大口呼吸，眼前一片模糊。 　　叶绯的眼泪砸在晏枭肩膀上，让他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如同烈火灼烧般的痛苦。 　　“别哭，”晏枭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说漂亮话，只能用力将叶绯抱进怀里，不断重复，“叶绯，不要难过。” 　　别难过，只要他开口，晏枭什么事都能为他做。 第53章 　　 　　“叶绯, ”晏枭低头轻吻叶绯的发顶，对他承诺，“你想怎么做告诉我, 我去办, 不要难过了好吗？” 　　晏枭共情能力很差，也不懂换位思考。看到别人伤心痛苦只会视而不见地走开, 然而叶绯一滴眼泪, 就足以让他胸口闷痛方寸大乱。 　　叶绯没有说话，他紧紧抱着晏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晏枭不知道他爸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接触赵瑾, 他知道。 　　叶耀欠的高利贷还不上, 又舍不得卖房卖鼎源，那怎么办？当然是想方设法得到他的保险赔偿金了。 　　早在上辈子叶耀在他床边提保险金的时候，他就该察觉的。 　　叶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他爸不是没有得逞，他已经杀了他一次。 　　上辈子被一个人丢在屋子里的那七天, 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怨恨、痛苦、害怕……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行。 　　就连这辈子，在没有和晏枭谈恋爱之前，他也是活在绝望里的。 　　一夕之间, 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没有得知自己其实很健康的喜悦与庆幸, 叶绯心里只有磅礴的恨意和愤怒。 　　“晏枭, ”叶绯抬起头，因为哭太久, 声音哽咽得厉害，“我要让他偿命。” 　　他妈很可能和上辈子的他一样，至死都以为是自己生了病。毕竟谁能想到为之付出了一切的爱人，实际上是一匹中山狼。 　　但没关系, 那个傻女人虽然不在了，她儿子还活着。 　　“好，”晏枭托住叶绯的脸给他擦眼泪，低声说，“我会做，你别哭。” 　　“不用，”叶绯拒绝，他垂下湿漉漉的睫毛，沉默了很久。再抬眸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我自己来。” 　　他要亲手把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送进监狱。 　　“好，”晏枭将一缕贴在叶绯脸颊上的头发拿掉，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语速却很慢，像是在斟酌词句，“我下午联系了一位擅长刑事案件的律师，他现在在首都。但我已经让他尽快过来了，预计明天就可以正常工作。” 　　他顿了顿，征询叶绯的意见：“你要见一见吗？” 　　这次，叶绯没有再拒绝晏枭的好意。 　　他点了点头，说：“好。” 　　叶绯又靠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情绪，等彻底平静下来，才问晏枭：“你怎么会突然去查我妈的诊断记录？” 　　“你的身体很健康，”晏枭捂住他冰凉的手给他取暖，说，“但你却坚持自己会得病，所以我去问了医生。” 　　“嗯。” 　　“医生说很可能是你母亲的事给你造成了心理阴影，”晏枭继续说，“我想看看你母亲的病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结果却意外发现了这件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杀妻案。 　　叶绯看着晏枭，刚刚才控制住的眼眶又开始发红。 　　“对不起，”晏枭以为他不高兴了，立刻道歉，“我以后会提前跟你说。” 　　叶绯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他只是一时好心帮了晏雄一把，晏枭却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晏枭，哪怕他再重生一次，最后的结局也逃不过被投毒的命运。 　　晏枭愣了很久，才慢慢伸手抱住了叶绯：“你不会没有我。” 　　“嗯。” 　　叶父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即将败露，他从赵瑾手里拿到东西后。一边等待出手的机会，一边急匆匆将住的房子抵押了出去。 　　有高额的理赔金做后盾，他完全不怕房子被银行收回。 　　拿到放款的时候，原本两千多万的高利贷已经滚到了三千万。等还清了债，叶父手里几乎什么都没剩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以为用ai换脸技术替换掉岑星华的脸，就能播出的《宠妃升级之路》。女主又因为政治立场不正确，在微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比吸毒还要恶劣，不过短短几天，女主角就被主流封杀。而《宠妃升级之路》也彻底无法播出了，鼎源的投资血本无归。 　　得知这个消息，叶父砸了整个书房。然而任凭他怎么摔东西也是无能狂怒，无奈之下，他只好卖了保险柜里的金条，这才让岌岌可危的鼎源勉强支撑了下去。 　　所幸三日之后，叶父终于寻到了好时机。 　　晏枭在乘私人飞机去国外出差的途中，被路人拍下来放到了微博上。很快，晏枭出国一个月就上了热搜。 　　若是叶绯和晏枭关系亲密，叶父自然不敢动他。 　　但叶父最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回事了，当初鼎源因为资金链断裂差点倒闭。晏枭这个跟叶绯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忽然出手相帮。 　　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不过是打着结婚幌子的包-养而已。 　　叶绯那张脸确实不错，之前叶父还一直担心晏枭被他迷住，反过来对付鼎源。好在叶绯和他妈一样，都抓不住男人的心。 　　跟了晏枭那么久，只被拍过一次同框，还是在车里激-吻。明摆着是被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尽管这样，叶父也不敢赌。万一晏枭爱管闲事，到时候非要给叶绯安排医生怎么办？只能找一个他不在的时间。 　　所以一看到热搜，叶父立刻就换手机号给叶绯打了过去。 　　接到叶父电话时，叶绯正在跟晏枭作保证。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晏枭第一次跟他黑脸。 　　出差不是真的，而是叶绯用来钓鱼的。按照晏枭的意思，完全可以全部交给警察解决，但叶绯不愿意。 　　只杀妻哪里有杀妻杀子来得震撼，他要让这个人遗臭万年，连死了都受人唾弃。 　　晏枭一开始坚决不同意，担心叶绯会有危险。可他从来拗不过叶绯，最后只好配合着演了一出去国外出差的戏码。 　　“不会有事的，”叶绯软声道，“不是已经跟警察商量好了吗，他们在外面等我。一旦我察觉到危险，会立刻喊人。” 　　晏枭没有说话，板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晏哥，”叶绯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好不好？” 　　晏枭面无表情地别开了头。 　　“晏哥，”叶绯跟着他一起侧过头，抱住他的腰晃了晃，“哥，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哥——” 　　不到十秒钟，用了一整天下定决心的晏枭就妥协了。 　　“仅此一次。”晏枭用自以为十分硬气的口气说，实际上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叶绯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说：“好。” 　　嗡嗡的震动声在耳边响起，叶绯接起来，脸上的笑意顷刻间跑了个一干二净。 　　“阿绯，这阵子家里事多，我才腾出工夫联系你，”电话那边，叶父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爸反思过了，之前确实是我不对。马上就是春节，我知道你今年肯定不会回来。” 　　他叹了口气，疲惫道：“你弟弟还在监狱里，你能不能来家里一趟，陪我说说话？”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这一次，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联系你了。” 　　叶绯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咬着牙，忍了又忍，才勉强让自己保持平静：“真的吗？” 　　叶父忙点头：“真的。” 　　“那好，”叶绯说，“我现在就过去。” 　　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叶绯说完这句后马上掐断了通话。 　　叶绯深深地呼吸，给之前留号码的警察打了个电话。拿起车钥匙，对晏枭说：“我走了。” 　　晏枭说：“我也去。” 　　担心叶父看出端倪，叶绯想了想道：“你跟那两个警察一起。” 　　晏枭沉默半晌，才说：“好。” 　　叶父是真的会装，看到叶绯时那副慈祥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相信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连悄悄跟在后面的警察都在嘀咕。 　　什么老子要杀儿子，都是叶绯杜撰的吧。听说有钱人的心理尤其爱出毛病，难不成恰好被他们碰上了？ 　　局里还堆着好多案子呢，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无奈，谁有闲工夫在这里陪着公子哥犯病？ 　　可惜飞霄科技是整个区的纳税大户，金主爸爸有需求，又确实在职责范围内，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走这一趟。 　　“瘦了，”叶父一见叶绯，就感叹了一句。停了停，状似漫不经心道，“晏枭对你不好吗？” 　　叶绯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悄悄将防盗门留出一条小缝，冷冷道：“就那样。” 　　面对叶父，叶绯实在是难以保持平常心。好在叶父误以为他的情绪是对着晏枭，暗自在心里窃喜了一番，将一杯水推到叶绯面前，“喝点水，咱爷俩好好聊一聊。” 　　在叶父期待的目光中，叶绯端起水杯：“聊什么？” 　　“你弟弟是个不成器的，咱家这点家底全被他败光了，”叶父摇头，“我连房子都抵押出去给他……” 　　“等等，”叶绯放下水杯，嗤笑一声，“钱和房子给了他，那我呢？我什么都分不到？” 　　叶父没想到他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噎了半晌才说：“鼎源是你的啊。” 　　“怎么就是我的了，我不是刚被赶出吗？”叶绯又拿起水杯放到唇边。 　　叶父的喉结动了一下，目光死死盯着他。 　　但他再次失望了，叶绯刚想喝，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放下杯子开口道：“光口头说有什么用？立遗嘱吧。” 　　叶父眼睛一瞪：“你、你是在盼着我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叶绯撩起眼皮，讥讽一笑。 　　叶父皱眉，刚想对他说教一番，就见叶绯忽然站了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好不容易把叶绯诓过来，若是就让他这么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机会？ 　　“等等，”叶父心里一紧，连忙叫住他，“你啊，就是疑心病重，爸现在写给你还不行吗？” 　　“真的？”叶绯挑眉，回过了头。 　　“那还有假。”叶父去书房拿了纸笔，铺到茶几上，当真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只不过面上看着千好万好，心里却在冷笑。不是要遗嘱吗？他给他！反正一个将死的人，拿了也没用。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叶父不但在遗嘱上签了字，还盖了章：“现在满意了吧？” 　　叶绯前阵子刚写完遗嘱，自然了解遗嘱的格式。仔细检查一遍，没发现问题后，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兜里，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满意。” 　　叶父放下笔，瞄了一眼他手里的水杯，佯装自然道：“喝点水吧，看你嘴干的。” 　　目的达到，叶绯懒得再跟他周旋，拿着那杯水后退一步。在叶父震惊的目光中，叫了一句：“晏哥！” 　　叶父还来不及反应，晏枭就带着两个警察推门而入，直接将他控制住了。 　　“叶绯，你、你干什么？”叶父心脏狂跳，脸都白了。 　　叶绯没理他，对两个警察道：“这杯水有毒，你们带回去检测一下吧。” 　　警察虽然对此存怀疑态度，但既然叶绯这么说了，也只能照做。 　　“叶绯！叶绯！”叶父疯狂地喊叶绯的名字，额头上尽是冷汗，“你要干什么？你这是栽赃陷害！” 　　“我跟他说几句话，”叶绯示意警察放开叶父，将他拽到一边，“我知道你对我妈做的事了。” 　　叶父瞳孔骤缩，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勉强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已经过去那么久，那个女人都化成灰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叶绯冷笑一声，盯着叶父的眼睛：“你是不是以为过了二十一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叶父没有说话，但心却慢慢放了下来。 　　“我妈去世前住过院。”叶绯说。 　　叶父身体一僵，这件事他记得。 　　当时那个女人身体不舒服，怕他担心一直没有跟他说。以至于他一度以为是药下得太少了，谁知等自己上班后，她转头就去了医院。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还好医院什么都没查出来。 　　叶父呼吸急促，叶绯是……是发现什么了吗？ 　　“你等着，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叶绯看着他变幻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你永生永世都钉在耻辱柱上，提起来就受全国人唾骂。” 　　叶父的脑袋嗡嗡作响，腿瞬间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大家对追诉期有点争议，我把这里改掉，毕竟主要任务是甜甜的恋爱！ 　　勤奋作者，在线双更！ 第54章 　　 　　警方刚开始并没有太重视这件事, 以为叶绯是被害妄想症，毕竟当爸的想要杀儿子，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荒谬。 　　但看在飞霄科技每年纳税额的份上, 还是意思意思出了警。怕他不见棺材不掉泪, 配合地送那杯水去做了检测。 　　结果万万没想到真的测出了问题，水里面含有剧毒重金属钅它。 　　局里登时一片哗然, 再不敢轻视这件事。出动人马在叶家搜寻了一番, 成功找到半瓶没用完的硫-酸-钅它。 　　这玩意是管制品，工厂用都需要层层审批，私人持有显然不合法。 　　强有力的物证摆在面前, 叶父就算再抵赖也没用。很快他和赵瑾就被行政拘留。 　　与此同时, 叶绯拿出自己查到的证据，请求重新调查二十一年前母亲因病去世的事。 　　影视圈里信息传播得快，再加上毒杀亲子、疑似杀妻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叶父经营鼎源二十多年，没捧出一个当红明星。到老了, 自己却因为人狠心毒上了各大新闻版块的头条。 　　一时之间，整个社会都在议论这件事。互联网时代没有能藏住的秘密，不出三天, 叶父的老底就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出身偏远地区的山里, 考上凤城大学后结识了叶绯的母亲。毕业不久便和她结了婚, 靠着妻子迅速实现了阶级跨越。 　　然而他不但没有因此而心怀感激，反倒背着叶绯母亲出轨汪玲玲。甚至在她死后不久, 就将小三扶正。 　　不但如此，事情发酵到一定程度时，忽然有人披着马甲出来说，叶父现在的小儿子叶耀, 其实是私生子。只不过叶父好面子，特意把叶耀的年龄改小了一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但事情过去太久，若不是看到叶父的新闻，根本想不起来。 　　这一个又一个的爆料，看得人毛骨悚然浑身发冷。叶父彻底成了人渣禽兽的代名词，连带着汪玲玲和叶耀都跟着挨骂。 　　唯有叶绯，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心和同情。 　　就连谷瑞嘉这个八面粗糙的性格，都开始学着照顾人了。 　　他和叶绯认识十几年，早就知道叶父偏心，却怎么也没想到为了区区六千万，叶父就能丧心病狂地对亲生儿子下手。 　　“绯啊，咱做人的不能跟畜生计较，”谷瑞嘉在叶绯办公室里磨叽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挤出几句安慰的话，“你看鲁迅不就说过，莫生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叶绯：“？？？” 　　叶绯吸了一口烟，嗤笑：“别什么都安在鲁迅身上，人家没说。” 　　“不管谁说的，有道理就行，”谷瑞嘉呼噜了一把头发，“现在刑警队不是已经介入阿姨的案子了么，放心吧，会有好结果的。” 　　叶绯“嗯”了一声，垂眸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心态早就调整得差不多了。叶绯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比起整日沉湎于自己和母亲的不幸，他现在更想看到叶父被绳之以法。 　　“话说，明天你打算怎么过？”谷瑞嘉也点了根烟，问道。 　　叶绯抬眸：“嗯？” 　　“你不会忘了吧？”谷瑞嘉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有点心疼，“明天是今年最后一天啊。” 　　叶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他吐出一口烟圈，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像只提不起精神的大猫，“要是明天跑过来上班，那乐子可就大了。” 　　“明天在中心广场有新年倒计时和水秀烟花表演，”谷瑞嘉掏出手机，找到新闻页面递给叶绯，“你要是闲着没事，就跟枭哥去转转呗。” 　　谷瑞嘉冲他挤挤眼睛，做了个“你懂得”的表情：“烟花什么的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去人群中走走，扫除晦气，新年新气象。” 　　他们本地有一种迷-信的说法：人在运气不好的时候，去人气旺的地方呆一阵子会好很多。 　　叶绯知道他是好意，往屏幕上扫了一眼，轻笑：“谢了，等我问问晏枭。” 　　他父母亲那边都没有来往密切的亲戚，晏枭就更不用提了，完全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俩元旦还真没地方去。 　　谷瑞嘉收回手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年的工作到这一天便进入了尾声，员工们开开心心收拾东西好工位，准备回家跟亲人团聚。叶绯知道大家放假心切，没让他们留到最后，中午便让助理通知各部门可以下班了。 　　走廊里顿时变得热闹非凡，欢呼声和笑闹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有生气。 　　叶绯笑笑，站在窗口听了一会儿，直到外面恢复平静，估摸着人走得差不多了。正想去各办公室走一圈，就接到了晏枭的电话。 　　“叶绯，”晏枭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到叶绯的耳里，“我在你公司楼下，回家吗？” 　　顿了顿，不等叶绯说话，又慢吞吞地加了一句：“如果你还有工作，我并不介意等到正常下班时间。” 　　心里那点莫名的空旷瞬间被填满，叶绯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说：“回。” 　　回家路上，叶绯对晏枭说了烟花表演的事情。 　　晏枭放下手机里写了一半的消息，问叶绯：“你想去吗？” 　　叶绯说：“去看看也可以。” 　　“好，”晏枭说，“一起去。” 　　于是，第二天晚上，两人便开车去了中心广场。 　　他们俩都不是仪式感特别强的人，对于元旦这样重要的节日也没有太大感触。在咖啡馆里呆到十一点多，才起身去中心广场。 　　期间，晏枭一直在跟人发消息，好像很忙的样子。 　　叶绯问他：“公司那边有事？” 　　晏枭身体僵了僵，脸色有点不自然。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忍住了，只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嗯。” 　　叶绯觉得有点不对劲，正要仔细问问，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 　　“快快快，马上就要开始了！” 　　于是他将心里的疑问抛到一边，拉住晏枭的手，说：“我们也走吧。” 　　来中心广场看烟花的人特别多，埃埃挤挤，像下饺子一样。他们来得又太晚，根本找不到视野好的位置，最后只能站在了角落。 　　放眼望去，前面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大概率只能看到烟花，看不到音乐喷泉。 　　斜前方貌似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女生在原地跳了两下，向男朋友抱怨自己个子矮看不清。男生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的尖叫声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晏哥，”叶绯想要逗逗他，故意开玩笑说，“我觉得我也看不见，怎么办？” 　　“不会，”晏枭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叶绯，实事求是地告诉他，“你比她高很多。” 　　果然是晏枭式的回答，叶绯乐不可支。 直到倒计时声响起，才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止住了笑。 　　叶绯本来对倒计时什么的没太大感觉，只是单纯想来散散心。可真的沐浴在这种氛围中，看着身边人都在兴奋地跟着倒数，也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了。 　　“3、2、1——” 　　“一”字尾音刚落，随着音乐声响起，喷泉的水柱高高扬起，合着呼啸而上的七彩烟花，真的有一种除旧迎新感觉。 　　身边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烟花在头顶绽放。这一刻，叶绯心里那些一直压抑的负面情绪，好像也跟着时间一起，留在了旧年。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在欢呼尖叫，纷纷举着手机找角度拍摄。因为人多空间小，时不时就会撞过来。 　　叶绯觉得晏枭可能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就仰起头对他说：“晏哥，我们走吧？” 　　这个时候，音乐喷泉刚好到了高-潮部分，烟花也放得更加密集。杂音太多，以至于晏枭根本没听清叶绯说了什么。 　　他只看到叶绯眼含笑意地望着自己，漂亮的唇张张合合，像是在诱-人采撷。于是晏枭没有追问，而是遵从内心，低头吻住了他近在咫尺的唇。 　　他们像是学生时期背着老师家长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在新年的烟花下、在广场无人关注的角落里，接了一个很温柔的吻。 　　“叶绯，”晏枭轻轻抚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以后都不要难过了好吗？” 　　“这怎么保证，”叶绯狡黠一笑，“要是你惹我不开心了呢？” 　　“不会。”晏枭说。 　　他微微错开视线，不知怎么的，好像有一点紧张。但很快，就在头顶烟花绽放最盛时，再次看向叶绯的眼睛，对他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万万没想到重金属ta也是屏蔽词。。。。 第55章 　　 　　跨年之后, 便是春节。准备将近一年的《超时空救援》终于登上了大荧幕。 　　因为叶父的事情，叶绯这阵子在网上一直被热议，连带着天玺出品的电影也备受瞩目。 　　《超时空救援》投资三个多亿不是秘密, 随手一搜就能搜得到。算上院线拿走的分成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 票房至少要达到九亿才能回本。 　　在如今电影票房大爆炸的时代，九亿听起来不多, 但那是对梗多笑点密集的喜剧片来说。《超时空救援》这种冷题材电影, 要想取得这样的成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外界对这部电影普遍不好看，毕竟过年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 看点老少皆宜的电影不好吗？谁闲着没事干跑去看烧脑的科幻片！ 　　再加上同档期还有两部观众期待值特别高的贺岁喜剧, 《超时空救援》首日排片量低得毫不让人意外，最终票房仅有四千多万。 　　大过年的，谷瑞嘉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给叶绯打电话：“人家那部贺岁剧，票房一点三亿了, 我们是人家的三分之一！这还怎么玩得下去。” 　　他苦着脸说：“初三我们家族聚餐，到时候我又得被嘲。”怕叶绯多想，顿了顿, 又加了一句, “我不是埋怨你, 我就是、就是找你诉诉苦。” 　　叶绯“嗯”了一声，最小化通话。靠在晏枭身旁一边玩旅行青蛙, 一边对谷瑞嘉说：“没事，过几天会好的。” 　　“你就逗我吧，”谷瑞嘉叹了口气，用力抓了把头发, “成绩这么差，明天排片量会更低。就这样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饭不怕晚，”叶绯长腿舒展，懒洋洋地搭在茶几凳上，不在意道，“退一万步说，咱们是赔不起的人？” 　　“靠，”谷瑞嘉本是来求安慰的，听到这话心里更没底了，“钱是关键吗？我是怕丢人！而且你别忘了，枭哥投了两个亿！败家老爷们。” 　　叶绯挑眉，轻笑出声：“我都没说话，你在那瞎心疼个什么劲。” 　　“你他妈——”谷瑞嘉被他噎得肺疼，刚想要骂几句，忽然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得说吉祥话。 　　只好忍气吞声地呸了一口，愤怒地挂了电话。 　　“晏总，”叶绯扔了手机，偏头笑吟吟地看着晏枭，“你那两亿要打水漂了。” 　　“没关系。”晏枭握住他的手，说。 　　叶绯又问：“那下次找你，你还投不投？” 　　晏枭说：“投。” 　　“原来晏总是隐藏的恋爱脑。”叶绯起身跨-坐到他大腿上，调侃道。 　　晏枭没听懂，沉默地注视着他，似乎在向他要一个解释。 　　叶绯没有开解他的疑惑，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说：“但我喜欢。” 　　于是晏枭便不问了，他按住叶绯的腰用力将他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大年初一，国内各大娱乐媒体已经编辑好了《超时空救援》遇冷的新闻。却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过去，《超时空救援》的口碑就爆炸了。 　　宋文是个非常会讲故事的导演，电影虽然是科幻题材，但却没有难以理解的设定。 　　他也没有借着角色的口长篇大论，而是把世界观和复杂的人性揉杂到故事中，让观众自己去挖掘。 　　整部电影情节流畅、感情细腻。不像有些片子过脑就忘、也不像有些片子那样枯燥到一看就想睡觉。有笑点有泪点，让人看过之后回味无穷，甚至想多刷几遍去深挖其中的细节。 　　因此上到微博粉丝百万的著名影评人，下到普通观众，提到《超时空救援》时，几乎都在夸。大批真情实感的影评和安利源源不断地出现在论坛和微博上，让电影话题量迅速膨胀。 　　最初，网友们以为这些人是水军。然而点进他们的主页，无一不是用了很久、个人生活痕迹很重的账号。 　　人都有好奇心和从众心理，本来不想买的东西，一看到排队的人多，不知不觉就会站到队伍后面。而且在家呆着也没意思，不是被老妈骂，就是被老爸催婚，还不如花个几十块钱去外面看场电影。 　　就这样，第二天《超时空救援》的票房直接破了一点五亿，让一直在网上监测数据的谷瑞嘉稍稍放下了心。 　　然而这只是开胃小菜，从第三天起，票房才真正呈现出井喷式增长。不到下午三点，单日票房便破了亿，总票房破四亿，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至此，《超时空救援》彻底火了。 　　口碑票房双丰收，上映第五天便破了十亿。再没人担心叶绯会收不回成本，反而开始流着口水算他最后会赚多少钱。 　　谷瑞嘉过了一个好年，第一次在亲戚们面前扬眉吐气，直到上班走路还是轻飘飘的。 　　最终，《超时空救援》以五十一亿票房的成绩完美收官。 　　这部电影的成功，让天玺彻底从业界小透明走进了更多投资人的眼里。公司上上下下也像是打了强心剂一样，变得比去年有干劲多了，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事业和感情发展顺利，叶绯一直等着的案子也有了结果。 　　因为杀妻杀子的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参与审讯叶父和赵瑾的都是最有经验的刑警。叶父最开始对杀妻一事抵死不认，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怕他翻脸不认人、把事情全部推到自己身上，赵瑾一早就保留了物证。 　　他不仅留下了当年叶父给他汇款的证据，还在叶父来家里取硫酸ta时，把他的杀人计划录了下来。 　　至此，这件尘封了二十一年的案子，终于得以真相大白。 　　没有矛盾、也没有纠纷。只是因为叶父病态的自尊心作祟，急切地想要抹掉自己靠女人上位的历史，又舍不得妻子手中的财产。等到妻子娘家人全没了，便起了杀心。 　　以五十万为饵，找到赵瑾作为帮手。先投毒，然后再篡改叶绯母亲的病例，成功让所有人以为妻子是因病而死。 　　知道这个可笑的理由之后，叶绯沉默了很久。在晏枭担忧的目光中，勉强笑了一下，说：“等判决吧。”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三月底的时候，叶父和赵瑾的判决下来了。 　　叶父以故意杀人罪一审被判为死刑立即执行，赵瑾作为从犯则只判了十六年。赵瑾对判决没有异议，而叶父却不甘心地提起了上诉。 　　叶绯对此毫不意外，叶父这种人渣畜生，视别人的命为草芥，对自己的命却珍惜得很。只不过他再怎么挣扎，最后的结果还是会一样。 　　二审还没开庭，叶绯的阴历生日到了。 　　上辈子他刻意戴眼镜、穿老式西装扮严肃，没有哪个员工敢为他庆生。但这辈子不同，他的助理找到谷瑞嘉，瞒着他在午休时间搞了一个简易的生日派对。 　　订做的生日蛋糕不大，却非常用心。整体是奶白色，周围淋着浅金色的巧克力。上面摆着迷你版的飞霄科技大楼，前面插着一行字：叶总，生日快乐！ 　　员工们没送礼，但却一起录了庆生视频给叶绯。不管签约艺人还是办公室职员，全部都出镜了。 　　听着那一声声诚挚的祝福，叶绯心里暖洋洋的，一刀切开蛋糕，抬眸笑道：“谢谢大家，待会儿请你们吃下午茶，随便点。” 　　顿时引来一片欢呼叫好声。 　　“我就操了，”派对结束后，谷瑞嘉捧着块蛋糕，边啃边酸溜溜道，“都是老板，凭什么你过生日有祝福视频，我就没有？” 　　“大概是……”叶绯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在谷瑞嘉虚心求教的表情中，含笑道，“人品问题。” 　　“滚！”谷瑞嘉吃完最后一口，把托盘和叉子扔到垃圾桶里，指了指叶绯办公桌，“礼物放那了，记得回家再拆。” 　　“现在拆不行？” 　　谷瑞嘉说：“不行。”停了一下，又特意叮嘱道，“记住了啊，绝对不能提前开。”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叶绯好奇心不重，嗤了一声，就把礼物盒放到了一边。 　　他带着礼物盒到家的时候，晏枭已经等在了客厅，茶几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今天回来这么早？”叶绯弯下腰换鞋。 　　晏枭说“是”，又说：“今天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叶绯坐到他旁边，一边拆礼物，一边明知故问。 　　“是你生日，”晏枭说，“生日快乐。” 　　叶绯将包装纸扔到垃圾桶里，打开里面的纸盒，看向晏枭：“早上不是说过了么。” 　　晏枭说：“再说一遍。” 　　叶绯勾唇，想要再说点什么。但在看到纸盒里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 　　“怪不得让我回家再拆，”叶绯嗤笑，拿着那盒巨大的安-全-套看了看，“谷瑞嘉这个狗-逼，就是挨揍挨少了。” 　　巧的是，他话音刚落，谷瑞嘉的电话就来了，贱笑着道：“怎么样，哥们贴心吧？” 　　叶绯把套子丢到一边，淡淡道：“哦，用不了。” 　　不等谷瑞嘉发问，他就继续道：“太小了，按照你的尺寸买的吧。”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怪不得。” 　　“没事，别自卑。我不会说出去的，怎么样，哥们贴心吧？” 　　谷瑞嘉：“……” 　　谷瑞嘉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还治不了你了？叶绯扬眉，放下了手机。 　　“不用理他，日常抽风。”叶绯往晏枭身边挪了挪，伸手去拆那个蛋糕，“今天过得值，能吃两次生日蛋糕。” 　　“两次？”晏枭问。 　　“嗯，”叶绯把盒子抽掉，告诉晏枭，“公司同事买的。” 　　跟助理订的蛋糕不同，晏枭这一个是方形的，没那么多装饰。黑色的蛋糕分成两部分，左边淋着蓝色的巧克力酱，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堆蓝莓，右边则写着“叶绯，生日快乐”几个字。 　　简洁又大方，典型的晏枭式风格。 　　叶绯握着刀切了两块下来，递给晏枭一块，说：“但我还是喜欢你买的。” 　　晏枭说“是吗”，语气很平静，好像并没有因为叶绯话而觉得高兴，但唇角却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两个人吃完各自那份蛋糕，叶绯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肚子，奶油这玩意太容易腻了。他擦了擦嘴，正想说自己吃不下了，就见晏枭从居家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首饰盒。 　　叶绯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叉子，看向晏枭。 　　晏枭也看着他，然后打开首饰盒，拿出了一枚戒指。 　　“叶绯，”晏枭叫他的名字，说，“谷瑞嘉过生日那天，我看到他收到礼物很开心，就想你也一样开心。” 　　“对不起，结婚的时候骗了你，但我找不到办法接近你。” 　　“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晏枭说，“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跟你结婚。” 　　叶绯低下头，无名指上的戒指是白金材质的，上面用花体字刻着晏枭名字的拼音，字母中间嵌着一枚小而精致的钻石。 　　纯净又闪亮，就像晏枭对他的心，始终如一，没有任何杂质。他拿起盒子里剩下的那枚戒指，戴到晏枭手上。 　　“我很开心，”叶绯说，终于毫不避讳地承认，“如果当初对你没有一点好感，那我根本不会签那份契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结局~ 第56章 　　 　叶父的二审不出意料,仍旧维持原判。 不同于受害人叶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汪玲玲和叶耀，瞬间陷入了舆论旋涡。不但被网友们议论纷纷,现实生活也受到了影响。 原本的圈子不再接纳他们,新朋友又不交到。无论陌生人还是熟人,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会敬而远之。 叶耀是从小被宠大的,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愤怒憋屈之下，又开始偷偷吸毒,借此来逃避现实。 他恨叶绯冷血无情，竟然能将亲爸送进监狱。也恨叶父做事鲁莽，计划不周密。若是他投-毒之前多做些准备,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 那样自己仍旧是高高在上的鼎源总经理，而不是如今网上人人喊打的杀人犯和小三的儿子。 叶耀完完全全地继承了叶父骨子里的自私与凉薄,一时之间觉得谁都对不起自己。以至于叶父在行刑前提出想要见他们母子一面时，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接到这个消息时，叶父一开始根本不信。 怎么会呢？ 两个儿子中,他一直偏心叶耀，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小到限量版的球衣球鞋，大到高级小区不动产,他尽自己所能，把最好的资源全集中到了叶耀身上。 甚至为了给叶耀铺路，他从叶绯小时候起就不断给他洗脑：要对弟弟好、弟弟不懂事,得让着弟弟。 所以叶耀对他这个爸爸向来很亲。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想着他,从不忤逆他的意。怎么可能不来见他最后一面？ 退一万步说，就算叶耀好面子,觉得来监狱丢人，不是还有汪玲玲在吗？ 汪玲玲那么爱他,为了他甘愿在大好年纪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结婚二十多年还像小女生一样依赖他。如今他马上就被要被枪毙，别说允许探监，就算不允许，她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地过来！ “不会的，”叶父拉着工作人员，反复对他强调，“我儿子是叶耀，不是叶绯，你一定通知错人了。” 工作人员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了几遍。见他就像听不进去一样，终于不耐烦了：“是叶耀，你的二儿子。他和你老婆都不愿意过来，明白了吗？” 心里暗骂活该，原配那么好却不知道珍惜。把小三当真爱宠了二十年，结果怎么样？遭报应了吧。 叶父瞬间如遭雷击，连背都不由自主地佝偻了下去。他懂世态炎凉的道理，可没想到平日里千好万好的老婆儿子也会这样。 他汲汲营营了半辈子，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名利、亲情一样没有，甚至还可能成为法学书上的反面案例，被全国人民唾弃。 就连同在监狱里的重犯，在得知了他的所作所为后，都团结一致地排挤他。 叶父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人若是处在他的立场、受到同样的诱惑，说不定会做得比他还过分。 可是现在，叶父靠在墙上，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些许悔意。如果当年他没有杀掉那个女人、如果他对叶绯好一点…… 可惜没有如果。枪响人倒，叶父的一生也走到了终点。 叶父死后，叶绯拿出了他生前写的遗嘱，强势地接管了鼎源。 叶耀本来还在醉生梦死，看到遗嘱后直接傻眼了。 “不可能！”他双眼通红地盯着叶绯，“爸怎么可能把鼎源留给你？遗嘱一定是你伪造的！” “怎么就不可能了，”叶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发疯，“说不定他也知道你是个白眼狼呢。” “你——”叶耀脸色扭曲，是吸毒者特有的癫狂，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两下，“你等着，鼎源是我的。我要去告你！对，去告你！” “去啊，”叶绯轻笑，好心提醒他，“记得先凑够律师费。” 叶家那点家底早就被掏空了，连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叶耀还真不一定请得起律师。 叶绯饶有兴致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他真想看看叶耀知道自己以后连住的地方都没了，会是什么表情。 叶耀瞳孔放大，额角隐隐有汗渗出，这是毒瘾犯了的先兆。 他暴躁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放狠话：“叶绯，不是你的东西不要肖想。识相点就退出鼎源，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绯摊手，全当他放了个屁：“来，我等着。” 别说有遗嘱在，就是没有遗嘱，他也有一百种办法把鼎源攥在掌心，这傻逼玩意哪来那么大自信。 如今叶家最值钱的就是鼎源了，叶耀当然不肯放弃。跟汪玲玲一起，整日为争遗产奔波，连叶父的骨灰都没去领。 死刑犯的骨灰是有保存期限的，家属超过期限不来，有关部门便会自行处理。 于是，张狂半生、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叶父，死后骨灰都没人收捡。最后被当做垃圾，随意扫进了专门的垃圾桶里。 叶耀对叶绯的诉讼毫无悬念的败了。无论目的是什么，那封遗嘱确实是叶父亲手所写。鼎源归叶绯所有，叶耀一分没捞着。 叶耀还没等从这个打击中反应过来，就接到了银行的催款电话。叶耀和汪玲玲这才知道，原来连家里仅剩的房产都不属于他们了。 还钱？他们哪里来的钱？ 汪玲玲嫁给叶父以后，一直在家里做全职太太，从未赚过一分钱。叶耀就更别提了，唯一的职业经历就是鼎源那几个投资失败的项目。 银行是按规矩办事的，见他们还不上贷款，立刻向法院申请了冻结房产。叶耀和汪玲玲一开始还抵死不搬家，然而小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还是被强制请了出去。 盛夏的中午，连空气都是滚烫的。汪玲玲和叶耀失了魂一样站在小区门口，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 叶绯没再关注他们的事情，他带着晏枭去了一趟他妈的墓地，将叶父的判决书烧给了她。 芝麻黑的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昳丽又漂亮。叶绯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轻轻笑了一下：“下辈子可别那么傻了。” 微风吹起，好似女人的手，温柔地拂过他的发，打着旋儿离开了。 叶绯闭上眼睛，掩住了发红的眼眶。又在墓前站了一会儿，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跟晏枭一起出了墓园。 回家的路上，叶绯一直没说话。晏枭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好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晏哥，”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叶绯忽然开口说，“我想把鼎源卖了。” 这个公司承载了他两辈子的噩梦，每次看到“鼎源”这两个字，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都会自动浮现在脑海中。 晏枭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好。” 只要叶绯开心，怎样都行。 叶绯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说到做到。不出一个月，便跟宝丰传媒谈好了收购计划。他没有狮子大张口，宝丰传媒那边有意卖晏枭面子，也没有使劲压价，双方皆大欢喜。 卖鼎源的收入叶绯一分没要，全部捐了出去。 这钱他不想要，存在账户里也只是多了一点数字而已。但放到别的地方，却可能是希望与未来。 做完这一切，叶绯只觉得浑身轻松。他结束跟基金会负责人的通话，扔掉手机，起身去了书房。 晏枭正坐在电脑前给下属发邮件，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哪怕坐着腰背也挺得笔直，眉骨和鼻梁很高，侧面轮廓立体又完美。 “还没弄完啊？”叶绯勾住他的脖子，说话间，柔软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耳廓，“你最近好忙。” 淡淡的沐浴乳香瞬间充斥在鼻端，晏枭转眸，正对上了叶绯那双漂亮糜丽的眼睛。 因为刚洗过澡，眼尾泛着一点湿润的红，像极了被他欺负狠了时的模样。 软声哀求不成就会闹脾气，对他骂骂咧咧，又踢又咬。却反被弄得更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攀着他，发出-猫-叫一样的声音。 晏枭的喉结微微滚动，说：“不忙。”快速打下最后一个字，破天荒没有检查，直接将邮件发出去，起身按住了叶绯的后腰。 叶绯歪头靠着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吹气，轻声说：“今天可以不-带-套。” 晏枭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他，眼神又深又暗。 正当叶绯以为火候不够，想要再撩拨几句时，身体骤然腾空而起。 晏枭几乎从不离手的电脑被毫不留情地拂到一边，各式各样文件撒了一地。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落地窗，将风雨月光全部隔绝在了外面。 宽敞整洁的书房中，两人肌-肤-相-贴，密不可分，连呼吸都是彼此交融的。 叶绯抬起头，在晏枭唇角亲了亲。 光与亮在他头顶交织，穿过晏枭的肩膀，笼罩在两人身上，像是一条温柔又璀璨的银河。 上一世太短，短到叶绯甚至没有听到晏枭的告白。好在这一生很长，足够他们尽情的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鞠躬！ 会有一个前世番外！ 第57章 番外 前世 　　接到叶绯死讯的时候, 晏枭刚刚回国。 　　他没什么额外行李，手提袋里空空如也，只放着一盒当地特产。包装得严严实实，被晏枭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 一刻也不肯假他人之手。 　　半个月前的晚上八点三十二分, 叶绯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晏哥, ”叶绯的声音很轻，问他, “在忙吗？” 　　那是叶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晏枭当即终止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在合作伙伴惊异的眼神中，起身离开了座位, 平静地说：“没有。” 　　“啊，这样。”叶绯好似也不知道说什么, 感叹一句之后便没了下文。 　　但晏枭也不介意，能和叶绯通话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令他开怀。 　　“我半个月后回去，”晏枭站在走廊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脏因为电话那边叶绯每一声轻微的呼吸而雀跃, “之后会空出两周时间。” 　　夜晚总是会赋予人勇气, 黑暗是卑微单恋的铠甲。 　　“我买了个小岛, ”晏枭说，语速很快，像是怕中途就遭到拒绝，“海水很干净，有一个很大的拖尾沙滩。” 　　叶绯曾经在闲聊时不经意提过，自己是海岛控。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希望去环境好的热带小岛定居。 　　“你想来看看吗？”晏枭问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应该会喜欢。” 　　叶绯没说想去，也没说不想去，只短短地回了两个字：“是吗？” 　　晏枭“嗯”了一声，告诉叶绯：“不必急着回答，可以仔细考虑后再做决定。” 　　随后就是长达一分钟的安静。 　　还是叶绯先开了口。 　　“好啊，”他说，声音比刚才更轻，像是风中盘旋的羽毛，“如果有机会的话。” 　　晏枭就问他：“为什么没有？” 　　“我……”叶绯的喉头哽了哽，目光落到茶几上的渐冻症确诊报告上，手指微微发颤，“晏哥，我……” 　　晏枭说：“我在听。” 　　叶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拿到病例后，他绝望崩溃之下，第一次想到的不是亲人，也不是好友，而是晏枭。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拨通了晏枭的电话。 　　叶绯想说自己得了渐冻症，现在心情很糟糕。但又想到，晏枭大概不会想听这种毫无逻辑又矫情的倾诉。 　　毕竟自己对他来说，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晏枭没必要为他的坏情绪负责。 　　叶绯闭了闭眼，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没什么。” 　　但晏枭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问叶绯：“你心情不好吗？” 　　“是有点，”叶绯用手掌撑着额头，眼圈发红，“不好意思。” 　　晏枭问：“为什么？” 　　“太累了吧，”叶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最近很忙。” 　　“不要这样，”晏枭说，听起来很不赞同的样子，“休息一段时间好吗？我们一起去小岛。” 　　他开始用笨拙的措辞向叶绯描述那个岛有多好：“沙子是白色的，很软。岛屿四周有许多珊瑚，非常适合浮潜。你不是喜欢海钓吗？到时候我们可以开船出海，我有船舶驾驶证。” 　　过了很久，久到晏枭已经开始忐忑，叶绯才说：“这么好啊。” 　　他仰头逼退眼角的那一点湿意，故作轻松：“那我等你回来。” 　　说等你回来的叶绯，让晏枭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幸福。 　　晏枭静静等了一会儿，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才说：“好。”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不管晏枭的话题有多么枯燥无聊，叶绯始终听得非常认&#e06a。 　　通话的最后，晏枭问叶绯：“你想要什么特产吗？” 　　“哪有这么问的？”叶绯短促地笑了一声，告诉晏枭，“当然是你看着买了。” 　　晏枭说：“好。”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晏枭以为叶绯准备挂电话时，叶绯忽然喊住了他：“晏哥等等！” 　　晏枭说：“嗯。” 　　“我……”叶绯紧紧攥着那份病例报告，嘴唇张张合合半晌，到底还是放弃了，“没什么，”他说，“一路平安。” 　　“好。” 　　后来，晏枭顺利完成了合作项目，拎着精心挑选的特产，一路平安地回了国。然而那个说要等他回家的人，却不在了。 　　“人刚走不久，渐冻症引发的急症。”程明浩的声音近在咫尺，好像又离得很远。 　　有那么一会儿，晏枭的眼前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肉—体，另一部分是出窍的灵魂。 　　他茫然地看着程明浩，脑子嗡嗡作响，一瞬间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谁走了？什么渐冻症？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还要回家呢，叶绯在家里等他。 　　直到意识渐渐恢复。 　　“不要乱说。”他警告程明浩。面色平静，额角青筋却不可抑制地跳动了起来。仿佛压抑到了极点，轻轻一碰就会爆发开来。 　　“你不要乱说。”他又重复了一遍。 　　“枭哥，你……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晏枭一点都回忆不起来。等他空洞的脑子重新转动时，已经站在了叶家。 　　院子里歪歪扭扭地放着两个花圈，风一吹，簇簇作响。门上的挽联贴得不甚牢固，下面已经翘起了一个角，能看到上面写着“英年早逝”这四个字。远远的，有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晏枭跨上台阶，一步一步走进了屋子。 　　他爱的那个人躺在担架上，安安静静无声无息，不会笑不会动。 　　晏枭叫他：“叶绯。” 　　没有人回答。 　　晏枭说：“我回来了。” 　　仍旧没有人回答。 　　“起来，”晏枭伸手轻轻碰了碰叶绯的脸，又推了推他，“我给你带了特产。” 　　手下的触感很凉，一点儿也不柔软，残忍地打碎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奢望。 　　世界轰然倒塌，化为虚无。 　　晏枭慢慢地、慢慢地跪下去，抱住叶绯，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那是他第一次未经允许，对叶绯做如此亲密的动作，也是最后一次。 　　过去总以为时间很多，他们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然而生死离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叶绯的葬礼规模不大不小，来吊唁的人想起他的年纪，免不了在心中感叹一句可惜。怎么就偏偏得了渐冻症那种绝症，还遇上了万中无一的也发症。 　　唯有晏枭无法接受叶家的说辞，不顾一切地开始调查叶绯的死因。 　　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说他是在作秀，就连程明浩都无法理解他的举动。 　　然而调查出来的结果，却让整个社会都震动了。 　　叶绯也没有得渐冻症，而是被叶父下了毒。甚至叶绯的母亲，也是叶父亲手杀死的。 　　一时之间，畜生、禽兽、不配位人等骂人的字眼纷至沓来。 　　鼎源破产，叶家树倒猢狲散，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全部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晏枭辞掉了飞霄科技的一切职务，抱着叶绯的骨灰定居在了那个小岛。 　　小岛坐落在大海中央，没有名字，因为有资格给它命名的人已经不在了。 　　晏枭守着叶绯，独自一个人在岛上呆了十二年。替他看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直到一座坟变成两座坟。 　　两个小小的土包靠在一起，紧紧相依、密不可分。 　　岛上的海水碧绿澄澈，能看到海底浅棕色的珊瑚，偶尔有小鱼在其中穿梭而过。浪花卷沙，离岸归潮，带走了所有时光的痕迹。 　　波涛起伏间，依稀还能听到那年的初遇。 　　“我叫晏枭。” 　　“我叫叶绯。”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地爬上来更一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