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宫女只想出宫逃命》 作者:金双刃   不正经文案:   白灼是个丑姑娘,小时候算命先生给她算了一卦。   算命先生说她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一身富贵命。   直到白灼成为宫中最低等的粗使宫女。   白灼:“QAQ糟老头子坏的很!”   不仅如此,白灼还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没多久就要面临死亡。   为了活下去,白灼决定抱紧眼前这个废太子的大腿,出宫活命!   正经文案:   李熠做了十几年太子,一朝被废,幽禁东宫,尝遍世间冷暖,性格变的阴狠疯狂,好似随时都要拉着身边人下地狱,没人愿意伺候废太子。   掌事嬷嬷:“白灼你老实本分,勤快能干,我看好你。”   白灼:“……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最终,白灼还是光荣的肩负起伺候废太子使命,第一天见面,白灼看着眼前这个脸白的近乎透明的俊美男人,站在门口忘了行礼,可耻的看看呆了……   东宫的初见,宗人府的相知,极北之地的相守,白灼和李熠经历过无数危险,无数风霜血雨,经历无数生死垂危,却从不曾放开彼此的双手。   李熠:“纵使满身泥泞,贱如尘埃,你亦是我心头至宝,永生不悔。”   阅读提示:   1、朝代架空,各种揉杂,勿较真。   2、宫廷戏份不多。   3、女主容貌后期会恢复。   内容标签:甜文 朝堂之上   主角:白灼 ┃ 配角: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啦噜,小宫女竟成了太子妃!   立意:逆境之中,爱亦永恒。 ============== 第1章 就属你老实本分   刚刚入了冬,这几日的天气就愈发的寒凉,刮在身上的风似乎要透过衣裳吹进骨头里似的。   白灼跟一众宫女蹲在院子内,被冷水冻得发白的手拿着一件脏衣服搓洗,今个儿白灼却不像是往常一样卖力的干活。   她已经连着好几日做同样一个噩梦,噩梦中浣衣局会发生一场火灾,而引起火的地方正是她睡的大通铺屋子。   梦中那场火本不算大,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倒霉,逃命时,被坠下来的房梁砸中,别的人都逃命了,就她一个人被烧死在屋子里……   想到这里,白灼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她也太倒霉了吧?房梁是跟她有仇吗?   心中愤懑,但更多的是惶恐。   梦中她被砸中又被活生生烧死时的场景,那种被浓烟呛住的窒息感,被火苗烧到身上的灼烫感,都让白灼惶恐不安!   若只做一次梦也就罢了,可她接连几日一直做着同样的梦,这不就是昭示她命不久矣?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   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皇宫内。   “白灼!”   白灼惊醒,一转头就看到身旁同样在洗衣裳的宫女杨柳,一脸担忧看着她:“唤你好几声都没反应,不会是生病了吧?”   杨柳见白灼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越发的担忧:“看你脸色这么差,莫不是真病了?”   白灼扯了扯嘴唇,她没病,但很快就会死!   就在这时,忽见一行人进入院中,那走在最前的人,年约四十多,身着深棕色宫装,眉毛浓黑,颧骨凸起,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刘嬷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吩咐,着人差奴婢前去就是。”一名和刘嬷嬷年纪相仿的宫人快步上前,笑着迎接。   刘嬷嬷并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的朝院中那些浆洗衣裳的粗使宫女看了一圈,目光在扫过白灼时似有若无的顿了一下,然后收回视线。   “让所有人集合,我有事要吩咐。”   刘嬷嬷是掌事嬷嬷,地位远在她们之上,齐姑姑不敢多问,忙让院内外所有干活的宫女集合。   她们都是这宫中最低等的粗使宫女,其中不乏一些罪奴,干的都是最粗最重最肮脏的活。   刘嬷嬷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东宫缺两名侍候宫女,可有人愿意前去?”   众宫女一听东宫二字,各个都变了脸!   一个月前,当朝太子因涉嫌谋逆,皇上废黜其太子之位,幽禁东宫,等待审判!   如今东宫可是宫中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一个月间,伺候在废太子身边的宫女太监能跑的都跑了,留下来的也没能逃脱废太子的魔掌!   听闻废太子变的极为疯狂,时常虐打身边伺候之人,就在前几日,东宫又死了一个伺候太监,听说死相极惨,都说是被废太子活生生打死的!   当今皇后娘娘虽不是太子生母,但念及亲情,这才让掌事嬷嬷重新挑选人去东宫伺候。   听到刘嬷嬷的话,众宫女各个都缩起脖子,低下头做鹌鹑状!   即便在这浣衣局做粗使活计,也比去东宫伺候废太子强啊!   最起码在浣衣局没有性命之忧,但若去了东宫,先不说会不会死在废太子手中,即便侥幸活下来,到时候废太子谋反罪责一定,伺候废太子的人必定会被连带,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眼见众人恨不得缩进地缝中,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刘嬷嬷顿时黑了脸!   阴沉沉的目光扫过众宫女,最后停在第二排那个最为瘦弱,头压的最低的宫女身上,抬手指着她道:“白灼!”   白灼身体一颤,暗道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你是耳朵聋了?!”刘嬷嬷面带怒意,冷喝一声。   齐姑姑忙道:“白灼!没听到刘嬷嬷叫你的名字?还不赶快出来行礼?!”   白灼颤巍巍的走出来,而那些没有被叫道名字的宫女各个都松了口气,唯有杨柳目露担忧看着白灼瘦弱得身影。   “奴婢见过刘嬷嬷。”白灼屈膝行礼,声音打着哆嗦。   刘嬷嬷朝白灼看了一眼,目露嘲讽:“白灼,整个浣衣局就属你老实本分,勤快能干,就你吧。”   白灼:“……”她不是,她没有,别瞎说!!   “再者,就你这丑陋模样,能让你东宫伺候,那是给你的恩典,还不快跪下谢恩?”   白灼是个丑姑娘,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道小指长度的伤疤从左边眉尾一路向下,堪堪停在左边脸颊。   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伤疤不细看倒是也看不出来,但和那些面容完好无损的宫女相比,她自然是丑陋的。   白灼心底是拒绝的,她也太命苦了,不是要被烧死,就是要去伺候废太子,结果还是个死!   “奴,奴婢领命。”她敢拒绝吗?不敢!   之后刘嬷嬷又随手指了一个宫女,那宫女吓的面色煞白,直接跌坐在地上。   挑好人,刘嬷嬷又交代她们明日什么时辰前去东宫,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走了。   那被刘嬷嬷选中的宫女瘫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其他未被选到的宫女皆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不过还是上前安慰。   杨柳快步走到白灼身边,一张脸满是担忧,急道:“白灼怎么办啊?听说那个废太子就是个疯子,你若去了岂不是也……”   白灼干巴巴一笑:“你也说了是传言。”   “你还笑得出来!”杨柳恨铁不成钢,她神情焦灼,想到什么,杨柳眼睛一亮,急忙道:“白灼!你姐姐不是华嫔吗?她是皇上的妃嫔,你去求求她,说不定就不用去东宫了……”   白灼苦笑一声,低声道:“兴许今日刘嬷嬷选定我,就是她授意的。”   杨柳一听,更绝望了,她只知道华嫔和白灼是姐妹,白灼进宫当宫女,也是那位特意求来的旨意,否则白灼面带疤痕根本进不了宫。   “她是和你有多大仇啊?”杨柳咬牙切齿怒道:“不管怎么样,你们也是姐妹,她竟然这么心狠,让你在这浣衣局受苦,如今又要你去东宫!”   事已至此,白灼也只能认命,想到那个噩梦,左右留在浣衣局是个死,说不定去伺候废太子还能逃过一劫!   齐姑姑呵斥宫女,让众人去干活,即便白灼她们明日要去东宫,今个儿浆洗的衣裳还是要洗完。   天色黯下来。宫女们完成各自的活,这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因为明日就要去东宫,白灼吃完饭就开始收拾。   其实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两身换洗的衣裳,一些碎银子,还有一根她娘留给她的银簪。   她将碎银子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包起来,递给正在帮她叠衣裳的杨柳。   杨柳连忙推拒,一边道:“白灼你给我这个干吗?我也有月例。”   白灼拉着杨柳的手,将银袋子塞到杨柳手上,一双黑亮的杏眼望着杨柳道:“我一个人无亲无故的,也用不了多少,放着也是放着,你弟弟看病需要银钱,这些就当是我借给你的。”   杨柳在宫中得的月例几乎都给了家里,她不像白灼没什么亲人,家中有双亲,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最小的弟弟身子不好,要时常看病吃药。   这浣衣局的宫女月例本就少,有一次杨柳弟弟生了重病,急需用钱,没人愿意借给她,只有白灼将自己省下的银钱全给了杨柳。   “胡说八道!”杨柳一听就红了眼,她瞪着白灼:“什么叫用不了多少?”   白灼忙笑着说:“是我说错了,那这些银子就当我先借给你,你弟弟身子刚好些,要多买些补品。”   杨柳咬着唇,一把抱住白灼,哽咽道:“白灼,我可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一定要平安。”   白灼也笑:“别担心,我可是去东宫伺候,说不定以后我在东宫还能发达,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杨柳红着眼睛重重点头。   收拾好,白灼想起那个梦,一脸严肃叮嘱杨柳这段时日一定不要睡得太沉,她只怕梦中那场火灾真的会来,她离开了,也不能让浣衣局的人有事。   杨柳虽不知道白灼为何这么说,但见白灼神情认真,还是点头应下。   第二日,白灼早早起身准备好去外面等候,然另外一名和她同去的宫女却没来。   很快便有人来带路,白灼见对方并未问起,便知道那宫女定是找了门路,免了去东宫伺候,看来此去东宫伺候的,只有她一人。   离开浣衣局时,白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初入宫时因为容貌丑陋,怕冲撞了宫中贵人,便被安排在浣衣局,这一待便是三年,虽说三年间她吃了不少苦,但现在要离开,心中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带路之人粗声催促,白灼不敢多看,忙收敛心神跟上去。   皇宫极大,白灼虽身在浣衣局三年,但这三年间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御膳房,至于其他地方也不是她这种低等宫女可以随意走动的。   路上,白灼紧紧跟着带路之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东宫。   带路太监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太监开门,看到带路太监,立马一脸讨好之色,看来这东宫也不是没人伺候。   白灼初来东宫,只觉着这东宫冷清的厉害,哪里像是太子殿下住的地方。   那二人说了几句话,还指了指白灼,交代了几句,又嘱咐白灼好生伺候,便离开了。   白灼上前,微低着头行礼道:“奴婢见过公公。”   蓝衣太监一收方才讨好之色,变的极为轻蔑懒散,看到白灼脸上的疤,啧了声:“原来是个丑八怪啊。”   “跟我进来吧。”   白灼忙提步跟上,路上太监神色不耐的说了几句,带着白灼来到一间紧闭的的屋前,说:“这就是废太子住的地方,以后你就贴身伺候废太子,知道了吗?”   这太监面上没有一丝恭敬之意,反而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和嘲讽。   白灼忙点头:“是,奴婢明白。”   太监最后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大步走了,白灼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前出声行礼,然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她抬手缓缓打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随之扑鼻而来。   白灼没想到太子住的地方竟如此脏乱,她小心翼翼跨过门槛,抬眼就看到不远处那靠坐在床边的男人。   男人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整个人看上去消瘦的厉害,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着,细看之下竟然有不少打了结。   听到开门声,男人也缓缓转头看过来,他有一张极为俊美得脸,只是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整个人像是随时会羽化登仙一般,消失在人间。   白灼傻呆呆看着眼前的男子,竟是忘了行礼。 第2章 那你们便陪孤下地狱,好不……   白灼回过神,一张脸涨的通红,急忙低下头跪地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然好一会儿,白灼也没有听到声音,犹豫一瞬,白灼小心翼翼抬头看去,只见那坐在床边的男子已经阖上眼眸,俊美面容看上去平静又冰冷。   白灼紧张的吞咽一声,低声缓缓道:“太子殿下,奴婢是刘嬷嬷派来伺候您的。”   白灼跪在地上,不管她说什么,男子也没有任何反应,亦没有任何回应。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白灼唤了几声,暗道太子殿下莫不是睡着了?   她不敢打扰,便大着胆子,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朝脏乱的屋子环视一圈,而后将肩上的包袱放在凳子上,捋起袖子就开始打扫。   她先打开窗户散味道,看这寝殿着实不小,殿内家具器具东倒西歪的,书本笔墨更是撒了一地,还有一些碎裂得瓷器,长了毛散发着恶臭的残羹剩饭碎渣。   白灼一边收拾,一边轻叹,谁能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住在如此脏乱的寝殿,这东宫也不是没人伺候,他们竟敢如此对待太子殿下。   李熠靠着床柱,耳边总是能听到‘悉悉索索’收拾屋子的声音,着实是吵得很。   听得出,对方是怕打扰到他,所以动作很小心。   想到此处,李熠干裂唇瓣嘲讽的弯了弯。   等白灼将寝殿收拾干净,环视一圈寝殿,笑了笑。   她将从寝殿收拾出来的脏衣裳放在盆内,转眼看向床榻边的李熠,见他穿着中衣靠着床柱,似真的睡着了。   已经入了冬,寝殿内却并无炭盆,担心李熠这么睡着会冻病,白灼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过床榻上的被子想为李熠盖上。   谁知她还没碰到李熠,却见李熠忽然睁开眼睛,陡然出手掐住白灼的脖子。   “又来一个找死的?嗯?”   李熠双目布满阴霾森冷,盯着白灼就如盯着一个死人,那张俊美的面容更是冰冷无情,宛如索命的修罗一般,仿若下一刻就会毫不留情杀了眼前人。   白灼着实被吓傻了,脖子被狠狠掐着,她只能发出低哑的‘饶命’。   李熠微微倾身,阴冷的双目如嗜血的利刃:“这一次你们又想玩儿什么把戏?”   “你们想让孤死,那你们便陪孤下地狱,好不好?”   白灼只觉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尤其触到李熠那双充满血色的阴冷双眸,那目中的杀意和疯狂着实可怖,她知道李熠是真的想杀了她!   苍天呐!   难道她终究难逃一死?   “……太,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只是来伺,伺候您的,求太子殿下,饶命……”   掐着脖子的手愈发收紧,白灼只觉呼吸困难,眼前也渐渐发黑,双手无力的去推李熠,眼泪顺着眼眶留下。   她不想死。   即便她是个卑微的宫女,也不想死。   就在白灼以为自己真的要就此一命呜呼时,掐着她脖子的手忽然一松,而她也顺势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没等白灼缓和过来,李熠整个人却忽然滚落在地,直直朝她撞过来。   白灼惊魂未定,吓的连爬带滚的就要逃跑,却听到李熠痛苦的呻.吟声。   白灼一脸煞白,僵着身体一点一点转过去,就看见李熠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他看上去极为痛苦,身体微微抽搐,一张脸更是苍白如纸。   见此,白灼哪里还管逃命,她飞快跑过去扶起李熠,一脸慌张担忧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不等她走,李熠颤抖着手用尽力气死死扣着白灼的手腕,嘶哑道:“不准去!”   “可,可是……”   “你若敢出去,孤就杀了你!”李熠一张面容因为痛苦而变的苍白可怖,那双阴冷的双眸死死盯着白灼。   “……奴婢不去,奴婢不去。”白灼本就胆子小,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哪里敢违逆李熠的命令。   李熠威胁了几句已经是极限,胃部又是一阵痉挛刺痛,疼的他身体一抽,紧紧卷缩起身体。   白灼呆呆坐在地上,她白着脸,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熠发出痛苦声,也不知过去多久,地上的李熠没了动静,白灼紧张又害怕的吞咽一声,小声叫道:“太子殿下?”   没有任何回应,她缓缓凑过去,见李熠紧闭双目没了反应,心底一个咯噔,而后颤抖着手将手指伸到李熠鼻下。   还好,还有呼吸。   白灼大大呼了口气,而后连忙起身,用尽吃奶的劲儿,将昏迷的李熠拖上床榻,给李熠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白灼已经是一身汗,她跌坐在床边歇息,脖子处隐隐发疼。   白灼看着李熠就心底发毛,捂着脖子赶忙离床榻远一些。   太可怕了,她差一点就死了,原来那些传言不是假的,太子殿下真的会杀人。   心中是又惊又怕,偷偷朝李熠看了一眼,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李熠的本就苍白的脸愈发白了,呼吸也极为微弱,额头还冒了不少汗。   犹豫一会儿,白灼提步缓缓接近床榻,哆嗦着手为李熠擦了擦脸上的汗,而后快速后退。   “老天保佑,太子殿下醒来千万不要杀我,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呜。”   白灼不敢在殿中多待,抱着盆内脏衣服跑出寝殿。   然白灼却不知,她刚离开,昏迷的李熠便睁开眼睛。   那双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眉宇紧蹙,不知在想什么。   东宫的院子着实不小,水井什么的也不缺,白灼打了水将衣裳泡好,见快到晌午了,就想着去寻膳房先做午膳。   路过一间屋子时,就听到屋内传出几个太监的声音,仔细听去,他们竟是在赌博!   恰巧这时有人开了门,正是之前白灼见过的太监。   “你这丑八怪,竟然没死?”太监一脸恶意的走来。   白灼哪里不明白,这太监早就知道太子会对她动手,然她敢怒不敢言,低头就走。   “去哪里?”太监一脸不悦拦住白灼,斥问道。   白灼低着头回道:“奴婢在找膳房,快晌午了,太子殿下要用膳了。”   谁知白灼话落,就又听到两道讥笑声。   “我没有听错吧?竟然有人愿意给那个废人做膳食?”   两名太监走出屋子,他们各个白面无须,一脸尖酸刻薄,盯着白灼就像是看什么怪物。   “刘嬷嬷这是找来一个傻子吗?竟然还敢给废太子做膳食?”   “就是!丑八怪你不怕那个废太子发了疯……杀了你啊!”那太监突然冲到白灼面前,做出一脸凶狠之相。   白灼吓的一抖,脸色霎时变白,目露惊恐的连连后退,颤声道:“不管如何,太子殿下他也是主子。”   “真是个憨货!让爷爷我来教教你……”   那当先的太监拦住那人,眼睛朝白灼周身看了一圈,忽的笑了声:“你会做饭?”   “……会。”   “去吧,膳房就在那边,做的丰盛一些,若是不好吃,我们可饶不了你。”   白灼抿了抿唇,点头快步走了。   “王兴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让丑八怪给废太子做饭?你不知道……”   “谁说她做饭是给废太子吃?”王兴嗤笑一声:“咱们整日待在这不见天日的东宫,吃的也是外面的冷饭,既然丑八怪会做饭,咱们就看看呗。”   其他二人顿时明白,嘿嘿笑起来。   白灼来了膳房,只见膳房内同样脏乱,好在米面这些还有,门外水缸内还养着几尾鱼。   白灼见着,顿时喜笑颜开,她简单将膳房收拾了,米淘洗干净蒸上锅,将捞出的鱼收拾干净,动作十分利索。   不一会儿,膳房内便飘出食物香味。   那三名太监闻到香味,就开始咽口水,等不及的冲进膳房内。   刚巧白灼刚将炖好的鱼汤断出锅。   三人闻着鱼香味险些流口水,等白灼将蒸好的米饭端出来,刚要盛饭,却被王兴给夺走了勺子。   “没想到你这丑八怪做的饭还挺香。”说完端起碗就给自己盛饭,其他二人也大步走上前,直接将白灼给挤出去。   白灼一脸着急:“太子殿下还未用膳,你们怎么能……”   “滚滚滚!”王兴挥着手斥道:“什么太子殿下,那就是个废人!看在你这丑八怪做饭还能吃的份儿,我们就不为难你,快滚!”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俨然是不让白灼上桌吃饭,更不准白灼给太子盛饭。   白灼咬着唇走出膳房,听着膳房内三个太监大快朵颐的吃着,完全不注意她,嘴角快速弯了一下。   白灼以最快速度回到太子殿下,也顾不得行礼,赶紧关了门,走到桌前,抬手朝怀中掏去。   只见白灼从怀中掏出好几个白面饼子,还有一个油纸包,一双筷子。   将油纸包打开,便见这里面放着几块冒着热气的的鱼肉。   原来白灼在做饭时,留了个心眼,蒸米饭时就做了饼子,还在膳房找到油纸提前将鱼肉剔出来一些包好。   等将这些弄好,白灼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俊美男子,正用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看着她。   白灼惊了一下,脖子的伤就开始疼了。 第3章 是不是很爽?   “太,太子殿下,您一定饿了吧,奴婢服侍您用膳。”   说完,白灼硬着头皮走过去,却又怕李熠会像之前那般要杀她,只能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你是谁?”   静谧的殿内,李熠的声音像是夹杂着寒冰的玉石,动听也冰冷。   白灼颤声回道:“奴婢白灼,是刘嬷嬷派奴婢来伺候太子殿下的。”   李熠微眯眼眸,那双满是阴霾冷光的黑眸中似闪过一丝异色。   “白灼?”   “是。”   “孤方才要杀你,你还给孤带吃食?”   李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人无端升起恐惧。   他看了一眼桌上吃食,目中阴郁之色更深:“你莫不是要毒死孤,好报仇?”   白灼立时睁圆眼睛,满目惶恐,一下子跪在李熠面前,忙道:“太子殿下,这些吃食没有毒,奴婢更不敢下毒。”   李熠生了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配着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容,看上去就是一个多情的翩翩公子,奈何他目光太沉,太黑,黑的不见底,多情的桃花眸便显出几丝无情。   他垂眸冷冷盯着白灼,似要看进白灼心底深处,探究白灼究竟是什么人。   她似乎真的不是那人派来的,不然在他犯病时,她可以随时羞辱折磨他。   被李熠这么直盯盯又冷冰冰的看着,白灼只觉浑身发寒,她低下头颤声道:“若太子殿下不信,奴婢可以为太子殿下试毒。”   听闻贵人身边都是有试毒太监和宫女的,白灼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她站起身走到桌边,吃了一点饼子和鱼肉,等吞下这才看向李熠。   “太子殿下您看,真的没有毒。”   李熠扫了一眼桌上吃食,想到方才白灼是怎么将食物带进来的,目光深了深。   若她真有异心,也不会为他带吃食,那几人也不会让他吃到食物。   白灼见李熠没有反应,她担心食物变凉,犹豫着低声道:“太子殿下用膳吧,凉了就不好了。”   李熠抬眸看了白灼一眼,又看向吃食,这么一会儿,食物香气飘过来,那好些时日未曾进过什么食物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扶孤。”   白灼闻言快步走过去,她不敢看李熠,伸过来的手也是哆嗦的,可见之前李熠要杀她的举动,是吓坏了她。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偷偷带了食物。   白灼扶着李熠坐在桌边,又擦了擦筷子,双手递到李熠面前。   李熠顿了一下接过筷子,看着桌上饼子和鱼肉,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喉头滑动,一手抓饼,一手夹鱼肉吃起来。   热气腾腾的食物入口,让李熠情不自禁的喟叹,同时目中又染上一丝嘲讽。   兴许是吃的太急,刚吃了几口,李熠就噎住了。   白灼吓坏了,赶忙为李熠拍背,又见殿中没有热水,转身跑出寝殿,还不忘关上门生怕被那三个太监发现。   白灼跑到膳房,只见三个太监吃的正欢,哪里有空管她。   白灼倒了一碗水,又快步回了寝殿,路上走得急,热水撒了一些,好在够喝。   “太子殿下喝水!”白灼气喘吁吁的将水递过去,李熠接过来喝了几口,才算顺了。   抬眸便见白灼一双杏眼满是担忧的看着他,李熠将碗放下,倒是没有像方才一样急着吃饭。   李熠盯着白灼,俊美面容看上去苍白又冰冷,目光更是阴沉的宛若深潭一般。   白灼被看的头皮发麻,赶忙后退两步,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奴婢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李熠扫过白灼脖子上的红痕,而后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李熠吃了几口,忽然道:“你也吃。”   “啊?”白灼愣住,抬眼怔怔看着李熠。   “他们不会给你留下食物。”   白灼瞬间懂了,那三个太监定不会给她留饭,但她一个低等的宫女,哪里敢跟太子殿下一起吃饭。   “奴婢,奴婢不饿!”白灼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叫了声。   白灼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她用力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中。   太丢人了!!   李熠面容仍旧冰冷,冷声道:“孤命令你吃。”   白灼心尖儿一颤,只能硬着头皮走近拿起一个饼子,低头快速吃起来,至于鱼肉她一口都没吃,那是给太子殿下补身子的,他太瘦了。   等吃完,白灼三两下就收拾干净,怕三个太监怀疑,她又赶去膳房,就见三个太监正一脸酒足饭饱模样,她故作饥饿模样,见没了食物,一脸委屈道:“太子殿下还没有用膳……”   “管那个废人作甚?!”王兴说完,嘿嘿一笑,指着只剩下几粒米的锅,嘿嘿道:“丑八怪这是我们留给你的,晚上继续好好做饭。”   三个太监离开膳房,白灼轻轻吁了口气,不过她还是将锅内剩下的米加了点水弄成稀米粥给喝了。   这都是之前她在浣衣局吃不上饭时,总结出的经验,别看米粒少,加了水虽不能吃饱,但也能填肚子。   看来日后在东宫的日子不会好过,那位太子殿下也太可怜了些,那样一个尊贵的人,如今竟被如此亏待。   也难怪太子殿下会变成那样。   这皇宫内的人,真是冷心冷情,变脸跟翻书一样快。   收拾好膳房,白灼又烧了一锅热水。   那三个太监已经去睡大觉了,白灼轻手轻脚的端了盆热水回到寝殿,对坐在床边的李熠道:“太子殿下,奴婢伺候您擦把脸吧,等晚些时候,奴婢再烧些热水,伺候太子殿下沐浴。”   李熠看过来,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阴郁无波,白灼不敢多看,她低着头拧湿了布巾,走上前有些紧张的将布巾递过来。   李熠却闭上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殿下这是要她伺候?   白灼顿时紧张的呼吸发紧,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一步一步走近,试探的抬起手。   她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弄疼李熠,手中不敢用力,等擦完脸,白灼吁了口气,暗道伺候太子可比她洗衣裳累多了!   擦完脸又重新拧湿布巾,为李熠擦手。   李熠的双手骨节匀称,修长白皙,十分漂亮,但这么一双好看的手掌掌心处,却有不少深浅不一的伤痕,仔细看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一般,而且这些疤痕一看就没有好好处理,有的都流脓了。   之前她太过惊恐,并未注意到李熠双手竟受了伤,也不知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看着这些伤口,白灼没敢多问,起身快步走出寝殿,不一会儿白灼赶回来,手中多了一个药瓶。   “太子殿下,这是奴婢以前用的药膏,能治手伤的,委屈您先用这个。”   这药膏是白灼在浣衣局时杨柳给她的,浣衣局的宫女一年四季都在洗衣裳,双手总是泡在水里,尤其是冬天很容易长冻疮,这药膏能治疗冻疮,应该也能治疗手伤。   李熠身体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用那双黑沉的眼睛静静看着白灼。   等白灼为李熠的双手上了药,这才松了口气,一抬眼,就撞入李熠那双漆黑阴郁的桃花眸中。   “你不怕死?”李熠直视着白灼,忽然道。   “怕,怕死……”   哪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她白灼,比谁都怕死!   李熠冷笑一声,言语中竟似带着一种恶意般的说:“若让他们知道你偷偷给我带吃食,又为我治伤,他们会杀了你。”   白灼浑身一颤,面上果然露出惶恐,却还是道:“太子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他们发现!”   李熠一愣,白灼却忙起身,小心翼翼看着李熠说:“太子殿下,奴婢伺候您洗头发吧?”   李熠深深看了白灼一眼,垂下眸子没有出声。   李熠的头发又黑又密,可见以前是精心保养的,只是现在一头墨发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还打了结。   白灼神情认真,将头发打湿后,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的将打结的头发一点一点梳理开,期间怕弄疼李熠,边梳理边小声说:“太子殿下,若是奴婢弄疼您了,您就告诉奴婢。”   李熠直直看着帐顶,感受着那双手轻柔的为他梳理头发,眸中的阴郁却不知不觉缓和了些。   从一个身份尊贵的太子,到如今这个落魄到太监都可以随意欺辱的地步,只不过用了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从高处摔落,摔的凄惨,而那推他摔下的人,却是他敬爱了二十多年的母后,呵,真是可悲,可笑。   殿内静谧,只偶尔传来擦洗头发的水声。   等白灼将李熠的头发梳理通顺,仔仔细细洗干净,又用干布巾为李熠擦干头发,做完这些,白灼已经出了一身汗。   不过她可没时间歇息,还要去院中将那些脏衣裳洗干净。   出去前,白灼还特地准备了一壶热水,对李熠道:“太子殿下若是渴了,就喝这里面的水,若是凉了唤奴婢就成。”   说完,白灼快步出去了。   李熠看白灼忙的像个陀螺一样,薄色的唇瓣抿了抿。   白灼干活麻利,又是浣衣局出身,很快便将脏衣裳洗干净晾起来。   这时,那叫王兴的太监走来,啧了声道:“你这丑八怪倒是尽心尽力伺候那个废太子。”   白灼看到这王兴,就有些发憷,谁知下一刻王兴忽然将洗干净的衣裳给甩到地上,还上脚踩了好几下!   白灼见着登时睁大眼睛,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捡,焦急喊道:“那是太子殿下的!”   “什么太子殿下?哪里有什么太子殿下?我看你这个丑八怪是欠抽!”   王兴抬脚踹在白灼身上,一脸狞笑,三两下将白灼刚才洗干净的衣裳全部仍在地上,双脚踩在那些湿衣裳上,啐了口斥道:“去将我们的衣裳洗了,至于这些破烂玩意儿,全部扔了!”   白灼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些洗的干干净净的衣裳,被王兴踩在脚下,眼眶蓦的一红,心底竟升起怒意。   然下一刻,好些脏衣服兜头砸在白灼身上,同时传来一阵嘲笑声。   “哈哈!我就说这丑八怪是个傻子!憨货!竟然真的尽心尽力伺候那废人。”   “丑八怪,既然你这么喜欢伺候人,就好生伺候我们,否则我们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丑八怪你还敢瞪我们?再瞪我就将你眼睛给挖出来!”   白灼听着他们的笑声,只觉刺耳至极!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李熠不知何时走来,他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明晃晃的刀刃横在王兴的脖子上。   “踩着孤的衣衫,是不是很爽?”李熠个子极高,虽身体单薄,但按着王兴就像按着鸡崽子似的! 第4章 热水泡一泡也就不冷了   王兴浑身一僵,冷汗淋淋,尤其横在脖子间的冰凉匕首,让他两股战战,目露恐惧,心中不禁大喊,这废太子竟然还有力气走路!   “太太太,太子殿下恕罪……”   另外两名太监也傻眼了,他们已经好些时日没给废太子吃食,只偶尔给他一口水喝,左右人死不了就成,谁知他竟还有力气出来。   李熠缓缓抬眸,朝那两名太监看去,阴冷的目光直看的两名太监心底发寒!   这废太子可是个疯子!犹记得前几日那对废太子拳打脚踢的太监着了废太子的道,竟被废太子反杀,直接被拧断脖子!   “将孤的衣裳捡起来。”李熠的声音如他的神情一般,冰冷摄人。   即便他是废太子,即便他现在沦为尘土,但那骨子里的摄人之势却让他们惧怕!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太子殿下的衣裳捡起来!!”王兴急的满头冒汗,胆战心惊!   两名太监回过神,赶忙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   白灼呆愣愣站在原地,看到李熠眼中的疯狂弑杀之色,脖子又开始隐隐作痛,眼底升起恐惧。   两名太监动作很快的将衣服都捡起,王兴紧张的咽了口口水,颤巍巍道:“太子殿下饶命,我们只是和那丑八怪开个玩笑。”   “是么?”李熠却完全没有要放开王兴的意思,他微微低头,声音低沉阴森,宛若地狱厉鬼,一字一句道:“可是孤却不相信。”   “你们如此大的胆子敢对孤所用之物不敬,你说孤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王兴只觉李熠的声音像是索命的厉鬼,结结巴巴道:“太,太子殿下,奴才是皇后娘娘的……”   不等他说完,只见寒光一闪,脖子一凉,鲜血霎时喷涌而出。   王兴双目圆睁,身体一颤,捂着伤口就这么倒下去!   那另外两名太监见状,皆都吓的瘫软在地,一脸惊恐。   李熠居高临下盯着三人,那双阴森的眼眸闪过嗜血之色,阴冷一笑:“即便孤如今落难,孤仍旧是这东宫的主人,何时轮到你们这些杂碎作威作福?”   “想让孤死?孤便让你们下地狱!”   言罢,李熠转身离开。   “救,救命……”王兴捂着伤口,一脸绝望嘶嘶喊着。   两名太监皆都吓傻了一般,尤其看到地上那滩血迹,更是吓的面如鬼色。   好在这二人很快回过神,一人叫急忙慌的去寻太医,一人则叫喊吓呆的白灼扶王兴。   一路上,白灼都是木然状态,尤其看到王兴脖子的伤口,她就喉咙发紧,呼吸困难。   白日里若李熠不是突然倒地,自己是不是也会像王兴一样……   想到这种可能,白灼就心更凉了。   太医赶来为王兴诊治,这王兴也算命大,虽然失血过多,但终究是保住一条命。   太医也没多待,这东宫可是是非之地,若不是对方将皇后娘娘搬出来,太医也不会来给一个太监诊治。   不过太医离开前,白灼忽然想到什么,忙拦住太医道:“太医大人,能不能给奴婢开一些治疗手伤的药膏?”   太医一脸不耐推开白灼,道:“没有,没有。”   白灼眼珠一转,忙追上去:“太医大人,那位王兴公公手也受了伤,奴婢这不是怕王兴公公醒来会怪罪吗?”   她不是傻子,太医既然敢来东宫,必然有所顾忌。   太医闻言果然停下,他一脸烦躁的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药塞给白灼,哼了声大步离开。   拿到药白灼很是高兴,她快步朝寝殿走去,然走到门前又猛然停下。   白日李熠对王兴动手的场面太过惊悚,她甚至觉得李熠是真的要杀了王兴,只是王兴命大,这才留了一口气。   握紧了手中药瓶,白灼还是进入殿中。   如白天一样,李熠靠坐在床边,闭着眼睛,俊美的面容苍白又冰冷。   “太子殿下,太医大人给了奴婢一瓶药,治手伤的。”白灼小心翼翼走过去,低声道。   李熠睁开眼睛,那双沉黑的桃花眸中仍旧布满阴霾,白灼被看的心尖儿颤抖,抖着手将药瓶递过来。   看了一眼药瓶,李熠嗤笑一声:“你这小宫女不怕孤像杀王兴一样杀了你?”   “……奴婢怕死,但奴婢知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一定不会杀害无辜人。”   李熠盯着白灼的目光微变,声音倒是不在阴冷,他似笑非笑的说:“英明神武?孤可许久未曾听到过这种话了。”顿了一下,李熠道:“你这小宫女还真是个傻子。”   白灼低头咬了咬唇,双手仍旧举着。   李熠知道太医不会留下药,定是这小宫女想方设法求来的。   “拿来吧。”   白灼忙将药瓶递过去。   太医留下的药膏果然比白灼的药膏好用,不过几日,李熠手上的伤势就好了许多。   而这几日,因为少了王兴那三个太监作妖,白灼也没有再受欺负。   兴许是那日李熠对王兴动手的场景,真的吓到那三个太监,平日里除了催促白灼做饭,也很少出现了。   如此,白灼倒更自在一些,她将李熠住的寝殿收拾的干干净净,又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将被子和褥子全部晒好,唯一让她担忧的就是,天气越来越冷,东宫却没有炭火。   她也不是没有去领过,只是刚提出是东宫的人,对方直接将她赶走了。   没有炭火,寝殿内便很冷,李熠身体本就单薄消瘦,再这样下去,李熠一定会冻病的。   因为这事,白灼急的食不下咽,整日愁眉不展。   倒是李熠看出白灼的担忧,平静道:“孤不冷。”   经过这几日相处,李熠对白灼倒不像是之前那般冷冰冰的,总是带着杀意,似乎随时会要了白灼的命,他变的温和了许多,偶尔也会同白灼说上几句话。   渐渐的,白灼也不在害怕李熠。   听李熠这么说,白灼仍旧放心不下。   怎么会不冷?昨个儿开始就刮起大风,这天眼看就要变了,这么下去,李熠的身体哪能受得了?   “白灼,孤今晚想沐浴,热水泡一泡也就不冷了。”李熠道。   白灼听着这句话,鼻子有些发酸,不过还是点点头。   她忧心忡忡想着怎么能弄些炭。   晚上烧热水时,太监王胜直接让白灼将热水提到他们房里,虽说李熠那日伤了王兴,但说到底,他们惧怕李熠,却并不敬重李熠,白灼不敢说什么。   王兴倒是醒过来了,只是伤势有些重,太医说了,至少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完全好,白灼提着水进屋,就听到王兴的破锣嗓子叫骂着。   “一个废人罢了!竟敢如此嚣张,看我日后怎么报复回去!”   王胜和另外一个太监王勇随口敷衍着,催促白灼为他们打好洗脚水。   这屋里可不像李熠的寝殿一样冷冰冰的,他们虽是太监,屋内却有炭盆。   白灼不敢多看,弄好水就快步走出来。   离开前,白灼朝屋子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提步离开。   等为李熠烧好水,已经将近亥时了。   “太子殿下等急了吧,奴婢这就添水。”白灼忙的满头大汗,却只是随手擦擦,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忙着,完全不在意自己累不累。   李熠走到浴桶前,拦住白灼,提起一旁的木桶,道:“孤自己来。”   白灼偷偷看了李熠一眼,目露感激。   李熠沐浴不喜欢有人在旁,白灼像之前一样守在外面,等李熠沐浴完,白灼才进去收拾。   夜色渐沉,忙完一切,白灼终于回了自己屋子。   躺在床上,白灼盘算着明日再去伙房要炭火,若是不给就去找杨柳想想办法。   如此想着,白灼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白灼像往常一样醒来去寝殿伺候,却见李熠还没醒来。   她不敢打扰,就先去做了早膳,等她回来,李熠仍旧没有动静,心底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试探了叫了声“太子殿下?”   没有任何回应。   白灼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帐子,就见李熠满脸布着不正常的红晕,竟是发起了高热!   白灼心下一沉,神情焦急唤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不管白灼怎么叫,李熠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且他的面颊极烫,浑身都在发着高热,白灼慌了神,转身就往外跑要去找太医!   可到了门口,白灼又硬生生停下,她就这么跑去找太医,太医定不会来为太子殿下治病,而且让王兴那三个太监知道太子殿下病了,他们一定会报复太子殿下!   白灼急的一张脸发白,想到什么,白灼眼睛一亮,关了寝殿门直接跑出了东宫。   亏得白灼记性不错,记得东宫到浣衣局的路。   浣衣局的宫女已经起身,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洗漱,白灼也不敢让其他人看到她,偷偷蹲在门外,看到杨柳出来,白灼抓起个石子扔过去。   杨柳睡眼惺忪的,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顿时黑了脸,她一转身就看到白灼在门外朝她招手。   杨柳一惊,趁着人不注意快步走出去。   “白灼!你怎么跑出来了?是不是废太子折磨你了?!”杨柳捡白灼一张脸白的像鬼,吓的不轻,拉着白灼就要查看。 第5章 硬生生挺过去吗?   “不是,太子殿下很好的。”白灼拉着杨柳焦急道:“杨柳你帮帮我,你不是认识太医院的太监吗?你帮我从太医院弄一些治疗风寒的药。”   杨柳急忙抬手抹白灼的额头,担忧道:“白灼你病了?”   “不是我,是太子殿下!”   “啊?”杨柳一呆。   “杨柳,等我以后再告诉你,你先帮我从太医院弄一些治疗风寒的药好不好?求求你了!”   杨柳忙道:“好好,我给你弄!”   白灼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她不能在浣衣局多待,忙道:“杨柳,等晚些时候,我再来拿药。”说完脚下生风的走了。   杨柳有些懵,不过她记着白灼的话,正巧这时院中传来齐姑姑的催促声,杨柳拍了拍脸,一脸虚弱的进了院中。   白灼跑回东宫,刚进门就被王胜抓了个正着。   “丑八怪!大早上的你跑哪去了?!”   白灼浑身一颤,她像往日一样,低着头看上去唯唯诺诺的,低声道:“奴婢本是想去领一些肉,好为王兴公公补补,但奴婢没本事没有领上……”   东宫一应用度几乎全断了,眼看着东宫膳房的粮食和菜就要断了,白灼这么说倒是也说得过去。   王胜嗤笑一声,睨着白灼一脸鄙夷:“倒没看出你这憨货还挺狗腿,放心,膳房的东西没了,我们自会弄来,你只管好好伺候我们!”   白灼连忙点头,她心中放心不下李熠,就要去寝殿,却被王胜拦下,催促道:“你去哪?还不快去做饭?”   “奴婢已经做好早饭……”   “做好就完事了?去给我们端进屋内!”王胜说完,又对着白灼啐了口斥道:“真是个憨货!”   这天气见天的凉了,王胜几个人屋内有炭火,也不愿意去膳房吃饭了。   怕惹恼他们,白灼只能忍着焦急,跑到膳房,将饭食盛好,给王兴他们送过去。   进了屋就听到王胜几个人在说什么‘很快就能离开’‘东宫这种鬼地方的话’   白灼一心想着李熠,也没细想,离开屋子,白灼端着给李熠盛的饭食,赶去寝殿。   李熠还在昏迷,而且身体热度似乎更高了,一张脸烧的通红,这样根本不能进食。   白灼飞快打来一盆温水,拧湿了帕子给李熠擦脸,擦手,   这寝殿温度极低,还不能让李熠受凉,等白灼擦完一遍,忙将被子掖好。   如此反复了十几次,李熠身上的热度似乎退了些,人也有了些反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李熠醒来,白灼险些哭出来,她红着眼睛哽咽道:“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太子殿下放心,晚一些奴婢就给您熬药,您先忍一会儿。”   李熠眼前是模糊的,他只觉浑身灼烫的厉害,喉咙更是犹如火烧一般,十分痛苦。   “水……”   白灼又哭又笑,连忙点头:“奴婢这就给您倒!”   白灼跑到桌边,刚拿起杯子的手却是一抖,杯子就这么摔下去,再看白灼的双手竟是颤抖的厉害。   她强忍着哆嗦的双手,倒好水就跑过去,扶着李熠喝水。   等李熠润了喉咙,眼前也渐渐清明,他看到白灼哭花了一张脸,一双眼睛就像是兔子眼似的,又红又肿。   “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太子殿下,昨晚奴婢要是拦着您不沐浴,太子殿下就不会生病!是奴婢没有守好太子殿下。”   白灼心底自责的厉害,都是她的错,天气这么冷,这寝殿也没有炭火,太子殿下沐浴后怎会不生病?   说着说着,白灼的眼泪又流下来。   李熠神情看上去却是比平日里更柔和一些,因为发热,那张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红润,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却又多了一丝孱弱的美感。   沾着水珠的嘴唇轻弯了一下,李熠哑声道:“不怪你。”   李熠若是骂她一顿,像之前那样恶语相向也好,可李熠没有斥责,竟是宽慰她,这让白灼更自责了。   “孤没事,你为何哭的这么惨,若让他们看到,说不定会以为孤死了。”难得的,李熠竟调侃了两句。   白灼却是吓的一脸煞白,颤声道:“太子殿下您不会有事的,奴婢一定不会让太子殿下有事!”   李熠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看着白灼认真坚定的神情,那双总是染着阴郁目光的眼睛多了些什么。   他自嘲一笑,低声喃喃:“现如今,整个皇宫怕只有你这个傻丫头将孤当做太子,希望孤活着。”   白灼没听清,想到什么焦急道:“太子殿下,奴婢服侍您吃些东西,吃些东西身体才能受得住,您放心,很快奴婢就给您熬药。”   她将盛好的肉粥端过来,又扶着李熠坐好,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喂李熠喝粥。   李熠面色苍白虚弱,脸上不正常的红晕退了些,然就这么轻轻动了动,面容又白了几分。   李熠垂眸看了一眼粥,张嘴吃下。   白灼见李熠终于吃东西,自己也高兴的笑起来,她动作温柔又耐心的一勺一勺吹凉,喂李熠喝下。   见李熠喝了一碗粥,白灼看着比自己吃饭还高兴。   “太子殿下,膳房还有一些,奴婢再去给您盛一些。”   李熠拉住白灼,虚弱一笑:“孤已经吃饱了。”   白灼高兴的点头,又摸了摸李熠的额头,惊喜道:“太子殿下,您的高热好像真的退了!”   李熠没说话,只直直看着白灼。   白灼笑意一僵,想到脸上的伤疤,忙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奴婢扶您躺下吧。”   李熠抬手制止,他望着白灼,薄唇轻勾,一张玉容愈发的俊美夺人,他指了指白灼的脸,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小花猫。”   “……啊?”白灼微微偏头,将有伤疤的一侧脸挡住。   “你的脸很脏。”   白灼一呆,反应过来急忙抬手擦脸,然她擦的太急,根本擦不干净。   就在这时,一只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擦了擦,白灼整个人呆坐着,只愣愣看着那只漂亮的手掌。   李熠的手指很软,动作很轻,白灼只觉被李熠手指触过的地方,犹如星火一般,眨眼间就烧红了一张脸。   “干净了。”李熠收回手,那双桃花眸微弯,似乎在笑。   白灼自小也读过一些书,看着眼前的李熠,脑海中出现一些词。   ‘皎如玉树’   ‘面如冠玉’   ‘风姿独秀’   描绘的便是眼前的男子吧。   心跳蓦的加快,白灼赶忙低下头,结结巴巴说:“太,太子殿下奴婢扶您躺下休息……”   李熠颔首,谁知他刚动,面容突的一变,像是终于承受不住痛苦一般,双手撑在床边,猛的转头就将方才喝下的粥全部吐出来!   “太子殿下!”白灼大惊,急忙去扶李熠。   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李熠的身体又开始抽搐,他卷缩着身体,口中发出痛苦声,面白如纸,看上去极为痛苦!   “怎么会这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白灼吓坏了。   李熠此时的模样就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也不知道李熠这是得了什么病,   “孤,孤没事。”李熠因为痛苦,面容近乎扭曲,他用力按着胃部,不过瞬间,冷汗便浸湿了衣裳。   “怎么会没事?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白灼急的面色发白!   “不行,奴婢这就去找太医!”她不能等了,就是冒犯太医,她也得将太医拉到东宫!   然不等她走,李熠忽然抬手一把拉住白灼,他扬起那张比纸还白的面容,忍着痛苦哑声道:“太医不会来的。”   “可是,可是……”白灼又急又怕,眼泪像决堤一般。   李熠苦笑一声,手仍旧紧紧拉着白灼,低声道:“没事的,孤这只是……老毛病,过一会儿就好了。”   过一会儿,又像之前那次一样,硬生生挺过去吗?   “你就在这里陪,陪着孤……”李熠神情痛苦,那双幽不见底的眼眸直直盯着白灼。   白灼哭着点头,李熠这才像放心,胃部又是一阵抽痛,直疼的李熠身体一阵抽搐,不过一会儿,李熠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一样,浑身冷汗。   白灼用温水一遍一遍为李熠擦拭,看着李熠咬牙忍痛的模样,心中只觉难过。   不知第几遍为李熠擦拭,他的痛苦终于缓和,只是那张脸白的像鬼,李熠半睁着眼睛,眼神涣散,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再次陷入昏迷。   白灼怕李熠穿着汗湿的衣裳着凉,也顾不得其他,忙将李熠的湿衣裳全部换掉,本以为李熠终于熬过去了,谁知李熠的身体又开始发热。   这一次,李熠的高热似乎比之前还要烫,白灼不敢在等,跑出东宫朝浣衣局跑去。   等来到浣衣局前,就见杨柳正等在那里。   白灼快步跑过去,却听杨柳惊叫一声:“白灼!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何止是白,白灼的脸可以说是惨白,看着跟鬼一样。   “拿到药了吗?”白灼焦急问道。   “给。”杨柳将药递给白灼,不等她说话,就见白灼慌张道:“杨柳谢谢你,我走了!”   “……”杨柳张着嘴巴,出口的话就这么给憋回去。   白灼究竟是怎么了? 第6章 太子殿下您真的不会杀奴婢……   白灼忍着心中焦急,有人时便走的规矩,没人时就疯了似的跑,回到东宫,白灼直接进了膳房。   幸好之前给王兴熬药的药罐子还在,等将药熬上,白灼的眼睛才多了丝光亮。   此时此刻,她无比感谢这变冷的天气,让王胜几个太监缩在屋内不出来,不然看到她又熬药,必定会怀疑。   将药熬好,白灼赶忙回了寝殿。   李熠再次昏迷,等药凉了些,白灼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一碗药喂进去,接着又用温热的帕子一遍一遍的为李熠擦身体。   就这么焦急担忧着,将近晌午时,李熠身上的热度总算是退了些。   白灼松了口气,就听外面传来王胜骂骂咧咧的声音。   怕他们发现李熠生病,白灼赶忙离开寝殿,就听王胜的声音传来:“丑八怪!这都晌午了你是等着爷爷给你做饭?”   “奴婢马上做!”   白灼低着头匆匆朝膳房走去,好在王胜并没有多想,骂完便进了屋。   白灼松了口气,打起精神便开始做饭,等做完,白灼像往常一样端着饭菜给王胜他们送进屋,谁知她刚要离开,突听王兴的破锣嗓子出声。   “等等!你身上怎么有药味?!”   白灼面色一僵,王胜二人也朝白灼看来,蹙眉审视般的盯着白灼。   白灼被盯的如芒在背,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转过身沙哑着嗓子说:“奴,奴婢屋中没有炭火,有些着凉,就求了太医给奴婢开了两幅药。”   说着,白灼又像是忍不住一般,剧烈咳嗽起来。   她的脸本就苍白的厉害,这么一咳嗽,看上去倒像是真病了。   王胜顿时一脸嫌弃,挥手催促道:“滚滚滚!莫要给我们沾染了病气!”   白灼诚惶诚恐的跑出来屋,路上还不忘咳嗽。   床上的王兴却皱着眉,莫非是他想多了。   回了膳房的白灼大大呼好几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跳缓缓压下去。   老天保佑,太子殿下的病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   到了晚上,白灼喂李熠喝了药,抹李熠的额头,虽然还有些低烧,但却没有白天那么厉害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白灼忽觉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这一天她似乎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胡乱扒拉了几口饭食,就再次守在李熠床边,像白天一样,白灼一遍一遍拧湿了帕子给李熠擦身体。   夜色已经深了,寝殿内寂静的吓人,能清晰听到大寒风拍打窗户的‘呜呜’风声,这是变天的征兆,可偌大的寝殿内没有炭火,白灼只能将殿中能找出的被子全部盖在李熠身上。   等做完一切,白灼累的坐在床边,见李熠面色缓和一些,白灼松了口气,期间还时不时摸一摸李熠的额头,生怕李熠会再次发起高热。   第二日,白灼趴在床边正睡着,不知道梦到什么,猛然惊醒,一抬眼就见李熠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半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她。   “太子殿下!”白灼满眼惊喜,激动道:“您醒了!还热不热?”   说着,忙伸手探了探李熠的额头,温温热热的,虽还没有完全退烧,但却没有昨日那般高了!   “太好了!太子殿下有没有感觉好一些?还难受吗?肚子还疼吗?”   李熠抿着唇摇了摇头,他看上去比前几日还要虚弱,不过一日时间,面颊又瘦了一圈,整个人几乎都成了皮包骨。   “孤没事。”李熠看着白灼,那双深邃沉冷的眼眸多了些东西,却说不清道不明:“辛苦你了。”   “不辛苦!”白灼连忙摇头,一双杏眼满是激动的光:“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养好身体奴婢就放心了!”   李熠垂眸,轻声低喃:“还真是个傻丫头。”   “太子殿下一定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给您做饭,不,先吃药!”   说完,白灼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李熠病情好转,白灼可高兴坏了,等殿下病好,她一定要好好谢谢杨柳。   过了几日,李熠身体好转,高热也彻底退下来,只是李熠的身体经过这场病又虚弱了很多,整个人瘦骨嶙峋,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撑不起来。   为此,白灼没少琢磨给李熠做一些补身体的吃食,只是天气越冷,东宫膳房的食物就愈发紧张,尤其是肉,王胜那三个太监盯的紧,她不敢做的太过。   这一日做好午膳,白灼先给王胜他们送去,这才端着另一份朝寝殿走去,冷风呼呼的往身上刮,天气也阴沉沉的,等白灼进了寝殿,赶忙将门关上,生怕冷风吹进殿中。   比起王胜几个太监的屋子,李熠的寝殿冷的简直像冰窖。   “太子殿下您怎么起身了?”白灼见李熠披着披风站在窗前,顿时急了,她忙放下手中的饭食,快步走过去,将半开的窗户关上,又扶着李熠回到床边。   “太子殿下您的身体刚好,不能吹冷风,要是又着凉怎么办?”   李熠眉宇微挑,看着白灼道:“你这小宫女竟敢教训孤?”   白灼一呆,这才想起自己身份,她神情怯懦,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太子殿下恕罪,奴婢只是不想让殿下生病。”   见白灼这怂怂的模样,李熠唇角轻勾,那双总是泛着阴郁冷光的桃花眸,似也染上一丝笑意,想逗逗白灼,便继续道:“所以你就敢以下犯上?”   白灼吓的心尖儿一颤,双腿一软就跪下了。   “太子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   李熠轻咳一声,没想到白灼竟如此害怕他,不过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的确险些杀了这小宫女。   “起身吧。”李熠如画的眉眼间露出一丝不自在,道:“孤只是同你开个玩笑。”   白灼心底对李熠的惧意可没有消除,小心翼翼的问:“太子殿下您真的不会杀奴婢?”   “……”李熠无奈叹息一声,温声道:“不会。”   白灼大大吁了口气,这寝殿冷的厉害,白灼忙让李熠上床躺着,又给他加盖了好几条被子,这才将食物端过来。   是一碗白米粥,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却见白灼用勺子一翻,一个鸡腿就被翻出来,她双目亮晶晶的道:“太子殿下,今天有肉!”   李熠看了一眼那没有几两肉的鸡腿,却知道白灼要瞒过那三个太监藏起来十分不易。   他接过碗没吃,看着白灼问:“你的呢?”   白灼指着桌子道:“在那边。”   “拿过来。”   “啊?”   李熠直直看着白灼,她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那碗端过来,虽然也是米粥,却稀汤寡水的跟李熠的那碗根本不能比。   “太子殿下,其实奴婢一点也不饿,奴婢在膳房做饭时偷吃了呢,还吃了肉!”白灼一脸得意的笑,然而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   “太,太子殿下您为什么这么盯着奴婢?”白灼心虚的问。   “将碗拿过来。”   “啊……哦。”白灼犹豫着将碗递过去,就见李熠将自己碗中的米粥舀进来。   白灼睁圆眼睛,急道:“太子殿下……”   “别动。”李熠动作缓慢而又优雅,他将自己那碗和白灼的米粥混合,直到两碗都差不多,又将一半的鸡腿肉放到白灼碗中。   “吃吧。”言罢,李熠吃起来。   白灼收回手,看着变稠的米粥还有鸡腿肉,眼睛涩涩的,却没有说什么,就这么吃起来。   等二人吃完饭,白灼将最后一副药熬好,伺候李熠喝下后,李熠道:“孤的病已经好了,不必再去拿药了。”   他知道,白灼要为他拿到药必是极为不易,也不知会受多少危险和委屈。   白灼眼底露出一丝忧虑,却还是点头道:“是。”   等李熠睡下后,白灼仔细为李熠掖好被子,悄悄离开东宫。   来到浣衣局,就见杨柳正等着她呢。   “白灼,太子殿下的病好了吗?”   白灼点头,感激道:“杨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呸!”杨柳点了点白灼的额头,嗔道:“你跟我客气什么。”犹豫一瞬,杨柳还是问道:“白灼,他都已经是废太子了,整个宫中的人谁不是能躲就躲?何必管他?自保最重要!”   白灼叹了声道:“不管如何,他都是主子,而且。”而且她不管的话,李熠真的很可怜。   见白灼完全没听进去,杨柳又戳了一下白灼的额头,啐道:“知道你好心,不过说回来,虽说太子虽被废了,但还住在东宫,说不定废太子真的能翻身呢,那到时候你可就是大功臣!”   对于这种事,白灼没多想,不过她也祈祷着李熠能翻身,那样一个尊贵的人,不该被那样对待。   说了几句,白灼忙说起正事:“杨柳这些钱你拿着。”她将身上所有的银钱拿出来,说:“麻烦你再帮我拿几幅药。”   杨柳将银钱推过去,无奈道:“拿药没问题,这银钱我就不收了,你忘了之前给了我不少银钱吗?”   白灼蹙眉,她知道杨柳帮她抓药不止付了要钱,但这宫中尤其像他们这种身份的宫女,要抓药还得给好处,她留下的那点银钱哪里能够?   杨柳说什么都不收,只让白灼等着就好。   白灼默默记下,只望以后能报答杨柳,想到什么,白灼忙道:“杨柳,齐姑姑让你们捡碳灰了吗?”   这皇宫内不是每个地方到了冬天都能烧上炭的,就如浣衣局,便是齐姑姑每年冬天领到的炭都是最差也是最少的。   所以每年就会有宫人偷偷捡一些碳灰,这都是有些门路的,往年白灼她们便按照齐姑姑吩咐捡碳灰,当然捡回来的大多都给了齐姑姑,她们只能留一点。   “嗯,你要去吗?”   白灼点头。   “成,过两天我们就要去,到时候你过来,我掩护你。”   白灼高兴的点头:“谢谢你杨柳!”   杨柳戳了戳白灼的额头,嗔道:“傻丫头,谢什么。”   白灼不能在浣衣局多待,同杨柳道别后,就赶忙回了东宫。   本想着过两日偷偷捡一些碳灰给李熠取暖,谁知当天晚上忽然变天,下了一场大雨,让这本就阴冷的天气愈发难熬。 第7章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孤的人动……   李熠身体刚好一些,一变天寝殿内比前几日还要冷,简直像冰窖,即使李熠不下床,裹几层被子,李熠的身体依旧冰凉,面色更是冻得苍白,毫无血色。   眼见着李熠的病情似有反复,又有些发热,白灼急的团团转。   李熠整个人被包裹在被子内,苍白如纸的脸上倒是难得露出一些笑容,他看着白灼说:“孤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李熠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要是这样冻着,铁定会再生病的。   白灼知道李熠是宽慰她,她忧心忡忡的点头,心底却想着怎么弄一些炭。   杨柳那边还没有开始捡碳灰,她一个人是不能去的,如此到了晚上,白灼服侍李熠歇下,回了自己的屋。   后半夜的时候,白灼悄悄出了门,外面黑漆漆的,时不时刮来一阵冷风,冻得白灼浑身打哆嗦。   她哈了口气,猫着腰悄悄来到王兴三人住的屋前,深深吸了口气,抬手轻轻将屋门推开。   见屋门没锁,白灼目中大亮,她本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这屋子真的没锁,轻轻将屋门推开,瘦小的身体钻进了屋。   屋内暖意融融,还能听到炭烧的声音,白灼紧张不已,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蹲在暗处,见王兴等人睡的熟,这才抬脚一点一点朝燃着炭盆的地方走去。   炭盆中的碳还燃着,在炭盆旁边放着一个小框子,里面都是小块的黑炭。   白灼赶忙伸手抓起黑炭就藏进怀中,不多时,屋门忽然打开,王胜打着哈欠进了去,一眼就看到蹲在炭盆边的白灼!   “你这丑八怪竟敢来偷炭!”王胜怒叫一声,瞬间惊醒了熟睡的王兴二人。   白灼早已吓傻了,她赶忙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没有,奴婢就是天冷了,想来取暖,公公饶了我吧!”   原来是王胜起夜,这屋子才开着门,此刻见白灼竟敢胆大的潜进屋中,王兴几人怎能轻易饶了白灼,三人上前对着白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让白灼将偷的碳交出来!   “呸!下作的贱东西!下次再敢来偷碳,就弄死你!”   白灼被王胜一脚踹出门,重重趴在地上,听到身后关门声,白灼这才颤颤巍巍起身。   等她回了屋子,关上门后来不及管身上的伤,脱下衣裳,就见不少炭块掉在地上,白灼高兴坏了,这些都是她死死护着才留下的,虽然有些少,但也能取暖了。   第二日,李熠醒来就发觉身体没有那么冷了,坐起身便见床榻边摆着一个炭盆,盆中炭少的可怜,但加了一些柴火,还算暖和。   “太子殿下您醒了?”白灼端着早饭进了殿,喜道。   李熠的目光落在白灼脸上,眉宇微沉,问道:“你受了伤。”   “啊。”白灼摸了摸脸上的青紫,将自己想好的理由搬出来,随意道:“是奴婢昨夜不小心摔的。”   “是吗?”李熠深深看着白灼。   白灼飞快点头,将米粥端过来,又不敢太抬头,低声道“太子殿下用膳吧。”   李熠缓缓收回视线,接碗时又看到白灼手背上的伤,白灼急忙将手缩回去,转身就走。   “等等。”李熠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执着勺子,舀了舀碗中的粥,平静的问道:“哪里来的炭。”   白灼紧张的浑身僵硬,还好她早已想好说辞。   “是库房找到的。”顿了一下,白灼还故作小心道:“太子殿下放心,奴婢没让王兴他们发现。”   李熠静静盯着碗中的粥,淡淡嗯了声。   白灼松了口气,转身快步出了寝殿。   等李熠吃完饭,白灼麻利的收拾完回了膳房,这才松了口气,天知道她在李熠面前说谎有多紧张。   刚准备收拾,王胜忽然进了膳房,白灼顿时吓的面色发白,结结巴巴道:“王,王胜公公……”   “丑八怪,你莫不是在膳房偷吃吧?”王胜走上前,眯着眼一脸不怀好意的打量白灼。   白灼紧张的心跳加速,连忙摇头,怯懦道:“奴婢不敢……”   “不敢?”王胜瞥了一眼灶台上的碗,斥道:“那这怎么多了一个碗?”说着,王胜手一扫,碗摔在地上瞬间碎裂。   白灼吓的身体一抖,后退两步,却见王胜指着地上的碎片,一脸恶意吩咐道:“丑八怪,把这些碎片捡起来,我就相信没有偷吃。”   “你要是不捡,我就把你偷炭,偷吃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你不止会被赶出东宫,兴许你的脑袋都保不住!”   白灼吓的脸色煞白,连连点头:“我捡!我捡!”   眼见白灼蹲下身去捡碎片,王胜忽然抬脚狠狠踩在白灼手上,白灼痛叫一声,锋利的碎片刺伤手掌,献血霎时流出。   见白灼一脸痛苦,王胜脸上却是异常的兴奋,他脚下再次用力,嘴里不忘说道:“丑八怪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捡起来?!嗯?!”   每说一个字,王胜就踩的愈重,脸上恶毒笑意就愈发的兴奋。   “狗东西,敢偷我们的炭!看我不啊!!!”   一根棍子猛然袭来,重重打在王胜身上,痛的王胜惨叫一声,脚下也终于放开白灼的手。   “哪个狗东西……”王胜疼的呲牙裂嘴,一转头就见李熠正用那双阴霾冰冷的眼睛盯着他,手中拿着一根烧火棍!   看到李熠,王胜就浑身发毛,那日李熠一刀子划开王兴脖子的场面可还历历在目!   “太太太,太子殿下……”   李熠缓步上前,吓的王胜面露惊恐,连连后退。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孤的人动手?”李熠盯着王胜忽的露出一个嗜血笑容,他森然道:“怎么,你也想像王兴一样见见血?还是说你打算替王兴去死?”   见李熠这疯狂嗜血的模样,王胜哪里还敢多待,他连声告饶:“太子殿下恕罪,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滚!”   “是是是!”   王胜连滚带爬的跑出膳房,速度之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李熠转眸望向白灼,目光落在那流血的手上,扔掉烧火棍转身便走,说道:“跟孤走。   白灼捂着流血的手,疼的额头冒汗,小步跟在李熠身后。   进了寝殿,李熠让白灼坐下,而后拿出之前白灼讨来的伤药,一点一点为白灼处理伤口,最后包扎好。   白灼全程都是呆愣木讷的,她没想到李熠竟会亲自为她包扎伤口,直到李熠的声音传来,白灼才回神。   “孤不冷。”李熠望着白灼,眉宇间似有冷意:“日后不准去偷炭。”   白灼惊的站起身连连点头,小声道:“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李熠直直看着白灼好一会儿,叹息一声。   白灼捂着手,偷偷抬眼看李熠,只见李熠垂下眸子,纤长细密的的睫毛掩住眸中神色。   “太子殿下您不要生气,奴婢日后真的不敢了。”   “孤没有生气。”李熠闭了闭眼,淡淡道:“你日后不必为孤做这些。”   白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自李熠教训了王胜后,王兴和王胜二人倒是收敛了不少,他们仿若极怕李熠,但又怨恨不已,只能暂时忍耐。   这一日,杨柳来信儿,白灼换了一件脏衣服,将近戌时,她趁着三个太监不注意离开东宫,然她却不知道,她前脚出门,王兴和王胜就朝寝殿走去。   有杨柳帮忙,倒是没人发现白灼,碳灰并不多,白灼也只捡了一点,不过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这两天太子殿下不用挨冻了。   白灼将碳灰抱在衣裳里,一路上脸上的笑容都抑制不住,回到东宫,白灼刚想将碳灰藏起来,却见寝殿的门大开着。   白灼面色大变,三步并两步的跑进寝殿,入目就见李熠浑身湿淋淋的倒在地上,已经昏迷。   ‘哗啦!’   包在衣裳内的碳灰,全部洒在地上。 第8章 白灼,孤有些冷。   白灼煞白着脸冲过去,颤声喊道:“太子殿下!”   李熠浑身的衣裳都湿透了,就连头发也湿淋淋的,浑身冷的像冰,白灼颤着手去扶李熠,手掌刚碰到李熠的手臂,就冻得打了个寒颤!   “怎么会这样?”白灼急的浑身颤抖,眼睛都红了,她一边用力扶李熠,一面给李熠擦脸上的水。   谁知她刚将昏迷的李熠扶起来,王兴那三个太监忽然走进殿内,看到白灼,王兴冷笑一声,阴森森道:“果然是你这丑八怪在瞒着我们!你倒是胆子大,竟敢给废太子偷偷熬药!”   原来那日李熠教训了王胜后,王胜心存怨恨,之后细想发觉李熠身上药味很重,王胜三人起了疑心,今个儿趁白灼离开东宫,他就带着人来查李熠,一开始李熠还跟他装,不过几下就让她们发现李熠生了病!   “是你们!”白灼哪里还不明白,李熠变成这样皆是王兴他们害的!   “呦呦呦,你们快看这丑八怪竟然还敢瞪咱们!”王兴一脸恶意,朝白灼走来。   白灼气的面色煞白,咬牙切齿怒瞪着王兴,瘦弱的身体将李熠挡在身后,冲着王兴低吼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他是太子殿下!是太子啊!”   王兴阴冷一笑,抬脚狠狠踹向白灼!   “谁给你这丑八怪的胆子,竟敢对我大呼小叫!”   王胜和另外一个太监也走上前,看着白灼就像是看着傻子一般,嗤笑道:“倒是没看出来这丑八怪还挺衷心。”   “啧啧啧,这丑八怪不会是看上这废人了吧?”王胜像是发现什么极有趣的事情,满脸猥琐,朝白灼浑身上下看了一眼,恶意森森道:“一个快死的病秧子和一个丑八怪,说来还挺相配的啊,哈哈哈!”   其他二人也跟着大笑,笑声听上去猥琐又充满恶意!   白灼白着脸,忍着疼将李熠护在身后,她知道这东宫如今无人管,李熠又病了,和王兴他们不能硬来,只能低眉顺眼的求道:“求求你们高抬贵手。”   “呦,这丑八怪莫不是被我们说中心事,还真是维护废太子维护的紧。”王胜二人哈哈嘲笑。   王兴则上前一步,他脖子的伤口已经愈合,但那条伤疤看上去却十分恐怖,他满脸怨恨之色,满目怨恨盯着白灼:“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求我们!”   说完,扬手就狠狠给了白灼一巴掌!   王兴抬手抹着脖子上的伤口,扭动着脖子,瞪着李熠就像是瞪着仇人,一脸怨恨骂道:“一个废人罢了,敢对老子动手!老子说过一定会报仇的!”   白灼半张脸都肿了,可她顾不上疼,整个人护在李熠身前,颤声道:“你们不能这样!即使太子殿下被废,可他还在东宫,还是我们的主子!”   “你们若是伤害太子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谁知白灼说完这些,王兴几个人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声更大了。   “丑八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要伤害废太子?我们可是在照顾废太子,这天冷我们就让废太子洗个热水澡,你这丑八怪却不知好歹,以下犯上,简直该死!”   言罢,王兴就朝白灼踹来,王胜和另外一人也上前,抬脚就踹!   白灼知道他们不过是寻个由头报仇,她紧紧抱着李熠,用瘦小的身体护着李熠,即使踹在身上的脚又狠又重,都不曾放开!   就在三个太监一脸兴奋踹人时,王胜忽的尖叫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再看他的右腿更是血流如注!   三人面色瞬变,就见李熠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那双布满阴霾的黑眸盯着他们。   他在昏迷前,袖中就藏了匕首,此刻那匕首沾着血,抬眼盯着王兴三人,露出个嗜血笑容,阴测测道:“你们还真是上赶着找死啊。”   王兴三人顿时惊的连连后退,那浸入骨髓的恐惧险些让三人转身跑出去,尤其是王兴,对上李熠那双阴测测的眼睛,就呼吸困难,伤口都开始疼了。   王胜吞咽一声,惧道:“太,太子殿下醒了,我们只是在帮你教训以下犯上的宫女。”哪里还有之前嚣张的模样!   “滚!”   王胜连连点头,他们敢对李熠下暗手,可对上李熠的眼睛,就吓的怂了!   王兴咬着牙怒瞪着王胜二人:“怕个屁!”   现在的李熠就是那路边的蝼蚁,他们随便一捏,他就得死!   王兴对脖子上的伤耿耿于怀,双目阴森盯着李熠,皮笑肉不笑道:“走什么,咱们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这丑八怪以下犯上,若是伤害了太子可就不好了,我们这就让这丑八怪领罚!”   说完,就给王胜二人使眼色,二人瞬间明白,就要去拉白灼!   白灼苍白着脸,目露绝望,知道这三人是不会放过她了。   王兴一脸恶狠狠的笑,哼!他不能弄死李熠,还不能弄死丑八怪?   就在王胜他们走来要带人,却见李熠拿着那染血的匕首对着他们,他面白如纸,也就衬的那双阴郁的黑眸愈发幽冷。   “太子殿下您身体这么虚弱,小心伤了自个儿啊。”王兴嗓门尖细,阴阳怪气的说着,也是在威胁。   现在的李熠连自己都护不住,他们自然也不惧怕李熠。   闻言,李熠却忽然轻笑一声,手中匕首转而横在自己脖子上,眨眼间,王兴三个太监瞬间僵住。   李熠虚弱的坐着,手中动作却一点也不慢,用那双充满阴霾的黑眸直盯盯看着王兴:“你说,若孤现在死在你们面前,你们会怎么样?”   这个疯子!   王兴顿时头皮发麻!   他们当然不能让废太子死在东宫!若废太子死了,他们也就完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想方设法苛待李熠,不给他饭吃,却又吊着他一口气,因为李熠现在还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东宫!   李熠嘴角却挂上笑容,那笑容看上去疯狂又可怖,手一用力,匕首瞬间刺入皮肤,鲜血顺着匕首流在衣衫上。   他发出阴郁的笑声,盯着王兴呵呵笑:“左右孤也不想活了,你们就陪孤下地狱吧!”   生怕李熠这个疯子真的刺下去,王兴当即叫道:“太子何必动怒,我们不动这丑八怪就是了!”   咬牙切齿的说完,王兴带着王胜二人快步离开寝殿。   走出去,王胜沉着脸问:“就这么放过他们?有丑八怪在,咱们可无法完成皇后娘娘的吩咐!”   王兴阴狠一笑,道:“那废人能护丑八怪到几时?”   王胜二人瞬间懂了。   寝殿内,李熠见王兴三人终于走了,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手中脱力,匕首掉在地上,整个人也朝一旁倒去!   白灼从震惊中回过神,一把扶住李熠,她一脸呆滞看着李熠,想说什么却半天也说不出来,看到李熠脖子上的伤,嘴唇哆嗦着哭出声。   “太,太子殿下……”   李熠闭了闭眼,转眸朝白灼看过来,虚弱的笑了笑道:“白灼,孤有些冷。”   白灼回神,也来不及多想,忙用力扶着李熠坐在床边,急忙拿过床上被子,谁知被子触手冰凉,还有水渍,被褥竟是都被水泼湿了!   一瞬间,白灼心都凉了!   李熠面上却十分平静,淡淡道:“晾干就好了。”   “可,可是……”白灼死死咬着牙,心底充斥着愤怒,怒声道:“他们太过分了!”   李熠靠着床柱却忽然笑了声,揶揄道:“你这小宫女除了这句话,便不会说别的了?”   白灼来不及说其他,只道:“太子殿下您等等,奴婢很快回来。”   白灼跑出寝殿,李熠靠着床柱开始发抖,胃部似乎又开始隐隐抽疼起来,他抬手按住胃部,闭眼想着这胃疾莫要在犯病,不然那小宫女不知又会吓成什么样。   白灼很快跑回来,怀中抱着薄薄的褥子和被子,她将床上被水打湿的褥子和被子仍在地上,忙将干净的褥子和被子铺好,又找出干净的衣裳,为李熠换上。   李熠浑身冷的像冰,白灼一边给李熠掖被子,一边道:“太子殿下,先委屈您盖奴婢的被子。”   白灼的被褥自是比不上李熠的,有些薄但胜在干净,做完这些,白灼又忙去拿药为李熠脖子上的伤口上药。   幸好她早有准备,之前太医为王兴诊治时,她偷偷藏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药,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   为李熠擦药时,白灼的手都是抖的。   李熠太瘦了,皮肤更是病态般的苍白,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而伤口离那跳动的筋脉只差一点点。   “怎么又哭了?”李熠的声音温和,还带着一丝笑意。   白灼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闷声道:“奴婢没哭。”等上完药,白灼低着头犹豫道:“太子殿下,您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不值得。”为她这么一个卑微的粗使宫女,不值得。   李熠微微转头,只看到白灼的头顶,苍白的面容浮现一丝柔和,抬手轻轻揉了揉白灼的头顶。   “怎会不值得?”李熠道:“孤说值得。”   白灼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她也不敢抬头,仓促道:“太子殿下,奴婢捡了一些炭,等烧起来,您就不冷了!”   “等等。”李熠静静看着白灼说:“白灼,将炭收起来,然后将寝殿的窗户全部打开。” 第9章 孤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白灼大惊,不等她说话,就听李熠吩咐道:“按照孤说的做,然后拿着这个牌子去找一个人。”   李熠自怀中拿出一个圆形玉牌,递到白灼面前。   白灼满心惶恐,急的不行,颤声道:“太子殿下,寝殿内已经很冷了,若是将窗户打开您会冻病的!”   李熠平静的面容上却没有任何变化,那双沉黑如潭的双眸静静看着白灼,说:“去吧。”   顿了一下,李熠宽慰道:“放心,孤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若你不去,孤日后还会被他们欺辱。”   想到王兴三个太监今日对李熠做的事情,白灼心中愤怒无比,她咬了咬唇,看着玉牌,低声问道:“太子殿下,这个玉牌可以救您吗?”   “是。”李熠安抚的笑了笑,只可惜他不知道他的面色有多苍白难看,这笑容却更让白灼难过。   “你拿着玉牌,宫中便无人敢拦你,然后去司礼监寻一个叫邵修的太监,将这玉牌交给他。”   白灼拿着玉牌,既然太子殿下说这玉牌能救他,她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要将殿中所有窗户打开,她实在不忍心,但李熠的吩咐她又不敢不听,最终她快速将窗户打开,道:“太子殿下,奴婢很快就会回来!”   白灼脚下跑的飞快,出了东宫就朝司礼监的方向跑去,这宫中各处宫殿白灼认的不全,但司礼监却无人不晓。   正如李熠所言那般,白灼拿着玉牌,路上虽有人阻拦问责,看到那玉牌后,却各个都面露惊惧不敢多问。   等白灼来到司礼监,就见门前有两名蓝衣太监把守,她快步上前将玉牌拿出道:“麻烦两位公公帮我传个话,我要见邵修公公。”   “邵公公?”两名蓝衣太监对视一眼,又见白灼身穿粗使宫女宫服,目露怀疑,一人将玉牌拿起,看了一眼玉牌上的纹样,手中一抖,险些将玉牌给摔了。   他神情惶恐又恭敬,双手捧着玉佩,深深看了白灼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言罢,快步离开。   白灼心神不宁的等在门外,心中一会儿想着李熠会不会被冻病,一会儿又想着这玉牌能不能救李熠。   同一时间,守门太监双手捧着玉牌很快见到一名年轻的绿衣太监,恭声道:“邵公公,刚才有个宫女拿着这个,说是来找您的。”   邵修看了一眼玉牌,神情立时一变,双手将玉牌拿过来,沉眸盯着太监问:“她人呢?”   “还在外面等着。”   邵修垂眸盯着玉牌道:“先将人带进来。”   “是。”   邵修拿着玉牌来到一间殿外,对守在殿外的太监道:“师傅还睡着?”   守门太监点头,邵修也不敢上前打扰,而是神情恭敬的立在殿外,就这么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有了动静,邵修上前躬身行礼:“师傅,邵修求见。”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自殿中走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邵公公请进。”   邵修躬着身体进入殿内,他脚下走的不紧不慢,很快进入一间熏着安神香的屋中,双腿跪地,匍匐在地道:“邵修参见师傅。”   “起身吧。”   说话的嗓音倒不似其他太监一般尖细,而是略微有些低沉,且听着声音也极为年轻。   待邵修起身后,便见一人从旁边的屏风后走出,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白面无须,长相略微阴柔的太监,他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易舟。   “有何事?”易舟坐于床榻边,看上去似未休息好,眼瞎一片青黑,面色自然十分不好。   邵修不敢多言,将玉牌双手奉上,道:“师傅,一个宫女将这玉牌送来。”   易舟的目光落在玉牌上,眼睛微眯,伸出手。   邵修上前将玉牌放在易舟手上,易舟垂眸盯着玉牌,阴柔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道:“真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他能多坚持些时日。”   邵修知道这玉牌乃是当初易舟亲手交给太子李熠的,如今李熠让人将玉牌送来,意思不言而喻。   “师傅要出手帮他?”邵修神情幽深,犹豫着道:“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怕是会惹来麻烦。”   易舟将玉牌握在掌心,眼眸一转扫了邵修一眼,道:“当初太子帮我一次,我既将玉牌给他,便是承他一个情,如今他将玉牌送来,我自是要帮的。”   顿了一下,易舟神情悠悠,道:“也仅此一次,至于其他那便看他的造化吧。”   *   白灼被安排在一间屋内后,便一直焦心的等着,可这么久了,却一直没人来,送出去的玉牌不知下落,也没见到那位邵修公公。   她在屋内又是焦急,又是担忧,终于等不及要出门,谁知刚要出门,就被门外两个太监拦下。   “我要见邵修公公。”   “邵公公若要见你,自然会来。”守门太监面无表情说道。   白灼对这个地方和太监有些惧怕,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不见邵公公了,我要离开!”说完就要走,却被守门太监直接推进屋内。   “没有邵公公吩咐,你不能离开。”   白灼顿时急红了眼:“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你们不能关着我,我要出去!”   守门太监不为所动,砰的关上门!   白灼看着紧闭的屋门,心都凉了,她用力拍打门,红着眼睛急道:“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照顾太子殿下!”   然不管白灼如何叫嚷拍门,门外太监都不为所动,也无人注意到这偏院屋子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色也渐渐黯下来。   东宫内凄凄冷冷,只有王兴几个人的屋中染着炭盆,点了蜡烛,只不过这三个太监心情看上去非常差。   “这丑八怪胆子倒是大,竟敢偷偷跑出东宫,这个时候都没回来,不会是吓的不敢回来了吧?”   “啧,我就说哪有人会真心伺候那废太子,不过她不回来也好,少了一个麻烦,要弄死她还不是易如反掌?”王兴目光阴森,他可没忘记丑八怪偷偷给废太子熬药的事。   “说来那丑八怪做饭还是不错的。”王胜舔了舔唇,说:“弄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正说着,李熠的声音忽然传来。   三人对视一眼,皆都露出一个轻蔑笑容,正好他们心中正不畅呢!   开了门,就听到寝殿传来李熠的怒斥声!   “来人!来人!”   寝殿内没有点灯,整个殿中都暗沉沉的,王兴三人进入殿内,就看到李熠白着脸虚弱的靠坐在床榻边,那双黑沉阴郁的眼睛盯着他们时,就忍不住的惧怕。   不过惧怕也只是一瞬,王兴走上前啧啧了两声,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看来那丑八怪跑了,不过太子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将那丑八怪抓回来,狠狠教训她,就在这院中直接仗毙如何?”   李熠沉沉看着王兴,薄唇微动,冷声道:“点灯。”   王兴眼中满是阴狠,一个废太子罢了,自然是能踩一脚就多踩一脚,每每看到眼前这高贵的太子殿下被他们这些阉人踩在脚下,心中便有种令人兴奋的畅快感!   “没听到吗?太子殿下吩咐点灯。”王兴露出古怪的笑,说道。   王胜二人也没多说,等点了灯,就见王兴端着烛台走近李熠,微微弯身:“太子殿下觉得亮吗?要是不亮,我就再为太子殿下多点几支蜡烛。”   说着,就见王兴拿着烛台的手微微倾斜,蜡烛滴下的蜡液瞬间滴落在李熠的手背上!   李熠吃痛,本就苍白的面容更为惨白,而王兴看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满脸怨恨恶意:“太子殿下真是对不住啊,是你嫌黑让我们点蜡烛的,我们就多点几支,让寝殿亮亮堂堂的,太子殿下应该不会怪我吧?”   李熠那只被滴了蜡液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缓缓抬眼,布满阴霾的眼睛迸发出摄人的冷光!   王兴被看的心头一突,本能的后退一步,又想到如今的李熠不过一个废人之身,还生了病,他怕他作甚?   “太子殿下了?看来太子殿下是还嫌我们点的蜡烛不够多啊。”王兴转眼瞪着王胜二人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太子殿下都生气了吗?”   王胜二人对视一眼,眼中虽有犹豫,却也端着烛台走来。   王兴脸上的笑意愈发阴森,虽然不能弄死李熠,但要报仇还是可以的,烛光下,王兴三人的面容竟比鬼还恶毒阴森。   “这么多蜡烛,太子殿下应该觉得亮了吧?”说着,手中倾斜,蜡液滴滴答答流下!   李熠恶狠狠瞪着他们,骂道:“低贱的狗东西!孤是太子!孤要杀了你们!”   言罢,李熠忽然暴起朝三人扑去,王兴三人吓的面色大变,急忙后退却见李熠整个人却是软倒在地,看上去极为虚弱。   王兴三人对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轻蔑又嘲讽。   “诶呦,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虽然你被废了太子之身,但也不必向我们行礼啊。”   三人哈哈大笑,将趴在地上的李熠围在中间,手中烛台皆都倾斜,眼睁睁看着蜡液滴在李熠身上,目露兴奋之色。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厉喝声传来,王兴三人笑声一僵,待看到门前站着的人,三人目露惊恐,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   “奴奴,奴才参见皇上!!”   明德帝沉着脸扫了一眼趴在地上,面容惨白的李熠,怒火中烧,狠狠瞪向王兴三人。   “来人。”跟在明德帝身边的易舟淡淡出声:“将他们三个拉出去仗毙。” 第10章 他们可有为难你?   王兴三人哭天抹地的求饶,易舟目露嫌恶挥手让人将他们拖下去,谁知王兴忽然尖声喊道:“是皇后娘娘吩咐奴才这么做的!是皇后娘娘!!”   明德帝面容阴沉,易舟斜斜瞥了王兴一眼,淡声道:“将此人舌头拔了,行剐刑。”   侍卫拖着王兴三人出了寝殿,很快便听到王兴的惨叫声。   寝殿内,明德帝面色深沉复杂,一步一步走至李熠身前,垂眸盯着李熠,尤其看到李熠后背处滴的蜡液,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熠双手撑在地上,缓缓坐起身,他看上去极为虚弱,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明德帝,沉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李熠道:“父皇果然还是不信儿臣。”   明德帝的面容顿时变的极为阴沉,他难掩心中怒意,恨声斥道:“你私设暗道,养死士,做龙袍,拉拢朝臣,这桩桩件件朕都能治你个谋逆之罪!你让朕如何信你?!”   李熠静静看着明德帝,而后垂首,嗤笑一声:“若儿臣说这些都不是儿臣所做,是有人栽赃陷害,父皇可信?”   明德帝冷冷盯着李熠,哼了声道:“你莫不是想说是皇后栽赃于你?”   “李熠!就算她人要陷害你,那你养死士,拉拢朝臣,和朝臣密谋造反,难道也是别人陷害你?!”   李熠忽的发出低笑声,只是这笑声听上去格外苍凉冰冷。   “既然父皇已经认定儿臣要谋逆,儿臣无话可说。”   明德帝面色阴沉又复杂的盯着李熠,摇了摇头斥道:“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言罢,明德帝怒甩衣袖,转身大步走出寝殿。   出了东宫,明德帝脚下忽然停住,易舟跟在明德帝身后,躬身行礼。   明德帝默然一瞬,转眼沉沉看了东宫一眼,忽然道:“易舟,你说太子所言可是真?”   易舟目光一闪,恭声道:“奴才……不敢说。”   明德帝冷冷瞥了易舟一眼,神情威严冷肃,道:“朕恕你无罪。”   易舟犹豫一瞬,低声道:“其他事情奴才不敢多言,奴才只说奴才亲眼看到的,太子殿下对皇上是十分敬畏的,皇上交给太子殿下所做的事情,太子殿下也从未让皇上失望,而且……”   明德帝沉沉盯着易舟:“说下去。”   “而且太子殿下自幼便入主东宫,早已是大越国太子,多年来更勤勉苛己,凡事皆以皇上为先,对皇上的孝心众人皆知,奴才倒是不觉得太子殿下会做那些事情。”   明德帝直直盯着易舟眯了眯眼,少时又抬眼看向东宫,神色复杂,沉声道:“朕从不相信人心。”   易舟目光一深,已然明白明德帝的心思。   “但即便如此,李熠也是朕的皇儿,怎容的那些狗东西如此搓摩羞辱!”   “皇上放心,奴才必不会让东宫再发生今日之事。”   明德帝冷着脸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白灼待的屋子没有点灯,她脱力的跌坐在地上,双手拍门拍的红肿,嗓子喊的也近乎沙哑,然门外之人仍旧不为所动。   “放我出去!”白灼靠着门板,有气无力的低声叫着。   终于,紧闭的屋门打开,白灼目光一亮,瞬间从地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门外太监拦住。   白灼急的面红耳赤,哑着声音喊道:“你们快放开我!”   “大胆!见到易公公还不快行礼?!”   门外太监厉声呵斥,白灼一懵,这才看到身边的易舟。   见白灼一脸懵然模样,一旁的邵修便要提醒,却被易舟抬手拦下。   易舟朝白灼周身打量一眼,最后目光停在白灼脸上那道疤痕上。   白灼被看的很不自在,连忙低下头,将有疤痕的一侧脸挡住,结结巴巴道:“易公公,奴婢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奴婢还要去太子殿下身边伺候。”   易舟盯着白灼看了会儿,忽的发出一声莫名笑意。   “有意思。”易舟抬手挥了挥,守在门外的太监侧身让开,这是要放白灼离开。   白灼心中记挂着李熠,匆忙行了礼提步跑了出去。   邵修看了白灼一眼,还是不明白易舟为何要特意来看一个无足轻重的粗使宫女。   “师傅,可是这白灼有什么问题?”   易舟勾唇,目光幽深,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邵修深想了想,还是没明白易舟的心思,不过还是说道:“师傅,您帮了东宫那边,只怕皇后娘娘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皇后安排在东宫的人就这么没了,她不敢怪皇上,必会向易舟发难。   易舟嗤笑一声,眼底满是轻蔑:“皇上既然下旨处置他们,便是要告诉皇后,东宫不准她插手,她若还想扶持六皇子,自然会审时度势。”   说着,易舟微眯眼睛,低声轻喃道:“倒是东宫那位,本不该这个时候找我的……”   邵修疑惑的看着易舟,易舟却收了声。   白灼一路疾行,也亏得现在天色暗沉,路上也没碰到什么贵人,离的东宫越来越近,到最后白灼直接用跑的。   待她回到东宫,直接朝李熠的寝殿跑去。   “太子殿下!”   白灼跑进殿内,便见李熠正靠坐在床边朝她望过来。   寝殿内的窗户关上,不仅如此,殿中还多了一个炭盆,炭盆烧得极旺,殿中也没有之前那般阴冷了。   “你这小宫女去传话,为何现在才回来?”李熠面容苍白,干裂的薄唇微微抿着,沉黑的目光看上去像是生了气。   白灼吓的脸都白了,赶忙上前,神情怯怯回道:“太子殿下不是奴婢不回来,是司礼监的人将奴婢关在一间屋内,奴婢很担心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们有没有再伤害您?”   李熠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沉黑的目光在白灼周身看了一圈,低声问:“他们可有为难你?”   白灼连忙摇头,李熠见白灼的确不像是受了苛待的样子,这才收回视线。   “往后他们不会在出现,你也不必偷偷摸摸为孤带吃食了。”李熠神情变的温和,低声缓缓道:“也不必担心被他们发现。”   白灼知道李熠口中的是王兴他们,李熠说王兴他们不会在出现,是离开东宫了吗?   她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但见寝殿多了炭盆,李熠又这么说,必然是真的,那个玉牌真的有用!   想起玉牌,白灼这才想起来她着急离开司礼监,竟是忘记将玉牌要回来。   李熠不甚在意,他淡淡道:“忘便忘了,本也无甚作用了。”   见李熠面色难看,白灼上前低声道:“太子殿下,奴婢扶您躺下歇息会儿吧,等奴婢做好饭在叫您。”   “也好。”李熠的确有些支撑不住了。   白灼扶着李熠躺下,仔仔细细为李熠掖好被子,又将炭盆挪的离床榻近了些,见李熠闭眼睡去,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等白灼来了膳房,便发现膳房内多了不少粮食和菜,她双目大亮,激动上前打开一看,都是上好的米面,不仅如此,还有一捆猪肉,鸡鸭鱼肉这些都有。   白灼十分高兴,有了这些她就能给李熠做一些补身体的膳食,说做就做,白灼捋起袖子就开始做饭。   一个时辰后,白灼将炖好的鸡汤舀出来,鸡汤的香味霎时间充满了整间膳房,白灼闻着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白灼端着鸡汤来到寝殿,发现李熠还在睡着,她不忍叫醒李熠,便先将鸡汤温在火上,又回来收拾寝殿。   她将之前被水泼湿的被褥拿出来烤在火盆边,又去收拾李熠脱下来的衣裳,她本想着明天洗,却在摸到衣裳干涸凝固的蜡液时愣住。   白灼赶忙将衣裳展开,火光下,只见衣裳外部被滴了好些蜡液,蜡液已经凝固,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滴上去的。   手指一颤,白灼抖着手将衣裳收起,望向熟睡的李熠。   这衣裳是她离开前李熠穿着的,是谁将蜡液抵在李熠身上,不难想象,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但李熠身上被滴了这么多蜡液,一定会被烫伤的!   “你哭什么?”   白灼红着眼睛抬眼看去,就见李熠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静静望着她,目光在扫过白灼手中的衣裳时,目光微顿。   “没,没有。”白灼胡乱擦了擦泪,忙将手中的衣裳收起来。   “太子殿下您醒了,奴婢去给您拿膳食。”白灼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匆匆离开寝殿。   很快,白灼回来,将鸡汤盛在碗中端过来,口中还不忘说着:“太子殿下,膳房中多了好些粮食,还有好些肉呢!”   李熠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看着白灼,说:“孤没事。”   白灼一愣,呆呆看着李熠。   李熠接过碗,叹了声说:“你这小宫女紧张或是说谎时话总是很多。”   白灼霎时红了脸,眨了眨眼将眼泪给憋回去,干巴巴说:“太子殿下英明……”   李熠轻笑一声,温声道:“等孤用完膳,帮孤上一些药。”   “好!”   “好香啊。”李熠苍白的面容上恢复了些许血色,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容,不是之前那种阴冷疯狂的笑,而是极温和的笑容。   李熠长得本就十分俊美,这么一笑,整个人仿佛都柔和下来,白灼看的一呆,原来李熠笑起来竟这般好看。   “看孤做什么?”李熠好笑的望着白灼,说:“你的膳食呢?陪孤一起吃。”   “哦哦。”白灼忙低下头,胡乱给自己舀了一碗。   寝殿内十分静谧,只有二人吃饭的咀嚼声,还有炭盆燃烧的噼啪声。   不必担心被王兴他们发现,不必忧心没有炭块李熠会挨冻,也不必整日战战兢兢,这一刻,白灼心底只觉安心又幸福。   要是往后的日子一直这样,就好了。 第11章 你这个疯丫头!   然而往往美好的期愿总是没有那么容易。   当天晚上,李熠再次发了高热,且这一次高热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他烧的浑身滚烫,但面容却白的可怕,整个人陷入昏迷中。   得亏白灼一直不放心李熠,夜间守着李熠,发觉李熠发了高热,就赶忙打水为李熠擦拭。   然这一次的病情显然比之前重,不管她擦拭几次,李熠的高热完全没有要退热的迹象,不止如此,李熠的旧病似乎犯了,身体卷缩微微抽搐起来。   白灼吓坏了,可现在是晚上,不说她根本请不来太医,就是去找杨柳也是不可能。   她只能一遍一遍的的换水为李熠擦拭身体,颤声喃喃着:“太子殿下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直到天色亮起,李熠不在抽搐了,但身体仍旧滚烫,人也昏迷着。   白灼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为李熠擦了一晚上身体,双手打着颤,近乎失了力气,面色也白的吓人,但却顾不上休息。   她离开东宫直奔浣衣局,然而当白灼见到杨柳时,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杨柳,你的脸怎么受了伤?”   杨柳偏着脸,她本不想让白灼看到,然两侧脸颊红肿又怎能隐瞒的住,她目露歉意,低声道:“白灼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帮你抓药了。”   原来一直帮杨柳抓伤寒药的太监出卖了杨柳,齐姑姑得知杨柳一直偷偷抓药,狠狠惩罚了杨柳,脸上的伤就是被齐姑姑给打的!   但齐姑姑不管怎么问,杨柳也没有说是帮白灼的,只是这药是没法在帮白灼抓了。   白灼连忙摇头,看着杨柳红肿的脸颊,满心愧疚哽咽道:“杨柳对不起,对不起……”   杨柳摇摇头,她拉着白灼的手,劝道:“白灼,听我一句劝,不要在管废太子了。”   整个宫中的人都将东宫视做禁忌之地,哪里有人敢沾上半分,就连太医局的太医都是能躲就躲,白灼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做什么?   白灼知道杨柳是为了她好,她抹了一把眼泪,歉然道:“杨柳这一次是我连累了,对不起,日后我定会向你赔礼的。”   “白灼!”杨柳紧紧拉着白灼,狠狠皱眉看着白灼说:“你还要去哪里?”   白灼急道:“还有个地方,他们一定能救太子殿下!”   既然司礼监的人能帮太子殿下,这一次一定能救太子殿下。   “白灼你是不是疯了?!”杨柳死死拉着白灼,不让她走,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已经是废太子!整个宫中的人谁不绕着走?既然他没有伤害你,你就躲的远远的!保住自己的命,以后说不定还能离开东宫!”   “白灼,没有人会帮你的,你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宫女,你怎么帮废太子?你在这样会死的!会被废太子害死的!!”   白灼红着眼睛看着杨柳笑了笑,眼中有难过有坚决,低声说:“杨柳,太子殿下是好人,而且,而且如果我不救他,他真的会死。”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白灼对杨柳露出个安抚笑容,推开杨柳的手大步离开。   “白灼!”杨柳气红了眼,喃喃道:“你这个疯丫头!”   白灼一路小跑,很快来到司礼监,门前还是上次那两个守门太监,白灼赶忙上前,急道:“两位公公,我是上次求见邵修公公的宫女,我想见见邵修公公,请帮我通传下吧。”   两名太监对视一眼,想到白灼上次带来的玉牌,也没有为难,转身离开。   白灼心中焦灼难安,探头朝里面看着,不多时,那传话太监走出,手中拿着白灼上次送来的玉牌。   “邵公公说,这玉牌已经没用,让你还给你主子。”太监将玉牌塞给白灼,挥手赶人:“快走吧!”   白灼一颗心瞬间凉了,她急道:“公公,求求你让我见见邵公公,他上次帮过太子殿下的!”   “滚滚滚!”太监一把将白灼推开,沉着脸斥道:“你是什么东西,邵公公既然说不见你,就是不见!”   两名太监直接将门关上,白灼抖着双手紧紧拿着玉牌,只觉心口发凉,浑身发冷! 第12章 本宫的好妹妹   怎么办?连司礼监的人都不见她,这宫中就更无人能救太子殿下了!   白灼实在不死心,拿着玉牌跑去了太医院,这玉牌的确有些用,让白灼见到太医,然当他们听闻是去东宫,顿时变了脸,更有太医直接让人将白灼轰出去。   “太医大人,您给奴婢一些药材就行,求求你们了!”白灼跪在门前磕头,然太医院的人直接将大门关上。   白灼磕的额头冒血,太医院的大门却没有一点要打开的迹象。   一阵寒风刮来,还夹杂着浸骨的冷意,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雪,不过少时,白灼浑身上下已经被雪花浸湿。   “白灼!!”   杨柳看到白灼,惊叫一声快步跑来,拉起白灼叫道:“你不要命了?!快跟我走!”   白灼踉跄着起身,急道:“杨柳,我得拿药救太子殿下!”   杨柳急忙捂住白灼的嘴巴,拉着白灼躲到暗处,忙道:“白灼!太医院不可能给你药的!”   白灼急红了眼,想到东宫发着高热的李熠,哽咽道:“那怎么办?太子殿下病的很厉害!他们怎么能这样?他是太子,他是太子啊……”   “白灼!他是废太子!”杨柳叹息一声,沉声劝道:“白灼,我们都是宫中最低等的宫女,你不要在做这种事了,若是惹了贵人,你真的会没命的!”   “听我的,不要在管废太子了,这宫中无人敢管,也不会有人管的!”   白灼捂着脸,冰凉的泪水落下来,却不及白灼心口的凉意。   “白灼,在这宫中最重要的是保命,是明哲保身,你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杨柳见白灼哭,心中也不好受。   她不知道白灼在东宫发生什么事情,她只知道白灼若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没命的。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一定还有办法的。”白灼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还有个人能帮我,她一定能帮我!”   说着,白灼就要走,不过走之前,白灼回头对杨柳笑了笑说:“杨柳谢谢你,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你快回浣衣局,莫要让齐姑姑发现。”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日后……我一定给你赔礼!”说完,白灼转身大步离开!   “白灼!白灼!”杨柳又急又担忧,可她一个浣衣局的宫女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雪越下越大,不过半个时辰,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雪。   因为下了雪,宫中各宫殿的宫女太监边忙碌起来,扫雪的扫雪,给各宫主子添炭的添炭。   流云宫中,一名面容姣好,身着宫装的女子站在廊下,正在赏雪。   “主子,外面冷,您莫要着凉。”宫女柳兰快步走来,将狐裘披在女子身上。   “白灼呢?”华嫔收回接雪的纤白手指,淡声问道。   “回禀主子,她还在宫外跪着,可要奴婢将她赶走?”   华嫔眉宇微动,眼底划过一抹异幽深之色,幽幽道:“将她带进院中。”   “主子是要见她?”   华嫔回头看了柳兰一眼,勾了勾唇:“让她在院中跪着。”   “是。”   柳兰服侍着华嫔进了屋,而后吩咐人将跪在殿外的白灼带进来,不多时,便见白灼一瘸一拐的被带进来。   白灼浑身是雪,冻得浑身发抖,但一双眼睛却满是光亮,急声道:“华嫔娘娘可是愿意见奴婢了?”   柳兰深深看了白灼一眼,冷声道:“华嫔娘娘还在休息,你便在此等候吧。”   这不早不晚的,华嫔哪里是在休息,不过是故意折腾她,好在白灼来时早已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她低眉顺眼的跪下去,低声说:“是,奴婢就跪在这里等华嫔娘娘。”   这流云宫中时不时就会有宫女太监走过,看到跪在院中的白灼,难免就会多看一眼。   “柳兰姐姐,这宫女是何人?看她的衣裳应是低等宫女,娘娘怎会让她进流云宫?”   柳兰站在廊下,面色复杂的盯着跪在院中的白灼,说道:“她和咱们主子还的确有些渊源。”   “啊?是什么渊源?既然她认识咱们主子,为何会是宫中低等宫女?”   柳兰瞪了那宫女一眼,低声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拔了你的舌头!”   宫女吓的不敢在多问,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被柳兰赶走,最后柳兰沉沉瞥了白灼一眼,进屋关了门。   白灼孤零零的跪在院中,雪下的越来越大,没一会儿,白灼整个人都快成了雪人,她不敢乱动,身体冻得都似乎没了知觉,眼前有些发黑,每每这个时候,白灼就用力掐自己,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屋门终于打开,柳兰扶着华嫔出了屋子,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看着白灼。   “奴婢参见华嫔娘娘!”白灼看到华嫔,急忙行礼。   华嫔手中抱着手炉,清丽的眉眼扫过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白灼,勾唇轻笑道:“本宫的好妹妹,三年了,你这还是第一次来找本宫吧。” 第13章 李熠还在等着她!   “华嫔娘娘恕罪,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来打扰华嫔娘娘。”白灼冻得哆哆嗦嗦,说话时牙齿都打着颤,声音更是断断续续的。   华嫔嗤笑一声,垂眸盯着院中跪着的白灼,眉眼间满是傲慢和不屑:“你倒是比你那姨娘识趣,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白灼冻得发白的嘴唇紧紧抿了抿,眼睫轻轻颤了下,掩下眸子,低声道:“是,奴婢身份卑微。”   华嫔心情看上去极好,她朝白灼周身睃了一圈,淡声道:“既然知道自己身份低贱,竟敢来见本宫,你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白灼吸了口气,低声道:“奴婢本不敢打扰华嫔娘娘,但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厚颜来求华嫔娘娘救救奴婢。”   说着,白灼忙给华嫔磕头。   华嫔看着白灼,眉眼间没有一丝动容,她欣赏着白灼的卑微,面上浮现一丝傲然,下巴微扬,等白灼磕的够了,华嫔才道:“哦?你要求本宫?”   “是,奴婢求求华嫔娘娘救救奴婢,给奴婢一些治疗伤寒的药材,奴婢求华嫔娘娘救救奴婢。”白灼一遍一遍磕头,一遍一遍求药。   华嫔唇角弯的更深,目光冷冷盯着白灼说:“白灼,本宫为何要帮你?”   白灼抖着唇,颤声道:“求华嫔娘娘看在奴婢也是白家人的份儿上,求华嫔娘娘救救奴婢。”   “白家人?”华嫔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盯着白灼的目光愈发冷了:“是啊,本宫怎么忘了,你也是白家人,你娘可是被我爹从青楼接回来的,你也算是白家人。”   白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痛色,颤声求道:“华嫔娘娘求您看在奴婢是白家人,是跟着您进宫的份儿上,给奴婢一些药救救奴婢,求华嫔娘娘。”   华嫔目露嘲讽睨着白灼,嗤笑道:“白灼,你是在怪本宫将你带进宫中?”   白灼连连摇头,惶恐道:“奴婢不敢!”   “不敢?白灼,你入宫三年可从来没有求过本宫,如今你来求,本宫便要答应你吗?”   白灼又急又怕,只能一遍一遍给华嫔磕头。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冷风呼啸,白灼整个人近乎冻僵,但却没有停止磕头。   华嫔就这么冷冷看了会儿,忽然转身朝屋中走去。   白灼看到瞳孔骤缩,嘶声喊道:“华嫔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求求您,求求您……”求到最后,白灼满脸是泪,用力的给华嫔磕头。   然华嫔脚下没有一丝停顿直接进了屋,柳兰最后看了一眼白灼,叹息一声,将屋门关上。   白灼一遍一遍磕头求着,雪越下越大,不多时白灼整个人几乎快成雪人,苍白的额头沾着染血的雪,身体微微摇晃,眼看就要晕倒了。   她似乎已经忘记冷,忘记疼,只是一次一次重复磕头。   她不能放弃,不能晕倒,李熠还在等着她!   “求求您,求求您……”   白灼再一次匍匐在地,这时忽有几包药材仍在白灼面前。   看到药材,白灼目光大亮,抖着手忙将药材抱在怀中。   “谢谢华嫔娘娘,谢谢华嫔娘娘……”白灼激动的谢恩。   柳兰神色漠然的看着白灼,冷声道:“华嫔娘娘说了,日后不想在看到你,你快离开吧。”   “是。”白灼踉跄的站起身,然因为跪的时间太久,双腿也几乎冻僵没了知觉,不过她还是咬着牙勉力站起身。   她对柳兰感谢笑了笑,又对着紧闭的屋门行了礼,一瘸一拐的离开流云宫。   等白灼离开后,那些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宫女都跑出来。   “柳兰姐姐,她竟然是主子的妹妹?”   “是啊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伺候了主子三年,还从未听说主子还有妹妹,而且她既然是主子妹妹怎么会是宫中的低等宫女?”   宫女们好奇极了,都忍不住发问。   柳兰冷着脸扫了众人一眼,压低声音斥道:“都不要命了?!连主子的事情都敢打听!”   宫女们顿时吓的噤若寒蝉,倒是有一名眉眼含笑的宫女拉着柳兰,低声说:“柳兰姐姐,我们就是好奇,你不要生气。”   “是啊,柳兰姐姐我们就是好奇为何主子的妹妹竟然是低等宫女?”   柳兰冷着脸道:“我可警告你们,若还想再流云宫待下去,想要自己的脑袋,就不要再提起那个人,而且。”   顿了一下,柳兰声音更沉:“主子也从不承认有什么妹妹,听懂了吗?”   宫女们连连点头,虽心有疑惑,却终究不敢在多问了。   白灼抱着怀中的药材,一路踉踉跄跄的回到东宫,直奔寝殿跑去。   “太子殿下有药了!”白灼神色激动的上前,她生怕李熠有事,但好在李熠只是昏迷。   她不敢多耽搁,也顾不上换下身上被雪水浸湿的衣裳,跑进膳房就开始熬药。   双手冻得都没有知觉,只能用冻僵的手指缓缓打开包,将药材洒进药罐。   等点上火,好一会儿,冻僵的双手才缓和一些,有了知觉。   白灼倒是没当回事,在浣衣局时,冬天洗一□□裳,双手同样会冻僵,这算不得什么。   等药熬好,白灼赶忙倒好药快步回到寝殿。   李熠还在昏迷,白灼等着药温热以后,用勺子一点一点喂李熠喝下药汁。   做完这些,白灼也没有休息,打了热水给李熠擦身体。   或许是药汁的作用,也或许是白灼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为李熠擦拭起了作用,到了晚上,李熠的高热终于有所缓解,面容也红润了些。   白灼长长呼了口气,整个人瞬间脱力般的跌坐在床榻边。   整个人松懈下来时,白灼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身旁就是炭盆,烤的身体暖融融的。   她守在床边,微微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李熠低声呢喃:“太子殿下,你一定要好一起来啊……”   最后一个字说完,白灼就累的直接睡过去。   李熠醒来时,口干舌燥的,喉咙就像是火烧一般,头脑昏胀,浑身上下更是热的厉害,四肢软绵无力。   他挣扎着坐起身,就看到趴在床边睡觉的白灼。   刚想出声唤白灼,却看到白灼额头结了血痂的伤口,一看就知道伤口没有处理过。   李熠眸光微凝,紧蹙眉宇,目光深沉又复杂的看着白灼。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白灼似做了噩梦,发出不安的呓语,接着她整个人突然坐起身,一张脸煞白无血色,目露惊恐!   待看到李熠已经醒来,惊恐的目光顿时变成惊喜,激动道:“太子殿下您醒了!太好了!还难受吗?”   说着,白灼连忙上前摸了摸李熠的额头,虽然还有热度,但比起之前的高热,已经好了许多。   白灼高兴极了,那双杏眼满是激动明亮的光,高兴的说:“奴婢就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李熠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宫女,声音沙哑的问:“孤睡了多久?”   白灼道:“太子殿下睡了一天一夜!”想起李熠昏迷发高热的情景,白灼满心的心有余悸。   不过还好,太子殿下终于醒来了!   “太子殿下喝口水。”白灼赶忙倒了杯水,喂李熠喝下。   等李熠喝了水,喉咙才好受了些。   “太子殿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灼用袖子给李熠擦了擦嘴,不忘询问。   李熠摇头,沉黑的眸子落在白灼受伤的额头上,哑声道:“你受了伤。”   “啊?”白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额头还伤着,她急忙抬手挡住额头的伤,匆忙道:“是奴婢不小心摔的,是不是吓着太子殿下了?奴婢这就去处理一下……”   说完就要走。   “站住。”李熠看着白灼,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去拿药,孤帮你上药。”   白灼急忙摇头,满目担忧的看着李熠说:“太子殿下刚醒要好好休息,奴婢没事,真的!”   李熠薄唇紧抿,黑沉深邃的眸子就那么静静看着白灼。   白灼越说越没底气,更怕被李熠这么看,最终她只能点头。   等白灼将外伤药拿来,踟蹰的站在床边,做最后的努力:“太子殿下身体虚弱,奴婢真的可以自己处理的。”   “坐下。”李熠微微倾身,拿过白灼手中的药,静静看着白灼。   白灼紧张又不自在的坐在床边。   “过来些。”李熠的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殿中燃了蜡烛,昏黄的光线映照下,李熠的手掌漂亮修长。   白灼忙移开视线,低低埋着头,紧张的吞咽一声,这才一点一点挪过去。   等坐的近了,李熠温声道:“抬头。”   白灼紧张的浑身僵硬,心脏都似乎要跳出嗓子眼了,想到自己脸上的疤痕,白灼就更没勇气抬头了。   李熠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白灼。   白灼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缓缓抬头,那模样倒像是英勇就义似的。   李熠唇角轻轻弯了一下,抬手为白灼处理额上的伤口。   二人挨的极近,近的白灼能清晰感觉到李熠身上传来的热度和呼吸。   白灼双手死死抓着衣角,整个人因为紧张都有些发抖。   “冷吗?”李熠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等白灼回答,就听李熠继续道:“冷的话就挨的孤近一些,孤可是热的很。”   白灼哪里敢动,她只觉自己一张脸烧的厉害,却又不敢睁开眼睛看,只能紧张的等李熠快些上药。   白灼没动,李熠倒是离白灼更近了些,他微微倾身,用温热的毛巾将白灼额头伤口周围擦干净,借着烛光只见伤口又红又肿,一看就知道这伤口根本不是摔伤。   李熠目中深处似有动容,抿了抿唇,拿起药膏,微微垂眸看着白灼说:“可能有些疼。”   李熠温热的呼吸洒在白灼脸上,声音更像是耳语一般,让白灼愈发紧张,她僵着身体微微摇了摇头,小声说:“奴婢不怕疼的。”   “哪会有人不怕疼?”李熠手指沾了药膏,动作轻柔的上药,边低声说:“疼就要说出来。”   白灼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幼时娘亲也会抱着她,对她说“哪有人不怕疼的,疼就要说出来。” 第14章 心中有念想   等李熠为白灼上好药,抬眸就看到白灼脸上挂着泪。   他心头一跳,难得变的手足无措起来,忙道:“可是孤弄疼你了?”   白灼赶忙摇头,似哭似笑的说:“没有,只是奴婢突然想起奴婢的娘亲。”   李熠轻轻吁了口气,见白灼脸颊上的泪,李熠犹豫一瞬,缓缓抬手为白灼抹了抹泪,温声道:“你进了宫中,想必你的娘亲也很想你。”   白灼只觉被李熠手指擦拭过的地方都变的麻麻的,她急忙低下头,身体向后退去,低声说:“奴婢的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熠神情一顿,沉黑的眸子变的温柔了些,轻声道:“抱歉,孤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   白灼连连摇头,那双杏眼虽有泪光,但却十分明亮,她道:“奴婢没有伤心,奴婢的娘亲说过即便她离开人世,但奴婢还活着,奴婢活着就会永远记得娘亲,念着娘亲,心中有念想,所以奴婢不会伤心。”   李熠听着神情微微一愣,那纤长细密的睫毛轻轻一颤,低声呢喃着:“心中有念想,就不会伤心吗?”   白灼见李熠出神,心中有些忐忑,低声唤道:“太子殿下?”   李熠抬眸同白灼对视一眼,笑了笑道:“你说的对。”   不知为何,白灼总觉着李熠的笑容有些伤心,刚想说什么,却听李熠低声说:“孤饿了。”   “啊!”白灼这才想起来李熠醒来后还没有进食呢!   “太子殿下您等着,奴婢这就去做饭!很快的!”说完,白灼转身,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眼一眨眼就跑出了寝殿。   李熠看着不禁抿唇笑了笑,但下一刻他笑容骤然消失,抬手按着胃部,还好,只是隐隐抽疼,若是真犯病,不知白灼那丫头又要担心成什么样。   膳房食材都是现成的,白灼很快就做了些简单的吃食,回了寝殿。   “太子殿下您刚醒,先吃一些清淡的,等明个儿奴婢给您做鱼。”白灼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盛了粘稠的肉粥端过来。   李熠忍着胃部隐隐的抽痛,道了声好。   白灼舀起一勺米粥轻轻吹了吹,递到李熠嘴边。   李熠也没拒绝,他本就是刚醒,又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热,身体虚脱无力,自己根本无法进食。   白灼一勺一勺喂李熠喝了粥,习惯性的用自己的袖子给李熠擦了擦嘴,眉眼含笑的说:“太子殿下还要吗?”   李熠的胃口看着不错,喝了一碗粥呢。   李熠见白灼脸上的笑意,自己也跟着弯了弯唇,不知怎么的忽然问问道:“这么开心?”   “是啊。”白灼理所当然的点头,眉眼弯弯的说:“太子殿下胃口好,喝了粥身体也能好一些。”   李熠看着白灼眼中明晃晃的喜悦和期待,那颗冰冷沉寂的心脏都似乎受到感染一般,不在死气沉沉,而多了一丝鲜活。   他垂眸轻笑,低声轻喃:“还真是个傻姑娘,整个皇宫怕也只有你期盼着孤恢复吧。”   “太子殿下您说什么?”   李熠声音太小,白灼没听清楚,不过她感受到李熠心情似乎不太好,心中担忧,便又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那里又疼了么?”   白灼不懂医,李熠也从未说过他有什么病,但他接连两次犯病,还都是胃部,想也是胃疾。   这种病一般都是平日不好好吃饭,或是经常吃不饱饭才会落下的病。   李熠摇头,眸光温和的望着白灼:“没有,孤只是在想要不要再喝一碗。”   白灼眼睛顿时更亮了,李熠身体虚弱,多吃一些对恢复身体有好处,不过她可没忘李熠的胃疾,便小心劝道:“太子殿下您刚醒来,不易吃多,奴婢再给您舀半碗,若晚些时候饿了,奴婢重新给您做。”   李熠笑了笑点头:“好。”   白灼看着李熠的笑容,一时间怔在那里,晃了眼。   在白灼来到东宫这些日子,李熠几乎没有笑过,他的神情总是阴测测的,眼神总是阴郁的,他看人时就好像随时都要拉人下地狱,但现在的李熠没了那股子疯狂阴郁,整个人变的温和。   即便他没有华服在身,即便他落魄至此,但周身的矜贵气度却让人情不自禁的仰望,而白灼这个时候似乎才真正看到,看到那个曾被众宫女赞叹敬佩的太子殿下,大越国尊贵的太子殿下。   等白灼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盯着李熠看的发直,连忙低下头,等又喂李熠喝了半碗肉粥,边收拾边道:“奴婢去熬药。”   说完,白灼端着碗飞奔出了寝殿。   李熠看着白灼的背影,弯了弯唇,身体后靠闭上眼睛。   等白灼熬好药,周身那股子不自在才缓和了些,将药汁倒进碗中,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端着药进了寝殿。   李熠靠坐在床榻上,似睡着了,白灼端着药上前,轻声唤道:“太子殿下?”   李熠睁开眼睛,白灼上前:“太子殿下喝药了。”   李熠接过药碗,却是望着白灼说:“孤自己来,你去吃饭。”   “哦。”白灼犹豫一瞬,点点头。   李熠看着碗中黑漆漆的药汁,仿若随意般的说道:“怎么还不去弄吃食?孤要看着你吃。”   “啊?”白灼眨眨眼,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她像上次一样,和太子殿下在一处吃饭吗?   李熠挑眉朝白灼看过来,眸子漆黑深邃。   白灼这才起身,灶上还热着肉粥,她盛了一碗回来,在李熠的目光下,坐在床边,低头吃起来。   李熠这才开始喝药。   “这药是哪里来的?”   安静中,李熠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白灼喝了口粥,闻言险些呛到!   “咳!咳!”白灼咳红了一张脸。   李熠也不喝药了,忙倾身为白灼顺背,等白灼不咳嗽了,李熠关心问道:“可好些了?”   “奴,奴婢没事。”   看到李熠眼中的关心,白灼只觉心跳加速,身体不禁朝后退了退,离的李熠远了些,呼吸才没有那么紧张了。   而李熠看到白灼后退的动作,举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而后收回来。   “药材,药材是那个玉牌……”   不等白灼说完,便听李熠淡声道:“玉牌没用的。”   好吧。   白灼将怀中玉牌拿出,递到李熠面前,眨了眨眼睛说:“太子殿下,奴婢其实是想说奴婢将玉牌拿回来了。”   李熠接过玉牌,看着白灼挑了挑眉,那眼神仿若是在说,小丫头休想骗孤。   白灼低头,抿了抿唇,才说道:“奴婢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宫中。”沉默一会儿,继续道:“她是皇上的妃嫔。”   明德帝的妃嫔无数,而李熠也从未注意过后宫的妃嫔,但既然白灼的姐姐是后宫妃嫔,她又怎会来了东宫?   这个时候被安排来东宫伺候的人,不是皇后的人,便是一些没有门路的低等宫女。   “额头的伤是因为求药?”   白灼犹豫一瞬点点头。   李熠静静看了白灼一会儿,也没有多问,只温声说道:“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白灼心底不赞同,但也没反驳李熠。   谁知李熠继续说道:“若是因为孤连累的你额头留了疤,就不好了。”   白灼摸了摸额头的疤,满不在意的说:“没关系,反正奴婢长得丑。”多个疤算什么?   李熠皱了皱眉,看着白灼说:“不要妄自菲薄。”李熠静静望着白灼,认真道:“你不丑。”   他很少夸赞人,尤其是夸赞女人,虽有些不自在,但说的很认真。   白灼听在耳内,只觉心跳越来越快,她不敢抬头,含糊道:“多,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就埋头吃饭,李熠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低头喝药。   寝殿内一时间陷入静谧,只偶尔传来喝药和吃饭声。   这样的静谧时光,似乎又回到李熠没有生病之前,整个东宫只有他们二人,安心又平静。   “日后孤不会再生病了。”安静中,李熠温声说道。   “……嗯。”   李熠的身子骨单薄,但好在他的身体素质还成,几幅药后,李熠的身体大好,加上白灼每日精心做膳食,不过几日,李熠的面容变的红润起来。   而他也不像之前,整日只是待在寝殿中,他开始在殿中走动,若遇到好天气,李熠还会去院中走动,每每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才会坐下休息。   如此几日过后,李熠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白灼看在眼中高兴的不得了,李熠神情不在冰冷颓废,而多了几分生气,整个人也恢复了很多,白灼看在眼中,高兴不已。   她知道,这才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太子殿下。   自上次一场大雪,积雪消融后,天气倒是越来越好,每日都会出太阳,暖和的时候,白灼就会扶着李熠去院中走动,而她则趁着天气暖和洗洗衣裳。   如今东宫只有他们二人,且每隔几日就会有人送来炭和食材,不必担心取暖和吃食,这日子过的竟是比在浣衣局还好。   每每这个时候,白灼心底就忍不住祈祷,祈祷这样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她想好好活着,也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好好的。   这一日,东宫忽然来了人,不是来送食材的太监,而是杨柳。   见到杨柳,白灼高兴坏了,杨柳见白灼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   得知白灼去求了华嫔才得到药,杨柳道:“还算她有些良心,做了一件好事,不过你去求她有没有被为难?”   白灼摇头,对于华嫔她不愿说太多,只道:“不管如何,她给了我药,救了太子殿下。”   杨柳看出白灼不愿多提,便也没有多问,不过她倒是说了另外一件事。   “白灼,浣衣局真的起火了!” 第15章 惊鸿一瞥   说起这件事,杨柳是又惊又怕,但更多的是震惊!   “白灼,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浣衣局竟真的起了火!”   就在昨晚深夜,浣衣局宫女所住的大通铺屋子不知怎么突然起了火,恰巧昨晚是杨柳值夜。   入了冬的夜晚本就冷的厉害,更别说浣衣局的宫女取暖只能用捡来的碳灰,晚上值夜时碳灰几乎没法取暖,所以值夜的宫女大多都会偷懒。   但杨柳自从听了白灼的话,每晚睡觉都很轻,值夜时也没像其他人一样偷懒,也亏得杨柳发现及时,叫醒了熟睡的宫女,大家伙发现屋子着了火全都逃了出去。   等火势灭了后,杨柳等人才发现她们睡觉的屋子房梁砸了下来,她们不敢想象,若是杨柳没有及时发现叫醒大家逃出去,这房梁砸下来,岂不是要出人命?   之后浣衣局的齐姑姑查出来,火源是从一个宫女用碳灰取暖时熟睡过去没注意,点燃了桌布引起的。   因为杨柳发现及时,所以浣衣局内的宫女没有人受伤,因为这事,杨柳算是立了功,救了大家伙性命,如今已经被齐姑姑提拔成身边的贴身宫女,相当于一个小管事,不必在像其他宫女一样,整日的洗衣裳。   今日杨柳能来东宫看望白灼,就是跟着齐姑姑出来办事,这才有时间偷偷跑来。   白灼听闻浣衣局起火,没有人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听杨柳所言,浣衣局这场火灾同她梦中的情景倒是相差无几,不过不同的是她离开了浣衣局。   更重要的是杨柳立了功,白灼比杨柳还高兴呢。   “那我要恭喜我们杨柳了。”白灼笑的一双杏眼弯起来:“跟着齐姑姑好好干,说不定日后我们杨柳就是大管事。”   杨柳啐了口,嗔道:“哪里有那么容易?”顿了一下,杨柳叹道:“不过现在的确比以前要好一些。”   说着,杨柳目中带着一丝认真,拉着白灼说:“白灼,让浣衣局的人免于火灾的人是你,若我将此事告诉齐姑姑,是你立了功救了大家,说不定你就能离开东宫了!”   白灼摇头:“杨柳你忘了?我来东宫伺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杨柳咬了咬唇,还是不甘心:“但若让齐姑姑知道是你立了功,哪怕是用些银子,总有办法让你离开东宫,找其他人代替你的!”   白灼笑了笑,她知道杨柳是担心她,便抬手轻轻捏了捏杨柳的脸颊,道:“傻杨柳,我哪里来银子疏通别人?而且齐姑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帮我。”   “可是……”   “是你发现火势救了大家,就是你立了功,既然齐姑姑看重你,你就跟着齐姑姑好好干,至于我你不必担心的。”   白灼笑的眉眼弯弯,说:“我在东宫很好,太子殿下也很很好,是真的。”   见白灼说的如此认真,且白灼说的也对,要疏通宫中的人没有大笔的银钱是不可能的。   “白灼,不管如何,这东宫绝非长久之地,你也要离太子远一些。”杨柳还是担心白灼在东宫出事。   “我会跟着齐姑姑好好干,争取到时候能找人把你弄出去!”杨柳紧握拳头,显然是认真的。   白灼鼻子微微发酸,倾身抱住杨柳,低声说:“杨柳,你是除了我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谢谢你。”   杨柳有些不自在,抱着白灼啐了声道:“那是当然,我们可是朋友,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左右我比你大几个月,那就是你姐姐。”   白灼高兴的想哭,哽咽道:“嗯,姐姐。”   “傻瓜。”   二人抱了会儿,说了会话,不过因为杨柳是出来办事,不能在东宫久待,离开前,杨柳不忘拉着白灼的手嘱咐:“白灼,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离太子远一些,知道吗?”   白灼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这疯丫头!”杨柳戳了戳白灼的额头,一脸无奈道:“我走了,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好。”   白灼目送杨柳离开,挥了挥手。   等她回到院子,就见李熠正坐在院中的亭子内,顿时急了。   “太子殿下,这亭子四面透风,您坐在这里会着凉的。”白灼赶忙走过去扶着李熠起身。   养了好些时日,李熠的身体倒是好了许多,不过他也没有反驳白灼,而是顺着白灼回寝殿。   “刚才是谁来了?”李熠边走,边淡声问。   白灼一惊,方才见到杨柳时太过高兴,都忘了这里是东宫,而东宫的主子是李熠,她本该向李熠禀报的。   “是奴婢以前在浣衣局的朋友。”白灼小心翼翼的抬眼看李熠,生怕李熠会生气。   李熠面上神情倒是极为平淡,闻言他哦了声,淡声道:“如今这东宫人人避之不及,倒是有人敢来此看你。”   静默一瞬,李熠继续道:“不过此处是是非之地,下次若她来看你,便让她进来吧,免得被人看见。”   白灼眼眸微微圆睁,反应过来李熠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是关心,心中雀跃不已,便高兴的点头:“是!谢谢太子殿下!”   李熠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竟让白灼如此高兴,看小宫女笑的眉眼弯弯的,他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   之后一段时间的日子平静且安心,有白灼的精心照料,加上李熠身体底子也不算太差,身体便养回来一些,消瘦的面颊都多了些肉,气色也较之前红润了许多。   整个人的气质不在阴郁疯狂,而变的温和平静,举手投足之间便是一派尊贵之气。   便如现在,李熠只是端坐于书案前,周身便有一股无形的贵气。   白灼坐在不远处的小杌子上,手中正在缝制一件冬衣,偶然抬眼看到李熠坐在桌案前的身影,便不禁的被吸引了心神。   他的身体还是有些瘦弱的,唇色也有些苍白,但面色红润,一张面容愈发的俊美无俦。   看着李熠的侧颜,白灼忽然见有些晃神。   其实早在三年前,她刚进宫时便见过李熠的,那一日,她跟随着选入宫中的宫女行在宫道上,而李熠乘坐着步辇,前呼后拥的经过她们身边。   许是因为刚进宫,胆子大些,太子仪仗经过,她竟不怕死抬头看去,就如现在这般,她看到步辇上尊贵男子的侧颜,那一眼的惊鸿一瞥,让白灼记了三年,   那时的她又怎敢想象,她一个宫中最低等的粗使宫女,竟有一日能在太子身边伺候。   三年间,她也曾听不少宫女偷偷说起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尊贵无比,姿容昳丽,是整个大越国最好看的男人。   说太子才华横溢,才智过人,是众皇子中最为出色的。   现在李熠就坐在不远处,他容颜俊美,清隽尊贵,真真是众人口中的大越国第一美男子。   “在看什么?”   李熠回过头,漆黑深邃的眸子静静的望着白灼。   白灼回过神,匆忙低下头,面色绯红,双手微微颤着继续针线活,她结结巴巴回道:“没,没什么。”   李熠神情平静,垂眸看了白灼正在缝制的衣裳,见白灼针脚都乱了,唇角轻勾,也没有拆穿。   他起身走至门前,打开屋门。   外面又开始飘雪,门开后,雪花夹杂着寒风瞬间卷入殿中,吹得李熠发丝轻扬,衣摆摇动。   白灼见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赶忙起身走过去劝道:“太子殿下外面很冷,您站在这里会着凉的。”   李熠望着院中白茫茫一片,忽然出声:“白灼,现在是什么月份了?”   白灼回道:“腊月了。”想到什么,白灼神色一喜,笑着道:“还有两日便是腊八节,到时候奴婢给太子殿下做腊八粥。”   “腊八节。”李熠望着院中白茫茫一片,神情染了一丝悠远,那双幽深看不清眸色的桃花眸中闪过一道幽深的光,低声轻喃:“快了吧。”   “太子殿下您说什么?”白灼没听清,但她看出李熠心情不好,眼中似有悲伤。   她心中有些担忧,低声道:“太子殿下,您在担心什么?”   李熠收回目光:“没什么。”   李熠这样明显是有心事的模样,白灼不敢多问,不过她还是说道:“太子殿下,奴婢会一直伺候您的。”   李熠微微转眸便看到白灼澄澈又坚定的眼神,唇角轻弯,温声道:“孤知道。”   被李熠这么直勾勾看着,白灼赶忙移开视线,上前将屋门关上,边道:“天冷,太子殿下莫要着凉。”   “好,听你的。”   腊月初八这日,白灼煮了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寝殿中燃着炭火,暖融融的,白灼和李熠一同坐在桌前,喝着腊八粥。   白灼神情略带一丝紧张和期许的望着李熠,见李熠喝下一口粥,便愈发紧张了。   “唔。”李熠抬眸看着白灼略带紧张的神情,红润的嘴唇弯了弯,说:“味道很好。”   白灼终于放了心,露出大大的笑容。   不枉她天不亮就起身熬粥,浓稠的腊八粥冒着热气,还能闻到一丝香甜气息,白灼吃了几口,神情间带着一丝憧憬,叹道:“过了腊八就是年,到时候奴婢给殿下包饺子。”   李熠喝粥的动作一顿,细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神情,只听他淡声道:“为何要过年吃饺子?”   白灼方才也是太高兴一时忘形,听到李熠的话,顿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问道:“太子殿下喜欢吃饺子吗?”   李熠望着白灼,淡笑了声说:“自然喜欢,孤明日就想吃饺子。” 第16章 冬衣   白灼难得听李熠主动说想吃什么,她心中高兴,连忙点头:“好,奴婢明日就做饺子!”   用完膳食,待白灼收拾完毕,便像往常一样,李熠休息后,白灼就坐在寝殿中做针线活。   “这是为孤做的冬衣?”   李熠的声音忽然传来,惊的白灼手中一抖,一抬眼就见李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   “太子殿下您醒了?”白灼赶忙站起身,双手紧紧攥着缝制的衣裳,指尖儿微微泛白。   李熠眉宇微动,眸光落在白灼手中那件厚衣裳上,问:“不是给孤的?”   “……是。”白灼有些紧张,前些时日,白灼收拾寝殿时看到旧布料,还从王兴几人的屋中找到一些棉花,就想着给李熠做一件厚衣裳。   只是太子殿下以前穿的衣裳皆是宫中司衣局中绣艺最好的绣娘所做,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料子,她双手粗糙,手艺定是比不上宫中绣娘。   但天气越来越冷,而李熠也没有几件厚衣裳,白灼到底还是做了,只是她担心李熠会不喜欢,没想好怎么给李熠,李熠竟是主动问起。   “既是给孤的,为何不让孤试试?”李熠唇角含笑,睨着白灼。   “哦哦。”白灼看了李熠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将做好的衣裳展开,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奴婢伺候您穿上试试?”   李熠颔首,站在白灼面前,展开双臂。   等白灼为李熠穿好衣裳,系好扣子,满心紧张的后退一步。   李熠看着身上的衣裳,灰黑色的长衫,里面缝制了棉花,暖暖的。   不是他一贯穿的华贵锦衣,而是普通料子做的,做工也很精细,穿在身上倒是极为合身。   他抬手摸了摸衣裳,又抬眸朝白灼看来,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带着笑,声音温和:“孤不记得你有给孤量过尺寸,没想到竟做的这么合身。”   白灼压低了头,含糊着应了声,一张脸却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她一定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她之所以做的这么合身,是因为她曾为李熠擦拭身体!   好在李熠也没有多问,他眉眼含笑,修长白皙的手指仔细摸了摸衣裳,看上去高兴极了。   “孤很喜欢。”   白灼闻言,只觉心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太子殿下喜欢就好。”白灼高兴道:“等日后奴婢还给太子殿下做衣裳。”   李熠手中动作一顿,垂下的眸中黯了黯,却还是点头,温声道:“好。”   见李熠并没有排斥这衣裳,她忙又拿出用剩下的布料为李熠做的厚袜子,那双杏眼看上去亮晶晶的,眼中满是喜悦和期待。   李熠看着白灼为他做的这些,却是问道:“你为孤做了衣裳和袜子,可有为自己做?”   白灼怔了怔,回过神她忙道:“奴婢不冷的,而且奴婢也有厚衣裳。”   李熠看着白灼,想到这傻丫头整日就那么两件洗的发白的冬衣,哪里能暖和呢?   但李熠到底没有拆穿白灼,而是道:“孤有这些便够了,你给自己也留一些。”   说着,李熠叹息一声,神情认真的看着白灼说:“你这小宫女总会担心孤会冷着冻着,自己的身体却不当回事,若你病了,岂不是要孤照顾你?”   白灼闻言连连摇头,摆着手说:“太子殿下放心,奴婢身体好,一定不会生病的,而且就算真的生病,奴婢一定不会连累太子殿下!”   李熠:“……”   他深深叹息一声,目露无奈望着白灼,抬手轻轻敲了敲白灼的额头,摇着头道:“你这小宫女还真是……”   白灼觉得被李熠敲过的地方麻麻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加快。   就在这时,忽见李熠拿着一块圆形玉佩递到白灼面前。   “这个是孤自幼便带在身上的玉佩,如今孤送给你。”   白灼眼眸瞬间睁圆,这玉佩一看就很贵重,玉质温润清透,一看就价值不菲,更是李熠自幼佩戴在身上的贴身玉佩,她怎么敢要?   白灼连忙后退,挥手拒绝道:“太子殿下,这玉佩如此贵重,奴婢不敢要……”   不等白灼话落,李熠忽然伸手握住白灼的一只手,而后将玉佩轻轻放在白灼的掌心,而后握着白灼的手指将玉佩攥在手心。   白灼整个人僵在原地,只呆呆看着眼前人。   “孤让你拿着便拿着。”李熠抬眸望着白灼,俊美的面容露出个清隽的笑容,神情十分认真:“听到了吗?”   白灼紧张的吞咽一声,在李熠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李熠又笑了笑,这才松开白灼的手。   这一天,白灼时不时就魂游天外,不在寝殿时,白灼就忍不住拿出那块玉佩细细的看。   玉佩看上去晶莹剔透的,一看便是极好的玉,且玉佩两面皆都刻有精美花纹,有一面的花纹中还刻着一个字。   白灼识得这个字,是‘熠’。   这是李熠的名字,是他自幼便贴身戴在身上的玉佩,他怎么会送给自己呢? 第17章 不要胡闹   白灼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动和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无措。   这么贵重的东西,太子殿下不该给她的。   她珍而重之的拿着玉佩,手指轻轻抚过玉佩上刻的‘熠’字,想着一定要好好珍藏。   将玉佩收起,白灼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一晚白灼高兴的都有些失眠,睡觉时双手紧紧攥着玉佩放在胸口,后半夜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一早,白灼早早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中的玉佩还在,不是梦。   白灼高兴的咧嘴笑,见天色亮起,她赶忙起身,今个儿还要给太子殿下做饺子呢。   等收拾好,白灼刚要出门,忽又转过身从枕头下面将玉佩拿出来放在怀中,这才去了膳房。   做好早膳,白灼和李熠像往常一样用完膳食,白灼笑着道:“太子殿下,咱们中午吃饺子,奴婢一会儿去剁饺子馅儿。”   李熠笑了笑,道:“好。”   白灼脚步轻快的去了膳房忙碌起来,食材不多了,距离上次给东宫送食材已经过去七八日了,不过好在现在天冷,肉和菜能保存的久一些。   白灼开开心心开始做起来,而此时,正有一行人朝东宫大步走来。   白灼动作麻利,剁好了陷儿,面也醒的差不多,便开始包起来。   这时,东宫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接着一行身着银甲的侍卫呼呼啦啦进入东宫,那为首之人身着紫色官袍,面容威严,大步朝前走去。   彼时的寝殿内,李熠立在窗前,他穿着白灼为他做的那件冬衣,负手而立,面容看上去冷静又平静。   听到开门声,李熠缓缓转过身,沉黑深邃的桃花眸盯着进屋殿中的人,眼底划过一道冷光和嘲讽,淡声道:“终于还是来了啊。”   那紫色官袍的中年官员见到李熠拱手行礼,但面上却无多少恭敬之色,冷声道:“皇上刚刚下旨,请皇子随本官前去宗人府问话。”   李熠显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神情平静,提步走至那官员面前。   紫袍官员看上去十分戒备,若废太子有任何异动,他会立即吩咐外面的侍卫动手。   然事实上这紫袍官员想多了,李熠走至官员面前,直接越过他朝外走去。   紫袍官员一愣,显然没想到李熠竟然没有任何反抗,不是说废太子自被幽禁东宫后,就变的十分疯狂,他本以为废太子必然不会乖乖配合。   李熠走到殿外,深沉的眸子动了动,转眸朝膳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平静的收回视线,朝前走去。   紫袍官员回过神,连忙走出寝殿,挥手吩咐侍卫跟上。   同一时间,膳房内的白灼正在包饺子,灶台上还热着一锅水,想着等会儿包好,先给李熠煮一碗,谁知心头忽然划过一丝不安感,手中一抖,包了一半的饺子就这么摔在地上。   白灼微微蹙眉,心头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院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方才她满心欢喜的包饺子,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听到隐约的脚步声,心头愈发不安,白灼猛的起身跑出膳房,入目就见一行侍卫正要带李熠离开。   白灼面色大变,瞳孔骤缩,急声喊道:“太子殿下!”就朝前冲去!   听到人声,紫袍官员转身看来,同时沉着脸斥道:“大胆!”   侍卫将白灼拦下,紫袍官员刚要说什么,却听李熠道:“周大人,她是皇后派来伺候孤的宫女。”   一听是皇后娘娘的人,周大人目光一闪,而后沉声道:“你这宫女还不快退下!”   白灼哪里还看不明白,李熠这是要被带走了。   但李熠已经被废去了太子之位,又被幽禁东宫,如今太子殿下又要被带到哪里去?   白灼忙跪下,望向那周大人急声道:“大人,奴婢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您也带走奴婢吧!”   李熠望着白灼的眸光深了深,冰冷的神情微缓,叹了声。   周大人却是黑着脸怒斥一声:“放肆!本官奉旨办事,你这宫女是不想要脑袋了吗?还不退下?!”   拦着白灼的侍卫面无表情,浑身煞气,拔出剑横在白灼面前怒声道:“还不退下!”   白灼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尤其看到侍卫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吓的瑟瑟发抖,匍匐在地颤声求道:“大人恕罪,奴婢,奴婢是派来伺候太子殿下的,请大人带上奴婢……”   周大人怒哼一声,若非知道这宫女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他早就让人将这大胆的宫女抓起来!   “白灼。”李熠声音平静,望着跪在地上的白灼,笑了笑,道:“不要胡闹。”   白灼急红了一双眼,看着李熠呆呆道:“太子殿下……”   “走!”   周大人可不想在这里多待,发话后,侍卫带着李熠大步离开东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白灼连滚带爬的追上去,然而她哪能追上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熠被他们带走。 第18章 白灼,别傻了   白灼做的饺子,李熠终究是没有吃上一口。   自那日李熠被带走后,白灼日日等在东宫,却没有任何有关李熠的消息。   这一日,白灼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只是以往李熠坐的地方空无一人。   白灼看着空荡荡的位置,抬手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面色冷静的开始吃饭。   她一定能等来太子殿下的,一定!   吃了几口,忽听外面传来动静,白灼黯淡的眸中瞬间染上激动,扔下手中筷子,起身朝外跑去。   东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闪身进来,一抬眼就看到白灼神色激动的跑来。   “白灼!”杨柳看到白灼,神色一喜,快步走过去拉住白灼。   看到杨柳,白灼目中激动的光亮黯淡了些,但面上也是高兴的。   “杨柳你来了,有没有被人看到?”如今东宫仍旧是是非之地,白灼担心杨柳会被连累。   杨柳摇头,她紧紧拉着白灼的手,满目关心说道:“白灼,东宫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废太子被带去了宗人府,怕是……”   白灼急忙摇头,坚定道:“杨柳,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杨柳叹息一声,她深深看着白灼,沉声道:“白灼,别傻了,即便是咱们这些宫女,也知道那些被带去宗人府的人没有好下场。”   宗人府那是什么地方?但凡被关进宗人府的人就没有回来的,也就意味着废太子绝无翻身的可能。   “白灼,如今宫中的人都在传皇上这是彻底厌弃了废太子,他被带去宗人府谋逆的罪责很快就会定下来,届时那些和废太子有关的人都会被连累!”   她们只是这宫中最低等的粗使宫女,对于朝堂事情,她们也只能听一些传言,虽说宫中传言半真半假,但废太子被带去宗人府是事实。   这宫中贵人但凡被带去宗人府的,基本就已经定了罪!   “白灼,如今我能在齐姑姑身边说上话,也同掌事嬷嬷身边的人认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东宫!”   白灼心中感动,她看着杨柳缓缓摇头,低声道:“杨柳,你如今好不容易过的好一些,不要为了我冒险。”   “胡说八道!”杨柳却是急了,她一脸严肃道:“什么叫冒险?我们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而且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因为你,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杨柳显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将白灼弄出东宫。   然不管是白灼还是杨柳她们都知道,要调离一个宫女离开东宫岂是那么容易的?即便如今的杨柳认识一些人,说上话,但要帮白灼,必是不易。   一个不慎,甚至会连累杨柳自己。   但杨柳却顾不得那些,如今废太子被带去宗人府,眼看着是没了指望,她实在是怕白灼会像以前宫中那些出了事的贵人一样,身边的伺候的人全被连坐赐死!   白灼笑了笑,巴掌大的小脸上神情认真又坚定。   “杨柳,太子殿下一定会没事的。”顿了一下,白灼垂下眸子继续道:“即便太子殿下真的回不来,我也想去他身边。”   杨柳满目不可置信,她蹙眉紧紧盯着白灼,想到什么,面色倏变,试探般的问道:“白灼,你该不会是……喜欢废太子?”   白灼面色无异,眸中没有任何爱慕,她面上仍旧笑着,声音温柔又坚定:“杨柳,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会有这种痴念,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东宫,不想离开太子殿下,因为……”   抿了抿唇,白灼轻声道:“因为太子殿下身边只有我了。”   杨柳神情沉重,她看着白灼深深叹息一声,道:“疯丫头,即便你不想离开废太子,但废太子如今被关进宗人府,生死不明,若他真的……”   “不会的!”白灼看着杨柳神情坚定的摇头:“他是大越国的皇太子,即便太子之位被废,也不会死在宗人府。”   杨柳见白灼这固执模样,知道劝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到底没有再说了。   然宗人府内又不是没有死过皇亲国戚,之前的六王爷不就是因为惹怒了皇上,被关进宗人府后,没有几天就死在宗人府了。   “说你是疯丫头还真是疯丫头!”杨柳又气又无奈,用手指戳了戳白灼的额头,心中担忧不已。   “白灼,若是废太子真的……回不来呢?”杨柳低声问。   白灼眸中的光芒渐渐黯下去,她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回道:“若太子殿下回不来,我仍旧是东宫的伺候宫女。”   杨柳用力捏了捏白灼的脸颊,气道:“你真是要气死我!”   但同时,杨柳心中也是满满的无力感!   她方才说的笃定,说会救白灼,但她自己也知道,就凭她现在的身份,要将白灼调离东宫,几乎不可能,恨只恨她只是浣衣局一个小小的宫女!   若她能走的更高,权利便更大,认识的人更多,就一定能救白灼!   二人说了会儿话,白灼担心杨柳出来久了,会被人发现,便让杨柳离开了。   离开前,杨柳紧紧拉着白灼的手,面色十分严肃:“白灼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再想办法的!”   白灼抱了抱杨柳,低声道:“杨柳,不要为了我冒险,你有家人,他们需要你,也不希望你出事的,而且你忘了?我是华嫔的妹妹,即便……我不会有事的。”   提到华嫔,杨柳就撇了撇嘴,忍不住斥道:“若华嫔真当你是妹妹,怎么会让你在浣衣局待三年?还收买掌事嬷嬷让你来东宫!”   之前掌事嬷嬷点名让白灼来东宫,她们就曾怀疑过,如今杨柳认识了掌事嬷嬷身边的人,打听之后果然如此!   华嫔这是打定主意不让白灼好过!   然而即便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她们只是宫女,除了能恶狠狠骂几句出出气,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如何,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杨柳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白灼心底暖暖的,进宫三年,在浣衣局虽说受了不少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也有了关心她的朋友。   日子就这么缓缓而过,东宫一如既往的冷僻清冷,天气也越来越冷,昨个儿还下了一场大雪,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宫中除却东宫都热闹起来。   白灼每日都会将寝殿打扫一遍,吃饭食也总会摆两副碗筷,似乎这样李熠就像是不曾离开过一样。   等收拾完寝殿,白灼拿着扫帚开始扫雪,昨日的雪有些大,白灼边扫雪边想着,天气这么冷了,也不知太子殿下在宗人府会不会冻着,有没有人给他送饭?能不能取暖?会不会有像王兴他们一样的人欺负李熠?   出神的想着,东宫的大门忽被人推开,紧接着一行人大步走来,那为首之人身着棕红色袍子,外披黑色大氅,身形修长,面白无须,姿容秀美略带一丝阴柔,正是易舟。   白灼之前在司礼监见过易舟,她虽不知此人究竟是什么人,但却知道他必然不是普通太监。   白灼赶忙扔下手中扫帚,跪地行礼。   易舟先是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白灼身上,眼睛微眯,出声问道:“没想到你还留在东宫。”   白灼低头不敢多言。   易舟收回视线,便朝寝殿走去。   跟在易舟身后的邵修提醒道:“还不起身进寝殿回话。”   白灼站起身,低头还不跟在邵修身后。   易舟将寝殿内环视一圈,而后坐在桌前望向白灼。   “如今废太子被带去宗人府,你这宫女倒是不怕死,竟还敢留在此处。”   白灼低着头恭敬回道:“奴婢是东宫的伺候宫女,不敢离开。”   易舟微微歪头,睨着白灼的目光深了深:“抬起头来。”   白灼紧张的吞咽一声,缓缓抬头,看向易舟。   易舟在白灼脸上看了一圈,在看到白灼脸上的疤痕时,勾唇一笑:“你这小宫女对废太子倒是衷心。”   白灼被易舟看的呼吸发紧,头皮发麻,低声回道:“奴婢是太子殿下的伺候宫女,不敢有二心。”   “呵。”易舟嗤笑一声:“只可惜废太子就快没命了,你这伺候宫女也要跟着陪葬。”   本以为听到这话消息,白灼会惊惧害怕,谁知这小宫女面上竟十分平静。   “你不怕死?”易舟盯着白灼的目光深了深。   白灼抿了抿唇,回道:“奴婢怕死。”   怕死又如何,她只是这深宫一个低等的粗使宫女,命掌握在那些贵人手中,她的死活不过是贵人们一句话的事。   对比起被火烧死的痛苦,如今随着太子殿下死去,应该不会那么痛苦吧?   易舟目光一闪,嘴角笑意渐大。   他忽然站起身,走至白灼面前,说道:“废太子被关进宗人府,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你可愿意去伺候?”   白灼已经心如死灰,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眼中光亮也已熄灭,然听到易舟这句话,白灼不可置信的抬头,那已然黯淡沉寂的眸中升起一丝光亮。   “奴婢真的能去宗人府伺候太子殿下?”   易舟见白灼这神情便知道她是愿意的   “自然。”易舟点头,抬脚越过白灼朝外走去,边出声道:“你既愿意去宗人府伺候,我自会派人带你前去。”   脚下一顿,易舟转眸朝白灼看来,面上笑意幽深:“只是宗人府进了可就难出来了,你这宫女果真不怕死?”   “奴婢不怕!”白灼激动不已,比起在东宫等死,她更愿意去李熠身边! 第19章 你为什么要去送死!?……   易舟饶有兴味的看着白灼,勾唇一笑:“好,明日便会有人带去前去宗人府,你可要做好准备。”   易舟出了寝殿,邵修快步跟上。   待一行人离开东宫,邵修跟在易舟身后,面露不解:“师父,您为何要帮废太子?”   废太子眼看着已是遭了皇上厌弃,已成弃子,被关入宗人府这辈子都无翻身可能,易舟却还出手相帮。   易舟目视前方,闻言红唇轻弯,瞥了身边邵修一眼:“邵修,你真的以为皇上会杀了废太子?”   难道不是?   邵修面露疑惑,他们这些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都会揣摩圣意,若皇上不是已经弃了废太子,又怎会允许废太子被带到宗人府审讯?   要知道宗人府的左宗正周大人乃是周皇后母族的人,皇后视废太子为眼中钉,废太子落入宗人府的下场可想而知,听闻废太子遭遇了刑讯,宗人府的人又下了黑手,只怕废太子不去半条命是不可能。   皇上既能坐视不理,又怎会在意废太子的死活。   易舟微微眯眼,面上笑意看上去深不可测,他道:“咱们这位皇上的心思可是不好猜,但若真说他要废太子的命却是不可能。”   邵修心中一动,心中有了猜测,低声道:“师父,您是说皇上他并未真正放弃废太子?”   “有没有放弃无人知晓皇上的心思。”易舟幽深一笑:“但废太子乃是已故先皇后的子嗣,而如今坐镇边关的统帅陆大人可是先皇后的兄长,皇上即便不念及亲情,却也不敢得罪坐镇边关的陆统帅。”   邵修皱了皱眉:“可是陆大人多年不回京,且兵权也被分散……”   易舟笑意更深:“是么?但陆统帅可是曾经以一人之力灭掉一个敌营的猛将,如此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帅,你真的以为他真的会任人鱼肉?”默了一瞬,易舟又道:“更何况,皇上忌惮陆大人,却又不得不让他坐镇边关,皇上需要他这么一只猛虎。”   邵修沉默,如此说来,皇上顾忌陆统帅,还真的不可能要了废太子的命。   既然如此……   “师父,那您为何不助废太子一臂之力?”邵修有些不懂。   易舟嗤笑一声,淡淡扫了邵修一眼,道:“邵修,你还是太年轻,如今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皆由现皇后和其母族把持,而皇上也需要现皇后手中这把刀,我若出手才是真的同皇后作对。”   “那师父今日……”   易舟收了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深沉之色,淡声道:“皇后要对付的是废太子,既然皇上不愿废太子死,那我们就送一个人去废太子身边,废太子能不能活便看他的造化了。”   邵修似乎懂了易舟的做法,只是送一个粗使宫女去李熠身边,既能让皇上满意,也不会让皇后放在眼中,同时也是间接帮了废太子一把。   若将来废太子真的能翻身,他便要承易舟的情。   “师父高明。”邵修满心佩服,躬身行礼。   易舟望向前方,神情看不出喜怒,只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抹幽深。   **   自白灼知道她能去宗人府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要去见一见杨柳,免得杨柳担心。   当杨柳得知白灼要去宗人府后,整个人都傻了!   杨柳一直担心白灼会被废太子连累,如今果然被连累了!   不等白灼说完,杨柳就急红了眼,拉着白灼焦急道:“这可怎么办?!不行!我一定要救你!咱们现在就去求齐姑姑!”   说着就要拉白灼进浣衣局。   白灼拦住杨柳,温声道:“杨柳,我不是被太子殿下连累,是我自愿去宗人府。”   白灼将今日遇到易舟的事情说与杨柳,杨柳听后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白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宗人府是什么地方我没有跟你说过吗?多少人死在宗人府,废太子被关进宗人府已经不可能……你为什么要去送死!?”   杨柳都急哭了,白灼忙为杨柳擦眼泪,面露愧疚道:“杨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知道我担心,你为何还要去宗人府?”   白灼抿了抿唇,神情温和说道:“即便我不去宗人府,留在东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既然如此,我何不去宗人府照顾太子殿下?”   杨柳也抿紧了唇,她知道白灼说的都是真的,也知道她们现在去找齐姑姑,也不可能救白灼,她就是担心,就是不死心!   “杨柳你别担心,去宗人府也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她知道太子殿下还活着。   “去宗人府还不是坏事?!”杨柳又是担心又是伤心,哽咽道:“你这个疯丫头知不知道去了宗人府,兴许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第20章 父子情深?   白灼抱住杨柳,鼻子发酸低声道:“杨柳,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二人紧紧相拥,深知白灼此去宗人府后,只怕日后要见面会难如登天。   “白灼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既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白灼和杨柳给彼此擦了擦眼泪,只将悲伤藏在心底,因为她们都知道,她们身份卑微,命不由己,既然如此,她们便只能好好活着,毕竟在这深宫之中,眼泪没有任何作用。   杨柳嘱咐了一大堆,临了又跑回浣衣局回到自己屋子,很快她跑回来,将一个钱袋子塞到白灼手中。   “不准说不要!”杨柳紧紧握住白灼的说道:“去了宗人府不比在宫中,我听闻宗人府内的人很凶,那些被关进宗人府的人都要被脱一层皮,有了这些银子便可以打点一番。”   白灼垂眸看着手中的钱袋子,眼睛有些湿,声音微哽:“杨柳谢谢你。”   杨柳也是满眼泪,啐了声嗔道:“谢什么?你忘了之前我需要银子时你是怎么帮我的?”   白灼抿了抿唇,这钱袋中的银子一看便是杨柳的所有。   杨柳知道白灼担心什么,她道:“你放心,我如今跟在齐姑姑身边,月例比以前多了些,偶尔还能收到其他进项,家中弟弟也不需要,你不必担心。”   “白灼一定要好好保重,知道吗?”   白灼握紧钱袋,抬眸看着杨柳重重点头:“好。”   翌日一早,果然有人来带白灼。   白灼早已收拾好,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件衣裳小物件,还有一些药物。   提着小包袱,白灼跟着领路的太监离开东宫。   彼时,宫中一座宫殿内,一名身着凤袍,年约三十左右的中年美妇靠坐在美人榻上,手撑着额头,紧闭双目,神情看上去十分不好。   殿中伺候的人大气不敢喘,只有近前伺候的老嬷嬷低低出声:“皇后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周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冷光一闪而过。   老嬷嬷看到瞬间会意,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快步离开殿中。   周皇后坐直身子,眼中冷光更深,指甲狠狠刺入身下坐垫,抬眼瞪着老嬷嬷斥道:“皇上根本没有打算要杀了废太子!”   老嬷嬷连忙劝道:“皇后娘娘,不管如何,废太子也是皇上亲自教导长大,父子情深也在所难免。”   “呵。”周皇后冷笑一声:“父子情深?本宫看他只是忌惮远在边关的陆廷吧!”   说起此事,周皇后便心头不顺,她双目满是怨恨之色,咬牙切齿道:“本宫等了这么久,和废太子装了这么些年母子情深,若不杀了他,实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老嬷嬷深深叹息一声,说来废太子自幼也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且皇后娘娘和已故先皇后还有血缘关系,本以为这么些年皇后对废太子有些感情,却没想到……   “皇后娘娘息怒,如今废太子被关进宗人府,即便皇上不下旨赐死,恐怕也活不久了,那宗人府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周皇后皱眉摇头,沉声道:“皇上既允了易舟那个奴才的提议,便是打定主意要留废太子一命!”   说起易舟,周皇后目中恨意更深!若非这易舟平白无故插上一脚,她安排在东宫的人又怎会被皇上处死,还借此事警告她!   如今皇上留了废太子一命,还派人去照顾废太子,便是昭告众人,即便废太子被废,但依旧是皇子,他要留废太子一命!   “呵,你说的也对,宗人府那地方可不是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太子能待的,若他熬不住就这么死在宗人府,那可就是他命该如此!”   **   白灼是第一次来宗人府,一进宗人府内,全身上下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四处乱看,但总觉着宗人府内阴森森的,冷气从脚底心直往上冲。   很快白灼跟着带路的侍卫停在一间屋门前,侍卫长得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看人时目光十分冰冷。   “就是这里了!”侍卫随手一指,说道。   白灼被这人看的浑身一颤,想到什么,她急忙拿出准备好的银钱,双手颤巍巍的举到侍卫面前,低声道:“多谢侍卫大人,这个还请笑纳。”   侍卫接过白灼手中的银钱,打量白灼的目光微深,道:“倒是没看出你这宫女挺会来事。”   “奴婢初来乍到的,不懂宗人府的规矩,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侍卫大人指点。”   侍卫拿了银钱,正眼看了白灼几眼,只道:“既知道这里是宗人府,那日后就警醒着些,莫要随意走动。”   白灼面露感激,连忙行礼。   待侍卫走后,白灼看着紧闭的屋门,难掩目中激动,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敲门。 第21章 我这是在梦里吗?   “太子殿下,奴婢是白灼。”   白灼等了会儿,屋中没有任何回应,心中担忧李熠,便道:“太子殿下,奴婢进来了?”   屋中仍旧没有任何动静,白灼一颗心提起,缓缓推开门,走进屋内。   这屋内昏暗无光,屋中窗户紧闭,一开门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发霉味道直冲鼻子,还能闻见一股血腥味。   待看到不远处的木床上躺着的人影时,白灼心中一紧。   那人毫无动静,看上去就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白灼吓的脸色煞白,手中包袱摔在地上,疾步走到床前!   “太子殿下!”   离的近了才看清楚李熠侧趴在床上,露出一侧惨白面容,他身上穿着自己为他缝制的那件冬衣,但此刻他的后背乃至大腿的衣衫竟是皆被血水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气若游丝,面容惨白,若不是他因痛苦眉宇紧皱,还真以为他已经没了气息。   白灼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慌神,她匆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跑去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来打开。   双手慌乱的将她带来的伤药找出,快速回到床前。   “太子殿下您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白灼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忙慌的去查看李熠的伤势。   李熠后背的衣裳被血水染红并且黏在皮肤上,不必看也知道后背伤势必然不轻!   她不能哭,不能慌。   白灼抖着手将药瓶放在一旁,抬手想将李熠被血水染红的衣裳脱下来,然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凝固的血水黏在李熠后背,白灼轻轻一拉,昏迷的李熠发出痛吟声,然而李熠并未醒来,如此可见李熠后背伤势着实不轻!   白灼急的满头大汗,实在没法,她只能对李熠说了声‘对不起’而后从包袱中找来剪刀,将衣裳剪开,然后一点一点将黏在伤口的衣裳剥离。   白灼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然在看到李熠后背的伤势时,心口还是狠狠一抽!   入目皆是刺目的狰狞伤痕,伤痕有深有浅,有新有旧,纵横交错,有些伤口已经开始流脓水,发出难闻的味道。   白灼双手剧烈抖动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却又怕眼泪滴在伤口上,赶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哆嗦着双手继续将黏在伤口上的衣衫一点一点脱下来。   也亏得黏在伤口上的衣裳时间不算长,除却一些化脓地方黏的紧一些,白灼不敢用力怕弄疼李熠,便用剪刀剪碎了,然后一点一点剥离。   等白灼终于将李熠后背的衣裳剥下来,已是浑身汗水。   再看李熠,后背伤势如此严重,更别说将伤口处黏着的衣裳脱下来有多痛苦,李熠却依旧昏迷,不过也幸好他昏迷,不然这得受多大罪啊。   白灼深深呼了口气,来不及多想,忙处理李熠后背的伤口。   她不懂医术,只能将带来的金疮药一点一点洒在狰狞的伤口上。   或许是药粉太过刺痛,昏迷的李熠痛喊一声,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紧闭的双目终于缓缓睁开。   “太子殿下您醒了?!”白灼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是满脸泪,慌忙道:“是不是奴婢弄疼您了?对不起,您先忍忍,等上了药就好了!”   李熠刚睁开眼睛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让他一时间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待眼前渐渐清晰,看到白灼哭的一脸泪的模样,李熠想动一动手臂,然他刚一动作,后背便是一股钻心似的疼!   “你……怎么又哭了?”李熠声音沙哑虚弱,目光也有些涣散。   白灼听到连忙抬袖擦了擦脸,颤声道:“奴婢不哭!奴婢不哭!”   李熠虚弱的笑了笑,用那双涣散的眼眸望着白灼,低声轻喃:“我这是在梦里吗?”   声音太轻,白灼没听清,她一心想着李熠后背的伤势,低声道:“太子殿下您先忍忍,奴婢给您轻一些上药,很快就会好的。”   然而不管白灼动作怎么轻,李熠后背的伤势太重,药粉撒上去便是锥心蚀骨的痛。   李熠浑身一颤,咬紧了牙关却还是发出痛吟声。   “很快的,太子殿下您再忍忍。”白灼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上药的手也剧烈哆嗦着。   如此清晰的锥心刺痛哪里是梦中?李熠吸了口气,涣散的眸光渐渐清晰,原来不是在做梦啊,他看着白灼瘦弱的身影,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尽量平静。   “放心,我忍的住。”   白灼流泪点头,继续为李熠上药,后背疼痛实在受不住时,李熠张嘴死死咬住身下褥子。   屋内一片死寂,只偶尔传来李熠闷闷的痛吟声,待为李熠后背上好药后,白灼终于吁了口气。   她急忙转头去看李熠,却见李熠紧闭双目,面白如纸,没了反应。   白灼心下一颤,急声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放心。”李熠眼皮微动,半睁着眼睛看向面色惊惶的白灼,哑声安抚道:“我没事。”   听到李熠的声音,白灼身体一软,直接跌坐在床前,目中恐惧未散,自己更是一身的冷汗。   她还以为……   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太好了,太好了,奴婢还以为……”   李熠虚弱的笑笑,他本想伸手安抚安抚这小宫女,然他的身体实在痛苦非常,毫无力气,便只能低声安抚:“别害怕,我死不了的。”   “嗯嗯!”白灼重重点头。   李熠后背的伤是处理了,但臀部到大腿的地方同样有伤,她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左右李熠发高热时,她已经为李熠擦过身体了。   “太子殿下,奴婢得为您处理腿上的伤,您,您先忍着些。”虽是这样说着,但要处理这个地方伤口,白灼的脸还是忍不住热了热。   毕竟上次李熠发高热是昏迷着,而现在李熠却醒着。   李熠弯了弯唇,煞白的面上神色温和:“好。”   白灼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李熠的裤子脱下来。   幸好李熠身体下方的伤势没有后背伤势严重,不过也能看到纵横交错的伤势,臀部的伤势较为严重些,到了大腿处伤势就变的轻了些。   但一些化脓的地方还是粘着裤子,白灼便像剥衣服一样,用剪刀剪碎后,一点一点将黏住的地方缓缓剥离。   待看清楚李熠下面的伤势,白灼哪里还顾得上害羞?   白灼手掌紧紧拿着药瓶,颤声道:“太子殿下委屈您再忍忍,奴婢很快就能上好药。”   “好,我不疼。”李熠闭上眼睛,面上没有任何异色,是完全信任的模样。   李熠不说还好,一说这句话,白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   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会不疼?   白灼不敢耽搁,胡乱擦了擦泪,忙将药一点一点洒在伤口处。   处理完伤口,白灼又找来一件干净的衣裳轻轻盖在李熠身上,如此盖上被子时就不会沾上药粉。   这屋子破旧简陋,即使窗户四合,但屋中没有炭盆,整个屋子都是冰冷的。   白灼担心李熠会冻病,可他身上的伤势太重,又不能盖得太厚,便只能先找一些木柴在盆中点燃暂时取暖,然后将窗户打开已来散烟。   李熠半睁着眼眸,看着白灼来回走动的身影,眸光温和,他低低出声:“白灼,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白灼将每个窗户都开了一条缝隙,不然木柴的烟实在呛人,心中也在思索着,这宗人府的侍卫一定有炭取暖,要不她用银钱再换些炭?只是不知道侍卫会不会换给她。   “白灼。”   李熠虚弱的声音传来,白灼收敛心神快步走过去,看到李熠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就难过。   “太子殿下是不是伤口很疼?要不奴婢给您吹一吹?”   李熠侧头望着白灼,干裂的嘴唇弯了弯,哑声道:“我没事,你不要紧张。”   哪里会没事?李熠身上的伤一看就是旧伤没有处理又添新伤,也幸好现在是冬天,天气冷,不然李熠身后的伤势不知会恶化成什么样。   越想白灼心中越是难过,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就是抑制不住的往下落。   白灼的鼻子发酸,心口发紧,哽咽着低声道:“太子殿下,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您?”   李熠是太子啊,即便他被废了太子之位,他也是大越国的皇子,可谁能想到皇子被关进宗人府竟然会受刑罚?   李熠神情倒是平静,唇角轻轻扯动,哑声道:“真是个傻姑娘,我早已不是太子。”   白灼红着眼睛摇头,想安慰李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真的没事,也不疼。”   被带来宗人府时,他便知道明德帝已经放弃他这个皇子,他知道被关入宗人府会受到什么对待,他也知道那个人绝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内心平静。   接连几日的刑罚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本以存了死志,而他也的确快熬不下去了,但他没想到再次醒来,竟能看到白灼。   李熠越是这样说,白灼心中越是难过,她偏过头去,抹了抹脸上的泪,哽咽道:“太子殿下您忘了跟奴婢说过的话吗?”   “什么?”李熠虚弱问道。   白灼抿了抿唇,转头看向李熠:“哪有人不怕疼的,疼就要说出来。”   “太子殿下,您不要忍着,奴婢知道您肯定很疼。” 第22章 奴婢不怕!   李熠一怔,回过神虚弱一笑,安抚道:“好。”   虽是如此说,但李熠也未曾喊一声疼。   白灼低着头抹了抹泪,低声道:“太子殿下您饿不饿,奴婢去找找这里有没有膳房。”   “不必去了。”李熠叹息一声,眸光深沉复杂,低声道:“会有人送饭。”   白灼瞬间就明白了,这宗人府不比东宫,没有膳房,没有粮食,更不允许她做膳食。   “奴婢知道了。”白灼点头,想到什么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带来的包袱打来,从里面又找出一个小包裹。   白灼目光亮晶晶的,快速将它打开,拿出几块糕点递到李熠面前。   “太子殿下,这是奴婢来时藏起来的,您先吃一点。”   李熠垂眸看着白灼递来的糕点,再看白灼期待的眼神,干裂的嘴唇轻弯,就着白灼的手,张嘴咬了一口。   只可惜这屋中没有水,白灼也不敢乱跑,怕李熠噎着,只能缓声道:“太子殿下您吃慢一些。”   李熠道了一声好,他吃的极慢,没有水,干哑的喉咙吞下糕点的确有些难受,但吞下去的糕点却抚慰了他隐隐抽痛的胃部。   等吃完一块糕点,李熠已是满头汗。   白灼看到忙用袖子给李熠擦汗,她满眼担忧,小心翼翼的问:“太子殿下,是不是背上的伤又疼了?”   白灼的声音又轻又软糯,听在耳中竟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不过李熠刚才答应白灼不骗她,便低声道:“是有些疼,不过吃些糕点,肚子却是舒服了些。”   白灼心中高兴,忙又拿起一块糕点递到李熠面前,道:“那太子殿下多吃一些。”   见白灼高兴的笑,李熠也跟着弯了弯唇,说:“好。”   李熠接连吃了三块糕点才停下,只是这屋中没有水,没有炭,白灼忧心忡忡的。   看李熠伤的这么重,又瘦了这么多,可见宗人府的人定然不会上心照顾,还好来时杨柳给了她一些银钱,届时便用银钱同侍卫大人换一些炭和水   “白灼。”   白灼回过神,听到李熠在叫她,忙收敛心神,轻声道:“太子殿下。”   李熠深深看着白灼,那双幽沉的眸中闪过复杂的光。   李熠直直看着白灼,低声问:“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奴婢知道,是宗人府!”   “太子殿下您放心,奴婢来了,奴婢会照顾太子殿下的!”白灼神情认真的说。   李熠闭了闭眼:“你可知被关入宗人府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即便是皇亲贵胄,也只有死路一条,你本可以不来的。”   白灼急忙摇头,睁着那双明亮的杏眼,神情认真又坚定的看着李熠:“奴婢不怕!”   李熠深深看着白灼,低叹一声:“真是个傻姑娘。”   默了一瞬,李熠又问:“可是易舟找过你。”   易舟?   白灼反应过来,易舟就是她见到的易公公,点头道:“易公公是来见过奴婢。”   看白灼那双清澈的眼睛,李熠抿了抿唇,道:“罢了,左右是我连累了你。”   白灼连忙摇头:“太子殿下您没有连累奴婢,是奴婢自愿来宗人府的。”   李熠眸光变的柔和,他声音沙哑却很轻柔:“我早已不是什么太子,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子,你唤我名字便好。”   白灼连连挥手,小脸满是惶恐:“奴婢不敢。”   李熠却直盯盯看着白灼,忽然唤了声“阿灼。”   白灼听到这个称呼,瞬间呆住。   李熠笑着道:“日后我可否这样称呼你?”   阿灼这个称呼对于白灼来说,实在有些恍如隔世之感,陌生又熟悉。   李熠见白灼只直愣愣看着他,没有反应,心中一紧,低声问:“可是不愿意?”   白灼只觉心中酸涩,她摇头垂下眸子,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收紧,攥紧了裤子,吸了吸鼻子,闷闷的说:“可以的,只是奴婢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唤奴婢了。”   默了一瞬,白灼抬眸看向李熠,轻轻笑了笑:“小时候,奴婢的娘亲总是唤奴婢小阿灼。”   李熠看到白灼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轻柔一笑:“那我日后也唤你小阿灼,可好?”   白灼看到李熠含笑的桃花眸,心跳加速,急忙撇开头,结结巴巴道:“太,太子殿下开心就好。”   “既然我都唤你名字了,日后你也不要唤我太子殿下,唤我名字便好,不然宗人府的人听到你这么唤我,会有麻烦。”   白灼立时紧张起来,见李熠说的这么严重,她自然不能违背李熠,但要让她唤太子的名字,却是万万不敢的。   想来想去,白灼终于想到一个妥当的称呼。   “那奴婢日后唤您公子。” 第23章 不是要他的命!   见白灼怎么也不肯唤名字,李熠叹了声也没有反驳,而是道:“阿灼,日后不要在自称奴婢了,如今我的身份和你没有什么不同。”   白灼想到李熠先前的提醒,便微微颔首,道:“好。”   说了会儿话,李熠的身体便有些受不住,然身后的伤势又像火烧一般,时刻燎着他的身体,眼皮却撑不住的半阖。   见李熠如此虚弱,白灼也不敢再打扰李熠,却听李熠沙哑的声音传来:“阿灼,陪我说说话吧。”   白灼知道李熠必然是被身上的伤势折磨着,想休息又无法休息,应了一声,便同李熠说着话。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屋外天色都暗沉下来,兴许是伤口处的药粉起了作用,李熠的呼吸终于平稳了。   白灼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收起来,正打算找人询问炭火,便有人来送饭了。   是一个冻的硬邦邦的馒头,没有汤水,没有菜,甚至连个筷子都没有。   见送饭的黑脸侍卫要走,白灼心中一急,追出去忙道:“侍卫大人,能不能给我一碗水?”   侍卫一脸不耐,直接一把推开白灼斥道:“滚滚滚。”   被关进宗人府的人,哪怕曾经是太子,是王爷,但到了这里便如那地里的泥尘一般,可以任意践踏,他们这些宗人府的侍卫自然不将李熠看在眼中。   白灼却急的不行,她管不了那么多,李熠伤势如此严重,若是一口水不喝他会死的!   她急忙拿出准备好的银钱,双手奉到侍卫面前,面露祈求道:“侍卫大人求求你给我一碗水吧,这个就当是我孝敬您的。”   那侍卫接过银钱,目光一亮,他倒是没想到这宫女身上竟然还有银钱。   宗人府的侍卫皆知今日宫中送来一个宫女伺候废太子,却也没有多在意,如今看到银钱,这侍卫眼中便起了一丝贪婪。   “身上还有没有银子,全都拿出来!”   白灼一听瞬间白了脸,看到侍卫眼中的贪婪,吓的退了两步,颤声道:“侍卫大人,这,这就是全部……”   谁知这侍卫根本不信,他面目凶狠,冷笑一声:“从宫中出来的人,身上怎么可能就这么点?!识相的赶快全部交出来,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灼哪里肯,她没想到这侍卫竟然这么贪心,只能低声求道:“侍卫大人高抬贵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侍卫面目阴冷,一脚踹在白灼身上,伸手就去白灼身上找银钱!   白灼被踹的倒在地上,眼前黑了黑,感觉侍卫的手在身上乱找,她赶忙用双手去挡,然白灼身体瘦小,又是女子,力气没有侍卫大,哪里能挡得住?”   见白灼奋力反抗,侍卫直接黑脸抬手狠狠打了白灼两巴掌,一把将白灼捂在怀中的银钱掏出来。   看到银钱,侍卫满脸笑,待将银钱揣进怀中,又低头冲着倒在地上的白灼骂道:“丑八怪!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银子?!”   白灼被打的面颊红肿,身体瑟瑟发抖,目露惊惧,连忙摇头颤声道:“没,没有了!”   侍卫却不信,他呸了声,竟是要上前扒白灼的衣裳!   白灼吓坏了,双手紧紧攥着一声,哀求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求你饶了我……”   “你个小贱人还敢反抗?信不信我弄死你?!”侍卫面目凶狠,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时另外一名侍卫走来,沉声道:“这是发生何事?!”   那打人的侍卫看到这人,眼睛一闪,松开白灼,一脸讪讪的笑说:“头儿,这小贱人身上藏了银钱,我正让她交出来呢!”   白灼整个人跌坐地面,她神情惊惧不已,吓的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求道:“大人,我身上真的没有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屁!”打人侍卫却不相信,扬手又要打人,却被来人阻止。   “够了!”这人正是白日里带白灼进宗人府的侍卫,名叫薛正,是这宗人府众侍卫的头儿。   他皱眉看了一眼浑身发抖的白灼,冷声道:“你回去吧。”   虽然那侍卫打了人,但薛正并未说什么,倒是这打人侍卫看上去很不甘心。   白灼颤巍巍站起身,心中惧怕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伸出一双苍白瘦弱的手:“侍卫大人,我身上的银钱都已经给你了,求你给我一碗水吧。”   打人侍卫顿时急眼,这丑八怪还敢要水?!   眼看他又要打人,白灼吓的浑身一个哆嗦,却楞是咬着牙没有躲!   “行了!”薛正冷冷看了一眼打人侍卫,一脸不悦道:“不就是一碗水吗?给她!”   “可是头儿……”   “雷宏!大人是让我们看着他,不是要他的命!”薛正冷冷留下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雷宏心中不甘,最后狠狠瞪了白灼一眼,大步离开。   不多久,果然有人送来一碗水。   白灼看到水,顿时笑了,觉得自己被打也值了。   只是可惜身上的银钱被抢去了,不过好在她没有那傻,把银钱全部放在身上。 第24章 能撑几天是几天   “头儿,你为什么要帮那个丑八怪?”雷宏一脸不甘,那宫女进入宗人府身上竟敢藏银钱,胆子这么大,身上肯定还有!   薛正转眼冷冷瞥了雷宏一眼,斥道:“我不是帮她!是帮你!”   雷宏面色不忿,显然是不信薛正说的话。   “呵,你可知这宫女是谁送来的?”   雷宏黑着脸嘟囔道:“不就是宫中送来伺候废太子的?”即便宫中派人来又如何?废太子被关入宗人府又受了刑讯,可见皇上是彻底放弃废太子,他们自然也不将李熠放在眼中。   薛正冷冷看着雷宏,再次冷笑一声:“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邵修亲自带来的,宫中的邵修邵公公,你可知道?”   雷宏听到‘邵修’二字,面上不屑又轻蔑的笑容瞬间僵住!   “邵修?!”   雷宏当然知道邵修。   司礼监有数十名秉笔太监,邵修便是其中一人,这本也不算什么,但邵修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易舟唯一的徒弟!   而易舟是谁?   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虽是阉人,但却极受皇上的信任和重用,位高权重,不管是宫中人,还是朝臣见到易舟,那都是要客客气气称一声‘易公公’的。   雷宏艰难的吞咽一声,目中闪过一丝惧色。   原来这宫女竟是邵修亲自带来,那岂不是说明这宫女和易舟有些关系?   想到此处,雷宏身体忍不住一抖,浑身冒冷汗。   “头儿,难道这宫女真是易公公的人?”   薛正冷着脸道:“宫中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但你日后警醒着些,为难一个宫女不算什么,但若是因此得罪了易公公,你自己想想能不能承受的住后果!”薛正说完,大步离开。   雷宏站在原地,一脸懊悔,要早知道那丑八怪是易舟的人送来,他也就不敢动手了。   **   白灼端着水缓步进了屋,此时天光暗沉,屋内也极为昏暗,见李熠还睡着,白灼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的将水放在桌上,桌上有一盏油灯,但白灼不敢点燃,她摸索的找来自己带的药,涂抹在伤处。   那侍卫打人下了狠手,上药时白灼咬牙忍痛,只是没有点灯,还有一些伤处还是涂抹不到。   “阿灼?”   李熠沙哑的声音传来,白灼手一抖,药瓶险些摔在地上,她慌忙收起药瓶,低声道:“公子你醒了?”   “你怎么了?”李熠听出白灼语气不对,沉声问道。   白灼心中一紧,她不想让李熠知道她的伤,吸了口气,若无其事道:“我没事。”   “对了公子,他们送来了饭食和水。”白灼端着水缓慢走近床边蹲下,温声道:“公子先喝口水。”   屋内漆黑沉暗,白灼走近了,李熠也只能看到白灼身影,他没喝水而是蹙眉问道:“为何不点灯?”   白灼心中紧张不已,她到底不擅长说谎,又怕李熠发现,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没有异样。   “我没有找到火折子,身上也没有带着,等过会儿我去向侍卫大人讨要一只。”   李熠沉默一瞬,漆黑的屋内也陷入片刻寂静。   就在白灼紧张的心跳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李熠的声音终于传来。   “是吗?”   “嗯嗯!”   白灼端着碗递到李熠面前,小声说:“公子,喝口水吧。”   默然一瞬,李熠道了一声:“好。”   等李熠喝了水,白灼又拿来几块糕点:“公子,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李熠吃了一口便知道是糕点,等咽下后,李熠问:“他们送来的饭食呢?”   白灼抿了抿唇,她知道李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宗人府的人送来什么吃食。   将那冷硬的馒头拿来,白灼道:“公子,我胃口好,这个我吃。”   昏暗的光线下,那冷硬的馒头表面还泛着一丝光。   李熠低叹一声:“傻姑娘,糕点又能撑得了几时?”   白灼喉头微哽,低声道:“能撑几天是几天。”   李熠看不清白灼面上神色,但却知道这傻姑娘肯定流泪了,他忍着后背疼痛,缓缓抬手抚了抚白的头发,声音沙哑又轻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犹记得在东宫时,李熠也曾说过这句话。   白灼点头:“我知道的。”   李熠笑了笑,将白灼手中的硬馒头拿走:“所以我吃这个,你吃糕点。”   “公子等等。”   白灼拿过馒头用力将馒头掰碎泡在水里,这样馒头就不会那么硬了。   “公子,我们一人一半。”   冷硬的馒头沾了水软和了些,倒是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李熠笑了笑,道了声好。   二人就这么一口糕点一口馒头,倒还真的填饱了肚子。   只是水泡了馒头,又没了,白灼担心李熠还会渴,想着一会儿再硬着头皮去跟侍卫要些水,谁知便有侍卫提着一桶水送来。   那侍卫也没说什么,将水放下就走了,虽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白灼却很高兴。   等外面天色彻底黯下来,白灼才将油灯点燃。   油灯的光线不比蜡烛,光亮十分昏暗,白灼低着头以来掩脸上的伤,自己也不闲着,拿出药为李熠身后的伤换药。   李熠身后的伤极重,好在白灼带来的药还真的起了些作用,待白灼换好药已是满头大汗。   白灼为李熠盖好被子,目中难掩忧心。   李熠的伤势如此重,只上一些外伤药只怕愈合的慢,若是能抓些药材就好了。   “别担心。”   李熠仿若猜到白灼的心思,低缓的安抚声传来:“只是这么一点伤,我顶得住。”   白灼偏过头去,抹了抹泪,低着头闷闷道:“嗯。”   夜色渐渐深了,屋外忽然刮起狂风,风声很大,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这一看就是又要变天了。   白灼一颗心沉甸甸的,这屋中本就没有炭火冷的厉害,若真的变天李熠的身体如何承受?   李熠似早已猜到白灼心中担忧,轻声安抚道:“阿灼,我能撑过去的,相信我。”   这么冷的天,李熠又受着伤,怎么撑得下去?   白灼心中难过,却还是重重点头,说道:“嗯,我相信公子一定能挺过去!”   夜色愈发深了,白日里,带白灼来此的侍卫并未给白灼安排住的地方,所以她便只能宿在李熠的屋中。   这里没有多余的被褥,地上更是冰凉,肯定是不能躺地上的。   就在白灼一边给李熠掖被子,一边想着晚上睡哪,却听李熠忽然道:“晚上很冷,便委屈你睡在我身边吧。”   白灼身体一僵,李熠说什么?   “我知道这样说唐突了,但这屋中没有炭火,你我躺在一处还能取暖,可好?”   李熠的声音轻柔又带着一丝沙哑,白灼听在耳中,只觉心跳加速,脸颊火烧一般一路红到耳根子处。   睡,睡在一起? 第25章 我没那么想   李熠见白灼没有回答,眼眸微垂,低声道:“若是你不愿也没事,本就是我太唐突,只不过夜里很冷,我只怕会撑不住……”   “……”方才是谁说自己能撑过去的?   “我浑身药味,阿灼若是不愿也是能理解的。”   “……没。”   白灼如蚊蚁般的声音低低传来:“我没那么想。”   李熠眉眼浮现一丝喜色:“那今晚我们便同榻而眠,屋中没有多余被子,我们一起盖。”   白灼心跳如擂鼓,她本不该答应的,倒不是因为什么男女之妨,而是李熠受了伤,这床也不算大,她怕自己会不小心碰到李熠的伤口。   更何况,李熠贵为皇子,即便他被废了太子之位,他仍旧身份尊贵,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但方才听到李熠声音带着一丝失落,脑子一抽,就这么答应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刚要吹熄油灯,却听李熠说:“将油灯放的近一些,若晚上有什么事,方便些。”   “好。”   白灼将油灯放好,便吹熄了油灯。   她小心翼翼的上了床后,身体像根棍一样,躺在李熠身侧。   谁知刚躺下便听到李熠的笑声,低哑轻柔的笑容近在耳畔,让白灼更紧张了。   “你是打算就这么睡一夜?”李熠低低一笑:“你不冷,我却有些冷,不如挨的近一些,我们便可以一起取暖。”   白灼觉得自己的脸现在已经红透了,好在现在是晚上,屋内又黑漆漆的,看不到她红透的脸。   她略带紧张的嗯了一声,动了动身体,挨的李熠近了些,同时也感受到李熠温热的呼吸洒在脸测。   白灼紧张的吞咽一声,她怕碰到李熠身上的伤,便捏起被子一角,轻轻盖在自己身上,紧紧闭上眼睛。   寂静的夜色中,人的感官便会无限放大,白灼能清晰感受到李熠身上传来的温热和轻缓的呼吸。   两人挨着,似乎真的不冷了,周身暖融融的,身边躺着李熠,担忧了几日的心归于平静,渐渐的,白灼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很快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缓缓睡去。   感觉到白灼呼吸均匀后,李熠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他忍痛用双手半撑却着身体,借着油灯的光亮朝白灼的脸上看去,即便光线昏暗,却也能看到白灼两边面颊红肿着,虽然涂了药,但细细看去,还能看到手指印。   李熠那双漆黑幽深的眸中映着白灼脸上的伤,眸光沉了沉,他缓缓抬起手指想要碰一碰,但在快要挨到白灼脸颊时,苍白的指尖儿颤了颤,终究停下。   他叹了一声,收回手指,吹熄了油灯。   翌日,天光还没亮,白灼便醒来了。   她第一反应便是朝旁边看去,见李熠还睡着,轻轻呼了口气,缓缓掀开被子下了床。   白灼第一件事就是借着水桶中的水看脸上的伤,虽然还是有些红肿,但比起昨日要好了许多。   “还疼吗?” 第26章 小阿灼,你受委屈了……   白灼身体一僵,她一点一点转过身体,便见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李熠,正用那双沉黑的桃花眸注视着她。   白灼慌忙抬手捂着脸颊,结结巴巴道:“公子,你,你醒了……”   “过来。”   白灼见李熠直直望着她,知道受伤的事情瞒不住,便只能缓缓走过去。   “除了脸上的伤,还有哪里受了伤?”李熠手中拿着药瓶,低声问。   白灼本要摇头否认的,但看到李熠看向她的幽深眼神,隐瞒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只能低声缓缓道:“手臂和后背。”   “我来帮你上药。”   白灼连忙摇头:“公子,你还受着伤,我自己可以的。”   李熠却直直望着她,深邃的眸光执着坚定,白灼便知道她无法拒绝了。   手臂上的伤还好,捋起袖子,李熠沾了些药膏轻轻涂抹在几片青紫上,至于后背的伤,便要脱下外衣,白灼有些不自在,但看到李熠执拗又担忧的目光,便知道他若不看看伤口,定是不会罢休的。   李熠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犹豫一会儿,白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蹲下身背对李熠缓缓解开衣裳。   露出皮肤那一刻,李熠看到白灼肩膀自背部有一大片青紫,看上去很严重,也不知道这傻丫头昨晚是怎么挺过来的。   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薄唇微抿,轻声道:“可能会有些疼。”   白灼红着脸摇头,还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的。”   涂抹药膏的手指忽然停住,白灼没有听到李熠的声音,呼吸微微收紧,偏头低声唤道:“公子?”   李熠看着布满青紫伤痕的瘦弱脊背,喉头微哽:“小阿灼,你受委屈了。”   白灼鼻头忽的涌起一股子酸意,瘦弱的脊背微微一颤,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白灼无声的哭着,肩膀也跟着一抽一抽的,其实怎么会不疼呢?那侍卫下手那么重,她真的很疼,只不过她习惯了隐忍,忍过去也就不疼了。   可是李熠的声音却牵起了白灼泛着酸意的心,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是那么没出息。   李熠看着那微微抽动的脊背,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他现在是个没用的废人,救不了自己,护不了白灼,甚至还得靠着这丫头来照顾自己。   眼中湿润一闪而过,李熠眨了眨眼,湿意隐去,苍白的手指抹了药粉,微颤的指尖轻轻抹在那青紫伤痕的瘦弱脊背上。   屋内静寂无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充斥着屋内,也让两个带着伤的人互相依偎。   等上好药,白灼也哭罢了,可是她觉得有些丢人,埋着头不敢看李熠。   “除了这里,还有哪里伤着?”李熠声音轻柔的问,就好像方才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白灼攥紧衣裳,闻言红着脸急忙摇头:“没有了。”   见李熠望着自己,白灼还是坚定摇头:“真的没有了!”   李熠这才松了口气,说:“好。”   等白灼穿好衣裳,门外忽然来了人,是来送饭的侍卫。   白灼赶忙出了门,侍卫送来的饭食同昨晚没什么不同,是两个冷硬的馒头,不过比起昨晚好一些,多了一碗米粥,一碟没有什么油水的青菜,虽说米粥清汤寡水的看不到几粒米。   即便如此,白灼也高兴的道谢,端着饭食进了屋。   “公子,今天有米粥,米粥还温热着,我先喂你喝。”   李熠淡淡嗯了声,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可还记得那个打你的侍卫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白灼动作一顿,而后端着米粥走近蹲下身,低声说:“我,我忘了,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都是我不懂规矩这才惹恼了他们,公子放心,我以后一定小心着些。”   李熠静静看了白灼好一会儿,柔声道:“好。”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而白灼发现,自那一日自己挨打后,再次见到那打人的侍卫时,他倒是没有那日那般凶狠,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白灼还是松了口气。   这两日又开始下雪,一开始还是小雪,但过了两日雪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白灼和李熠住的屋子冷的厉害,而李熠身体本就有伤,这么冻着肯定会生病。   白灼硬着头皮想着跟侍卫要一些炭,不无意外的被拒绝了。   这里是宗人府,便是宗人府的侍卫们取暖的炭都不够,怎么可能给白灼,给关在宗人府的罪人。   好在白灼之前还偷偷藏下一些银钱,她找到那日帮助过她的薛正,将银钱奉上,低声求道:“侍卫大人,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钱了,您看看这天气这么冷,我实在冷的厉害,求求您给我一些炭吧。”   薛正倒是没想到上次白灼被打成那样,竟然还真的藏着银钱。   他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银钱,最后看向白灼的脸,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深处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巴掌大的小脸,容貌看上去还是挺清秀的,只是左边眉角自脸颊有一道小指长的伤疤,算不上多丑,但绝对不美,身体也瘦瘦小小的。   这么一个粗使宫女,究竟和易舟有什么关系?有什么本事能让邵修亲自将人送来?   “侍卫大人?”白灼双手举在半空中,心底十分忐忑。   她打听过了,这位薛正是宗人府众侍卫的头儿,有些话语权,虽不知上次他为何要帮自己,但白灼看的出来,他和那日抢她银钱的人不一样。   薛正没有收白灼的银钱,他神色淡淡道:“晚些时候,我会让人送一些炭给你,但也只有一点,多的不要想了。”   白灼闻言大喜,连连点头感激道:“多谢侍卫大人!”   一点也是一点啊,有了炭在捡一些木柴,一定能撑过去的。   见白灼高兴成这样,薛正嗤笑一声,目光打量着白灼说:“你这宫女被废太子连累关进这宗人府,竟是一点也不怨?” 第27章 希望公子平平安安,长命……   白灼低了眉眼,谨慎的回道:“奴婢是奉旨前来,心中不敢有任何不满。”   谁知薛正嗤笑声更大,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转身便走。   白灼见他没收银钱,忙出声提醒:“侍卫大人,银钱……”   “那点银钱你自己留着吧。”薛正头也没回,大步离开。   白灼心中有些不安,担心薛正只是敷衍她,直到有侍卫真的送来炭,白灼提起的心总算是放进肚子里了。   有了炭,白灼第一时间弄了炭盆端进屋内,挨着李熠躺着的床榻。   炭盆众除却小块的黑炭,还有一些柴火,是昨个儿雪还小时,白灼去外面捡来的。   看到今个儿下的大雪,白灼只觉自己有先见之明,如今他们有了柴火还有炭,虽说炭块少,但配合柴火一定能挺过这几日的。   李熠看到炭盆,面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而是第一时间望向白灼,生怕她又像是上次一样受伤。   “炭哪里来的?”   “是薛正侍卫给的!”白灼一脸高兴,眉眼间满是感激。   听白灼这么说,李熠眉头微不可查的跳了跳,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眸,看着白灼问:“薛正侍卫?是谁?”   “是宗人府侍卫们的头儿。”白灼提起这薛正,面上倒是没有多少害怕,反而还多了些笑:“公子,这位薛正侍卫真是好人。”   李熠很少听到白灼会提起其他人,而且还是夸赞,他垂眸望着盆中燃烧的炭块,淡淡嗯了声,随后又道:“阿灼。”   “嗯?”   “宗人府不比东宫,东宫时我或许还能护住你,但在这里,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些,莫要轻易相信他人。”   李熠的意思是不要轻易相信薛正侍卫吗?   “听到了吗?”李熠见白灼没有回答自己,便又问了一声。   “啊,嗯!”白灼重重点头,认真道:“我知道了,公子放心,我警醒着呢。”   李熠这才笑了笑。   有了炭盆,屋内也随之暖和了许多,如此对李熠恢复身上的伤势也大有好处,李熠身后的伤势愈合的慢一些,但却没有恶化,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结痂。   一切事情似乎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但只有一点,白灼带来的伤药快用完了,但要是求侍卫弄些药材,他们绝对不会答应的。   李熠倒是很乐观,他温声安抚道:“我已经感觉好多了,放心,我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身体恢复快。”   白灼看着快要瘦成竹竿的李熠,看着李熠苍白的面容,凹陷的眼窝,只能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公子说的对!”   李熠一直说他能挺过去,白灼也坚信李熠能挺过去!   即便不知道他们要被关在宗人府内多久,但现在白灼只祈祷上苍,让李熠身体快些恢复,让他们挺过这个冬天。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吧。”李熠忽然道。   “是啊。”白灼坐在床边,微微弯着身体,双手撑着下巴,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要过年了。   想到在东宫时她做的那碗饺子,一双杏眼难掩失落。   李熠温声道:“委屈你了,在宗人府陪我过年。”   白灼急忙摇头,一脸认真的说:“一点也不委屈,我,我很高兴的。”   “还真是个傻姑娘,陪我在宗人府里受罪有什么高兴的。”李熠低声轻叹,他垂下眸子,细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神色。   “公子,我真的很高兴。”默了一瞬,白灼缓缓说道:“我娘去世的早,爹爹和家里人都不喜欢我,没进宫之前,每一年过年守岁都只有我一个人。”   李熠眸光微动,望向白灼。   白灼曾对他说过,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是皇上的妃嫔,想来白灼的父亲应也是朝中某个官员,姓白的官员他却没什么印象。   白灼看着炭盆似陷入回忆中。   “后来进了宫,因为我丑,一开始也没什么朋友,记得我刚进宫没多久就要过年,看着身边的人都给家里人送信送年礼,我可羡慕了。”   想到什么,白灼笑起来。   “好在后来认识了杨柳,但到了年节,宫中有许多地方要值夜,我们就会被齐姑姑安排去值夜,也没有正经过一个年。”   “但今年不同!”白灼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李熠,露出大大的笑容:“今年我不用值夜,能和公子一起过年,我真的很开心。”   李熠和白灼对视着,旋即他笑了笑,轻声道:“是,要过年了,的确应该开心一些,明晚我陪你一起守岁。”   白灼心中愈发欢喜,笑容不自觉变大,虽说宗人府内没有年夜饭,吃的也差,但身边有个人一起守岁过年,白灼便很满足。   “小时候老嬷嬷说守岁时只要诚心许愿,上天就一定能听到,明年愿望就会实现。”虽然这些年她许的愿望,都没有实现,但她还是愿意相信。   李熠见白灼眼睛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憧憬,轻声问道:“那今年许什么愿?”   白灼犹豫一瞬,望向李熠:“我今年的愿望就是希望公子可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李熠神情微变,心口的地方似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一般,又暖又涩,他缓缓笑起来,眸光认真又温柔:“好,我答应你了。”   白灼高兴的笑了,其实自她来到宗人府后,就感觉到李熠似又回到了她初进东宫时那般,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疼痛,不在意生死。   但现在李熠答应她了,他答应自己会好好的。   只是白灼和李熠都没想到,大年三十这一天,却迎来了一场更艰难的磨难。 第28章 热乎的汤面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白灼早早起身收拾,虽说没有剪纸对联那些,但是屋子还是要干净些。   李熠醒来后,见白灼忙的脚不沾地,小脸上却难掩喜悦,他唇角轻弯,眉眼间满是温柔。   不多时便有人来送饭,比起前几天的冷硬馒头,今个儿这顿早饭竟是热乎的汤面,白灼高兴的向侍卫道谢,跑进屋内,捧着汤面就跟捧着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公子,是热乎的汤面,看来过年宗人府内也会改善伙食呢!”   李熠看着汤面,眉宇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晌午,却迟迟没人来送午饭,白灼以为是侍卫忘了,想着出门问问,谁知她刚开门,便见以薛正为首的七八名侍卫冷着脸,大步走来。   看到他们,白灼心底忽然一个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侍,侍卫大人……”   不等白灼说完,薛正几人直接撞开白灼,大步走进屋中,冷眼看着床上躺着的李熠,冷声吩咐:“将他带走!”   白灼瞳孔一缩,快速跑过去急声道:“侍卫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滚开!莫要妨碍我们办事!”一名侍卫一把推开白灼,两人上前直接将床上的李熠拖下床!   白灼吓坏了,她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身,跑过去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公子身上还有伤!”   薛正转头冷冷看了白灼一眼,斥道:“你这宫女莫不是不要命了?敢妨碍我们办差!”   李熠已经被侍卫拖出门外,而白灼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熠被他们带走。   “公子!公子!”白灼追出去,却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推回去。   一行侍卫来的快,走的快,白灼满心惶恐想去追,可这宗人府内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随意乱闯的?   从李熠被侍卫带走,白灼就站在门外,时不时抬头朝远处张望,焦灼的等着,这么一等就直接等到天黑,也没有将李熠等回来。   白灼身体早已冻得冷冰冰的,寒风裹着飞雪直往白灼脖子里钻,她抱紧双臂缩成一团颤巍巍的蹲在门前,身体冷的似乎已经失去知觉,眼睛却一直遥望着前方黑暗处。   “一定会没事的,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白灼低声轻喃着,似乎这样祈祷,李熠就一定会没事。   也不知过去多久,就在白灼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黑暗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白灼迷蒙的眼睛瞬间睁大,踉跄的站起身后,果然见两名侍卫拖着一个人走来!   “公子!”白灼那双失去光彩的眸子终于燃起一丝亮光,然当她踉跄的跑过去,看到被侍卫拖着的李熠浑身是血的模样,一股浸骨的寒意自脚底生出蔓延全身。   两名侍卫拖着李熠,就如拖着一个死人一般,动作十分粗鲁的进了屋,而后将人扔到床上转身就走。   白灼惨白着脸冲进屋内,那正往外走的其中一名侍卫正是薛正。   只见薛正忽然脚下一停,面无表情看了白灼一眼,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同另一人大步离开。   白灼满眼都是浑身是血的李熠,她跌跌撞撞跑到床前,看着紧闭双目的李熠,浑身血液冰凉。   她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却不敢碰触李熠。   “公,公子?”白灼颤声唤了声,然李熠却毫无反应。   她屏着气,抖着手颤巍巍伸到李熠鼻下,微弱的呼吸佛过手指,还有呼吸,李熠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白灼似乎才回过神,大大喘了口气。   “不会有事的!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白灼像魔症了一般,口中一直重复低喃着这句话,她踉跄着起身,看到李熠身上的血衣湿了眼眶,但她没时间痛哭,拿出剪刀将血衣剪碎撕下。   没了血衣,李熠后背的伤势暴露在眼前,那本就有伤的地方再次被打的皮开肉绽,血水从伤口处直往外冒。   白灼看的心口发凉,她用力捂住嘴,但泪水还是像决堤一般停也停不下。   她不能哭!不能乱!   心中这么想着,白灼胡乱抹了一把脸,吸了口气,打了水用拧湿的布巾处理伤口,不过几下,盆中的水已经被血水染红。   擦拭完,白灼急忙去拿伤药,谁知她双手哆嗦的太过厉害,拿了几次才拿稳。   然当要为李熠后背的伤口上药时,看到那皮肉外翻的伤口,白灼的指尖儿都是颤的!   白灼看的揪心不已,她艰难的吞咽一声,咬着牙拔开盖子,将药粉洒在伤口处。   除却背上的伤势,腰部往下直至小腿处的伤势也十分严重,伤口纵横交错,血肉模糊,一看便是下了狠手!   腿部的伤处不好上药,白灼便用手指沾了药粉轻轻涂抹上去,谁知在碰到李熠的腿部时,李熠忽然痛叫出声。   白灼吓的浑身一颤,险些将药瓶给摔了!   “公子!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白灼慌乱的去看李熠,然而李熠仍旧深陷昏迷,痛叫只是因为腿部伤势太过严重,这才会无意识的叫出声。   白灼知道李熠痛苦,可她不敢耽搁,只能咬着牙继续将药粉涂抹在伤口处。   等处理完这些伤口,白灼已是一身冷汗。   看到李熠背上伤口血水不再往外冒,白灼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又端来炭盆放在床前,而后她守在李熠身边,神色惶然,低声喃喃着:“老天保佑,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并未听到白灼的祈祷,她守着李熠守到后半夜时,李熠的身体发了高热。   这不是李熠第一次发高热,但却是最厉害的一次。 第29章 我一直戴在身上   白灼一晚上都没敢闭眼,所以在李熠身体出现高热时,就开始为李熠擦身体降温,然这些没有任何作用,这还不是最坏的,李熠身体高热之下竟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李熠身上本就有着极严重的伤,这么一抽搐,后背刚刚撒上药粉处理的伤口瞬间被撕裂,血水顺势冒出来,不多时便将盖在身上的衣裳被子染红。   而李熠也因为身后的伤口撕扯发出痛叫声。   在这种高热抽搐之下,还要忍受身后伤口的剧烈痛楚,也难怪李熠会如此痛苦!   白灼一时间慌了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李熠好受一些,才能让李熠的身体不再抽搐,白灼用力握住李熠的手,颤声道:“公子再忍忍,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白灼满心无助惶恐,李熠无意识的挣动身体,白灼担心他撕裂身后伤口,焦急之下,只能用双手紧紧搂住李熠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李熠,让他不再乱动,自己也终于绷不住的哭出声。   白灼的哭声唤醒了昏迷的李熠,李熠终于醒过来。   “阿,阿灼……”   李熠声音低哑的唤了声。   “公子!”白灼见李熠终于醒了,又是哭又是笑的:“公子公子!你醒了!”   李熠醒来后,身体倒是不在抽搐了,只是背后的伤口撕裂更严重了,那刺入骨髓的痛楚折磨的李熠生不如死,再加上浑身高热,若非李熠身体有些底子,只怕这一次真的很难醒来。   白灼急忙去为李熠处理伤口,口中慌乱的说着:“公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都挺过两次发热了,这一次也一定能挺过去的!”   李熠趴在床上,他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后背伤势剧痛难忍,还是强忍着痛苦勉强笑了笑。   “是……我不会有事的。”却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白灼。   白灼看到李熠唇角虚弱的笑容,整个人近乎崩溃般的哭出声,颤着手为李熠上药。   李熠眼睛通红,眸中深处似有湿润,却没有掉泪,他想要抬手为白灼擦泪,然刚刚抬手就扯动身后伤口。   他用力呼吸几次,黑黝黝的眸光有些涣散。   他望着白灼,哑着声音虚弱的说道:“阿灼,我真的……可以撑住,别哭。”   白灼一边流泪一边重重点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哽咽道:“好,我不哭,我不哭。”   李熠身后的伤口撕裂严重,白灼手中的药瓶已经空了,她急忙去翻自己带来的的包袱,然她找来找去,包袱中哪里还有药?   白灼一颗心沉到谷底,身体内的血液也一点一点变冷,指尖儿轻颤。   “阿灼……”   李熠虚弱的声音响起,白灼回过神,抬手抹了一把脸,疾步跑到床前蹲下身。   “公子?”白灼眼圈红彤彤的,颤声唤了声。   李熠半睁着眼睛,涣散的眸光望着白灼,仍旧温和。   “阿灼,答应我一件事。”   白灼咬着唇瓣慌忙摇头,她红着眼睛哽咽道:“公子,等你好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先治伤好不好……”   李熠微微摇头,喘息了几声,声音低哑的说道:“可还记得我给你的玉佩?”   “记得!”白灼连连点头,李熠给她的玉佩她一直小心藏在身上,说着就从身上将那块圆形玉牌拿出来。   “公子你看,你给我的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   李熠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干裂嘴唇弯了弯,而后眸光认真的望向白灼:“我死后,你便拿着玉佩去找易舟,宗人府的人不会拦你,你将玉佩交给易舟,他会保你一命。” 第30章 走吧,离开这里   李熠说的断断续续,可见他身体已经极为虚弱。   然白灼听后,却是脑子一嗡,浑身冰凉。   原来早在东宫时,李熠便想着保她一命。   拿着玉佩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白灼慌张的摇头。   “公子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白灼喉头哽咽,唇瓣打着颤,哭道:“公子你答应过我的……”   李熠想抚抚白灼,想摸摸她的头发,然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到。   “傻丫头……走吧,离开这里,不要……不要跟着我这个废人去送死……”   白灼红着眼睛哭道:“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公子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李熠苦笑,他并不想死,但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放过他。   今天的审讯便是告诉他,那个人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宗人府,哪怕被关入这里,他也只能是个死人。   他已经活不了了,可他不能让白灼跟着他一起死。   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只怕他连今晚都撑不过去了。   “傻姑娘,人总是要死的……”   “不!公子不要死!我会救你的!”白灼猛烈摇头,她满脸惶恐之色,凄声喊道:“公子你答应过我,你说你会好好的!”   见白灼哭的委屈又难过,李熠很想说几句轻松的话安慰她,但方才一番话已是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周身剧痛难忍,体内又像是有一把火似要将他烧着一般,体内体外双重折磨之下,李熠甚至觉得就这样死去也很好。   眼皮子越来越沉,视线也渐渐模糊,耳力似也失去听力,恍惚间他看到白灼慌张害怕的神情,他想要说些什么,但眼前越来越黑,直至陷入黑暗。   他这是快要死了吧,死了也好,只望他死后那个傻姑娘可以平安离开,这是李熠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公子!公子!”白灼见李熠忽然没了反应,浑身发寒,她紧紧攥着李熠的手唤着他的名字,但不管怎么叫李熠都没有醒来。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公子你等我!”   白灼猛然起身就朝屋外冲出去。   阴沉沉的的夜色中,寒风夹杂着雪花肆意飞扬,寒风呼啸冷的人直打哆嗦。   守夜的侍卫都受不住这冷,各个都冷的缩脖子跺脚,口中骂道:“这大过年的,天还这么冷,别人都喝酒吃肉,咱们还值什么夜啊,走,喝酒去!”   说话的侍卫正是雷宏,不待他们离开,就看到一个瘦弱身影跌跌撞撞朝他们跑来!   “大胆!”雷宏没看清楚人,但见有人竟敢在宗人府内乱跑,因为值夜憋了一肚子气瞬间有了发泄地!   “侍卫大人饶命!”白灼跑上前被这一声吼的浑身一颤,直接跪在二人面前。   “是你?”雷宏看到白灼顿时皱了眉,上次没能从白灼身上掏出剩下的银钱本就窝火,又因白灼和易舟有些关系,他就更憋气了。   “侍卫大人救命,太子殿下快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   雷宏还有另外一名侍卫闻言面上不但没有担心,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雷宏边笑边指着跪在地上的白灼嘲笑道:“这丑八怪怕不是个傻子吧?!”   白灼不知道他们为何这样,但如今能救李熠的就只有这宗人府的侍卫了。   “侍卫大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太子殿下,求你们请个大夫,不然他真的会死的!”   “他是皇子,即便他不是太子他也是皇子,皇子若死在宗人府皇上一定会怪罪的!”   话落,便见雷宏抬脚踹在白灼身上。   白灼痛叫一声,重重扑进雪地,紧接着一只大脚狠狠踩在白灼的手上碾了碾,紧接着雷宏冷嗤声传来。   “我看你这个丑八怪是真的脑子有病!”   “被关入宗人府的没有什么皇子,只有阶下囚!懂吗?!”   白灼吃痛一张脸比雪还白,被雷宏踩着手掌疼的她卷缩身体,惨叫出声。   雷宏顾忌着薛正跟他说的话,倒是也没再下手,他狠笑一声啐了口骂道:“什么他娘的狗屁皇子!他在这里还不如那地上的泥巴呢!死在宗人府的人多了去了,你这丑八怪要是再敢放肆,小心爷爷弄死你!”   骂完,雷宏朝地上呸了声,抬脚就要走。   谁知他刚走出一步,就被一只瘦弱的手臂拦住。   白灼爬在地上,苍白瘦弱的手掌紧紧抓着雷宏的脚,带着哀求又颤抖的声音随之传来。   “侍卫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我给您磕头,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他!”   白灼爬起来就对着雷宏两个侍卫磕头,额头磕在铺了一层雪花的石地板上,不一会儿额头就破皮冒血。   但白灼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一次一次向雷宏二人磕头。   她没有能力救李熠,只能求他们。   雪花纷扬,寒凉的夜色中,白灼瘦弱的身子不知疼痛的重重给他们磕头,一遍一遍求他们救救李熠。   雷宏看的不耐烦,直接一脚将白灼踹倒。   但白灼却像是疯了一样,跌倒便再爬起来,爬到雷宏他们身边磕头哀求。   雷宏和另一人在宗人府也待了好几年,他们就从来没有见过如白灼这种不怕死的下人!   雷宏身边那名侍卫见白灼磕头磕的额头红肿冒血,实在有些可怜,有些于心不忍。   但雷宏却很不耐,觉着白灼打扰了他喝酒的兴致,抬脚再次狠狠踹向白灼,这次是朝白灼心口踹的。   白灼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她疼的卷缩在地,心口剧痛险些让她喘不上气。   雷宏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真是晦气!”要不是这丑八怪和易舟有些关系,他早就直接要了她的命了!   白灼疼的浑身发颤,口中却仍不忘求着:“求求你们,救救太子,救救他……”   雷宏啧了声,冲身边的侍卫说道:“真是开眼了,这丑八怪还真是我在宗人府以来见过最忠心的狗!”   雷宏哈哈大笑起来,身边那名侍卫看白灼被雷宏踹的如此凄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目露不忍,说道:“你还是回去吧,被关进宗人府的人生死随天,你求也没用。”   本以为白灼被踹成这般模样,定是不敢了,谁知他们刚走了两步,白灼竟是再次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拦住他们。   “求,求求你们救救他……”   雷宏和那另外侍卫看着白灼就如看着什么怪物一样,瞪着白灼。   雷宏直接气笑了,骂道:“你这丑八怪还真是不要命了!”说着扬手就要打人!   “住手!”   一道冷斥声传来,紧接着便见薛正大大步走来,目光沉沉瞥了一眼浑身狼狈,跪倒在地上的白灼。   白灼看到薛正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跪着爬过去哀求道:“侍卫大人求求你救救太子,求求你,我给你磕头,求求你,求求你!”   薛正面色沉沉,一旁雷宏骂道:“头儿,这丑八怪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行了!”薛正冷着脸出声,对雷宏二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去城中找一个大夫来给那人诊治。”   白灼闻言面色大喜,但雷宏两名侍卫却满脸不解。   “头儿,大人可是吩咐……”   “还不快去?!”薛正冷着脸斥道:“这就是宗正大人的命令!”   雷宏和另外一名侍卫闻言面色变了变,薛正是他们的头儿,却也不敢假传宗正吩咐,二人对视一眼只能照办。   不过雷宏却满心不愿,这大冷天的,又要过年了,城中哪里还有什么大夫?   谁知就听薛正补充道:“你们二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大夫,若办砸了,宗正大人怪罪下来,你们二人自己担着!”   听了这话的雷宏刚刚升起的小心思,瞬间掐灭,只能自认倒霉去找大夫。   看到雷宏他们真的去找大夫,知道李熠终于有救了,白灼又是哭又是笑。   薛正见白灼额头磕肿了,血水顺着鼻梁滴落下来,抬手一把将白灼从地上拉起来。   “给。”薛正从怀中拿出一块灰色帕子递到白灼面前,面无表情道:“擦擦脸上的血。”   白灼也知道此时的自己狼狈不堪,她吞咽一声,抖着双手接过帕子,颤声道谢。   薛正面色看上去依旧冷冰冰的,他打量着白灼那瘦弱的身体,看着白灼浑身滚得不是泥就是雪,满身狼狈,更别说身上还有雷宏踹她的脚印。   “你倒真是衷心,就真的不怕雷宏杀了你?”薛正盯着白灼看,忽然道。   白灼不敢抬头,她后退两步,双手颤抖的攥着帕子,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我不能看着主子死。”   薛正嗤笑一声,打量着白灼的目光深了深,忽然问:“你为何对一个废人这么好?值得吗?”   白灼手指微微收紧,低着头看不清面色,声音却无比坚定:“值得。”   薛正眼睛微眯,收回打量白灼的目光,转身要走,不过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薛正转头盯着白灼,声音冷硬:“一会儿大夫来了,让他也给你看看伤。”   白灼闻言有些惶恐,忙感激道:“是,谢谢侍卫大人。”   等薛正走了,白灼才想起来要还帕子,不过看帕子上都是血,只能等洗干净以后在还给他。   而且现在更重要的是李熠!   白灼顾不上身上的伤,跑回屋中蹲在窗前,紧紧攥住李熠的手:“公子没事了,大夫很快就会来,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有了薛正最后那一句,雷宏二人速度倒是还算快的带回来一个大夫。   这大夫乍然被带进宗人府内,自是害怕的,不过知道只是为病人诊治,这才松了口气。   然当大夫检查了李熠身后的伤势后,也是一脸震惊,不禁脱口道:“这,这伤势如此重,大腿腿骨也断了,现在还有呼吸,此人能撑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第31章 李熠,你别死   白灼只看得出李熠伤势极重,却不知道他的腿骨竟是断了,难怪,难怪她为李熠腿部上药时,他会如此痛苦!   心中悲痛难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大夫打开药箱为李熠检查伤势上药,白灼便守在床前,紧紧握着李熠的手,默默祈祷着,祈祷老天保佑李熠。   等大夫处理了李熠的伤口,也上好药,一张面容却是紧皱的。   “他身上伤势极重,双腿腿骨断裂,我现在只能暂时先为其断裂的双腿固定,但伤口引发的高热只怕一时之间退不下来。”   “我给你开几幅药,若是他的高热能降下来,也就能挺过来,若是退不下……”   白灼连忙道:“能退下来!一定能退下来!”   大夫看白灼也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又被关进宗人府内,想必也不容易,他心生怜悯,终究是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其实大夫是想告诉白灼,这病人伤势如此严重,只怕撑不过两日,且就算他真的撑过去,他的双腿只怕也是废了。   大夫开好药后,又教给白灼如何更好的为李熠降温,这才离开宗人府。   有了药方,薛正便派人跟着大夫去抓药,这宗人府内没有人会为李熠熬药,所以薛正便破例让白灼可以在宗人府内走动,自由进出入厨房。   有侍卫看到不禁疑惑问道:“头儿,宗正大人是下令给那人请大夫,但没说可以让这丑八怪自由乱走动啊,还进厨房熬药,就让她自己想办法呗。”   薛正冷冷看了那侍卫一眼,大步离开。   这倒是弄的这问话侍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敢说什么。   厨房内,白灼熬好药后,端着药碗疾步赶回去。   李熠仍旧昏迷着,气息十分微弱,根本无法喝药。   白灼几次用勺子喂进李熠口中,但他根本无法咽下,喂进去的药全部吐出来。   白灼急的眼泪直打转,她跪坐在床前,再一次舀起一勺药汁,捏着李熠的嘴巴灌进去,然如先前一样,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公子喝药啊,求求你喝药啊。”白灼急红了眼,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想了想,白灼咬了咬牙,她起身坐在床边,小心扶起李熠,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药,低下头对着李熠的嘴,药汁顺势进入李熠口中。   兴许是李熠的头部抬高了些,加上白灼堵着李熠的嘴巴,好一会儿,李熠的喉头微微滑动,喂进口中的药汁总算是咽下去了。   白灼高兴不已,端起药碗如刚才那般一样,一口一口喂李熠将药渡下去。   待喝完药,白灼轻轻将李熠放下,又去厨房热了一锅水。   有了薛正的指令,她在宗人府内倒是没什么人管,便是在厨房做一些吃食也是可以的。   提着温热的水回了屋中,拧湿了布巾就开始为李熠擦身体。   白灼谨记着大夫离开前交代她的,屋中要多通气,也要注意保暖,还有李熠身后的伤势也不能一直捂着,要时不时透透气,每隔两个时辰就要给伤口换药。   然而即使这样,李熠身体的高热也一直没有退下来。   不仅如此,李熠的呼吸越来越弱。   白灼能做的全部做了,可是李熠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她跪坐在床前,微颤的双手紧紧攥着李熠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滴在李熠的手背上。   “公子你一定要好起来,求求你,好起来好不好?”   白灼的额头抵着李熠的手背,紧紧闭上眼睛,一遍一遍的祈祷默念着。   一天下来,李熠的身体状况依旧没有任何好转,外面天色再次暗下去,白灼依照之前的办法喂李熠喝了药,为他擦了身,换了药。   大夫说了,若李熠的高热一直不退,身体只怕扛不住。   白灼哪里会不明白大夫的意思?   她看着李熠紧闭的双目,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   白灼哭的像是个孩子一般,轻轻抱住李熠,哽咽着喃喃:“公子你不要有事……”   寂静的屋中,白灼绝望又无助的哭声轻轻回荡。   “李熠,你别死。”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寒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屋内,吹动着油灯,让本就昏暗的光线忽明忽暗。   而白灼不知道,被她抱着的李熠,眉心处忽然动了动。   一夜过去,于白灼而言却如此漫长又煎熬,一晚上白灼都没有合过眼,不是为李熠擦身体,就是为李熠换药,将近凌晨时,李熠身体的高热终于退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当摸到李熠身体热度退下,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她高兴的又哭又笑,紧攥着李熠的手哽咽道:“公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知道!”   **   一连好几日的下雪,皇宫各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养心殿前,一名身着华服宫装,面容温婉的女子站在门前,遥望着紧闭的殿门。   这时,养心殿的门打开,女子目中升起一丝光亮,然看到殿中只走出一个蓝衣太监,目光一凝,但面上神情仍旧是端庄温婉的。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邵修行了一礼,而后恭敬道:“皇上让奴才给皇后娘娘带个话,皇上国事繁忙,便不见皇后娘娘了。”   周皇后目光变了几变,黑沉的眼睛直盯盯看着邵修,却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打扰皇上了。”   “奴才恭送皇后娘娘。”邵修行礼,面色恭敬。   周皇后虽心中不甘,但皇上这是明白着落她的面子,不肯见她,若她还在这里苦等,只怕真的会惹恼皇上。   周皇后心下心思百转,但面上神情却无任何变化,她微微垂首,拢了拢衣袖,似不经意般说道:“邵修,以前倒是本宫小看了你。”   她眼眸轻抬,居高临下盯着邵修,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太监手这么长,竟能伸到宗人府。”   邵修面色不变,他躬身行礼,挑不出一丝错处。   “皇后娘娘抬举奴才了,奴才也是奉旨办事。”   周皇后冷冷盯着邵修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回到宫殿,周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周皇后坐在妆奁台前,铜镜中那张美丽温婉面容陡然变的狰狞,扬手将妆奁台上的东西猛的一挥!   “就差一点!”周皇后双手撑在妆奁台上,目中布满恨意,粗粗的喘气,怒声斥道:“没想到竟被易舟那个阉人坏了本宫的好事!”   老嬷嬷快步上前为周皇后顺背,边低声劝道:“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切莫为了那等阉人气坏了身体!”   周皇后怎能咽的下这口气?东宫安排的人被易舟毁了,如今宗人府易舟竟也敢横插一手!   “若非易舟从中作梗,废太子早已死在宗人府!”   皇上要保废太子,她自是不敢在宫中动手,但宗人府内她自是不惧,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易舟这贪生怕死之徒,竟会再次帮废太子。   可恨这易舟深得皇上信任,她便是再恨,这个时候也不敢对易舟做什么。   老嬷嬷忧心道:“皇后娘娘,皇上降了周大人的职,又让易舟协助管理宗人府,只怕已经怀疑皇后娘娘,奴婢担心皇上真的会发怒,依奴婢看,废太子便让他自生自灭吧。”   周皇后死死攥着手,目中是汹涌的恨意。   “是啊,皇上降了周大人的职可不就是明摆着打本宫的脸面!”   现如今她的确不适合再出手,不过她也不怕皇上真的恼了她。   周皇后望向铜镜中这张美丽容颜,这张让她又恨又爱的容颜。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抚着这张脸,唇角缓缓弯起。   “皇上虽有所怀疑,但他更容不得有人觊觎帝位。”   “嬷嬷说的对,本宫的确该换换策略,如今那废太子已经断了双腿,此生都不可能再回到东宫,他身边的党羽也都拔的一干二净,皇上已是不在信任他,便是陆廷也是自身难保。”   说到此处,周皇后又笑起来,精心保养的嫩白手指轻轻抚着护甲,幽幽道:“本宫同那废太子样演了这么些年母子情深,虽说早已恶心的不行,但不得不说,也亏得他毫无防备,不然要对付他,还真是不容易呢。”   “如今,本宫是该想想如何让六皇子取代废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老嬷嬷闻言这才安慰一笑:“正是如此。”   周皇后望着铜镜中那张脸,像是望着自己,又像是望着别人,她笑着,只是那笑容看上去十分诡异。   “姐姐,这张脸还真是好用呢。”   **   宗人府内,大夫再次来为李熠诊治。   他倒是没想到李熠真的挺过来了,高热退了,人也清醒过来,身上的伤也就好处理了。   等大夫为李熠后背乃至腿部的伤口重新上药后,神情微沉,叹了一声对白灼和李熠道:“公子身上的外伤还好,只是这双腿腿骨断裂,不好处理。”   白灼忧心李熠的双腿,急忙道:“刘大夫,我以前听闻人的骨头断裂后,只要能接上慢慢养着,就能长好的,公子的腿骨不能接好吗?”   刘大夫面上满是忧愁之色:“这位公子的双腿是……”   “阿灼。”李熠忽然出声,打断了刘大夫的话,对白灼道:“我有些饿了。”   李熠刚醒来没多久,没怎么进食,听到李熠主动说饿了,白灼高兴不已,急忙道:“那我这就去弄一些吃食,很快的。”   白灼出了屋子将门关上。   屋内,李熠望向刘大夫苍白的面上神情温和:“刘大夫,有关我双腿的病情便不要告诉她了。”   刘大夫点头表示理解,他眉心微沉,看了一眼李熠的双腿,沉声道:“公子,你的双腿是被活生生打折的,骨头断裂错位,加上双腿断裂时遭受暴力对待,如今我也只能尽量为你接骨。”   刘大夫望向李熠的目光除却同情以外,还多了一丝佩服,这若是其他人被活生生打断双腿腿骨,只怕会活生生疼死。   但是,李熠却硬生生挺过来,这是何等意志,如何能不让人佩服。   默了一瞬,刘大夫继续道:“但你外伤太过严重,再加上你的内伤,现在接骨必会扯动伤口,加重伤势,只怕难以忍受,但若是迟些时日接骨,于腿骨的伤势不利,接骨时也会加剧痛苦,而且就算腿骨接上,只怕日后也是无法行走的。”   若李熠的腿骨是摔断的,依他的医术为他接骨兴许还能恢复,但他的双腿是被打断的,且伤势极重,这就不好办了。   说白了,李熠的双腿已经废了。   彼时,屋门外蹲着的白灼,听到刘大夫的话,用力捂着嘴,眼泪却顺着眼眶流下。   原来白灼早已知道李熠是有意支开她,她担心李熠的伤势,所以并未离去,而是偷偷躲在门外偷听。   刘大夫说李熠的双腿是被人硬生生打断的,他得多疼啊?   白灼一只手紧握成拳抵在唇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屋中传来李熠的声音。   “刘大夫的意思我明白了。”李熠听到自己双腿有可能已经废了,面上却无甚表情,只淡声道:“便辛苦刘大夫过两日为我接骨吧。”   刘大夫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李熠断裂的腿骨若不及时接好,养伤期间骨头长歪了,那他这双腿可就是真的废了。   “不过公子也不必灰心。”刘大夫面色温和,安抚道:“我医术有限,只能尽量为公子接骨,但大越国也有几位出名的医师高人,只是高人行踪不定,日后公子若能有幸遇到高人,或许公子这双腿还是有救的。” 第32章 公子胖些才好   当然,刘大夫这话也是安慰李熠,给李熠一些希望。   谁人不知,这被关入宗人府的人,别说找什么高人医师了,只怕要活下来都难吧。   李熠笑笑,却并未多说。   白灼来到厨房做饭,但她神色忧忡,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刘大夫说的话,想到李熠的双腿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心中便很难过。   那样尊贵的人,以后不能行走,李熠心中该多难受。   “锅中的水快熬干了。”   一道冷硬的声音传来,惊的白灼回过神。   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薛正,白灼忙收敛心神,向薛正行礼,怯声道:“侍卫大人。”   薛正扫了白灼一眼,走上前,看了一眼白灼手中正在擀的面条,道:“做面?”   白灼轻轻点头,脚下往后退了退,看上去她是极怕薛正,不,她是怕这宗人府内所有的侍卫。   “刘大夫说公子要多进食,才能养好伤。”白灼不知道宗人府的人为何会救李熠,但既然救了,又为李熠请大夫,就一定不会让李熠死。   薛正嗯了声,他见白灼紧张不安的神情,微微皱眉:“怎么?你很怕我?”   白灼闻言缩了缩肩,紧抿的嘴唇动了动,诚心道:“薛大人是好人。”   是薛正准许她能在宗人府内自由行走,还能在厨房熬药做饭,她虽然怕薛正,但心中是感激的。   薛正听到好人二字,目光深了深,那张略黑的周正面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可一点也不像是从宫里出来的宫女。”   白灼低着头没敢说话。   “行了,你做饭吧,对了中午大家伙也吃面,你多做一些。”   前几日,薛正和其他侍卫吃了白灼做的饭,觉得白灼厨艺不错,正好过年宗人府内的厨子也走了,于是白灼就负责起了做饭的活。   白灼连忙点头,道了声好。   薛正离开前,又回头嘱咐道:“日后叫我薛侍卫就成,大人可不是我们这些侍卫担得起的。”   白灼点头记在心里。   做好一碗面,白灼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屋中。   刘大夫已经离开了,白灼也没多问,她轻轻扶起,让李熠躺的高了些,而后蹲在床边喂李熠吃饭。   等吃了几口,李熠忽然道:“阿灼怎么不说话?”   白灼愣了一下,抬眸同李熠对视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将心中那股子难受压下,说道:“我,我是在想中午做什么饭。”   李熠低笑一声,他看了一眼正在吃的面,又望向白灼柔声说:“我这顿饭还没吃饭,就想着中午吃什么,若照这样吃下午,我兴许会变成大胖子。”   白灼鼻子有些酸,眨了眨眼,将眼中湿意掩下,低声道:“公子胖些才好。”顿了顿,白灼抬眸望着李熠瘦弱苍白的面容:“公子太瘦了。”   “好,阿灼让我多吃一些,我便多吃一些。”李熠笑着点头:“我既答应了你,你便不要哭鼻子了。”   白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是没忍住哭了,她忙抬手擦了擦泪,哽咽道:“那公子多吃一些。”   “好。”   三日后,刘大夫来为李熠接骨。   李熠本是不想让白灼看到这些,但这次白灼却一反常态没有答应李熠,态度十分坚决的要留下。   李熠叹息:“你这小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是这样说,但语气中却满是无奈。   白灼站在床前,神情坚决又带了一丝祈求:“公子就让我留下吧,我想照顾公子。”   上次她偷听时听到刘大夫说接骨时会很疼,她想要陪着李熠,哪怕她什么都做不了,还是想要陪着李熠。   一旁的刘大夫见状,却是呵呵一笑,对李熠道:“公子,便让丫头留下吧,这接骨时剧痛难忍,更何况你还有外伤,身边最好有个人能阻止你乱动,若不然这骨头若是接错位,可是会后患无穷的。”   刘大夫也不是骗人,他以前为那些断骨的病人接骨,有的人忍受不了乱动,反而会加重伤势。   白灼听了这话就更加不走了,李熠无奈之下只能让白灼留下。   刘大夫让白灼坐在床边,抱住李熠,最好是按住他的双手,以免一会儿接骨时他胡乱挣动,导致撕裂伤口,骨头错位。   白灼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坐在床边,让李熠枕在她的腿上,然后紧紧抱住李熠。   刘大夫看到不禁笑了笑:“你这丫头也不用这么紧张,我这接骨的本事还是可以的。” 第33章 你叫叫我的名字   白灼抿了抿唇, 满眼信任的点头,她相信刘大夫!   刘大夫让李熠咬住布巾,待一切准备好后,刘大夫开始为李熠接骨。   正如刘大夫所言那般, 将被打断的腿骨重新接骨的确剧痛难忍, 李熠甚至觉得比他受刑时还要痛苦。   身体紧绷成一条线, 那锥心刺骨的疼痛险些让李熠坚持不住, 他死死咬着口中的布巾, 剧痛之下, 额头青筋暴起, 冷汗更是湿了眼, 就在李熠忍不住要挣动时, 白灼也用了力气紧紧抱住李熠。   “公子马上就会好的, 你再忍忍,再忍忍……”白灼用尽力气紧紧抱住李熠, 阻止李熠挣动,以免撕裂身后伤势。   她的声音软软的, 却又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   她一遍一遍安抚李熠, 声音平和又坚定。   剧痛之下,时间似乎都变的极为漫长,剧痛也似没有尽头。   李熠闭了闭眼,身体忍着接骨和身后伤势的双重剧痛,口中的布巾早已不知去向,他喉头滑动,颤抖着出声:“阿,阿灼……”   “我在!我在!公子我在!”白灼不敢有一丝松懈。   “你,你叫叫我的名字……”   白灼怔了一瞬, 随即唤道:“李熠!很快就会好了,很快的。”   “李熠!李熠!马上就好了!”   听到白灼唤自己的名字,李熠惨白着脸却是艰难的弯了弯唇,似乎这样才能给他勇气,忍过剧痛,就在李熠以为自己会痛死在这剧痛之下,刘大夫终于站起身,说道:“好了!”   刘大夫也是累的满身是汗,天知道要为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接骨,有多难!   等刘大夫为李熠接好骨的双腿上了夹板,终于粗粗喘了口气。   而白灼和李熠也还不到哪里去,李熠终于不再忍受那股子剧痛,但人却突然昏了过去。   白灼吓坏了,一旁的刘大夫为李熠诊脉后,安抚道:“放心,他没事。”   刘大夫收回手,望向李熠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复杂神医。   方才白灼叫李熠名字时,刘大夫自然也听的清楚,他没想到自己诊治的病人就是废太子李熠。   不管如何,李熠身份特殊,若是以前他们这些草民见到太子那可是要下跪行礼的,是以刘大夫在知道李熠身份后,心中多少有些惧怕。   “白灼,这些是外抹的镇痛药。”刘大夫收敛心神,将一个药瓶递给白灼:“公子醒来后,接骨的地方只怕还会疼痛,若实在疼的受不了,你便将这药抹在伤处,不过这药不可用多。”   白灼将刘大夫说的一一记下,之后刘大夫又写了药方,是用来调理李熠内外伤的药材。   如之前一样,薛正派人跟刘大夫去抓药。   如此几日后,李熠的身体好转不少,只不过断裂的双腿却将李熠折磨的不轻。   正如刘大夫所言,李熠醒来后,接上的腿骨剧痛不已,可他又不能乱动,白灼每每看到李熠如此痛苦模样,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可以,她宁愿替李熠受这遭人的罪,她谨记着刘大夫的话,每次看李熠实在受不了时,才将那止疼药抹上去。   这药的确有奇效,缓解疼痛很快,只是药效一过,疼痛再次袭来。   有时候李熠实在受不了了,便会求白灼再为他上药,可刘大夫说了,这药不能一直用,若成了依赖,李熠的伤势会好的更慢。   白灼知道李熠痛苦,每当他实在忍受不了时,她就抱着李熠给他唱歌,这个办法实在笨拙且无用,但李熠听着听着,竟也听习惯了。   如此一段时日过后,李熠腿骨剧痛终于缓和了些,没有一开始那般难以忍受了。   这一日,白灼正用温热的帕子为李熠擦身体,却听李熠忽然道:“阿灼,你的手很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灼手中一颤,忙道:“公子,是不是我的手太冰让你难受了?”   李熠剑眉紧皱,他侧头看着白灼,目露担忧:“我没有难受,但是你的脸色很不好。”李熠担心白灼日夜照顾他,把自己累病了。   白灼迅速摇头,将手握成拳头挥了挥,笑道:“公子,我的身体比牛还好呢!”   李熠跟着笑了笑,但眸中担忧并未褪去。   他还想说什么,刘大夫来了。   刘大夫为李熠检查了伤势,拿出药箱,要为李熠针灸,白灼就趁着这个时候去熬药。   等刘大夫为李熠做完针灸,白灼也将熬好的药端来。   看着李熠喝了药,刘大夫笑着道:“公子身后的伤口愈合的不错,用不了多少时日,这些伤势便无大碍了。”   白灼和李熠闻言,很是高兴了,尤其是白灼激动的连忙给刘大夫行礼道谢。   刘大夫扶着白灼,叹道:“也多亏了你这丫头尽心照顾,不然公子的伤势可没有这么快恢复。”   检查完毕,刘大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白灼皆都谨记在心。   白灼送刘大夫离开时,出了屋子走了几步,刘大夫却忽然停下,转身看着白灼,目露关心问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34章 不是死,就是疯!   白灼一愣, 没想到刘大夫居然会这么问。   “我……”白灼抿了抿唇,抚在腹的双手微微收紧,满脸局促。   刘大夫看了白灼一眼,心中便已有答案, 他没说话, 而是伸手执起白灼的右手为她诊脉。   少时, 刘大夫松开手, 皱着的眉宇却是愈发深了, 面色也十分严肃。   “白灼丫头, 你每次来葵水前是否都会腹痛难忍?手脚冰凉?”   白灼看刘大夫神情如此严肃, 心中有些不安, 低声说道:“是……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她是一年前来的葵水, 第一次来便腹痛难忍, 但浣衣局可不会因为腹痛便歇着,即便天气寒冷, 身体不适,还是要洗衣裳。   白灼双手整日的泡在冷水里洗衣裳, 便是来了葵水也照样得下手洗, 所以导致她每次来葵水前便腹痛难受,严重的时候浑身冒冷汗,疼的死去活来,平日里手脚就是凉的,来葵水前手脚冰凉更甚。   不过比起干不好活被齐姑姑惩罚,要忍受这种腹痛,白灼还是能忍受的。   刘大夫却是目露责备道:“你这丫头真是胡闹!这种事情怎么能忍?”   方才他为白灼诊脉,便发现白灼气血亏虚,身子骨也不是很好。   刘大夫问了白灼以往的生活习惯, 得知她曾在宫中浣衣局,深深叹了口气,难怪这丫头的症状会如此严重。   “白灼丫头,你双手常年浸泡在冷水中,又没有好好保养,这时间长了留下病根,身体受罪不说,只怕还会影响你日后孕育子嗣。”   白灼听的面色煞白,刘大夫看白灼这年纪同自家孙女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但他孙女有家人疼着宠着,白灼这丫头小小年纪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又被关在这宗人府内,心中便生出怜惜。   他温声道:“你也别太担心,你年纪还小,只要好好保养,我再给你开几副药,日后多注意着些,能养回来的。”   “不过你要切记,日后尽量不要用冷食,便是冷水也要少沾,尤其来葵水时,更是一点冷水也不能碰,知道吗?”   见刘大夫如此严肃,白灼也认真点头,说道:“我都记住了。”   刘大夫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除却这些,你也要记住,不要只想着照顾你家公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身体看着不错,实则内里亏虚,若自己不注意,将来都是病。”   “还有,日后来葵水若是腹痛,便去找大夫开药,不要忍。”   “嗯,我知道了。”白灼感激道:“刘大夫,谢谢您。”   “谢什么?我是大夫,救死扶伤乃是大夫职责所在。”刘大夫给白灼留了个药方子,又再三叮嘱白灼不能不当回事。   别看白灼不生病,她这身体若是真生了病,那可就是大病。   白灼一一记在心中,等谢过刘大夫后,白灼又犹豫着道:“刘大夫,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何事?”   “有关我身体的事情不要告诉公子。”白灼低声祈求道。   刘大夫听后却是愣住了,就在不久前,他为李熠诊治时,李熠忽然请求他为白灼看看身体,还告诉他,不要把这件事不要告诉白灼。   没想到白灼也会这样说,他们这一对主仆,还真是……   “成,我不说。”刘大夫心中感叹,应道。   白灼笑着忙道:“多谢刘大夫。”   有了刘大夫的诊治,李熠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加上白灼每日精心照顾,又能自由出入厨房,为宗人府的侍卫做饭时,还能给李熠开个小灶,几日时间,李熠瘦削的面容倒是养回来一些肉。   这日,白灼端着做好的饭食往回走,谁知走过一个路口时,一个浑身破破烂烂,披头散发的人忽然跑出来!   “好香!我要吃!我要吃!”这看不清面目的人疯了似的朝白灼扑来。   白灼来不及躲避,直接被这人扑到在地,手中的饭食也撒了一地,碗也摔碎了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那披头散发的人扑到在地,双手抓起地上的饭食就往嘴里塞,吃的狼吞虎咽。   白灼受到惊吓,白着脸目露恐惧的站起身,就在这时,有两名侍卫黑着脸大步走来,看到那蹲在地上大吃的人,二人上前毫不客气的一把扯住这人乱糟糟的头发,将人拖起来。   另外一名侍卫口中斥骂着,抬脚朝这人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那人不喊疼,反而奋力挣扎要去吃地上混了泥土的饭食。   “吃吃吃!吃死你!”两名侍卫对这人又是一通拳打脚踢,直打的这人不在挣扎,这才拖着人走。   谁知这时那披头散发的人忽然叫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五皇子!是五皇子!你们这些下作东西竟敢对本皇子不敬!!!”   白灼满心震惊,瞪大双目看着那被两名侍卫又是拖拽又是拳打脚踢的人,他竟是五皇子?那个在一年前被贬为庶人,幽禁宗人府的五皇子?!   白灼不知道这五皇子是因为什么罪责被贬为庶人,只听其他宫女提过,说这位五皇子自幼聪明伶俐,满腹诗书,众皇子中除却太子殿下便是这位五皇子最得圣心,才智谋略也极高。   但一年前不知因何原因,五皇子突然被治了罪,贬为庶人,当时这消息传来时,杨柳还曾对白灼说,这宫中的皇子别看身份尊贵,却还不如那些平民百姓。   白灼当时也这么觉着,如今亲眼看到这位五皇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震惊和难受。   那两名侍卫闻言却哈哈大笑,口中不干不净的骂着疯子,渐行渐远。   “真是可惜了这饭菜。”   一道声音让白灼回了神,慌忙转身看到薛正,白灼急忙欠身行礼:“薛侍卫。”   薛正面容冷硬的点头,瞥了一眼地上的饭食,又望向白灼:“吓到了?”   白灼闻言,迟疑一瞬摇了摇头。   薛正嗤笑一声:“这就是宗人府,不管以前是何尊贵身份,到了这里便是阶下囚。”   “他们的下场,只有两种,不是死,就是疯!”   薛正说的直白又残忍,然这就是事实。   白灼一直知道宗人府是个可怕的地方,尤其经过李熠此次死里逃生之后,更加体会到这宗人府的可怕之处,如今亲眼看到一个曾经尊贵的皇子落到如今凄惨境地,心中恐惧更甚。   看白灼吓的白了脸,薛正咳了一声,说道:“行了,日后除了去厨房做饭,不要随意走动,若是闯了什么禁地,没人能救你。”   “是。”白灼低头行礼,她将洒在地上的饭食和碎碗收拾好,又匆匆向薛正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白灼又重新为李熠煮了一碗面,等她回到屋中后,就听李熠声音略带担忧的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白灼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到底没将遇上五皇子的事情告诉李熠,而是道:“烧火耽误了些时间,公子一定饿了吧?”   李熠侧头看着白灼,他哪里看不出白灼有意隐瞒,不过既然白灼不愿说,他便也没有多问。   现在李熠身后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只要不碰到双腿,上半身也能动一动,白灼为李熠身下垫了厚垫子,这样吃饭时也好下咽,好受一些   她坐在床边,刚准备喂李熠吃饭,却听李熠道:“阿灼,我自己来吧。”   “啊?”白灼微楞,嘴唇轻抿,哦了一声,将碗递过去。   李熠虽不能坐起,但自己吃饭还是可以的,他接过碗,却瞥到白灼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轻笑了声,李熠柔声道:“阿灼,这段时日都是你在照顾我,如今我能自理你便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一点也不辛苦!”白灼脱口道。   然说完,白灼就觉得自己冲动了,可是她真的不觉得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李熠唇角笑意温和,望着白灼的那双桃花漾着温柔的光:“傻姑娘。”怎么会不辛苦?   “我身体恢复一些,这些小事我自己可以应付,我也不想总让你照顾着。”   可是我想照顾你啊,白灼心底暗暗说着,眉眼间满是失落。   “阿灼。”   “嗯?”   “我们一起吃饭吧。”李熠温声道:“我们已经好些时日没有一起吃饭了。”   这段时日,白灼照顾完李熠都过了饭点,自己只能匆匆吃一些残羹冷饭,听李熠这么说,白灼心中那股子失落很快消失,盛了饭同李熠一起吃。   有多久没有这种安静又温馨的时光了?   二人一边用饭,偶尔聊上几句,一时间倒是忘记他们身处宗人府。   等吃完饭,白灼收拾时动作忽然一顿,犹豫一瞬,白灼小心翼翼的问:“公子,宗人府为你找大夫,是不是说明公子日后可以离开宗人府?”   李熠心中一紧,柔声道:“阿灼想离开宗人府?”   白灼咬了咬唇,看着李熠轻轻点头:“我想和公子一起离开宗人府。”   一想到那五皇子的境地,白灼心中担忧又恐惧,她不怕死,也不怕受罪,但她怕李熠会像上次一样被带走,也怕李熠会像五皇子一样被逼疯。   这宗人府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更遑论李熠又曾是身份尊贵的东宫太子。   这一次宗人府的宗正大人为李熠找了大夫,她便期望着李熠可以离开宗人府。   李熠眼眸微垂,细密纤长的睫毛遮住眸子,温声道:“会的。”   “公子你说什么?”   李熠抬眸,深幽的眸光温和,安抚着白灼的心:“我们会离开这里。” 第35章 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过了几日, 刘大夫再次来到宗人府为李熠检查身体,伤口愈合不错,双腿也重新换了夹板,不过, 刘大夫还是再三叮嘱李熠的双腿必须好好保养。   等白灼送刘大夫离开时, 薛正也走来, 对刘大夫道:“日后刘大夫便不用来了。   薛正此话一落, 白灼和刘大夫皆是一愣, 旋即刘大夫行礼道:“草民遵命。”   白灼知道这是宗人府的大人下的命令, 日后怕是就见不到刘大夫了。   李熠的性命是刘大夫救回来的, 白灼还未正式谢过刘大夫。   于是白灼对着刘大夫深深鞠了一躬, 感激道:“刘大夫, 这些时日谢谢您。”   刘大夫赶忙上前扶起白灼, 他面容温和,望着白灼的目光充满怜悯慈爱。   “白灼丫头不必谢我, 能为公子看病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默了一瞬,刘大夫又道:“只恨我医术有限, 不能为公子治好双腿, 若日后公子有幸遇到高人,他的双腿还是有救的,所以你这丫头也别太担心。”   相处这些时日,刘大夫也看出白灼对李熠的衷心和关心,他知道,李熠双腿残废白灼心中必然也十分难过。   白灼重重点头,露出个笑容:“那就借刘大夫吉言,公子的双腿一定会好的!”   刘大夫也跟着笑了笑,知道自己日后怕是无缘再见白灼和李熠了, 便又叮嘱了一些有关李熠身体要注意的事情,说到李熠胃疾之时尤其再三强调。   “公子的胃疾不可马虎,他这是长年累月没有好好吃饭休息,才落下的病根,遇上天寒之时,更要注意保暖,注意饮食规律,避免胃疾再犯。”   白灼神情严肃,将刘大夫交代的事情一一记在心中。   等将李熠身体的事情嘱咐完了,刘大夫又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还有你,丫头你一定要谨记我对你说过的话,你的身子骨弱,血虚宫寒,一定要注意少沾冷水,我为你写的方子你留着,按着那方子先吃一段时间药。”   其实刘大夫也知道,依白灼的身份和情况,要想随时吃药哪里是那么容易,但他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白灼颔首,神色认真道:“刘大夫,我都记着呢。”   刘大夫笑了笑,他答应过白灼不将她的情况告诉李熠,不过还是让李熠多注意着些白灼的身体。   一切交代完,刘大夫拱了拱手道:“白灼丫头,保重。”   “刘大夫保重。”   薛正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好在刘大夫已经说完,而后随着薛正离开。   白灼不能去送刘大夫,她目送刘大夫离开直至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到屋中。   李熠一眼就看出白灼失落的神情,关心问道:“怎么了? ”   白灼走到床边坐下,抿了抿唇,望向李熠哑声道:“公子,刘大夫日后不能来为你看病了。”   李熠神情一顿,他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倒是也无甚意外,但看白灼如此失落难过,便温声安抚道:“别难过。”   白灼心中的确不舍,刘大夫虽只同他们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刘大夫是个好人,救了李熠,也帮了她。   纵然不舍,但日子还是要过。   刘大夫不再来宗人府后,白灼每日都按照刘大夫交代的为李熠按摩身体。   如今李熠下半身不能动,上半身也只能小幅度的做一些动作,不能经常活动,就怕身体会变的僵硬,更重要的是长时间不动,容易长褥疮。   那玩意儿长在身上才是真正遭罪,白灼生怕李熠身体会出现不适,所以每日都会扶着李熠动一动,为他擦拭身体。   这不,今个儿外面天气好,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暖洋洋的。   白灼打来温水放在床边,拧湿了布巾,巴掌大的小脸有些不自在,细看过去耳根子都是红的。   “公子,今天天气好,我给你擦擦身体。”白灼一本正经道。   这不是白灼第一次为李熠擦身体,但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不羞赧紧张。   但这些比起李熠的身体来说,都不算什么。   李熠趴在床上,闻言耳根也有些泛红,不过面上却装作平静模样,轻轻嗯了声,说:“辛苦你了。”   白灼低敛着眉眼,低低出声:“不辛苦的。”   李熠上身穿着一件中衣,下半身因为腿伤又要经常擦拭,便没有穿亵裤,白灼掀开被子,拿着布巾轻轻为李熠擦拭着。   李熠的皮肤极白,身体比在东宫时又瘦了许多,擦拭后背时甚至能看到凸起的骨头和清晰的血管,因为皮肤太过苍白,所以那些结痂的伤痕便十分醒目。   白灼擦拭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李熠,一边想着如何为李熠补补身体,让他胖一些。   温热的布巾擦拭着皮肤,舒缓了每一个毛孔,让李熠久躺的身体得到一丝慰藉,浑身都很舒服。   李熠能感觉到白灼轻柔的擦拭动作,温热的布巾一路向下……李熠面容泛起一丝羞红,心中更觉羞.耻。   人人都说他生来尊贵,年仅六岁便被立为东宫太子,自小到大,他何曾在人前如此窘迫,如此无能过?   以前的他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是天之骄子,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所有人见到他都是卑躬屈膝,人人都说他是皇上和皇后最为疼爱的皇子,即便皇后并非他的生母,但皇后为照顾他,终生不育。   他也以为自己是皇上和皇后疼爱的皇子,所以他更不能让众人失望,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着怎么做一个太子,他比其他皇子更刻苦,更用心,他不能让皇上和皇后失望。   他做了十几年太子,一心向学,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也如他所愿,他成为太傅和众臣人人称赞的太子,他本以为他的表现会让皇上和皇后满意,以为自己这一生会顺风顺水,但他却没想到,在他人生最为得意之时,却是他孺慕的亲人和恩师给他致命一击。   他至今都不明白,周皇后为何这样做,难道这些年周皇后对他的尽心照顾都是假的吗?   身边至亲之人可以一夕之间将他推入地狱,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公子?”白灼为李熠擦拭完身体,想着扶李熠起来坐坐,却看到李熠眼中许久不曾出现的阴郁再次浮现。   李熠回神,黑沉的双眸中阴郁之色渐隐,抬眼就看到白灼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怎么了?”李熠面上浮现一丝笑容。   白灼眸中担忧未褪,她看着李熠的眼睛,犹豫着低声问道:“公子是不是有心事?”咬了咬唇,白灼又干巴巴的说:“若是公子愿意,可以说出来的。”   刘大夫说过李熠不止身体虚弱,他心中积郁,有心病,若长时间憋在心里是会出事的。   白灼担心李熠的心病,这才大着胆子说。   “我虽然很笨,但我愿意听,公子若心中有什么不快,就尽管说出来。”白灼眸光中都是小心翼翼。   李熠看着心尖儿一软,说道:“你不笨。”   白灼面颊红了红,双眸亮晶晶的:“那公子同我说说?”   李熠便抬手朝白灼伸来,白灼便忙过去,扶着李熠换了个姿势。   屋内静谧无声,只有炭盆中偶尔传来几声‘滋滋’声。   安静中,李熠低低出声:“阿灼,若你身边至亲之人恨不得你去死,你会怨恨吗?”   白灼心头一颤,即便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使宫女,也知道李熠指的是什么事。   想了想,白灼低低出声:“会怨恨的吧。”默了一瞬,白灼又轻声说道:“人有七情六欲,遇到难事有怨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们活着得往前看,不能让自己陷入恨意中。”   “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白灼温声道。   “可是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折磨。”李熠垂眸,低声喃喃道。   “不会的。”白灼摇头,那双明亮的杏眸染着坚定的光:“人的生命很可贵,怎么会是折磨呢?人若死了便真的什么都没了,但只要活着,总能找到活着的希望。”   李熠弯了弯唇,看着白灼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懂这么多大道理。”   被李熠调侃了,白灼面颊红了红,却并未躲闪李熠的目光,她看着李熠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公子,人这一生总是会遇到一些苦难的,但只要我们撑过去,就能看到希望。”   说到这里不知白灼想到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难过:“这世上有很多人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却没机会。”   李熠看到白灼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有些心疼,抬手轻轻为白灼擦了擦眼角,柔笑着道:“你这丫头才多大,说的话却像是经历过什么一样。”   白灼抿了抿唇,轻声道:“其实,这些都是幼时娘亲对我说的。”   李熠手中动作一顿,他曾听白灼提过她的娘亲。   白灼微低着头,缓缓说道:“我的娘亲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她是病死的。”   “自我记事起,娘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甚至到现在我已经快要记不清娘亲的样子了,但我一直记着娘亲生病时看我的眼神,对我说的话。”   “娘亲不想死,她总是说若她不在了,我可怎么办,她放心不下我,可是却争不过天命。”   “娘亲曾说不管将来遇到什么苦难,咬着牙撑过去,就一定能看到希望,这世间的确有很多让人伤心愤怒的事情,但也有很多好的人,好的事情。”   白灼抬眸望着李熠的眼睛,声音充满鼓励和温暖:“所以公子,不要放弃,不管遇到什么难事,都不要放弃。”   李熠只觉心口有什么东西似要涌出来似的,眼眶有些热,鼻子有些酸,他自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奉承他,失势时,所有人都恨不得要他死,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   “你说的对。”李熠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白灼的眸中多了丝不一样的光:“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的人,好的事。”   李熠说的认真,多情的桃花眸望着白灼,那深邃眸光看一眼便会让人沦陷。   他的声音略微的沙哑中带着一丝温润,听上去便多了几分缱绻之意,好似说的那人便是她一般。 第36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熠的眼神那般深邃认真, 那多情的桃花眸像是含着情意一般,尤其是唇角那一丝温柔的笑意,看的白灼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心头更有一种异样的悸动, 搅的她心神不宁, 脸红心跳的, 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她慌忙移开视线, 神情不自在的说道:“公, 公子想通就好, 那个, 我, 我去换盆水!”   说完, 不等李熠回答, 白灼弯身端起盆脚步匆匆离开屋子,谁知她走的太急, 出门时脚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李熠看到却是急了, 慌的撑起身体惊惶道:“阿灼!”   然他起的太急, 扯动了身后刚愈合没几天的伤势,上了夹板的双腿也跟着传来一股锥心的疼,让李熠白了脸,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白灼却是吓坏了,她匆忙扔下手中的盆,跑到床前扶着李熠急声道:“公子,是不是伤口疼了?腿有没有事?”   李熠没有回答白灼,而是反手攥着白灼瘦弱的手关心问道:“有没有扭到脚?”说着还去查看白灼的身体,生怕她摔着。   白灼连连摇头, 她忙扶着李熠躺下,又去查看李熠身后和双腿的伤势,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刘大夫说了,李熠的双腿伤势严重,腿部的夹板一定不能动,否则将来就真的没救了。   “都是我不好。”白灼自责的不行,因为太过担心眼睛都红了。   李熠叹息一声,拍了拍白灼的手,柔声道:“傻丫头,不怪你,还有啊,你走路慢些,莫要摔着。”   想到刚才白灼被绊的那一下,李熠都有些心有余悸。   白灼的视线落在李熠握着她的手上,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她埋着头连忙应声,又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小声道:“公子,我,我要去换水。”   李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拉着白灼,隽秀的面上也露出一丝不自在,讪讪松开白灼的手,却不忘嘱咐道:“天寒路滑,你慢些。”   “……嗯。”白灼收回手,确定李熠没事,这才转身走过去端起地上的水盆,出了屋子。   等关上屋门,白灼双手紧紧抱着盆,缓缓转过身,脸颊却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彤彤的。   目光不知怎么地又落在方才被李熠紧握的那只手上,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就像是要跳出嗓子眼的,白灼心中凌乱的不行,提步匆匆离开。   不过她记着李熠的嘱咐,一直注意着脚下,等她来到厨房,还是觉得脸红心跳,脑海中总是浮现李熠满眼关心望着她的眼神,怎么挥也挥不去。   越想白灼心跳就越快,身体都升起一种异样的燥热,脸颊也是火辣辣的,呼吸发紧,她,她不会是病了吧?   白灼一想到这种可能,可吓坏自己了,她可不能生病,若她病了谁来照顾公子?   脸颊烧的厉害,白灼就来到水缸前,打了一点冷水,双手沾了水拍了拍脸颊,等脸颊上的热度褪去,周身那股子燥热也渐渐退了。   抬手摸了摸额头,温温凉凉的,白灼吁了口气。   还好,她没生病。   等整个人静下来,白灼一低头就看到水中倒映着的面容。   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有些瘦削,五官长得挺秀气,就是左眉尾至脸颊那道伤疤平的添了几丝突兀。   白灼缓缓伸手抹着那道伤疤,也不知怎么的,鼻子突然就有些酸,眼睛也胀胀的。   这世间有哪个女孩子不想漂漂亮亮的呢?白灼也想。   ……   重新打了一盆热水,白灼揉了揉脸,神情看上去无异,这才端着水回到屋中。   将盆放下,白灼又从自己带来的包袱中找出一小块皂角,黝黑晶亮的杏眼满是喜悦,对李熠道:“公子,我给你洗头吧。”   自她来到宗人府后,因为李熠身体一直有伤,她都没来得及给李熠洗头发呢。   李熠看着白灼那双晶亮的双眸,好似给他洗头发是多好的事情,心头就有些酸胀,但嘴角却是轻柔弯起,说:“好,那就辛苦小阿灼为我洗头了。”   乍然被李熠唤小阿灼,白灼脸颊又没忍住红了红,不过她心中默默念了几声‘静心静心’,走过去扶着李熠躺好,开始为他洗头发。   比起她在东宫时第一次给李熠洗头发,这一次白灼倒是没有紧张害怕了。   李熠身体不能乱动,也不能过多翻身,便只能偏头躺着,白灼将他的头发全部梳在一边,用手沾了水轻轻打湿头发。   李熠的头发还是很黑,就是一段时间没有打理,头发乱糟糟的,有些地方打了结。   白灼坐在床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双手轻柔又耐心的一点一点梳开打结的地方,生怕弄疼了李熠。   而李熠偏头躺着,眼睛只能望着斑驳的墙壁,他能感受到白灼瘦小的双手时不时穿过他的头发,若是手停在某个地方,那定然是头发打结,但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   “阿灼。”李熠静静望着那掉了墙皮的墙壁,忽然道:“不是有剪刀吗?将那些头发剪掉吧。”   白灼手中一抖,却很不赞成,她看着手中已经解开一点的头发团,想也不想的说道:“不要。”   “公子的头发这么好,只要好好梳理就又黑又亮的,很漂亮。”   李熠苦笑一声,低语道:“有什么漂亮的,不过是平添麻烦罢了。”   “怎么会?”白灼双手温柔又耐心的将打结的头发一点一点解开,没有梳子,她便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将头发梳通,边温声道:“一点也不麻烦。”   李熠望着墙壁的眼眸深了深,低声道:“阿灼。”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37章 就是想对你好   白灼梳理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抬眼偷偷瞄了李熠一眼,知道他背着自己看不到她微红的面颊,这才磕磕巴巴的回道:“没,没有什么为什么, 就是想对你好。”   李熠的唇角微微牵动, 搁在身前的手掌有些紧张的收起:“阿灼。”   “啥?”白灼有些紧张, 疏离头发的手指都微微颤了颤。   李熠的喉头上下滑动几下, 嘴唇几次张开, 沙哑的声音才低低传来:“你真是个傻丫头, 我现在不仅是个废人, 还是个瘫子。”   白灼顿时就急了, 瞪着李熠的眼睛圆溜溜的, 虎着脸:“谁说的?刘大夫都说了, 你的双腿一定能好的!”   李熠喉头哽住,声音更哑了:“那都是没影的事。”   白灼眼睛涩涩的, 她闷着头继续为李熠梳理头发,声音却十分坚定:“就算好不了也没事, 不是有我呢?”   “要是真不能走路, 我就是你的腿,你怕啥?”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傻姑娘啊。   李熠鼻子酸的不行,他快速眨了眨眼,将眼中湿意掩下,吸了口气,温声道:“我也会努力的。”   白灼眸子一亮,身体微微前倾,问:“公子你说什么?”   李熠牵唇笑了笑:“我会努力好起来,刘大夫不是说了, 我这双腿只要能走动,就有恢复的可能。”   他会努力,不让这傻丫头为了照顾他总是那么辛苦,他看着心疼。   听到李熠这么说,白灼别提多高兴了,她重重点头:“嗯!公子一定可以恢复!”   ……   皇宫,养心殿外。   周皇后手中端着汤蛊,眼睛殷切的望着紧闭的殿门。   少时,殿门打开,邵修躬身缓步走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邵修行礼后微微起身,低着头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国事繁忙,不见任何人,请皇后娘娘回去吧。”   周皇后盯着邵修的眼中先是飞快闪过一抹森然之色,却很快掩下,身体似受不住般的朝后倒了倒,身后嬷嬷忙上前扶住周皇后。   老嬷嬷皱眉瞪着邵修道:“邵公公,皇后娘娘就是心疼皇上日日忙于国事,无暇顾及自个儿身体,这才亲自炖了参汤,还请邵公公进去再去通禀一声。”   “这个……”邵修面露难色,只道:“奴才怕是无能为力,皇上已经让奴才给皇后娘娘传了话,这天寒地冻的,皇后娘娘凤体要紧,不然还是先回去吧。”   “邵修!你好大的胆子!”老嬷嬷黑着脸斥道,却被周皇后打断。   周皇后目光幽幽望向邵修:“邵公公,本宫不为难你。”   邵修面带讨好的笑容,微微躬身道:“奴才多谢皇后娘娘。”   “不过本宫实在放心不下皇上的身体,既然皇上国事繁忙,那本宫便继续在这里候着,皇上什么时候得空,再召见本宫。”   身后老嬷嬷顿时急了,忙劝道:“皇后娘娘,天气如此寒凉,您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若是再这样站下去,只怕会冻病啊。”   周皇后淡声道:“本宫担心皇上的身体,本宫病了不要紧,若皇上因国事操劳病倒,本宫却是难以心安。”   说罢,周皇后幽深的目光落在邵修身上:“邵公公,你再去帮本宫通传一声,本宫会记得你这个情,至于前事,便一笔勾销,本宫不会在追究。”   邵修目光一闪,面上一番为难之色,最终躬身道:“皇上娘娘严重了,如此,奴才便大着胆子再去通传一声,皇后娘娘请稍等。”   “有劳了。”周皇后笑着道。   待邵修转身进入殿内,周皇后面上笑意顿消,目光阴沉。   “皇后娘娘,您这是何苦?”老嬷嬷扶着周皇后,很是心疼。   周皇后咬着牙瞪着紧闭的殿门,冷声道:“不过是个无甚紧要的阉人,本宫便暂时放他一马。”   顿了一下,周皇后有咬牙道:“这段时日皇上经常宿在永福宫,那冯妃仗着有个七皇子日渐猖狂,所以本宫今日必须见到皇上!”   她辛苦多年除去眼中钉,可不是为她人做嫁衣的! 第38章 你不配!   明德帝子嗣并不多, 除却被废的太子李熠,和早夭的二皇子,以及贬为庶人幽禁宗人府的五皇子外,剩下的便是三皇子, 六皇子和七皇子。   其中三皇子自幼体弱多病, 不堪重用, 周皇后并不放在眼中, 剩下的六皇子便是周皇后竭力辅佐的皇子。   而七皇子为冯妃所出, 虽只有十岁, 但却是除却李熠以外, 最受明德帝喜爱的皇子。   如今太子被废, 各宫虎视眈眈, 周皇后努力经营这么多年, 如今刚刚除去眼中钉,自不能便宜了冯妃, 因为宗人府一事,明德帝几次拒见她, 如今后宫都在传她这个皇后失去宠信, 冯妃得宠,不仅如此,就连冯妃的母族也愈加得势,周皇后即便有底牌,却还是慌了。   毕竟当初周家能得到明德帝重用,只是为了制衡陆家,制衡朝堂,如今冯家渐渐起势,那周家必会失势。   她了解明德帝, 一旦明德帝开始怀疑一个人,要再取得他的信任,那便更难了!   邵修进入养心殿不多时,再次走出,快步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皇后娘娘请进。”   周皇后满意的瞥了邵修一眼,面带温婉端庄的笑容,端着汤盅提步进入养心殿内。   殿中燃着龙涎香,十分静谧。   周皇后缓步上前,便见明德帝身着明黄龙袍坐于长案前,手中执笔,正在批写着折子。   周皇后走上前,不敢打扰,她轻轻将汤盅放下,而后走到明德帝身后,伸出一双保养的白皙双手轻轻抚在明德帝肩膀上。   明德帝手中动作一顿,抬眼,一双眼睛幽沉无波。   “皇后,你逾矩了。”   周皇后面色微变,赶忙走到案前,欠身行礼道:“臣妾失礼,还请皇上恕罪。”   明德帝目光冷沉的盯着眼前人,却并未像以往一样,让她起身,而是冷声问道:“皇后,你失礼何止这一次?你是后宫之主,是大越国的皇后,但这所有皆是朕给予你的,你若是不想做了,朕也不会勉强!”   周皇后面色煞白,身体一软便跪在地上。   她抬头露出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哽咽道:“皇上,臣妾的确有罪,是臣妾之过,没有教导好太子,这才让他做出错事,皇上恼了臣妾也是应当,但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明德帝看着眼前女子的这张脸,这张让他眷恋又爱之深的面容,他忽然起身,走到周皇后面前,微微弯身,抬手用力捏住周皇后的下颌,斥道:“不要用月儿这张脸对着朕哭,你不配!”   言罢,明德帝猛的甩手,周皇后整个人被甩倒在地。   周皇后趴在地上,低下头的双目中划过一丝阴戾恨意!   然她又不得不用这张脸来让明德帝心软,心中深恨,面上却只能更加表现的像那个人的表情,她起身跪在明德帝面前,双手拉着明德帝的袍子,微微仰头,她知道哪个角度最为像那个人,也最能让明德帝心软。   “皇上,臣妾有罪,是臣妾失职,皇上如何才能消气,只要皇上能消气,臣妾做什么都可以。”   如周皇后预料那般,明德帝垂眸盯着她的目光从愤怒厌恶渐渐变的怀恋,他双目直直盯着周皇后的脸,微微弯身,大手抚在周皇后的脸上,低喃一声:“月儿……”   周皇后心中恨意滔天,为什么,她陪伴明德帝这么多年,却终究比不过一个死去的人,甚至她还需要用这张脸来保自己的命!   “皇上……”周皇后微仰着头,双目含泪。   明德帝目中恍惚之色闪过,旋即望着周皇后的目光渐渐变沉,他直起身体,声音变冷:“起身。”   周皇后站起身,紧接着便见明德帝转过身,神色阴沉的看着周皇后:“皇后,朕本以为这些年你是将熠儿当做自己孩子来看待的。”   周皇后神色悲伤,含泪道:“皇上,臣妾自始至终都是将太子当做臣妾的亲生孩子对待,这些年皇上也是看着臣妾教导太子的不是吗?”   是,李熠自幼跟在明德帝和周皇后身边,一开始明德帝自是不信任周皇后,也派了人时刻跟在周皇后身边,周皇后也从未有过怨言,只一心照顾李熠。   这么多年过去,便是明德帝也以为周皇后是真的将李熠当做亲生孩子!   “既是如此,那东宫的人,宗人府的周海你作何解释?!”明德帝气势凌冽,帝王之气尽显,怒意深深。   周皇后身体一晃,一脸不可置信道:“皇上,您是怀疑臣妾?你怀疑是臣妾派的人?”   周皇后神色凄苦,哭诉道:“皇上,您怎么能怀疑臣妾?太子可是臣妾亲眼看着长大的,太子做出此等错事,臣妾痛心不已,却还是冒着被众人指责的风险,派人去照顾太子,但臣妾真的不知那几名太监会如此大胆,更诬陷臣妾……”   “这后宫嫔妃众多,臣妾只怕是谁故意使坏,诬陷臣妾,离间臣妾和皇上,但无论如何,都是臣妾没有管理好后宫,是臣妾失职。”   明德帝看着眼前哭泣的女子,冷着脸哼道:“你是想说有人陷害你?东宫的太监可以诬陷你,那周海呢?他已经招认是受了皇后你的命令对熠儿用刑!”   说起此事,明德帝面上怒意更甚,他忽然伸手一把掐住周皇后纤细的脖子,将人逼到眼前,怒声道:“他是朕的儿子!即便他被废了太子之位,也是朕的儿子,没有朕的允许,谁敢要他的命?!”   周皇后被掐的呼吸不畅,目露惊恐,她大张着嘴,颤声求道:“皇,皇上饶命,皇上……姐姐,姐姐……”   明德帝身体一僵,手中一松,周皇后重重跌坐下去。   周皇后目中满是惶恐之色,大口大口喘着气,呜咽哭出声:“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   “臣妾是见过周海,但只是让周海问出太子为何要做出那等叛逆之事,为何要背叛皇上!”   周皇后哭的凄惨,跪在明德帝身前,双手紧紧抓着明德帝的衣摆,仰着头哭道:“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虽是您的皇后,但臣妾始终没有忘记,臣妾和臣妾的母族所得到的殊荣,皆是皇上您给与的,臣妾和周家怎敢对皇上有异心?”   “更何况太子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即便臣妾不是太子的生母,但却是将他当做亲生孩子看待的,臣妾怎会害他?还是派周海,周海是臣妾母族的人,若臣妾真有心害太子,又怎会派周海?难道臣妾就是等着皇上您发觉吗?” 第39章 本宫不甘心!   周皇后声声哭诉, 明德帝听后,面色愈发幽沉。   后宫虽不得干预前朝之事,但后宫嫔妃母族却牵连前朝,周皇后所言也不是不可能。   “行了。”明德帝居高临下盯着周皇后, 冷声道:“起身吧。”   周皇后看上去吓的不轻, 一张保养得当的容颜苍白如纸, 她颤巍巍站起身, 用那双含泪的眼眸怯生生看向明德帝, 低声道:“皇上可是相信臣妾了?臣妾真的没有害太子, 臣妾只是不相信太子会这么做, 更是是愧对于姐姐……”   “你的确对不起月儿!”明德帝沉着脸, 冷冷盯着周皇后。   周皇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那落泪模样像极当年的陆月, 明德帝看着这张脸,目露怀念恍惚, 终究是什么火都发不出。   “行了,擦擦你的泪, 朕不想看到你顶着月儿的脸跟朕哭!”明德帝越过周皇后, 走向案前。   周皇后死死咬着唇,抬袖擦了擦泪,转身之际,目中恨意瞬间隐去。   “皇上,臣妾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你想说什么?”明德帝抬眸,目中迸发出的帝王之威,十分摄人。   “臣妾想求皇上对太子网开一面。”周皇后红着眼睛道:“不管太子犯下多大过错,臣妾相信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错事, 皇上您就看在他是姐姐唯一的子嗣份儿上,饶恕他吧。”   明德帝望着周皇后的目光深了深,呵了声道:“朕还以为你会为周海求情。”   “周海以下犯上,罪不容恕,臣妾也想知道周海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诬陷臣妾,臣妾怎会为他求情?”   明德帝眼睛微眯,佛手道:“皇后放心,朕自会查清楚周海为何这么做!”   周皇后颔首,面上并无异色。   当初她既敢用周海,自然料到今日局面,不过她知道周海绝不敢背叛她。   “皇上,那太……”   “哼!”明德帝拧眉,冷声斥道:“他已不是太子!”   “他的事情,朕自会处理,皇后,有时间还是见见周家人,问问他们可对得起朕给周家的这份殊荣!”   周皇后诚惶诚恐,连连点头,见明德帝沉着脸,周皇后小心走上前,将还温热的汤盅掀开,柔声道:“皇上,这是臣妾为您做的参汤,是按照姐姐以前教给我的方子做的,您尝尝看?”   听到后半句话,明德帝目中升起一丝眷恋,点点头。   待周皇后自养心殿出来后,这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后宫,如此也打破了皇后失宠的传言。   周皇后回到翊坤宫,面上端庄温婉的神情瞬间消失。   老嬷嬷让殿中人都出去,而周皇后则快步走进一间小屋子内,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女子画像,面目狰狞,就要上前去撕画!   “皇后娘娘不可!”老嬷嬷一把拉住周皇后,劝道:“皇后娘娘,若皇上知晓您毁了这幅画,定会怪罪的!”   “怪罪!怪罪!本宫自进入宫中就以她陆月的脸活着!本宫得到的位份,地位,权势,通通都要靠陆月这个死人来得到!本宫不甘心!不甘心!!” 第40章 鹣鲽情深?真是笑话!……   周皇后发了疯似的要去撕碎画像。   老嬷嬷用尽全力拉着周皇后, 急声劝道:“皇后娘娘不可,不可啊,您忘了这画像是您亲自求来的……”   周皇后身体一僵,旋即跌进老嬷嬷怀中, 她满目怨恨, 死死瞪着画像。   “是啊, 就连这画像都是本宫亲自求来的!”   周皇后知道, 若真的撕碎这画像, 她多年来努力得到明德帝的信任怕是会全毁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实在不甘心!   她抬起头, 目中狰狞恨意似要喷涌而出, 双目死死盯着那副画像, 那同她有七八分相像容颜的女子画像, 恨不得立即将画像中女子的脸撕碎!   “陆月!你活着本宫要活在你的阴影下,你死了本宫还是要活在你的阴影下!本宫不甘心!所以本宫要毁了你的一切!”   “你的儿子叫了本宫这么多年母后, 如今他被关在宗人府,还断了双腿, 生不如死, 哈哈哈!陆月你可知道本宫有多高兴?哈哈!本宫高兴!本宫真是高兴!”   “皇上同你鹣鲽情深?哈哈,如今本宫还不是坐上你的位置,皇上还不是说放弃李熠就放弃李熠?!”   “陆月你很不甘心很恨吧?可是你不甘心又怎样?我就是要将你得到的东西都抢过来,将你的东西,你的人全部毁掉!!”   “哈哈哈,鹣鲽情深?真是笑话!皇上自始至终爱的只是他的皇位罢了,不过也幸好啊,否则本宫怎能代替你坐上这皇后之位!”   周皇后整个人犹如疯魔一般,双目充满恨意斥骂着。   老嬷嬷深深一叹, 这世上甚少有人知道,周皇后同先皇后陆月其实是亲生姐妹,所以她们二人容貌才会如此相像。   只不过当年,周皇后幼时走失又恰巧被周家人带回周家,成了周家不能生育孩子的三房夫妻的女儿,待周皇后长大,她因同陆月容貌有七八分相像,这才查出身世,而后顺顺利回到陆家。   那时的陆家因守护边疆有功,封了爵位,又一力辅佐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立下大功,而当年皇上更是同陆月互相倾心,登基后,便迎娶陆月为皇后。   但没人知道,周皇后作为陆月的亲妹妹,内心却嫉妒陆月嫉妒的发狂!   她恨上天不公,当年走丢的为何不是陆月而是她!她恨陆家偏心,她明明是走丢的受害者,陆家人却对陆月宠爱,她更恨陆月自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到最后更是一步登天,成为当今皇后!   她不甘!不忿!怨恨!她表面同陆月称作姐妹,实则恨极了陆家,恨极了陆月!   所以即便她回到陆家,还是以周家人自称,表面博得一个不忘本的好名声,实则不过是心中种下恨意,恨不得陆家满门不得好死!   也如周皇后所愿,陆月成为皇后后,陆家势大,而明德帝天性多疑猜忌,坐稳皇位后渐渐露出本性,帝王又怎容陆家势力庞大?   明德帝削弱陆家势力同时,周皇后也借机进宫陪伴陆月,那时的明德帝对陆家出手和不信任,加深了帝后之间矛盾,而周皇后便是趁此机会,几次让明德帝和陆月之间产生误会。   直至陆月怀孕产子亏了身体,没几日离世后,周皇后便借着自己同陆月有着七八分相像的容貌,趁此机会接近明德帝,她甘愿喝下让她终身无法生育的药,只为让明德帝相信她是真心照顾李熠。   而当时的明德帝也需要一把刀,而周皇后甘愿做那把刀,她进宫几年后,成功坐上皇后之位,而周家也顺势渐起,陆家失势,唯有陆廷一人扛起陆家,却被派往边关,多年不得回京。   “呵呵,陆月啊陆月,皇上若对你情深,怎会伤你的心,怎会对付陆家,怎会放弃李熠,真是可惜啊,你死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说到这里,周皇后目中升起一股异样的兴奋!   她站起身,微微仰头盯着画像中那眉毛女子,笑意森然又恶毒:“陆月,本宫如今是皇后,将来还会是太后,本宫会永远凌驾你之上,而你到死也只能死不瞑目,哈哈哈!”   老嬷嬷见周皇后如此,也不敢多言。   发泄一通,周皇后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发髻,面上狰狞之色不见,再次恢复成往日那个端庄雍容的皇后娘娘。   她缓缓抬手,老嬷嬷立马上前扶住周皇后。   “本宫该感谢有这么一张脸,不然怎能拥有今日地位和权势。”   笑了笑,周皇后高昂着头提步出了屋子。   屋内墙壁上的画像却不知怎么的,一角忽的掉落,画像孤零零挂在墙壁上来回晃荡。   ……   白灼用厨艺让自己在宗人府内的地位稍稍提高了些,当初那些或埋怨,或不解薛正让白灼自由出入厨房的侍卫,吃了白灼的饭菜,现在各个都是夸的。   这宗人府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他们这种侍卫平日里吃的饭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自从白灼开始做饭后,就是简单的面条都香的很。   所以年后即便宗人府的厨子回来后,薛正还是让白灼继续做饭。   给宗人府一众侍卫做饭虽说累了些,但白灼却开心的不得了,因为只要她能接触厨房,就能想着法的给李熠做饭食,运气好的话,还能给李熠炖个肉汤呢。   这不,今个儿,白灼蒸了馒头。   揭开笼盖,热气霎时间扑面而来,待挥掉白气,就能看到蒸笼内白白胖胖,麦香味极浓的白面馒头了。   刚巧走来的薛正连同其他几名侍卫路过厨房,闻到这股子喷香的馒头香味,皆都忍不住走进厨房。   白灼正在往外夹馒头,看到薛正几人,赶忙放下手中筷子,低头欠身行礼。   薛正几人大喇喇走上前,有的人已经等不及抓起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烫的呼呼的喘气,又舍不得放下,张嘴就咬了一口。   “真香!”   看这侍卫吃的一脸满足,其他几人也呼啦啦上前抓起馒头就吃起来。   薛正看了那几人一眼随口骂了声,又望向白灼。   “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做饭?”   白灼浑身拘谨,尤其是见到这些侍卫,还是打从心底里惧怕的,她低着头斟酌着回道:“我看厨房新送来了面粉,想着侍卫大人们日日值守辛苦,就想着蒸一些馒头,换换口味。”   薛正淡淡嗯了一声,那边几名侍卫大口大口吃了好几个馒头,他黑着脸训斥几声,那几人这才依依不舍放下馒头。   “都给给我出去,该换班的换班,该回去的回去!”   几名侍卫不敢不听令,不过还是有人大胆让白灼多蒸一些馒头,最后被薛正给一脚踹出去。   等人都走了,薛正让白灼继续忙,白灼抿了抿唇,出声道:“薛侍卫,请等等。”   薛正停下,转身冷着脸看着白灼。   白灼将洗干净的帕子拿出来,双手递到薛正面前,感激道:“薛侍卫,这是您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   这是前段时日白灼受伤后,薛正给她擦血的。   薛正垂眸看了一眼帕子,抬手拿过来,又看了白灼一眼,冷着脸大步出了厨房。   见人都走了,白灼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些馒头,白灼弯唇笑起来。   今个儿白灼不止蒸了馒头,还做了一大锅的烩菜,往常这种一锅乱炖的菜大多都难吃的要死,但白灼用大骨熬的汤做了底,炒出来的菜就肉香扑鼻,让侍卫吃的赞不绝口。   白灼不敢多待,提着为李熠准备的饭食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走到上次遇到五皇子的小道上,脚下便走的慢了些。   不多时,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偷偷摸摸从旁出钻出来。   他身上仍旧破破烂烂,披头散发,面上脏污的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双透着渴求的眼睛。   白灼紧张的吞咽一声,朝四周看了一眼,偷偷拿出两个馒头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看了五皇子一眼,脚步匆匆的走了。   白灼刚走,五皇子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沾满泥土的双手抓起馒头大口大口吃起来,哪里还有一丝皇子的尊贵和威仪?   白灼走出老远,回头看了一眼又极快收回视线,这天寒陡峭的,这人穿的这么少,连个鞋子都没有,得多冷啊,可是在活命面前,冷又算得了什么。   白灼不敢再看,转身快步离开。   回到屋内,便见李熠靠着被子垛坐着,眼睛也一直看着屋门,白灼打开屋门进屋后,李熠唇角就不自觉扬起。   白灼看到李熠对自己笑,她也跟着笑起来,将饭食放下,白灼忙去关门,边忍不住嘟囔:“都入春了,天气还是这么冷。”   关上门,白灼又跺了跺脚,将双手凑近嘴巴,哈了哈气。   李熠看白灼冻得耳朵都红了,便朝白灼招了招手。   “阿灼过来。”   “怎么了?”白灼忙走过去问:“是不是坐着不舒服?要翻身不?”   李熠没说话,抬手握住白灼要扶她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边,一双修长温热的大手轻轻捂住白灼耳朵上。   “这样就不冷了。” 第41章 苦中作乐   白灼呆了呆, 一双睁的圆溜溜的杏眼看着眼前的李熠。   李熠见白灼这娇憨可爱的模样,笑意愈发柔和。   李熠的手又大又温暖,包裹着白灼被冻得通红的耳朵,连带面颊也被他抚在掌心。   温暖的热气从他的掌心传来, 不一会儿, 白灼的面颊和耳朵就渐渐热起来。   “还冷不?”李熠眉眼温柔, 低眸望着白灼温声问。   “不, 不冷了。”白灼不敢看李熠了, 她想要退开, 但是李熠的手真温暖啊, 她有些舍不得。   白灼的脸颊本来就小, 被李熠这么捂着, 就只剩一双黑亮的杏眼和挺翘的鼻子, 而此时那小巧圆润的鼻头上沾着一点面粉。   白灼被李熠看的心脏砰砰跳,小鹿乱撞似的, 脸颊耳朵更是热的厉害,尤其李熠还离她这么近。   “公, 公子我去拿饭……”   “别动。”   李熠一出声, 白灼整个人就跟被定住似的,僵着身体不敢动。   紧接着,便见李熠的手指轻轻擦了擦白灼的鼻头,待干净了,这才放下手,眉眼温柔的望着白灼说:“好了。”   此时的白灼微微仰着头,而李熠身体前倾微低着头,二人一上一下望着彼此,眸中倒映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二人之间近的更是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四周围似乎都静下来,静的只能听到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白灼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僵着身体,也不敢乱动,见李熠没有放开她,就干巴巴唤了声:“公子?”   李熠回神,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抚着白灼的脸,喉结上下滑动几下,这才缓缓松开手,轻咳一声道:“你,你的鼻子上有面粉。”   “……哦。”白灼的脸颊红彤彤的,李熠松开手后,她就赶紧朝后退了退,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紧张的心,说:“谢谢公子。”   李熠又轻咳一声,搁在身旁的手掌微微收紧,温声道:“那个,不是吃饭吗?”   “啊,对!”白灼连连点头,起身去拿馒头。   李熠的视线却不自觉得跟着白灼的身影,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公子你看。”白灼将碗中白胖的馒头递到李熠面前,巴掌大的小脸满是得意的笑:“这是我刚蒸出来的,可香了,你闻闻。”   李熠便当真倾身,低头闻了闻,旋即笑着道:“真香。”   “嘿嘿。”白灼被夸的嘴巴大大的咧开,若是身后长了尾巴,那尾巴恐怕都要翘上天了。   “不止有馒头,我还熬了骨头汤呢。”白灼将汤碗端来,筷子翻动几下,就捞起好几块大大的肉。   大骨头上的肉本来就少,更何况那大骨头是给侍卫们吃的,白灼也不敢弄太多,不过还是偷偷给李熠藏了一些。   “公子这肉更香。”   能在宗人府内吃上白面馒头,吃上几口肉,这是白灼和李熠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看着那油汪汪的肉,李熠又凑过去闻了闻,一双多情的桃花眸满眼都是白灼,颔首道:“嗯,真的很香。”   白灼更开心了,忙将汤碗递过去,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的,对李熠说:“公子要多吃肉,这样才能长胖一点呢。”   说着,白灼想到什么,又絮絮叨叨的说起:“都说以形补形,公子若是多喝点骨头汤吃点头,说不定还能补补腿呢。”   李熠失笑,看着白灼期待的模样,却还是点头说:“阿灼说的对,以形补形,多喝点骨头汤,我的腿一定能补到。”   “嗯嗯!”白灼高兴极了,虽然在宗人府他们经历过磨难的,但此时此刻,白灼却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最起码现在有吃有喝,李熠的伤也在一点一点恢复。   二人苦中作乐,竟然觉得这日子还算不错,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希望李熠不要在受苦,即便知道这个想法像个梦,白灼心中还是默默祈祷着。   皇宫,养心殿   明德帝坐于案桌前,在他面前摆着一道圣旨。   易舟双手执着玉玺奉到明德帝面前,见明德帝看着圣旨出神,低声提醒道:“皇上?”   明德帝终于有了反应,那双沉入墨般的双眸盯着圣旨晦暗不明。   “易舟。”明德帝低缓出声:“朕如此安排废太子,你说月儿她可会怪朕?”   易舟微微低头,神色恭敬:“皇上的旨意无人敢质疑。”   明德帝却是嗤笑一声,盯着圣旨的目中渐渐升起一丝狠绝:“月儿当然会怪朕,早在多年前她便对朕心存恨意!呵,可那又如何?”   “这大越国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才是天下苍生主宰!他陆家不可以,朕的皇子亦不可以!”   易舟躬身低头,不敢多言。   明德帝面上满是被背叛的愤怒和失望,还有给更深的一股复杂恨意。   他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向易舟手中的玉玺,缓缓抬手拿过来,视线扫过圣旨上‘李熠’二字,明德帝闭了闭眼,将手中玉玺按下!   易舟拿着圣旨自养心殿内走出,侯在殿外的邵修连忙上前。   “师父。”   易舟微眯眼睛望着远处,将手中圣旨递到邵修面前,淡淡道:“皇上已对废太子下旨,现在便去宗人府宣旨吧。”   邵修神情一凛,忙抬双手将圣旨接过。   当日,邵修带着圣旨前往宗人府宣旨,旨意言明废太子德行有亏,忤逆犯上,犯下大错,罪无可恕,然皇上念及多年父子情意,将废太子贬为庶人,发配极北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此消息一出,朝野上下还是引起一丝小小震荡。   毕竟废太子李熠是自幼跟随在明德帝身边长大,父子情谊自是比其他皇子要更深,却没想到废太子做出谋逆之举,而皇上也彻底放弃废太子!   邵修跟在易舟身边,不禁问道:“师父,皇上这到底是要保废太子还是要杀废太子?”   要知道这极北之地乃是苦寒之地,大越国只有犯下极重的罪犯才会被发配极北之地,因极北之地地势苦寒难以存活,有多少人在前往极北之地的路上就没了命。   民间更有‘宁赴黄泉,不入极北’之言,可见这极北之地有多可怕。   但若皇上果真存了杀废太子之心,何不直接下旨赐死,何必下这样的旨意?   易舟立于廊下,身披黑色大氅,抬头望着天空,淡声道:“邵修,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奴才可以猜到的?你只要知道,我等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邵修想了想,点头道:“是,徒儿明白了。”   邵修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那双幽深的眸中复杂深沉,看不清眸色。   “对了师父,下面传来消息,说是安太妃马上要回宫了。”邵修道。   “安太妃要回来了。”易舟眼睛微眯,唇角弯起一丝幽深的弧度:“这后宫之内就更有意思了。”   同一时间,翊坤宫   “母后,父皇下旨将废太子贬为庶人,发配极北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说话之人身着浅蓝色锦袍,身姿修长,面貌还算端正,不过因生了一双细小的眼,整个人便少了几分贵气,他正是六皇子李泊。   李泊目中是难以压制的得意和兴奋,自幼长在帝后身边又如何?天资聪颖,才智出众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像是一条狗一样被关在宗人府?   周皇后目光淡淡扫了李泊一眼,面上露出一丝不满:“无论如何废太子也是你的大哥,若皇上看到你这般幸灾乐祸的模样,自己被罚不要紧,却是会连累本宫!”   李泊面色瞬间变的惶恐,忙躬身向周皇后行礼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见李泊如此懦弱又乖顺模样,周皇后是打从心眼里看不上李泊,但正因为李泊性子懦弱好操控,她才会看上李泊。   “行了。”周皇后微微侧身,靠在软枕上,垂眸看着新染的蔻丹,红唇勾起一抹冰冷弧度:“这个结果本宫早已猜到了。”   明德帝疑心极重,尤其是近几年,他的疑心越发重了,她精心布局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让明德帝发现太子谋反之疑,加上那些证词和证物,明德帝怎会轻易罢休。   只是还是可惜了,明德帝还是心软,到底还是留了李熠一条命!   “儿臣实在没想到父皇如此看重废太子,竟真的会废弃他!”李泊兴奋又激动。   周皇后嗤笑一声道:“那是自然,谁让他是陆月的儿子呢?”   明德帝不管表现的有多深爱陆月,多看重李熠,说到底,他终究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以消除,更何况还是明德帝这种疑心极重的帝王!   想到此处,周皇后唇角笑意渐深,也多亏了当年那件事,才会在明德帝心中种下一根刺!   李泊不解,他知道陆月就是先皇后的名讳,不禁问道:“母后,这话又是何意?”   周皇后瞥了李泊一眼,淡声道:“你只要知道,你的父皇这一生最恨背叛之人,如今废太子这根绊脚石本宫为你剔除,你可要好好表现,莫要让本宫失望。”   李泊闻言也不敢多问了,他一脸忠诚乖顺,忙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母后失望!”   就在这时,老嬷嬷快步进殿传话,说是有事禀报。   周皇后抬手示意老嬷嬷近前,便听老嬷嬷道:“皇后娘娘,灵台山传来消息,安太妃要回宫了。”   听到安太妃三个字,周皇后面容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倒是李泊一脸不在意,说道:“安太妃在灵台山吃斋念佛多年,如今怎么想着回宫了?”   周皇后坐直身体,面色渐沉。   李泊见状忙道:“母后,您怎么了?可是担心安太妃?”   周皇后轻抚护甲,面色沉吟道:“安太妃虽表面不理后宫诸事,又离宫多年,但因对皇上有过救命之恩,皇上对安太妃极为敬重,她此次回来只怕不简单。” 第42章 我不想和公子分开!……   明德帝生母早逝, 在他还是太子时,因不受先帝看重,吃了不少苦,安太妃便对他多加照拂, 且安太妃还曾救过明德帝一命, 是以明德帝登基后, 对安太妃十分敬重。   但当时安太妃因救明德帝时亏了身子, 便以休养为由, 远离皇宫, 前往灵台寺, 多年来甚少回宫, 也从不插手后宫之事, 只明德帝每年会前往灵台寺看望安太妃。   如今这个节骨眼安太妃竟然突然回宫,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周皇后同这安太妃向来不太对盘,尤其不喜安太妃看她的目光, 像是将她心底阴暗之处都能看到,是以她十分不喜这安太妃。   李泊却道:“母后放心, 先不说这安太妃离宫多年, 宫中早已换了天,便是她真的有心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也是,如今后宫已是她的天下,李熠也被废,这安太妃又多年吃斋念佛,就算她真有心做什么,也是不可能。   不过……   废太子不死,她始终难以心安啊。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再对废太子出手。   李泊像是明白周皇后心中所想, 低声道:“母后,您不必担心。”   “废太子前往极北苦寒之地路途遥远,一路上艰难险阻,听闻很多罪人都直接死在半路上,废太子身体虚弱,恐怕难以承受奔波之苦。”   周皇后看着李泊的目光深了深,旋即笑起来:“泊儿,你果真没有让本宫失望。”   李泊讨好的笑道:“那是当然,能为母后分忧,儿臣愿肝脑涂地!”   李熠不死,便是他也难以心安!   ……   宗人府。   自那日圣旨下来,得知李熠要被发配到极北之地,白灼心中是高兴大过难过的。   最起码,李熠还能活着,也不会被永生幽禁于宗人府。   虽然极北之地是远一些,但能远离京城,远离皇宫,便是远离是非之地。   这不,白灼正在收拾东西呢,圣旨已下,明日,他们便要离开这里前往极北之地。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但白灼还是将能用的东西全部打包,除却刘大夫留下来的药方和几瓶药,剩下的便是几件破旧的衣裳。   之前李熠身上的衣裳因为处理伤口时,剪碎已经不能穿了,但唯有白灼为李熠做的那件衣裳,已经破破烂烂的,李熠愣是给留下了。   除却一些必需品,白灼又看向床铺,说道:“这被子和褥子咱们也得带上。”   听闻极北之地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冷的厉害,他们这一路走去,路上也必定十分寒冷,李熠的双腿还有伤,身体也弱,不能冻着。   对了!还有熬药的罐子和碗!   李熠靠坐在床上,看着白灼忙碌的身影,幽幽一叹,出声唤道:“阿灼。”   “嗯?”白灼还在想要带哪些东西呢,越想越觉得什么东西都得带啊!!   “你过来。”李熠朝白灼招了招手。   白灼忙收敛心思,疾步走过去问:“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喝水?”   李熠望着白灼,摇了摇头。   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白灼的面容,不过短短一段时日,这本就瘦弱的丫头比在东宫时更瘦了。   白灼见李熠一直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不自在,双手不自觉的绞了绞衣裳,低声道:“公子?”   李熠笑了笑,眸光温柔又似带着一丝眷恋和不舍。   白灼被李熠这么看着,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了。   李熠容颜俊美,又因养了一些时日,整个人气色好了些,颊边长了一些肉,整个人看上去便愈发的清隽好看。   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眸,笑起来时迷人又蛊惑,直看的白灼心脏砰砰砰的跳,情不自禁的吞咽一声。   “阿灼。”   李熠缓缓出声,温柔眷恋的神情敛去。   “明日你便拿着那块玉佩离开宗人府。”默了一瞬,李熠继续道:“不要跟我去极北之地。”   白灼面色骤变,面色煞白如雪,心口发凉,失声道:“为什么?!”   李熠神情平淡甚至于冷漠,望着白灼的目中没了往日的温和,只有疏冷,一如当初白灼第一次进东宫,李熠看向白灼的眼神。   白灼嘴唇轻颤,哑声道:“公子,你,你不要我了?”。   李熠心头一紧,微微偏头,避开白灼的视线。   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李熠吸了口气,才温声缓缓说道:“此去极北之地路途艰辛,会很辛苦……”   谁知不等李熠说完,便听白灼急声道:“我不怕苦!”   李熠闭上眼睛,握成拳的双手紧了紧,少时,他睁开眼,转眸望向白灼。   “圣旨一下,此一生只怕都难以再回京城,我不想你跟着我被困在极北苦寒之地,一生都无法回归故土……”   “我不怕的!”白灼白着脸,急声道:“公子我不怕苦,也不怕一生不能回京城!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我不想和公子分开!”   李熠看着白灼,眸中深处似有什么在涌动,但最终还是隐下。   他缓缓垂首,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根根暴突。   “白灼。”李熠闭着眼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情又冰冷:“听话。”   白灼呆呆的看着李熠,心脏的地方似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的疼,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流下来,冰冰凉凉的亦如她的心。   “公,公子……”白灼就这么满脸是泪的看着李熠,喉咙哽的说不出话。   李熠死死闭上眼睛,身体紧紧绷着,心口的地方疼的厉害,疼的他呼吸困难,可还是咬着牙出声。   “不要跟着我。”   “不!”白灼却一反常态,她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公子你不能不要我!”   “公子……李熠!你不能!!”白灼疯了似的去抓李熠的手,好似这样抓住李熠,李熠就不会放开她。   “李熠!李熠!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永远不能回京城!我只想跟着你!”   李熠心脏疼的厉害,他猛的抬头,抓着白灼的手嘶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呢?我是个废人!是个连走路都不能的废人!”   “你看看你跟着我受了多少苦?你看看你的手!还有你身上的伤!若是没有我,你只是宫中一个普通的宫女,你的生活会平安顺遂,到了年龄就可以出宫,可以平平安安过好日子!”   白灼的双手粗糙干瘦,细瘦的腕子瘦的让人心疼,手臂和额头上的伤至今还没有完全消下,李熠每次看到白灼这些伤,虽从未说过什么,但心尖儿处是真的疼!   “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白灼答应我,回宫吧!”   “你不是我的拖累!”白灼哭的满脸是泪,她不管不顾的紧紧抱住李熠,瘦弱的身体用上最大的力气,将李熠紧紧抱着,哭道:“你不是拖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拖累!”   “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回宫!”   “李熠!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娘已经离开我了,你不能离开我!”   “李熠!李熠!”白灼哭的声嘶力竭:“我们说过会好好的,你答应过我的。”   李熠心中难过又痛苦,握成拳的双手几次松开又握紧,最终颤抖着抬起缓缓抚在白灼瘦弱的脊背上。   感受到李熠的双手,白灼嘴巴一扁,哭的愈发委屈,愈发凶了。   “李熠!李熠!你怎么能不要我呢?你答应我会好好的,你说过我们会一起离开宗人府,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怎么能不要我……”   李熠听着白灼的哭声,心中痛苦难当,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白灼,哆嗦在的嘴唇开合几下,才低哑出声:“阿灼,不值得的……”   “不!”白灼哭的一抽一抽的,紧紧抱着李熠,带着哭腔的声音那般坚定:“值得!值得!”   “李熠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李熠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白灼的身上,湿了一大片。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傻姑娘。   李熠环在白灼身上的双手渐渐收紧,他抱着白灼,就像抱着这世间最珍宝的宝物。   他又何尝舍得?如何舍得和白灼分开,一生不能相见,他只是……只是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他舍不得。   屋子内,床榻上的二人紧紧拥着彼此,怎么也不舍得放开彼此。   也不知哭了多久,白灼瘦弱的身体才不再抽泣颤动,她整个人挂在李熠身上,怎么也不舍得放开他。   李熠轻轻抚着白灼的背,低哑的声音温柔的让人心碎。   “阿灼。”   白灼身体瞬间紧绷,整个人再次紧张起来,环着李熠脖的双手也越来越紧,她害怕李熠还是会要她走,本就红肿的眼睛再一次蓄上了泪。   却听李熠柔声道:“你在这样搂着我,我没法喘气了。”   啊!   白灼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太用力了,她赶忙松开手,急声道:“公子你有没有事?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没有。”李熠双手环在白灼腰间,身体微微往后退,看着白灼苍白瘦弱的面容,红肿的双目,心脏抽抽的疼。   他缓缓抬手,纤白修长的指尖温柔的为白灼擦了擦泪,喉头滑动几下,哑声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   “害的我的小阿灼哭了。”   白灼鼻子反酸,嘴巴一扁,眼泪再次汹涌夺出眼眶。   “李熠!我不想和你分开。”   李熠喉头紧了紧,终究是缓缓出声。   “好,我们不分开。” 第43章 真是个笨丫头   听到李熠这么说, 白灼心中还是紧张。   她急忙低头,从怀中掏出那枚刻着‘熠’字的玉佩,抓起李熠的手将玉佩强硬的塞到李熠手中。   李熠见状心脏漏掉一拍,哑声道:“阿灼, 你不要了?”   “是!不要了!”白灼巴掌大的小脸苍白, 眼睛红彤彤瞪着李熠, 忍着心头酸涩说道:“没有玉佩, 你就不能赶我走了!”   李熠顿时哭笑不得, 心头那股子酸意消失, 他垂眸看着那块玉佩, 喉头上下滑动几下, 又抬眸望向白灼。   看到白灼哭的红肿的眼睛, 缓缓抬手为白灼擦了擦泪, 而后拿起就要给白灼,却见白灼一脸惊慌, 身体往后退。   李熠拉住白灼,黑沉的眸光温柔如水,   “傻丫头, 你若不要,我会很伤心。”   一听李熠会伤心,白灼也不退了,只见那枚玉佩再次回到自己手上,可白灼一颗心却怎么也不踏实。   李熠将玉佩放到白灼掌心,那神情温柔而又认真,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心放在白灼掌心。   白灼握着玉佩,心口却发紧的厉害,她望着李熠, 喉头吞咽几下,咬着唇说:“就算公子给了我玉佩,我也不会走的!”   说到最后,白灼还怕李熠不相信,虎着脸瞪着李熠。   李熠握着白灼的手将玉佩微微握紧,他望着白灼,唇角轻弯,柔声道:“不会了。”   听李熠这么说,白灼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去。   她低头看着手中玉佩,心中还是有些难过,吸了吸鼻子,抬眼看着李熠。   “你要说话算话。”   李熠心疼又无奈,笑了笑,说:“是,说话算话。”   看到白灼这么紧张害怕的模样,李熠心中也难受。   他只是不想让这傻姑娘跟他一起受苦,却没想到让她回去,竟让她如此难过,让她不相信他了。   听到李熠这么说,白灼总算是松了口气,鼻子却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楚。   “傻丫头,极北之地那是什么地方,我只是……不想让你陪我受苦。”李熠哑声说道。   ‘宁赴黄泉,不入极北’并非说说而已,先不说此去极北之地一路要受多少苦难,即便他们真的到了极北之地,那里的生活也必定十分艰苦,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断了双腿的废人。   “我不怕苦的!”白灼神情瞬间紧张起来,生怕李熠又说出让她回宫的话:“我就是要跟着你!”   “好。”李熠深深一叹,他也舍不得再让白灼因他而哭了。   李熠温热的手指轻轻抚着白灼的脸,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泛红的鼻头,连带着左边脸上那道伤疤都微微泛红。   李熠看着那道伤疤,手指不知不觉间抚过去。   白灼感受到李熠抚着那道伤疤,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就要退开,却听李熠声音温柔的问:“阿灼,这个疤……”   白灼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脸上的伤疤让她自卑难过到了骨子里,耳边就传来李熠柔柔的声音。   “当时是不是很疼?”   白灼身体微僵,抚着伤疤的手指却轻柔的像是轻抚什么宝物一般,让白灼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   她抿了抿唇,眼睛再次泛了红,期期艾艾道:“是有些疼。”   李熠双手环着白灼细细的腰,让她坐的更近了些,身体微微前倾,深邃温柔的眸子注视着白灼说:“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伤的吗?”   白灼紧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说:“是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划伤的。”   幼时她很调皮,娘亲还在的时候,她总想出院子瞧瞧外面,院中长着一颗相思树,她便偷偷爬上树去,想出去这个总是关着她和娘亲的院子,想看看外面的景色,也想去找那个不经常来看望她们母女的爹爹。   谁知有一次不小心,脚下一滑,她便从树上滚落下来,那个时候正是秋季,树叶树杈满地都是,她就偏偏倒霉的脸着地,被树杈给划伤了脸。   若只是破皮还好,那树杈偏偏刺进去肉里,伤口很深便留下了伤疤,不过当时大夫也说了,她运气还算好,不然在偏一些,直接伤了眼睛,那就成瞎子了。   时间长了,伤疤虽淡了些,但到底还是丑的,白灼被李熠看的浑身不自在,她想低头,想捂住那条伤疤,却见李熠忽然倾身,微凉的嘴唇印在那伤疤上,虽一触既分,但白灼还是傻了。   脑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炸开了一样,让她眩晕不已,被李熠嘴唇轻触过的地方更是迅速烧起,一路烧得整张脸都通红起来。   李熠神色温柔看着白灼,手掌轻抚着白灼的脸,轻声道:“真是个笨丫头。” 第44章 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平平安……   白灼一张脸涨的通红, 想反驳什么,可一抬眼看到李熠那双充满情意的桃花眸,心脏砰砰砰的跳,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以后有我。”李熠微微倾身, 额头轻轻抵着白灼的额头, 轻缓的说:“以后我一定不让小阿灼受伤。”   白灼整个人羞涩又紧张, 听到李熠的话, 她怯怯的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眸, 微哽着声音说:“李熠, 你不要骗我。”   “好, 不骗你。”李熠将白灼拥入怀中, 白灼也抬手抱住李熠, 紧紧的抱着他。   哭了一通, 两人又这样抱着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间, 白灼竟睡着了。   李熠双腿虽不能动,但一双手却是炼起了臂力, 扶着白灼躺在自己身边, 又将身上的被子为白灼盖上。   看着白灼哭红的鼻头,瘦弱的面颊,他眼睛有些湿润,缓缓低头,微凉的嘴唇亲了亲白灼的额头,揽着瘦弱的丫头躺下去。   白灼做梦了,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宫中。   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粗使宫女,因为过年,她们这些浣衣局的粗使宫女自是不能歇息的。   大年三十那晚, 她被齐姑姑安排替一个宫殿宫女值夜,那一晚宫中可真热闹啊,即便她守在殿前,还是能听到不远处宫女太监们的欢笑声。   大年三十本该是一家人吃饺子,守岁的好日子呢,可是她没了娘亲,爹爹又不喜欢她,没进宫之前她还能跟老嬷嬷一起过年守岁,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天气冷的厉害,她又不敢像其他宫女一样躲懒,冷的厉害了,就抄着双手在原地走动。   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她竟然靠着门框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却是被一道尖细的嗓音给骂醒的!   她吓的脑袋发晕,浑身战战,整个人赶忙匍匐在地求饶,谁知那太监竟要将她拉到慎刑司。   她虽是刚进宫没多久,可也听管教嬷嬷和齐姑姑那里听说了,这宫中触犯了宫规的宫女太监都是要被拉到慎刑司的,听说那里可怕的很,进去的人就没能出来的。   白灼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霉神附体快成倒霉神了,她吓的跪倒在地连声求饶,然那太监却面目狰狞,吩咐人将她拉走。   就在这时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他说:“一个小宫女罢了,放了她。”   当时的白灼觉得这道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之音,拉着她的太监终于放手,而那要处罚她的太监一反方才愤怒狰狞模样,转而变的谄媚,跪下身说:“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白灼也一脸心有余悸的跪在地上,听到那太监的声音,白灼整个人一愣,原来救她一命的,就是她第一次进宫时见到的太子殿下。   白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却听到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   她听到太子殿下的脚步声越过她,打开殿门,走进那间殿内。   后来白灼才知道,她值守的地方就是已故先皇后曾居住过的宫殿。   那时的她已经进宫一段时间,知晓她这种身份的粗使宫女,是万万不敢抬头直视贵人的,所以全程她都跪在殿外,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殿下终于从殿中走出,那太监连忙上前谄媚着脸相迎,谁知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烟花在墨色的夜空之上绽放。   紧接着,绽放的烟花越来越多,那璀璨的烟花将夜空映照的五彩斑斓。   白灼看到烟花竟一时间忘了规矩,抬头望去,就在这时,夜空之上又有璀璨的烟花争相绽放,而跪在地上的白灼,看着身前那道被璀璨烟花映照下的修长身影,看着他微微仰头,看着烟花缓缓笑起来的侧颜,在那一刻,她觉着天上的烟花在是璀璨绚烂,也没有眼前这个人璀璨夺目。   那一刻,那抬头看烟花的人便深深印在白灼心底。   她一直觉得自己挺倒霉的,自小就很倒霉,可她却很感谢上天,感谢让她在那一晚再一次碰到李熠。   那一年大年三十,白灼默默许愿,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当初被掌事嬷嬷点名去伺候太子时,白灼心中是害怕的,她是怕死的,谁不想活着呢?   如今一路走来,白灼不想和李熠分开!   从梦中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黑漆漆的屋内,没有声音,白灼心底一突,猛的坐起身,就听李熠担忧的声音传来:“阿灼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第45章 小哭包   白灼听到李熠的声音, 连忙回头,没有点灯的屋内黑漆漆看不清面容,却看到坐起来的身影。   “公子!”白灼唤了一声,想也没想一下子扑到李熠身上, 紧紧抱着李熠颤声道:“我, 我以为公子丢下我了……”   或许是李熠让她回宫的事情, 着实吓到她了, 所以她才会再次梦到宫中的日子, 若是以前她不觉得什么, 哪怕是天天有洗不完的衣裳, 她也不觉得苦, 左右生活没什么希望,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她身边有了李熠,她想和李熠在一起, 不管去哪里都成。   李熠也没想到白灼竟会如此害怕,心中自责不已, 他抬手轻轻抚着白灼瘦弱的脊背, 声音温柔又耐心:“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过了好一会儿,白灼回过神,发现自己竟如此冲动,面颊烧的厉害,好在屋中没有点灯,不然她得钻进地缝里。   双手甚为不舍得的放开李熠,身体也跟着后退,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谁知这时李熠的双手却揽住白灼的腰, 微微低头,声音如玉般动听温柔:“小哭包。”   如此说着,李熠抬手轻轻擦了擦白灼的眼角。   白灼那张本就羞赧火热的面容,都快成煮熟的虾子了,她羞涩极了,忍不住为自己挽尊:“我才没有!”   李熠噗嗤笑出声,为白灼擦拭的手指温柔又缓慢,闻言他一本正经的点头说:“是,小阿灼不是小哭包,小阿灼坚强极了。”   眼睛适应了夜色,白灼自然能看到李熠脸上打趣的笑容,难得看到李熠心情这么好,白灼便大度的不跟他计较了。   她微微仰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得意:“那是当然,我很坚强的!”   是啊,白灼是个坚强的丫头,坚强的让人心疼。   李熠的手掌缓缓捧着白灼的面颊,夜色下,李熠那双桃花眸中泛起温柔多情的光。   白灼觉得李熠的眼睛生的真是好看,好看的让她会以为李熠是……   “公,公子。”白灼慌忙移开视线,她不敢再看李熠,生怕自己会沦陷在那双多情的眼眸中。   她朝四周围看了眼,嘴里慌慌张张的说着:“天已经黑了啊,公子你饿不饿,我这就去……”   “想跑?”   李熠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白灼慌乱的声音。   白灼僵着身体,眼睛四瞄暗处,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她很庆幸现在天黑了,不然她那通红的脸得多丢人啊。   “不是叫我李熠吗?”李熠轻笑了声,双手揽着白灼,不让小丫头逃跑。   “啊……那,那个……”   “阿灼。”   “啊?”   “从今往后便唤我的名字。”   “这个……”白灼心跳加速,紧张的都不能说话了。   之前她是又急又害怕,这才脱口叫李熠的名字,现在让她叫李熠名字,她却是不敢的。   她……好怂!   看到白灼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叫,李熠忽然重重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埋怨:“先前抱着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竟是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肯叫了。”   那神情和语气,活脱脱一个怨气的小媳妇儿。   白灼瞪大的双目,一脸震惊看着眼前的李熠。   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啥时候叫,叫你……那个什么小……!”说到后面,白灼的脸简直快要烧透了!   李熠却是微微倾身,双手揽着白灼细瘦的腰,他微微低头,二人面颊近在咫尺,李熠温热的呼吸轻轻洒在白灼滚烫的面颊上。   “叫什么?”   白灼哪里敢跟李熠对视,她移开视线,咬着唇嘟囔道:“我哪里有,有叫什么小甜甜!”   “哦?”李熠挑眉:“那你叫我什么了?”   白灼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尤其李熠还离的这么近,她想后退却又被李熠抱的这么紧,眼睛四处游移,被李熠盯的脑袋发晕,脱口道:“李熠!”   “嗯。”李熠点头,唇角勾着温柔笑意:“再叫一声。”   白灼抿了抿唇,又唤了一声:“李熠。”   “再叫一声。”   “李熠。”   “再叫一声。”   “李熠,李熠,李熠!!”   白灼红着脸,眼睛也终于敢看李熠了,她大着胆子一声一声唤着李熠的声音,简直要唤到李熠的心坎里。   李熠笑容愈发大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小丫头,柔声道:“日后便这样唤我,可记住了。”   白灼犹豫一瞬,望着李熠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点头。   李熠笑容更大了,白灼看着李熠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怔忪。   李熠现在的笑容,是她来到宗人府这段时间内,见到李熠笑的最多的时候。   他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也很好看,尤其是那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眸,笑起来时眸中似含着深情,让人见之便不自觉为之沉沦。   “李熠。”白灼怔怔看着眼前的李熠,手指情不自禁抚向李熠的眼睛,低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你要多笑笑。” 第46章 我不后悔,一辈子不后悔……   李熠唇角笑容果然没有下去, 他的头微微前倾贴近了白灼的手,二人之间的距离便更近了些。   “好,以后我只对你笑。”   白灼心头一阵激动,抚着李熠眼睛的手指也跟着颤了颤, 就要收回。   李熠看到忽然道:“阿灼。”   “啊?”   “是你先抱我的。”李熠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十几岁的大老爷们, 现在竟然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对着一个小丫头撒娇。   虽然不好意思, 但他甘之如饴。   他望着白灼的眼睛, 俊美的面容认真的说:“所以, 你要对我负责。”   “……”白灼傻傻看着李熠, 脑子内嗡嗡的, 一直回荡着李熠方才那句话。   李熠说让她负责。   让她负责。   负责!!   “是, 负责。”李熠抱着白灼的手愈发紧了, 紧的几乎贴在一起,他说:“是你主动的, 所以这辈子,你不能反悔。”   白灼心跳加速, 脑海中回荡着李熠的声音, 眼前是李熠温柔的俊颜,他,他是在向自己表白吗?   她,她没有会错意吧?   “阿灼。”李熠见白灼只呆呆看着自己,也没有回应,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了,他直直看着白灼的眼睛,喉头滑动几下,哑声说:“听到了吗?”   也不知过去多久, 白灼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一颗心涨的满满的,心头又酸又甜,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从小到大都倒霉,但原来这一切只是为了现在的幸运,只为遇见李熠的幸运。   她缓缓点头,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却是笑着道:“好,我不后悔,一辈子不后悔!”   **   翌日一早,白灼已经将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李熠也穿戴好,如今他的双腿不能走路,这一路去极北之地必定十分辛苦,白灼生怕李熠的双腿会冻着,所以将他们用的被子褥子也都打包起来。   李熠坐在床边,双手正拿着绳子按照白灼说的将被子和褥子给捆起来。   “对,就是这样,再用点力。”白灼站在一旁指挥着,但眸中却满是担忧的光,生怕李熠会伤到自己的腿。   本来这些她就可以收拾的,谁知道李熠非要抢过去,可他一个堂堂太子爷,哪里会弄这些东西,这不,就有了白灼站在一旁指导他如何将被子和褥子给捆到一起的画面。   李熠双臂力气还是很大的,即便比起以前瘦了些,但他自幼习武,臂力自然比一般人要好,待打了结,李熠甚为满意的看向白灼,那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丝丝骄傲,好似等着白灼夸赞。   然白灼显然没看出李熠的小心思,她弯下身检查了一遍绳结,还算满意的点头说:“还成。”   李熠:“……就还成?”   “是啊。”白灼理所当然的点头,这捆的是没有她弄的好,但好在绑的还算结实,应该不会半路断开。   李熠得到这个让他不太满意的结果,不高兴了,他坐在一旁,也不看了。   只可惜李熠的小脾气白灼是没有发现,她还在检查他们要带的东西呢,药罐子,药方还有药瓶子,除却这些还有碗筷子,一样是不能少的。   李熠坐在一旁独自生了会儿闷气,谁知白灼这丫头竟然没有发现他生气!   就更气了!   “等咱们离开京城后,一路朝北走,天气一定会越来越冷的,这几件衣裳也不厚,不知道宗人府会不会给咱们抗寒的衣裳。”白灼看着包袱内几件薄薄的衣裳,满眼的发愁。   李熠眉心动了动,知道白灼这是担心他会受寒,正要说什么呢,却见白灼拿起一件衣裳,小脸满是纠结。   “李熠,这件衣裳都破成啥样了,要不咱们……”   谁知不等白灼说完,李熠长臂一伸,一把将那件破的不像样子的冬衣拿在手中,道:“不准仍!”   这件正是当初白灼在东宫时为李熠缝的那件,只可惜因为他受刑擦药时,衣裳都剪的破破烂烂,如今虽洗干净了,但这衣裳已经破的不能穿了。   白灼着实嫌这衣裳占地方,又见李熠宝贝这件衣裳,心头是说不出的感受,顿时别别扭扭的嘟囔道:“不就一件衣裳吗?等以后我在重新给你做。”   “不要。”李熠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双手温柔的抚着冬衣道:“这件冬衣我最喜欢,日后补起来就是,你也别老给我做衣裳。”   顿了一下,李熠瞥了白灼放在身前的双手,眸子微垂,低声道:“会手疼。” 第47章 小阿灼现在还是个小姑娘……   白灼听到这句话, 耳根子红了,心尖儿处却像是抹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她紧了紧自己的双手,唇角压制不住的向上扬起,道:“做衣裳而已, 我的手才没有那么娇气。”   李熠闻言不高兴了, 长臂一揽, 直接将白灼拉到身边, 双手揽着白灼细瘦的腰。   白灼顿时红了脸, 身体也僵住了, 却还是急声道:“小心伤了腿!”   李熠双腿的伤还没好呢。   李熠却没管腿, 他的眸光落在白灼那双干瘦粗糙的双手上, 抬手轻轻握住。   白灼僵着身体, 她的双手干瘦, 兴许是因为瘦的原因,骨节凸起, 皮肤也粗糙的厉害,这哪里像是一个女儿家的手。   白灼满心的紧张和不自在, 李熠曾为太子, 伺候在他身边的宫女怕是也要比她的手好看,皮肤也比她的细嫩。   见李熠握着自己的手盯着看,她咬着唇用力要抽回手,还虎着脸说:“干啥看我的手!”   李熠修长的大手将白灼一双瘦弱的双手包裹其中,不让她抽回,他缓缓抬头,一双桃花眸盛着温柔的光,温声道:“谁说小阿灼的手不娇气?”   白灼和李熠对视着,鼻子又开始酸了。   李熠的手掌宽大又温暖, 他小心翼翼包裹着自己的双手,就像是包裹着她的心一样,让她一颗心暖暖的,甜甜的。   白灼有些不好意思,埋下头嘟囔道:“哪里娇气了,难看死了。”   进宫三年的时间,这双手几乎整日泡在冷水里洗衣裳,这双手早就粗糙不已,便是宫中普通的宫女都比她的手好看。   李熠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白灼的手背,温热的嘴唇触到粗糙的皮肤,李熠心尖儿疼的厉害,他轻柔一笑道:“哪里难看,小阿灼哪里都好看。”   白灼面颊通红通红的,她总觉得自那日她和李熠拥抱之后,李熠就变了,变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看白灼这小丫头脸颊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李熠也不好在欺负白灼,他的小阿灼现在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轻咳一声,放开白灼,却将那件冬衣拿起,对白灼道:“这件冬衣我很喜欢,不准扔掉。”   “……哦。”白灼呐呐的点头,被李熠吻过的地方麻麻的,烫烫的,手指轻轻抚上被李熠亲到的地方,嘴角压制不住的笑起来。   不多时,便有宗人府的侍卫前来,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薛正。   薛正一进屋,白灼就紧张的站在李熠身边,实在是上次李熠被他们带走的场面给白灼留下了阴影,害怕李熠会受到伤害。   李熠感受到白灼的害怕,便伸手握住白灼的手,手掌轻轻捏了捏白灼的手指,白灼紧张的心是放松一些,一双杏眼却还是露出紧张害怕的光。   薛正看了李熠一眼,扫向白灼时,飞快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手,浓眉皱了皱,而后道:“皇上开恩,准许你可以坐马车,外面已经安置好了,跟我们走吧。”   如今薛正还有其他几名侍卫望着李熠的神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如其他人心思一样,不知皇上对废太子究竟是什么心思,若说真的放弃废太子,何必又让人请大夫救他一命,若没有放弃,又为何要将他发配到极北之地。   那种苦寒之地,就李熠这个身体,说不定走不到极北之地,就直接死在半路上了。   当然这种心思他们这些侍卫也就心底想想,他们是遵旨行事,表面上并无异色。   李熠神情淡漠点头,白灼听到有马车,可高兴坏了!   她先前还发愁李熠这样的身体,如何一路行到极北之地,如今有了马车,李熠就能少受一些罪!   薛正连同其他人驾着李熠出去,白灼看的胆战心惊,她想说让侍卫慢一些,可是看到薛正的黑脸,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提起收拾好的东西,快步跟上李熠。   她收拾的东西多,又是被子又是褥子的,背在身上,瘦弱的身体都快被压弯了,但白灼力气大,这些东西还真难不倒她。   出宗人府的路上,白灼背着东西跟着侍卫们,还时不时看李熠,而李熠呢,同样也担忧的望向白灼。   他想帮白灼,可是他如今能顾得了自己已是万幸,此时此刻,他心中没有一丝怨恨,只有感激,感激他的父皇对他生起一丝心软,若没有马车,他都不知道白灼跟着他要受多少苦。   等出了宗人府的大门,白灼脚下忽然一顿。   她缓缓回头,望向宗人府内。   同她第一次进宗人府一样,这宗人府内阴沉沉的,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它就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会将关在这里面的人吞蚀!   好在,她和李熠还能离开宗人府,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第48章 有比没有好!   宗人府为李熠准备的马车又破又旧, 关键还小,狭窄的只能容下李熠一个人,可是李熠的双腿受了伤,不能行走, 也不能圈着, 只能伸展, 这样这马车内就显的逼仄了些。   白灼小脸苦下来, 一旁被驾着的李熠却像是猜到白灼的心思, 他柔声道:“有比没有好。”   是啊, 有比没有好!   白灼心底升起的一丝难过瞬间抚平了, 她将东西放下, 赶忙同侍卫一起扶着李熠上马车。   皇上开恩, 念在李熠曾是太子份儿上, 给他一份儿体面,此去极北之地, 除却有马车以外,也不必像其他发配的犯人一样, 戴着镣铐。   如此想来, 他们还算是幸运的。   就在李熠要上马车时,忽见不远处行来一辆马车,侍卫们看到这辆华丽马车,各个都神色恭敬,忙跪地行礼。   白灼不敢松开李熠,但看到侍卫们的反应,还有那辆比他们这辆不知华丽宽敞多少倍的马车,也知道这马车上的人必定是贵人。   果不其然,马车停下后, 便见六皇子李泊自马车上走下来。   李泊一眼就看到面色苍白,整个人瘦的快成皮包骨的李熠,尤其看到他那双不能行走的双脚,脸上的笑意瞬间大了,但口中却说出关心的话。   “太子大哥,六弟来送送你。”李泊走近,目光带着嘲笑和讥讽的盯着李熠,笑着说。   李熠半坐在马车边缘,他俊美的面容淡漠无波,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眸目光冷漠如冰,即便他现在是阶下囚,即便他现在不是太子,即便他身穿粗布衣裳,但他周身气势依旧比李泊要高贵,要强大。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也是李泊最为痛恨的东西!   李泊讥讽的目光朝李熠周身睃视一圈,又故作关心惋惜道:“太子大哥,哦不,是庶民李熠,我怎么忘了,你已经被父皇废除太子之位,贬为庶民。”   这李泊明显就是故意来恶心李熠,尤其说到后面几个字,更是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语气,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李熠被废,被贬为庶民。   李泊见李熠如今这幅凄惨模样,他高兴啊,兴奋啊!   他和李熠同样自幼养在周皇后身边,他们二人也皆非周皇后亲生,但李熠就因为是已故先皇后的孩子,所以李熠便更受皇上和周皇后疼爱,六岁更是被封为东宫太子!   而他的生母是常在,所以他自幼就被人看不起!   李泊自幼就嫉妒李熠,嫉妒的发狂,但如今看到李熠多年风光,却一遭被周皇后舍弃,亲手将他推向地狱,他便觉得幼时那些委屈不算什么!   李泊走到李熠面前,面上那难以压制的幸灾乐祸的神情,越发的张扬。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李熠你若是没有对父皇的皇位生出觊觎之心,如今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六弟还真是,替你惋惜呢。”   李熠面无表情盯着李泊,冷笑一声:“是吗?”   “是啊。”李泊点头,他一脸夸张的惋惜神情。   “既然如此,那六弟不如替我去极北之地。”李熠冷淡出声,望着李泊的神情漠然又蔑视:“不然,你方才那番惋惜的话,等同于放屁。”   轻飘飘几句话,却是让李泊难堪不已!   白灼还从来不知道李熠竟然这么会怼人,险些笑出声。   李泊瞬间黑了脸,他盯着李熠的那双眼睛仿若啐了毒,阴冷一笑:“呵,李熠你的嘴皮子还是这么厉害啊,以前你在父皇面前就总是滔滔不绝,只可惜啊,你如今谋反被父皇发配极北之地,我自然不然同你同流合污。”   顿了一下,李泊又笑出声,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得意和兴奋,盯着李熠道:“其实我今日来见你,不止是来看看你这位好大哥,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李熠,我即将成婚,而未来六皇子妃正是杨太傅的女儿杨陵菲,李熠,菲儿之前险些成为你的太子妃,如今本皇子不嫌弃她曾经定过亲,愿娶她为妃,你作为我的大哥,作为菲儿曾经的未婚夫,是不是该恭喜我们呢?”   杨太傅杨恒,也曾是李熠的恩师,正是因为他的指供才让那些所谓的‘谋反’的证据更加坐实,也坐实了他谋反之心,让明德帝大怒!   若说周皇后是将李熠推向地狱的幕后黑手,那么杨太傅便是刽子手! 第49章 还有没有屁要放?   身边至亲之人, 多年来尊敬的太傅恩师,皆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何其可笑!   而杨陵菲正是杨太傅的嫡孙女,京城第一美人,曾同他有过婚约的女子。   而就在大婚前夕, 他被以杨太傅带头等众多人指认他有谋朝篡位之心, 便是证据他们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李泊提起杨陵菲, 就是要看到李熠痛苦的模样, 京城第一美人, 哈哈哈, 如今还不是成为他的女人。   站在一旁的白灼哪里还不明白?她是知道李熠曾定过亲事的, 而未来太子妃正是出自太子太傅杨家。   当时浣衣局的宫女们还曾说起过这位杨陵菲, 传言她美貌倾城, 又才智出众, 乃是京城第一美人,是大才女, 当时的宫女们各个都羡慕不已,大家都说只有杨陵菲这样出身高贵的贵族美人, 才配得上大越国太子殿下!   想到这里, 白灼忙抬眼去看李熠,却见李熠神色淡然,似乎对李泊说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李泊没有看到李熠的痛苦神情,他自然是不满意的。   “诶呀,只可惜大哥你要被发配极北之地,不然还能能喝上我和我未来六皇子妃的一杯喜酒呢。”   李熠终于抬眼看向李泊,只是那双桃花眸中冷漠冰冷,细看之下还有些许嘲弄。   “既然六弟这么舍不得我, 何不替我去极北之地?也或者六弟去求父皇,告诉父皇六弟实在舍不得我,要我留下来喝你一杯喜酒!”   李泊被怼的登时大怒,他咬牙切齿瞪着李熠,没想到他娶了杨太傅之女,夺了李熠的女人,李熠竟如此平静,他一定是装的!   想到此处,李泊面上又笑起来,他双目死死盯着李熠,不放过李熠脸上任何表情。   “李熠,你倒是大度,被人夺走你曾经的未婚妻子,竟还能如此轻飘飘说出喝喜酒之言,我该说你是识时务呢,还是该说你……”李泊阴狠一笑:“是个无能的蠢货呢?!”   白灼听到李泊如此羞辱李熠,心中气不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双杏眼愤怒的瞪着李泊!   什么狗屁六皇子,简直欺人太甚!   对于李泊的出言嘲讽和羞辱,李熠神情从始至终都无甚异色,他看着李泊一如当初那般漠然,好似从未将李泊放在眼中。   “我是不是无能不知道,我只看到一个蠢货在我面前跳脚。”   李泊没想到李熠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敢像以前那般目中无人,那般嚣张!   “还有没有屁要放?”李熠不待李泊发怒,冷着脸继续道:“没有的话就让开,好狗不挡道。”   “李熠!!”李泊被李熠这么一个贬为庶民的废皇子当众羞辱,怒不可遏,气的扬手就要打人。   白灼看到,面色一急,想也不想瞬间冲到李熠身前,将人挡在身后。   李熠没想到白灼会冲上来,他第一反应便是用双手护住白灼,在李泊的手即将打下来时,他抬头用那双幽深黑沉的眼睛冷冷盯着李泊:“李泊,若父皇知晓你在宗人府门前动手,你说父皇会怎么做?”   李泊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中,一口气憋在胸口,将他气成河豚!   他来宗人府是为了亲眼看李熠落魄凄惨,是为了羞辱践踏他,却没想到自己竟受了一肚子气!   偏偏李熠说的他无法反驳,他现在不能被人抓到一丝错处,更不能让明德帝厌恶他!他好不容易才靠着周皇后得了杨太傅助力,在明德帝面前得了重用,他不能出一丝差错!   恨恨的将手放下,李泊这才注意到护在李熠身前的白灼,他眯了眯眼睛,看清楚白灼容貌后,狂笑出声:“哈哈哈,李熠啊李熠,以前的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未婚妻,如今身边却只有这么一个低贱的丑八怪宫女,我还真是有些同情你呢!”   李熠不怒反笑,他握紧白灼微颤的手,冷眼睥睨着李泊,嗤笑一声道:“李泊,宫女也是人,你是否已经忘了,你的生母便曾是一名粗使宫女?”   李熠话落,只见李泊面色骤变,瞪着李熠的目中迸发出阴森的恨意!   是的,李泊的生母曾是宫中一名粗使宫女,因其长相出众,一次偶然便得了明德帝的宠幸,之后怀孕,生下李泊。   而李泊的生母也因此封为常在,只可惜后宫倾轧,李泊母亲一个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宫女,即便得了皇帝宠幸,即便被封为常在,她在后宫又哪能容易生存下去。   在李泊三岁时,被接到周皇后身边抚养,而李泊的母亲没多久便死了。   宫中也有不少皇子羡慕李泊能跟着周皇后,便是李泊自己也早已忘记那个生他的亲生母亲,甚至他认为他的生母只是一个粗使宫女的身份,玷污了他皇子的身份。   所以李泊从小到大甚少提起他的生母,即便有人不小心提起,也会被李泊惩罚。   但一个人的出身即便想遮掩又哪里能真的掩住?李泊恨自己的出身,恨他是一个粗使宫女所生。   他和李熠同样被养在周皇后身边,但因为李熠的生母是先皇后,而他的生母是一个粗使宫女,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也已因为此,李泊对李熠嫉恨不已!   此时李熠提起李泊的生母,自是让李泊更为愤怒。   他一双眼睛仿若啐了毒,迸发着阴狠毒辣的光,但偏偏他现在不能对李熠动手!   但,那又如何?   李泊忽然阴狠一笑,他似笑非笑道:“李熠,你嘴皮子如此厉害,不知道你的断腿能不能像你的嘴皮子一样厉害!”   言罢,李泊忽然拍了拍手,便见有人快步上前。   李泊面上是阴森狠辣的笑,却故作关心道:“大哥,虽说你被父皇贬为庶人,但我们终究是兄弟,念在我们兄弟之情份儿上,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断着一双腿前往极北之地,所以特地带了大夫,来为你的诊治你的双腿。”   说到‘诊治’两个字,李泊故意加重了语气,再看他那阴森的神情,便知道他带来的人哪里会是为李熠诊治双腿这么简单?!   “即便父皇知晓,父皇也只会感念我们兄弟之情,大哥,你说是不是?”   李泊哈哈哈笑着,回头对身后人吩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为我的大哥诊治双腿?”   有两人上前,就要拖拽李熠。   看到这二人面色凶狠的模样,白灼面色惊慌煞白,瘦弱的身体挡在李熠面前,急声道:“你们不能这样!”   “薛侍卫!他们不能如此对待公子!”   薛正等几名侍卫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六皇子李泊哪里是他们这些宗人府的侍卫能得罪的起的?   看到白灼不要命似的挡在李熠面前,薛正目露不忍,出声道:“白灼,六皇子只是为他诊治双腿,你还不快让开?”敢拦着李泊的人,白灼是不要命了吗?   白灼见侍卫们各个都无动于衷,便知道宗人府的侍卫是不可能阻止他们的,可她不能离开,她知道方才李熠那么说,只是为她出气,才会惹恼了李泊!   李熠怕那二人伤害白灼,苍白的面容上是温和安抚的笑。   “阿灼,我没事的。”他知道,李泊今日来见他,便是为了羞辱对付他。   白灼根本不听李熠的,什么会没事?看那二人的架势一看就知道要对李熠不利!   她双手死死扒着车辕,怎么也不松开,拼尽全力将李熠护在身后。   李泊见状,嗤笑一声,看着白灼就像是看着一只垂死之际的蝼蚁在拼死挣扎,他随口道:“李熠,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身边还有这么衷心的奴才。”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李泊目中迸发出一种诡异的笑,吩咐道:“将她给我拉到一边。”   李泊盯着白灼,笑的诡异又阴森:“就让她看着大夫是如何给她主子治腿的。”   白灼一颗心沉到谷底,扒着车辕的双手磨破了皮都拼了力气的不放手。   “啧,这个奴婢倒是大胆,既然不放手,那便砍了她的双手!”李泊幽幽道。   听到砍手,白灼和李熠皆都变色,李熠更是倾身将白灼护在怀中,抬头死死瞪着李泊,厉声斥道:“你敢!”   李泊没想到方才说了一大堆话都没能刺激到李熠,一个粗使宫女竟让李熠失色!   这可真是太好玩儿了!   李泊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他神情兴奋,面上是诡异的笑容,啧啧道:“没想到这个贱婢竟然是你的软肋,哈哈,来人,给我砍掉她的双手!”   “就当着她主子的面!”   越是让李熠痛苦的事情,他越是兴奋,越是高兴!   他是不能亲手对李熠做什么,但要折磨李熠在乎的人,却还是可以的,尤其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贱婢,只要能让李熠痛苦,他便高兴!   眼见已经有侍卫抽出利剑,一旁的薛正看到也变了脸色,忍不住出声道:“白灼!还不快松手!”   李熠用力推开白灼,平静淡然的神情变的慌乱:“阿灼我不会有事的,快松手!”   “我不!”白灼双手死死抓着车辕,一点也不退缩,她将李熠护在身前,死都不放手!   就在侍卫提着利剑劈来时,李熠用力扑在白灼身上,二人滚落在地,李熠双腿没有任何知觉,便双手撑着地面将白灼护在身下!   李泊看到李熠这般凄惨模样,却是笑的愈发畅快!   “给我砍掉她的双手!”今日他便非要让李熠痛苦!   几名侍卫上前,眼看着就要动手,而薛正等侍卫却没有一人敢说话,他们皆都深深低着头,有谁敢得罪势头正盛的六皇子?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行来,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从马车跳下来,怒声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50章 你干嘛害羞!   众人齐齐看向那出声之人, 面色瞬变,尤其是李泊看到这孩子,顿时黑了脸,低声咒骂一声“他怎会来此!”   接着, 一名粉衣宫女也快速从马车上跑下来, 正是杨柳。   “十皇子殿下有没有伤着。”   十皇子李彦小小的脸上满是得意, 哼了声道:“我没事, 不都跟你说了吗?本皇子天赋异禀, 一身武力, 怎会轻易受伤?”   说罢, 李彦推开杨柳的手, 抬脚跑上前, 看到摔在地上的李熠, 想都不想就跑过去扶李熠,还回头瞪着身后的侍卫怒道:“你们这帮奴才都是蠢驴吗?还不过来帮忙?!”   站在一旁的侍卫面面相觑, 李泊一张脸黑的像是锅底。   这时杨柳也快步跑来,一双眼中充满担忧, 忙同李彦一起去扶李熠和白灼。   这时薛正也有了反应, 带着人上前,忙将摔倒在地的李熠扶起身。   杨柳看到被李熠护在身下的白灼,险些哭出声,她赶忙弯身扶着白灼起身,关心问道:“白灼有没有伤着?”   白灼看到杨柳却是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做梦了。   她怎会在此见到杨柳?   杨柳见白灼傻呆呆看着自己,急的不行,又怕她们奴婢惹恼了六皇子,急忙拉着白灼后退。   这边李彦已经吩咐人将李熠扶上马车, 他仰头看着李熠,眼中满是关心,问道:“太子大哥,你有没有事?”   李熠粗喘了几口气,他先是看了一眼白灼,见白灼被杨柳拉着,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而后转眸望向李彦,嘴角轻弯,冷淡的面容露出一丝温和。   “七弟,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要被人害死了!”李彦年纪小,但脾气却大,此刻他一张稚嫩的圆圆脸颊满是怒火,转头瞪着李泊骂道:“六哥!你竟然在宗人府欺负大哥!我回去就告诉父皇!”   李泊额头青筋崩崩的跳,咬牙切齿的瞪着李彦,但他却不敢说一句重话,谁让现在李彦是明德帝最为宠爱的皇子!   他皮笑肉不笑道:“七弟你误会了,我这是为大哥找了大夫来治疗他的腿伤,没想到大哥竟不小心伤了自己。”   说罢,李泊抬眼看向李熠,嘴角挂着深意的笑容:“大哥,你说是不是?”   李熠目光沉沉的同李泊对视着,李泊是个疯子,若是真惹急了他,李彦只会被被他连累。   “七弟,他说的不错。”李熠道。   李彦却是一脸怀疑,显然是不相信。   李泊深深一笑:“那是当然,不然七弟以为我为何要来此?”   “当然是因为你嫉妒大哥,现在看到大哥被人陷害,你就来小人跳脚了!”   李彦言语无状,完全不给李泊面子,那气人的模样,同方才李熠说话时简直一模一样!   李泊险些气吐血,他冷笑着哼了声斥道:“七弟你年纪小,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我们可都是亲兄弟!”最后几个字,简直就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既然是亲兄弟,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干嘛?!”李彦叉着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怒瞪着李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趁人之危,要害大哥!”   李泊面颊狠狠抽搐一番,憋着怒气咬牙切齿道:“七弟慎言!”   若非李彦如今得明德帝看重,若非冯妃渐渐势起,李泊恨不得当场拧断李彦这个小杂种的脖子!   李彦完全不惧李泊的怒意,更不怕他的身份。   “那你现在赶快带着你的狗离开!不然我回去就告诉父皇,说你要趁人之危!说你害大哥!!”   李泊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点头,咬着牙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七弟了。”   临走前,李泊又转头,一双阴测测的眼睛盯着李熠露出阴森的笑:“大哥,此去极北之地一路辛苦,我祝你一路顺风。”   言罢,带着人大步离开。   看着李泊的马车离去后,李彦才撇嘴哼了声,斥道:“整天阴阳怪气的,比个太监还不如!”   李彦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但一旁听得人都险些笑出声,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李彦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才敢将李泊比作太监。   薛正等侍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各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笑。   这不管哪个皇子,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李彦骂完,小脸满是担忧看着李熠,问:“大哥,你的腿如何了?我听闻你断了腿,急坏了,本来我想求父皇为你治腿,可是母妃怎么也不让我去,还以死相逼!真是气死我了!!”   李熠听着李彦叽叽喳喳的声音,仿若回到宫中的时日,眼前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七弟。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李彦的头发,温声道:“你母妃没错。”   明德帝如今正在气头上,各方证据和证词之下,他也不会信任自己,若李彦这个时候去求皇上,必会连累李彦。   李彦却不服气,拉着李熠的手嘟囔道:“大哥,我不相信你会背叛父皇,会做出那种事情!”   “所有人都相信,我都不相信!”李彦再次重复一遍,望着李熠的目光清澈又充满信任。   若非他的母妃一直拘着他,在李熠出事后,他早就去东宫看望李熠了,如今他能来看望李熠,还是以绝食抗议,这才求得了冯妃同意,得了旨意,来看望李熠。   李熠闻言,心中是感动的,他没想到这个以前最是调皮,总是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的七弟,竟会说出这种话。   他笑了笑,有关那件事,他已经不愿再提,只是对李彦温声道:“大哥知道。”   李彦见李熠瘦成这样,一看就是受了不少苦,眼睛都红了,一直拉着李熠说话。   而另一边,杨柳也忙拉着白灼站在一旁。   “白灼你个疯丫头,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啊?宗人府的人有没有欺负你?”杨柳满眼的关心。   白灼连连摇头,因为见到杨柳,嘴巴都快笑的合不拢了。   “我没事,真的,宗人府的人也没有欺负我,我还能在宗人府做饭呢,你看我是不是都吃胖啦?”白灼鼓着腮帮子,这样看上去是不会就会胖一些?   杨柳看的眼睛湿湿的,二人问候了几句,终是紧紧拥抱在一起!   “白灼!我好想你啊!”杨柳激动的险些哭出来。   白灼心中也是难过又高兴,她紧紧抱着杨柳,流着泪却笑着道:“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二人紧紧相拥,好一会儿才分开。   “你个疯丫头,若不是跟着七皇子出宫,我们只怕永远见不到了!”杨柳说着就忍不住流泪!   废太子被发配极北之地,白灼肯定是会跟着的,每每想到这件事,杨柳就忍不住难过。   极北之地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堪比黄泉地狱般的苦寒之地,白灼这个傻丫头却要被发配极北之地!   白灼连忙抬手为杨柳擦眼泪,温声安抚道:“我们现在不是见着了吗?别哭。”   杨柳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泪,就听白灼问:“杨柳,你怎会同七皇子在一起?”   说起这件事,杨柳也是一脸感叹。   她也没想到,她一个浣衣局的粗使宫女,竟然走了狗屎运,一次偶然她救了落水的七皇子李彦,李彦醒来后,就指定让她贴身伺候李彦。   如此,杨柳从宫中一个最低等的粗使宫女,一跃成为七皇子身边的大宫女,地位瞬间提升好几个档次,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白灼听后也为杨柳高兴,她本来还不放心杨柳,如今得知杨柳跟在七皇子身边,而这位七皇子看着也很好,杨柳肯定不会受委屈。   “好什么好。”杨柳看着白灼,红着眼睛说:“若是我能早些成为七皇子的贴身宫女,就一定能将你带出来,如此,你也不用受苦了。”也就不会去东宫,不会跟着废太子前往极北之地!   白灼摇头,她双目含泪,温声道:“杨柳,跟着李熠我一点也不觉得苦,真的。”   杨柳听到白灼竟然直呼李熠的名字,心下一跳,又仔仔细细看白灼,吞咽一声,凑近白灼,盯着白灼问:“白灼,你和他是不是……”   白灼咬了咬唇,她不想骗杨柳,但她和李熠的关系,似乎又有些说不清楚。   见白灼低下头,杨柳忽然抬手用力戳着白灼的额头,一脸怒意:“当初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你还不承认!!”   白灼面颊红了红,支支吾吾道:“当时……我,我还不确定。”   杨柳却是嗤了声,瞪着白灼道:“骗谁呢?你这丫头从见到你就知道你心思重,你不会是很早就喜欢他吧?”   被杨柳戳中心思,白灼一张脸涨的通红,急忙道:“杨柳,别胡说!”   “哼!我若是胡说,你干嘛害羞!”   “……”   杨柳面色忽然一变,盯着白灼啧啧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胆还挺肥!竟然敢喜欢当朝太子!”   白灼急忙用手捂住杨柳的嘴,生怕别人听到!   杨柳拉开白灼的人,一脸不解:“你怕什么?我方才看着他也护着你,你们又在一起这么久,你又一直照顾他,他是不是也喜欢你?”   白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李熠喜欢她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他还让自己对他负责呢。   杨柳见白灼不说话,登时瞪圆了眼睛,语气加重:“难道他不喜欢你?!”   白灼忙捂住杨柳的嘴巴,这可是在外面,周围那么多侍卫,而且李熠和李彦就在不远处。   杨柳也是一时情急,这才忘了规矩,她拉开白灼的手,压低了声音道:“白灼,若他不喜欢你,你也别喜欢他!咱们回宫!”   反正她现在是七皇子身边的大宫女,只要她求七皇子,一定能让白灼留下。   白灼心中感动,紧紧攥着杨柳的手,微红着眼睛说:“杨柳,你对我真好。”默了一瞬,又说:“是除了我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呸!”杨柳有些不自在,抬手戳了戳白灼的额头:“谁要当你娘!”   二人对视着,又忍不住齐齐笑出声。   然笑着笑着,二人又笑不下去了。   杨柳紧紧拉着白灼的手问:“白灼,说实话,他对你好吗?”   白灼笑着点头。   “那就好。”   杨柳叹息一声,眼中满是对白灼的担忧和不舍,她拉着白灼,道:“白灼,不管如何,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若是敢对你不好,你就离开极北之地!”   白灼忙道:“他很好的。”   “啧啧啧。”杨柳撇了撇嘴,一脸揶揄:“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你看看都护上他了。”   “……”   “好了,不逗你了。”杨柳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子,塞到白灼手中,边道:“白灼,此去极北之地一路艰险,我听宫中人极北之地是大越国内最苦寒之地……”   说到后面,杨柳便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听到的何止是这些?她听闻很多罪人被发配极北之地,因为受不了一路苦楚,死在半路上的人很多。   白灼抬手为杨柳擦了擦眼角的泪,温声道:“杨柳,我一定会好好的。”   杨柳喉头哽咽,声音带着哭腔嗔道:“白灼,你可答应我了,一定要好好的!”   “嗯!”白灼重重点头。   杨柳随意擦了擦泪,将钱袋子放在白灼手中,继续说道:“这些银钱你拿着,路上也好有方便。”   白灼握紧了手中的钱袋子,她没有推脱,因为她知道此去极北之地要用到银钱的地方必然极多。   “杨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杨柳故作生气道:“你谢什么?你以前帮我的还少吗?这点银钱算什么?”   以前白灼可没少给她银钱救济家里,在她身边时照顾她,帮她洗衣裳,替她受齐姑姑的责罚,她们二人在浣衣局内互相扶持,白灼以前帮她情意,比起这点银钱又算什么?   “我只恨身上的银钱还是少,不然就能多给你一些!”杨柳一脸愁容。   “这些已经够了!真的!”白灼道:“我们是奉旨前往极北之地,若身上银钱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杨柳想想也是,废太子和白灼是以戴罪之身被发配到极北之地,身上银钱多了,说不定会有麻烦。   二人紧握着彼此的手,仿若这样她们便不会分开。   “白灼。”杨柳抿了抿唇,终究是问出心底的话:“值得吗?”   为了废太子吃了这么多苦,值得吗?   白灼看着杨柳,那双明亮的杏眼绽放着异样的光,她那样坚定的对杨柳说:“值得。”   杨柳和白灼对视着,少时,她笑了笑,温声道:“值得便好。”   另一边,李熠也在同李彦说话。   李彦虽年岁小些,但同李熠的关系却极好,他仰着头一脸气愤的说:“大哥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一定会让你离开极北之地的!”   说着,李彦还紧握着拳头用力挥了挥,表示他的决心。   李熠看着笑了笑,他抬手摸了摸李彦的头发,就像是以前他摸李彦一样,神情温和又耐心:“彦儿,记住我的话,不要触怒父皇,要听冯妃的话。”   李彦扁着嘴,明显不高兴,可是李熠的话他却不敢反驳。   “大哥。”李彦眼睛红红的,双手拉着李熠的衣裳,哑声问:“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李熠弯唇,神情温和又认真:“能。”   “那好!”李彦顿时高兴起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喜怒随心变换极快,他伸出小拇指对李熠说:“大哥,咱们拉钩!你可不能骗我!”   李熠失笑,却还是伸出手指同李彦勾了勾小拇指。   如此李彦才算放心,接着李彦又回头瞪着薛正几名侍卫问:“你们谁护送我大哥前往极北之地?!”   薛正拱手道:“回禀七皇子,是属下,还有雷宏,陈永,张永。”   被点到名的三人赶忙站出来行礼。   李彦看着却不满意,黑着小脸嘟囔道:“就你们四个人护送我大哥去极北之地,人是不是太少了?”   薛正是此次押送李熠前往极北之地的领头,闻言他也不敢多言,只恭声道:“这都是宗正大人吩咐的。”   宗正大人的命令自然就是奉了圣旨的。   李彦年纪小,易冲动,却也不是傻子,李熠被发配极北之地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撇了撇嘴,瞪着薛正故作威严道:“既然如此,你们四人路上可要好生照看我大哥!若是我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告诉父皇砍了你们的脑袋!”   薛正垂首恭声道:“七皇子放心,属下等定然不敢违抗圣旨。”   这话说的很是有深意,李彦刚要说什么,却被李熠拉住。   “七弟,能在离开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   “日后,我不在宫中,你的所有课业不要偷懒,将来大哥可是要检查的。”   李彦小脸顿时垮了,忍不住抱怨道:“大哥,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记得我的课业!”   以前李彦的课业便是李熠亲自教导,亲自监督。   见李熠神情认真,李彦耸拉着脑袋点点头,说:“大哥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可是要成为大哥一样厉害的皇子!”   李熠不管才智谋略还是骑射武艺皆无人能及,这样一个天资卓绝,完美厉害的人,如今却落到这般凄惨境地,尤其还断了双腿,如何不让人惋惜难过?   “大哥。”李彦抹了一把眼,仰头认真的对李熠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太傅布置给我的课业,等你将来夸我!”   李熠欣慰一笑。   说了会儿话,李熠和白灼便要上路了。   李彦挥手让身边的太监递给薛正一些银子,小小的人一脸板正:“本皇子知道这一路艰辛,你们也不容易,这些银钱你们留着,但一定要照顾好我大哥,不许说不要!”   薛正刚要推拒,闻言只能默默收下。   又见李熠乘坐的马车又破又旧,李彦一挥手,直接将自己的马车还给李熠。   薛正刚要说什么,却见李彦黑着脸怒声道:“怎么?本皇子的大哥就要走了,本皇子还不能送他一点礼物!?父皇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你们害怕什么?!”   李彦小小年纪,但极有威严,他坚持要将自己的宽敞马车换给李熠,薛正等人无法,便是宗人府的宗正大人亦没有办法。   谁让七皇子如今最得明德帝喜欢呢?   在李彦的强烈要求下,李熠和白灼终究还是坐上那辆宽敞马车,薛正等人不敢在耽搁,便要带着李熠和白灼离开。   杨柳和李彦目送着马车渐渐离开,等到马车渐行渐远后,李彦才红着眼睛收回视线。   杨柳也忍不住流泪,擦了擦脸,杨柳忙道:“七皇子,咱们快些回宫吧。”   李彦仰头看了杨柳一眼,见她跟自己一样红着眼睛就问:“杨柳,刚才那个丑八怪就是你一直跟我提的好朋友?”   杨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望着李彦说:“七皇子,白灼只是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她其实不丑的。”   “本皇子管她丑不丑,她就是那个一直在我大哥身边照顾的宫女?”   杨柳也不敢反驳李彦,轻轻颔首。   “哦。”李彦道:“看她这么衷心的份儿上,等将来我大哥回来,我一定好好封赏她。”   李彦到底还是孩子,想法也简单。   但杨柳还是重重点头,她也期盼着白灼有一天能够回来,她期盼着她和白灼重逢的那一天!   **   皇宫,翊坤宫。   一名蓝衣太监跪在周皇后面前正在禀报着。   “……七皇子将他的马车换给废太子,之后七皇子进宫后,皇上得知此事并未发怒,反而还夸奖了七皇子,说……”太监抿了抿唇,低声道:“说七皇子年纪虽小,但重手足之情,封赏了七皇子连带着冯妃那边也封赏了。”   ‘砰!’   周皇后右手握拳重重敲在桌上,顿时吓的殿中太监宫女皆都匍匐在地,口呼‘皇后娘娘息怒’。   站在一旁的老嬷嬷连忙上前安抚,又挥手让回话的太监和其他人皆都退下去,   “呵呵!”周皇后那张化了精致妆容的面容看上去阴森可怖,她咬牙切齿斥道:“李泊也去看了废太子,怎么不见皇上赏赐李泊?说到底皇上心中还是记挂着废太子!记挂着那个废人!!”   老嬷嬷忙安抚道:“皇后娘娘,七皇子年幼,做出的事情在皇上眼中自然就天真烂漫,算不得什么。”   “什么天真烂漫!不就是因为七皇子同那废人关系好吗?”周皇后目中迸发着恨意。   老嬷嬷连声安抚,又听周皇后不满斥道:“也是李泊蠢!不如七皇子那个贼心眼知道讨皇上欢心!”   周皇后是看不上李泊的,从以前到现在都看不上,但也正是因为李泊卑微出身,才能供她驱使。   周皇后发了好一通脾气,好不容易才被老嬷嬷给劝下。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战战兢兢进殿禀报,说是安太妃回宫了。   周皇后面上怒意渐隐,旋即嘴角露出个幽深的弧度。   “安太妃回宫,本宫也该去见礼才是。”   安太妃突然回宫,后宫众人心思各异,不过还是第一时间去拜见安太妃。   周皇后来时,已经有几名妃嫔赶来安太妃的静安宫,其中就包括如今正得盛宠的冯妃。   冯妃见到周皇后,便同其他妃嫔一样微微屈身,向周皇后行礼。   “冯妃妹妹来的倒是早,没有辜负了皇上对你的宠爱。”   言外之意便是冯妃曲意媚上,阿谀奉承。   冯妃不怒反笑,她年纪比周皇后小一些,又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身段长相,整个人娇小玲珑,温婉柔媚,尤其右眼角下一颗朱红泪痣,看上去便有多了些娇媚。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不敢担,其实皇上每次去臣妾的宫中都是看七皇子,同臣妾都说不上几句话,臣妾还想找皇后娘娘给臣妾做主呢,嘤嘤嘤~~~”   周皇后本来想奚落冯妃一顿,然听到冯妃这矫揉造作的哭声,顿时黑了脸,还让她给这个贱人做主!这冯妃就是故意显摆七皇子如今受皇上宠爱!   其他几名妃嫔各个都埋着头,两耳不闻做鹌鹑状。   这二人没有一个是她们能得罪的起的!   这边,冯妃扶风若柳似的哭泣着,帕子时不时擦拭着眼睛,还要拉着周皇后‘诉苦’直言皇上总是去她那里,却只顾着七皇子,不顾她,她好伤心,好难过,好不平,要让周皇后为她做主。   周皇后被气的脸色涨红,胸口憋闷,用力拉开冯妃扯着她衣袖的手,刚要说什么,却见一名身着酱色宫装的嬷嬷走出,道:“太妃娘娘有请。”   冯妃抹眼泪的动作瞬间停下,方才还一脸难过哭泣模样,现在便变的端庄持重。   反观周皇后被冯妃故意‘显摆’了一场,气的胸闷气短,偏偏安太妃的人出来,她这个皇后还不能当众发火,便只能将心底怒意压下,提步进入静安宫。   等众人进了大殿,便见一名身着浅灰色宫装,头发黑白参半的妇人端坐于正上方,她正是安太妃,亦是明德帝视做生母,极为敬重之人。   周皇后同众妃走上前缓缓行礼,齐声道:“臣妾参见太给娘娘,太妃娘娘万福。”   安太妃面容慈祥,穿戴朴素,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轻轻捻动佛珠,边温声道:“各位请起身吧。”   等众妃起身后,便落座于两侧。   安太妃久居灵台山,如今乍然回来,妃嫔们心中难掩好奇,一些胆子大些的便主动询问起来。   众所周知,安太妃最是慈祥,有妃嫔询问,安太妃便笑着回道:“没什么,就是想回来住一段时日,离宫离的太久了,这宫中的路都不熟了。”   这话听上去什么没什么问题,但仔细品,却大有深意。   安太妃是先帝四妃之一,明德帝登基前,便一直久居深宫,明德帝登基后,安太妃才以养身体为由离开皇宫,即便这些年很少回宫,但一个曾久居深宫的人,又怎会忘记皇宫的路?   问话的妃嫔便笑着说:“那太妃娘娘您这次便住的久一些,我们也好能尽尽孝。”   安太妃笑着道:“我老婆子哪里好麻烦你们,我吃斋念佛惯了,日后你们也不必日日来这静安宫请安。”   如此众妃嫔心中便也有了个底,安太妃时不时同众人说几句话,手中也一直捻动着佛珠。   如此,说了会儿话,众人不敢多打扰安太妃便准备离开,然周皇后要离开时,却被安太给留下了。   众妃面色各异,不过不敢多言,皆都陆续出了殿。   很快殿中便安静下来,安太妃挥手,便见伺候在殿中的宫女嬷嬷皆都欠身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安太妃和周皇后二人,周皇后面带微笑望着安太妃道:“太妃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臣妾?”   安太妃抬眸静静望着周皇后,那双幽深的双眸似能看透人心,直击周皇后心底深处。   如以往一样,周皇后实在不喜欢安太妃看她的眼神,好似她心中所有的嫉恨,龌龊都能被安太妃看的彻底!   以前她或许还忌惮,但这么多年,安太妃毫无实权,又不经常住在皇宫,更何况如今她目的达成,只差将李泊给扶上位,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太妃为何这样看着臣妾?”周皇后笑盈盈的问。   “皇后。”安太妃看着周皇后,声音依旧温和慈爱,她手中捻动着佛珠,缓缓说道:“你可还觉得当初你是怎么答应陆月的?”   周皇后笑意不变,回道:“臣妾当然记得,臣妾答应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熠儿。”   说着,周皇后幽幽一叹,一脸伤心难过:“这些年臣妾也尽心尽力照顾熠儿,我们母子情深,太妃也是看在眼中的,只是可惜,臣妾还是没能照顾好熠儿,才让熠儿做出这等忤逆之事!是臣妾的错!太妃要怪就怪臣妾吧!”   为表伤心难过,周皇后抬手抹了抹眼泪,神情看上去十分难过。   安太妃静静看着周皇后,对于周皇后的哭诉,她没有说什么,她轻轻捻动手中佛珠,淡声道:“你的确有错。”   “是,臣妾有错,是臣妾没有教导好熠儿。”周皇后抹着眼泪,哽咽道:“臣妾只能等百年之后到地下向姐姐赔罪了。”   安太妃眸光沉静看着周皇后,好一会儿,才道:“你走吧。”   “太妃您刚刚回宫,臣妾便留下来照顾您吧?皇上国事繁忙,若是知道太妃回宫,臣妾没有好好照顾太妃,定会怪罪臣妾的。”   “不必了。”安太妃闭上眼睛,面容看上去平静又神圣,她端坐在那里,手指一下一下捻动佛珠,淡声道:“我累了。”   “那好。”周皇后颔首,神情殷切的温声道:“臣妾会为太妃多安排一些心细的人来伺候太妃,臣妾便不打扰太妃休息了。”   行礼后,周皇后转身提步离开。   然在周皇后走至殿门前时,安太妃忽然睁开眼睛,出声道:“养了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周皇后脚下一停,而后缓缓转过身,那张端庄雍容的面容上笑意温和,她道:“太妃您在说什么?”   安太妃就那么深深看着周皇后,她停下手中动作,只看着周皇后。   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看透世事,充满智慧的深邃眸光中又一闪而过的悲悯。   而后,安太妃重新闭上眼睛,手中又继续开始捻动佛珠,淡淡道:“你走吧。”   周皇后笑着道:“臣妾告退。”   周皇后离开后,一名身着酱色宫装的嬷嬷走至安太妃身边,端着茶道:“太妃喝口茶吧。”   安太妃睁开眼眸,没有接茶,而是直直望着殿门的方向,口中喃喃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悲也悲也。”   嬷嬷见安太妃神情担忧悲痛模样,不由道:“太妃,既然太妃有心救废太子,又为何不出手?”   安太妃收回视线,握着佛珠接过默默手中的茶盏,抿了口茶才缓缓说道:“现在还不是时机。”   嬷嬷犹豫着,安太妃抬眼看过来问:“阿金,你想问什么?”   金嬷嬷犹豫着低声道:“太妃,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安太妃深深叹息一声,将茶盏递给金嬷嬷,手指又开始捻动佛珠,她神情幽深复杂,道:“不错,熠儿命中定有此劫。”   毕竟当年那件事可是深深扎在明德帝心中的刺!   这根刺时时折磨这个明德帝的心,而周皇后也正是利用这根刺,才激起明德帝心底多年来的猜疑和愤恨!   “冤孽。”安太妃摇着头,叹道。   金嬷嬷想了想又道:“太妃,废太子被皇上发配极北之地,看来还是心软了,您不要太担心。”   安太妃淡笑一声:“是啊,熠儿如今离开京城也许不是什么坏事。”顿了一下,安太妃问:“陆统帅那边可有消息了?”   金嬷嬷摇头。   安太妃便闭上眼睛,边捻动佛珠边道:“那便等等吧。”   **   入了春后,天气却是越发的冷了。   尤其这几天连绵不断的下雨,天气阴沉沉的,加上倒春寒,这天气竟是比下雪了还冷。   这不,白灼一行人等行了一天的路,傍晚的时候,本就压抑低沉的天空突然乌云遍布,不一会儿大雨漂泊而下,附近又没什么能住宿的地方,便只能就近找了个破庙暂时躲雨。   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要塌下来似的,大雨哗哗而下,天气阴冷黑沉,冻得人直打哆嗦!   薛正等几名侍卫点了火堆,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也没打算让白灼和李熠烤火。   白灼和李熠在破庙一角休息,白灼不敢多说,她知道,如今的李熠和她都是戴罪之身,不管离开前七皇子说过什么,那也只是在京城,而薛正等人这一路上如何做,他们只能承受。   生怕李熠冻着,白灼便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使劲往李熠身上裹,李熠身下铺了一层干稻草加褥子,白灼又怕李熠的腿冻着,便将带来的被子展开紧紧的包裹着李熠的双腿。   等白灼掖好褥子,又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望着李熠问:“腿还冷不冷?身上冷不冷?”   李熠靠着墙,他看着白灼来回忙碌着的身影,眸光温柔如水,他伸出苍白的手握住白灼的手,低声道:“还是有些冷。”   “啊,那咋办?”白灼急了,想着怎么给李熠取暖。   李熠将白灼拉近,小声道:“我们坐在一起取暖,就不冷了。” 第51章 你是不是怕我会嫌弃你啊……   白灼想了想也是, 便也不忙了,坐在李熠身边,李熠便将身上盖的被子盖到白灼身上,白灼忙道:“你不要乱动, 我刚盖严实, 进风了咋办?”   李熠长臂一揽, 将白灼抱的近了些道:“那咱们挨的近一些, 就没事了。”   白灼身体微僵, 面颊瞬间红了, 李熠的怀抱宽敞又温暖, 但她四肢僵硬, 动都不敢动, 更为关键的是这里不是马车上, 不远处还坐着四名侍卫呢!   “别担心。”李熠像是猜到白灼心中所想,他揽着白灼, 微微侧头,嘴唇就差一点就要贴上白灼微微泛红的耳朵, 唇瓣轻启, 轻声道:“他们不会注意这边的。”   温热的呼吸洒在白灼耳边,那轻如羽毛般的呼吸瘙刮着白灼的耳朵,痒痒的,热热的,心跳也控制不住的加快了。   “哦。”白灼低低应了一声,小脸微红,僵硬的身体微松,轻轻靠着李熠,唇角不由自主的弯起来。   行了一天的路, 也的确疲累。   虽然他们能坐在马车内,但白灼却是时时刻刻绷紧神经,生怕李熠因为赶路弄伤腿,也怕那几名侍卫会故意为难他们,但好在赶路的这几日,薛正等四名侍卫并没有做什么。   但即使如此,白灼也是紧绷着一根弦,也就每晚休息的时候,才敢真正放松。   此时,她靠在李熠怀中,他的怀抱温暖又让人安心,因为离的近,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   两人靠着彼此,被子下李熠的手仍旧握着白灼的手,白灼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我聪明吧?”白灼笑眯眯道:“要是没有这些被褥咱们得多冷。”   李熠挑眉笑了笑,颔首道:“是,我们小阿灼真聪明。”   白灼骄傲的扬起下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得意。   李熠就喜欢看白灼露出这种得意又喜悦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阴冷的风透过破旧的大门吹进来,还是无端的会让人打哆嗦。   薛正等四名侍卫围坐在火堆旁烤着火,雷宏嘴里骂骂咧咧的,抱怨着天气。   薛正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冷硬的面容看上去面无表情,他道:“这才走到哪?往后的天气和路只会越来越不好走。”   一听这话,其他两名侍卫陈永和张永面色同样阴沉沉的。   他们咋就这么倒霉?要陪废太子前往极北之地,心中怨恨不平,这心情自然就很差。   “头儿。”陈永忍不住问道:“咱们这些人中,宗正大人最为看重的人就是你,你为啥要主动请缨前往极北之地?”   陈永好奇,张永和雷宏同样好奇。   要说他们吧,那是因为身份低等,运气不好,被宗正大人点名,就只能暗骂一声倒霉,但薛正不同。   薛正是主动请缨前往极北之地,他们能不震惊好奇吗?   薛正面无表情盯着燃起的火苗,淡淡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顿了一下,薛正冷硬的面容稍有缓解,说道:“宗人府的兄弟们各个都有家有室的,我一个孤家寡人,不如占一个名额,这样就能少一个兄弟远离家乡。”   薛正没啥亲人,唯一的老娘也在一年前得病去世了。   陈永和张永闻言望着薛正的目光瞬间更为崇敬了,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们这些宗人府的侍卫们最为信服的就是薛正,不是因为薛正被宗人看重,是因为他武艺不错,对他们这些手下的兄弟也十分照顾。   “头儿,虽然你没了亲人,但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是我哥!”陈永拍了拍薛正的肩。   一旁张永抬手打了陈永一下,斥道:“小兔崽子,这是有了头儿,不想认亲哥了?”   陈永和张永是表兄弟,如今被一起被派往极北之地,以后也算有个照应。   三人说说笑笑,而坐在一旁的雷宏却像是有心事一般,没有说话。   昏暗的破庙内,火堆燃烧的噼噼啪啪声听的人昏昏欲睡,白灼和李熠安安静静坐在一角,裹在被子内暖融融的,也没人注意他们。   二人吃了馒头,又喝了几口水,晚饭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吃饱喝足,又盖着被子,白灼靠着李熠的肩膀,头一点一点的显是犯困了。   李熠抬手又将白灼抱的近了些,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柔声道:“睡吧。”   白灼半撑着眼皮,嘴里不忘呢喃道:“一会儿该换药了,记得叫我……”   李熠喉头滑动了一下,低声应道:“好。”   白灼是真的很累了,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   李熠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往上提了提被子,将白灼盖的严严实实的,怀中的白灼瘦弱的让人心疼,李熠垂眸看着白灼,缓缓低头在白灼额角轻轻吻了一下。   火堆燃尽,四名侍卫也各自找了地方休息。   雷宏躺下时,朝李熠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闪了闪,很快收回目光。   休息了一整夜,第二天天气还算不错,终于放晴了。   等薛正几名侍卫抬着李熠坐上马车,一行人便准备赶路了。   白灼正一脸懊恼的拿着药膏给李熠上药呢。   “你昨晚怎么没叫我啊?”白灼手脚麻利的给李熠腿部上药,边自责的嘟囔道:“刘大夫说过你的腿一定要勤换药,不能耽误的。”   李熠温声道:“不怪你,昨晚看你睡得熟就没舍得叫你。”   白灼上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轻喃道:“有什么舍不得的,现在没有什么比你的腿更重要了。”   即便知道李熠的双腿恢复的可能极小,即便如今每日辛苦赶路,但白灼还是一日不停的按照刘大夫的嘱咐,为李熠的腿部上药,按摩。   “阿灼,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日后我可以自己上药。”李熠目光温柔的望着白灼,温声道。   白灼闻言抬头虎着脸瞪着李熠道:“你敢嫌弃我?”   李熠哭笑不得,忙举起双手表明心迹,道:“天地良心,我哪里敢嫌弃我们小阿灼。”默了一瞬,李熠声音变的轻柔:“我是心疼小阿灼。”   “以前是因为我身上有伤,如今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一些小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的,这样阿灼也不会辛苦。”   白灼已经上完药,她低着头收拾着药罐,听着李熠耐心又温柔的声音低声嘟囔道:“我才不嫌辛苦。”   “可是我心疼啊。”李熠微微倾身,拉住白灼细瘦的手,神情认真又温和的说道:“而且我是双腿不能走,但我还有双手,一些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说完,李熠又抿了抿唇,垂下眸子,细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神色,温声缓缓道:“而且咱们前往极北之地这一路少说也有两个月的路程,我不想你每日都这么辛苦照顾我。”   “更何况,我是个男人,可以照顾自己的,哪有让一个小丫头整日照顾我一个大男人的道理。”   说完,李熠好一会儿也没等来白灼的回应,一抬头,便见白灼已经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他面前,正用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直直看着他。   “李熠。”白灼半坐在李熠面前,眨巴着眼睛忽然问:“你是不是怕我会嫌弃你啊?”   被戳中了心事,李熠面上飞快闪过一丝狼狈!   正如白灼所言,李熠不想让白灼这么辛苦照顾他,除却心疼白灼以外,也是担心,担心白灼会在这漫长照顾他的时间内,会渐渐嫌弃他。   他现在是个双腿不能行走的废人,此去极北之地一路艰辛不说,白灼还要日日照顾他,他心疼,也害怕。   李熠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神情狼狈的移开视线,但放在身侧的双手却渐渐攥紧。   “我没有。”李熠看向别处,僵着身体嘴硬道。   白灼甚少看到李熠这一面,本来她还想在逗逗李熠,但看到李熠紧绷的下颌,紧抿的嘴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欺负一个他了。   “放心吧。”白灼抬手轻轻拍了拍李熠的肩膀,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盈看着李熠说:“我是不会嫌弃你的,永远都不会。”   虽然是笑着的,但白灼说的那般认真,李熠缓缓转头,看向白灼。   白灼弯唇笑着:“真的。”   李熠唇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喉结滑动,声音微哑:“我知道。”   他微微倾身,额头抵着白灼,幽深沉黑的桃花眸中漾着温柔的光。   “真是个傻丫头。”李熠抬手轻抚着白灼的面颊。   白灼低声嘟囔:“我才不傻,我可聪明了。”   李熠失笑,看着白灼却认真的点头:“嗯,阿灼是最聪明的姑娘。”言罢,李熠忽然倾身,温热的嘴唇贴着白灼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接着缓缓下移,在白灼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李熠的吻像是羽毛一般,带着挠人又温柔的触感,就这么轻轻落在被他吻过的地方。   白灼整个人呆呆的,唇瓣的触感如此真实,麻麻的,直到李熠退后一些,二人视线相撞,她才反应过来,李熠方才竟然亲了她!! 第52章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面颊像是被火烧一样, 瞬间变的通红无比。   白灼急忙抬手捂住发热的面颊和嘴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傻傻的看着李熠,一时间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别说白灼害羞,便是李熠吻完白灼自己也跟着有些羞赧, 细细看去, 耳尖儿都是红的。   天知道他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大老爷们,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吻一个女子的唇。   一时间, 马车内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中。   白灼和李熠都不敢看彼此了, 视线对上又迅速移开, 二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地方, 心如擂鼓, 面如火烧。   最后还是李熠先开口说话, 他轻咳一声, 抬眸望向白灼,轻声唤道:“阿灼。”   “……嗯……”白灼身体紧紧贴着马车壁, 双手紧张的绞着衣裳一角,头埋的低低的, 羞赧不已。   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触感, 让她头脑晕乎乎的,心头悸动不已。   李熠见白灼离他那么远,抿了抿唇,微微倾身伸出手,宽大温热的手掌覆在白灼的手背上。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手掌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他缓缓握紧白灼的手,俊美的面容上是温柔安抚,但细看之下,神情间略带一丝紧张:“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白灼深深埋着头, 闻言她犹豫一瞬,缓缓摇头。   李熠紧张的神情微缓,唇角缓缓勾起,眸光温柔的望着白灼说:“那为何不看我?”   白灼这才缓缓抬头,但眼睛还是不敢看李熠。   李熠笑了一声,他拉了拉白灼说:“阿灼,坐过来些。”   待白灼坐的近了些,李熠大手一揽,将白灼拥入怀中。   修长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白灼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温柔又耐心。   二人都没有说话,但李熠这轻柔的安抚动作却让白灼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安心。   白灼抬手环在李熠腰间,这个时候本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鼻子却酸酸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吧嗒吧嗒掉下来。   这可吓坏了李熠,他慌忙的为白灼擦眼泪,边自责的骂自己:“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账,阿灼别哭。”   白灼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一滴一滴都重重砸在李熠心上,让他心疼不已,揪心不已。   都怪他,阿灼还是个小姑娘,他竟然一时间情不自禁起来。   李熠自责的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白灼眼睛含着泪却缓缓摇头,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不是的……”   李熠双手抚着白灼的面颊,拇指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满目的心疼和自责,轻声道:“阿灼,你说什么?”   “不是因为……不是因为那个亲吻才哭,是因为……”   因为……   “我很开心。”白灼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二人离的极近,李熠自然听到白灼方才说的话,纠成一团的心在这一刻瞬间平静下来,唇角更是压制不住的向上扬。   双手环着白灼,将人抱的更紧一些。   “阿灼,你说什么?”   白灼说完脸颊的红晕直接烧到脖子处,她将头埋在李熠胸.前,低头闷声道:“我什么都没说!”   李熠却很开心,他拥着白灼笑着柔声道:“嗯,阿灼不说我也知道。”   顿了一下,李熠笑道:“小阿灼这是害羞了。”   白灼双颊鼓起,嘴硬反驳:“我才没有!”   “真的没有?”说着,李熠低下头又凑近一些。   他本来就拥着白灼,如此,二人之间的距离便更近了,面颊近乎贴着面颊。   温热的呼吸交融着,这近在咫尺的俊颜让白灼忘了反应,连呼吸都跟着紧张了,她不敢同李熠对视,视线向下就是李熠光滑的脖颈间凸起的喉结。   “阿灼?”   李熠说话时,喉结跟着上下滑动,正巧这时一滴汗水轻轻滑过喉结,又一路向下滑入李熠的衣襟内,白灼的眼睛直盯盯看着那滴汗水没入衣襟,她情不自禁的吞咽一声,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   偏偏在这时,马车似乎行过一个坑,一个剧烈颠簸,马车内二人也跟着颠了一下。   李熠和白灼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带的重重朝后倒去,而被护在李熠怀中的白灼则撞进李熠怀中,她的嘴唇好巧不巧的亲在李熠的喉结上。   白灼:“……”   “阿灼有没有撞疼?”   待马车行的平稳了,李熠急忙问道。   白灼唇下能清晰感觉到李熠说话时,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在这一瞬间,她只感觉脑内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阿灼?”   李熠的声音唤回白灼的神思,她急忙坐起身连连摇头,又忙问道:“你呢?有没有受伤?我有没有压到你?”   李熠见白灼无事,握着白灼的手缓缓摇头,这时马车外隐约传来一道咒骂声,想来是其中一名侍卫在咒骂方才之事。   白灼朝马车门的方向看了眼,见没什么动静,轻轻吁了声,刚回头,就看到一只大手伸过来抚在她的鼻子上。   “都红了。”李熠的手指轻轻揉着白灼有些泛红的鼻尖儿,关心的问:“疼不?”   白灼直挺挺坐着,李熠的手指揉着她的鼻尖,就让她想起方才自己撞在李熠身上的情形,刚刚褪去一些红晕的面颊又热起来。   她双手不自在的绞着衣裳,小声道:“不疼的。”   等白灼泛红的鼻子消退了些,李熠这才放下手。   马车内宽敞,白灼和李熠并排坐着,挨在一起的手紧握着,过了会儿,白灼忽然犹犹豫豫的出声:“那个……李熠,你以前……以前……”   白灼一手被李熠拉着,空着的一只手则紧紧绞着衣裳一角,小脸都快皱吧成一团了。   “阿灼。”李熠不待白灼说完,就一本正经的看着白灼说:“我可是第一次亲别人,你这丫头得对我负责。”   白灼猛的抬头,一双杏眼怔怔看着李熠,然后又很快低下头,面颊通红,绞着衣裳的手指越来越快,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咧越大,低声嘟囔:“我才不信!”   李熠一脸受伤:“难道你想赖账?”   白灼停下手,转头瞪着李熠:“谁,谁想赖账了!”   李熠挑眉,他将白灼拉近一些,温柔的眉眼深深看着白灼:“那你就得对我负责。”   这不是李熠第一次对白灼说这种话,第一次是在宗人府,那时白灼听到李熠这句话,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欢喜,有激动,还有一些小小的窃喜。   现在听李熠这么说,心中同样如此,她低着头,想着唇瓣上那轻轻一吻,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太子,怎么,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骗我。”   “我以前听浣衣局的老嬷嬷说过,皇子身边都有贴身伺候宫女的,哼!”   她虽然是个只进宫三年的小宫女,也没有伺候过什么贵人,但还是听浣衣局一些宫女嬷嬷说过的。   宫中的皇子身边都有贴身宫女伺候的,她还听闻皇子们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有教养嬷嬷安排侍奉宫女,人选大多都是精挑细选的。   像李熠这种身份尊贵的太子,身边定然是不缺贴身伺候宫女的。   李熠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哭笑不得的将白灼的双手握在手中,温声道:“我骗你做什么?”   默了一瞬,李熠缓缓解释道:“皇子身边的确有贴身伺候宫女,我身边也曾有过,不过后来便都被我赶走了。”   那时的他在众人眼中是皇上和皇后最为看重的皇子。   他自幼长在明德帝和周皇后身边,人人都说皇上和皇后对他给予厚望,所以他自懂事起,就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随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都要让皇上和皇后满意。   幼时他也耍过小性子,其结果便是他被关禁闭三日,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几岁孩子,乍然被关黑屋子,不给吃喝,他害怕极了,也吓坏了。   三日后,周皇后出现在门前,他又饿又怕,抱住周皇后的腿喊母后,可那时的周皇后眼中的轻蔑和厌恶已经显露。   只可惜他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惹了周皇后的厌弃,毕竟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他不是周皇后的亲生皇子,但周皇后却甘愿为了先皇后进宫照顾他这个皇子。   周皇后让他跪下,细数自己犯下的过错,可他有什么错呢?错就错在一时贪玩想像其他皇子一样玩儿蛐蛐?亦或者有个玩具?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直到让周皇后满意后,周皇后才让他起身。   他认了错,周皇后将他带至父皇面前,那时的父皇看着他的眼神没有父亲的关怀,只有不满,责备,愤怒和怨怪。   那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有的样子,但也是从那时他开始明白,他这个皇子想什么,要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的父皇和母后高兴。   那之后他收敛了那个年纪该有的小性子,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知道他这个太子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可以随意笑谈,他的一言一行包括所有课业,皆要让他的父皇满意,为了做好一个太子,他直接将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减半,只留下几个贴身太监伺候他,只为专心完成课业。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皇子课业中,不管是骑射还是文略,他皆是佼佼者。   那时的他一心只想做一个好皇子,好太子,日日勤勉,哪里顾得上那些?即便曾有嬷嬷小心提醒过,也被他抛之脑后,便是他的婚约也是皇上和皇后为他安排的。   只可惜多年来的努力经营,换来的是皇上的猜忌,是周皇后亲手将他推向地狱。 第53章 李熠,你伤心吗?   李熠没提那些不好的事情, 只对白灼道:“傻丫头,我怎么会骗你?”   或许无人敢信,他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大越国太子,这还是第一次将一个姑娘放在心尖尖儿上, 也是第一次同一个姑娘如此亲近。   白灼听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压都压不住。   不过想到李熠的婚约, 白灼想了想还是小声问道:“李熠, 你伤心吗?”   那毕竟曾是李熠的婚约, 若是李熠没有出事, 他和杨家那位千金就会顺利成亲, 可是现在婚约取消, 而那位杨家千金却要嫁给六皇子。   白灼倒不是吃醋什么的, 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好受, 觉得那个六皇子真是可恶!   伤心吗?李熠垂首仔细想了想,而后望着白灼说:“要说有, 或许是松了口气吧。”   他其实同那杨陵菲只见过一面,没什么印象, 见过一面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时的他心中没有时间想这些儿女私情,婚约也只是因为是皇后安排。   不管是皇子还是大臣之子,婚约大多都是如此,他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他出事后,也曾想过这婚约,说来幸好是在他未成婚前发生,若是成了婚,他岂不是要害一个无辜女子白白跟着他受罪?   说完,李熠的视线又落在白灼身上。   白灼满眼的心疼, 她仰头望着李熠说:“李熠你别伤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熠笑了笑,抬手轻轻捏住白灼一半脸颊,挑眉道:“小阿灼不吃醋了?”   白灼红着脸反驳:“谁吃醋了?”   “小阿灼啊。”李熠睨着白灼,一脸揶揄的笑意。   白灼觉得自己很丢人,好吧,她承认,她是吃醋!   只要想到李熠以前也曾像亲她一样,亲过别人,她的心就疼,可是现在完全不会!   当然,这种小心思,她才不会让李熠知道!   “我才没有!”白灼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李熠缓缓松开白灼的脸,手指轻轻描摹着白灼的眼睛眉毛,直至脸颊上的伤疤,那双泛着温柔眸光的桃花眸直直看着白灼的眼睛:“那你要对我负责吗?”   被李熠抚着脸颊上的伤疤,白灼有些不自在,她想低头避开,可是李熠却一直看着她,她咬了咬唇,又抬眼看李熠嘟囔道:“我这不是负责呢?”   二人望着彼此,便情不自禁笑起来。   **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恶劣,路途也越来越难走,加上倒春寒,这一路上简直就不是人受的罪!   就这么硬挺着,行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终于赶到前往极北之地一个必经地界,北州。   这行程还算快,北州距离京城已经很远了,要不是薛正等四名侍卫有这么一辆宽敞马车,免了他们徒步行路,速度加快,这一路他们不知道得遭多少罪。   进入北州地界后,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天气同京城的天气不一样,同样是冷,但北州这边风沙漫天,干冷干冷的,狂风刮在脸上,还夹杂着泥沙,像刀割般的疼!   不管是白灼和李熠,还是薛正四名侍卫,各个都面如菜色,皮肤干裂。   大越国北边地界想来没有南方地界富庶,尤其是这北州百姓,因为没什么商贸,一年四季天气也不好,所以农作物和粮食自然也是缺少的。   因为此,路上他们要补给食物和水就难了些,白灼带着的食物和水早在前些时日就没了,他们不像薛正四人可以随意走动买食物添水,只能等着侍卫给他们。   但现在白灼和李熠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喝上一口水,一天也减到两顿饭,还都是难以下咽的冷硬馒头和饼子。   因为干冷的天气,白灼和李熠都渴的不行,白灼还好些,但李熠身体虚弱,双腿又有伤,气色明显很差,尤其因为缺水,李熠的嘴唇干裂破皮,说话时还会扯破唇瓣,殷红的血印在唇上,看着就疼。   路上停下来休息时,白灼犹豫再三,还是找到其中一名侍卫陈永身边,小心翼翼道:“陈侍卫,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水?”   四名侍卫,薛正带着张永去附近找人家换取一些食物,而留下的就是陈永和雷宏。   行了一路,这还是陈永第一次见到白灼主动同他们说话,宗人府时,白灼厨艺不错,他们吃的也高兴,对白灼自然就客气一些。   闻言,陈永看了一眼白灼苍白瘦弱的脸,抿了抿唇,显是在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道:“你等着。”   等陈永拿来水袋后,便递到白灼面前,道:“少喝一点,路上水源少。”   白灼高兴坏了,她忙接过水袋对陈永感激道:“多谢陈侍卫。”   谁知这时一只手猛的伸来,一把抢走白灼手中的水袋,紧接着一道厉喝声传来:“丑八怪!谁准许你动我们的水?!”   雷宏一脸凶神恶煞瞪着白灼,扬手就要打人。   白灼吓的面无血色,眼睛却盯着被雷宏抢走的水袋,目中满是殷切和哀求。   “住手!”陈永抬手制止雷宏挥下来的手,皱眉道:“你忘了头儿交代咱们的?不要生事!”   薛正一路上警告他们,即便李熠被贬为庶人,发配极北之地,但皇上之意难以揣测,他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雷宏闻言眼睛闪了闪,恶狠狠瞪了白灼一眼斥道:“丑八怪还不滚?!”   白灼被吼的浑身一颤,眼睛死死盯着水袋,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想着李熠因为干渴喉咙和嘴唇都冒了血,到底还是没走。   她艰难吞咽一声,小心缩着肩膀,道:“侍卫大人,水……”   雷宏沉着一张脸,怒斥道:“滚!我们还不够喝,哪里有多余的水给你们两个囚犯?你滚不滚?不滚小心老子揍你!”   以前雷宏或许还顾及着白灼同易舟有些关系,不敢胡乱动手,但如今白灼随同李熠一起被发配极北之地,他自然也就不将白灼放在眼中。   白灼是打从心底惧怕雷宏,但李熠再不喝水一定会生病的,此去极北之地还有一大半的路程,若李熠生了病,他们一定不会为李熠找大夫。   白灼心底惧怕,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道:“请侍卫大人给我们口水喝。”   雷宏直接气笑了,他紧捏着手中水袋,一双眼睛充满狠辣的盯着白灼说:“你这个丑八怪是真的不怕死啊!”   眼看雷宏又要动手,陈永处说拦住雷宏,沉声道:“头儿交代了,咱们不能生事!”   这榆木脑袋!   雷宏黑着脸斥道:“头儿是交代咱们不能生事,但没说不能教训这丑八怪吧!”   陈永却不听,执意拦住雷宏,冷声道:“头儿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等他回来!”   有陈永挡着,雷宏自然无法像宗人府一样打人,他恶狠狠瞪了白灼一眼,嘴里咒骂几声,转身走了。   白灼眼睁睁看着雷宏将水袋子拿走,她心中一急,想说什么,却被陈永拦下。   “你要是不想挨打,就别触雷宏霉头。”   这一路上,雷宏变的越来越古怪,脾气也越来越差,薛正几人倒是也没啥奇怪的,这去极北一路上的环境越来越恶劣,越来越遭罪,雷宏会这样一点也不奇怪。   白灼心中不甘,她一抬眼就看到雷宏正拿着水袋喝水,看到白灼看过来的眼神,直接拿着水袋朝下倒了倒,清澈的水就这么倒在地上,又挑衅的瞪了白灼一眼,朝地上啐了口。   白灼气红了一双眼,死死咬着牙,眸中深处涌起一股愤怒,但随之而来便是一种无力感,他们是戴罪之身,哪里能惹得起雷宏。   等白灼回到马车上,整个人都怏怏的。   李熠靠着车壁休息,连日来的赶路,让李熠刚刚养起来的一点肉又没了,不仅如此,他的面色似乎又回到受伤时一样,面容苍白,一点血色也无,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虚弱的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熠身上的伤口愈合,双腿伤势也没有反复。   白灼倾身过去,小心翼翼将盖在李熠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谁知手还没松开,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李熠睁开眼睛,如墨般的眼睛漾着柔光:“去哪了?”   白灼惊诧道:“你醒了?”   李熠坐直身体,手掌却一直牵着白灼的手说:“你方才进来时我就醒了。”   说完,李熠见白灼眉眼耸拉,目中满是失落难过,蹙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白灼连连摇头,她的视线落在李熠干裂渗出血的唇瓣,低下头拿出帕子给李熠擦了擦唇瓣,小声道:“我想讨一些水。”   话未说完,李熠却是明白了。   他心中一紧,抬手轻轻抚着白灼的面颊,哑声道:“别去了,我不渴的。”   怎么会不渴!   白灼看着帕子上沾染的血迹,吸了吸鼻子,闷声道:“胡说!”   “嗯,阿灼教训的对,我不该胡说。”   李熠认错的快,但白灼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担心,担心李熠在这样下去会生病。   离的京城越远,路途也越来越难走,风沙和干冷的天气折磨的人痛不欲生,若不是他们有这么一辆马车,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北州。   也是越往北走,白灼才真正体会到这去极北之地一路的艰难困苦。   但是她不怕吃苦,不怕累,就怕李熠生病。   “阿灼。”李熠看着白灼同样干裂的唇,心中很不好受,握着白灼的手紧了紧,低声道:“你受苦了。”   白灼摇头,她受什么苦,受苦的明明是李熠。   李熠身体虚弱的很,因为缺水,同白灼说了几句话声音愈发的沙哑干涩,白灼怕李熠消耗气力,忙让李熠继续休息。   李熠也的确没有多少精神,阖上眼睛后,手掌仍旧紧紧拉着白灼的手,眉眼间覆了一层不安,轻声喃喃道:“阿灼,别再去了……”   白灼吸了吸微酸的鼻子,应道:“好。”   薛正二人回来后,一行人继续赶路,不过路途中,薛正倒是拿了一个水袋给白灼。   白灼感激不已,连声对薛正感谢着。   薛正一张周正面容一如既往的冷硬,他看着白灼单薄消瘦的身体,冷着脸忽然问道:“后悔吗?”   白灼神情一愣。   薛正眼睛直直盯着白灼,似要看进白灼心底,看到白灼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后悔,然而他却什么都没看到。   白灼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同宗人府时一样的神情,那般平静又坚定。   她捏紧了手中的水袋,朝着薛正露出感激的笑容,说:“不后悔。”   说完,又对着薛正深深鞠了一鞠,转身回了马车内。   薛正冷着一张脸,目光沉沉盯着马车门。   一旁的陈永和张永对视一眼,张永忍不住问道:“头儿,你干啥对那个丑八怪那么好?”   薛正猛的回过头,一双黝黑的大眼瞪着张永,硬邦邦问:“你说什么?”   张永被薛正看的浑身一抖,还是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就那个丑八怪啊,你为啥对她这么好?”   “她和那废人饿了还是渴了关咱们啥事?他们可是犯人,就算真死到这半路上,可怪不得咱们,那只能怪他们命短。”   陈永也附和点头,在他们眼中,不管是李熠还是白灼都是戴罪之身,不管在京城有谁去看过李熠,只要出了京城地界,那李熠的生死由天,左右死在去极北之地半道上的罪犯多了去了。   更甚者,若李熠和白灼真死在半道上,他们还倒省了力气,说不定就不用跟着去极北之地受苦,能回京城了。   薛正却是冷笑一声,一双眼睛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你们记住我的话,要是想活,这一路上就少说多做,就算废太子真死也不能死在前往极北之地的路上,不然我们的命都得完!明白了吗?”   陈永和张永闻言浑身一凛,忙点头道:“是!”   薛正冷着脸走了,留陈永和张永兄弟二人大眼对小眼。   “所以,这和头儿对那个丑八怪好有什么关系?”张永问。   陈永一脸懵的摇头。   马车内,白灼扶着李熠喝了水,干涸疼痛的喉咙终于得以缓解,李熠的面色也好了些。   白灼用袖口给李熠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问道:“好些了吗?”   李熠颔首,又将水袋递到白灼面前。   白灼忙摇头:“我已经喝过了。”   方才她拿来水袋让李熠喝水时,李熠就让她先喝,她喝了几口李熠才喝。   “那我也不喝了。”   李熠坚持,白灼只能将水袋的盖子拧上,说道:“好吧,那咱们就省着些喝。”   这水来之不易,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水,得省着些。   喝了水,二人精神都好了些。   李熠靠着马车壁,寒风透过窗户呼呼的往里面灌,他转眸望向车牖的方向,漆黑的眼眸变的幽沉。   白灼赶忙过去将车牖关紧,然在要关上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飘到白灼手背上,又转眼间消融,是雪花。   白灼心头沉甸甸的,她朝外看了一眼,阴霾的天空压的低低的,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零星雪花飘落。   下雪了。   这本就冰寒难捱的天气,下了雪后,这一路上怕是会更为艰难。   白灼忙将车牖关上,又将车帷压紧,这样寒风就吹不进马车内。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沉沉的,虽未说话,但却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   要变天了,只怕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李熠和白灼二人并肩坐着,他们相互依靠,彼此相依,紧握着彼此的手,温暖的彼此。   纵使知晓前路难行,纵使心中忐忑难安,但他们不怕,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正如白灼和李熠料想那般,当天晚上雪势忽然变大。   本以为这寒冷的天气突然下雪,已经很坏了,却没想到更坏的是这场雪接连下了三天!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道路冰冻,积雪埋路,天气更是冰冷刺骨,丝丝寒气直往骨头缝儿里钻,冻的人牙齿打颤,浑身打着哆嗦。   薛正四名侍卫还有像样的御寒冬衣,但白灼和李熠却没有,好在他们还能躲在马车内,也有带来的被子和褥子裹在身上。   但即使如此,也冷的厉害。   因为大雪不停,马车无法正常前行,致使他们无法赶路,便只能就地寻找能避寒的地方,等到雪停他们才能继续赶路。   薛正和张永在天黑时,寻到一个山洞,一行人赶过去,总算是找到一个避雪的地方。   薛正他们还好,唯独雷宏骂骂咧咧,在扶李熠下马车时,雷宏故意松手,导致李熠直接摔进冰冷的雪地中。   白灼抱着被褥,看到李熠摔进雪地,哪里还管得了被褥,手中一松快步跑过来要扶李熠,谁知雷宏一抬脚狠狠踩在李熠身前。   他面目狠辣,啐了口骂道:“他娘的!这么冷的天儿,老子只能赶马车,你们两个犯人竟然能坐在马车内!你们他娘的倒是会享受!”   骂着,雷宏脚下用力,一瞬间李熠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让他本就苍白的面容顿时变的惨白,嘴角也溢出一丝血液。   白灼气急之下,用力去推雷宏的腿,高声道:“放开他!”   雷宏大怒,骂道:“你这丑八怪是没有挨够打吧!”骂着,抬脚就要踹白灼,谁知他刚抬腿,就被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拦住,是李熠!   李熠双手死死抱住雷宏的腿,他明明浑身狼狈,明明被雷宏踩在脚下,但那盯着雷宏的眼中却无端的涌出一股子摄人寒气。   “不许动她!”李熠双目冰寒,冷声道。   雷宏没想到李熠竟然还有力气反抗,触到李熠的眼神时,心底升起一瞬间的惧怕,但也只是一瞬间,待反应过来,雷宏脚下一个用力,重重踢在李熠胸前,口中骂道:“一个废人也敢威胁老子!”   李熠被踹的在雪地中滚了好几圈,胸腔更是一股剧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瞬间将身下雪染红,人也跟着晕过去。   白灼目眦欲裂,连滚打趴的扑过去,将李熠护在身下,口中大喊李熠的名字。   雷宏一张脸阴森可怖,眼底闪过杀意,眼看又要上前,却被一旁陈永拦下。   陈永也没想到雷宏居然会突然动手,怒道:“头儿是说让我们把他们带过去,没让你闹事!”   雷宏却像是疯子一样,一把挥开陈永的手,骂道:“谁他娘的闹事了?陈永我不信你心中没有怨言!”   “咱们因为这个废人一路上受苦,他倒好,居然还能坐在马车里享受!咱们又不是奴仆,凭什么伺候这么一个残废的戴罪之人?!”   陈永眉毛紧皱,无缘无故被点名押犯人前往极北之地,心中当然有气,但他只服从薛正的吩咐,执意拦着雷宏。   就在这时,薛正和张永赶到,看到跌坐在雪地中的白灼和李熠,薛正面色阴沉不已,抬眼瞪着雷宏:“你们在干什么?!”   陈永忙将方才的事情禀报薛正,雷宏心中还是有些惧怕薛正的。   在薛正看过来时,雷宏眼中闪过一丝惧色,眼见薛正寒着脸朝他走来,雷宏连连后退,吞咽一声道:“头儿,是这废人和丑八怪事太多,天气这么冷,我们兄弟几个还得伺候他们,凭啥?!”   “凭啥?”薛正走到雷宏面前,猛的抬脚狠狠踹了雷宏一脚,而后弯身一把揪住雷宏的前襟拉至身前,斥道:“就凭皇上旨意!你个蠢货要找死就自己去死!日后你若是再敢动他一下,小心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骂完,薛正一把甩开雷宏,大步走到白灼面前。   此时的白灼一张脸白的像鬼,她双手紧紧抱着昏迷的李熠,哭的满脸是泪,看到薛正,白灼仰头嘶声喊道:“救救他,救救他!!”   薛正沉着一张脸,吩咐陈永和张永来抬人。   不一会儿,几人快步离开,雷宏从雪地中爬起,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混合了泥沙的雪,朝地上狠狠呸了声,双目迸发着阴森狠辣的光。   山洞中烧着柴火,陈永二人将李熠放放下后,薛正就蹲下身抹了抹李熠的脉。   少时,薛正放下手,沉着脸对陈永道:“去拿一颗治内伤的药。”   他们是侍卫,这种治疗内伤外伤的药,都是随身必备的。   陈永闻言,面上却露出一丝犹豫,李熠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想到薛正之前说的,又见薛正面色越来越沉,陈永这才去拿药。   等喂李熠吃了药,薛正对守在一旁的白灼道:“放心,他没事。”   白灼面色惶然,颤声道:“薛侍卫,他刚才吐血了!”   薛正见白灼吓的魂不附体的模样,抿了抿唇,冷声道:“我说他没事就是没事。”   白灼便不敢问了,她坐在李熠身边,双手紧紧抱着李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张永将白灼掉在外面的被褥拿回来,薛正扔到白灼身边,带着陈永二人去烤火。   陈永回头看了一眼,啧了声说:“这丑八怪对废太子还真是衷心。”   薛正一张脸冷硬无情,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4章 看不到你我就心慌……   白灼将被褥全部盖在李熠身上, 自己也紧紧搂着李熠,虽然薛正说他没事,但李熠没有醒来,她的一颗心始终提着。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昏迷的李熠才缓缓醒来。   他刚一动, 就觉得胸口一股刺痛, 接着脸上又触到一丝冰凉水渍。   他微微偏头, 白灼便察觉到李熠的动静, 赶忙坐起身, 看到李熠醒来喜道:“李熠!你终于醒了!”   “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熠缓缓摇头, 他抽出手擦了擦白灼脸上的泪, 原来方才自己脸上的冰凉水渍, 竟是白灼的泪。   “我没事。”李熠喘息了几声, 声音虚弱,眼中满是心疼:“让我的小阿灼担心了。”   白灼眼泪再次落下来, 她一把握住李熠的手,呜咽道:“李熠!你吓死我了!!呜呜!”   天知道, 当她看到李熠吐血的时候, 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插了一刀子似的鲜血淋漓!   她扑到李熠身上,紧紧抱着他,哭道:“李熠你为什么要拦他!”   李熠都是为了救她,才会惹恼雷宏。   “你以后不能做这种事情了,知道吗?!”白灼吓坏了,到现在脑海中还总是出现雷宏一脸狰狞,对李熠动手的画面。   李熠轻轻抚着白灼的背,温声安抚道:“好,阿灼别哭。”   白灼和李熠紧紧拥着, 还好李熠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吃了伤药,又恰好大雪封路,他们便在山洞中待了几日,李熠也趁此机会养好了伤。   只是几人都在一个山洞,免不了就会碰到雷宏。   自那晚雷宏对李熠动手,又被薛正教训了一通之后,雷宏倒是收敛不少,没在对李熠动手,但是他看向李熠的眼神却总是阴测测的,开口就是一股阴阳怪气。   白灼打从心底怕极了雷宏,不止是因为雷宏曾经对她动手,更因为雷宏看过来的眼神,实在让人心惊。   所以她时刻守在李熠身边,就是怕雷宏会再次发疯。   对于雷宏阴阳怪气的态度,薛正也不可能时时训斥,只要雷宏不像那晚突然发疯对李熠动手,其他时间,薛正是不管的。   如此忐忑的过了几日,雪势渐小,暖阳出来,道路化冰,几人再次上路。   今个儿白灼一行人运气不错,赶在天黑前,进了一个镇子,找到一间客栈,总算不用像之前一样不是睡破庙,就是睡山洞。   然在安排几人房间时,听到掌柜给白灼和李熠也安排了房间,雷宏顿时黑了脸骂道:“瞎了你他娘的狗眼!没看到他们两个是犯人吗?!”   那掌柜闻言顿时变了脸,望向白灼和李熠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们这地方是去往极北之地必经之地,所以往年也有官差带着被发配的罪犯前来住宿,只是那些罪犯各个都带着镣铐枷锁,然白灼和李熠显然不像犯人。   就在掌柜犯愁时,薛正听到动静走来,沉着脸扫了雷宏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雷宏一脸怨气,嚷嚷道:“头儿!他们两个不过是两个犯人!凭什么跟咱们一样住客栈?!这还没到极北之地呢,咱们身上的银钱已经所剩不多,我可不光是为了我,是为了咱们兄弟!”   雷宏这样说,陈永和张永对视一眼,望向薛正,张永犹豫一瞬,道:“头儿,雷宏说的也不无道理。”   无论如何,李熠的确是戴罪之身,他们是押送李熠前往极北之地,能保李熠不死已经是尽责了,至于其他,他们不想管。   这一路上艰难困苦不多说了,一路上的吃喝保暖的确花费了不少银钱,这要赶到极北之地,少说还得一个月,更别说越接近极北之地,这路途越是难走,天气也越来越冷。   他们身上的银钱够不够他们吃喝还是个问题,凭什么让李熠一个戴罪之身用他们一样住客栈?   薛正目光沉沉瞥了张永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见客栈大堂吃饭的客人忽然嚷嚷起来。   原来这些客人听到雷宏方才一番大吼,也知道和他们同行的是两个罪犯,既是罪犯,怎能同他们一样住客栈,这若是出个啥事,他们能担待的起吗?   眼见不少客人都叫嚷起来,就是客栈掌柜也道:“官差大爷,还请你开开恩,草民可就指望这一间客栈养家糊口啊!”   陈永和张永也出言附和,他们也不想因为李熠和白灼浪费住客房的银钱。   薛正无法,沉着脸让掌柜将白灼和李熠安排到客栈的柴房。   柴房地方小,也花不了几个银钱。   等薛正离开后,雷宏眼底闪过一丝森然冷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白灼和李熠知道要被安排住柴房,二人并未说什么,当然,他们说什么也没用。   等陈永和张永驾着李熠进了柴房,白灼也忙将被褥拿进来,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褥子铺在地上,让李熠坐在这上面休息。   陈永和张永不像雷宏那般可怕,但对白灼和李熠也没什么好脸色,只不过白灼对李熠的衷心,让他们兄弟二人有些佩服。   所以离开前,陈永对白灼道:“你若是冷的受不了了,可以跟我们说。”   意思是白灼和李熠不一样,她只是被连累的,若她忍受不了,可以去求他们。   白灼低着头道:“多谢陈侍卫,我能忍受。”   陈永撇了撇嘴,白灼愿意跟李熠这个废人受苦,他们也管不着。   等陈永和张永离开后,白灼才回到李熠身边,将被子展开铺到李熠身上。   这柴房着实冷的厉害,不止冷,这柴房临近马棚,待在房内还能闻见一股难闻的臭味。   白灼看着李熠苍白消瘦的面容,心疼的不得了,但她知道,现在他们的性命掌握在那四个侍卫手里,能让他们睡在柴房已经不错,最起码没有让他们睡在外面。   “还冷不?”白灼将盖在李熠身上的被子掖紧,不让一点冷风吹进去。   李熠靠着墙壁,望着白灼笑了笑说:“不冷的。”   白灼吸了吸鼻子,对李熠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就起身,李熠却是一急,忙伸出手拉住白灼,苍白孱弱的面容上满是担忧:“阿灼去哪里?”   白灼见李熠这么紧张,又忙蹲下身笑眯眯望着李熠说:“舍不得我啊?”   李熠笑着颔首,他握紧了白灼的手,柔声道:“是,舍不得,看不到你我就心慌。”   “……”白灼脸上顿时爬上红晕,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嗔了李熠一眼:“不害臊!”   李熠没有一点害臊的自觉,一双眼睛就跟黏在白灼身上一眼,显然是真的舍不得白灼离开。   白灼终是被看的不自在,羞赧的道:“好啦,乖,我就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听到没?”   李熠看着白灼,而后缓缓点头,不忘嘱咐道:“不要担心,不过是睡柴房,我能撑得住。”   李熠这是担心白灼会为了她惹怒侍卫,白灼应道:“你放心,我才没那么傻呢。”   “还有。”李熠拉着白灼,不让她走,他沉黑的眸子深邃又认真,缓缓说道:“阿灼答应我,若再遇到雷宏,不管发生何事,一定要跑!”   白灼心头一跳,她不知道李熠怎么会突然提起雷宏,她想说什么,但见李熠如此执着的模样,还是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李熠这才放心,白灼为他掖了掖被子,道:“李熠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好。”   白灼出了柴房,将房门仔细掩上,寻着客栈的的大堂走过去。   见到那客栈掌柜,不等掌柜说话,白灼忙将准备好的银钱取出来,双手递过去道:“掌柜的,我们虽是戴罪之身,但我们不是坏人,而且我家公子双腿受了伤,您放心,我们不会做什么的。”   掌柜也见过李熠,知道他不能走路,但那公子气度不凡,也着实不像是以前那些被带来的罪犯。   “掌柜的,我家公子身体虚弱,柴房有些冷,还请您给我们送一些炭和食物吧?这些还请您收下。”   银钱是之前杨柳给白灼的,这一路上,她不敢多露,就怕雷宏看到会抢了去,她知道雷宏这是故意折腾李熠,所以只能先住进柴房,在偷偷给掌柜银子,只求他能给自己一些事物和炭。   客栈掌柜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见白灼生的又瘦又小,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看着也着实可怜,在看白灼递来的银钱少说也有二两。   犹豫一瞬,掌柜收了银钱,吩咐小二道:“去给他们送一些炭,在吩咐厨房送一些吃食过去。”   白灼感激不已,连连对掌柜躬身感谢:“多谢掌柜,多谢掌柜。”   客栈掌柜挥了挥手,叹道:“不必谢我,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就当我做善事了。”   掌柜可怜白灼,但也不愿意同犯人多说话,白灼也不敢多待,感谢完就跟着小二去拿了炭。   掌柜人很好,让小二给了白灼不少炭,还让人送来两碗热汤面。   白灼连声感激将小二送出门,等关上门,忙将热汤面端到李熠面前,笑眯眯道:“饿了吧,快吃面!”   李熠这才知道白灼是出去弄炭和食物了,他接过碗,碗边的热度瞬间温暖了冰凉的手。   “掌柜的人真不错啊。”白灼看着汤面上还漂浮着油花儿,闻着真香!   “快吃啊,你看我干啥?”白灼见李熠不吃饭,反而盯着自己看。   “这些……”   “是我买来的。”白灼冲着李熠眨眨眼,一脸得意:“我厉害不厉害。”   李熠笑了笑,用手指刮了刮白灼的鼻尖儿,哑声道:“厉害。”   “我家阿灼真厉害。”   白灼被夸的小脸满是骄傲得意,若是身后有尾巴,恐怕翘起来还要摇一摇。   有了炭火,这柴房内还堆积着柴火,即便这柴房四处透风,白灼和李熠也是不冷的。   二人像是以往一样,并排坐在一起,身上盖着一张被子,一人手中捧着一个碗,呼啦啦吃着碗里的汤面。   热乎乎的面条软嫩又劲道,配上放了姜片的热汤,香味直往肚子里钻,哪里还能闻见什么臭味。   热汤面吃进肚子里,没一会儿,二人吃的浑身冒汗。   这顿热汤面,可以说是他们离开京城以后,这一路上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了。   李熠边吃,见白灼一张小脸上满是汗,便用袖子为她擦了擦。   白灼咽下口中的面条,也空出一只手为李熠擦了擦额头的汗。   李熠用袖子仔仔细细将白灼额角和脸颊的汗擦去,白灼的面颊因为热气染上红晕,看上去白里透红的,好看极了。   二人对视着,相继笑出声。   等二人吃完饭,白灼忙将碗筷收拾好送出去,回来时,白灼还向店小二讨来一壶热水,一个茶杯。   “给,喝口水。”白灼将茶杯递到李熠面前,小脸上满是喜悦,一双杏眼也是亮晶晶的。   李熠接过茶杯,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啊。”白灼笑眯眯望着李熠,眨了眨眼,一脸神秘的说:“你猜我拿到了什么?”   李熠挑了挑眉,目中满是好奇的在白灼周身看了一圈,笑道:“不知道。”   “笨!”白灼抬手用指尖儿轻轻点了点李熠高挺的鼻子,背在身后的手伸过来,展开掌心,是一小块褐色皂角。   白灼高兴极了,这是方才向客栈掌柜讨水时,问了一嘴,没想到客栈什么都有,就是这一小块的皂角就要一两银子呢。   贵是真的贵,但白灼还是咬了咬牙跟掌柜的买了一小块皂角。   白灼将皂角放在一边,双目明亮又喜悦的说:“李熠你那么爱干净,咱们赶了这么长时间路,你身上一定很难受,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打一些热水,给你擦擦身体,还有你的头发也该洗洗了。”   这一路上,不是破庙就是露宿夜晚,要么就是山洞,哪里有地方有东西给李熠擦拭身体。   说完,白灼高高兴兴跑出柴房,李熠坐在那里,那双如墨般深邃的桃花眸中似有什么在涌动,垂眸望向那一小皂角,喉头哽咽,沙哑着出声:“真是个傻姑娘。”   等白灼回来后,手中端着一盆热水,她便放盆嘴里边说着:“李熠,客栈掌柜的真是好人啊。”   不止给他们热气腾腾的饭菜,还给他们水喝,卖她皂角,这洗漱的热水还是免费的呢。   白灼絮絮叨叨着,就像是当初在东宫,亦或者在宗人府时一样,傻乎乎的一个姑娘,好似不在乎身处哪里,都能开开心心的。   李熠不忍打破这片刻的温馨,便像以往一样,白灼说什么,他应什么。   一时间,这柴房倒不像是什么冷僻的地方,更像是一个温暖的家,多了几分人气,显的暖融融的。   伺候李熠擦身洗头发这事,白灼驾轻就熟,不过因为李熠现在清醒着,身体也恢复了,他便让白灼将打湿的布巾给他,他自己来擦拭身体。   “啊?”白灼拿着布巾,皱着一张小脸,满眼担忧:“你自己能成吗?”   李熠笑了一声,摸了摸白灼的头,说:“笨丫头,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不会?”   以前他不是生病就是受伤,这才让白灼为他擦身,现在他好生生的坐在这里,哪里还有让白灼伺候他的道理。   白灼表示怀疑,但李熠执意要自己擦身,她也只能随了他。   “那你自己来,若是有什么不会的,你就告诉我。”白灼不放心的嘱咐。   李熠叹息一声,无奈笑道:“好。”   李熠自己解开衣裳,没一会儿就露出内里的皮肤。   微弱的火光下下,李熠的皮肤显的极为苍白,细细看去,皮肤上布着细细的伤疤。   白灼红着脸转过身,心跳咚咚咚的。   说来也怪,为李熠擦身体时,她不觉得怎么,可李熠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的,她竟然觉得……咳!   身后时不时能听到水声,白灼耳根子红红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李熠的声音。   “阿灼。”   “啊?”白灼忙道:“擦完了吗?”   李熠手中拿着布巾,望着白灼小小的背影,温声道:“嗯。”   白灼这才转过身,李熠用布巾仔细擦了脸,干干净净的,虽说瘦了些,但一张面容还是那般俊美仿若仙人。   白灼看了一眼就赶忙移开视线,看着他手中的布巾,干巴巴吧道:“那个,后背你够不到,不如我帮你?”   李熠抿唇一笑,望着白灼轻轻颔首:“那就辛苦小阿灼了。”   “才不辛苦!”白灼低着头嘟囔着,她走过去拿过布巾,刚蹲下身,李熠便将套在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露出精瘦的背。   这不是白灼第一次看到李熠的身体,但却是李熠第一次主动脱衣,李熠后背精瘦,线条流畅,白皙的皮肤上能清晰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愈合伤口。   白灼看的一张脸红红的,这时李熠微微侧首,柔声唤了一声:“阿灼?”   白灼这才回过神,她紧张的吞咽一声,虎着脸瞪着李熠说:“你快坐好!不要乱动!”   “哦。”李熠乖乖坐好,白灼忙用打湿的布巾轻轻为李熠擦身。   在擦过那些伤疤时,白灼还是会想到当初宗人府时李熠后背浑身是血的模样。   不过还好,那些已经过去了。   “小哭包,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安静中,李熠的声音轻柔的传来。   白灼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哑声道:“我才没有!”   李熠这时忽然转身,果然看到白灼在抹眼泪。   他抬手为白灼擦了擦泪,将人拥入怀中,温柔的安抚道:“果然是个小哭包。”   “我才不是!我可坚强了!”   “是,小阿灼可坚强了。”李熠一边为白灼擦泪,边道:“放心,这些伤早好了,一点都不疼,真的。”   “我知道。”白灼吸了吸鼻子,双手抱住李熠,将脸埋在李熠身前。   她觉得李熠说的很对,她现在果然变的很爱哭,都快成哭包了。   抹干净眼泪,白灼又去换了一盆水,对李熠说:“李熠,我来给你洗头发。”   只是这柴房又没有床,李熠没法躺下,就在白灼想办法时,却见李熠朝白灼招了招手,看着白灼说:“阿灼,你过来。”   “怎么了?”白灼过去,就被李熠拉着手坐下,而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说:“躺下,我来为你洗头发。”   “啊?”白灼一呆,不待反应,已经被李熠按着躺下,头枕在李熠的腿上。   “李熠,是我给你洗头发。”   李熠一手拿着皂角,一手将白灼发髻上的头绳解下,垂眸望着白灼,唇角是温柔的笑容:“阿灼为我洗过好几次头发,这次我来为阿灼洗,可好?”   白灼仰头枕在李熠腿上,眸中倒映着李熠温柔俊美的眉眼,尤其听到李熠轻柔的声音,她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了。   她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微紧绷着,结结巴巴:“你,你会吗?”   “……”李熠手中动作一顿,轻咳一声,不自在的说:“我以前是没有做过,但我学的很快。”   原来李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啊,不知为何,白灼觉得一颗心甜甜的,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扬。   “哦……那你洗吧。”白灼不动了。   李熠的确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自小到大,都是别人伺候他,他哪里做过这种事情?不过正如他说的,他这人就是好学,不就是为人洗个头发,有什么难的?   他学着白灼之前帮他洗头发的模样,解开头绳后,以指为梳穿插在白灼的头发间。   白灼的头发不算黑,甚至有些枯黄,一看就知道这小丫头过的不好,吃的不好,人瘦瘦小小的,就连头发都没什么营养。   但李熠的动作却十轻柔,他眸光认真又虔诚,就似手中打理的不是头发,而是心爱之物。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穿插在白灼的头发间,一点一点将头发梳顺。   白灼紧绷的身体因为李熠轻柔的动作,缓缓放松。   “疼么?”李熠温声问。   白灼轻轻摇头,她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却又不敢看李熠,便将眼睛闭上,低声回道:“不疼。”   顿了顿,白灼又补充了一句:“很舒服。”   李熠唇角便也跟着弯起,等将白灼的头发梳顺了,一手拿着头发,一手沾湿水将头发打湿。   李熠的动作很慢,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但他做的很仔细,而白灼静静感受着李熠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李熠。”   “嗯?”   “小时候只有我娘会为我这么洗头发。”白灼小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怀念。   李熠手中动作未停,他拿起皂角轻轻在头发间擦拭着,闻言轻柔一笑,说:“那从今往后我给小阿灼洗头发。” 第55章 哪里都好   “真的?”   白灼睁开眼睛, 眸光深处是期待的光。   李熠垂眸望着白灼,嘴唇轻弯,神情温柔又认真的说:“真的。”   白灼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抬眸就是李熠含笑的俊颜, 还有那双含情的桃花眸, 柴房内静谧温暖, 燃着炭块的炭盆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噼啪’声。   二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对视着, 仿若忘记何时何地, 眼中只有彼此。   “你, 你快洗头发!”白灼被李熠看的面红耳赤, 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结结巴巴催促道。   李熠低笑一声, 倾身在白灼捂着脸颊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而后道:“遵命!”   李熠动作轻柔的搓洗着白灼的头发,白灼捂着的脸颊, 唇角的笑容却是收也收不住,满脸的笑容。   笑着笑着, 白灼的笑声压也压不住, 狭小的柴房内传来白灼额笑声,李熠也跟着笑起来。   等李熠为白灼洗完头发,又让白灼坐在自己身前,他则拿着布巾轻轻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   白灼瘦小的身体乖巧的坐在李熠身边,她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一双眼睛弯弯的,唇角的笑容就一直没有下来过。   “这么高兴?”李熠见白灼像一只享受抚摸的小猫儿一般,一颗心柔软的不行。   “当然啊。”白灼果真像一只小猫一般,紧紧挨着李熠, 微微仰头,享受着李熠为她擦头发的动作。   李熠没想到为白灼洗头发,会让她这么高兴,他顺势将白灼揽入怀中,将擦干的头发拔到后面,捧起白灼的小脸,目含笑意的望着她。   白灼被李熠看的心跳加速,羞赧不已,眼睛乱瞟,结巴道:“你,你看我干啥?”   “看我家阿灼高兴,我也高兴啊。”李熠一本正经笑着说道。   白灼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她缓缓抬眸,就见李熠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眸中倒映的都是她,甚至可以从李熠眼中看到自己脸颊上的伤疤。   心底无端升起一丝难过,刚要低头,却被李熠的双手捧着,紧接着在白灼越来越紧张的呼吸中,李熠微微倾身,温热又柔软的嘴唇轻轻印在那道伤疤上。   在那一瞬间,白灼心底那一丝难过渐渐消失,转而变的温暖甜蜜,她埋在李熠身前,双手紧紧搂着李熠劲瘦的腰。   “李熠。”白灼闭着眼睛,唇角是大大的笑容,呢喃道:“你真好。”   李熠揽着白灼的手紧了紧,喉结滑动两下,哑声道:“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白灼撒娇般的在李熠怀中蹭了蹭,低声道。   “真是个傻丫头。”李熠喉间有些哽咽,他抱紧了白灼,他哪里好了,现在的他没了高贵的身份,甚至连个健全的身体都没有。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更没法保护白灼,还连累白灼跟他受苦,如今他也就只能做一些小事,可是这么一点小事,却让白灼这么高兴满足。   “我不傻。”白灼在李熠怀中蹭了蹭,猫儿似的哼了声:“我可聪明了。”   李熠笑了笑,抱紧了怀中的白灼,柔声道:“是,小阿灼可聪明了。”   二人就这么紧紧拥着,虽然这柴房又窄又破的,但他们有炭盆,有热水,还有他们彼此,一点也不觉得冷。   白灼头发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她从李熠怀中挣扎着站起身,重新去打了水,这次换她为李熠洗头发。   比起李熠笨拙又和缓慢的动作,白灼洗头发的动作可就快很多了。   等二人浑身上下都收拾干净,只觉浑身暖洋洋的。   皂角没有用完,白灼便收起来,笑着说:“咱们留着路上用。”   李熠看着白灼脸上的笑容,自己也跟着高兴。   彼时的薛正四名侍卫正在客栈的大堂吃饭,几人要了几斤牛肉,两个小菜,还要了两壶酒,正吃得酣畅淋漓。   “自从离开京城后,这还是第一次吃的这么舒服!”雷宏一边给薛正三人倒酒,一边高兴道:“头儿,今个儿高兴,我请你们喝酒!”   薛正手中拿着一个包子,闻言他瞥了雷宏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陈永道:“雷宏你说真的假的,请我们喝酒?”   “当然是真的!”雷宏给三人倒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脸笑意道:“今个儿高兴嘛!来,咱们兄弟几个碰一个!”   有人请喝酒,陈永和张永两兄弟自然高兴,倒是薛正面色沉冷盯着雷宏,没有端酒。   雷宏一脸讨好的笑,道:“头儿,你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雷宏一脸懊恼后悔神情,说道:“头儿,是我的错!我就是气不过,替咱们兄弟几个委屈啊!”   “你们说咱们若不是因为那个废人的连累,咱们兄弟几个怎么会被安排跟着那废人去那鬼都不愿意去的极北之地?”   “你说咱们这一路上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是不是都是因为那个废人?他倒好,就因为一双腿废了,又能坐马车,身边还有个丫鬟伺候,我这心底就是气不过!我替头儿委屈!替咱们几个兄弟委屈!”   雷宏发了满肚子牢骚,陈永和张永兄弟心中同样有牢骚,不过他们听薛正的吩咐,自然不会像雷宏一样大肆说出来。   薛正听完,咽下口中的包子,一双眼睛仍旧泛着冷光,盯着雷宏道:“这是圣旨,难不成你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意见?”   雷宏面色大变,急忙道:“头儿,我哪里敢……”   “不敢就给我闭嘴!”薛正冷声斥道:“事情已经发生,如今都已经赶到北州,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头儿,我就是……”   “我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有多少怨气,我最后警告你一次,那个废人死在哪里都成,但不能死在路上,若你再敢对他动手,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雷宏一脸不服气,眼底更是飞快划过一抹阴森。   陈永和张永见事不对劲,忙出声劝阻。   薛正冷着脸起身要走,雷宏面色倏变,眼睛一闪他急忙上前,一脸求饶道:“头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敢对他动手!”   薛正冷冷瞥了雷宏一眼,没有说话。   “头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是兄弟们的头儿,我们跟着你在宗人府干了这么多年,你就原谅兄弟这一次吧?”   陈永和张永也出声劝阻,最后好不容易劝着薛正再次坐下。   雷宏急忙端起酒杯道:“头儿,我给你赔罪!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   薛正冷眼瞥了雷宏一眼,到底是端起酒杯同雷宏碰了杯。   四人有吃有喝,一扫这段时日赶路的辛苦,陈永和张永喝了不少酒,薛正喝的少,但同样喝的满脸通红。   雷宏又招呼小二拿来两坛子酒,薛正顿时皱眉道:“明天还要赶路,都不要喝了!”   雷宏一脸醉意,直接给三人倒满酒边道:“头儿,咱们几个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客栈,不得好好享受两日?这天气这么冷,多喝点酒暖身体!”   陈永和张永显然已经喝大了,闻言二人连连点头,不顾薛正阻拦,端起碗中酒一饮而下!   雷宏亲自将盛满酒的碗递到薛正面前,讨好道:“头儿,这一路上咱们兄弟几个这么辛苦,你就让我们好好喝上两杯,赶路也不差这一两天啊!”   陈永和张永连声应是,同雷宏一起劝薛正喝酒。   薛正也知道兄弟几个辛苦了,加上三人劝酒,一时间四个人都喝的是酩酊大醉,将近晚上亥时,店小二才扶着四人回了客房。   薛正四人是两人一间屋子,陈永和张永两兄弟一间,薛正和雷宏一间。   雷宏醉醺醺的和店小二将喝醉的薛正扶进屋内唐躺好,将店小二赶出去后,雷宏脸上的醉态瞬间消失。   他瞥了一眼倒在床上正呼呼大睡的薛正,阴森一笑,转身出了屋。   柴房内,白灼和李熠正在吃饭内。   饭点的时候,客栈用饭的客人多,而且薛正几个侍卫也在大堂,白灼不敢出去,等过了饭点,大堂内也没了客人,白灼这才出去找到客栈掌柜。   白日里掌柜已经收过白灼的银钱,倒是也没有说什么,便吩咐店小二将后厨剩下的饭菜给了白灼。   虽是剩下的,但也比冷硬的馒头饼子好,有两个素菜和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还给了白灼一大碗的蛋花汤。   白灼高兴不已,二人坐在一起吃了饭,喝了汤,吃的肚子圆滚滚的,一本满足。   等将碗筷收拾好,白灼想着明日就要离开了,在多给掌柜一些银钱,离开时多买些馒头藏在被褥里,这样路上要是在遇上大雪天的,他们至少不用饿肚子了。   “我去送碗筷,你乖乖在这里休息。”白灼走时不忘嘱咐:“不要乱动,免的吹了冷风,肚子受凉。”   李熠靠墙坐着,身上是掖的严实的被子,旁边放着炭盆,窗台上燃着半根蜡烛,晕黄的光线映在李熠的脸上,能看到他含笑的眼眸。   “好,我知道了,阿灼小管家。”李熠笑着道。   白灼又看了一眼柴房,确定四处不透风,这才拿着碗筷出了柴房。   夜色沉沉,寒风刮在身上刺骨的冷。   白灼哈了一口气,边走边想着一会儿跟掌柜说说,要是能买一些御寒的护膝就好了,天气这么冷,李熠的腿不能再冻着。   然白灼不知道,她刚离开一会儿,便有一人推开了柴房的门。 第56章 杀了我,你们也活不了……   北州地界天气寒冷, 尤其早晚的天气,那冷气简直是刺骨的冷。   天色晚了,大堂内没啥客人,客栈掌柜正在看账本, 小二则在收拾桌椅。   白灼来到大堂跟掌柜打了声招呼, 掌柜正在打算盘, 听到白灼的声音, 掌柜抬眼看过来, 微微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客栈掌柜虽愿意卖给白灼食物和水, 但在他眼中, 白灼毕竟是犯人, 自然是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掌柜的。”白灼将准备的银钱拿出来, 道:“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我听说北州这边有很多卖护膝的,想请您帮我买两副, 这些银钱若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些。”   请客栈掌柜帮忙自不能让人家白白帮忙, 所以白灼来之前都打算好了。   掌柜看了白灼一眼, 停下手中动作,审视般的看着白灼说:“小姑娘,我也见过不少途经我们这里的犯人,但如你这般能拿出银钱的犯人,还是第一次见。”   客栈掌柜倒不是说假话,凡是被发配至极北之地的罪犯,大多都会经过北州,也曾有官差带着犯人住在客栈,但那些犯人各个带着镣铐, 满身狼狈,如白灼和李熠这种的,他真是第一次见。   白灼微微低头,不愈多言,将银钱递过去,道:“掌柜的,还请您帮帮忙。”   “护膝不用去外面买,我家婆娘就做了不少,不止有护膝,还有围脖,帽子,你要么?”   白灼一听眼睛瞬间亮起,连连点头道:“要!都要!”   等白灼拿着买来的护膝和帽子这些离开后,客栈掌柜数了数银钱,啧啧道:“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就连犯人出手都这么阔绰。”   另一边,白灼将买来的御寒东西紧紧抱在怀中,虽说一下子花出去好些银钱,肉疼的紧,但想到有了这些东西,李熠就能少受些罪,她还是很高兴的   “李熠!李熠!”   白灼没进门呢,就高兴的唤着李熠的名字,边说边开门:“你看我买到了什么,有护膝,帽子还有围脖,等咱们明天……”   打开门,只见柴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墙边的被褥孤零零的散落在地。   李熠不在柴房!   ‘哗啦!’   手中的东西摔在地上,白灼一颗心瞬间提起,面色煞白难看,冲进柴房内,高声喊叫李熠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白灼惊慌不已,李熠双腿受伤,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除非有人带走李熠!   白灼跑出柴房急切的寻找李熠,叫喊声则竟来了客栈小二和掌柜。   见到掌柜和小二,白灼急声道:“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家公子!”   掌柜和小二一脸懵,掌柜黑着脸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客栈的客人都休息了,你这样会打扰客人!”   白灼神情慌张,哪里还能听进掌柜的话,她高声叫着李熠的名字,冲出去找人。   掌柜见状,连忙吩咐小二阻拦白灼,白灼推开小二,焦急慌张之下,想到薛正,急切的朝二楼客房跑去。   掌柜见状,大声喊道:“还不快将她拦下!”   他愿意卖白灼食物和御寒的护膝是一回事,但白灼始终是犯人,冲撞了客栈客人可就不好了。   白灼不知道薛正几人住在哪间客房,便只能一间一间找,然她刚找到第二间,就被赶来的小二给拦下了。   “小二哥,我要找今日同我们一起来的侍卫!他们住在哪间客房!”白灼急声问道。   “你个犯人不回你的柴房待着,还敢在这里放肆,那几位差爷已经休息了,岂能容你打扰?!”   两名客栈小二斥着,拽着白灼就走。   白灼已经没有办法了,她不知道李熠被谁带走了,只能找薛正。   “薛侍卫!薛侍卫!!”白灼高声叫喊起来。   客栈掌柜焦急忙慌赶来,连声吩咐小二将白灼带下去!   “放开我!!”白灼用力挣扎,她这么高声叫喊,惊出了客房其他客人,却不见薛正和陈永他们。   一旁客栈掌柜哪里想到白灼这么一个瘦小的姑娘,竟然这么大胆。   “你们还不快将这个疯女人给我拖下去!!”客栈掌柜生怕惹恼了那些客人。   不见薛正几人出来,白灼心底就愈是惊慌,在小二拖拽她时,她咬着牙回头对客栈掌柜道:“掌柜的!和我同行的公子不见了!我家公子虽是戴罪之身,但他这样无缘无故消失在你们客栈,等那几位侍卫大人发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客栈掌柜这才知道白灼方才疯狂寻找的人,就是白日里那个双腿不能行走的公子!   “掌柜的,若那几位侍卫大人知道公子不见了,一定会怪罪你们!”   客栈掌柜心下一慌,面色紧皱,若这犯人在他们客栈消失逃走,那他这客栈也必会被连累!   “他们住在哪间客房!告诉我!若找不到公子,他们一定会治你们的罪!”白灼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见薛正他们,掌柜和小二又拦着她,她如何寻找李熠?!   掌柜让一名小二去查看柴房,得来的消息是,那男子果然不见了。   这一下掌柜也彻底慌了,他赶忙让小二放开白灼,又让小二带白灼去找薛正几人,等找到薛正他们,白灼才知道他们几个喝醉了!   然四名侍卫,却只看到薛正和陈永兄弟二人,唯独不见雷宏!   白灼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一股不祥的感觉席卷全身,白灼顾不得其他试图将喝醉的陈永几人叫醒。   陈永两兄弟醉的不成样子,完全叫不醒,白灼只能去叫薛正。   薛正也喝醉了,但比起陈永两兄弟,他倒是很快被白灼给叫醒了。   等薛正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眼前的白灼,薛正还有些懵,一脸不确定的叫道:“白灼?”   “薛侍卫!公子不见了!还有雷宏!雷宏也不见了!”   白灼这一声,可算是让薛正清醒了。   他拍了拍因为醉酒而胀痛的头,沉着脸盯着白灼问:“你说什么?!”   “公子和雷宏都不见了!”   薛正目光一沉,这一下算是彻底清醒了,他一把拉住白灼冷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白灼颤着声音将她离开柴房的事情说与薛正,薛正听后猛的站起身,提着剑大步出了客房。   陈永和张永睡得四仰八叉的,薛正踢开门进了屋,见人叫不醒,直接让人提了一桶冷水来,泼子陈永和张永身上,这才惊醒了二人。   不待二人骂人,就听薛正寒声道:“雷宏和犯人不见了!”   陈永二人齐齐打了个冷战,呆呆看着薛正。   “还不快去找人!”薛正冷声斥道:“找不到人,我们都得死!”   陈永和张永慌张的爬起身,抓起剑跟着薛正去找人。   白灼本也要跟着,却被薛正留在客栈,并且勒令客栈掌柜看着白灼。   白灼只能眼睁睁看着薛正三人离开,她被客栈小二带回柴房,未免白灼跑出去,掌柜让人给柴房上了锁。   白灼无法出去,只能祈祷薛正他们将李熠找到,她蹲在李熠之前休息的墙边,紧紧攥着被褥。   被褥上仍有余温,还有李熠身上的药味。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去的,我该守着你的。”   “李熠,李熠,你一定会好好的……”白灼自责不已,她将被褥紧紧抱在怀中,就似抱着李熠一般,哽咽着低声呢喃着李熠的名字。   寒凉的夜色下,这小小的镇子一片宁静。   ‘砰!’   一个偏僻的巷子内,一人被重重摔在地上,夜空之上被乌云遮去了一半的月光,投下灰暗的光芒,映照在巷子内,隐约可见巷子内的俩个人。   李熠趴在地上,他的双腿毫无知觉,只有一双手臂撑在地面上,他用力撑着坐起身,后背靠在墙上,抬眼看向眼前的雷宏。   灰蒙蒙的月光映照着李熠那张苍白冷漠的脸,黑沉的眸中没有一丝恐惧害怕,只有与生俱来的威慑和冰冷。   “杀了我,你们也活不了。”李熠冷声道。   “哈哈,你说的对,杀了你,他们都会死,但是,我不会。”   雷宏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灰蒙蒙的月光下,只见他神情阴冷,拔出匕首,月光下,锋利的匕首泛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废太子,你以为我会和薛正他们几个一样蠢吗?陪着你这个废人去极北之地受苦?简直是笑话!”   雷宏蹲下身,他拿着那把锋利匕首,目中露出轻蔑又阴森的光。   “废太子,你已经是个废人,何必强撑着受罪呢?”雷宏阴冷笑着,将匕首贴在李熠的脸上。   “我杀了你,反而是在救你,你该好好感谢我啊,你说是不是太子殿下?”   贴着李熠脸颊的匕首一路向下,直至贴在李熠的脖颈处,而雷宏脸上阴森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明日就会有人发现你的尸体,届时你就是一个私自潜逃不成又被地痞杀死的逃犯,啧啧,真是可惜啊,谁能想到曾经那个惊才艳艳的大越国太子,竟沦落至此。”   曾经的大越国太子,如今沦为一个双腿残废的废人,生死都掌握他一个侍卫手中,这怎能不让人兴奋?   李熠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雷宏,忽然道:“你以为杀了我,李泊就会保你?”   雷宏面色骤变,不待他说话,便听李熠继续道:“我死了,他们得死,你也得死!”   雷宏目中杀意一闪而过,手中匕首用力瞬间刺入李熠脖颈,血液顺着匕首滴落而下,染红了李熠的前襟。   然从头至尾,李熠面上没有露出一丝惊恐,明明他的生死握在他人手中,然他周身那股凌然之气,却慑的雷宏心底无端升起一丝惧怕意。   正如李熠所言那般,雷宏是受了六皇子李泊的命令和好处,杀了李熠,李泊则保雷宏不死,并且给他封官加爵!   比起去极北之地受苦,雷宏自然会选择听命李泊! 第57章 李熠这个疯子!   这一路上, 雷宏都在等待时机,如今到达北州地界,天高皇帝远的,正是雷宏动手的时机!   横在李熠脖间见的锋利匕首又刺入一分,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李熠的衣襟, 那鲜红刺目的血色就像一朵缓缓绽放的花, 让人触目惊心!   雷宏面上是阴狠森寒的笑:“废太子, 你以为你说这些, 我就会放过你?”   李熠冷眼直视着雷宏,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 更不在意脖颈间泊泊流出的血液。   他只是用那双幽沉深邃仿若深潭般的双目, 直盯盯看着雷宏, 嗤笑着道:“你当然会动手, 如你所说,我这么一个废人死就死了, 但有你们给我陪葬,我高兴的紧。”   “我那个六弟自幼便心狠手辣, 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有几个是长命的?你虽是宗人府侍卫, 但李泊也该是知道些的。”   “李泊可以对伺候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奴才说杀就杀,你说你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卫,他利用之后,会留你一命吗?”   雷宏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抹迟疑,横在李熠脖间间的匕首却是怎么也对刺不进了。   李熠完全不在意那要夺他命的匕首,他不退反进,身体猛然前倾,横在脖子上的匕首再次刺入几分,刺目的鲜红血液滴滴答答滴落地面, 他却面色不改,甚至眉眼间染上一丝嗜血!   “杀了我,我就在地狱等着你们!”   雷宏看到李熠这般疯狂的神情,手中却是惊的一抖!   “你这个疯子!”   雷宏手中用力,若再逼近几分,就能瞬间割断李熠的脖子,然而李熠的话却像是咒语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回荡,他不愿去极北之地受苦,更怕死!   心中一旦有了迟疑,却怎么也无法下手了,他奉命杀了废太子,李泊真的会杀了他?   “哈哈哈!”李熠忽然笑出声,在这偏僻又寂静的巷子内,笑声听上去十分诡异,令人心惊!   雷宏被这笑声惊的惶恐不安,拿着匕首的手背青筋暴突,冷汗密密麻麻浸湿衣衫,他死死瞪着李熠,目中狠意一闪而过,冷笑一声:“李熠!就算你说这些,我也会杀了你!”   只有杀了李熠,他才能免去极北之地!   李熠却忽然抬头,幽沉冰冷的双目盯着雷宏忽然问:“当初在宗人府,可是你对阿灼动了手。”   雷宏一呆,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李熠竟然会问这种话!   不过见李熠都快死了,竟然还记挂着那个丑八怪,雷宏笑容变的怪异,道:“是。”   他啧啧两声,神色阴狠又残忍:“既然废太子这么在意那个丑八怪,等你死了,我就送那个丑八怪去陪你!”   李熠双目迸发出寒光,唇角却轻轻扬起,冰冷摄人的笑声自喉间溢出,唇瓣轻启,轻声呢喃:“真是可惜啊……”   雷宏没听清李熠说什么,他也不打算知道,李熠的笑声让他浑身发寒,然就在他要将匕首刺入李熠脖子时,腹部忽然传来一股剧痛!   他身体一僵,满目震惊,一脸不可置信低下头,只见李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簪,此刻那木簪已刺入他的腹部!   “你这个……啊!!”   李熠猛然出手,劈手夺过雷宏手中匕首,不待雷宏反应,一道寒光自夜空划过,眨眼间,锋利匕首已然没入雷宏胸膛!   雷宏惨叫一声,挣扎着起身抬脚狠狠踹了李熠一脚,李熠重重撞在墙上,口吐鲜血,而雷宏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踉跄的退后两步,双目惊恐的瞪着胸口插着的匕首,眼前一黑,整个人也重重摔倒在地!   鲜血自胸口泊泊流出,雷宏艰难抬头,双目怨恨又狰狞的瞪着李熠,他显然没想到李熠这个时候竟还能反杀!   李熠双手撑在地上,抬手将嘴边血迹抹去,迎上雷宏狰狞的眼神,嘴角笑意却是越来越大。   “这便是你对阿灼动手的代价!”   宗人府时,白灼受过的苦和伤,李熠从不曾忘记。   雷宏眼底升起一抹震惊,他用力拔出胸前的匕首,瞪着李熠就像是瞪着疯子一样:“原来刚才你同我说话,让我分神,竟是为了那个丑八怪报仇?!”   “哈!真是可笑!”雷宏手持匕首,挣扎着站起身,瞪着地上的李熠发出狠戾的笑声:“只是可惜!你这么个废人根本杀不了我!”   “是吗?”李熠抬眼,那双如寒潭般的黑眸,冷冷的看着雷宏。   雷宏心头陡然升起一丝恐惧,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忽然剧痛起来,他惨叫一声重重得倒在地,双手捂着被木簪刺伤的伤口,惨叫连连!   “你……下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熠身上居然还有毒!   原来刺伤他不是李熠的目的,毒杀他才是李熠真正的目的!   李熠强撑着坐起身,后背无力的靠着墙壁,苍白孱弱的面上冷漠无情,看着雷宏便如看着一个死人。   雷宏惨叫着挣扎片刻,渐渐的,因为体内毒素身体终于不在挣动,但他不甘心,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一个双腿残废的废人手中!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双目死死瞪着李熠:“你,你早就知道,我,我要杀你……”   “是。”李熠满眼冷漠,淡声道:“所以,这毒便是为你准备的。”   雷宏满眼惊恐,颤声道:“你,你怎么会有,有……”   “有毒?”李熠嗤笑一声,寒声道:“这毒本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是的,早在东宫时,李熠身上便藏了毒,他早知自己难逃一死,他不愿死在那些太监之手,所以为自己准备了毒,只是没想到白灼会出现在东宫,会一路追随陪他从东宫到宗人府,一路来到北州。   所以这毒,李熠深深藏着。   而在前往极北之地的这一路上,他早看出雷宏要杀他,所以今晚雷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李熠并不奇怪。   他也没想到,自己当初藏的毒,如今却是救了他一命!   “你对阿灼动手,我自然不能放过你。”李熠眼中倏然划过杀意,目光如冰的看着雷宏。   雷宏身体已无法动弹,然他瞪着李熠的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恐惧骇然!   原来李熠早就发现自己要杀他,但这一路上李熠却一点未曾表现出来,这是何等心性?!不,也或者说,李熠就是在等,他在等自己对他动手!   不是他要杀李熠,而是李熠要杀他!   李熠要杀了他,只是为了那个丑八怪报仇!   李熠这个疯子!!   只可惜,雷宏知道的太晚,咽气那一刻,雷宏才想起,眼前这个双腿残废的废人,不止是大越国太子,他还曾是朝廷武将连连称赞的练武奇才,是那个才智卓绝,惊才艳艳的东宫太子,即便如今的他双腿残废,却也不是他一个侍卫可以轻易杀掉的人!   他太轻敌了!   雷宏终于死了,李熠紧绷的身体也瞬间软下来,身体缓缓滑下,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睁着双目看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口中呢喃着‘阿灼’二字,阿灼回去若是看不见他也不知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那个傻姑娘一定急坏了,他要活着,得活着,他不能死,他答应过阿灼,不再让阿灼难过,他答应过阿灼的!   就这么强撑着,也不知过去多久,身体已经冻的僵硬,不知冷,不知痛,终于听到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是雷宏!”   是陈永的声音,随着声落,便见薛正和陈永三人快步跑来,而李熠在看到薛正三人时,强撑着半睁的眼睛也终于合上,整个人陷入昏迷!   **   皇宫,静安宫。   夜风朔朔,宫灯摇曳。   金嬷嬷快步进入殿中,来到一间偏殿。   片殿中,安太妃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目,一手持着佛珠,一手轻轻捻动佛珠。   听到金嬷嬷的脚步声,安太妃手中动作一顿,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供奉的佛像。   “太妃娘娘,北州那边出事了!”   安太妃收起佛珠,金嬷嬷快步上前扶着安太妃起身,而后附身在安太妃耳边低语几声。   安太妃微微蹙眉,低声问道:“他现在如何?”   “太妃娘娘放心,据那边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只是昏迷,至于刺杀太子殿下那人,则被太子殿下给杀了。”   安太妃转眸看着金嬷嬷,金嬷嬷点头。   安太妃眉眼间终是放松了,她轻轻吁了口气,抬眼望向前方,笑了笑道:“不愧是我大越国的太子,熠儿他果真没有让人失望。”   如此艰险情境之下,还能将对方反杀,的确让人佩服。   但想到什么,安太妃目中渐渐染上疼惜,轻声叹道:“熠儿受苦了。”   金嬷嬷同样叹息着点头,不过还是说道:“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安太妃缓缓点头,提步朝殿外走去,边走边道:“也是时候放出消息了。”   金嬷嬷点头应道:“太妃娘娘放心,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放出消息,皇上那边很快便会得知此事。”   安太妃淡笑一声,神情幽幽说道:“她要毁了熠儿扶持那个人上位,只可惜那人太蠢,不是什么人都如太子那般天资下优秀的,他还不配!”   安太妃走出大殿,寒凉的夜风刮在身上,便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金嬷嬷赶忙吩咐人拿来披风为安太妃披上,劝道:“太妃娘娘,这夜间天寒,小心冻着身子,奴婢扶您回去吧。”   安太妃摇头,她抬头望着乌蒙蒙的夜空,目中浮现着复杂的光。   “这都三月了,京城还是这么冷,熠儿在北州那边岂不是更冷?”   金嬷嬷动了动唇,低声安慰道:“太妃娘娘,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奴婢听闻太子殿下身边有个伺候宫女,是从东宫就伺候太子殿下的,如今跟着太子殿下在北州,也定会好生伺候的。”   安太妃叹息一声:“但愿如此吧。”   安太妃收回视线,转身边走边道:“回去休息吧,明日这静安宫怕是无法安静了。” 第58章 收回你的凤印   翌日, 朝中便发生一件大事。   六皇子李泊办砸了明德帝交给他的差事,明德帝大怒,当殿怒斥李泊行事无能,不仅收回了李泊一应权利, 还下旨将李泊关了三个月禁闭, 至于同六皇子李泊有干系的一应官员, 也都因办事不利, 或重或轻的皆都受了处罚。   其中还包括周家两名官员, 明德帝直接将周家那两名官员革职, 下了牢狱!   帝王盛怒, 朝堂震荡, 无人敢为李泊说一句话!   明德帝此举也是在明晃晃打周皇后的脸, 要知道此次李泊所办之事乃是周皇后为他说项而来, 又有周家人为其周旋。   谁知李泊办事不利,还陷入贪污行贿中, 李泊不仅是失去了明德帝对他的信任和重用,更是失去了明德帝对他的看重。   同时, 周家人也受到牵连, 因为此事,朝中众臣不免纷纷揣测明德帝心思,难不成真如传言中所言,明德帝打算削周家的权,周皇后要失宠了?!   当日,周皇后身着素衣,跪在养心殿门前请罪,然明德帝却并未见周皇后,而是去了静安宫。   静安宫中, 安太妃正在煮茶,明德帝来后,安太妃笑着照后让明德帝坐下。   茶香缥缈,沁人心脾,然明德帝面色幽深,看不出喜怒。   “朕许久不曾喝过太妃亲手煮的茶了。”明德帝坐在软垫上,望着滚着热气的茶壶,幽然说道。   “那今日便多喝几杯。”安太妃笑容慈祥,倒了杯茶递到明德帝面前。   明德帝抿了一口,面上神情变的放松惬意,笑了声说:“太妃煮的茶果然同一般茶水不同,不仅味香且带着禅意。”   安太妃笑了笑说:“哪里有皇上说的那么神奇。”   “朕说的自是真的。”明德帝将茶盏放下,抬眼望着安太妃道:“太妃多年礼佛,在朕心中,太妃便如灵台寺中那些神佛一般,悲悯苍生,是朕的榜样。”   安太妃叹息一声,直视着明德帝:“皇上这是怪我关心熠儿?”   明德帝神色幽沉,垂眸盯着茶炉上发出‘咕嘟咕嘟’热气的茶壶,淡声道:“朕只是没想到太妃多年礼佛,却也能知晓北州之事。”   安太妃面上笑意渐消,她正视着明德帝,说道:“皇上,熠儿不仅是皇子,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曾答应过月儿会好好照顾熠儿,如今熠儿被发配极北之地,我心中如何能放下?”   明德帝手掌抚着茶盏,戴着碧玉扳指的食指轻轻摩擦着杯沿,面上神色深沉幽冷:“废太子胆大谋逆,朕留他一命,已是看在先皇后的面上。”   安太妃深深看着明德帝:“皇上,你真的相信熠儿会做出这种事情?”   明德帝抬眼同样深深看着安太妃:“朕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废太子私养死士,私造龙袍,又有杨太傅等人证词,证据确凿,废太子无从狡辩!   安太妃也知道不管她说什么,明德帝怕是听不进去,她低叹一声:“皇上,若月儿还在世,知晓熠儿受苦,必会难过。”   捏着茶盏的手指猛的收紧,明德帝目光深了深,看着安太妃道:“是,所以这次朕不会追究。”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安太妃,帝王之威尽显。   “太妃,朕敬重你,所以这次的事就算了。”顿了一下,明德帝冷声道:“但朕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这种事!”   “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便不陪太妃了。”   言罢,明德帝转身离开静安宫。   安太妃望着明德帝离去的背影,幽然一叹:“这么多年,没想到皇上竟变的……”   “太妃娘娘。”金嬷嬷忙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声。   安太妃面上并无任何异色:“放心,我心中有数。”   她既然敢派人将消息透露出去,便知道明德帝必会查到她插手北州之事,她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明德帝竟变的比之前更为专横猜忌,他不想将任何大权放出手,亦不相信任何人!   “北州那边便暂时不必管了,李泊得了惩罚,相信周皇后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皇上。”   金嬷嬷应是。   安太妃缓缓坐下,望着茶炉上冒着热气的茶壶,面露忧色,说道:“只希望熠儿这次可以平安到达北地。”   养心殿前,周皇后已经跪了一天,也未见到明德帝一面,直至夜色深沉,终于有人自养心殿内走出,是邵修。   “皇后娘娘,这天寒地冻的,您凤体尊贵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周皇后跪的双腿麻木,身体摇摇欲坠,抬眼盯着邵修哑声道:“皇上可愿意见本宫了?”   邵修摇头,道:“皇上说了,他不会见皇后娘娘的。”   周皇后死死咬着后槽牙,垂下的眼中划过一丝深恨,却道:“如此本宫便继续等皇上。”   邵修劝解不成,只能回去。   跟着周皇后跪着的嬷嬷见周皇后面色苍白虚弱的模样,心疼不已:“皇后娘娘,奴婢扶您回去吧,如今皇上正在气头儿上,等皇上消了气,您再来见皇上。”   周皇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养心殿紧闭的大门,咬牙道:“不行!”若她现在回去,那才是真的前功尽弃!   周皇后执意跪在养心殿前,伺候嬷嬷和宫女们也不敢说什么。   如此,周皇后就这么跪了一夜,直至翌日天色将明,周皇后终于受不住晕倒在养心殿前,这才被一众宫女太监扶回翊坤宫。   太医为周皇后诊治醒来后,周皇后仍旧执意要前往养心殿继续跪着,太医和伺候嬷嬷等人下跪劝阻,周皇后仍旧拖着病体要出翊坤宫。   就在众人劝阻之时,明德帝终于来到翊坤宫,周皇后见到明德帝白着脸直接跪在地上请罪。   明德帝沉沉看了周皇后一眼,跟在明德帝身旁的易舟适时出声,让殿中众人退出大殿,他也跟着走出去,同时将殿门关闭。   明德帝绕过周皇后坐于榻上,面色沉沉盯着眼前的周皇后。   此时的周皇后身着素衣,面色苍白如雪,尤其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像极了陆月的眼睛。   “你有何罪?”明德帝冷声问道。   “是臣妾教导无方,没能教好泊儿,泊儿他办事不利惹怒了皇上,臣妾亦有罪,还请皇上降罪!”周皇后匍匐在地,哽咽哭道。   明德帝抬手猛的将一旁几上的茶盏挥扫在地,满脸盛怒斥道:“你的确有罪!”   “你身为一国之母,后宫表率,皇子母后,却做不到为后之责,朕将皇子放在你身边,本以为你会尽心教导,却不想你竟教出一个只会手足相残的不孝子!”   周皇后哭的梨花带雨,颤声道:“皇上,此话何意?”   明德帝双目阴霾盯着周皇后,仿若是要看清楚周皇后是否伪装,寒声道:“朕早就同你说过,废太子的生死由朕说了算!而你们竟敢违背朕的旨意,对他下毒手!”   周皇后像是吓到一般,连连摇头,凄声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也相信泊儿不可能做出此等残害兄弟之事,定是有人诬陷泊儿!”   “诬陷?”明德帝冷笑一声,突然起身,几步走至周皇后面前,一把掐住周皇后的脖子将人提起来斥道:“那李泊贪污军饷,私交朝臣,也是诬陷?!”   周皇后呼吸不畅,心底却是将李泊给骂了千万遍,果真是个脑子无用的蠢货!才刚刚将李熠扳倒,得了些势,他就受不住诱惑做出如此蠢事!   “皇上,泊儿生性胆小,他怎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一心想让皇上高兴,臣妾相信他定然不敢做出任何背叛皇上的事情!”   周皇后望着明德帝的眼神实在像极了陆月,这让明德帝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他一把推开周皇后,面色沉怒,居高临下盯着周皇后道:“他有没有做,朕自会查清楚,今日朕来见你,只是来告诉你,你身为皇后却没有做到后宫表率,为后失职,为母无能,从今日起朕要收回你的凤印,日后你便在翊坤宫好生待着!”   周皇后满心震惊,一脸不可置信瞪着明德帝!   收回凤印?!那岂不是告诉后宫众人,她这个皇后是彻底失了宠,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皇上!您不能!”周皇后扑到明德帝身前,仰起头用那张同陆月相像的脸看着明德帝,哭道:“臣妾这些年一心为皇上分忧,照顾姐姐的孩子,甚至为了能更好的照顾熠儿,臣妾甘愿喝下终身不孕的汤药,皇上,臣妾待您待皇子们皆是一片真心,您怎么能这么对臣妾……”   明德帝冷冷看着满脸是泪的周皇后,声音满含威压冰冷:“朕若不是看在这些年你还算安稳的份儿上,早就将你打入冷宫了!”   “朕两个皇子在你身边皆都做出忤逆之事,单凭你这个母后失职,朕就可以废了你这个皇后!”   明德帝无情的挥开周皇后拉着他衣袍的双手,不顾周皇后的哭喊,直接走出大殿。   殿外,易舟躬身侯在外面,明德帝含寒着脸边走边吩咐道:“皇后身染重疾,今日起,收回她的凤印,从今往后便让皇后安心养病,后宫诸事一律交给冯妃!”   追出来的周皇后听到明德帝下令,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   易舟躬身领命,吩咐人将皇后凤印拿走,离开了翊坤宫。   周皇后被夺凤印一事很快便传遍后宫,同时也坐实了周皇后失宠,周家失势的事实。   回到养心殿的明德帝挥退所有人,只留下易舟一人问道:“六皇子那边查到了什么。”   易舟回道:“回禀皇上,派去北州行刺之人的确是六皇子的人。”   “逆子!”明德帝气的紧握双拳,重重捶在案桌上。   “贪污军饷一事可查清楚了?”   “是,皇上所料不错,那幕后之人的确另有其人。”易舟犹豫一瞬,低声回道:“幕后指使乃是周景。”   周景,周家嫡系,亦是周皇后的堂兄。   明德帝冷笑出声:“朕就知道依照六皇子的性子他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果然是身后有人谋划!但即使他是受人利用,也是他蠢!如此一个不孝不义的蠢货,关三个月紧闭算是便宜了他!”   顿了一下,明德帝沉眸盯着易舟问:“此事同皇后可有关系?”   易舟道:“属下并未查到皇后娘娘同此事有任何联系。”   明德帝哼了声,但仍旧难掩面上怒意。   “传旨下去,重新派人前往北州,朕要让所有人知道,不管废太子有何错,他的生死,只能由朕来决定,其他任何人不准对他出手!” 第59章 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北州, 永平镇。   白灼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进了客房。   客房内,李熠闭着双目躺在床榻上,自那晚李熠被薛正几人救回来后,李熠就陷入昏迷。   薛正倒是着人找了镇上的赤脚大夫为李熠诊治, 但那赤脚大夫医术有限, 只能为李熠处理外伤, 至于李熠昏迷不醒, 他却诊不出来, 只能开几副药看看有没有作用。   白灼扶起昏迷的李熠, 又掖了掖被子, 这才端起药碗, 一点一点喂李熠喝药。   还好, 李熠虽然昏迷, 但能喝进药。   白灼一边为李熠喝药,一边低声说着话。   “李熠, 这药是不是很苦啊?我方才偷偷尝了尝,苦的我都快哭了, 你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你知道吗?昨夜又下雪了, 薛侍卫说咱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在这个小镇上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咱们不用睡柴房了,咱们现在在客房休息,可暖和了。”   “可是这么暖和,你怎么就不醒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白灼喉间有些哽咽。   她吸了吸鼻子,等喂完了药, 白灼双手紧抱着李熠,红着眼睛轻喃:“李熠你快醒来好不好?”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然倒在白灼怀中的李熠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三天了,自李熠被救回来后昏迷了整整三天。   到现在李熠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白灼心中难过又惶恐,抱着李熠的手掌微微泛白,一遍一遍唤着李熠的名字。   晚些时候,白灼出了客房准备去弄些吃食,就碰到了薛正。   “他可醒了?”薛正沉着脸问道。   白灼紧抿着唇,满目担忧,轻轻摇头道:“没有。”顿了一下,白灼抬眸祈求道:“薛侍卫,请你再为公子请个大夫看看吧,公子已经昏迷三日,我很担心……”   白灼不敢说下去,她也真的害怕李熠会这么昏迷下去。   薛正面色同样难看,他没有想到雷宏竟然如此大胆,敢在半路对李熠动手,好在李熠没死,如今雷宏一事他已经上报朝廷,而李熠现在若真出什么事,只怕他们几个侍卫也会有麻烦。   “这小镇上只有一个赤脚大夫,医术自然也不能同京城的大夫相比,你先好好照顾他,我会再让人去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请来大夫。”   白灼连声感激,薛正看着眼前的白灼,这一路上白灼对李熠的照顾,他都看在眼中,尤其这几日,白灼日渐消瘦,薛正抿了抿唇,面色冷硬的说道:“白灼,也照顾好你自己。”   白灼一怔,旋即点头感激道:“我会的,多谢薛侍卫。”   说完,白灼低着头越过薛正快步离开。   等薛正找到陈永二人,吩咐他们重新找大夫时,陈永二人却犹豫了。   “头儿,那个人可是犯人,如今咱们让他住客房,还让他喝药已经花费了不少银钱,还要重新给他请大夫?”陈永显然不愿意。   “是啊头儿。”张永也是一脸不甘愿:“对他动手的是雷宏,更何况他还杀了雷宏,此事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降罪于他,咱们何必多管闲事?”   他们兄弟二人想法一致,这一路上他们并未对李熠做过什么,如今发生雷宏一事,也同他们没有关系,若李熠真的死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用去极北之地了。   说到底,没人愿意去极北之地受苦。   薛正面色冷寒,瞪了陈永二人一眼斥道:“你们是忘了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话吗?”   “头儿,我们当然没忘。”张永道:“但此事同咱们没关系,先不说皇上会不会追查,就算真的要查,那也是查雷宏,咱们是无辜的!”   “蠢货!”薛正抬手敲了张永的头一下,冷声道:“不管雷宏因何原因对他出手,咱们都是同雷宏一起从宗人府出来的!他死了,你以为我们能脱得了干系?”   陈永和张永互视一眼,目中有惊疑,还有不甘。   “还不明白?”薛正双目凌厉盯着二人:“雷宏死了上面若真的追查自然不会追查到我们身上,但若在这个节骨眼他也死了,不管上面追查到什么,我们只会同雷宏一个下场!”   陈永和张永面色纠结,最终张永离开客栈去寻大夫。   这小镇地处偏僻,要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自是极不容易,好在有了薛正发话,张永花了银钱,倒真的从远些地方请来一位医馆大夫。   待那位大夫为李熠诊治后,只道李熠是因长时间劳累虚弱,又受过重伤没有好生保养,伤了根基,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为李熠做了针灸,又重新写了药方,离开前说李熠若是还醒不过来,只怕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白灼吓的面色煞白,口中喃喃道:“一定能醒来!李熠一定能醒过来的!”   薛正三人听到大夫这么说,心中也很是复杂。   白灼熬了药,像往常那般喂李熠喝了药,就坐在床边陪着李熠,同李熠说着话。   夜色渐深,白灼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床边休息,但口中还是呢喃着李熠的名字。   而这时,床榻上的李熠眼睫轻轻颤了一下,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   他缓缓转头,看到床边的白灼,嘴唇缓缓弯起。   真好,他又看到他的小阿灼了。   “李熠,李熠……”白灼睡的并不安稳,口中呢喃着,忽然睁开眼睛神情惶恐的坐起身。   “阿灼别怕。”李熠开口的声音沙哑难听,却充满了安抚心疼。   “……李熠你醒了!!”   白灼看到李熠醒来,高兴的又哭又笑,激动的一把抱住李熠。   “李熠,李熠,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白灼埋在李熠胸前,激动的哭出声。   李熠双手扶着白灼,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愧疚,哑声道:“都是我不好,害我的小阿灼担心了。”   二人紧紧拥了一会儿,白灼想到李熠刚醒来,又急忙坐起身慌忙道:“我有没有弄疼你?”   李熠笑了笑,抬手擦去白灼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我哪有那么脆弱?”   “当然有!”白灼满眼的认真,白日里大夫说的话,她可都记着!   “大夫说你身体很虚弱,说你早就该休息,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撑到现在!你知不知道大夫说……”想到大夫白日说李熠有可能醒不过来,白灼就忍不住落泪。   李熠叹息一声,拉着白灼将人抱在身前,手掌一下一下抚着白灼的背,柔声安抚道:“是我的错,不该让阿灼担心。”   白灼埋在李熠身前,双手紧紧抱着李熠,哽咽道:“李熠,我好害怕,害怕你会丢下我……”   “傻丫头。”李熠喉间微涩,哑声道:“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薛正三人得知李熠醒来,提起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因为李熠身体虚弱需要养病的缘故,加上这几日又雪势不停,不好赶路,薛正一行人便暂时在这家客栈停留。   白灼日日尽心照顾李熠,加上大夫开的药方也有作用,半月后,李熠的身体便恢复了七七八八。   在客栈停留的这些时日,也是薛正几人过的最舒服的日子。   陈永和张永两兄弟更是不愿离开这里,忍不住抱怨道:“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   薛正只淡淡扫了陈永二人一眼,道:“在休息两日,我们就准备上路。”   陈永二人虽说不愿意,但也只能接受。   至于李熠受伤,雷宏身死一事,他们已经上报上去,至于上面如何查,他们也只能等。   三人坐在大堂边聊边吃,恰好看到白灼端着一碗药上二楼客房。   陈永咽下口中的酒,目送白灼上了二楼,啧了声说:“这废太子还真是好命,都成了阶下囚了,一路上都有这么个丫头贴心伺候,咱们却只能干看着。”   说着,陈永嘿嘿一笑,望向低头吃饭的薛正说:“头儿,我看这白灼做事很细心,等到了北地,咱们就让她来伺候咱们三个咋样?咱们可比那个废人好伺候。”   话落,就见薛正转过头,一张面容神情冷硬,双目直直盯着陈永,也不说话。   陈永被薛正看的头皮发麻,忙讨好道:“头儿,我错了,我这不也是看那个白灼辛苦吗?”   “我警告你。”薛正冷冷盯着陈永,满脸认真:“少打她的主意!”   薛正这人平日里就是这么严肃的神情,但却少有像现在这般凝重,陈永被看的浑身冒冷汗,连连点头应是。   不过陈永兄弟二人还是忍不住好奇,询问道:“头儿,您为啥要对那个白灼这么好?你不会喜欢她吧?”   薛正放下手中筷子,寒着脸刚要教训他们,却见七八名身着官差服侍的人大步走入客栈,其中一人环视客栈一圈,高声道:“薛正何在?”   薛正三人互视一眼,连忙站起身。   那人大步走来,扫了薛正三人一眼:“谁是薛正?”   薛正站出道:“是我。”   那人看了薛正腰牌,这才亮出身份说道:“我等奉旨同你们一起护送犯人前往极北之地!”   薛正和陈永兄弟二人一惊,互视几眼,心下万千,却不敢多言。   彼时,客房内,白灼刚喂李熠喝了药。   药太苦,李熠喝的一张脸都皱起来。   白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果干,笑眯眯道:“张开嘴巴。”   李熠张开嘴,一小块果干就被塞入口中。   “甜不?”白灼双目笑盈盈的,一脸期待看着李熠问。   “甜。”酸甜的果干缓解了口中的苦涩,也让李熠的神情舒缓了许多。   “还吃不?”白灼又拿出一块,边笑着说:“这果干是我跟客栈掌柜买来的,是北州地界的特产。”   李熠接过像白灼喂他一样,温柔道:“张嘴。”   白灼张开嘴巴,也被喂了一块果干。   “甜不?”李熠问。   白灼小脸微红,含着果干点点头,李熠笑了笑,拉着白灼坐在身边,将人拥在怀中。   “傻丫头,这几天累坏了吧?” 第60章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白灼窝在李熠身边, 头枕着他的胸膛,笑着摇头:“不累啊,一点都不累。”   看着李熠的身体一点比一天好,她只觉高兴。   李熠轻抚着白灼的背, 声音轻柔动听:“我已经好了, 小阿灼可以放心了。”   白灼抿了抿唇, 将脸埋在李熠身前。   原来李熠一直知道她心中的不安。   这一路走来, 从东宫到北州, 李熠遭了太多罪, 天知道, 当她听到大夫说李熠有可能醒不来时, 她心中有多恐惧慌张, 所以这些时日, 她不敢有一丝松懈,时刻注意着李熠, 就怕李熠有意外。   李熠手中动作轻缓,柔声安抚着:“睡会儿吧, 我会一直陪着小阿灼。”   白灼也是真的累了, 连日来提心吊胆,寝食不安,如今李熠身体恢复,耳边是李熠温柔的声音,眼皮子到底支撑不住就这样睡着了。   李熠也没动,他就这样揽着白灼,眉眼间除却心疼以外还有愧疚。   日后他更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然他的小阿灼得多难过。   几日后,雪势渐停, 天气晴暖,道路化冻,薛正等人也不敢多耽搁,便准备赶路了。   不过赶路时,白灼才发现此行赶路竟多了八个人,还说是同薛正三人一同带李熠前往北地。   薛正三人显然早已知道,且这八人虽面无表情的,但对待李熠倒是客客气气。   等上了马车,白灼还是时不时朝马车外看,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安。   “放心。”李熠握住白灼的手,温声安抚道:“他们不会做什么。”   雷宏虽已经身死,这事也过去好些时日,但却让白灼心底有了阴影,突然多出几个人,她心中自然是不安的。   听李熠说的笃定,白灼抿了抿唇,望着李熠小声问:“李熠,他们是,是皇上派来的吗?”   白灼甚少在李熠面前提起明德帝,一来是因为李熠曾经的身份,二来自然是因为怕李熠伤心。   天家无情,更无父子,但李熠是人,他有心,被自己的父皇废除太子身份贬为庶人,又遭了那么多罪,他心中该有多难过,但现在忽然来了人,白灼也只能想到这种情况。   若这些人是皇上派来的,他们会不会对李熠不利?   李熠神情平静,他拉着白灼坐在身边,安抚着白灼不安的心:“是,不过他们不会做什么。”   其实李熠也没想到京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但既然消息已经传回去,明德帝必会彻查。   他了解他的父皇,他的父皇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背叛和自作主张,既然明德帝留他一命,那么李泊派人杀他之事,明德帝知道后必会发怒。   而这些人来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杀他。   想到这里,李熠眸光复杂,神情变的愈发幽沉。   “李熠?”   李熠回神,转眸看着白灼,见白灼小脸满是担忧不安,便弯唇笑了笑道:“阿灼放心,我想我们很快便能到达北地。”   没了阻碍,加上前来的这八人,赶路自然就会快些。   白灼看了看李熠,笑着点头:“嗯,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北地的!”   如李熠意料中一样,多了这八人,一路上行程加快,且这八人对李熠还算恭敬,食物和水都不缺,只要不下雪,他们一行人赶路行程极快。   一个月后,白灼一行人终于来到北地。   历年来,那些被发配来极北之地的罪犯都会根据其罪行严重而将犯人安排到北地各种地方,罪行重者会被安排到北地边境荒凉之地做苦活,罪行轻者则会被安排到一些有人烟的地方作活,更甚者一些文人还会被当地官员重用。   但李熠身份特殊,又双腿残废,即便被贬为庶人,也不会被安排到一些无法存活的地方,但也不会被看重,于是被安排到一个较为荒凉的村子内。   当地衙门早早将地方安排好,所以白灼一行人赶到时,便有当地衙役带路,待进了小村子,行了不多时,马车停下,白灼和李熠也跟着下了马车。   先前在马车上,白灼已经偷偷透过马车窗往外看,一路走来只觉这村子苍凉少人,屋舍稀落,荒凉至极。   而他们停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前,四周围也没有什么屋舍,更无甚人,打眼望去,一片荒芜,寒风夹杂着风沙刮在脸上,比他们赶路时风刮在脸上还要疼。   那带路的衙役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不过因为薛正等人是从京城来的,他们也就客气着些,至于白灼和李熠,管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那就是连平民都不如的罪人。   衙役随手指了一下茅草屋道:“这就是他们今后住的地方。”   说着,那衙役目光扫了李熠一眼,尤其扫到李熠那双不能行动的双腿,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说:“这地方可是我们大人精心选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去?”   白灼看出这衙役神情满是轻蔑,便有意识的挡在李熠身前,阻止他望向李熠双腿的视线。   薛正等几人看了一眼这破旧的茅草屋,几人面色复杂,不过也没有多言,扶着李熠进了茅草屋后,只见这茅草屋内同外面竟是没什么特别,里外都是光秃秃的,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且屋内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让人极为不适。   不过这些却不是薛正等人在意的,如今李熠顺利到达北地,那八人自是要离开复命,至于薛正三人因是奉旨同废太子一同来到北地,按照以往惯例,他们会进入当地衙门做事,同时也是间接监视李熠,防止李熠有任何异动。   这村子虽还算不上在边境那种苦寒之地,但也荒凉,将人带到,衙役同薛正等人也要离开。   陈永和张永显然很嫌弃这破地方,急切的想要离开,几人上了马车,白灼则行礼送他们离开。   临走前,薛正神色复杂沉沉的看了一眼茅草屋,又望向白灼神□□言又止,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倒是一旁的陈永忽然道:“白灼,这地方这么破,怕是不能生活,你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就去衙门找我们头儿!”   薛正面色冷硬,却并未反驳。   白灼垂首行礼低声道:“白灼恭送几位侍卫大人。”   几人坐着那辆马车离开,白灼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在望向地上那些从马车上扔下来的行礼时,白灼眉眼间露出一丝喜意。   他们终于到达北地了,日后这个地方就是她和李熠住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这样想着,白灼面上笑意愈浓,弯身提起地上捆着的被褥进了屋。   李熠坐在床板上,下面什么都没铺,白灼担心李熠会硌得慌,就先铺床。   “阿灼。”李熠坐在一旁也没有闲着,同白灼一同铺床,边道:“怎么这么开心?”   白灼自进了屋,巴掌大的小脸上就一直挂着笑,眉眼弯弯的。   来到这人迹罕至又荒凉的北地,李熠心下复杂歉疚,白灼跟着他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如今也过不上好日子,哪能高兴的起来?   然看到白灼脸上的笑,李熠也似被感染到一般,唇角也跟着弯起来。   “当然开心啊。”白灼铺好褥子,跪坐在李熠面前,一双杏眼仿若含着星光,笑意盈盈说道:“李熠,我们有家了。”   李熠喉间凝涩,心底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涌上心头,湿了眼眶,涩声道:“家?”   白灼双目晶亮,连连点头,她微微倾身凑近李熠,双手捧着李熠的面颊,弯弯的眼睛望着李熠的眼睛,高兴道:“是啊,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李熠,我们以后就生活在这里,这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你不高兴吗?”   白灼越是这样说,李熠心头就愈发难过。   若他还是大越国的太子殿下,还有着尊贵的身份,他会毫不犹豫买一栋最好的宅子给白灼,那才算是房子,是家。   可现在这么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家?   “李熠,你怎么哭了?”   白灼高兴不已,然看到李熠眼角毫无征兆落下的泪,顿时慌了。   李熠抬手擦了一下,忙摇头道:“没事,就是刚才风沙迷了眼睛……”   白灼捧着李熠的脸,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李熠,我知道这个地方算不上什么家,但从今往后咱们可以在这里安心生活,没有刑罚,没有危险,只有我们两个人,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知道这个地方很破,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将这里收拾干净……”   “阿灼。”李熠将白灼拥入怀中,双手微微用力抱着怀中人,哑声道:“别说了。”   白灼抿了抿唇,抬手抱住李熠,低声说:“李熠你别难过。”   李熠心底是浓浓的无力感和难过,自他被废了太子之位曾恨过很多人,但现在却最恨自己。   恨他残废的双腿,恨自己的无能,他现在什么都给不了白灼,哪怕是一个干净的房子也给不了。   “我没有难过。”李熠望着前方,神情间满是愧疚:“我就是觉得委屈我的小阿灼了。”   白灼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才不委屈。”   “李熠,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静谧的屋内,只听李熠声音温柔又坚定的说:“好。”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第61章 京城来的?   这间茅草屋除却破旧一些外, 也无甚家具,就是灰尘多些。   白灼动作麻利,铺好床后,就跑去屋外找水源。   这茅草屋四周围有东倒西歪的篱笆, 可见这外面本来是围着一个小院子的, 兴许是许久没有人住, 所以篱笆坏损, 也没人修。   让白灼欣喜的是这院子虽破旧, 但有一口井, 又从破旧的不成样子的厨房内, 找到木桶和绳索。   井水有些深, 好在白灼力气大, 这些活难不倒她。   提了水, 白灼又找出布巾,就开始收拾屋子。   李熠坐在床边也没有休息, 正在收整他们带来的包袱。   白灼一边擦洗屋子,一边将自己方才看到外面的情况说与李熠。   “屋外的院子还挺大, 等咱们安定下来, 我就去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修理篱笆的人。”   “还有厨房,我刚才看到厨房顶上破了好几个洞,得赶快补起来,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还得去添置一些……”   白灼絮絮叨叨说着,李熠一边叠衣裳一边细心听着,期间还会插话,他们二人此时倒真像极了一对来到新家的小夫妻。   屋内的味道散的差不多, 白灼忙将窗户关上,又找来一块布钉在墙上当窗帘。   这屋内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白灼一边干活一边想着,等买了锅碗瓢盆这些,若是银钱还够的话,再买个桌椅,这样屋内也不会显的太空。   就是这一路上她的银钱也花了不少,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等二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天也黑了。   这村子荒凉人少,他们又是第一天来,肯定是不能出门的。   好在他们身上带着干粮和水。   二人坐在一起,就着水袋里的水合着干粮吃下肚,解决了晚饭,外面天色彻底黑下来,白灼和李熠直接钻进被窝了。   这一路上,二人已经习惯睡在一起,如今这茅草屋也只有这么一间屋子可以休息,所以二人便如往常那般休息下了。   屋内黑漆漆的,也没有点灯,本来累了这些时日,如今终于能躺着好好休息,但二人偏偏没了睡意。   白灼窝在李熠怀中,枕着他的手臂,虽说屋中没有炭火,但二人相拥着,倒也不觉得冷了。   就在白灼想同李熠说些什么时,忽听屋外隐约传来一声狼嚎声。   白灼吓的顿时浑身一僵,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怕。”李熠抱着白灼愈发紧,他放低了声音安抚道:“阿灼不要听,没事的。”   然而外面的狼嚎声却不停,仔细听去,那狼嚎声倒像是更接近了!   白灼吓的面色煞白,瘦小的身体紧紧贴着李熠,脸颊几乎埋进李熠衣裳内,因为害怕而变的颤巍巍的声音随之传来。   “李,李熠,为什么这村子里也能听到狼嚎声啊?”   他们进入北州境内后,宿在外面或山洞时,便听到过狼嚎声。   记得白灼第一次听到这狼嚎声就吓坏了,到底还是小姑娘,又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第一次听到狼嚎声时,白灼吓的一晚上都没合眼。   李熠知道白灼害怕,便轻轻抚着白灼的背,边温声安抚道:“北地多狼,这村子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又靠近山脚,一到夜里这里怕是不能平静。”   白灼越听越害怕,整个人都恨不得缩进李熠身体内。   “那岂不是说咱们以后住在这里,每晚都会听到狼叫声?!”白灼浑身哆哆嗦嗦,颤声道。   李熠任由白灼往他怀里钻,闻言他温声道:“应该不会每晚都出现,只要到了夜里,咱们不出门便好。”   白灼吓的都不敢说话了,但听李熠的声音,却感受不到一点害怕,白灼紧张吞咽一声,轻轻抬起头看着李熠问:“李熠,你不害怕吗?”   “怕。”李熠笑着道:“但比起一些恶人,也就不觉得可怕了。”   白灼想了想,还真是。   “其实这些野狼一般不会主动伤害人,咱们又在屋内,所以阿灼别怕。”   比起那些心怀恶意,不知何时就会下毒手的恶人来说,野狼的确还好一些……   这么想着,白灼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放下一些,不过她还是紧紧缩在李熠怀中,问道:“李熠,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啊?”   李熠弯唇一笑,漆黑的夜色间,只见他那双幽沉的双眸熠熠生辉说道:“我曾听舅舅说起过边关多狼,说那些野狼虽是野兽,却比人更重情义,他还曾救过一匹狼,那狼后来还曾找到舅舅报恩。”   李熠的舅舅也正是边关统帅陆廷,因其常年驻扎边关,几年才会来一次,宫中人也曾提到过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不过因为陆家势微,陆家如今又只靠陆廷一人撑起家族,白灼曾听闻过一些关于这位陆统帅和陆家的传言,听闻他骁勇善战,是大越国最厉害的大将军。   听李熠提起陆廷,也勾起白灼心底的好奇,她都忘了屋外的狼叫声,问道:“李熠,你说的是边关的陆统帅吗?”   “是啊。”李熠目中升起丝丝怀念,低声缓缓道:“舅舅不能多回来,从小到大我也只见过舅舅五六次,但每次见到舅舅,他都会同我讲一些边关的事情。”   顿了一下,李熠柔声问:“阿灼想听吗?”   “想!”白灼连忙点头,她也想知道那位传奇的大将军的事迹。   李熠轻柔的笑了笑,便将他以前从陆廷那里听来的事情,缓缓说给白灼听。   陆廷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更是李熠心目中除却明德帝以外,最为敬重的人。   以前的李熠日日学着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太子,众人皆夸赞他聪颖好学,智勇双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东西比起在边关奋勇杀敌的陆廷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往年,只要陆廷回来,定会来看望李熠,对李熠说一些边关不一样的事迹,每每听陆廷讲起边关战事,他心中亦会汹涌澎湃,他还曾说过想同陆廷一样亲赴战场,做一名像陆廷一样受人尊敬的大将军。   只可惜那样的愿望只怕永远都成不了真。   说着说着,李熠渐渐停下。   听到怀中白灼均匀的呼吸声,便知道这小丫头是睡着了。   夜色愈加沉寂,屋外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狼嚎声,李熠和白灼便在这狼嚎声中进入梦乡。   ……   皇宫,静安宫。   金嬷嬷手中拿着一封信,快步进入殿中,见到正在亲自烹茶的安太妃,金嬷嬷快步上前,将手中信封双手呈上,道:“太妃娘娘,边关陆统帅来信了。”   安太妃手中动作立时停下,接过金嬷嬷手中信封。   待看了信,安太妃慈祥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陆廷得知熠儿双腿受伤,已经着人去寻顾神医,现在有些眉目了。”   金嬷嬷一怔,想到什么,忙问道:“顾神医?太妃娘娘说的可是十几年前宫中那位神医的徒弟,顾青叶?”   安太妃轻轻颔首,道:“是她。”说着,安太妃将信纸置于炭炉中,霎时间点燃了信纸,很快便化为灰烬。   “顾青叶乃是神医顾昀的亲传弟子,顾昀身死,这世间也唯有她能治好熠儿的腿,也只有她敢为熠儿诊治。”   金嬷嬷面露忧色,低声道:“可是十几年前顾昀因先皇后而死,顾青叶只怕恨极了皇上,若非顾昀死前交代顾青叶不能报仇,她又怎会善罢甘休?如今她消失十几年,陆统帅真的能找到她?即便找到她,她会出手相救吗?”   提起神医顾昀,安太妃神情变的复杂,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个一身风骨,济世为怀的年轻神医。   十几年前的事情仿若历历在目,让她难以忘却。   安太妃目光幽幽望着煮沸的茶炉,右手轻轻捻动着佛珠,缓缓说道:“这世上唯有陆廷才能找到她,只要有陆廷在,她就一定会出手救熠儿。”   金嬷嬷见安太妃如此笃定,便也不在说什么了。   “只望陆统帅能早些找到顾青叶,如此太子殿下也能少遭一些罪。”   安太妃闭上眼睛,坐在茶炉前,听着茶炉煮沸的‘咕嘟’声,轻轻捻动佛珠。   ……   白灼和李熠在这荒凉的村子住了七八日,才知道这村子的名字,叫化远村,是极北之地这一带出了名的荒凉村落。   整个村子的人口加起来也就五十来人,因为地处偏僻,气候土壤各方面也是最差的,所以生活在这一带的村民们日子极为艰辛,且家中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轻的大多都离开这村子,出外谋生了。   白灼今个儿正和同村一名妇人前往附近的镇子去采买,说是附近的镇子,坐牛车也要一个时辰,之后还要徒步半个时辰,才能真正进了镇子。   “白灼,我听你口音不像是咱们北地这边的,你是从哪里来的?”说话的妇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包着头巾,面上皮肤粗糙,颧骨处被冻得红红的。   白灼笑了笑,说:“是从京城那边来的。”   妇人哦了声,目光仍旧在白灼身上打量。   这妇人人称牛嫂,也是化远村的,住的地方离白灼他们不算远,几日前,牛嫂发现那间一直没人住的茅草屋竟然住了人,好奇之下就去看了看,正巧看到白灼在院子中干活。   白灼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牛嫂好奇之下就上前打招呼,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   昨个儿白灼想着熟悉熟悉这里,又想采买一些粮食和碗筷,就同牛嫂说了,没想到牛嫂也准备去镇上采买,于是她们二人就结伴同行了。   牛车行的慢,路上又坑坑洼洼的不好走,一路上拉了不少人,等快接近镇子时,牛车上都快挤满了人。   而白灼瘦弱的身体就被挤在这些人中,好不难受,所以她们二人说话身边人也能听到。   听白灼是京城来的,顿时好几双眼睛朝白灼看来。   “京城来的?那不会是犯了罪被发配到这边的吧?” 第62章 我回来了!   生活在极北之地的人对于这种事情也都见怪不怪了, 但得知对方是戴罪之身,目光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待白灼说话,便听牛嫂道:“去去去,从京城来的就一定是犯人啊?再说了, 你们见过哪个刚被带到这里的罪犯能自由出入, 还能去镇上买东西?”   牛嫂这么一说, 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等大家伙都收回看热闹的眼神, 白灼感激的看着牛嫂道:“牛婶子, 谢谢你。”   牛嫂摆摆手, 她就是看着白灼年纪小, 又不是本地人, 既然是同村的, 那能照料就多照料一些。   等到了地方,大家伙下了牛车, 三三两两结伴往镇上走。   牛嫂和白灼同行,路上牛嫂不免又好奇问白灼为啥会从京城来到这荒凉苦寒的北地。   白灼感激牛嫂帮她, 也不想骗牛嫂, 毕竟她和李熠的身份也不可能一直瞒着,日后衙门的人若是上门,村里人定会知晓的。   “牛婶,其实刚才那位大娘没有猜错,我们的确是被发配到这里的。”   牛嫂听后面上倒是并无多少意外,只是看着白灼年纪小,就小声问:“那你是犯了啥罪?”   白灼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是跟着公子来的,公子在京城得罪了人, 所以就被发配到这里。”   李熠的身份,定是不能说的。   牛嫂和白灼熟悉后,也知道白灼家中有个双腿不能行走的公子,说到这里了,牛嫂也不好再问,只是同情的看着白灼说:“那真是苦了你这小丫头了。”   “其实来北地有不少外地人,大部分都是犯了事的,就咱们村不止你们,还有其他人也像你们一样被安排到村子里,我还听说县衙里的县丞以前就是犯人,现在不是也得到县太爷重用了?”   牛嫂看着白灼乖巧,心生喜欢,笑着宽慰道:“所以你们的身份没啥。”   白灼心中感动,忙出言道谢。   “谢啥?”牛嫂呵呵道:“你这丫头的年纪和我闺女年纪差不多,以后咱们又是一个村的,合该互相照料。”   牛嫂为人热情爽朗,又见白灼没有瞒着身份,对白灼也就又多了几分亲近,二人一路上聊着村子的事情,没多久便到了镇上。   镇上的集市人就多了些,听牛嫂说,这平远镇是这极北之地内少有的富庶的镇子,周围十几个村子的人都是靠来这镇上采买或是换取粮食物什的。   白灼此次来镇上主要是采买粮食,买锅碗瓢盆这些。   牛嫂将白灼带到能买到这些东西的地方,对白灼说:“白灼,我也得去买一些东西,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在来时那个镇口相见,记住啊,一个时辰后,一定要在那里等,咱们还得走路赶回去坐牛车,一天就这么一趟往返村子的牛车,要是错过了,就得露宿野外了,知道不?”   白灼神情认真点头道:“牛嫂我都记住了。”   “好嘞。”牛嫂和白灼道了别,便离开了。   白灼提着带来的袋子,依次买了米面,还有油盐酱醋这些,之后又买了锅碗瓢盆这些东西,袋子就撑满了。   白灼也不敢买太多,不然她也背不动,眼看着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白灼又打听着来到镇上的医馆,拿出之前永平镇时,为李熠看病的大夫交给她的药方来抓药。   那大夫曾说过李熠身体亏损虚弱,内伤外伤一直没有好透,若不好好调理,莫说李熠的身体能不能变好,他的两条伤腿也只会越来越严重。   一路上李熠虽从未喊过疼,但白灼知道,如此寒冷的北地,路途跋涉困难,李熠的伤腿一定很疼,她坚信李熠的双腿一定能好起来,但前提是李熠养好身体。   进了医馆,大夫看了白灼的药方便着人抓药,只是结账时,要的银钱竟比永平镇时贵好几倍。   “小姑娘,你这药方中的几味药在咱们这极北之地可是极为难寻,药材稀缺,价钱自然也就贵了。”   白灼看着柜台上包好的两副药,就这两副药医馆就要三两银钱,再看看她的钱袋,就只剩七八两银钱了。   眼见白灼一脸心疼模样,医馆小二便不耐烦催促起来:“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出去!”说着就要将药拿回去!   “买!”白灼想也不想的说道。   等付了银钱,拿着药走出医馆,白灼是一脸的肉疼。   没想到这北地不止生活苦寒,药材也这么贵。   才买了两副药就花了三两银钱,她还想让李熠多服一些时日的药来调理身体,可她身上的银钱也就只够买两三次药的。   心底愁绪万千,眼看着一个时辰就要到了,白灼也不敢耽搁,背着袋子朝镇口的方向走去。   集市上人来人往的,白灼身形瘦小,又背着一个袋子,走路时不时就会被人给撞一下,也亏得白灼双手练出了力气,不然袋子里的东西都撒了。   路过一个卖肉的摊时,看到案板上肥瘦相匀的猪肉,白灼眼睛都看直了。   说来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沾过一丝荤腥,白灼看着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脚下控制不住的走过去。   “老板,猪肉多少钱?”   “你要什么肉?上好的五花肉三十文钱一斤。”   白灼听的瞪圆了眼睛,北地不止药材贵,就连猪肉也是这么贵!!   看了一眼案板上的猪肉,白灼艰难的吞咽一声,最后目光落在案板最边的猪腿骨,问了价钱要比五花肉这些便宜很多,咬了咬牙还是买了些。   李熠身体不好,养身体只喝药哪能成,多吃些荤腥养身体也快些,再说腿骨对李熠的伤腿恢复也有好处。   买了腿骨,白灼见案板一角堆积了不少猪皮,眼睛一亮问道:“老板,这些猪皮您卖吗?”   肉摊老板点头,这猪皮有人要有人不要,要的人也大多都是用猪皮来熬猪油,但也熬不出多少,且肉摊老板这里的猪皮大多都是客人不要的,自然也是不好的。   老板还算大方,收了白灼十文钱,将案板上所有猪皮全卖给白灼了。   将猪皮包起来塞进袋子内,白灼高兴坏了。   鲜少有人知道,这猪皮不止能熬猪油还能做菜。   买齐了东西,白灼背着袋子来到镇口,等了一会儿,牛嫂提着篮子也赶来了,二人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镇子。   白灼刚走出镇子,便见不远处薛正和陈永走出来,薛正望着白灼离开的方向,一脸幽深。   “头儿,你要是担心她,就直接让她跟着咱们进衙门吧。”陈永道。   “你懂什么?”薛正瞪了陈永一眼,一张脸冷硬无比。   陈永撇嘴,低声嘟囔:“我是不懂,但头儿你既然关心她,为啥不直接叫住她,不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小宫女吗?”   薛正狠狠瞪了陈永一眼,陈永连忙告饶,催促道:“头儿,衙门里的人还在饭馆等着咱们呢,走吧!”   薛正深吸了一口气,又朝镇外看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白灼和牛嫂提着东西,赶路就慢了许多,好在她们二人赶路早,等到了地方没多久,拉人的牛车就到了。   路上牛嫂一边擦汗,一边满眼佩服的对白灼竖起大拇指道:“白灼啊,没想到你这丫头身板小,力气倒挺大,背着这么一大袋的东西还帮我提。”   白灼也是累的浑身冒汗,虽说累些但也有好处,身上不冷了。   白灼笑了笑,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以前做惯了重活,这些东西不算啥。”   这话可不假,白灼以前是浣衣局宫女,每日除却有洗不完的衣裳还要做一些重活,提这些东西真不算啥。   牛嫂心底又是感叹又是同情,牛车行的慢,白灼和牛嫂聊着天,也就不觉得慢了。   “牛嫂,你认识木匠和瓦匠不?”白灼想着家里厨房的房顶得修一修,还有院里的篱笆,除了这些,白灼还想找木匠给李熠做一个轮椅。   牛嫂道:“认识啊,咱们村上就有泥瓦匠,木匠的话得去镇上找,今个儿是赶不上了,等下回咱们来镇上,婶子待你去找木匠。”   白灼高兴的道了谢,同时心底也在想着,他们已经在北地安定下来,身上的银钱眼看不够,家里要置办的东西还多着呢,她还要买药,得赶快想办法赚些银钱了。   和牛嫂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村上。   白灼和牛嫂提着东西进了村子,经过一户人家时,白灼竟隐约听到那户人家传来唱戏声。   还是正经的越剧腔,仔细听去,唱的似乎是《西厢记》。   ‘……从今后只许我心头空想,从今后只许他在梦里相逢,从今后他是个影里的情郎,从今后我成了画中爱宠……’(注1)   白灼虽年纪小,但幼时家中常有戏班子在府中唱戏,且白灼的母亲偶尔也会咿咿呀呀的唱上几句,所以这《西厢记》她也是听过的。   牛嫂见白灼好奇的看着那户人家,她也跟着停下,看了一眼那户人家道:“这是赵三娘又在吊嗓子了。”   “对了,这赵三娘也是从京城被发配到这里的罪人,她跟你们一样,一直生活在这里,听说她以前是京城一个有名的戏班子的明名角儿呢,长的也好看,咱们村上还有光棍看上赵三娘,不嫌弃她是个罪人,但这赵三娘泼辣的紧,人也不是好相处的。”   “白灼,你日后见了这赵三娘可要躲远一些,她发起疯来会咬人。”   白灼望着那户人家缓缓点头,那院子中咿呀的唱腔传入耳内,只听这唱声实在好听的紧。   回了家,同牛嫂道别后,白灼赶忙去开门。   屋内的李熠早就听到白灼的脚步声了,他一个人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心底七上八下的,担心的不行。   “我回来了!”白灼进了屋,看到李熠眼睛就亮了,将身上的袋子放下,朝李熠扑过去。 第63章 想不想我啊?   熠张开双臂, 将白灼接了个满怀。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想不想我啊?”白灼埋进李熠怀中,忍着羞意,微红着脸问。   来极北之地的这一路上, 他们二人日日在一起, 还从未像今天一样一下子分别了好几个时辰。   “想。”李熠颔首, 他垂眸望着怀中的小丫头, 抬手刮了一下白灼挺俏的鼻尖, 一双桃花眸似含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想极了。”   白灼听的心底甜滋滋的, 面颊却忍不住羞红起来。   “去外面跑了一遭, 累不?”李熠用袖子轻轻为白灼擦了擦鬓角的汗, 满眼的心疼。   虽说开了春, 但现在的北地还是很冷, 但白灼却是满头汗,可见这一路上白灼定是受了累。   白灼却连忙摇头, 高兴道:“一点也不累,我今天买了好多东西, 还买了肉哦。”   说起肉, 白灼一双眼睛都泛着亮光。   她三两下了床,打开袋子将采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等将买来的腿骨和猪皮拿出来,白灼提起肉让李熠看,边高兴道:“李熠,咱们今晚有肉吃了!还有这猪皮,你别看猪皮没啥肉,我能做出很好吃的菜哦!”   看白灼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模样, 李熠也跟着笑:“猪皮也能做菜?”   “当然!”白灼点头,说道:“你以前肯定是没有吃过的,等我做出来,让你尝尝美味!”   李熠以前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猪皮那肯定是没有吃过的。   李熠笑着点头:“成,我等着。”   白灼收起东西,笑眯眯对李熠说:“你在屋里乖乖等着,我去做饭,乖啊。”   白灼像是嘱咐孩子一般,李熠听的无奈,但还是乖乖点头道:“好。”   白灼将东西拿进厨房,先将米面这些放好,拾了柴就开始生火。   这厨房虽然四处漏风,房顶还破了几个洞,但厨房内却被白灼打扫的干干净净,灶台是连灶,虽许久没人用,但还是能用的。   将锅碗瓢盆这些东西摆好,又将一应调料放好,等将厨房内各处都添了东西,这破旧的厨房便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就是这做饭用的大铁锅是她从牛嫂那边借来的,今个儿去镇上本来想直接将做饭的一应器具都买齐,只可惜镇上的卖家不愿意送货,她一个人也拿不动,便只能先买齐一些轻省的器具。   白灼烧起火先热了一锅水,热水期间白灼则去和面,等面和好,锅里的水也热了。   白灼先盛出一碗水端进屋内,屋中没有桌椅,便只能放在床边的地下,对李熠细心交代道:“渴了吧,不过这水很烫,等凉一些在喝。”   李熠颔首应下,又抬手拉住白灼,清隽白皙的面容上满是温柔,抬眸看着白灼。   白灼被李熠拉着手,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却嘟囔道:“干啥?我手上都是面粉,快放开。”   李熠微微倾身,抬手擦去白灼额头那层薄薄的汗,将鬓角落下的头发抿到耳朵后,柔声道:“其实阿灼做什么我都喜欢吃,不要让自己这么累。”   “不累啊。”白灼满脸笑意:“做饭一点也不累,我可高兴了。”   白灼拉开李熠的手,让他坐好,笑意盈盈道:“你在屋里乖乖坐着休息,饭食很快就好了。”   “好。”李熠点头,白灼这才笑着出了屋子。   李熠的眼睛一直追着白灼,直到白灼进了厨房看不到,他才收回视线。   垂眸望向自己的双腿,黑沉的眸中升起一丝不甘的光。   若他的双腿能行走,他便可以照顾白灼,能帮上忙,但现在他却只能瘫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想着,李熠尝试着动了动双腿,然除却腿部传来的一股刺痛感外,却无法动弹,完全使不上力气。   就这么一小会儿,李熠已经疼的面色煞白,冷汗淋漓。   他抖着手依照刘大夫曾交代的手法,一点一点按摩腿部。   虽说现在他的双腿不能动,但还好能感觉到疼痛,有知觉就一定能恢复!   厨房内,白灼将处理好的骨头放进锅里煮,接着开始处理猪皮。   猪皮表面有猪毛,要先将猪毛细细处理干净,那卖肉老板给的猪皮有差的,也有挂着零星肉沫的,甚至有几片上面挂着的肉还不少。   白灼看到高兴不已,等将猪皮表面的毛处理干净后,白灼又用刀将猪皮挂着的肉细细剔下来,等处理完后,剔下来的猪肉也有不少呢。   这肉虽说碎一些,也能熬出一些猪油,虽不能像猪板油一样能熬出好猪油,但这也够他们吃今日了。   至于猪皮,白灼将猪皮切开放进冷水中细细搓洗。   等搓洗好,另起一锅水放在灶上,等水沸后,将切好的猪皮入锅煮,待煮的差不多,将猪皮捞出,刷洗锅后,重新入水,加入准备好的调料,再将猪皮入锅煮。   另一边,猪骨头的锅中已经飘出阵阵香味,白灼闻着这味道都忍不住咽口水。   趁着灶台上煮汤的时候,白灼将醒好的面拿出揉了揉,开始做面条。   白灼买来的面粉不多,精面中参杂着一些玉米面,没办法,身上的银钱有限,只□□细粮只怕剩下的银钱支撑不住。   做好面条,锅中猪皮也煮的差不多,将煮好的猪皮盛进准备好的大碗中,用勺子抹平表面,直接将盛着猪皮的碗放在厨房窗外。   这北地天冷,尤其早晚温差极大,这么冻一个晚上,碗中的猪皮也就能冻上了。   放好后刚准备进厨房,就听一道含笑的说话声传来。   “这是做啥好吃的呢,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子香味。”   白灼看到来人,脸上顿时染上笑意,高兴道:“牛婶!”   牛嫂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闻言她笑着点头道:“白灼丫头,你这厨艺不错啊,做啥好饭,我闻着都饿了。”   白灼也没瞒着,道:“煮了猪骨汤,一会儿正准备下面呢,牛婶还没吃饭吧?留下来一起吃吧。”   白灼说的不是客气话,她是真心感激牛嫂。   牛嫂可帮了白灼不少忙,要不是牛嫂借她做饭的锅,又带着她去镇上,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那么快去镇上。   牛嫂笑着摇头:“我来可不是蹭饭的,我是给你送这个的。”   说着,牛嫂将手中的篮子推过来,揭开上面的蓝花布,就见篮中放着四五个鸡蛋,还有一罐子腌酸菜。   “这几天家里的母鸡下蛋勤,就给你送几个,你可别嫌少啊,还有这酸菜,是咱们北地的特色,家家户户都有的,我给你送过来你先尝尝,要是喜欢吃,日后我教你腌酸菜。”   白灼看到这些东西,哪里肯收?   牛嫂却十分坚定,她将篮子推到白灼手中,面露同情道:“给你你就收着。”   “咱们是邻居,这以后你来我往的时间多了去了,再说了,你们初来乍到的,我能帮忙就多帮帮忙,这鸡蛋和酸菜都不是什么精贵东西,等你以后养了鸡,再还我也成。”   牛嫂都说到这份儿上,白灼也就不推脱了,接过篮子,白灼感激道:“牛婶,谢谢你,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牛嫂也是看着白灼这么一个小丫头可怜,这么小年纪被发配到这种荒凉的地方,还得照顾一个双腿有疾的公子,着实让人同情。   说了两句话,牛嫂看到厨房窗台上放的碗,目露诧异之色问道:“这是猪皮?”   白灼点头,笑着道:“牛婶,等这猪皮冻做好了,给你送一些。”   “猪皮冻?”牛嫂还是第一次听到猪皮能着这样做,这闻着也没啥味,做出来能好吃?   白灼道:“好吃的,等做好切开放一些调料拌着吃。”   牛嫂觉得很新奇,也没客气说道:“那行,等做好你给我送一些我。”   说了几句话,眼看着就要饭点了,牛嫂就要回去,白灼本是看要留牛嫂吃饭的,奈何牛嫂坚持要走,走前对白灼说:“白灼丫头,等下午我带你去找泥瓦匠啊。”   白灼忙点头应下,牛嫂离开前路过屋子时,透过窗户朝屋中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消瘦的人坐在床榻上。   牛嫂还没有见过李熠,对这位公子自然是好奇的,不过这样看也的确不礼貌,看了一眼牛嫂便离开了。   这边,白灼将鸡蛋小心的存放起来,又拿出一个准备给李熠弄个白煮蛋加餐,还有罐子中的酸菜闻着味道酸酸地,味道一定不错。   骨头汤煮的差不多,白灼直接将面条下进锅中,等面条熟了,捞出碗中,浇上骨头汤,添上两筷子酸菜,那味道不止闻着香,看着也香。   将饭端进屋中,李熠就闻到一股子香味,肚子跟着咕噜叫起来。   白灼听到毫不客气的笑道:“很香吧?”   李熠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点头:“香。”   “嘿嘿。”白灼先将碗放在一旁晾着,道:“那当然了,我的厨艺可厉害了,香的话就多吃一些,等吃完饭就喝药。”   李熠闻言微微蹙眉,道:“阿灼,你又买药了?”   “是啊。”白灼走到床边,看着李熠说:“大夫说过,你的身体要好好调养,当然得吃药,这样对你的腿也有好处。”   李熠倒不是不愿意吃药,而是觉得他们来到北地,要花费的地方很多,还给他买药银钱哪里够?但想到双腿,他也想尽快好起来。   “好,我吃。”李熠道:“我的腿一定能好起来。” 第64章 独守空房真的很难受吗?……   熬好的骨头汤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充斥着整间屋子。   白灼和李熠并排坐在床边呼啦啦吃着面,骨头汤里没有多少肉,但对于他们两个久未沾荤腥的人来说,这骨汤面别提多香了。   二人吃的一本满足, 浑身冒汗, 舒坦的紧。   等吃完了饭, 白灼将碗筷收拾干净就开始熬药。   待药熬好, 看着李熠将一碗药喝下, 白灼才算放心。   见李熠喝完药一张脸苦的不行, 白灼忙将身上的果干拿出来塞到李熠口中, 一双杏眼满是心疼:“好点没?”   果干的酸甜味道冲散了药的苦涩, 口中也多了几丝甜, 李熠神情变好了一些, 他轻点头道:“好了许多。”   白灼便笑起来,二人刚吃完饭, 还不能休息,白灼便跪坐在床边, 一双手轻轻为李熠按摩腿, 同时白灼还在想着去买一些能治疗腿伤的药,若是能请一位大夫为李熠诊治就好了。   就是这北地的药材这么贵,要是请大夫上门诊治,诊金恐怕也很贵,她还是得先想如何能挣一些银钱。   “阿灼。”   白灼正想着,听到李熠的声音,她忙应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李熠摇头,清隽的面容上是温和的笑意,说道:“阿灼你同我讲讲镇上的事情。”   “好啊。”白灼笑着点头, 将她和牛嫂坐牛车赶到镇上的事情细细说与李熠。   说起平远镇,白灼对这小镇也不熟,而且今个儿只顾着买东西,都没来的多熟悉熟悉。   “不过别看这平远镇小,这周围十几个村子的村民都会去镇上采买,我还看到有好些人家在路边做买卖,有卖山货的,野鸡野猪也是有的。”   这野味虽说肉摊卖的便宜一些,但对白灼来说还是贵了,要是她也能卖一些野味就好了……   想到这里,白灼心头一动!   对啊!她也可以卖野味,他们住的村子靠近山,山上肯定有很多野味,要是她能抓几只山鸡什么的,不说给李熠补身体够了,也能换钱啊!   然想法是好想法,但她从来没有上过山,也不懂得捕猎啊!   李熠正一脸兴趣听着,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白灼的声音,再看白灼,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神情纠结,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阿灼,是不是镇上发生什么事情?有人欺负你了?”李熠蹙眉关心问道。   “没有,没有。”白灼连连摇头,上山捕猎这事对她来说太难了,还是想别的办法赚钱吧。   她将镇上看到的摊贩商铺的情形,细细说着:“镇子虽然小,但是很热闹。”   想到什么,白灼目露憧憬高兴着说:“李熠,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去镇上逛逛,吃好吃的!”   李熠含笑点头:“好。”默了一瞬,李熠又问:“阿灼,镇上可有书肆,或者是卖字画的?”   对于极北之地这边的民风李熠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这边的人对于文墨这些会不会注重。   白灼却是眼睛一亮,点头道:“有的!”   她这次去镇上虽说来回仓促一些,但还真看到路边有卖字画的,也看到好几家书肆,而且生意看上去还不错。   “李熠,你想看书了?还是想写字?”   李熠双腿不能下地行走,每日只能待在屋内,她一出门都没人陪他,定是十分无趣的。   想到这里,白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悔说道:“我真笨!今天看到书肆时就该给你买一些书的,还有笔墨纸砚,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能打发时间啊。”   李熠见白灼敲自己的头,连忙伸手去揉白灼敲过的地方,温声道:“傻丫头,我不用打发时间,你做什么打自己?”   白灼坐在李熠面前,被李熠的大手轻轻揉着头部,她自己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猫儿一样,仰着头微眯着眼睛,嘟囔道:“不疼的。”   李熠无奈笑了笑道:“谁说不疼?我就很疼,所以日后不准自己打自己。”   李熠说的这么认真,白灼唇角大大的扬起,点头应道:“知道啦!”   说起镇上书肆,还有好几家,李熠心中起了心思,问道:“既然这小镇上有好几家书肆,便说明这边的人注重书本文墨。”   白灼也觉得如此,别看极北之地地处荒凉,但这里的人还挺注重这些的,就她今日去镇上见到的人,有不少身穿儒装的男子,可见这北地人重文。   “阿灼,你下次去镇上时,帮我买一些纸笔,纸笔不用太好,也不用买太多,还有,你看看镇上统共有几家书肆,看看他们的经营状况,你寻一家经营最好的书肆,问那书肆老板要不要抄书人。”   “抄书人?”白灼看着李熠,脸上露出一丝犹疑,低声道:“李熠,你让我问这些做什么?你想抄书吗?”   李熠笑了笑说:“你先帮我问问,若这里的书肆需要抄书人,我想我就可以赚些银钱养活咱们两个了,这样阿灼也不会这么累。”   “我一点也不累的!”白灼急忙说道,她是知道抄书人的,听说这种活很累,李熠身体刚好一些,她不想李熠这么累!   “可是我不想当一个没用的废人啊。”李熠直视着白灼的眼睛,白皙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的笑,温声道:“阿灼,你不是说这里就是咱们的家,既然是咱们两个人的家,哪里只有你一个丫头辛苦,而我一个大男人却每日享福的道理。”   “而且我是男人,理应肩负起养家的责任,但我现在却只能瘫在床上,若能写字给家里赚一些进项,我也会开心的。”   白灼抿了抿唇,她明白李熠的意思,但还是有些担心。   “傻丫头,还不知道人家书肆要不要抄书人,就算要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用我呢。”李熠捏了捏白灼的鼻子,将人拉倒跟前,低下头看着白灼。   “再说了,如果真的能成,那我日后也有事干,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不用可怜的独守空房了。”   李熠这后半句就像个怨念的小媳妇儿般,白灼听的又心疼又无奈,想了想她问道:“独守空房真的很难受吗?”   “当然啊。”李熠点头,清隽的面容上又多了几分委屈:“阿灼将我一个人留在家中,我无所事事,除了想你还是想你,可是你不在家,我心中很是难受。”   见李熠说的这么可怜兮兮的,白灼也心软了。   “那好吧。”白灼应道:“我下次去镇上问问。”就算不成,她也能买一些纸笔,这样李熠一个人在家时也能写字什么的,不至于独守空房。   晚些时候,牛嫂来找白灼。   白灼记着下午牛嫂要带她去找泥瓦匠,这事她也跟李熠说了,将屋子收拾妥当,又放了一碗水在床边,嘱咐道:“李熠,若是渴了就喝水,我会尽早赶回来的。”   李熠颔首,同样嘱咐道:“你也注意着些,咱们刚来这化远村,哪里都不熟悉,莫要走远了。”   “嗯嗯。”   两人都交代完,白灼这才出了屋,将屋门仔细掩好,一转身就见牛嫂正笑盈盈的站在不远处等她呢。   “牛婶,让你久等了。”白灼快步跑过去,歉然的说道。   “我也是刚来。”说着,牛嫂不禁又朝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方才她匆匆晃了一眼,那屋中的公子看着很是年轻。   “牛婶,咱们去找泥瓦匠吧。”白灼忧心厨房房顶的洞,亏的他们来到化远村后,这里的天气虽寒冷,但没有刮风下雨,得赶紧趁着这几天将房顶的洞给补上。   路上,白灼还询问了哪里有卖炭的。   牛嫂闻言,一脸诧异道:“炭?白灼丫头你们用炭来烧炕啊?那得多费炭啊!”   白灼叹了声道:“我们家里没有炕。”这也是白灼急切找泥瓦匠的原因。   北地寒冷,这里的百姓家家户户都是用炕来取暖的,但他们住的茅草屋,就那么一个窄小的木床,但这砌炕也需要时间,所以她想着先买一些炭来取暖。   牛嫂闻言,看着白灼的目光愈发同情了。   “可怜见的,也是,你们住的那茅草屋都多少年没住人了,我带你去找村上最好的泥瓦匠,只要他活不多,保准几天就能给你做一个炕。”   白灼眼睛蓦的亮了,忙道:“多谢牛婶!”   牛嫂笑了笑,又道:“不过这炭可不好买,咱们村里的人也没几户人家能烧的起炭,大多都是烧煤,你要是想买,我就帮你问问,村里有没有做多的煤块卖。”   “成!”   牛嫂对化远村乃至周边都十分熟悉,她带着白灼先去见了一位泥瓦匠,这泥瓦匠年约五十多,是个身材瘦小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人称王叔。   也是巧了,过完年开了春,王叔手中的活不多,正好有时间,修葺屋顶什么的花不了多少银钱,就是做炕银钱多,最便宜的土炕都要二两银钱,若是添加砖的话就要贵一倍。   但贵是贵,炕做的好,收风好,不倒烟,烧起来满炕都热乎乎的,暖和!   白灼摸着怀中已经没有多少的银钱,咬着牙道:“做好的!”   贵是贵了些,但想到李熠的身体和伤腿,不能再受冻了! 第65章 没有阿灼,我就不活了……   付了定金, 说好时间,王瓦匠明日就能过去。   白灼跟着牛嫂离开王叔家后,正要带白灼去村上其他人家问问谁家卖煤,谁知刚出院子, 就见一名年约三十左右, 身着粗布裙钗, 容貌姣好, 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 气势汹汹的走来。   牛嫂看到这人, 登时一脸复杂, 连忙拉着白灼站在一边叫了声:“三娘, 你这是来找王瓦匠?”   白灼站在牛嫂身边, 听牛嫂这么一说, 便好奇的看过去,难道这女子就是那位唱戏的赵三娘?   赵三娘瞥了白灼和牛嫂一眼, 也没答话,径自走进王叔的院中, 那神情一看就知道有事。   果不其然, 赵三娘刚进院子,不多时便传出争吵声。   牛嫂一听,忙道:“这赵三娘怕不是又犯了疯病!”说着就快步进了院子,白灼也跟着进去。   “王瓦匠!老娘让你去我家修修房顶,你从去年推到今年!昨个儿还有人看到你给隔壁村的村砌灶台,你咋就没有时间去给我家修!”   赵三娘嗓门大,声音尖细,或许是因为唱戏的缘故,拔高的声音中似还带着唱腔。   院中王瓦匠和其家人被赵三娘这声音给震的捂住耳朵, 便是牛嫂也忍不住捂耳朵。   “赵三娘!我是真的没时间,别家的活我都接了好几家,总不能落下别家专门去给你家修吧?!”王叔一脸的不耐和烦躁,吼道。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再加上方才已答应明日去白灼那里,便知道王叔是有意推诿。   赵三娘显然是不好打发的,她啐了口指着王叔骂道:“少拿这些屁话来搪塞我!她们刚才上门是不是来找你接活?你接别人的,就是不给我家修!你是不是觉得我赵三娘会拖欠你钱?!”   王叔连连摇头,眉眼间满是不耐的说道:“赵三娘,我就是活多,腾不出时间,要是有时间我一定上门给你修!”   “呸!”赵三娘完全不吃这一套,指着王叔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嫌弃我经常给丧葬人家唱戏,觉得我家晦气吗?!”   王叔嘟囔一声:“知道还不走?”   眼见赵三娘又要发疯,王叔的婆娘忙上前道:“赵三娘,这化远村又不是只有我们当家的一个泥瓦匠,你就去找其他人吧,我们当家的没有那个福气挣你的钱。”   牛嫂也上前劝阻,眼看王叔是怎么也不愿意答应,赵三娘斥了声:“呔!不识好歹!”又狠狠啐了口,转身大步离开。   王叔两口子一脸‘总算走了’的嫌弃表情,等白灼和牛嫂出来后,牛嫂心中藏不住话,拉着白灼就说道起来。   “也不怪王瓦匠不愿意上门,这赵三娘时常给办丧事的人家唱戏,村里人自然也嫌晦气,不过也有那不怕晦气的主动招惹赵三娘,去年隔壁村一个光棍偷偷□□来找赵三娘,被赵三娘给狠狠打了一顿,第二天这光棍就淹死在河中了!”   说起这事,牛嫂也是一脸惊惧:“后来官府查案,还将赵三娘带走了,不过没有几日就破案了,说是那光棍是自己喝醉了失足落水的,再后来村里就传出说赵三娘身染不洁之气,谁跟她走得近就会被连累,村里有跟赵三娘接触后,各个都遇到倒霉事的,所以现在村里人都不愿意和赵三娘多接触。”   村里是有其他泥瓦匠,但架不住赵三娘晦气的传言越来越大,所以没人愿意去,就是愿意去的,那也是想占便宜的。   说完,牛嫂还不忘对白灼说:“白灼丫头,你们刚来咱们村,还是要离那个赵三娘远些,免得沾染晦气。”   白灼微微抿唇,她是不相信所谓的晦气传言的,听牛嫂说的那个死去的光棍,那也是他做了坏事,失足落水兴许就是报应。   至于和赵三娘接触就会倒霉,这种传言就更扯了,说不定都是巧合,而村里人最忌鬼怪之事,觉得给做白事人家唱戏就会沾染晦气,说白了,还是心底有成见。   不过牛嫂也是好意,白灼没有反驳,只点头没有说话。   牛嫂带着白灼绕着化远村走了一圈,这村子的人家是真的不多,大多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但这里的人很热情,加上有牛嫂介绍,很快白灼便在一户人家买到了煤饼。   煤饼没有炭贵,且都是参了黄土的,烧起来没有碳灰那么暖,但也总比没有强啊。   卖煤饼的人家还算不错,帮着白灼将煤饼送上门,得知白灼住在村里好些年没有人住的茅草屋,虽说好奇,但也没有细问,只道牛嫂认识的人定然不是坏人,而且日后都是一个村的,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   彼时的李熠正坐在屋内按摩双腿,试着在床上挪到地下,只可惜他的双腿稍微一动,除却钻心的疼痛以外,两条腿完全使不上力。   不过他也没泄气,就在他按摩双腿时,听到屋外传来说话声,除却白灼的声音还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下午没有看见白灼,李熠甚是想念,就想透过窗户看看那丫头,谁知他身体偏的太过,两条腿又使不上力,一不小心就从床上给翻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很是清脆,白灼听到这声,哪里还顾的跟别人说话,提步就朝屋内跑去。   “李熠!”白灼打开门跑进屋,就见李熠正用一双手撑着地面让自己坐起身,看到白灼,李熠一脸讪讪唤阿灼的名字。   “怎么摔到地上了?疼不疼啊?”白灼快步跑过去检查李熠有没有受伤。   李熠神情讪讪,他哪里好意思告诉白灼,他是因为想看白灼一面,就给摔下来了。   这也太丢人了!   “咳,我没事。”李熠摇头,温声安抚道。   白灼见李熠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但她一个小身板显然无法将李熠扶上床。   正好这时牛嫂和帮白灼送煤饼的同村大叔,听到动静也走到门口,看到李熠时,牛嫂二人眼前一亮,只觉那坐在地上的公子气质卓绝,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白灼,我们来帮你。”   牛嫂和那大叔帮着白灼将李熠扶上床,而牛嫂这才知道原来白灼一直照顾的残废公子,就是眼前人。   “多谢二位。”李熠坐好,面露感激对二人说道。   白灼也是连连点头,给牛嫂二人鞠躬感激道:“多谢牛嫂,李大叔。”   牛嫂和李大叔忙挥手,牛嫂道:“都是一个村的,不用谢。”   牛嫂看着眼前的李熠,心底不免惋惜,这么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竟是个瘸子,而白灼小小年纪不止照顾家里,还得照顾这残废公子,着实可怜呐。   对于牛嫂和李大叔的打量,李熠面上倒是极为平静,且他不像以往一般冷冷的,邀请他们坐下歇息,就是这屋中没个桌椅,着实失礼。   白灼也给二人端了两碗水,这水是她离开前,灶台上的大锅就一直温着的。   牛嫂和李大叔喝了水,也没留,同白灼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白灼送牛嫂和李大叔离开,走前牛嫂好拉着白灼说:“白灼啊,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我。”   “好嘞,谢谢牛婶。”   送走了二人,白灼回到屋内高兴道:“李熠,我找好泥瓦匠了,他明日就能来给咱们修厨房的房顶,还能砌一个炕。”   “对了,我还买了煤饼,今晚咱们就不用受冻了。”   白灼说的眉飞色舞的,看上去很高兴。   “等过几日我再去镇上找木匠,看看能不能做桌椅什么的,对了还要给你买纸笔。”   李熠面带笑意听着,等白灼说完,他夸赞道:“我们小阿灼可真厉害。”   白灼挺了挺胸膛,一脸骄傲道:“那是,你要是没有我可怎么活啊。”   李熠同意点头:“没有阿灼,我就不活了。”   白灼高兴的笑,和李熠说了几句话,白灼就跑到院中,将买来的煤饼搬去厨房,又寻了一个破旧的盆,燃了煤饼端进屋中。   不一会儿,屋中便暖和了。   不过煤饼烟多,窗户就得常打开通气。   等忙活完就晚上了,白灼就着晌午没有喝完的骨头汤做了一锅疙瘩汤,在用两个鸡蛋打在汤内,配上酸菜,香气扑鼻。   二人吃了晚饭,白灼又同李熠说了一些化远村的事情,就早早歇下了。   翌日一早,白灼和李熠早早起床收拾好,不多时王瓦匠就带着器具上门了。   王瓦匠先看了看厨房顶上的洞,就开始干活。   这修房顶一天就能搞定,就是起炕比较费事,要五六天左右。   白灼跟在王瓦匠身边,还能时不时给王瓦匠帮忙。   正忙活着,忽听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好你一个王瓦匠!这小丫头片子昨个儿刚去找你,你就能来干活,我那里你怎么就去不了!”   这带着一丝唱腔的声音,白灼记的清楚。   而正在房顶干活的王瓦匠听到赵三娘的声音,同样头皮发麻!   他哪里想到赵三娘竟然上别人家们来捣乱。   赵三娘一脸怒容,叉着腰怒指着房顶上的王瓦匠就骂起来。   白灼站在下面,顿时陷入尴尬境地。   “王瓦匠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去给我修房顶,今个儿你就别想给我下来!”赵三娘身材纤细,但力气大,她蹬蹬蹬走上前,直接无视白灼,将墙边的□□给搬走了。   王瓦匠面皮抽搐,赵三娘这么一搅和他活肯定干不成,几番无奈之下,王瓦匠只能答应。   赵三娘这才哼了声,将□□放好,回头看着站在一旁呆呆的白灼,上下打量一番,道:“小丫头,你犯了什么罪?” 第66章 你见过哪个脸上有疤的大……   白灼怔住, 显然没想到赵三娘会这么说,她结结巴巴道:“得,得罪了京城里的贵人。”   赵三娘倒是也没怀疑她朝地上啐了口,恨声骂道:“京城那些个脑满肠肥的混账玩意儿, 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   顿了一下, 赵三娘又盯着白灼看:“也怪你可怜, 年纪小小的的, 就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白灼干巴巴笑了笑, 不等她说话, 忽见赵三娘忽然倾身, 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白灼左边脸颊的伤疤, 说:“这疤有些年头了。”   白灼急忙抬手捂住脸上疤痕, 快速退后两步, 偏头避开赵三娘的视线,磕磕巴巴道:“那, 那个,我去给你端一碗水!”   说着, 白灼转身就要进厨房, 却被赵三娘给拉住。   “小丫头,你没看见那王瓦匠正在给你的厨房修屋顶?你跑进去万一有泥土砸下来,岂不是会伤了自己?”   白灼方才被赵三娘盯的有些慌张,已然忘了厨房还在修屋顶。   她低着头,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讪讪道:“我忘了。”   赵三娘啧了一声,说:“这伤疤是你小时候伤着,没有好好医治,才落下的疤吧。”   白灼抿着唇, 没有应答。   赵三娘又看了白灼一眼,笑了笑说:“你怕啥,这疤虽说久了些,但日后若是能找个好大夫,或是寻到上好的药,这疤还是能消除的。”   白灼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问道:“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三娘扬眉,缓缓说道:“不过这也看你有没有造化。”   白灼想着自己如今来到这极北之地,能和李熠安稳的生活下去已经是大造化了,若是能遇见神医,她更希望能治好李熠的腿,至于脸上的疤,她早已习惯了。   王瓦匠将房顶修好后,刚踩着□□下来,就被赵三娘给拉住了。   “走!去我家修!”   王瓦匠见自己被赵三娘给抓到,顿时汗毛竖起,一脸惊恐瞪着赵三娘斥道:“放开!放开!不要碰我!”   他像是躲瘟疫一般,生怕同赵三娘挨近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赵三娘呸了声,抓着王瓦匠的手愈发紧了。   “想让我放开?门都没有!现在就去给我修屋顶!老娘是会欠你钱咋地?”   赵三娘力气大,王瓦匠连跑都没法跑,他要是不去那肯定也没法继续干活,最终只能提着东西,同白灼说了声,黑着脸走了。   白灼目送他们离开,又跑去厨房看了看屋顶,果真都修好了。   她跑回屋中,高兴道:“李熠,咱们家的厨房修好了,下午王叔就能给咱们砌炕。”   李熠也高兴,抬手揉了揉白灼的头发,问:“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   赵三娘声音大,李熠自然听到了。   白灼点头,将赵三娘的事情告诉李熠。   说到村里那个传言,白灼低声问:“李熠,你会信那种传言吗?”   李熠环抱着白灼,唔了声说:“当然不信,所谓人心有鬼,自然怕鬼,若是心中没鬼,自然也就不怕这种传言。”   白灼仰头,下巴搁在李熠胸前,轻轻点头说:“我也不信。”   “对了,我还远远的听过赵三娘唱戏呢,唱的是西厢记,还挺好听的。”   难得见小阿灼对一件事情感兴趣,李熠垂眸笑望着白灼问:“阿灼也喜欢听戏?”   “喜欢!”白灼重重点头,那双杏眼升起异样的光说:“我娘也会唱戏,小时候我娘也给我唱过几句,唱的可好听了。”   说起幼时的事情,白灼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听娘身边的嬷嬷说,我娘弹曲唱戏是一绝,当初有很多贵人一掷千金只为听我娘弹琴唱戏呢。”   说到这里,白灼才想到她似乎从未告诉李熠她娘的事情。   想着,白灼垂下眼眸,低声道:“我娘是青楼里的人,后来被我爹看中就接进了府中,做了爹的第八房姨娘。”   就在这时,忽听李熠感叹道:“那阿灼的娘亲一定很美很厉害。”   “是的!”白灼很高兴,她双目晶亮笑道:“我娘很美的。”   李熠伸手轻轻捏了捏白灼的脸颊,笑眯眯道:“所以才生出阿灼这么可爱美丽的小丫头啊。”   白灼一张脸顿时红了,她忙用手捂住脸,忍着羞涩嘟囔道:“才不是,我长的一点也不像娘,是个丑丫头,所以我爹不喜欢我。”   记忆中,白灼很少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便来也很少亲自来看她,所以在很小的时候,白灼就知道她的父亲不喜欢她。   “胡说八道!”李熠俊美的面容很是严肃,一双桃花眸满是认真的光:“阿灼明明是个大美人!”   “……”白灼李熠这么直白说的,脸颊的红晕一路延伸到脖子处,她捂着脸,都不敢看李熠了。   扬起的唇角压也压不住,嘟囔道:“羞死了!你见过哪个脸上有疤的大美人。”   “我啊。”李熠握住白灼捂着脸的手,缓缓将白灼两只手放下,唇角含笑望着白灼说:“眼前不就是吗?”   “不要脸!”白灼羞的一头扎进李熠的怀中,心中又甜蜜又羞涩,笑声更是压也压不住。   李熠一下一下轻轻抚着白灼,唇角同样挂着笑。   二人笑闹了少时,白灼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渐隐,眸光黯淡,低声缓缓说道:“我娘唱戏很好听,可是她很少唱。”   提起娘亲,白灼心中难过又怀念:“记忆里,娘很少出门,我也很少见到娘笑,只有爹来看娘时,娘的笑容才会多些,若是爹心情好了,娘还会穿上戏服唱戏。”   那时还很小的她,不敢过去打扰,只敢偷偷藏在角落里,听着娘唱的戏。   后来长大些,她才知道父亲为何很少来看她们,她的父亲子嗣凋零,只有华嫔和她两个女儿,他太想要个儿子,可惜偏偏不如愿。   李熠环着白灼的手微微收紧,白灼笑了,继续道:“虽然如此,娘亲对我却很好。”   只是红颜薄命,她的娘亲还是早早离世,独留她一人。   “娘以前也唱过西厢记,所以听那位赵三娘唱戏时,我就会想到娘。” 第67章 我家公子才华出众   白灼说了不少幼时的事情, 李熠也听的极为耐心。   晚些时候,二人吃了晌午饭,等了不多时,王瓦匠便来了。   王瓦匠心情显然很不好, 连连感叹自己倒霉, 说自己千万不要沾染上赵三娘身上的晦气。   白灼跟在王瓦匠身边帮忙, 闻言她抿了抿唇, 道:“王叔, 那些只是传言, 你看咱们不是都见了赵三娘, 不也没事吗?”   王瓦匠沉沉叹息一声,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王瓦匠干活快, 将砌炕的土和砖送来后, 就开始砌了。   三天后,王瓦匠就把炕给砌好了, 白灼看着这比他们平日睡觉的床大了两倍的炕,高兴不已。   就是这炕还得晾上三五日, 这期间白灼和李熠仍旧睡在那张窄小的床上。   白灼心中记挂着找木匠这事, 转日一早,白灼早早起身,做好饭菜安置好家里,同李熠道别后就离开了。   这次她没有麻烦牛嫂,毕竟这村上的人不是经常去镇上,去一次那都是浪费银钱的。   等到牛车,白灼坐上去朝着镇上赶去。   同上次来镇上的情形一样,镇上集市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的, 白灼没有闲逛,直接打听着找到一间木匠铺子,询问能不能做轮椅。   白灼幼时见过有人坐轮椅,若是在京城轮椅兴许不难做,但在这北地却不一定能做,她心中本没抱多大希望,谁知这家木匠掌柜一听,就点头道:“能做!”   “小姑娘,你运气不错,去年我们木匠铺新来了一位木匠,这木匠手艺了得,能做许多咱们北地木匠不会的东西。”   白灼激动不已,但紧接着就听木匠掌柜道:“不过能做是能做,这做轮椅的价钱可是极高的。”   说着,木匠掌柜朝白灼周身看了一眼,倒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看白灼身上穿着,着实不像能付得起大价钱的人。   白灼问道:“做一个轮椅要多少?”   木匠掌柜道:“二十两,还可免费送你两个木凳。”   白灼听到这价钱,着实惊的心中一抖。   木匠掌柜继续道:“姑娘,不瞒你说,这价钱贵是贵了些,但我敢说不管是这平远镇,还是其他镇,就只有我们的铺子才能做出姑娘要的轮椅。”   二十两的确不是个小数目,白灼身上的银钱零零碎碎加起来,最多还剩五两。   这五两可是她和李熠日后生活的保障,更何况她还想为李熠买药材,哪里来的银钱做轮椅?   “姑娘?”木匠掌柜见白灼不说话,便知道她没钱做。   白灼犹豫着问道:“掌柜的,价钱还能再便宜些吗?”   木匠掌柜道:“小姑娘,我看你年纪小,又是外乡人,便给你降一些,给你便宜二两。”   白灼囊中羞涩,就算便宜二两,也需要十八两,捏着手中的钱袋,白灼艰难道:“掌柜的,我再想想。”   出了木匠铺,白灼不甘心,又去问了镇上另外几家木匠铺,果然如方才那位木匠掌柜所言,能做轮椅的只有那家铺子。   只是这价钱着实高,不过这并未熄灭白灼要做轮椅的心思,现在做不起,她就先找个活计赚钱,总能做得起的。   打定主意,白灼就准备去镇上看看有什么地方招人,不过她心中记着李熠对她说的,就去了书肆。   别看这极北之地偏僻苦寒,但是北地重文,肚中稍微有些墨水的人都会受到敬重,所以平远镇这么一个小镇上书肆就有三间。   白灼进到一间书肆,便见不算大的书肆内,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看书。   书肆小二见有客人忙上前招呼,白灼环视一圈,问了笔墨纸砚的价钱,便转去了另外一家。   如此转下来,白灼锁定其中一家价格公道,且客人多的书肆。   白灼买了纸笔,又买了一方较为便宜的砚台,之后对书肆小二道:“我想见见你们书肆掌柜。”   书肆小二并未因白灼买的都是便宜货而横眉冷对,可见这家书肆管理极严。   加上白灼方才去周边打听,确定这家书肆不管是生意还是信誉都是最好的。   书肆小二闻言便让白灼稍后,很快便见一名身着深棕直缀的中年男子走出来。   “姑娘见我可是有什么事?”书肆掌柜看到白灼,客气问道。   “掌柜,不知道你们书肆可要抄书人?”白灼低声问道。   书肆掌柜扬眉,他目光认真打量着眼前这十三四的的小丫头,道:“要。”   不等白灼说话,便听书肆掌柜继续道:“不过我们书肆要求高,需我亲眼见过人,看过他的字,才能决定要不要。”   白灼抿唇,低声道:“可是我家公子腿脚不便,家中离平远镇也有些远。”   书肆掌柜神情客气道:“那就不行了。”   看书肆掌柜这神情,便知道书肆并不缺抄书人,缺的是好抄书人。   眼见着书肆掌柜转身离开,白灼手中微微收紧。   想到李熠谈起抄书人时,眉眼飞扬的模样,那眼中的期待和亮光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是心疼李熠拖着病体还要写字,但这件事若是真的成了,她相信李熠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个曾经那样惊才艳艳,满身风华的人,怎甘愿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   想到这里,白灼心中做了决定,她上前一步叫道:“掌柜的,请留步。”   书肆掌柜停下,转身看向白灼的神情便带了一丝不悦。   “姑娘还要说什么?”掌柜皱眉问道。   他们书肆的确不缺抄书人,往常也有人来询问,但不是什么人都会用的,也有一些痴缠的人,自然会惹掌柜厌烦。   白灼走上前,规矩的向书肆掌柜行了一礼,抬眸望向掌柜道:“掌柜的,我家公子虽然腿脚不便,但他有满腹才华,也习得一手好字,若掌柜的不信,我可以让我家公子一些字,拿来让掌柜的看。”   书肆掌柜顿时就笑了,他朝白灼周身瞥了一圈,道:“小姑娘,来我们书肆抄书的人,都说自己满腹才华,字迹极好,但我们这里不缺有一手好字的,更何况你家公子腿脚不便,就更不可以了。”   “你还是回去吧,莫要纠缠。”   “掌柜的!”白灼仍不放弃,急声道:“我家公子不是普通人,他写的字也必定是别人比不了的!而且你们书肆是要抄书人,即便我家公子腿脚不便,也是可以抄的!”   书肆掌柜显然不将白灼的话当真,想来书肆当抄书人挣钱的人哪个不是说自己是最好的,只可惜那些字迹都难以入他的眼。   “姑娘,我们书肆要抄的可不是普通书籍,一般人是不可能完成的!”书肆掌柜沉下脸不耐道。   “掌柜的,你还未看到我家公子的字迹,怎么知道我家公子的字迹不行?我家公子来自进城,他自幼便跟着名门大儒学习,还请掌柜先看了我家公子的字迹在决定。”   书肆掌柜闻言,脚步倒是停下了,他转头看着白灼问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白灼连忙点头:“掌柜的,我家公子才华出众,字迹也不差,还请掌柜给我们一个机会,先看看我家公子的字,左右你也不亏不是?”   书肆掌柜考虑少时,终是点了头。   “成,你下次可以带他的字让我看看,不过你不必抱太大希望。”   见书肆掌柜终于答应,白灼喜悦不已。   她满脸感激道:“谢谢掌柜!”   如此,白灼才抱着怀中的纸笔出了书肆。   路上,白灼满脸笑容,不过她也没忘了之前打算的事情,得想办法赚钱。   不过她一个小丫头,找活并不好找,而且有些地方都不要女子,再三考虑,白灼决定去镇上的几家酒楼和饭馆看看。   她做饭手艺还不错,这些地方总会要厨娘的。   只可惜白灼运气不好,找了两家饭馆,连饭馆掌柜都没有见到,就被人给赶出来了。   眼看着时间不早,还要赶着回去坐牛车,白灼咬了咬牙,又去了一家临近的酒楼。   这次白灼连酒楼内都没进去,就被店小二给堵在门外。   “今日饭馆已经客满,客人还是明日再来吧。”店小二见白灼穿着俭朴,脸上还有疤,态度自然也很差。   白灼道:“小二哥,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想见见你们掌柜。”   之前两次找饭馆,人家一听要不要厨娘,都没多问就把她给赶出来了,这次白灼学聪明了,若能见到掌柜总是不一样的。   店小二甩着手中的布巾,满眼不屑的瞥了白灼一眼,不耐道:“我们掌柜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滚滚滚!不要打扰我们酒楼做生意!”   都被接连拒绝好几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白灼不甘心继续道:“小二哥,我,我有生意要同你们掌柜谈,还请你让我见见掌柜。”   店小二嗤笑一声,指着白灼嘲讽道:“就你?长的跟个丑八怪似的叫花子?还跟我们掌柜谈生意?你配吗?滚不滚?不滚我可打人了!”   店小二说着,抬手一把推开白灼。   白灼脚下不慎,身体朝后倒去,手中的东西也跟在掉了一地!   这时一人大步走来,扶住险些摔倒的白灼,而那店小二看到这人却是一改方才嘴脸,讨好道:“薛大人您来了?快请进!” 第68章 你真是个好人   白灼顾不得其他, 赶忙弯身将掉在地上的纸笔捡起来,见都破损,吁了口气,还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纸笔上沾染的灰尘, 这才抱着纸笔站起身。   “薛侍卫, 谢谢你。”白灼面露感激, 谢道。   薛正一张面容一如既往的冷硬, 他朝白灼周身睃了一圈, 而后望向店小二问:“怎么回事?”   那店小二一脸讨好之意, 毕竟眼前的薛正是连他们酒楼掌柜都得客客气气的人, 他见薛正似乎认识这丑丫头, 心头打鼓, 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   刚好这时酒楼掌柜见店小二一直在门外, 便大步走出来,刚要斥责看到薛正几人, 酒楼掌柜立时挂上笑脸:“薛大人来了,几位快请进。”   说着掌柜回头瞪着店小二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给几位爷安排地方?”   店小二连连点头, 薛正冷着脸抬手制止, 视线扫过店小二而后望向白灼,再次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薛正,对上薛正的视线,白灼心底还是有些怕的,薛正问话她不敢不答,便将自己来意说清楚。   听到白灼说来这酒楼问缺不缺厨娘,薛正浓黑的眉毛皱了皱,问:“你缺钱?”   白灼紧抿着唇点头。   而另一边,酒楼掌柜听完, 看了看薛正和白灼,眼睛来回转了转,回头对店小二斥道:“你个蠢货,这位姑娘要见我,你为何不对我说?”   店小二哪里敢回嘴,连忙点头哈腰的认错。   掌柜又望向白灼和薛正说了几句道歉的场面话,视线在他们二人周身转了一圈,掌柜问:“薛大人和这位姑娘认识?”   酒楼掌柜对薛正如此客气,并非没有原因,一则是因为薛正几人乃是来自京城,天子脚下的京城,可是他们这些极北之地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权贵之地。   二则是薛正刚到极北之地进了衙门没几天,就因为救了知府大人被提携调到知府大人身边,现如今就连他们平远县县令对薛正都客客气气的,他一个酒楼掌柜敢不敢客气吗?   薛正瞥了白灼一眼,而后指着白灼道:“这是我妹子。”   白灼一惊,睁圆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薛正。   别说白灼震惊,就连跟在薛正身后的陈永和张永二人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薛正,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头儿何时竟这么热情,认了一个妹子!   那酒楼掌柜闻言,对白灼那就更加客气了,连忙伸手请他们几人进酒楼。   薛正看着白灼问:“进去吧,今儿晌午我请你吃饭。”   白灼紧紧抱着怀中的纸笔,连忙摇头,结结巴巴道:“不不,不用了,多,多谢薛侍卫。”   见白灼仿若被吓到一般,还连连后退,薛正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多说,而是盯着白灼问:“你想当厨娘?”   白灼犹豫一瞬,轻轻点头。   薛正回头看了看酒楼掌柜,掌柜忙道:“这位姑娘厨艺如何?”   不等白灼说话,便听薛正道:“我妹子厨艺不错,当初在京城她就给咱们做饭。”   掌柜笑着点头:“既然薛大人都这样说,那姑娘厨艺定是没的说,我们酒楼倒正好缺一位厨娘,若是姑娘愿意的话,便可来我们酒楼做事。”   白灼心底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激动的是酒楼掌柜愿意让她留下,惶恐的是这酒楼掌柜是因为薛正才会留下她,如此,她倒不知道该不该留下。   薛正道:“若你想做厨娘,也不必非得在这酒楼。”   白灼抬眼看着薛正,目露不解。   薛正回头看了陈永几人一眼道:“你们先进去。”言罢,拉着白灼道:“跟我来。”   白灼跟着薛正离开,陈永二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进了酒楼。   白灼跟着薛正走到一处僻静地方,待站定后,白灼忙后退两步,小心翼翼问道:“薛侍卫要同我说什么?”   薛正见白灼躲着他,本就冷硬的面容顿时更沉了,冷声问道:“你怕我?”   白灼被薛正的面色吓的身体忍不住发抖,出口的声音打着颤音:“不,不敢。”   白灼能不怕薛正他们吗?即便知道薛正不会像雷宏一样害人,但他到底是侍卫,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见白灼吓成这样,薛正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脸色不对,他掩饰的咳嗽一声,说:“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白灼是相信的,毕竟在宗人府时,薛正就曾帮过她。   “你想当厨娘的话,跟我去知府大人府上吧,比在这小镇的酒楼好很多。”薛正道。   北地知府因受了薛正救命之恩,对薛正很是提携,要推荐一个人去知府大人府上做厨娘,亦不是什么难事。   白灼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不过想到什么,白灼小声问道:“薛侍卫,知府大人的府上在哪里?”   “自然不在这里。”薛正说了地方,那是极北之地内还算富庶的地方,但离平远镇却远了些,更别说离化远村就更远了。   薛正道:“你到了知府大人府上,吃穿住行上都会好,也不必再遭罪。”   白灼想都没想说道:“多谢薛侍卫,我还是想留在公子身边。”   她去知府大人府上,那李熠怎么办?她可舍不得丢下李熠,再说了,没有她李熠怎么活啊。   薛正话语顿住,沉着脸看着白灼问:“你真的不去?”   白灼摇头,巴掌大的小脸满是坚定。   静默一瞬,薛正直视着白灼又道:“白灼,你同他不一样,若担心他,我自会派人跟着他。”   白灼摇头,她感激的看着薛正说:“薛侍卫,谢谢你,我不想和公子分开。”   薛正就那么直直看着白灼好一会儿,而后收回视线,粗声道:“既然你愿意留下遭罪,那就留下吧。”   离开前,薛正说道:“若是真想在酒楼做厨娘,就好好准备,明个儿过来,掌柜这边我会同他说。”   眼见薛正要走,白灼忙转身道:“薛侍卫,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说完,白灼朝薛正深深鞠了一躬。   薛正回头看了白灼一眼,淡笑一下:“不是说了吗?我当你是妹子,你就当我是大哥。”   这声大哥,白灼可不敢随便叫出来,薛正看了白灼一眼,大步离开。   白灼心中有激动有忐忑,若她真能在酒楼做厨娘,就有进项,攒了钱就能给李熠做轮椅了!   高兴之下,白灼才想起她还要赶回去坐牛车,只可惜她还是晚了,到了坐牛车的地方,人牛车早拉着人走了。   没办法,白灼只能徒步走回去。   好在她这次来镇上采买的东西不多,只买了笔墨纸砚这些。   走了不多时,便见不远处一人费力的推着板车上坡,那板车上放着好几个木箱子显然很重。   眼看那推车人进进退退的,倒是也有人经过这人身边,但那些人却像是躲避什么一样,别说帮忙,脚下走的更快了。   白灼快步过去帮忙,等二人将板车推上坡路,那人回头刚要感谢,看到白灼虽有惊讶,但也只是一瞬:“小丫头,原来是你啊。”   这推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三娘。   白灼也没想到会遇到赵三娘,便笑了笑。   赵三娘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啧了声说:“我就说这方圆百里竟然还有人敢帮我,没想到是你。”   说着,赵三娘又拿出一块帕子:“擦擦手。”   白灼没接,她本是想说别弄脏了帕子,赵三娘却误以为白灼是同其他人一样嫌弃她,撇了撇嘴道:“干啥?这帕子干净的!还怕弄脏了你的手啊?”   白灼赶忙摇头解释:“不是的,我是怕脏了你的手帕。”   赵三娘难看的面色缓和一些,接着将帕子塞到白灼手中:“擦擦。”   白灼便不好推拒了,手中的帕子很干净,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很是好闻。   “你叫什么名字?”赵三娘推起板车,边问。   “白灼。”白灼将帕子还给周三娘。   赵三娘没接而是道:“白灼,你也去镇上了?这平远镇咋样?是不是很小?”   白灼捏着帕子,说道:“还好,小是小些,但想买的东西都有。”   赵三娘转眼瞥了白灼一眼,笑了声。   回村的土路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有水洼,加上板车上的东西重,赵三娘一个人推着板车很吃力,白灼没多犹豫,便同赵三娘一起推板车。   有人路过看到赵三娘时,就会投来怪异的眼神,显然,这些人都是认识赵三娘的。   赵三娘也是个泼辣的,叉着腰就骂过去,那路过的人也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呸!”赵三娘啐了口斥道:“说老娘是个扫把星,你们才是那臭水沟里的臭虫!有本事以后家里别办丧事,办丧事请老娘去给你们唱戏都不去!”   “白灼,他们都怕接近我走霉运,你不怕?”赵三娘脸上挂着怪异的笑,看着白灼问。   白灼摇头,说道:“那都是谣传,我不信这个。”   赵三娘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笑道:“小丫头说得好,我喜欢你,以后你就叫我三娘,是我朋友。”   白灼也笑了笑,没有扭捏,叫了声三娘,二人一起推着板车往回走。   路上二人聊的也算欢愉,看到白灼放在板车上的纸笔,赵三娘问:“这是给你自己买的?”   “不是,是给公子买的。”   “哦。”赵三娘知道白灼家中还有个腿脚不便的公子。   她看着那纸笔,满眼的嫌弃道:“这种东西太差了,若是换做以前,给我做手纸我都嫌硌得慌!等回去我给你一些上好的白宣纸。” 第69章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赵三娘看上去泼辣不好相处, 实则为人热情,同白灼熟悉后,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同白灼聊天, 从化远村聊到平远镇,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京城。   说起京城, 赵三娘神情间似划过一丝恍惚, 她道:“想当初我在京城的戏班子唱戏时, 京城那些个高门权贵, 都会请我去给他们唱戏。”   白灼耐心听着, 她曾听牛嫂说过, 赵三娘曾是京□□角, 只是不知为何会被发配到极北之地。   “时间过的可真快, 眨眼间我来到这北地都快十年了。”   十年啊,白灼忍不住朝赵三娘看去, 一个女子被发配到这极北苦寒之地,日子定然极难熬。   而她和李熠又会在极北之地住多久呢?   赵三娘想到什么, 眉宇间恍惚之色瞬收, 转眸笑望着白灼说:“小丫头,说来咱们还真是有缘,你们是因为得罪了贵人被发配到这鬼地方,我也是因为得罪了狗官,被发配到这这破地方!”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赵三娘的朋友,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我,要是村上有人欺负你,也别忍着, 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白灼笑着点头,赵三娘见白灼这般乖巧模样,心头一软,抬手轻轻揉了揉白灼的头发。   二人推着板车继续赶路,不多时赵三娘便旁若无人的唱起了戏,仍旧是白灼第一次听到的《西厢记》。   ‘……从今后只许我心头空想,从今后只许他在梦里相逢,从今后他是个影里的情郎,从今后我成了画中爱宠……’   赵三娘嗓子好,将戏曲中那柔肠辗转的情丝唱的很是动人心,白灼也听的入神,就像小时候她偷偷躲在角落,听着她娘那婉转的声音那般入神。   进了化远村没多久,便到了赵三娘家。   二人推了一路板车,累的够呛,赵三娘拉着白灼进了自家院子,让白灼坐下歇息,她则去厨房端些水。   赵三娘家的院子很小,但很干净,一看便知道主人经常打扫,靠墙的位置围了一小块菜地,菜地旁边是个鸡窝。   白灼看的艳羡不已,心底暗暗决定,等赚了钱后,她也要将自家院子打理出来,种菜,养鸡!   赵三娘端来水,等喝了水,白灼便赶着要回去了。   她今日没赶上坐牛车,回来的晚,李熠肯定担心坏了。   赵三娘拦住白灼让她等等,之后进屋不多时走出来,手中就多了些白宣纸。   “给。”赵三娘将宣纸递到白灼手中,笑着道:“白灼,今个儿谢谢你帮我推车,这白宣纸就当是谢礼。”   白灼没想到赵三娘会真的给她宣纸,镇上书肆时她可问过书肆掌柜这宣纸价格,比她买的白麻纸贵两倍!   赵三娘似看出了白灼的心思,便继续笑道:“傻丫头,给你你就收着,左右这些纸我也用不完,留着也是浪费。”   “而且你家中那位公子想来也是有学问之人,既是要写字,还是这宣纸更好。”   白灼想着李熠是用写的字让书肆掌柜看的,若是纸张好些,那写出来的字效果也会好。   如此想着,白灼便也不推脱了,她拿着白宣纸对赵三娘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谢谢你,三娘。”   “谢什么。”赵三娘摆摆手:“我们是朋友,用不着说谢。”   同赵三娘道别后,白灼抱着怀中纸笔,脚下飞快的往家赶。   等她回到家,刚开门就见李熠坐在床边,两条腿搭在床边,脚挨着地,而李熠双手撑着床,一张脸涨的通红,满头大汗的!   “李熠!你这是干啥?是不是要如厕啊?”白灼大步走来,将怀中的东西往床上一扔就扶李熠。   “都是我不好,回来晚了,是不是很急?”白灼自责不已。   李熠沉沉吐了口气,笑着摇头道;“没,我不急。”   白灼每次离家前,都会将家里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包括他喝水如厕这些东西都准备好。   “那你这是干啥啊?”白灼看李熠满脸的汗,忙抬手用袖子给他擦汗。   李熠却握住白灼的手,通红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笑。   他拉着白灼的手按在自己的双腿上,一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眸凝视着白灼,唇角忍不住弯起,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了丝丝颤音。   “阿灼,刚才我站起来了。”   “……”白灼一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双杏眼睁圆了看着李熠,结结巴巴道:“李熠,你,你是说你能站起来?”   “是啊!”李熠很高兴,虽然刚才只是站了那么一下,虽然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剧痛不已,但这说明他的双腿没有彻底残废,他还是可以站起来的!   白灼高兴坏了,激动的一把抱住李熠,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的腿一定能恢复!”   许是因为白灼坚持不懈的为李熠按摩腿部,加上李熠想要站起来的意志太过强烈,李熠的双腿终于恢复了些知觉。   只不过,李熠这么站起来一次,却让他受了不小的罪,白灼担心李熠弄伤自己,便先让他养着。   “咱不着急。”白灼笑的眉眼弯弯,说道:“只要我按照刘大夫教给我的手法继续给你按摩腿,养好身体,站起来那是迟早的事!”   白灼说的自信又坚定,那神情同在宗人府时一样!   李熠心中高兴,不过也没被这高兴冲昏头脑,白灼这么说,他也跟着点头:“听小阿灼的!”   二人满心喜悦的拥了会儿,李熠又忙问道:“阿灼,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李熠眸中布满担忧,他双腿不能行走,白灼出了门他便只能在家中等候,但白灼出去,李熠的心也跟着白灼出去,心底时时刻刻想的都是白灼。   今日也是因为他左等右等白灼一直没回来,他心中焦急担忧,便试着挪动自己的双腿,没想到他真的能站起来。   只可惜他只站了那么一小会儿,一步都没走,就出了一身的汗。   白灼便将镇上的事情说与李熠,想到买回来的纸笔,她将纸笔递到李熠面前,神情激动的将书肆掌柜说的话告诉李熠。   “李熠,书肆掌柜人很好,他答应会先看你写的字。”说起白宣纸,白灼又将路上恰巧遇到赵三娘之事告诉李熠。   “这些白宣纸就是三娘给我的,不过你放心,日后我肯定会感谢三娘的,所以这白宣纸你就放心用。”   虽然赵三娘说这白宣纸是谢礼,但白灼将这份情记在心里,她以后一定会报答赵三娘的。   李熠听到白灼去酒楼询问厨娘,便问道:“阿灼想去做厨娘?”   “是啊。”白灼点头:“若是能做厨娘,咱们家就能多一份进项。”   白灼没将轮椅的事情告诉李熠,她想攒钱做了轮椅后,给李熠一个惊喜。   “不过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若是成了,你也别担心,我离开前会都安排好的。”   家里砌的炕已经好了,炕边王叔还特意做了一个小火炉,这炉子又能保暖,还能热水,到时候她离开家,就提前将饭菜做好温在炉子旁。   李熠神情温柔,抚着白灼的脸颊说:“不必担心我,阿灼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不过只有一点,你一个人去镇上我总是不放心的,要好好照顾自己,也不要累着。”   “我知道家里的银钱不多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能给咱家挣钱。”   白灼听着心口热热的,尤其听到李熠口中的‘咱家’,她心底就愈发的欢喜。   “知道啦!”白灼高兴的点头。   有了纸笔,还有上好的白宣纸,李熠便也有了事情做。   只是这屋中两个桌椅都没有,白灼便擦干净一个方形木凳放在床上,这样纸张垫着木凳倒是也能下笔。   铺好了纸,提笔沾了墨,李熠略一思索,便下笔写了起来。   李熠身姿笔挺,下笔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字迹更是遒劲有力。   白灼坐在李熠身边,望着李熠如玉般的侧颜,不觉间渐渐失神。   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李熠,往日的李熠是温柔孱弱的,但是此刻的李熠神情认真,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恣意,周身更有一股无形的风华气势,让人为之倾倒。   她想,以前的太子李熠便是如现在这般吧,这般的自信傲然,风华无双。   李熠已经许久不曾动过笔了,但对于一个自幼每日就要练上上百张字迹的他来说,下笔写字已然刻进他的身体。   很快,他便写满了一张纸,考虑到北地情形,他并未些什么高深的东西,而是默写了一篇曾习过的文章。   如此洋洋洒洒的一张,字迹看上去漂亮又有力,白灼不懂什么书法,但看到李熠写的,也忍不住感叹道:“李熠,你的字真好看。”   李熠笑了笑,道:“这些字还是有些生疏的。”他习过几种书法,最为擅长的便是同杨太傅习的颜体,想到杨太傅,李熠眼底微冷,不过瞬间掩去。   他写的这张并非他最擅长的字体,但却极适合抄书所用,先前白灼同他说了那书肆掌柜的态度,李熠猜测这家书肆掌柜必然眼光极高,只怕普通字体是难以入他的眼。   李熠对自己的字倒是有把握,但心中仍不放心,所以这第一张只是练习所用。   白灼听李熠这么说,手撑着下巴,喃喃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这么好的字竟然还说不好,那我的字简直不能见人。” 第70章 真的很难看?   李熠闻言便将手中笔递到白灼面前, 温声道:“阿灼来写写。”   白灼连忙摇头道:“我写的难看,还是不要浪费纸墨了。”   李熠却将笔塞到白灼手中,铺了纸柔声道:“不浪费。”默了一瞬,接着说道:“我想看阿灼写字。”   白灼犹豫一瞬, 捏着笔的手指紧张, 整个手掌都僵硬了。   “你真的想看啊?”白灼神情纠结的问。   李熠面含笑一, 点头道:“想。”   白灼捏紧了手中的笔, 深吸了几口气, 手指微微颤抖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等写完, 白灼看着纸上那几个像虫子爬一样的字, 觉得简直没眼看。   李熠拿起纸看了看, 白灼一颗小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   “很难看吧?都说了很难看, 你非让我写!”   李熠见白灼这模样着实可爱的紧, 他将纸放下,抬手轻轻揉了揉白灼的头发, 柔声道:“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白灼缓缓抬头,犹豫着问:“真的很难看?”   李熠没忍住笑出声, 白灼一张小脸顿时恼了。   她瞪了李熠一眼, 虎着脸生气道:“哼!我写字就是难看!你再笑今晚没肉吃!”说着就要下床离开。   李熠一把拉住白灼,将小丫头拉入怀中,柔声哄道:“好丫头,别生气,我错了。”   李熠认错快,但白灼也是有脾气的!   她哼了声嘟囔道:“写字难看怎么了?我就是写字难看,我认的字也没几个,我就是个笨丫头!”   “谁说我的阿灼是个笨丫头?我家阿灼明明很聪明,比任何人都聪明。”   白灼被李熠夸的脸红, 还是哼了声:“你刚才还笑我写的字难看呢!”她可是记仇的!   李熠忙道:“哪有,我笑是因为刚才的阿灼很可爱。”   白灼一张脸红红的,她抬眼瞪了李熠一眼,嘟囔道:“李熠你变坏了!”   现在的李熠时不时就说几句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李熠一本正经点头道:“该罚!阿灼想要怎么罚我?”   白灼嘟着嘴哼了声:“罚你今晚不准吃肉!”   “这个惩罚是不是轻了些。”李熠拥着白灼,微微低头,柔声道:“不如罚我日后亲自教阿灼写字如何?”   白灼一愣,低声道:“教我写字?”   “是啊。”李熠唇角含笑问道:“阿灼想学吗?”   白灼抿唇想想,看着纸笔犹豫着道:“可是这些笔墨很珍贵,不能浪费的。”   李熠看上去却胸有成竹,他道:“只要阿灼愿意,我保证日后咱们不愁笔墨。”   看过李熠写的字,白灼也觉得书肆掌柜一定不会拒绝,不过她还是哼了声,嘟囔道:“你这么自信啊?”   李熠唔了声,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满是自信,他保证书肆掌柜看过他写的,一定会答应用他做抄书人。   “阿灼只要告诉我想不想学。”   看着李熠写的那么漂亮的字,白灼心头跃跃欲试,应道:“想。”   “来。”李熠身体向后退了退道:“阿灼坐过来些。”   白灼挪到李熠身前,接着李熠贴着白灼的背,将笔递到白灼手中,铺好了纸,修长的手掌覆在白灼的手上,握着白灼的手指慢慢写了起来。   北地天冷,但这间小小的茅草屋却暖意融融的。   京城,皇宫,翊坤宫。   一身素衣的周皇后倒在榻上,旁边两名宫女正伺候着周皇后喝药。   不过几日时间,周皇后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这时一名宫女战战兢兢进殿禀报。   “皇后娘娘,送去养心殿的参汤被退了回来。”   榻上的周皇后目光一沉,抬眼直直盯着那宫女咬牙问道:“可有见到皇上?”   宫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轻轻点头。   “皇,皇上去了永福宫。”   ‘啪’   ‘哗啦!’   药碗被周皇后猛的挥掉,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殿中伺候的宫女们皆都吓的瑟瑟发抖,齐齐跪在地上高呼“皇后娘娘息怒。”   而周皇后却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怨气和愤怒,她坐起身将榻上软枕应力仍在地上,一张苍白面容更是狰狞可怖,口中怒骂着:“贱人!贱人!!”   宫女们吓的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   周皇后扔完了枕头又开始扔瓷器,不一会儿,殿中地上满是碎片。   伺候嬷嬷快步赶来,见状赶忙上前劝阻周皇后,又对一旁宫女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东西收拾了!”   宫女顾不得被碎片刺破的伤口,赶忙将殿中碎片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其中有两名宫女膝盖被那些碎片伤的最重,却又不敢声张,怕触怒了周皇后,只能自己包扎。   其他宫女看着,皆是一脸愁苦,胆子大些的宫女一脸懊恼,低声抱怨道:“皇后娘娘失宠,咱们这些下人也跟着遭殃,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她们这些宫女以前伺候在周皇后身边,自是威风的。   但现在周皇后的凤印被收回去,即便她现在还是皇后,但却是有名无实,如今整个后宫谁人不知,冯妃最为受宠。   伺候在翊坤宫的宫女们也是人人自危,甚至有传言说周皇后很快会被废,若周皇后真的被废,那她们这些宫女日后岂不是更艰难?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周皇后被软禁在翊坤宫,脾气变的越来越可怕,对宫女太监动辄打骂,实在苦不堪言!   其中一名宫女伤势最重,闻言她却是沉着脸斥道:“皇后娘娘是主子,咱们是奴才,主子要怎么对奴才咱们都得受着,若是让皇后娘娘听到这些话,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些议论的宫女便不敢说了,为这受伤宫女上药的宫女,叹息一声道:“红翠姐姐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实在令我们佩服,可是红翠姐姐这么衷心,却是手上最重的。”   红翠同另外一名叫红玉的宫女便是方才伺候周皇后喝药的宫女。   红翠闻言抿了抿唇,眼底虽有委屈,但却是一闪而过。   那说话的宫女为红翠包扎好,又笑着说:“红翠姐姐受了伤,近日你的活都交给我。”   红翠看了这宫女一眼道:“香儿,谢谢你。”   香儿笑着道:“红翠姐姐客气了,香儿自从进了翊坤宫得红翠姐姐照顾,现在该是香儿报答的时候了。”   之后红翠的活果然都落在香儿身上。   因为周皇后打翻了药汁,所以厨房便有重新熬了一碗。   香儿送药进去时,刚巧听到周皇后在怒骂冯妃。   “那个贱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魅惑皇上!贱人!贱人!”   “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安太妃!敢害本宫,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本宫让你查的安太妃那件事如何了?!”   伺候嬷嬷看到香儿,连忙劝阻周皇后不要多活。   香儿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伺候了周皇后喝药,香儿退出寝殿,关上门后,香儿抬眸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异色。   夜色渐深,宫中戒备愈发森严。   静安宫中,安太妃坐在芙蓉榻上,而在安太妃面前则站着一名粉衣宫女,正是翊坤宫的香儿。   “……奴婢进去时只隐约听到这些,之后奴婢不敢多待,便出了寝殿。”   安太妃右手捻动佛珠,闻言她缓缓点头,目光慈爱的望着香儿道:“辛苦香儿了。”   香儿忙道:“不辛苦,这都是香儿应该做的。”   香儿望着安太妃目露感激道:“香儿姐姐的命是太妃娘娘救的,香儿能帮到太妃娘娘,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可惜香儿也只是查到这些小事情。”   安太妃笑容温和,她抬了抬手示意香儿站起身,而后说道:“这些已经够了。”   “你在翊坤宫辛苦了几年,如今成为皇后身边的近身侍女已经很不容易,日后还是要小些着些,知道吗?”   香儿点头,禀报完这些,香儿也不敢多待,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静安宫。   待香儿离开后,金嬷嬷来到安太妃身边,道:“太妃娘娘,皇后娘娘要查的是您吗?”   安太妃淡然一笑:“自然,我毁了他们的计划,又让她遭了皇上的厌弃,被夺了凤印,依照周皇后的性子,自不会善罢甘休,她若不报复便不叫周娴了。”   金嬷嬷也淡笑了声道:“只怕皇后要失望了。”   安太妃既然敢在北地安插人手,自然不怕周皇后查。   “周皇后恐怕自己也想不到,她自以为把持后宫多年,以为一切姐在她掌握之中,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安太妃面上却不见任何喜悦之色,她沉沉叹息一声,手指一下一下捻动佛珠,低声道:“冤孽啊,若她能放下心中魔障,我也不必出手。”   顿了一下,安太妃忽然问:“再过几日就是五月初六了吧?”   金嬷嬷点头。   安太妃站起身,望着殿门幽幽道:“五月初六是顾昀的忌日,顾青叶一定回去祭奠她的师父,传消息出去,若陆廷见到顾青叶,定要第一时间禀报。”   “是。”   ……   北地,平远镇。   这几日北地的天气暖和了许多,虽说早晚天气还是很凉,但晌午时天上的日头很足,天气好,镇上也愈发热闹了。   喜来客酒楼中,客人也比平日多些。   酒楼后厨人也极多,厨子和传菜的小二来来回回忙碌着。   这些人中可以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衣裙,头上包着布巾,正在忙着炒菜,正是白灼。   别看白灼瘦小,但炒菜却一旦都不含糊,完全不比其他厨子差。   酒楼生意好,后厨自然也忙碌。   厨子们忙的脚不沾地,都顾不上吃饭,众人一直忙到申时左右,大家伙才有了歇息的机会。   白灼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这时酒楼掌柜找到白灼,笑道:“白灼,你不是说想预支工钱,这是你的工钱。”   这掌柜正是那日白灼见到的酒楼掌柜,那日见过薛正后,白灼第二日便来了酒楼,没想到这酒楼掌柜吃了白灼做的几个菜,当场便决定留下白灼。 第71章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白灼来酒楼也有一段时间了, 昨个儿白灼向酒楼掌柜请求预支这个月的工钱,没想到今日掌柜真的答应了。   待接过掌柜给的银钱,竟多了不少,白灼惊道:“刘掌柜, 是不是给多了?”   刘掌柜神情温和道:“不多, 这是一个月的工钱, 我先预支给你。”顿了一下, 刘掌柜又道:“我知道你背井离乡来到北地也不容易, 既然你现在是我们酒楼的人, 又同薛大人认识, 自是能帮忙就帮忙。”   白灼心底一动, 她深知她能来这酒楼当厨娘, 少不了薛正帮忙, 她感激地向刘掌柜鞠躬道:“谢谢刘掌柜,我一定会好好干, 保准让来咱们酒楼吃饭的客人满意。”   刘掌柜笑眯眯的点头道:“成,现在也没啥客人, 你快去办你自己的事吧。”   白灼又再三表达了感激之情, 这才离开酒楼。   等白灼前脚离开,就有店小二走到刘掌柜身边问道:“掌柜,您怎地对这丑八怪如此看重。”   酒楼本不缺厨子,更别说是厨娘,可他们掌柜吃了白灼做的几个菜当即拍板定下白灼,不仅如此,给白灼的工钱比他这个店小二的工钱还多,还能提前预支,店小二这心里自然不满。   刘掌柜瞥了店小二一眼, 嗤笑一声:“你要是有个薛正那样的大哥,我也给你涨工钱!”   店小二:“……”   “还不去干活?!”刘掌柜对店小二可没有对白灼那般客气,店小二不敢多说,只能撇撇嘴继续去干活。   白灼离开酒楼后,就去了之前去的那家木工铺子,同铺子掌柜商量做轮椅的事情,而后给了定钱。   这轮椅可是白灼一直心心念念给李熠做的,之前是因为身上银钱不多,没有进项不敢做,但现在不同,她成了酒楼厨娘,每月都有进项,虽说支付轮椅的银钱不够,但她方才同铺子掌柜说时,铺子掌柜说白灼可以分几次付钱,一年内付清既可。   白灼高兴不已,身上银钱加上酒楼的工钱她能付一半,剩下一半一年内定能付清,同铺子掌柜商量好,本来白灼还想着签个协议,但铺子掌柜却很好说话,直言知道白灼在哪家酒楼上工,人跑不了不用签什么东西。   白灼感激的向铺子掌柜鞠躬,待白灼离开不久,便又有人来了木工铺子,正是薛正。   铺子掌柜将白灼做轮椅的事情禀报给薛正,最后道:“大人放心,小的已经答应那位姑娘为她做轮椅了。”   薛正知道白灼来过木工铺,这才提前打招呼让铺子掌柜无论如何都答应白灼要做的东西。   听到轮椅,薛正目光深了深,不过他也没问,而是从身上拿出银子递到掌柜手中,冷硬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   “这些银子就当是付了剩下的银钱,至于她那里,你便不要催了。”   铺子掌柜连忙点头,他看着手中银子只觉烫手:“大人,那那位姑娘给的银钱……”   “你先收起来,到时候我会来取。”   铺子掌柜连连点头。   ……   白灼今日心情很好,想到过段时间李熠就有轮椅,不用每日待在屋中,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高兴,白灼还去买了一些酸甜的果干,称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路过卖鸡鸭摊时,本想买一只母鸡回去炖汤给李熠喝,却正好看到一家卖小鸡崽的摊主。   五六只小鸡崽放在篮子中叽叽喳喳的,看上去倒是极有活力。   摊主见有客人,忙笑着道:“姑娘你看这些小鸡崽多有活力,现下正是春日,虽说咱们北地天冷,但只要你放在屋中养着,我保准这些鸡崽子都能活下来,你看这几只可都是母的。”   摊主一把抓起一个小鸡崽给白灼看,鸡崽吓的叽叽叫唤,听声音很有力,白灼接过鸡崽放在掌心,看得一颗心都软成一团。   她一直想着自己养几只鸡,看这几只小鸡崽的确健康,白灼心底起了心思,询问了价钱,这摊主要价还算公道,犹豫一瞬,白灼便将小鸡崽全部买了。   买好了东西,白灼又去了书肆。   刚进门,便见书肆小二看到白灼眼睛一亮,快步走来高兴道:“姑娘,你总算来了,掌柜一直等你呢!”   说着,书肆掌柜看到白灼,面露喜色,笑着走来道:“白姑娘,我正有话要同你谈呢。”   前些时日,白灼将李熠写好的字送到书肆,书肆掌柜本没有将白灼送来的字迹看在眼里,他随意打开本想随便瞥一眼就打发了白灼,然当他看到纸上字迹后,却是满目惊艳,纸上字迹遒劲有力,每一笔皆有其风骨,不是北地书生可比的,更是他多年来见到过最好的字迹。   当下,书肆掌柜便决定用人,不过因为李熠不能亲自到书肆,掌柜便将需要抄写的书交给白灼,李熠则按照规定时间将抄好的让白灼送来书肆。   不过白灼担心李熠抄书太累,便同掌柜商量好了,李熠每抄完一次,需得歇息两日,书肆掌柜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   今日便是白灼前来书肆取李熠需要抄的书,书肆掌柜将白灼迎到后堂,还让人上了茶。   白灼拘谨的坐着,也没喝茶,望着书肆掌柜问道:“韩掌柜,您要同我说什么?”   韩掌柜笑着道:“白姑娘,有一件大好事要同你说。”   韩掌柜面目含笑,神情间带着一丝激动,他道:“白姑娘,你们运气好啊,李公子抄的书被咱们县衙的县丞看到,直夸李公子字迹好,这不,县丞大人希望李公子为县衙做事抄书,酬劳你放心,绝对不会少。”   依照韩掌柜的意思,这位县丞大人是一位爱才之人,因为恰巧看到李熠抄写的书,这才起了用人之心。   白灼听后,心跳加快,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们的身份只怕这位县丞还不知道,若他知道李熠的身份,不知会作何反应,喜的是李熠的才华终于被人看到,即便李熠现在是戴罪之身,却被人欣赏,她想若李熠知晓此事也定会高兴的。   韩掌柜这边也很是高兴,因为一个抄书人同县衙的县丞大人拉上关系,这不管对他还是对书肆都是大好事。   白灼虽高兴,却还是谨慎地问道:“这位县丞大人还有其他要求吗?”   韩掌柜笑道:“没有,县丞大人说会将需要抄录的书籍送到书肆,只不过……”   顿了一下,韩掌柜才道:“只不过需要公子亲自到书肆抄写,这毕竟是县衙的东西,不好外传。”   白灼想了想也是,但李熠腿脚不便,怎能来镇上?而且他们镇上也没有住的地方。   看到白灼面露犹疑,韩掌柜忙道:“白姑娘可是担心食宿?”   白灼轻轻点头,便见韩掌柜笑着道:“白姑娘不必担心这些,只要李公子答应来书肆抄写,我可以为白姑娘和公子安排,我这书肆房间多,届时白姑娘和公子尽可住在这里。”   白灼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若她和李熠真的能住在镇上,那自然是极好的,先不说她去酒楼干活方便,便是为李熠请大夫看腿买药什么的也方便。   不过,白灼并没有当即应下,这件事还是要李熠来做决定的。   白灼斟酌着想了想便道:“韩掌柜,此时我须回去同我家公子商量才能做决定。”   韩掌柜笑道:“那是自然,白姑娘回去尽管同李公子说,只要他能答应,来到镇上的食宿你们不必担心,只管住下便是,酬劳只多不少。”   白灼对韩掌柜感激谢过,便赶忙离开镇子回村。   酒楼李掌柜知道白灼离家远,所以特许她每日白天在酒楼干活,晚上可以早些回家。   即使如此,白灼回村也没有牛车,只能走回去,白灼脚下飞快地往回赶,天黑之前终于回到家。   屋中,李熠正趴在窗户前,一直睃着白灼的身影,直到看到白灼,脸上的担忧才变成笑容。   这是这段时日李熠每日都会做的事情。   “李熠!李熠!”   白灼一脸高兴笑意,推开门进了屋,就见李熠坐在炕边,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温柔笑意,像是往常一样,张开双臂迎她回家。   白灼放下手中东西,就朝李熠扑过去。   “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喝水?”白灼埋在李熠怀中,双手紧紧抱着李熠问。   “当然有。”李熠指了指炕边的小火炉说:“你看你给我留的饭食和水我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段时日,白灼每日都会起个大早,将早饭和午饭全部做好放在炉子旁,这样她晌午不回来,李熠也有饭吃有水喝。   一开始她还是不放心,还请了牛嫂帮忙照看,不过李熠完全不用他人操心,他虽双腿不能动,但因为有了炕边的小炉子,饭食和水的问题他自己就可以解决。   白灼看了看碗,果果然干干净净。   李熠见白灼走得满头满身的汗,边为她擦汗,边道:“走累了吧,先坐下歇歇。”   白灼挨着李熠坐下,却顾不得歇息,忙将韩掌柜说的事情告诉李熠。   李熠听后,深邃的眸子微动,问道:“那韩掌柜说是县丞?”   “是啊。”白灼点头,她看李熠神情未带喜色,心中一紧,拉着李熠的手指问:“李熠,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72章 起名字   虽说他们已经在北地住下, 不会像之前那般日日提心吊胆,但白灼心中却不敢完全卸下心防。   所以李熠这么问,白灼瞬间警惕起来。   李熠抚了抚白灼的头发,望着白灼担忧的眸光, 温声道:“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县丞大人怎么会看到我写的字。”   这件事韩掌柜同白灼说过, 白灼道:“听韩掌柜说这位县丞大人极爱看书, 经常出入镇上的几家书肆, 上次你为韩掌柜抄的书被县丞大人看到, 便问了起来。”   说完, 白灼想了想, 还是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 要不咱们别去了?”   韩掌柜提出的条件太好了, 管食宿还有钱拿,但这跟县丞有关, 他们是戴罪之身,就怕会惹来麻烦。   李熠掩去眸中深色, 温和一笑, 握着白灼的手柔声道:“阿灼别担心,我想正如韩掌柜所言,这位县丞大人是个爱才之人,既然咱们能去镇上,为啥不去?”   只要他们不离开北地,只去镇上应是没有问题。   李熠这么说,也打消了白灼心底的担忧,能去镇上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大好事,白灼高兴的扑进李熠怀中, 说道:“我明日就去找薛侍卫,对了,我还要好好感谢薛侍卫,要不是他我也不能在酒楼做厨娘。”   李熠闻言刚要说什么,忽的听到一道隐约的叽叽叫声,白灼腾地坐起身道:“哎呀!我险些忘了件事!”言罢,白灼跳下炕蹬蹬蹬朝地上放着的篮子跑去。   “你慢些。”李熠急忙嘱咐。   白灼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那叽叽叫声也跟着大了。   只见篮子中五只小雏鸡正张着嘴叽叽叫唤,这一看就是饿了。   白灼伸手抹了抹几只小鸡的毛,说道:“都是我不好,让你们饿着了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弄吃的。”   白灼提起篮子走到炕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望着李熠,将手中篮子递到李熠面前,道:“李熠你看,我买了什么。”   李熠方才听声音就知道是小鸡崽了,现下离得近了,看着篮子中那几只小鸡崽正仰着脖子叽叽叫唤,也不禁露出惊异之色。   “这小鸡崽长得可真壮实。”李熠说着,缓缓伸手摸了摸鸡崽的毛,触手又软又顺,十分有趣。   说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小鸡崽。   白灼见李熠还挺喜欢小鸡崽,便笑着将篮子塞到李熠手中道:“你好好照看它们,我去弄点吃食。”   白灼离开屋子,李熠这才想起来,他刚才还有话要同阿灼说呢。   篮子中的小鸡崽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仰着脖子找吃的,李熠叹息一声,只能先暂时照看这几只小鸡。   白灼这边动作麻利,烧火开水,淘米洗净,等锅中水开了,将洗净的米下锅煮,接着开始切菜切肉。   北地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新鲜蔬菜,除了腌的酸菜,就是挖回来的一些野菜,这些野菜还是前几日白灼同牛嫂上山挖回来的。   等米粥煮得差不多,将切好的野菜放进米粥里煮,等粥煮好,另起铁锅放猪油,猪油烧热化开后,将切好的五花肉放进锅里煸炒,肉香味瞬间飘散整个厨房。   待炒好装碗,再将做好的猪皮冻切一些调味,最后再放一些酸菜,晚饭便做好了,白灼又找了一个缺了口的小碗,将米粥放入碗中,是给小鸡崽吃的。   将饭食端进屋内,便见李熠正抱着篮子,用手指逗弄小鸡崽,眉眼间满是笑意。   白灼见李熠这么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她将碗放在炕边的炉子上,坐过去道:“该吃饭啦。”   李熠看着还有些意犹未尽,眉眼间难得带了一丝孩子气,白灼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李熠你喜欢这些小鸡吗?”   李熠颔首,他在深宫长大,何曾见过小鸡崽,现下逗弄这些小鸡倒是多了些少年时都不曾有过的玩耍心。   白灼也跟着用手指抚了抚小鸡,眸光一亮:“那咱们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说起就起,白灼指着一只身上带着一撮黑毛的小鸡道:“这只就叫小黑。”   李熠扬眉,看着另一只小鸡道:“这只叫小胖,你看这里面就属它最胖。”   白灼认同地点头,又指着另外一只道:“那它叫小红,你看它的鸡冠多红啊。”   不多时,白灼和李熠就给五只小鸡都起好了名字,眼见几只小鸡饿得叽叽叫唤,白灼忙将篮子放在地上,将盛了米粥的碗放进篮子内,就见五只小鸡围上去吃起来,时不时还能听到小鸡发出叽叽声。   白灼和李熠看着不禁笑起来,二人坐在炕边,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宛若一对小夫妻。   狭小的屋子内,两人,五只小鸡,气氛温馨又欢快。   第二日,白灼起了个大早来到北地衙门,衙门大门紧闭,门外也没人,她吸了口气才上前敲门。   不多时一名衙役开了门,黑着脸斥道:“一大早的作死啊?”   白灼连忙后退两步,道:“这位大人,我想找个人,麻烦您告诉薛正侍卫,白灼求见。”   那黑脸衙役一听白灼是来找薛正的,脸色霎时一变。   这薛正在他们北地衙门内也算是个传奇人物,押送废太子来到北地便来了他们衙门,谁知没几天薛正竟被知府大人赏识,直接被调走了,听说现在极受知府大人重用。   “你是薛正的什么人?”黑脸衙役朝白灼周身看了一圈,问道。   白灼吞咽一声,道:“我,我是薛正侍卫的朋友。”   白灼也不傻,依她的身份,若不这样说怕是见不到薛正。   黑脸衙役直盯盯看着白灼,目露探究,白灼被看得紧张不已,硬着头皮迎着他的视线。   “薛正已经不在衙门了。”   白灼一呆,她前些时日还见过薛正,却不知薛正不在衙门,想了想她道:“那陈永侍卫呢?”   黑脸衙役道:“在这等着。”而后关上门。   不多时,大门打开,陈永走出来,看到白灼,陈永有些意外:“白灼?有什么事?”   白灼欠身行礼,而后将他们想来镇上的事情说与陈永,他们是跟着薛正他们来到北地的,要离开化远村定是要提前说的。   陈永听后,皱了皱眉,不过碍着薛正对白灼诸多照拂,他倒是也没有发怒,而是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将此事禀报上去,若大人同意,你们就可以来镇上。”   白灼躬身感谢,离开前,她犹豫着问道:“陈侍卫,薛侍卫不在衙门吗?”   陈永道:“头儿没有告诉你他现在跟着知府大人做事?”   白灼摇头,她上次倒是听薛正提起,可以让她去知府大人府上做厨娘,原来是因为薛正被调走了。   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好再问了,只能下次见到薛正再好好感谢他。   白灼离开衙门后,陈永寻了机会离开衙门,快马来到知府府上见到薛正,将白灼的话转述给薛正。   “头儿,他们刚来到北地没多久,就想来镇上,这不是做梦呢?县太爷肯定不会同意。”   不管废太子以前什么身份,来到北地自是这里的衙门说了算,那些被发配到北地的罪人,哪个没有受上几年罪的。   薛正一脸沉思,他看向陈永道:“既然她求了,你便将此事禀报给县太爷,若那边不同意,我再想想办法,求求知府大人。”   陈永都惊了,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薛正道:“头儿,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丑,白灼吧?”   “她一个伺候婢女,你看上她哪里了?”   薛正沉着一张脸抬手拍了一下陈永的头,道:“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她可怜罢了。”抿抿唇,薛正道:“她一个小姑娘也怪可怜的,被牵连来到这北地受苦,若是能住在镇上,也能少受一些罪。”   陈永撇嘴:“来到北地的哪个不可怜?而且我看那丫头挺愿意跟着废太子受罪的。”   眼见薛正脸色越来越黑,陈永立时住了嘴,他道:“行,我回去就把这事禀报县太爷。”   至于能不能成,陈永是完全没有抱希望的。   然而不管是陈永还是薛正都没有想到,这事一禀报上去,县太爷当即就答应了。   等白灼得知这消息后,也是高兴不已,她先去书肆回了韩掌柜。   韩掌柜得知他们答应了,笑着道:“白姑娘你们放心,只要李公子愿意来书肆抄书,你们的食宿我全包了。”   白灼欠身谢过韩掌柜,心底却暗暗做了决定,一定要攒钱,届时他们便在镇上赁个屋子。   韩掌柜是个爽快人,屋子很快便让人打扫出来,只等白灼和李熠搬过来。   彼时的化远村内,白灼将他们要去镇上的事情告诉了牛嫂和赵三娘。   牛嫂是白灼来到化远村后给予她诸多帮助的恩人,赵三娘也是村上相熟的朋友,他们要去镇上了,自是要说与他们的。   牛嫂闻言却并没有多少意外,她拉着白灼的手,感叹道:“白灼丫头,不瞒你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们,我就知道你们和我们不一样,和以前被发配到这里的罪人也不一样。”   所以白灼和李熠能离开这里,也没有什么意外。   赵三娘面上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淡淡道:“既然能去镇上就该高兴,不像我一直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破村子。”   牛嫂一听就不乐意了,瞪着赵三娘斥道:“鸟不拉屎的破村子你也住了好多年!” 第73章 像是小两口   牛嫂和赵三娘本就不对付, 今个儿若不是为了来看望白灼,也不可能对上面。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白灼忙拉着二人说道:“牛婶,三娘, 今晚我想多做些菜, 咱们一起吃个饭好不?”   白灼心中感激二人, 眼看她和李熠就要去镇上, 日后要常见面只怕难了。   牛嫂和赵三娘闻言自然没有拒绝, 牛嫂笑着道:“婶来帮你。”   赵三娘也跟着附和道:“我也来。”   牛嫂白了赵三娘一眼, 一脸嫌弃道:“你来了可别给我们沾染上晦气!”   赵三娘冷笑一声, 故意蹭了蹭牛嫂道:“挨了我, 你今晚只怕要倒霉了!”   她们二人年纪相近, 互怼起来更是互不相让。   白灼夹在她二人身边连声劝阻, 最后好不容易才劝解住。   因为晚上要一起吃饭,牛嫂和赵三娘主动帮忙, 白灼也不敢让她们在一起,便安排她们分工合作, 如此二人才算不吵了。   为了今晚的这顿饭, 白灼可是一大早就跟酒楼的刘掌柜打了招呼,还大出血地买了鸡鸭鱼肉。   三人一通忙活,晚些时候,白灼让牛嫂将家里人也请来。   白灼和李熠在化远村住了也有几个月了,和牛嫂家人自然也熟悉了,牛嫂家中除了她男人,远嫁的闺女外,还有一个小儿子铁蛋。   赵三娘这边只有她一人,牛嫂男人看到赵三娘时还是有些发憷, 毕竟村里到处都在传赵三娘是个扫把星,谁挨着谁倒霉,赵三娘也不避讳,直接瞪回去。   倒是牛嫂拉着她男人留下,只道:“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吃一顿饭不会死人!”   牛嫂男人还是担忧,甚至想拉着儿子回家,牛嫂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让自家儿子进屋找李熠玩儿,拉着她男人来厨房帮忙。   一开始自然是别扭的,但渐渐的几人也就渐渐缓和下来。   赵三娘和牛嫂手脚麻利,再加上白灼的厨艺,很快厨房内就飘出食物的香味,尤其是肉香味,这对牛嫂他们这些一年都吃不到几顿肉的农户来说,馋得不行。   屋内正坐在李熠身边认字的铁蛋,闻到这股馋人的肉香味,直接跳下炕蹬蹬蹬朝厨房跑去,叫嚷着要吃肉。   牛嫂两口子正忙活着,哪能让儿子捣乱,便出声训斥了几声,这时一直不出声的赵三娘递给铁蛋一根做好的鸡腿,面容温和慈爱,温声说:“拿去吃。”   铁蛋本来还挺怕赵三娘,刚来时还指着赵三娘学着村里人叫嚷‘扫把星’。   现下鸡腿在前,铁蛋哪里还顾得上害怕,抓起鸡腿就啃起来。   牛嫂看到登时急了,他们看到肉的确香,可这不是自己家里,眼看牛嫂要训斥,赵三娘直接堵到铁蛋身前,道:“他不过一个小孩子,想吃肉就让他吃呗,大不了一会儿我不吃了。”   牛嫂没想到赵三娘竟然护起自己的儿子,她一脸怪异看着赵三娘,最终没说啥。   这之后,牛嫂和赵三娘之间倒是缓和了气氛,偶尔还会说上几句话,白灼在一旁看着,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菜很快便做好,因为白灼和李熠的屋子内没有桌子,牛嫂男人便将自己家那张大方桌给扛过来,等饭菜上桌,椅子摆好,只等大家伙上桌。   白灼来扶李熠,牛嫂男人也忙上前帮忙。   等大家都坐好,便高高兴兴地开了席。   牛嫂男人还带了一壶酒,他高兴的给大家倒酒,一边道:“这是咱们北地最好的烧刀子,好喝的紧!”   今晚高兴,便是白灼和李熠也跟着碰了杯,喝了几口酒。   只是这北地的烧刀子着实辛辣的紧,白灼喝了一口,就满面通红,李熠担心白灼喝醉,便将她面前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   白灼红着一张小脸,也看着李熠说:“你也不能喝了。”   一旁的牛嫂看着忍不住笑道:“白灼,你和你家公子可不像主仆,倒像是小两口。”   白灼闻言本就嫣红的面容更红了,好在她喝酒上脸,不然得窘死。   赵三娘正在给铁蛋夹菜,闻言她抬眼扫了白灼和李熠一眼,嗤道:“他们本就是小两口!”   白灼和李熠关系甚少同他人提起,即便是牛嫂和赵三娘也是不知道的,赵三娘这么一说,白灼羞的想要解释,却见一旁的李熠抬手握住白灼不安的手,俊美的面容露出温柔的笑意。   “阿灼的确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白灼睁圆了眼睛,愣愣看着李熠。   这不对啊,今晚本是想着大家伙一起吃个饭,谁知竟说到自己身上了。   牛嫂两口子听李熠这么说,也高兴起来,牛嫂笑着道:“我就说嘛,白灼和她的公子肯定不一般。”   白灼羞赧不已,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脑袋晕乎乎的,脑内一直回荡着李熠方才那句话。   ‘阿灼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妻子……   她啥时候就成了李熠未过门的妻子,虽然她很想成为李熠的妻子,咳!   牛嫂两口子说着恭喜的话,还说日后等着喝他们的喜酒,白灼更囧了,倒是李熠眉眼含笑,他言谈自若,不再似以前那般阴郁不言,看着同生活在北地的人们没有任何不同。   白灼望着李熠的侧颜,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底深处有些酸涩,但更多的却是开心。   李熠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如今的他同这北地的百姓没有任何不同。   牛嫂男人同李熠相谈甚欢,即便他是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但却很佩服李熠的文采,听到李熠在镇上书肆抄书,就更加佩服了,还说等铁蛋再大些要送到李熠身边,跟着他学习。   屋内气氛越来越欢喜,大家伙的话也都多了,便是牛嫂和赵三娘都聊了起来。   聊到尽兴时,牛嫂忽然问道:“三娘,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你是因为啥才被发配到这北地?”   赵三娘被发配到北地时,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当时化远村还有不少人觊觎赵三娘,但赵三娘表面柔弱,实则很刚烈泼辣,她因为唱戏还有些身手,教训了好几个欺负她的男人。   因为赵三娘脾气差,所以这些年村上几乎没有人跟赵三娘交好,更别说赵三娘经常给办丧事的人家的唱戏,大家伙都觉得不吉利,自然就更不愿意来往了。   赵三娘神情一怔,旋即目中染上一丝怨恨:“因为得罪了京城的狗官,那狗官仗着宫中有人,意图对我不轨,我怎能让他如愿!”   赵三娘面露狠戾,咬牙切齿道:“我用刀伤了他,他便要报复我。”说到这里,赵三娘也不知想到什么,神情间一阵恍惚,目光空洞的望着一旁的油灯。   “那狗官本来是要砍我的头,那人救了我,我就被发配到这极北之地,而他却因为被我连累,也被安排到边关当了个小兵。”   “你们知道吗?”赵三娘回过头,双目含泪,望着白灼和李熠:“他是京城世家子弟,若非因为我,他本该有大好前程,本该科考入官场的,可是为了我却被掩了满腹才华,被迫到边关当了个小卒。”   白灼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赵三娘提起往事,听着赵三娘哀婉的声音,白灼也跟着红了眼睛。   原来这世间不止他们受苦,还有很多可怜人。   赵三娘抬手抹了一把脸,扯了扯嘴角道:“我来北地这一路有好几次险些没命,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死,六郎还等着我呢,我得活着,我得活着等到和六郎见面那一天。”   说到这里,赵三娘望向白灼和李熠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艳羡,她道:“白灼,我可真羡慕你们二人,虽说你们也被发配到这里,可是你们二人至少还在一起。”   白灼和李熠听到此处,二人齐齐望了彼此一眼,李熠握着白灼的手紧了紧。   白灼没想到赵三娘还有这么一段凄苦往事,因为得罪了京城贵人,便被发配到北地,还同心上人被迫分开,这得多难过啊。   牛嫂两口子也是第一次听到赵三娘的往事,他们虽说一直不喜欢赵三娘,但此刻心中也满是同情。   赵三娘举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嘴里嘟囔道:“这酒真烈,喝的我直冒汗!”   只见赵三娘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湿了一脸。   白灼心中难过,她望着赵三娘低声道:“三娘,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赵三娘嗤笑一声:“都这么多年了,我们连封信都没通上,谁知道那个冤家还活着没有。”   说是这样说,但赵三娘微颤的声音和眼中的期待却骗不了人,她这么撑着只是为了和心上人再见一面。   “肯定能见到的。”白灼认真地望着赵三娘的眼睛说:“他一定同你一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撑下来,只为了你们能再相见。”   这话说到了赵三娘心坎处,她含泪望着白灼笑道:“你说得对,他一定像你的郎君想你一样,时时刻刻想着我的。”   白灼重重点头,牛嫂拉着赵三娘连声安慰,说着说着就说到赵三娘曾经在京城的事。   赵三娘一脸傲然,道:“我们戏班子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我当初是我们戏班子的台柱子,六郎他一个世家公子偏偏喜欢听戏,我同他第一次见面时,我在台上唱的是西厢记,他喜欢得不得了……”   白灼坐在一旁认真听着,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赵三娘总是会唱那首《西厢记》。   聊到酣畅之际,赵三娘摇摇晃晃站起身便开始唱戏,那凄婉哀怨的声调唱着那首《西厢记》,直听的人心尖儿酸涩。   白灼望着赵三娘,听着她的声音,恍惚间竟似看到了幼时娘亲唱戏时的模样。 第74章 你的心,我懂   白灼和李熠去镇上时, 牛嫂两口子和赵三娘都来帮忙,牛嫂还找了赶牛车的人来送白灼和李熠。   谁知一辆马车来到村里,竟是书肆韩掌柜亲自派人来接白灼和李熠。   白灼一脸惊讶,没想到韩掌柜竟找了马车, 她本来还担心坐牛车赶路太过颠簸, 怕伤了李熠的双腿, 现下有了马车, 倒是没了这些担忧。   牛嫂等人也是满脸感叹, 看着那辆马车心中艳羡, 也为白灼二人高兴。   几人帮忙将白灼收拾的东西放上马车, 又扶着李熠坐上马车。   白灼离开前, 对着牛嫂和赵三娘深深鞠了一躬, 说道:“牛婶, 三娘,谢谢你们, 真的谢谢。”   犹记得他们初来化远村时,人生地不熟的, 村子又人烟稀少, 若非有牛嫂帮忙,她也不可能对村子和平远镇熟悉得这么快。   还有赵三娘,她毫不吝啬地给她宣纸,帮她说话,这些恩情白灼都记在心中。   牛嫂和赵三娘连忙扶着白灼起身,牛嫂拉着白灼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却笑着道:“白灼,你都谢过多少次了,我不是说了吗?那些不算什么事, 咱们是同村又是邻居,就应该互相照应,再说了,如今你们能去镇上,我为你们高兴,日后婶子去镇上也有了熟人,多好。”   白灼重重点头。   赵三娘面上没有多少悲喜,但神情间还是高兴的。   她看着白灼道:“白灼,你们二人命好,我等着喝你们两口子的喜酒。”   白灼面颊一红,马车上的李熠温声道:“三娘,牛婶,你们放心,我和阿灼成亲时,定会邀请你们参加。”   白灼到底是个小姑娘,李熠的话让她满面通红,但一颗心却像是掉进了蜜罐,甜丝丝的。   牛嫂和赵三娘笑着点头,送白灼上马车时,赵三娘拉着白灼的手忽然道:“白灼,谢谢你。”   白灼抬头望向赵三娘,便见赵三娘笑容柔和,低声道:“傻丫头,我知道你邀我来同你们一起吃饭,是为了让我和牛嫂他们缓和关系,你的心,我懂。”   赵三娘眼眶微红,她伸手轻轻抱了抱白灼,道:“丫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但你放心,我没事的。”   被戳中了心思,白灼没有否认。   正如赵三娘所言那般,她邀请赵三娘和牛嫂他们来家里,一方面是想着离开前一起吃个饭,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们能缓和关系。   这个想法或许没什么用,但白灼还是想试一试,如今看到牛嫂他们和赵三娘之间变好,白灼打心眼里高兴。   她回抱赵三娘,犹豫一瞬,低声说道:“三娘,你有时候很像我娘。”   赵三娘眸光微动,旋即轻笑一声,她抬手敲了白灼头一下,嗔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大闺女。”   白灼笑了笑,便听赵三娘温声道:“你要是我妹妹,我倒是很开心。”   白灼便笑着叫了声“姐姐”。   赵三娘高兴的应了一声,说了几句话,之后牛嫂和赵三娘等人目送白灼和李熠坐着马车离开。   分别后,白灼和李熠坐着马车来到平远镇。   这还是李熠来到北地后,第一次离开村子,李熠坐在马车车窗前,望着外面景色,神情间不觉地露出笑意。   进了镇子后,只见这小小的平远镇热闹得紧,白灼坐在李熠身边,高兴地给李熠说着镇上的事情,李熠也听得满面笑意。   待到了书肆,掀开帘子,便见书肆门前站着韩掌柜,而韩掌柜身边还站着一名身着青衣直缀的年轻公子。   看到马车内的白灼和李熠后,这年轻公子先是点头致意,而后望着李熠道:“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白灼心底紧张,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李熠轻轻握了握白灼的手,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望向那青衣公子道:“见过县丞大人。”   白灼一惊,呆呆看向那青衣男子,他就是县丞?   齐啸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他的身份。   齐啸在李熠点头致意时,身体微微一侧,他哪里敢受这位的礼,他温和一笑道:“公子请下车。”   一旁韩掌柜连忙吩咐人扶李熠下马车。   这还是韩掌柜第一次见到李熠,只见眼前公子虽身着粗布长衫,一身落魄,但周身气质浑然尊贵,一看便非等闲之辈。   更何况今日齐县丞更是亲自到书肆迎接这位李公子,不用想都知这位公子身份不一般。   有了韩掌柜等人帮忙,几人很快便扶着李熠进了书肆的客房。   这客房是韩掌柜特意让人精心准备的,虽说小了些,但该有的都有,布置雅致,看到齐啸脸上的满意之色,韩掌柜暗暗点头,他果然猜对了齐啸的心思。   这位双腿残废的公子,身份果然不一般!   韩掌柜看出齐啸要同白灼他们说话,便吩咐下人上茶,走前还对李熠道:“李公子,这间客房虽说小了些,但冬暖夏凉,采光也极好。”   李熠颔首,温声道:“多谢韩掌柜。”   韩掌柜笑着摇头,寒暄几句,便带着人离开。   齐啸站在李熠面前,他先是看了白灼一眼,温和一笑道:“这位姑娘,我有话同公子说,还请你暂时回避。”   白灼心中担忧,不待她说话,便听齐啸接着道:“姑娘放心,我不会对公子怎么样。”   白灼望向李熠,却见李熠握着白灼的手并未松开,他抬眼看着齐啸道:“阿灼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有什么话不必避讳她。”   齐啸一脸惊讶,视线在白灼和李熠之间转了一圈,终究什么话都没说,接着便见齐啸撩起衣摆,跪在李熠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道:“微臣齐啸参见太子殿下。”   李熠垂眸望着齐啸,俊美的面容仍旧从容淡定,温声道:“我早已不是太子,你也不必跪我,起身吧。”   齐啸抬头望向李熠的神情满是恭敬:“在微臣心中,大越国太子只有一人,便是公子。”   “不止微臣,在整个边关将士心中,只有公子才当得起大越国太子!”   “太子殿下,陆统帅让微臣转告殿下,青山犹在,壮士孤勇,殿下一路艰难险阻已经撑过来,如今到了北地,殿下不必再担心其他。”   白灼站在李熠身边,听着齐啸的话,一颗心提起来,砰砰砰剧烈跳动着,紧张不已。   似乎感受到白灼的紧张心绪,李熠握着白灼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白灼的掌心,白灼回过神,缓缓转眸望向李熠。   李熠温柔一笑,轻轻拉着白灼坐在自己身边,他并不避讳眼前的齐啸,白灼坐下后,他便拉着白灼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柔声道:“不要怕。”   白灼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李熠这才望向齐啸。   齐啸目不斜视,一脸端正。   “你是舅舅的人?”   齐啸应道:“正是,微臣受命保护殿下,之前是为了避开耳目,这才让殿下在化远村受了苦,是微臣之过。”   李熠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异色,他道:“我们初到北地,宫中必有耳目,你没有任何错。”   “多谢殿下。”   “起身吧。”   齐啸起身后,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李熠,然看到白灼,到了口中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白灼看出来便站起身,对李熠道:“李熠,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了,我先去外面熟悉熟悉,顺便找韩掌柜说说,将咱们养的小鸡安排一下。”   李熠不想隐瞒白灼任何事,即便是齐啸,他并不觉得白灼听到有什么不好,听着白灼的话,他没有说什么,只柔声道:“好,你安排好后,快些回来。”   站在一旁的齐啸目视前方,一脸‘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   白灼略有些羞赧地抽回手,点点头,快步离开屋子。   待屋中只剩下李熠和齐啸二人后,齐啸忙拱手道:“太子殿下,陆统帅让微臣告诉殿下,宫中事情他已经知道,陆统帅请殿下不必担心,统帅大人定会亲自为殿下讨回公道,边关战士们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李熠叹息一声,微敛眉宇,低声道:“舅舅在边关的处境并不比我好。”   齐啸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忧,陆统帅知道殿下必然放心不下统帅,他让微臣转告殿下,当初殿下安排在边关的人手皆发挥了大用,统帅大人虽还未夺回兵权,但已经抓到刘营马脚,不出半月,边关必然生事,届时便是统帅大人夺回兵权的最好时机!”   陆家势微,陆廷被明德帝猜忌,李熠在他还是东宫太子时,便暗中在边关安插了人手,只为帮陆廷度过困难。   说起此事,齐啸望向李熠的目光便多了几分钦佩。   李熠从未有过谋权篡位之心,而他唯一瞒着明德帝所做之事便是帮助陆廷,也正是因为他出手,才能在重要时刻帮助陆廷,在齐啸看来,若李熠果真有弑君夺位之心,哪里是周皇后和杨太傅能抓得到的!   得知陆廷消息,李熠心中自是高兴。   “殿下,统帅大人说了,他会尽快夺回兵权,亲自来北地看望您,他也希望您能振作起来,重新夺回东宫太子之位!”   李熠苦笑一声,看着自己双腿,道:“我已经是个残废。”   齐啸一脸痛心,忙道:“殿下放心,统帅大人已经找到顾青叶顾神医,不出三日,顾神医便会来到北地为殿下治腿!” 第75章 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白灼出门后, 在院中转了一圈,这院子虽小但却打扫得很干净,虽然院子同书肆大堂就隔着一扇门,但来书肆的客人不是买笔墨便是借阅书籍, 所以这小小的院子便很清静。   白灼先去见了韩掌柜, 问道:“韩掌柜, 院中能养小鸡吗?”   这里毕竟是韩掌柜的书肆, 虽说韩掌柜让他们住在这里, 但书肆毕竟是安静的地方, 她养小鸡崽还是要询问韩韩掌柜, 若韩掌柜不允许, 她便打算将小鸡崽卖出去。   只是这小鸡崽她和李熠都起了名字, 也养了几日, 到底是有了些感情。   韩掌柜闻言一愣,看到白灼一脸认真的询问, 韩掌柜笑了声道:“白姑娘,你若想养自然能养。”   白灼喜道:“真的吗?”   韩掌柜点头:“自然。”   白灼高兴的忙向韩掌柜鞠躬感谢, 韩掌柜自从看到齐啸亲自来接李熠和白灼, 便知他们二人身份不一般,哪里还敢受白灼的礼。   “白姑娘客气了,你们能到我这间小书肆住,那是我这书肆的荣幸,白姑娘不必将我当外人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白灼也知道韩掌柜是因为齐啸的原因,但她该感激还是要感激的。   同韩掌柜说了几句话,韩掌柜还让书肆小厮带着白灼在书肆后院转了一圈, 别看书肆小,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后院有客房,有厨房,还有书房。   带路的小厮正是之前接待白灼的,名叫小六,小六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说:“白姑娘,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通身贵气,同咱们不一样。”   通身贵气?   白灼险些被自己口水呛住,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干巴巴道:“是,是吗?”   “是啊。”小六是个能言善辩的,很会说好话,说了几句,小六问道:“白姑娘,你和那位李公子为啥会来咱们北地这种小地方啊?”   白灼和李熠的身份,并未告诉韩掌柜,如今看那位县丞齐啸认识李熠,想来他日后会告诉韩掌柜。   白灼含糊回答了几句,小六看出白灼不愿说,便也没有再问,而是继续带着白灼认路。   后院地方不大,很快便将地方都转完了,最后小六带着白灼来到院中,指着一处道:“白姑娘,你可以在这里养鸡,过几日我给你搭个鸡笼。”   这显然是韩掌柜特意吩咐过的,白灼高兴不已,忙行礼感谢。   小六哪里敢受白灼的礼,他慌忙道:“白姑娘那你先忙,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客人。”   等小六离开后,白灼将放着小鸡崽的篮子拿来,揭开上面的布巾,便见篮子内的小鸡各个都张着嘴叽叽的叫着。   白灼轻轻抚了抚几只小鸡崽,笑道:“你们别害怕,咱们搬家啦,过会儿我给你们弄吃食哈。”   说着,白灼将小鸡崽一只一只抓出来放在地上,五只小鸡崽乍然换了新地方,还是有些害怕的。   不过白灼很耐心,蹲在地上陪着它们,不过一会儿几只小鸡崽便开始活动起来,白灼起身准备去弄些鸡食,小六忽然跑来。   “白姑娘,外面有人找你,还是官差。”   官差?   白灼跟着小六来到书肆大堂,便见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   看到这人,白灼高兴道:“薛侍卫。”   薛正转过身,看到白灼薛正紧抿的嘴角轻轻弯了弯,将手中书籍放下,走到白灼面前,道:“我听说你们已经来了书肆,他呢?”   “公子正在同别人说话。”   薛正目光一深:“县丞大人?”   白灼轻轻点头。   薛正望着白灼的目光深了几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道:“你在酒楼做的如何?那里可有人欺负你?”   白灼忙摇头,满眼感激道:“没有,酒楼掌柜和其他人对我都很照顾。”顿了顿,白灼笑道:“还要多谢薛侍卫帮我。”   若没有薛正帮忙,她哪里能那么顺利到酒楼做厨娘,还能得到酒楼掌柜照顾。   薛正道:“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第76章 我总是要陪着你的   白灼一愣, 见薛正直直望着她,想了想试探般地说道:“请薛侍卫吃一顿?”   薛正望着白灼弯唇一笑,向来冷硬的面容变得温和无比:“也好,不过最近我的鞋子破了, 外面卖的鞋子不合我心意, 你能否为我做一双鞋?”   白灼眉宇微蹙, 鞋袜这种贴身东西, 要么是家人给做, 要么去铺子买, 她帮薛正做鞋子似乎不太好。   见白灼犹豫, 薛正面容顿时黑下来, 沉声道:“你不愿意?”   白灼沉思片刻, 仰头望着薛正道:“好, 不过我手艺粗糙,还请薛侍卫不要嫌弃。”   薛正不止在宗人府救过她, 从京城到极北之地这一路上,薛正也没少帮他们, 更何况薛正还救了李熠,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好好感谢薛正的。   听到白灼答应,薛正冷硬的面容顿时恢复,他心底高兴,面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   “不嫌弃。”薛正笑着道。   白灼找来量尺要为薛正量脚,薛正却一把抢过量尺自己量好尺寸让白灼看。   白灼将薛正鞋码的尺寸记住,薛正看上去十分高兴,脸上笑意抑制不住,说道:“白灼, 日后你不要叫我薛侍卫,叫我薛大哥,我叫你妹子,如何?”   白灼哪里敢,她连忙摇头:“薛侍卫……”   “什么薛侍卫?”薛正面上神情顿时变得严肃,眼睛直盯盯看着白灼:“我不把你当外人,难不成你还嫌弃我当你大哥?!”   见薛正似乎生气了,白灼紧抿着唇,她当然不敢嫌弃薛正,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叫了声:“薛大哥。”   薛正立时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白灼,笑道:“好妹子。”   这时齐啸走出来,他一眼看到薛正,眉头一挑提步走来:“薛侍卫。”   “齐县丞。”薛正拱手做礼。   薛正几人刚到北地时便进了衙门,所以同齐啸是认识的,不过如今薛正得知府大人赏识,又升了职,面对齐啸也不必像衙门其他衙役一般。   齐啸点头笑笑,望向白灼时,齐啸微微躬身道:“姑娘,公子在屋中等您。”   薛正听到齐啸对白灼的称呼,又见齐啸对白灼如此客气,面色微变。   “好。”白灼行礼同薛正和齐啸道别后,便脚下飞快的离开。   齐啸和薛正对视一眼,只见齐啸温和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相请不如偶遇,薛侍卫可愿意同我走走?”   “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相携着离开书肆,韩掌柜目送他们二人离开,一脸感叹:“这白姑娘和李公子果真不是一般人啊,不止认识县丞还认识官差。”   白灼回到屋中,便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摆了摆,韩掌柜很用心,屋中什么都不缺,便是被褥也都是崭新的,她带来的许多东西用不着,又舍不得扔掉,便想着给小鸡崽用。   坐在一旁的李熠叹道:“小鸡崽的命真好,居然还能用被褥。”   白灼嗔了李熠一眼道:“小鸡崽不是咱们一起养的吗?我们还给它们起了名字,我当然不能让它们受苦。”   “再说了,这些东西虽然旧了些,但好歹也是我从京城带到北地的,你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吧!”   李熠一脸哭笑不得,说道:“阿灼,词不是这么用的。”   白灼叉腰瞪着李熠:“我喜欢!”   “好好好,阿灼喜欢怎么样都行。”李熠朝白灼勾了勾手,柔声道:“过来。”   白灼犹豫一瞬,将手中东西放下,走到李熠身边。   还没站定呢,就被李熠一把拉到身前,坐在李熠的腿上。   白灼虽早已习惯这亲密姿势,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喂!你干嘛?我们可是在别人家中?”   李熠双手紧紧环着白灼,温声道:“阿灼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白灼神情一顿,抿唇望向李熠:“那位陆统帅会救你的,是不是?”   李熠抱紧了白灼,回道:“舅舅解决了边关的事,重夺兵权便会来北地看我们。”   “那他会找大夫为你治腿吗?”这才是白灼最为关心的。   刘大夫曾说过,若能找到医术高超的大夫,能治好李熠的双腿,更何况李熠现在还能站起,就更加说明李熠的双腿一定能治好!   她虽不认识这位陆统帅,但知道他身份必然不简单,他又是李熠的舅舅,肯定有本事找到医术好的大夫。   李熠道:“会,舅舅已经找到能为我治好双腿的神医。”   “真的?”白灼高兴极了,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激动笑意。   “真的。”李熠笑着握住白灼的手,身体微微前倾,额头抵着白灼的前额:“阿灼只想问这些?”   白灼目露犹疑,看着眼前的人,低声道:“李熠,你还会回京城吗?”   白灼或许不懂的朝堂争斗和宫中的尔虞我诈,但她知道今日齐啸出现在李熠面前代表着什么。   李熠问:“阿灼想回吗?”   白灼紧抿着唇,她垂下眸子,好一会儿才问:“李熠你呢?你想回吗?”   李熠抬手抚着白灼的脸,眸光温柔又认真地望着白灼说:“听阿灼的,阿灼想回咱们就回,阿灼若想留在北地,那北地就是咱们的家。”   白灼心口热热的,她缓缓抬眸注视着李熠,吸了吸鼻子,说:“李熠,你知道的,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白灼有些不好意思,面颊红红的,嘟囔道:“而且你都说了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当然要跟着你的。”   “不管是北地,还是京城,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白灼深深望着李熠说:“总之你在哪里,我在那里,我总是要陪着你的。”   李熠笑起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白灼紧紧拥入怀中,心中情意汹涌澎湃,却因为太过高兴,声音竟有些哽咽。   “阿灼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可是在我心里,阿灼早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阿灼愿意答应我吗?”   白灼也紧紧抱着李熠,唇角扬起,是高兴的笑容。   “傻!”白灼羞的满面通红,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坚定:“我当然愿意啊。”   早在她进宫第一天见到李熠时,她便再也忘不了李熠,她本以为这一生只能仰望着的心上人,如今李熠就在她眼前,他们同甘共苦,经历生死,她怎会不愿意呢?   或许是因为太高兴了,白灼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李熠看到心疼坏了,一边为白灼擦泪,一边柔声哄着:“都是我不好,又惹我的小阿灼流泪。”   白灼觉得自己丢人极了,明明她以前不管受了多少苦楚,多少委屈都不哭,可是现在她真的快成了哭包了!   她埋在李熠胸前,刚哭的嗓子还带着一丝沙哑:“都怪你!李熠,你会不会嫌我烦啊?我老是哭。”   李熠心中一疼,抱紧了怀中人,低头望着白灼说:“阿灼日后是我妻子,夫君怎么会嫌弃妻子呢?除非妻子嫌弃夫君,唉,小阿灼日后会不会嫌弃我啊?”   “我身体又不好,腿也不好,说不定以后是个拖累。”   白灼听到急的坐起身,一脸严肃的看着李熠说:“你才不是拖累!”   李熠笑了笑:“阿灼别生气,阿灼不嫌弃我,我只觉三生有幸,高兴得紧。”   白灼觉得心底甜丝丝的,二人紧紧抱着,看着这间布置雅致又干净的屋子,白灼不禁感叹道:“这屋子真好,李熠我们要努力赚钱,争取早些住上属于我们自己的屋子。”   李熠唇角含笑,应道:“好,我们努力赚钱。”   ……   自白灼和李熠住在书肆的客房后,二人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白灼在院中养了小鸡崽,白日她会去酒楼做厨娘,李熠便待在屋中抄书。   因为二人都住在镇上,白灼便不用每日奔波,酒楼忙完,她便去买菜回去做饭,二人小日子过得很是悠闲惬意。   这一日,白灼正在酒楼后厨忙着,忽见店小二跑到后厨,对白灼道:“白姑娘,外面有人找你。”   如今酒楼的店小二对白灼可以说是很客气的,即便来找白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贵人,但店小二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白灼赶忙来到大堂,便见牛嫂挎着篮子,正站在门口。   看到白灼,牛嫂忙笑着挥手,白灼快步走过去,拉着牛嫂来到大堂坐下,给牛嫂倒茶边问:“牛婶,来镇上采买吗?”   牛嫂坐在这酒楼内还有些不大自在,但看到白灼还是很高兴的。   “是啊。”牛嫂笑道:“来镇上买些东西,就来酒楼看看你。”   二人寒暄几句,就听牛嫂问道:“白灼,明个儿有庙会,不止镇上热闹,还有不少人会去附近的安庆寺上香,我和三娘都打算明天去,你明天能去不?”   原来是明日牛嫂和赵三娘打算一起去安庆寺上香,二人就想着叫白灼一起。   安庆寺是平远镇附近的寺庙,又恰逢庙会,会有不少人去寺庙祈福上香,白灼想了想道:“牛婶,我先问问我们掌柜。”   “嗳,成。”   白灼找到刘掌柜说了明日之事,刘掌柜便笑道:“既是庙会你就去吧,说来白姑娘还是第一次在咱们北地看庙会吧,别看咱们极北之地地处偏僻,平远镇也小,但庙会还是很热闹的,安庆寺也是这附近少有的灵验。”   “多谢刘掌柜。”   白灼谢了刘掌柜,又回了牛嫂的话,二人约定明日镇口相见,一起去安庆寺。   晚上回了书肆,书肆已经关门,李熠也坐在屋中歇息。   待二人吃了晚饭,白灼点了油灯便开始纳鞋底。   李熠放下手中的书道:“阿灼,莫要坏了眼睛,我不是说不用给我做这些吗?你都累了一天了,快上来歇息。”说着还拍了拍床。   白灼咳了声,抬头望向李熠:“这鞋不是给你做的。”   “……”   见李熠一脸吃瘪的模样,白灼笑了声:“生气啦?”   “哼!” 第77章 姑娘不如算一卦?   “不是给我做的, 是给谁做的?”   李熠一脸酸意,他本以为白灼是为他做鞋子,他心疼白灼不愿让白灼辛苦,却没想到白灼竟不是做给他的。   白灼收起针线, 回道:“是做给薛大哥, 是为了感谢他。”   李熠听到前半句心里就酸的不行:“什么薛大哥, 叫这么亲密作甚, 我看他这人不怎样, 你日后离他远一些。”   白灼一脸无奈:“怎么会?薛大哥是好人, 在宗人府时他就一直帮咱们, 再说了上次还是薛大哥他们救了你。”   李熠撇嘴, 他现在看到白灼做的鞋底只觉刺眼的紧, 催促道:“阿灼你过来!”   白灼只能收拾了东西, 坐在李熠身边。   李熠握住白灼的手,一脸警惕:“我看那个薛正心怀不轨, 阿灼日后离他远远的!”   “人家哪里心怀不轨?人家明明是好人。”   李熠心中愈发憋屈,他心中酸酸的想着, 阿灼以前从来不反驳自己, 如今却为了这个薛正反驳他,他很生气。   “阿灼,也许那只是他迷惑你的表象,像他这种手段头脑的人,心思必然不纯。”李熠一本正经劝道。   白灼有些无语,白了李熠一眼道:“你干啥说得这么难听,这只能说明薛大哥头脑灵活,是个很会做事的人。”   见白灼仍旧维护薛正,李熠觉得自己简直要气死了!   眼珠一转, 李熠又道:“不管怎么说,这薛正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咱们应该离他远一些,要感谢他有的是办法,干啥给他做鞋子?”   白灼道:“我知道啊,不过我都答应他了,总不好反悔的。”   “有什么不好反悔的?我亲自同他说!”李熠暗暗冷笑,敢让他的阿灼为他做鞋子,这薛正怕是嫌自己命长!   “李熠!”白灼哪里看不出李熠的心思,她一脸严肃的看着李熠道:“你不要胡闹!”   李熠胸口很是憋闷,一脸伤心道:“阿灼,你居然凶我!你为了那个薛正凶我!!”   “……”   旋即便见白灼捂着肚子哈哈笑出声。   “哈哈哈!李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哈哈,好像戏中那些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哈哈哈!!”   白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熠看着白灼笑,嘴角抽了抽。   “好啦!”白灼笑够了,忙拉着李熠的手道:“我做鞋子是感谢薛大哥曾救了你。”   当初雷宏暗害李熠,将李熠带出客栈,即便雷宏没有得手,但也幸亏薛正带人很快将李熠找到,将人带回来,不然依李熠当时的情况,若没有及时被救,情况会更危险。   所以白灼更多的是感谢薛正救了李熠。   听白灼这么说,李熠这才缓缓转头望向白灼。   白灼笑眯眯地看着李熠,双手捂着李熠的脸,哄道:“好啦,不要吃醋啦!”   “哼!小丫头你还知道我吃醋啊!”李熠一脸傲娇:“你知道我吃醋,还给那个人做鞋子!”   “我不是说了是因为感谢他吗?”   “感谢他也不能为他做鞋子!”李熠可管不了那些,他酸酸的说:“你还没有给我做过鞋子呢!”   “……我不是给你做了衣裳,还做了袜子?大不了日后给你做鞋子嘛。”白灼笑眯眯道。   “我才舍不得我的小阿灼辛苦呢。”李熠很生气,他都不舍得他的阿灼受苦,那个薛正简直胆大包天!!   眼见李熠这飞醋吃得不罢休,白灼也是无奈。   “你不要吃醋了,我只是做个鞋底。”白灼耐心解释道:“你个傻瓜,难道我不知道鞋子这种贴身的东西,我一个外人是不好真的做给薛大哥的,但我已经答应他,总不能言而无信,所以我亲手做鞋底,等鞋底做好在找人将鞋子做好,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李熠听白灼这么说,心中那股子酸意这才稍微减了些。   “真的!”白灼白了李熠一眼,嘟囔道:“一个大老爷们,咋这么爱吃醋?”   “我就是爱吃醋,专爱吃你这个小丫头的醋!”李熠一把将白灼抱住,二人笑闹一阵,便歪倒在床榻上。   “李熠。”白灼双手搂着身前的人,眼底露出一丝羞赧,低声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会喜欢,喜欢我这个丑八怪吗?”   李熠皱眉,双手轻抚着白灼的面颊,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白灼的眉眼,神情严肃,声音温柔:“阿灼,日后不许这样说自己。”   白灼其实对自己脸上的疤痕已经习惯了,虽说偶尔还是会有些自卑,但她知道李熠不在乎这些,其实她也不在乎的。   她只是想告诉李熠,这世上再不会有像李熠一样,不嫌弃她丑的人了。   “阿灼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子,比那些自诩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什么的美上千百倍。”   白灼心头甜丝丝的,笑道:“李熠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李熠哼了一声,他微微压低头,二人面颊近乎相贴,双眸深深凝视着彼此,只听李熠声音黯哑又温柔地说:“我有阿灼就够了,要脸做什么。”   不知何时,屋内气氛渐渐变得热烈,尤其是被李熠直盯盯看着的白灼,更是满面通红。   李熠低头,温热柔软的嘴唇轻轻拂过白灼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尖儿,面颊,最后是嘴唇。   热烈之时,白灼脑袋晕晕涨涨的想着,日后她和李熠一定要住一间稍微大些的屋子,不然这屋子太小,实在热的难受。   待结束后,二人不知何时换了位置,白灼趴在李熠身前,巴掌大的小脸红得滴血,将头埋在李熠胸前怎么也不肯抬头。   二人气喘吁吁的,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安静中,忽听李熠沙哑的声音唤了声:“阿灼。”   “嗯?”   “日后还是要离薛正远一些,知道不?”   “……”   “答应我!”   “……”   “小阿灼,你听到没?!”   (╯▽╰)。   这事是过不去了。   李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罢休,直到听到白灼应了他,他才高兴地笑起来。   夜色深深,屋内二人紧紧相拥,聊着一日发生的事情。   农家夫妻,悠闲度日,大抵如此吧。   第二日,白灼早早收拾完,又对李熠细细嘱咐了一大堆,这才离开。   按照约定时间,白灼来到镇口,不多时便见牛嫂和赵三娘快步走来。   三人见面寒暄了几句,便相携着前往安庆寺。   他们出来得早,但一路上还是碰到不少人,他们都是前往安庆寺上香的,看来今个儿的确热闹。   三人来到寺庙,跟随众人进殿上香。   白灼一脸虔诚地跪在蒲团上,诚心祷告,祈祷佛祖可以保佑李熠平平安安,一世无忧,祈祷自己和李熠可以一生相守,不离不弃。   等几人上香拜佛后,便出了大殿。   这安庆寺是个不大不小的寺庙,因为人多,寺庙院中拥挤的很,不多时,白灼和赵三娘她们便被人群冲散了。   白灼想着去寺庙门外等候,谁知刚走出大门,便被人群给挤到一边,这时一个在路边摆摊算卦的男子忽然道:“姑娘,我看你天庭饱满,天生福相,可要算一卦?”   白灼听到这话,面颊抽了抽。   犹记得小时候她跟着娘亲出门,路遇一个算卦的老先生,那老先生见到她时,满脸惊喜,说她一身福相,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一身富贵命。   她小时候还挺高兴来着,拉着娘亲的手说她将来长大了,一定要让娘亲过好日子。   然而娘亲早死,她又成了宫中低等粗使宫女,她这哪里是富贵命?简直就是受罪命!   白灼是不相信这些算卦的,提步就走。   谁知道那算卦的男子竟将白灼拦下,笑眯眯道:“姑娘,实不相瞒,我算卦多年,还从未见过如姑娘这般富贵命相之人,姑娘不如算一卦?”   “不算。”白灼很坚定。   “不如这样,我免费给姑娘算一卦?”   “……”白灼见这人如此热情,又见他满头华发,衣着简陋,想了想,便摸出几个银钱递给男子道:“谢谢老伯,我真的不算,这个就当是老伯方才对我送的吉言了。”   男子看了眼手中的银钱,又抬头望着白灼笑眯眯道:“姑娘心地善良,富贵命显,将来更是儿孙满堂,贵不可言呐。”   这时,牛嫂和赵三娘看到白灼也快步走来,三人说了几句,看到一旁的算卦老先生,牛嫂道:“白灼你算命啊?我告诉你这些都是骗人的!”   白灼轻咳一声,摇头。   “这位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游历四方,今日有缘在此同各位相见,你们还没有算卦,怎知我是骗人的?”   牛嫂撇了撇嘴,她也不相信这些算卦的,大多都是骗钱的!   倒是赵三娘忽然道:“老先生不如给我算一算?”   男子点头,待坐回去后,将纸笔递给赵三娘,让赵三娘写个字。   赵三娘想了想,写了个一个‘六’字。   男子看后略一沉吟,抬眼望着赵三娘道:“夫人要问什么?”   “同故人何时相见?”   男子摇头叹息:“此字不详,只怕夫人所想之事难以达成,我同夫人有缘,便送夫人一句话,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执迷不悟,终是伤己。”   赵三娘面色煞白,牛嫂哼了声拉着赵三娘道:“别听他的!他就是个骗子!”   赵三娘尴尬笑了笑,还是付了银钱。 第78章 刺客   三人离开寺庙后, 路上赵三娘神情一直不太好。   牛嫂劝道:“三娘,你可别信那些个算卦的,他们都是胡说八道骗钱的,就说咱村那个王大娘, 前些年算命的还说王大娘命不久矣呢, 现在王大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不止活的好好的, 人连重孙子都抱上了。”   白灼赞同的点头, 也跟着劝道:“三娘, 小时候还有算命先生说我是富贵命, 你看我现在是富贵命吗?”   赵三娘叹息一声, 看向二人道:“我知道, 只是这两年六郎一直没给我送信, 我也没有他的消息, 我这心里着实放心不下。”   牛嫂安慰道:“你的六郎在边关肯定是没时间写信的,我听镇上的人说最近一两年边关战事吃紧, 说不定你的六郎得上面赏识忙着打仗,你就别多想了。”   白灼也安慰道:“是啊三娘, 边关不比咱们这边,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赵三娘笑了笑,她也觉着是自己想多了,这些年她虽被发配到北地,但总能收到六郎的信,如今没有六郎的信,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六郎在边关得到重用,他们很快就能见面呢!   三人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来到镇上,一起逛了逛采买了些物什, 牛嫂和赵三娘还要赶车回去,便同白灼分别了。   白灼回到书肆,刚走到后院,便听到屋中传来说话声。   她不好去打扰,刚想着弄些鸡食喂喂小鸡,便听李熠的声音传来。   “阿灼回来了吗?”   白灼进了屋子,便见齐啸站在屋中,看到白灼,齐啸微微躬身道:“见过白姑娘。”   齐啸可是县丞,白灼哪里敢受他的礼,她也忙行礼道:“见过县丞大人。”   李熠朝白灼招手,柔声道:“阿灼,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白灼走到李熠身边,便被李熠握住手,一旁齐啸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也并无异色,他也笑了笑道:“白姑娘,过几日顾神医便会到达北地,届时便能为殿下治疗腿疾。”   白灼心中一喜,激动道:“真的?”   “真的。”李熠笑着点头。   前几日,白灼听李熠说起过这位顾青叶顾神医,顾青叶师从顾昀,顾昀曾是大越国有名的神医,还进了宫成为太医院之首,只可惜这位顾昀神医年纪轻轻便去世了,而他唯一的徒弟顾青叶也从此消失,世上甚少有人能找到这位神医。   但边关统帅陆廷寻到顾青叶,前些时日齐啸曾说三日后顾青叶便能到达北地,然而过去了七八日,仍旧不见顾神医。   为此,白灼还担心了几天,所以今个儿听到这消息,白灼才会如此高兴。   齐啸面露惭愧道:“都是微臣办事不利,才耽误了时间。”   李熠抬手,温声道:“不怪你。”顿了一下,李熠神色幽幽道:“若顾神医有心拖延时间,谁也阻止不了。”   他虽亲眼见过这位顾神医,但也从陆廷那里听说了一些顾青叶的事情。   齐啸暗暗点头,心道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陆统帅才能说动顾神医。   白灼心头一动,看了李熠一眼,难道这位顾神医不愿来吗?   齐啸又说了一些事便告退离开了,等屋中只剩下白灼和李熠后,李熠拉着白灼坐在自己腿上,问:“庙会好玩儿吗?”   “好玩啊。”   白灼将今日所见所闻说与李熠,听到白灼上香时,李熠捏着白灼的手指问:“阿灼可有许愿?”   白灼点头:“当然。”   “阿灼许了什么愿?”   白灼眨了眨眼,笑眯眯道:“不告诉你!”   二人笑闹两声,想起那位顾神医,白灼忙将心中疑惑问出来:“李熠,你和那位顾神医认识吗?”   李熠摇头,说道:“我并未见过这位顾神医,便是她的师父,我也只是从舅舅口中听过。”   李熠说了一些有关顾青叶的事,白灼听着也放心了,看来只是因为这位顾神医脾气古怪些。   不过多想无益,还是安心等这位顾神医前来。   ……   京城,皇宫。   静安宫。   安太妃跪在蒲团上,面色虔诚,手中缓慢捻动着佛珠。   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走来,安太妃捻动佛珠的手中瞬间顿时,睁开眼睛。   “太妃娘娘不好了!有刺客混入宫中刺杀皇上,六皇子为保护皇上受了重伤!”金嬷嬷大步进入殿中,面色慌张急声道。   安太妃忙站起身,白着脸问道:“皇上可有受伤?”   “太妃娘娘放心,皇上并未受伤,但六皇子却受了重伤,此刻养心殿已经乱成一团,皇上召集了太医院所有太医,正在为六皇子诊治。”   六皇子李泊才刚解了禁闭没多久,今日陪同明德帝在养心殿议事,谁知竟有刺客装扮成宫女和太监刺杀明德帝。   听闻当时甚为凶险,幸亏李泊不顾自身安危舍身救人,否则明德帝必然受伤。   因为六皇子受伤之事,明德帝正大发雷霆,扬言太医若救不了李泊,便提头来见。   安太妃得知此事,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她来不及多想,赶忙来看望明德帝。   此时的养心殿中挤满了太医,皆是在为救治李泊之事商讨。   周皇后哭得梨花带雨,明德帝眉宇之间阴森无比,却也掩饰不了目中担忧。   安太妃来后,先是看望了昏迷的李泊,只见李泊胸前中了一刀,因失血过多昏迷,太医院正竭力救治。   “皇上,泊儿不会有事的是不是?呜呜……”周皇后拉着明德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泊儿虽不是妾身亲生,但确实妾身一手养大的,妾身真的害怕泊儿有个三长两短……”   明德帝虽对周皇后不喜,但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耐心安慰。   安太妃在一旁说道:“皇后,六皇子还活着,你哭成这般做什么?”   周皇后眼底划过一道戾光,抬眼后却瞬间掩去,她擦着泪哽咽道:“太妃说得对,是妾身不对,妾身不该哭,呜呜……”   因为明德帝遇刺一事,很快宫中一众嫔妃和皇子公主都来了养心殿,不过明德帝正烦心,只见了冯妃和七皇子李彦。   冯妃哭红了眼睛,拉着明德帝看上去比周皇后还伤心。   “皇上幸好您没事,呜呜,不然妾身和彦儿可怎么活啊?嘤嘤嘤……”   比起哭周皇后怎会是冯妃的对手?更何况冯妃扶风若柳,哭起来也是惹人疼爱,没有一会儿,明德帝就拉着冯妃安慰。   周皇后在一旁看着,险些没被气死,心中暗骂冯妃下贱,但她也不甘示弱,她好不容易才解了禁足,此次她定要重新夺回封印,掌管后宫!   安太妃神情平静地看着周皇后和冯妃哭,直到明德帝快要发怒,二人才止了哭声。   安太妃适时问道:“宫中守卫森严,怎会有刺客混入其中?”   明德帝沉着脸道:“朕已经派易舟去查。”   这宫中守卫不说固若金汤,但一般刺客也无法闯入皇宫,即便真的闯入,也不可能混入养心殿,此次,他必定要查个清楚!   冯妃擦了擦眼角的泪,眼波一转,娇声道:“太妃说的是,养心殿守卫极严,这些刺客究竟是如何混入养心殿的?也幸亏有六皇子及时保护皇上,虽说时机有些凑巧,但六皇子此次可是立了大功。”   周皇后顿时沉下脸,双目阴沉瞪着冯妃:“冯妃你这是何意?!什么叫有些凑巧?”   冯妃一副被吓的模样,嘤嘤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妾身也只是觉得太奇怪了,先不说这些刺客如何能混入养心殿,他们要刺杀皇上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是皇上和六皇子议事时……”   “呵!冯妃!你的意思此事同泊儿有关?”周皇后怒道:“泊儿刚出殿没有几日,谁知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泊儿为救皇上身受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居心何在?!”   明德帝目光一闪,冷静下来,对于养心殿刺杀一事,他怎会不多想,不过周皇后说的不错,李泊刚解了禁闭没几日,即便他真有什么动作,他这个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好了!”明德帝沉着脸斥道:“都给朕闭嘴!”   周皇后和冯妃不敢再多言,冯妃却推了推李彦,使了个眼色。   李彦也是个聪明的,走到明德帝面前,小脸满是担忧:“父皇您没事吧?儿臣得知父皇险些受伤,担心的不得了,日后儿臣要时时守在父皇身边保护父皇!”   明德帝听得心底熨帖,抱着李彦。   周皇后眼底满是恨意,和冯妃之间更是暗流汹涌。   安太妃安静坐在一旁,捻动手中佛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有太医快步走出,周皇后急切问道:“泊儿如何?”   太医躬身回道:“皇上,皇后娘娘放心,六皇子的血已经止住,只要细心调养便会无事。”   周皇后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明德帝得知李泊无事,也松了口气,又忙吩咐太医为周皇后诊治。   李泊脱离危险,众人也都散去了。   安太妃离开后,金嬷嬷低声道:“太妃娘娘,此事可是有古怪?”   安太妃抬眼望着前方,淡声道:“刚解了禁闭,便发生刺杀之事,如今六皇子救驾有功,即便皇上心中对李泊有再多不满,此事过后也都会抵消,至于皇后,只怕后宫中又不能消停了。”   说到这里,安太妃轻笑一声:“倒是有些手段。”   “太妃娘娘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安太妃淡淡道:“顾青叶就快到北地了,熠儿的双腿很快就能治好,我高兴的紧,至于宫中这些事情,便静观其变吧。”   “是。”   ……   白灼在酒楼忙完后,没回家,而是去了木工铺子,待看到为李熠做的轮椅,白灼激动得不行!   这轮椅同她以前见过的虽有差别,但不管坐还是推都很稳当。   谢了铺子掌柜,白灼推着轮椅就往家走,一路上白灼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   她要给李熠一个惊喜! 第79章 生辰   白灼刚走到书肆门前, 便被人叫住了。   看到来人,白灼笑道:“薛大哥。”   薛正听到这声大哥很是高兴,一向冷硬的面上此刻满是笑容,待薛正走近, 低头看了一眼白灼手中推的轮椅, 笑容微顿, 望着白灼问:“这是给公子做的?”   白灼笑着点头, 薛正上前道:“我来帮你。”说着就要推轮椅。   白灼忙拦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薛正一眼, 羞涩道:“薛大哥,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薛正伸过去的手顿了顿, 这才收回来, 他干笑一声道:“哦, 原来如此。”顿了一下,薛正看着白灼说:“阿灼妹子, 你对他可真好。”   白灼一双杏眼弯起,笑着道:“李熠对我也好。”   薛正笑了笑, 话题一转问道:“阿灼妹子, 那个,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白灼笑着点头:“当然记得,给薛大哥做的鞋子前几日便做好了,薛大哥跟我来。”   薛正同白灼进了书肆后院,他眼见着白灼悄悄的将轮椅藏起来,看着白灼一脸小心又期待的模样,薛正也跟着笑了笑。   既然来了,薛正肯定是要拜见李熠的。   此时的李熠正在屋中抄书,听到人声, 便抬眼看来,看到薛正,李熠俊美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薛正见了礼,他站在屋中,被李熠这么直直盯着,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威慑之力袭来,压得他喘息困难,局促不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李熠看他的眼神很不满,于是干巴巴说了几句话,薛正便退了出来。   如今的李熠即便仍旧是庶人之身,但他自那日见到齐啸便知道,李熠终将会离开北地。   白灼拿着做好的鞋子走来,便见薛正一脸纠结地站在院中。   “薛大哥。”白灼走过去,将鞋子递到薛正面前。   崭新的鞋子在眼前,薛正也没心思想其他了。   他看上去甚为喜欢这鞋子,双手忍不住来回抚摸,赞道:“阿灼妹子,你的手艺真好,这鞋子可比我以前买过的那些鞋子好上百倍。”   白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薛大哥,我的手艺哪有这么好,我只是纳了鞋底,这鞋子我是找了镇上最好的做鞋手艺人做的。”   默了一瞬,白灼抬眸望着薛正说:“薛大哥,这鞋子毕竟是贴身之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外人做更合适。”   薛正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双手轻轻抚着鞋子,却还是笑道:“阿灼妹子说得对,我就说这鞋底咋这么厚实,可比我以前穿的那些鞋子鞋底好得很。”   彼时屋中的李熠哪还有心思写东西,他坐在椅子上却忍不住探身朝外看,瞥到院中说话的白灼和薛正,看到他们相近的身影,李熠心中简直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一会儿觉着薛正离他的阿灼太近,一会儿又觉得薛正话太多,是不是故意拉着他的阿灼说话。   院中,薛正将鞋子收起来,抿了抿唇看着白灼说:“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送薛大哥。”   薛正笑着点头。   于是屋中李熠眼睁睁看着白灼同薛正一起离开,他看得咬牙切齿,满脸怒意!   白灼和薛正来到书肆大堂,正巧书肆小厮小六正在打扫书架,看到白灼忙笑着打招呼,谁知一不注意手中的书摔在地上。   白灼快步走过去帮忙,薛正也跟着去蹲下帮忙,捡起书一偏头,薛正便看到白灼脖间戴的坠子露出来,他觉得有些眼熟,细看之下,待看清楚那不是坠子而是一块刻着‘熠’字的玉佩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白灼捡起书同小六将书摆好,一回头,就见薛正双目圆睁,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薛大哥?”白灼被看得莫名,询问道:“怎么了?”   薛正回过神,忙站起身,因为太过震惊,手脚无措险些将手中的书再次给扔出去。   “没,没什么。”薛正双手微抖的将书还给小六,一双眼睛仍旧直直看着白灼,他虽是宗人府的侍卫,即便没有进过宫,却也知道宫中每位皇子都有一块独属于自己的玉佩,那玉佩代表着皇子的身份,更是贴身之物。   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戴在白灼身上。   薛正恍恍惚惚出了书肆,白灼见薛正神情不对,关心问道:“薛大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薛正回头看着白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灼妹子……”   “嗯?”   “你,你和他……”薛正吞咽一声,低声问道:“你们……他对你好吗?”   白灼面露笑容,连着脸上那道伤疤也似弯了弯。   “他对我很好。”   “可是……”薛正组织着言语,犹豫着说道:“他的身份不是一般人,你,你就不怕受连累?”   白灼知道薛正是好人,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她笑着摇头,那眸中的坚定一如当初在宗人府时一样。   “不怕。”   不悔,不怕。   这便是白灼给薛正的答案。   薛正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白灼,终于他回过神,移开视线,说道:“那就好,我,我先走了。”   “薛大哥慢走。”   薛正离开书肆,等走的远了,他回过身,看着白灼转身进了书肆,整个人却呆愣的站在原地。   有什么好震惊的?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只是如今亲眼见到昭示着李熠身份的贴身玉佩戴在白灼身上,他到底是受到了冲击。   他本以为白灼只是对李熠衷心,是主仆那般衷心,但其实他该知道他二人之间不同。   他有什么好惊讶的?   薛正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却恰巧看到巡街的陈永和张永二人。   “头儿!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知府大人有什么事情又交给你办了?”   陈永兄弟二人大步走来,看到薛正很是高兴。   张永眼尖的看到薛正手中的新鞋子,顿时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头儿这就是白灼给你做的鞋子?啧啧,我就说你对她有意思吧?要我说,你干脆将她给娶回来得了!”   陈永也附和着点头:“头儿,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去跟她说,我们去帮你们提亲,就凭你这身份配她那是绰绰有余!”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薛正听到提亲两个字眼,目光一黯,苦笑一声;“我哪里能配得上她?”   陈永二人一愣,接着便见薛正忽然抬眼,直盯盯望着二人道:“走,陪我去喝酒!”   言罢,薛正拖着二人大步离开。   白灼回了后院,看了一眼藏起来的轮椅,白灼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回到房中,本以为李熠还在忙,然而,李熠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到白灼进屋,迅速撇过头去,眼见着就是生气了。   “怎么了?”白灼走过去,关心问道;“是不是累了?”   李熠哼了声,撇着嘴道;“你不是去送那个侍卫了?管我作甚?”   “……”白灼瞬间明白李熠这是又闹别扭了,她白了李熠一眼,就去收拾桌上的纸笔。   李熠见白灼竟然不安慰他,一颗心顿时哇凉哇凉的,说道:“阿灼,你果然不关心我了!”   白灼将笔墨摆好,又将李熠抄写的纸张小心翼翼收好,这才转眸看向李熠:“晚上咱们吃面吧。”   说完,白灼还朝李熠眨了眨眼,调侃道:“给你多放点醋。”   李熠:“……”   哼!他就是吃醋怎样?!   “反正日后你离那个侍卫远一些,我看着他不像个好人!”   又来了!   白灼懒得理李熠,转身出了屋子去准备晚饭了。   李熠仍不死心的看着白灼离去的背影道:“阿灼!我可没骗你,咱们现在在北地还是要小心谨慎些的好,最好离那些侍卫远一些!”   话落,厨房中传来白灼的笑声:“知道啦,醋桶!”   晚饭,白灼和李熠吃得简单。   如今他们住的屋子干净又暖和,又有齐啸帮忙,吃穿都不愁,小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吃完晚饭,收拾完毕,白灼又开始忙针线活。   李熠看着心疼的同时又警惕起来:“阿灼,你又在做什么啊?不是说少做一些这些吗?对眼睛不好。”   白灼坐在油灯旁,晕黄的光线打在白灼周身,似渡了一层暖黄的金光似的,她抬眼看来嘟囔道:“你不是说我没有为你做过一双鞋子吗?”   李熠先是一喜,接着蹙眉道:“是给我做的?”   “是啊。”   “我不要。”李熠才舍不得他的阿灼做这些:“我们现在不缺银钱,想穿买就是了。”   白灼瞪了李熠一眼:“即便有银钱,咱们也得省着点用啊,再说了买的鞋子哪里有我亲手做的舒服?”   白灼拿起手中做的鞋子,笑眯眯道:“而且我都快做好了。”   其实白灼在为薛正纳鞋底时,就开始为李熠做了,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今日能完工了。   李熠嘴角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他笑着哼哼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啊。”   白灼目光怪异地看了李熠一眼,忽然问:“李熠,你不会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什么日子?”李熠显然不知道。   白灼无奈道:“明日是你的生辰啊。”   六月十三,是李熠的生辰日,往年每到李熠生辰时,宫中都会大办生辰宴,太子殿下高兴了,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还能得到赏赐。   当然,如白灼这般粗使宫女肯定是没有的,但这并不影响白灼记住太子李熠的生辰。   李熠一愣,他的确忘了自己的生辰。   白灼就是为了赶在生辰日,将做好的鞋子送给李熠。   知道这些后,李熠眉眼含笑,眸光温柔,说道:“那也不必如此辛苦,有阿灼在我身边,我便很开心。”   “这么会说话啊?”白灼笑眯眯道:“明天我还有惊喜给你。”   李熠心中是高兴的,不只是因为白灼记着他的生辰,更因今年的生辰有他所爱之人在身边,即便如今他身处北地,没有尊贵的身份,没有一应排场,但他仍旧高兴,满足,比以往每一年过生辰时都开心。   翌日,因为李熠过生辰,白灼同酒楼打了招呼,赶早回了家中。   她亲手做了一桌子爱吃的菜,接着在李熠的期待中,白灼将轮椅推出来。   “李熠你看。”白灼高兴道:“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出门了!” 第80章 看着还算顺眼些   白灼将轮椅推到李熠面前, 满脸笑意的望着李熠。   李熠望着轮椅,目中露出喜色,他没想到白灼会为他准备这样一个惊喜。   白灼指着轮椅,神情带着一丝期待:“李熠, 要坐上去试试吗?”   李熠含笑点头道:“好。”   白灼扶着李熠缓缓站起身, 如今的李熠双腿仍旧不能行走, 但经过白灼日以继夜地为他的双腿按摩, 李熠站起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站定后, 白灼扶着李熠的身体, 缓缓坐在轮椅上。   “出门喽!”白灼高兴极了, 她推着轮椅出了屋子在小小的院中转了一圈。   恰好今个儿日头好, 李熠坐在轮椅上, 阳光映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微仰头感受着风,暖阳, 只觉浑身舒畅。   “喜欢吗?”白灼弯着眼睛问道。   “喜欢。”李熠抬眸望向白灼,俊美的面容露出温柔笑意, 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似漾着一圈圈温柔涟漪, 温柔得醉人。   白灼被看的羞涩不已,脸颊红扑扑的,但心中却高兴的紧。   看到墙角的鸡窝时,白灼忙指着鸡窝道:“李熠你看,咱们的小鸡养得可好了!”   说着,白灼忙将李熠推过去。   五只小鸡显然已经认主,看到白灼过来并不害怕,反而还叽叽的蹭过来。   “这鸡窝是我和小六一起搭的,可结实了。”白灼一脸骄傲笑道。   李熠也笑了笑, 他看着小小的鸡窝说:“等我的腿好了,再给咱们的小鸡搭一个更大的窝。”   “嗯嗯!”   白灼推着李熠看了他们一起养的小鸡,看了院子,甚至还看了厨房。   等转了一圈,白灼笑着道:“现在咱们回去吃饭,等吃完饭我就推你去镇上逛逛,好不好?”   李熠心中难掩激动,缓缓点头:“好,都听阿灼的。”   白灼见李熠这么开心,心中便觉满足。   正当白灼要推着李熠回屋时,忽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见齐啸带着几人来了后院。   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李熠,齐啸目露惊讶,不过还是赶忙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殿下,顾神医来了!”齐啸甚是激动的说完,身体微微侧身,便见身后一人缓步走来。   她身着一袭青色长裙,头戴斗笠,面纱遮住这人面容。   “你便是李熠?”这人站定后,面纱后的双目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李熠,随即嗤笑一声,嘲讽道:“看来那个狗皇帝还真是丧心病狂,疯起来连自己儿子都要害。”   一旁齐啸闻言面色大变,急声道:“顾神医慎言!”   “慎什么言?!”顾青叶冷哼一声,显然不将齐啸看在眼中:“我爱说什么说什么,关你屁事?”   齐啸:“……”   白灼一脸惊奇地望着眼前女子,她便是传闻中的顾神医?虽然顾神医言语是过激了些,但她还挺想赞同的……   顾青叶轻嗤一声,道:“若非陆廷求我,你又是那位逝去先皇后之子,我才不会千里迢迢来为你诊治。”   顾青叶提步走至李熠面前,双目透过面纱直盯盯看着李熠:“你同那狗皇帝长得倒是不一样,看着还算顺眼些。”   身后几人包括齐啸在内,听着顾青叶大逆不道的话,个个都冷汗连连,幸亏这里不是京城,不然就顾青叶这般口无遮拦只怕早已闯下大祸!   “你可知我治病救人的条件?”顾青叶幽幽说道。   齐啸忙上前道:“顾神医,陆统帅不是已经答应神医……”   “滚!陆廷是陆廷,李熠是李熠,想让我出手救人,就得遵从我的规矩!”顾青叶冷声道。   齐啸被怼的哑口无言,急的不行。   白灼听得一颗心瞬间提起,双眸忐忑不安地看着顾青叶。   李熠倒是至始至终神情未有异样,他平静的看着眼前之人,道:“顾神医请说。”   顾青叶抬手将戴着的斗笠摘下,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她的目光很冷,望着眼前的李熠就似看着仇人似的,目光朝李熠周身打量一圈,又转眸望向白灼,秀眉微挑道:“她是谁?”   白灼刚想回话,便被李熠握住手。   “阿灼,我未过门的娘子。”   顾青叶有些意外地多看了白灼一眼,随即眼波一转,弯唇笑着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至于什么要求我还没有想好,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治腿。”   白灼闻言心中又喜又忧,看这位顾神医神情,似乎对李熠的腿疾很有把握,但她会提什么样的要求?   李熠同样没有答应,而是道:“顾神医,恕我不能答应,若顾神医提出什么我无法办到的,只怕会让顾神医不高兴。”   顾青叶随意摆了摆手道:“好说,到时你若办不到我便将你治好的腿重新打断。”   众人:“……”   顾青叶说得随意,而一旁听的白灼还有齐啸等人,却是冷汗淋漓。   李熠安抚似的捏了捏白灼的手,抬眸平静的看着顾青叶:“那便不劳烦顾神医了。”   顾青叶目光幽深地盯着李熠,目光扫过他的双腿,嗤笑一声:“你们千方百计找到我,不就是为了自己重新站起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能治好你的腿,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李熠神情仍旧平静无波。   齐啸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顾青叶好不容易才来了北地,谁知道竟然还提出什么要求,殿下也是,便先答应她,届时若顾青叶真提出什么过分要求,他们反悔便好,左右有陆廷在,顾青叶定然不敢害殿下的!   “好吧。”顾青叶挥了挥手,啧了声道:“我可以答应你,届时我提的要求定然不是你难以办到的事,也不会让你杀人放火,你若答应我现在就为你治腿,不答应我现在就走,即便是陆廷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李熠眉宇微蹙,白灼拍了拍李熠,低声道:“李熠,既然顾神医都这么说了,就答应吧,我相信顾神医一定不是坏人。”   陆统帅认识的人,怎会是坏人?而且白灼也是真的担心顾青叶会离开。   李熠沉思片刻,点头应下。   “好,我答应你。”   顾青叶轻笑一声,转眼看着齐啸道:“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齐啸忙道:“都带来了。”顿了一下,齐啸提醒道:“顾神医,不用先为殿下诊脉看腿吗?”   顾青叶随意扫了李熠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我是那些普通庸医么?我既然说能治就能治!”   顾青叶的脾气齐啸等人是领略过了,当即便不敢多言了。   等几人回了屋,便有人提了一个大木桶进屋,顾青叶又吩咐人将木桶填满水,将带来的药材泡进木桶中。   白灼忙去烧水,而李熠已经被扶上床,顾青叶拿出随身的药箱,吩咐齐啸:“将他的衣服脱光。”   “哦哦。”   等白灼等人将木桶填满水,便被顾青叶赶了出来。   齐啸看出白灼担心,安抚道:“白姑娘放心,顾神医脾气虽古怪,但她医术了得,既然她说能治,殿下的腿就一定能治好。”   “嗯!”白灼重重点头,她望着紧闭的屋门,默默祈祷着。   ……   将近傍晚,天色暗沉时,紧闭的屋门终于打开。   白灼和齐啸等人快步上前,顾青叶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放心,他没事。”   “从明天开始都按照今日步骤为他诊治。”   齐啸抱拳:“顾神医放心,需要的药材我都会准备好。”   白灼忧心李熠,向顾青叶道谢后,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屋内。   屋中李熠趴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子,面上布满汗水。   白灼蹲在床边,用袖子为李熠擦了擦汗,掖了掖被子,看着李熠明显红润的面颊,喜道:“李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李熠微微颔首,顾青叶为他做了全身针灸,又泡了药水,虽然过程痛苦,但身体从内到外倒是比以往舒爽了不少。   白灼握着李熠的手,下巴搁在他的手背上,笑着说:“李熠,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是啊。”李熠侧头枕在枕头上,二人望着彼此,不约而同笑起来。   ……   自顾青叶来后,每日都会为李熠诊治,泡了几天药汤,李熠的气色越来越好,之后的几日顾青叶每日为李熠针灸,一开始是全身,到了近几日便只针灸双腿。   这两日,李熠不仅能站起来,还能扶着桌子走上几步。   白灼和齐啸等人无不感叹顾青叶出神入化的医术。   顾青叶却说李熠双腿恢复这么快不只是因为她的治疗,而是因为有人长时间为李熠的断腿按摩,双腿血脉通畅,治疗起来自然很快。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过去,一个月后,李熠不用人扶着便能走上几步,不过顾青叶交代了,因为双腿刚开始恢复,不能长时间走动,歇息时李熠便坐着轮椅同白灼去镇上逛。   这一日,白灼和李熠刚从集市回来,便见齐啸早早等到书肆后院。   “殿下,陆统帅来信了!”   李熠接过信看后,面上露出笑意。   “舅舅平定边关战乱,重夺兵权,再过几日便会来北地。”   齐啸听后同样激动不已,几人正说话之际,忽见一人来到后院,是齐啸的手下。   那人显然是有紧要消息,行礼后将手中传信递到齐啸手中。   齐啸看到,面色骤变,忙将传信交给李熠。   李熠看后,眉宇紧蹙,神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李熠,发生了什么事?”白灼低声问道。   李熠深吸一口气,握着白灼的手,道:“皇上病重昏迷不醒,朝堂政事被李泊和杨太傅共同把持。” 第81章 眼光不太好   明德帝突染重病, 如今朝堂大小诸事皆交给李泊,杨太傅则从旁协助。   因为明德帝病倒,周皇后便日以继夜伺候在明德帝身旁,后宫嫔妃前来探望, 皆被周皇后以皇上养病为由, 将众人拒之门外。   即便是安太妃前来看望明德帝, 同样被周皇后拦在门外。   “太妃, 皇上身体不适, 需要静养, 妾身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 还请太妃莫要见怪。”周皇后立于大殿门前, 淡淡说道。   “皇后娘娘, 太妃娘娘只是来探望皇上病情, 并不会打扰皇上!”金嬷嬷扶着安太妃,沉声道。   周皇后神情不变, 只是望着安太妃的目光多了几分嘲讽冷意。   “太妃娘娘,妾身做这些都是为了皇上身体着想, 想来太妃娘娘如此关心皇上, 定会了解妾身的用心良苦吧?”   言罢,周皇后又轻笑一声,幽幽道:“再者,太妃娘娘手眼通天,即便不能亲自看望皇上,想必从其他地方也能知晓皇上的情况,太妃娘娘,妾身说的是不是?”   金嬷嬷面色惊变,倒是安太妃目光平静地同周皇后对视。   周皇后毫不示弱地看过去, 少时,安太妃收回目光,淡淡道:“皇上身边有皇后照顾,我自然是放心的。”   说完,安太妃转身便走,金嬷嬷很不甘心,却也不敢多言。   周皇后盯着安太妃离去的背影,目露不屑,冷哼一声进了殿中。   “易舟何在?”周皇后话落,易舟便出现在周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易舟行礼恭声说道。   周皇后微扬下巴,冷冷盯着易舟,忽然扬手给了易舟一巴掌!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周皇后怒声斥道:“本宫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皇上,你却办事不力,该当何罪?!”   易舟立时跪在周皇后面前,低头恭声道:“奴才失职,请皇后娘娘恕罪!”   周皇后居高临下看着易舟,对于易舟的识时务显然很满意。   “易舟,如今皇上病重,你身为皇上身边大太监,却管理不当,将本宫的话当耳边风,易舟,本宫怀疑你是别有居心,想要害皇上。”   易舟头低的更深,整个人匍匐在地低声道:“皇后娘娘明鉴,奴才对皇上,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哦?你对本宫也会忠心耿耿?”周皇后垂眸盯着易舟,轻勾红唇。   “奴才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周皇后掩唇咯咯笑出声,她目露蔑视,嗤笑一声道:“奴才始终都是奴才,易舟,本宫今日可以饶你,但若再有下次,本宫定然摘了你的脑袋!”   “奴才遵命!”   周皇后冷笑一声,易舟的脑袋她便先留着,一个太监罢了。   周皇后离开后,隐在不远处的邵修快步走来,弯身扶起易舟。   “师父,皇后实在欺人太甚!”邵修一脸怒意,不管如何,易舟都是明德帝身边之人,又身居要职,周皇后竟当众斥骂易舟!   易舟起身后,轻拍衣摆,面上却毫无半丝方才的惧意。   “如今皇后正得势,六皇子又把持朝政,这后宫中自然是皇后说了算。”   “师父,皇上病情究竟如何?皇后娘娘不准任何人探望皇上,就连师父也不让看,奴才实在担心……”   明德帝这病实在太过突然,周皇后只让太医院几名太医为明德帝诊治,其余任何人不准打扰明德帝,就连易舟等人也不准踏入寝殿一步。   但偏偏六皇子李泊拿到了明德帝命他主持朝政的圣旨,谁人敢有异?   如今明德帝状况不明,邵修不得不担心。   倒是易舟神情很是平静,他甚至弯唇轻笑一声。   “皇上圣明,既然皇上下了旨意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我等只要照办就是。”   邵修见易舟完全不担心,心中愈发疑惑。   明德帝下了这样的旨意,又任凭李泊把持朝政,周皇后对后宫一手遮天,究竟是何意?   邵修不明,安太妃身边的金嬷嬷同样不明。   “太妃娘娘,皇后不让任何人看望皇上,奴婢实在担心……”   安太妃轻轻捻动手中佛珠,脚下不紧不慢走着。   闻言,安太妃道:“皇后现在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皇上如何。”   安太妃说的是‘现在’而非‘不敢’,也就是说周皇后确有加害皇上之心!   但偏偏周皇后手中有皇上亲自写的圣旨,他们急也没用。   “奴婢还是担心皇后和六皇子会对皇上不利,六皇子觊觎帝位已久,若他趁此机会加害皇上……”   “若真如此,那么六皇子的死期也不远了。”安太妃转眸望着金嬷嬷道:“你忘了么?咱们这位皇上最恨的便是被人算计。”   金嬷嬷目光一变,低声道:“太妃娘娘,您的意思是皇上是故意放权?”   安太妃淡笑一声:“皇上的心思,没有人能够明白。”   她抬眸望向远方,目光微深,缓缓说道:“如今宫中越乱,熠儿那边便更为安全,顾神医已经为熠儿治腿,陆廷也已重夺兵权,相信过不了多久,熠儿便能从北地离开。”   ……   北地,平远镇   李熠双腿的情况越来越好,这一日顾青叶再一次为李熠施针,白灼坐在一旁守着李熠,看到李熠脸上流汗,便忙用袖子为她擦去。   等顾青叶施完针,白灼又赶忙倒了两杯水,一杯给李熠,一杯给顾青叶。   顾青叶喝了水,自然而然的将杯子递给白灼,显然这段时日的相处他们已经熟悉彼此。   顾青叶脾气古怪,但医术是真的好,自从她出手治疗李熠后,李熠的双腿不仅恢复迅速,便是虚弱的身体也越来越好,白灼是真心佩服感激顾青叶。   “白灼,去看看厨房熬的药,若是熬好了,就端来让他喝下去。”顾青叶一边收拾银针一边道。   “好。”白灼快步去了厨房。   李熠却看得皱眉道:“顾神医,阿灼不是你的手下。”   顾青叶收拾好药箱,转身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素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我愿意,她也愿意,你又能如何?”   顾青叶抓起方才喝水的杯子,啧了声道:“白灼为了你,可是心甘情愿被我驱使,这丫头对你倒是痴心一片。”   说着,顾青叶瞥了李熠一眼,嗤了一声:“只是眼光不太好。”   李熠沉下脸,正巧这时齐啸赶来,他一进门就感觉到屋中气氛不对,赶忙咳了一声,大步上前道:“殿下,陆统帅已经来到北地境界,不出两日,陆统帅便能赶来!”   李熠神情微缓,顾青叶喝水的动作微顿,眉宇轻扬。   两日后,一行陌生面孔来到平远镇,齐啸早已等候在镇口,看到来人,齐啸面色大喜,赶忙上前跪地行礼:“属下参见陆统帅!”   “齐县丞请起。”说着是一名中年男子,他生的魁梧高大,面容端正,周身更有一股肃杀气场,正是边关统帅陆廷。   “陆统帅,殿下知道您要来很高兴,属下这就带您去见殿下!”齐啸激动道。   “好!”陆廷面色略带激动,他已有几年没有见李熠了,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竟会在极北之地。   “齐县丞,熠儿来到北地承蒙你照顾,本帅先行谢过!”陆廷对齐啸拱了拱手。   齐啸哪里敢受陆廷之礼,连忙侧身让开,道:“陆统帅折煞属下了,殿下来到北地皆是靠着自己,如今殿下住在镇上一家书肆客房,每日会为书肆抄书以赚取银两。”   他最多也就是出面,让那书肆掌柜对李熠更为客气。   陆廷闻言却是笑了笑:“没想到熠儿这小子竟还会抄书。”二人说着,脚下步子也越来越快。   期间,齐啸还将顾青叶为李熠诊治双腿之事禀报给陆廷,得知李熠如今已经行走,陆廷总算是放了心。   等来到书肆,书肆掌柜也是有眼色的,看齐啸对陆廷如此恭敬,他也赶忙行礼。   陆廷亲自扶起韩掌柜,谢了韩掌柜后,快步来到后院。   彼时的小院中,李熠坐在轮椅中,正同白灼一起喂鸡。   这五只鸡崽吃的好,长大了许多,前两日白灼和李熠还一起将鸡窝给搭的大了些。   白灼蹲在李熠身边,看到两只小鸡抢食,忙道:“小胖又在抢食了。”说着还用手指戳了戳胖胖的鸡,这鸡也不躲,只顾着抢吃食。   李熠见状轻笑一声,揉了揉白灼的头发说:“傻丫头,小胖听不懂的。”   “它能听懂。”白灼哼了声:“它就是故意抢食,你看它都吃得多胖了。”   “唔,吃胖些也长得快,到时候咱们吃了它的肉。”   那小胖鸡似乎真的能听懂,听到李熠这么说,竟叽叽叫唤着不抢食了。   陆廷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岁月静好般的画面,坐在轮椅上的李熠面容含笑,神情温柔,时不时同他身边的白灼说话。   “……熠儿!”   李熠一怔,旋即忙回头,看到陆廷后,李熠激动的站起身道:“舅舅!”   白灼赶忙起身扶住李熠,同样望向来人,原来他就是陆廷,先皇后的哥哥,李熠的舅舅。   陆廷来后便同李熠在屋中说话,二人看上去都很激动,尤其是陆廷,又是喜悦又是痛心,但好在李熠已经能行走。   当日,白灼亲手做了一大桌菜,陆廷早已知道白灼一直陪在李熠身边,吃着菜陆廷连连赞叹白灼手艺好。   “你们不知道,在边关兄弟们吃的都是难以下咽的粗饭,如这美味珍馐我可许久没有吃到了。”陆廷叹道。   陆廷身为边关统帅,驻守边关多年,所受的苦难以道哉。   顾青叶为陆廷夹菜,边道:“那就多吃点。”   白灼有些惊讶的望着顾青叶,自从陆廷来到,顾青叶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往日里吃饭的时候,顾青叶定是要同人斗上几句嘴的。   李熠轻轻握住白灼的手,微微侧头,同白灼耳语道:“这世上只有舅舅才能让顾青叶闭嘴。”   白灼睁圆眼睛,目光在顾青叶和陆廷周身转了一圈,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事情。 第82章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是……   陆廷来到平远镇后, 每日都会陪李熠说话,李熠的双腿恢复得越来越好,这几日李熠走路的时间都长了些。   有了陆廷陪李熠,白灼每日便不用忧心李熠一人在家无趣, 她还要赚钱付木工铺子掌柜剩下的钱。   李熠每日抄书赚得挺多, 加上白灼在酒楼的工钱, 很快便能将剩下的银钱付清。   这一日, 白灼刚刚忙完准备回去, 赵三娘忽然来了酒楼找白灼。   二人见面寒暄了几句, 赵三娘这才说明来意。   “白灼, 昨个儿我来镇上给一户人家唱戏, 路上见到了你家公子, 还有你家公子身边的人, 他,他可是边关的将士?”   昨个儿赵三娘路遇李熠和陆廷等人, 她不认识陆廷,但却认识陆廷腰间的令牌, 她还特地观察了陆廷等人, 一看便不是普通百姓,那周身的肃杀之气一看便是上过战场的。   白灼不好说出陆廷的真实身份,但也没有否认他是边关的将士。   赵三娘闻言很高兴,她紧紧握着白灼的手道:“白灼,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看赵三娘神情,白灼便知道赵三娘的意思,她问道:“三娘是想请那位将军帮你打听六郎的消息吗?”   “嗯。”赵三娘点头,她目露祈求,神情略有些激动:“白灼, 请你帮帮我吧。”   白灼笑着颔首,应道:“好,我回去便将这件事告诉将军。”   赵三娘激动不已,忙将六郎的家世名字皆都告诉白灼。   等白灼回到家,同李熠说了这事后,晚间吃饭时,白灼将这件事告诉陆廷,请求道:“陆将军,三娘和她的六郎已经两年未曾通过信,能否请您帮忙打听打听他的消息?”   陆廷闻言先是皱了皱眉,道:“两年未曾收到回信,那人恐怕已经……”   这才是赵三娘最为害怕的,便是白灼的心也跟着提起。   但随即陆廷笑了笑道:“不过近两年边关战事吃紧,没有时间回信也是可能的,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何时参军?”   白灼将赵三娘告诉她的信息说与陆廷:“他叫韩池,是京城望族韩家长房的六子,人称六郎,十二年前他因为得罪京城一位有权势的官员,被家族安排到边关做了一名小卒。”   陆廷将这些信息记下,对白灼道:“明日我便吩咐人传消息去边关,尽快将这人的消息查到。”   白灼忙站起身感激道:“多谢陆统帅!”   陆廷笑了笑,目光在白灼和李熠二人周身转了一圈说:“都是一家人不用谢,日后你便随熠儿一样叫我舅舅吧。”   陆廷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哪里看不出李熠和白灼之间的关系,一开始他只是不明李熠怎会看上白灼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丫头。   因为此,陆廷还曾李熠单独谈过,在陆廷心中,李熠身份尊贵,将来定是要继承大统的,白灼这丫头衷心是衷心,但毕竟身份低微,面貌有损,怎能配得上李熠?   陆廷甚至认为李熠是为了报恩,这才委屈自己,但报恩的方式多得是,何必搭上自己?   但李熠只对陆廷说了一句话,他说“舅舅,我和阿灼在一起,并非是报恩,我很爱她,仅此而已。”   陆廷看着李熠面上的认真神情,便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再者,这段时日陆廷看着白灼细心照顾李熠,又听李熠能重新站起来,皆是因为白灼从未放弃过李熠的残腿,这才让李熠能撑到青叶赶到为他治疗。   这样一个内心纯净又善良的女孩子,陆廷自然也是喜欢的。   陆廷答应了白灼,第二日便让人传了消息去边关。   边关那边办事效率极快,几日后,边关传来消息,然而当陆廷看到来信,神情不是太好。   等白灼看到边关传来的信,面容顿时白了。   李熠轻轻握住白灼的手,看了一眼信,道:“可要将这消息告诉她?”   白灼心中难过,抿了抿唇点头道:“要说的。”   即便这是个极为不好的消息,还是要告诉赵三娘。   这一日,白灼和李熠一同来了化远村,赵三娘看到他们二人前来,很是高兴,然而看到白灼神情时,她心底一个咯噔,面上笑意渐渐消失。   “是不是有六郎的消息了?”赵三娘小心翼翼的问。   白灼点头,犹豫一瞬,还是将边关传来的信递给赵三娘。   赵三娘看过信后,一张脸苍白如纸,双手颤抖,信纸就这么跌落地面。   只见信纸上言‘京城望族韩家六郎韩池参军第一年便死在战场。’   韩六郎本就是一介书生,又被家族放弃,来到边关哪里还有命活?不过韩六郎死前求了一名同他关系好的士兵,每一年替他给赵三娘写信,而这两年赵三娘之所以没有收到信,乃是因为那代替写信之人也死了。   边关十几万将士,战事频繁时死在战场的兵卒实在太多,也是陆廷着人查了,这才知道韩六郎早在十二年前便死了。   而这消息对赵三娘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她一脸呆滞跌坐在地面上,双目死死盯着信纸,失了血色的嘴唇抖动着,颤声道:“怎么会呢?六郎说他会来找我的,我一直等着他呢,我每一年都能收到他的信,他怎么会死了呢?”   赵三娘低声呢喃着,整个人像是失了神智。   白灼心中难过,她蹲在赵三娘身边,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赵三娘。   “不会的,不会的……”赵三娘喃喃自语着,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   “三娘。”白灼握住赵三娘颤抖的手,哑声道:“我想你的六郎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他都死了,我又活着干什么呢?”赵三娘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她捂住脸颊,悲鸣出声。   白灼抱住赵三娘,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她只能抱住赵三娘。   李熠站在门外,听着屋内赵三娘悲痛的哭声,俊美的面容也染上一丝难过。   生离死别本就是这世上最为痛苦之事,若边关平定,国家无战,便也不会有这么多伤心之人吧。   赵三娘起初是无法相信的,她痛哭一场,到了晚上时,赵三娘倒是平静下来。   白灼一直陪着赵三娘,李熠也没有回去,跟着李熠的人守在院门外没有打扰。   赵三娘不言不语就这么在桌边坐了一晚上,第二日,赵三娘终于说了话。   “白灼,谢谢你陪着我,你说得对,六郎是希望我好好活着,你放心,我哭过就没事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白灼听赵三娘这么说,心中却还是不安。   赵三娘抹了一把脸,不过一个晚上,赵三娘却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便是鬓边都多了几丝白发。   “其实我一个人在北地待了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了,这种事情也该早猜到的,只是我心中始终无法原谅那害我和六郎之人。”   赵三娘拉着白灼的手,目露哀求道:“白灼,你我相处时间虽短,但我知道你的公子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若你们将来能回到京城,若是可以,能不能帮我和六郎讨个公道?”   “那狗官仗着有六皇子撑腰,便不将我们这些平民当人,他害了我和六郎,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白灼望着赵三娘,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赵三娘笑起来,面上倒是没了昨日那般悲伤模样。   她进了里屋不多时出来,手中多了一个一个方盒。   “白灼,这个就当是我和六郎感谢你的。”赵三娘指着盒子:“这里面是六郎家族中的神药,当初我被那狗官羞辱时,一气之下用刀子划伤了脸,还刺伤了他,脸上便留了疤,之后六郎为我找来这药,我脸上的疤痕这才得以消除,这药所剩不多,但对你脸上的疤痕一定有用的。”   白灼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药,但她并未收了,而是蹙眉望着赵三娘:“三娘,你……”   “我没事。”赵三娘温和笑笑,她揉了揉白灼的头发,低声道:“六郎死了,我很难过,很想随着六郎去,可是六郎想让我活着,我就得活着啊。”   “你放心,我没事的。”赵三娘笑容悲伤,但看她神情又似乎真的想开了。   白灼还是不放心,赵三娘道:“傻丫头,我一个人在北地都过了这么多年,什么苦难没受过?六郎死了,我不能让六郎泉下不安,我会好好活着,然后等到将来去了地下和六郎团聚。”   赵三娘这么说了,白灼也不好说什么。   “放心吧,你若不放心,这几日就多来陪陪我。”   白灼立即点头:“好。”   等白灼和李熠离开手,路上白灼将赵三娘说的事情告诉李熠,将赵三娘给她的药也拿给李熠看。   李熠看后,面露沉思之色道:“京城望族韩家的确出过太医。”   白灼的心思却不在这药上,她只担心赵三娘,虽然赵三娘这么说了,她心中还是不安。   李熠抬手将白灼拥入怀中,温声道:“若是不放心,这几日我便陪你来村里看她。”   “嗯。”白灼点头,她闭上眼睛靠着李熠,低声喃喃:“李熠。”   “嗯?”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是不是?”   “当然。” 第83章 咱们成亲吧   白灼放心不下赵三娘, 每日酒楼忙完便会来化远村陪赵三娘,牛嫂听说了这事也日日来陪伴赵三娘,开解她。   赵三娘一开始还日日以泪洗面,日子长了些整个人倒是平静了些。   不过白灼仍旧不放心, 李熠便着人在村中暗中照看着赵三娘。   就这么过去一段时间, 赵三娘又开始唱戏, 生活也似乎回到以前。   赵三娘给白灼的药也让顾青叶看了, 正如赵三娘所说, 这的确是能去除疤痕的药, 再加上顾青叶的医术, 白灼面颊上的疤痕很快便能消除。   对于此事, 白灼说不高兴是假的, 她的脸自幼受伤便一直顶着这道伤疤, 即便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但到底还是想要恢复的。   顾青叶将这药调制好, 便开始为白灼脸上敷,因为面上需包纱布, 所以这段时日白灼是不能去酒楼的。   赵三娘那边有人看着, 每日都会有人来禀报消息,白灼和李熠也不必太担心。   白灼脸上的药三日一换,半个月后,白灼脸上那道细长的伤疤越来越浅,直至消失不见。   这一日,顾青叶将白灼脸上的纱布拆下,双目端详着白灼的面颊,啧了声道:“韩家这失传的药的确神奇。”   白灼缓缓抬手抚了抚面颊,眉眼间带着一丝紧张:“顾神医, 我脸上的疤真的不见了吗?”   顾青叶将桌子镜子拿来递到白灼面前:“你自己看看。”   白灼紧张吞咽一声,缓缓接过镜子,吸了口气,这才看向镜中的自己。   虽然她知道自敷药以来,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浅,但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然此时镜中的面容白皙素净,而原本有着伤疤的半边脸看着光洁白静,竟是连一点痕迹也看不出。   白灼心中激动不已,她本该高兴的,可是鼻子却酸酸的,眼睛都红了。   “傻丫头,哭什么?”   李熠不知何时进了屋,他抬手轻轻为白灼擦了擦泪,眸光温柔地望着她。   “我,我高兴……”白灼又哭又笑,放下镜子扑到李熠怀中。   “李熠,我的脸好了,没有疤了。”   “嗯,我看到了。”李熠温柔笑着,手掌一下一下抚着白灼的背,柔声道:“我的小阿灼越来越漂亮了。”   白灼没出息地哭了一会儿,等平静下来,才觉得不好意思,整个人埋在李熠胸前不肯抬头。   李熠笑了笑,温声道:“小阿灼害羞了?”   “才没有!”白灼闷声否认:“我是高兴。”   “嗯,高兴。”李熠唇角笑意温柔无比。   “李熠。”   “嗯?”   “我以前是不是很丑?”   “谁说的?”李熠皱眉,一脸不悦。   “你啊。”白灼缓缓坐起身,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看着李熠:“你刚才说我越来越漂亮了,那以前肯定是没有现在漂亮。”   “……”   “哼!就知道你以前是嫌弃我的!”   李熠哭笑不得:“我哪有?不管阿灼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都很美。”   白灼觉得心底甜丝丝的,嘴角忍不住的向上扬,整个人埋在李熠身前,撒娇道:“那也没有你好看。”   李熠笑着摇头,将怀中的小丫头抱的愈发紧了。   “李熠,我们明天去看三娘吧,我想让三娘看看我的脸。”   赵三娘的药让她脸颊上的疤痕消除,她要好好谢谢赵三娘。   “好。”李熠笑着应道。   然而白灼和李熠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赵三娘。   赵三娘看到白灼的面容恢复,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赵三娘整个人都恢复过来,便是牛嫂也说赵三娘这是想开了。   白灼自是为赵三娘高兴,离开时赵三娘笑着说;“真想快些喝到你们的喜酒。”   白灼羞得面颊通红,李熠笑着说;“我和阿灼成亲之日,定会邀三娘。”   赵三娘笑着点头,她站在门口,目送白灼和李熠离开,直至看不到白灼二人的马车,这才收回视线回去。   然白灼和李熠却没想到,这一别却是永别。   第二日,白灼照常去酒楼,正在忙时,店小二跑进后厨说是有人找白灼有急事。   等白灼来到大堂,看到牛嫂一脸慌张模样,她心底一个咯噔,心头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白灼!”牛嫂看到白灼连忙上前拉住白灼的手,白着脸颤声道:“三娘跳河了!”   赵三娘跳河了,跳了平原镇外的河。   这段时日眼看着赵三娘恢复的越来越好,大家也都放心了,牛嫂也没有像之前日日去看望赵三娘,然而今个儿早上牛嫂想叫赵三娘一起去镇上,谁知赵三娘家中门没锁,人却不在家。   牛嫂也没当回事,想着赵三娘兴许是去谁家唱戏了,便一个人来到镇上,刚到镇口,就看到不少人朝镇外面的河跑去。   等牛嫂过去,已经有人将落水的人捞起来,她穿着一身戏服,牛嫂一眼就认出那落水之人是赵三娘!   赵三娘家中无人,又是被发配到北地,落水无人认领尸体便被带到了衙门的停尸房。   白灼和牛嫂赶到时,只看到赵三娘蒙着白布躺在那里。   牛嫂哭得满脸泪,哽咽道;“这三娘咋就还是想不通啊。”   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以为赵三娘已经想通了,可原来赵三娘心中早已存了死志。   白灼呆呆看着赵三娘的时日,耳边却似又听到赵三娘那哀婉凄凉的唱声。   “问苍天女儿何不幸,百事从来不称心……”   白灼回到书肆时,李熠正在院中练习走路,然而当他看到白灼白着一张脸,流了满脸的泪,却是吓得险些摔倒在地!   “阿灼怎么了?”李熠心头一窒,踉跄着大步上前,握着白灼冰凉的手,自己也跟着吓白了脸。   “阿灼,阿灼?”   白灼缓缓回过神,她看到李熠满脸的担忧地望着她,失了血色的唇张了张,哑声道;“李熠,三娘她,她跳河了。”   说罢,白灼扑在李熠身上哇地哭出声。   陆廷和顾青叶也被白灼这哭声惊了出来,二人看着抱着李熠大哭的白灼,互视一眼,目露关心。   等白灼哭够了,李熠便安静的陪在白灼身边。   其实赵三娘选的路早已注定,她能在北地活下来,皆是为了等她的六郎,如今得知六郎死了,她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志和勇气。   白灼和李熠去县衙将赵三娘的尸体领回来,同牛嫂等人一起为赵三娘办了丧事,将她葬在了北地。   便是陆廷等人得知赵三娘自尽之事,即便同她不认识,心中到底也是难过的。   因为赵三娘自尽一事,白灼好些时日都没了精神,整个人蔫蔫的。   这日晚上,李熠和白灼用完晚饭便坐在一起说话。   说了几句,李熠忽然说:“阿灼,咱们成亲吧。” 第84章 我相信你!   白灼和李熠突然决定成亲, 这让陆廷等人都懵了。   陆廷拉着李熠皱眉问:“熠儿你真的决定现在成亲?”   “如今京城正是多事之秋,皇上重病,李泊和杨太傅把持朝政,安太妃昨日来信, 周皇后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不日便是我们回京的好时候。”   李熠温和一笑, 神情认真望着陆廷, 道:“正是因为此, 我才要阿灼早些成亲。”   “昨日我已经找人算过了, 下个月月初正是吉日。”顿了一下, 李熠微微躬身, 行了一个晚辈礼道:“我想请舅舅为我和阿灼操办婚礼, 希望舅舅可以答应。”   陆廷深深看着李熠, 终是弯身将人扶起来,叹息一声道:“熠儿, 你既然都决定了,舅舅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舅舅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的婚礼舅舅自是要亲自操办, 而且我们还要好好办,不能委屈了新娘子。”   李熠和白灼的婚礼虽突然,但好在离吉日还有半个月,足够陆廷好好操办。   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白灼便不呢个去酒楼了。   牛嫂得知白灼和李熠要成亲,也替他们高兴。   白灼和李熠成亲之事有陆廷操持,但白灼成亲穿的喜服和一应物什,却是要白灼亲自挑选。   这两日,牛嫂和顾青叶会陪着白灼挑选做喜服的布料和首饰。   银钱什么的, 白灼和李熠现在是不缺的,就是这平远镇太小,店铺少,布料和首饰自然是不能同京城比的。   但即使如此,白灼挑选时还很高兴。   这不,今个儿白灼和牛嫂来到首饰铺子,牛嫂一辈子也没有戴过什么贵重首饰,即便是这镇上的铺子,牛嫂看着也是眼花缭乱。   等白灼挑好,牛嫂看着不禁羡慕道:“这些可真好看。”   白灼笑着将一对儿耳环递到牛嫂手中,道:“牛婶,这个送给你。”   方才就看到牛嫂一直盯着这对儿耳环看,所以白灼便一起买下了。   牛嫂哪里肯收,忙道:“这个我咋能要?”   白灼握住牛嫂的手,温声道:“牛婶,我和李熠初到化远村时,是一直帮衬我们,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这耳环是我和李熠一起送给牛婶的,是我们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的。”   牛嫂道:“你这傻丫头,我不是早说了,那些不算个啥,哪里需要谢?”   一旁顾青叶道:“你就收下吧,等白灼他们离开北地,这耳环也算个念想。”   牛嫂很早以前就知道白灼和李熠不一般,如今见了陆廷,牛嫂也知道白灼他们迟早是会离开北地的。   最终牛嫂将耳环收下,笑着道:“顾大夫说得对,我收下。”   接着,三人又去其他铺子逛了逛,喜服是找了镇上一名手艺好的绣娘做的,一些贴身衣物自然是白灼自己做。   就这么一日日很快便到了白灼和李熠的成亲前夕。   为了给白灼和李熠办婚事,陆廷直接在镇上买了一间小院,小院干净也整洁,婚房也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成亲前三天,李熠便去了新房,白灼则留到了书肆,大越国新人成亲规矩,成亲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   因为此,李熠没少抱怨,拉着白灼不愿离开。   这谁定的狗屁规矩?   最后还是白灼将人给劝走了。   因为要办喜事,书肆都暂停开门了,白灼和李熠本是要离开书肆的,谁知书肆韩掌柜笑着将人留下,只道白灼能在他的书肆出嫁,书肆还能沾沾喜气。   牛嫂和顾青叶留在书肆陪伴白灼,到了成亲这日,牛嫂和顾青叶早在将白灼拉起来梳妆打扮。   白灼穿着红艳艳的喜服,坐在妆奁台前,任凭牛嫂和顾青叶为她梳妆打扮。   等差不多时,牛嫂放下说中梳子,望着铜镜中的白灼,不禁赞道:“白灼可真漂亮,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新娘子都漂亮。”   便是一向毒舌的顾青叶望着白灼,也附和点头,笑道:“小阿灼这样的确漂亮。”   只见铜镜中映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柳叶眉,剪水瞳,本就漂亮的五官施了粉黛愈发美丽,谁看了不赞一声美人儿。   便是白灼望着镜中的自己也呆住了,平日里她总是素面朝天,以前因为脸上有疤她更不曾用过胭脂水粉。   如今脸颊上的疤痕消失,这么精心打扮一番,镜中的人都像她了。   很快外面便传来乐声,这是接亲的来了,牛嫂和顾青叶忙将盖头给白灼盖上,扶着人坐在床边。   很快,乐声,鞭炮声,杂乱的脚步声便涌入院中。   按着北地成亲的规矩,新郎官叫门,给红包,撒糖,好不容易才打开门接到新娘子。   今个儿李熠身着一袭大红喜服,整个人长身玉立,容颜如玉,面含微笑,一步一步朝坐在床边的新娘子走去。   齐啸一直跟着李熠,他本还想扶着李熠,毕竟李熠的双腿刚恢复,走路还是很吃力的,也怕李熠摔倒。   不过李熠并未让齐啸扶,他要亲自走到白灼面前。   待站定后,李熠望着眼前的人,弯唇一笑:“阿灼,我来接你了。”   盖头下的白灼也是又紧张又激动,听到李熠的声音,白灼紧张不已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她微微弯唇,看着盖头下伸来的手,将手递过去。   按照规矩,新郎官要背着新娘子出门的,但考虑到李熠的身体,这一道程序本是要省下的,谁知李熠却弯下身,柔声说:“阿灼,上来。”   陆廷看到便要上前阻止,然这时李熠看过来,深邃漆黑的眼眸盛着坚定和笑意。   只一眼,陆廷便知道他说什么都是无用。   白灼犹豫一瞬,还是将手递过去弯下身,李熠背着李熠,脚下步子缓慢的一步一步出了屋子。   牛嫂在一旁看着热泪盈眶,她一边擦泪一边感叹:“白灼这丫头找了一个好郎君。”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李熠还是一个不能下地行走的瘸子?即使现在李熠的双腿也没有完全恢复,但他背着白灼却一点也看不出。   他每一步都如此坚定,就如当初白灼一路坚定地陪着他来到北地。   薛正等人便站在院中,看到李熠背着新娘子出来,众人皆都鼓掌叫好,薛正望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神色郑重。   “头儿,你没事吧?”   薛正回神,笑了笑,跟着其他人边拍掌边道:“我有啥事?我这是高兴。”   陈永二人互视一眼,心底叹息。   出了书肆,新郎官将新娘子背上轿子,乐声响起,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离去。   北地成亲的步骤还不算繁琐,踏火盆,拜天地,之后便是入洞房。   怕李熠身体受不住,成亲的仪式举办完,陆廷便让李熠去新房陪新娘子,他则在外招呼客人。、   对此,李熠并未拒绝。   回到新房,关上门,便看向那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的新娘子。   李熠缓步走过去,拿着喜称揭开了盖头。   白灼面颊红扑扑的,但眸中却满是担心,忙拉着李熠坐下问:“腿有没有不舒服?”   李熠握住白灼的手,缓缓摇头。   他抬手抚住白灼的面颊,俊美的面容笑意温柔,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就这么深深望着眼前人,说:“我很好。”   白灼反应过来,面颊愈发地红了,她低下头结结巴巴说:“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喝,喝交杯酒?”   “嗯。”李熠牵着白灼坐在桌边,他亲自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白灼,二人对视一眼,白灼羞得满脸通红,心脏更是因为紧张而咚咚地跳着。   喝了交杯酒,二人坐在床边。   白灼低着头不敢看李熠,倒是李熠伸手将人拥入怀中。   白灼便这么静静靠着李熠,紧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就诊脉靠在李熠身前,便觉得安心。   从今天开始,她和李熠便是夫妻了。   “阿灼。”李熠握着白灼的手到唇边亲亲一吻,柔声说:“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夫妻了。”   竟是将白灼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嗯,是夫妻。”白灼抬头望着李熠,眉眼弯弯:“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顿了一下,还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只是我的人。”   李熠闻言轻轻一笑,他握着白灼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偏头蹭了蹭,眸光温柔,说道:“是,只是阿灼一个人的夫君。”   白灼知道李熠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心中似有什么涌动,眼眶渐渐红了。   “李熠,你要记住你说的话。”白灼看着李熠,低声说道:“不可以骗我。”   “傻瓜。”李熠倾身闻了闻白灼的额头:“我不骗人。”   白灼唇角扬起,笑着扑进李熠怀中:“我相信你!”   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事。   这一晚,白灼和李熠成为真正的夫妻,也让二人体会到真正的心灵交合。   ……   京城,皇宫。   自明德帝病重后,整个后宫中都是一片愁云惨淡,后宫诸人除却周皇后没有人能见到明德帝,终于有人忍不住,硬闯寝殿,却被周皇后以害皇上为由要关起来,那人正是冯妃。   周皇后早已容不得冯妃,更别说冯妃还抢走了凤印。   然就在周皇后处置冯妃时,明德帝突然出了寝殿,病了好些时日的明德帝竟突然好了! 第85章 你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明德帝突然病好,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皆都一片欢喜。   周皇后要处置冯妃,却被明德帝拦下,不仅如此, 明德帝还准冯妃近身伺候, 至于周皇后明德帝则说了几句安抚之言, 只道周皇后照顾他辛苦, 让周皇后回去好生歇息。   周皇后看着明德帝红润的气色, 到底不敢多言。   等回到翊坤宫, 周皇后面色立时变得阴沉无比, 晚些时候, 李泊前来请安, 母子见面, 周皇后便朝李泊扔了个杯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周皇后失了往日雍容气度,双目阴霾盯着李泊:“你不是说皇上的病不可能这么快好吗?!”   李泊也是懵的, 他同样面色阴沉,恨声道:“杨太傅那老匹夫说这药已找人试过, 药效极强!”   周皇后目光冷冷盯着李泊:“你最好祈祷此事皇上不知情, 若他查出来,便是本宫也救不了你!”   李泊面色一白,猛的抬眼瞪着周皇后急声道:“母后,你怎能这么说?儿臣这么做也是经过您同意的……”   “本宫同意什么?!”周皇后目光蔑视,冷声斥道;“药是你下的,事情是你做的,本宫什么都没有做,本宫只是尽心伺候皇上而已。”   李泊气的张口结舌,事情明明是经了周皇后的口,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周皇后这是要舍弃他?!   周皇后冷厉的面色稍缓,说道;“泊儿你要知道,本宫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但你如今已经大了,本宫左后不了你,本宫也希望你好,你可明白?”   李泊心思百转,面上神情难看又复杂,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皇后这意思便是若此次明德帝生病查不出什么便罢,若真的查到他身上,周皇后也只是一位关心皇上,怜爱儿子的好母后!   呵!倒是好算计!   李泊不是不知道周皇后从未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但即便利用他,他也乐得其所,因为他所享受的是皇后之子的荣耀!   只可惜他身为皇子,不被明德帝看重,周皇后也只将他当作棋子,上次他被幽禁被夺权,周皇后隐有弃子之意,他为了夺位,这才给明德帝下药。   然而现在,周皇后竟还是要放弃他!   心中怨恨至极,但李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他咬着牙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让父皇查到任何把柄!”   “最好如此!”周皇后头疼欲裂,挥手让李泊离开,伺候嬷嬷近前,犹豫一瞬劝道;“皇后娘娘,奴婢看六皇子面有异色……”   “呵。”周皇后捏着眉心,嗤笑一声:“不过一个无能的蠢货罢了,低贱宫女生的也是低贱之人!”   若非她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又怎会看上李泊这么一个蠢货?   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周皇后面色沉沉,道:“皇上那边可查到什么消息?”   嬷嬷摇头,皇上身边之事哪能那么容易查到。   周皇后烦躁地捶打桌子,面上满是不甘心:“本以为李泊还有些用,没想到皇上病情这么快康复,那安太妃近日时常提起废太子,皇上似有后悔之意,本宫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伺候嬷嬷忧心道:“可是六皇子那边……”   “呵!”周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他果真废物,本宫弃了便是,这皇宫不是还有另外一位受宠的皇子吗?”   嬷嬷一惊:“皇后娘娘说的是七皇子?”   周皇后目中涌动着阴狠的光:“只要冯妃死了,本宫自然就是七皇子的母后!”   这话却让门外的李泊听了个正着,他面色大变,恨意深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屋门!   原是李泊离开没多久又返回来,本是想着再次向周皇后请罪,却没想到听到这些话!   周皇后打算放弃他?!那他努力经营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不!他绝不允许!   李泊死死瞪着紧闭屋门,转身大步离开。   养心殿。   明德帝坐于案桌前,刚刚应付了朝中大臣,明德帝气色明显差了,喝了几口茶,明德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易舟忙上前扶着明德帝,等明德帝咳完了,拿开捂着嘴的帕子,却见白净的帕子上染着殷红。   明德帝看后面色一白,易舟忙道;“传太医!”   很快太医院来了几名太医,不过易舟只让其中一人为明德帝诊治。   等那太医为明德帝把完脉,面色沉重,起身回道;“皇上身体气血极虚,若皇上不好好休息,只怕体内的毒素压制不住。”   明德帝面色灰白,气色完全不似前两日那般红润。   “李太医,可寻到能解皇上体内之毒的办法?”易舟在一旁问道。   李太医摇头,明德帝体内之毒十分诡异,他翻遍了医书找不到办法,只能暂时用药压制,而今晚明德帝吐血便说明毒已入骨,若消耗体力,毒素在体内只会游走更快,而明德帝也将会时日无多!   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李太医神情惶恐,他也是怕无法治疗明德帝,丢了性命!   “不过,微臣记得神医顾昀曾有一名徒弟,若能找到她,相信皇上体内之毒定能解!”李太医道。   明德帝听到顾昀二字,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挥手让李太医下去。   “可查到给朕下毒之人是谁了吗?”明德帝粗喘几声,沉声问道。   “已经有些消息。”易舟恭声道:“不过还未确定。”   明德帝喘息困难,闭上眼睛:“那就继续查,查清楚禀报朕。”   “是。”易舟犹豫一瞬问:“皇上,真的不派人寻找顾昀的徒弟?”   明德帝沉默一瞬,吩咐道:“派人去寻,找到人便将她带回来。”   “是!”   既然这世上只有顾昀的徒弟能救他,他自是要将人找到!   ……   北地,平远镇。   白灼和李熠成亲几日后,陆廷便准备离开了。   这一日,陆廷和李熠在屋中商讨京城中事。   “太妃信中说,皇上病情只怕另有隐情,六皇子和杨太傅也有异动,熠儿你打算怎么办?”   李熠神情平静,沉默一瞬,温声道:“舅舅,其实我觉得我和阿灼现在就很好。”   陆廷面色微微一变,问:“你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第86章 回京   在陆廷心中, 李熠是大越国太子,是未来储君人选。   如今明德帝身体有恙,周皇后和李泊蠢蠢欲动,宫中局势隐有大变之兆, 若宫中传来消息属实, 那么很快便是李熠回京的最好时机。   李熠目光平静地望着陆廷:“舅舅, 我现在只希望阿灼安然。”   陆廷同李熠深深对视着, 而后叹了声, 抬手拍了拍李熠的肩膀道:“熠儿, 其实不管你做什么决定, 舅舅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如今你已成亲, 舅舅自是为你高兴, 但舅舅还是要提醒你, 莫要忘了你是如何被人陷害失去太子之位,发配至极北之地。”   “这些时日你受过多少苦?便是阿灼陪着你也受了苦, 舅舅知晓你是不想让阿灼担心,是想给阿灼一个安稳的生活, 但熠儿, 你忘了么?”   陆廷面色幽沉,缓缓说道:“你的身份注定你无法平静,若皇上果真被人陷害,若李泊果真登上帝位,李泊和周皇后便真的会放过你吗?”   李熠微敛眉宇,清隽的面容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于他而言,帝位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做了这么多年太子,知道身在那个位置不仅仅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简单, 更多的是责任,是对大越国臣民的安定。   周皇后以为他失去太子之位很痛苦,但其实李熠从始至终寒心的是人心。   那个位置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   陆廷将该说的都说了,他起身望着李熠道:“熠儿,舅舅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舅舅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若你决定留在北地,那舅舅便派人守护你们,即便将来李泊登上帝位,舅舅还是可以护着你们。”   “不过,那李泊心性狡诈,小肚鸡肠,若他登基,只怕大越国的子民不能安稳了。”   陆廷说完这些,又交代他离开后,会留下两人保护他们二人,之后便离开了。   白灼从酒楼回来后,才知道陆廷已经离开了。   白灼进了屋,便见李熠一个人坐在桌前,敛眸沉思。   白灼也没打扰,她先去做了饭,晚些时候,白灼将饭食端进屋中,李熠仍旧坐在桌前,似在沉思。   不过闻到饭香,李熠还是回了神。   白灼先舀了一碗汤递到李熠面前,道:“饿了吧?先喝几口。”   李熠接过汤没喝,将碗放在桌上,接着拉着白灼坐在自己腿上。   “怎么了?”白灼问。   “舅舅走了。”李熠低声道。   “嗯,我知道。”白灼犹豫一瞬,抬手抚了抚李熠的面颊,望着他说:“李熠,我们是不是要离开北地了?”   李熠抿了抿唇,仰头望着白灼:“阿灼想离开吗?”   白灼弯唇笑起来,她微微倾身抵着李熠的额头说:“傻瓜,当然是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啊。”   李熠看着白灼的眼睛,柔声问:“阿灼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当然喜欢。”白灼眉眼弯弯,眸中满是明亮欢喜的光。   李熠也跟着笑了笑,倾身闻了闻白灼的眼睛,道:“我也喜欢。”   他们二人经历生死,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在北地过上安稳的日子,也让李熠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幸福安心。   “李熠。”白灼搂着李熠的脖子,眼睛直视着他说:“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什么样的日子我都喜欢。”   “若咱们只能留在北地,那咱们就好好过日子,若咱们呢过回到京城,我也是高兴的。”   “李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管如何,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心中便觉安稳。”   李熠深深凝视着白灼,心底一直无法做出的决定,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他似有千言万语要同白灼说,但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二人之间根本不需要那些语言,他拥住白灼,沉黑的眸子望着前方道:“好,无论在哪里,我们永远不分开。”   第二日,李熠便让人送了一封信给陆廷,当陆廷看到信后,大笑几声,甚是欢喜。   然就在陆廷收到信后的第三日,忽然收到安太妃派人送来的急信。   明德帝病危,李泊同杨太傅把持朝政,周皇后将后宫众人软禁,宫中将要大变!   陆廷得信,当晚召集兵马前往平远镇。   而彼时的平远镇,白灼和李熠正在镇上市集逛着,二人买了些东西,想着过两日去看望牛嫂,毕竟他们很快便会离开北地。   谁知二人路上走着,忽然飞来几名蒙面黑衣杀手,也幸亏陆廷留下的人跟着白灼二人。   眨眼间,双方便颤抖在一起,惊得来往百姓纷纷尖叫逃命,李熠第一时间将白灼护在怀中,因为他的双腿还未完全恢复,跑时还摔了一跤,但他顾不得其他,爬起身拉着白灼躲起来。   对方杀手招招狠辣,便是那两名侍卫也险些招架不住,好在陆廷带兵刚好赶到,将那几名杀手制服。   “熠儿,你们二人可有受伤?”陆廷担忧不已。   李熠摇头,他和阿灼跑得快并未受伤,倒是那保护他们的二人受了伤。   待他们回去,顾青叶为那两名受伤侍卫诊治,陆廷则将他收到的信递给李熠。   看过信后,便是陆廷不说,李熠也知道这杀手是谁派来的。   明德帝并未,宫中已被周皇后和李泊控制,此时正是他们出兵回宫的好时机、   “安太妃虽被软禁,但你不必担心,届时我们回京,安太妃会同我们里应外合,将李泊和周皇后谋害皇上之事公之于众,便可讨伐!”   李熠皱眉道:“父皇并未事有蹊跷,但并无证据证明李泊和皇后谋反。”   “谁说没有?”陆廷朗笑一声:“皇上着人大肆寻找顾神医,只要我们带着顾神医回京,李泊和周皇后自然会露出破绽。”   事情决定后,白灼和李熠便随同陆廷离开北地,前往京城。   同一时间,京城皇宫。   明德帝病危,前朝后宫皆是一片震荡,但周皇后和李泊及时主持大局,后宫诸人被软禁,明德帝身边只周皇后能近身。   寝殿,周皇后扶着明德帝喝药,明德帝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周皇后。   周皇后却满面温柔:“皇上,妾身是为了你好,喝了药身体很快就好了。”   明德帝用力推开周皇后手中药碗,粗喘两声瞪着周皇后:“你,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周皇后微微一笑:“你这是怎么了?妾身伺候你也不高兴吗?还是说皇上想让姐姐伺候你?”   “只可惜姐姐已经死了,皇上看着妾身的脸还不够么?” 第87章 我不怕   周皇后满面笑容, 那笑容再不似以往那般学着陆月的笑,而是周皇后自己的模样。   她望着明德帝,笑容欢愉又透着隐隐的疯狂。   “皇上,你忘了吗?姐姐已经死了, 还是皇上害死姐姐的, 难道皇上已经忘了吗?”   “贱妇!”明德帝气得额头青筋暴突, 他面目狰狞起身去抓周皇后, 周皇后瞬间避开, 脸上笑容愈发疯狂!   她居高临下盯着无力趴在床榻上的明德帝, 咯咯笑着:“皇上为何生气?难道妾身说得不对吗?”   “皇上不是怀疑姐姐同神医顾昀有首尾, 才着人送了一杯毒酒给顾昀吗?”   “顾昀死了, 姐姐早产生下皇子, 而皇上你又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 啧,不知姐姐在地下能否同顾神医重续前缘呢?”   “贱妇!贱妇!来人!来人!!”明德帝气的浑身发抖, 双手死死揪着身下褥子,嘶声叫喊。   然无人应声, 亦无人进入寝殿。   周皇后就那样立在床榻前, 面带笑意的盯着明德帝道:“皇上病重,妾身已经清退了所有人,妾身会亲自照顾皇上。”   明德帝目眦欲裂的瞪着周皇后,嘶声斥道:“你,你竟敢!!!”   周皇后笑容愈发大了:“看来皇上还是不满妾身啊。”   “妾身为了得到皇上宠爱,这些年日日都在学着陆月,时间久了,妾身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皇上,你自诩深情, 却对陆月和顾昀再三猜忌,这便是帝王深情?呵。”周皇后笑容嘲讽,她坐于床榻一侧,低头轻轻抚着护甲。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从顾昀屋中找出的玉镯?”周皇后微微偏头,勾唇诡异一笑:“那玉镯并非陆月送给顾昀,而是我派人放进去的。”   明德帝怒目圆睁,他似乎因为太过愤怒,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竟是骂不出声。   周皇后面上诡异笑容愈深:“皇上想说什么?想说是我害你误会陆月?说是我害你冷落了陆月,说是我害你杀了顾神医?”   “不,不是的。”周皇后深深地笑着说:“是皇上你自己呢。”   “世人都说皇上对陆月情深,便是现在,大越国仍有皇上同陆月恩爱情深的故事,殊不知皇上所谓的情深便是赐死陆月的知己。”   当年的陆月和明德帝少年夫妻,情深几许,民间多传佳话,谁能知晓,明德帝登基后,就因为怀疑陆月同顾昀有私情,加之周皇后从中作梗,便让明德帝赐死顾昀。   顾昀死后,陆月郁郁寡欢,直至生产当日,周皇后将顾昀真正死因告诉陆月,那时的陆月和明德帝少年情深早已被明德帝各种猜忌消磨殆尽。   所以,当陆月得知顾昀死因,同明德帝彻底反目,没多久便离世了。   眼见明德帝气得面色涨红,身体奋力几番挣扎却又重重倒下的狼狈模样,周皇后笑意愈发大了。   “皇上可是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周皇后微微倾身,含着嘲讽的眼睛直直盯着明德帝:“陆月死不瞑目!”   “皇上其实也在怀疑陆月生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吧?”周皇后啧笑着:“所以你才会毫不犹豫的废了李熠,如今李熠废了双腿发配北地,如今怕是已经去了地下见陆月了吧。”   明德帝陡然睁圆双目,用尽力气抬手甩了周皇后一个巴掌,接着整个人便倒下,剧烈地喘息着。   “你,你敢……”   周皇后抚了抚微红的面颊,盯着明德帝目中恨意渐深:“妾身为何不敢?”   “呵,妾身不妨再告诉皇上一件事,李熠从未有过谋权篡位之心?那些证据包括杨太傅,皆是妾身安排的呢。”   明德帝气得浑身抖动,面目狰狞,他想要挣扎起身却最终倒下,他粗喘着气,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已是气得说不出话。   “皇上这是生气了?”周皇后掩唇一笑:“可是害死陆月,害死李熠的人不是妾身,而是皇上你啊。”   “皇上,你若从不曾怀疑陆月,不曾怀疑李熠,他们也不会死,所以真正害死他们的是你。”   “毒,毒妇!!”明德帝拼尽所有力气这才嘶吼一声,然刚吼完明德帝便欧了一口血,看上去好不凄惨狼狈。   “妾身是毒妇,若不然妾身也不会留在皇上身边。”周皇后笑意渐收,目露怨恨盯着明德帝:“妾身学了陆月这么多年,喝了断绝生育之药,为的便是今天。”   “我要陆月不得好死,也要皇上你后悔至极!皇上你放心,等泊儿登上皇位,妾身会让你没有任何痛苦地离开,好早些同陆月和李熠见面呢。”   说完,周皇后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寝殿!   明德帝病危,并且写下诏书立六皇子李泊为储君,此诏书一出,朝中皆惊,有诏书和杨太傅作证,即便有人有异议,亦是无用。   当李泊站在勤政殿中,看着众臣俯首跪拜的情景,心中是无法压制的兴奋和激动!   很快!很快他便能坐上他肖想已久的宝座,登基为帝!   离开勤政殿,李泊问跟在身边的杨太傅:“易舟那狗奴才可屈了?”   杨太傅笑道:“殿下放心,即便易舟不屈但他体内的毒却容不得他反抗,他已经着人送来消息,愿臣服殿下。”   “哈哈哈!好!”李泊兴奋不已,易舟是伺候明德帝身边最久的人,此时杀了易舟并不是时机,更何况宫中还不稳,他需要易舟这太监平息外界流言。   等到他登上皇位再杀易舟也不迟!   “杨太傅,此次能成,多亏有你。”李泊笑着道:“待孤登上皇位,陵菲便是孤的皇后,杨家便是辅佐朕的肱骨之臣,而杨太傅你亦是孤最为信任之臣!”   单杨陵菲成为皇后,便是杨太傅盼了极久的事!   “多谢殿下!”   宫中一切似乎皆在李泊和周皇后等人掌握之中,便是易舟也成为李泊的人。   被软禁的安太妃得知此事,却只是淡淡一笑,金嬷嬷十分担忧:“太妃娘娘,若这样下去,只怕皇上……”   金嬷嬷不敢说出来,但不管是安太妃还是金嬷嬷皆知,只怕皇上命不久矣。   谁能想到李泊竟早有反叛之心,勾结杨太傅控制了皇上和朝堂,如今前朝众臣只怕无人敢有异议,因为李泊已经拿到诏书!   安太妃看上去却很淡定,她问道:“陆统帅那边可有消息?”   金嬷嬷摇头:“如今后宫被周皇后控制,奴婢不敢暴露,外面也无任何消息。”   安太妃笑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说完,安太妃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捻动佛珠。   金嬷嬷见状,心中虽担忧但也不再多言了。   而就在李泊和杨太傅等人刚高兴了两日,忽然收到消息,陆廷领兵闯入京城,扬言清君侧,救皇上!   李泊得到这消息顿时慌了,拉着杨太傅急声问:“你不是说陆廷无暇顾及京城吗?”   杨太傅也是面色沉沉,他已经着人监视边关,陆廷因被明德帝忌惮,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统帅,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会注意到宫中。   前几日边关传来的消息还是陆廷受重伤,谁知一转眼就打着旗号来了京城!   “殿下莫急。”杨太傅:“陆廷本就被皇上忌惮,如今他大张旗鼓的进京,我们不必等他进宫,便可直接将人抓了!”   二人商量一番,谁知很快便得到消息,说是陆廷找到顾神医!   这一下可麻烦了!   明德帝前些时日曾出动兵力,寻找神医顾昀的弟子,这是整个朝堂和百姓皆知的事情,如今陆廷竟真的找来顾神医,他们若不放人,只怕会惹来麻烦!   杨太傅想出一计同李泊说了后,二人便亲自见了陆廷。   谁知他们不仅见到陆廷,还见到李熠!   李泊看到李熠时面色极为精彩,本以为李熠已经死在北地,谁知他不仅没死,双腿还好了!!   看李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陆廷冷哼一声:“六皇子,快带我们见皇上吧。”   “放肆!”杨太傅怒声道:“陆廷,如今六皇子已被皇上封为太子,你该称呼太子殿下!”   接着又转眼看向李熠,沉声道:“庶人李熠已经被发配极北之地,今日竟敢回到京城,这是不将皇上旨意放在眼中!来人!将李熠抓起来!”   “谁敢动手?”陆廷冷哼一声,上前挡在李熠面前,冷冷盯着杨太傅:“顾神医是熠儿寻到,且顾神医说了,没有熠儿,她不会为皇上治病,杨太傅,你这是想害皇上吗?!”   杨太傅可担不起这罪名,他面色一变,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陆廷,你们说她是顾昀的徒弟,谁能证明?”   顾青叶瞥了杨太傅一眼:“你死了,我再救活你就能证明。”   杨太傅险些气死。   但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李泊和杨太傅也只能让人进宫。   不过他们提出条件,陆廷不能带兵进入,否则便是对皇上不敬,有反叛之心。   陆廷应下,李泊和杨太傅对视一眼,冷笑一声。   陆廷带着陆廷和白灼再次进了宫。   这是白灼离开宫后,第一次回宫,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宫中忙,白灼握紧了李熠的手。   “别怕。”李熠捏了捏白灼的手心,柔声道。   “我不怕。”白灼摇头,她担心的是李熠。   李熠温柔地笑了笑,紧了紧白灼的手,朝前走去。 第88章 毒入肺腑,药石罔效……   一行人来到明德帝寝宫, 李泊上前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李熠:“大哥,父皇病重多日,若你找来的果真是顾神医的徒弟,那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熠目光淡漠, 不置可否。   他缓缓抬头望着眼前巍峨的宫殿, 深黑的眸中是让人无法看清的复杂光芒。   就在李熠进入寝殿时, 再次被杨太傅拦下。   杨太傅目光警惕盯着陆廷等人道:“皇上身体虚弱, 不能被这么多人打扰。”   李泊也点头, 望着李熠神色温和道:“大哥, 我想你也一定不想让父皇被打扰吧。”   李熠同李泊对视一眼, 而后转眼望向陆廷:“舅舅, 我同顾神医去看望父皇。”   “也好。”陆廷看上去倒是也不担心, 他面露欣慰笑着道:“去吧, 想来皇上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泊眯了眯眼睛, 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阴森。   李熠又看向白灼,他紧握着白灼的手, 柔声安抚道:“别担心, 我很快就会出来。”   白灼不担心是假的,他们此次进宫无异于脚踩尖刀,步步艰险,也正是因为危险,所以在李熠让她留在客栈时,她才会义无反顾地跟着李熠进宫。   她说过的,死生她都要同李熠在一起!   “好。”白灼重重点头:“我和舅舅在外面等你。”   李熠微微倾身,旁若无人地亲了亲白灼的额头,转身同顾青叶进了寝殿。   李泊和杨太傅目露冷意, 跟着李熠进了寝殿。   一进入寝殿,李熠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味道似是熏香,又似是药味,难闻得紧。   顾青叶一脸不情不愿跟在李熠身边,低声嘟囔:“死陆廷!若不是他我才不要进宫见那个狗皇帝!而且这寝殿的药味也太难闻了!\"   李熠神色平静地走着,直至看到床榻上那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的明德帝,平静的面容多了一丝波动。   他走上前,看着床榻上紧闭眼睛的人,唤了声:“父皇。”   明德帝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李熠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站在床前的李熠时,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熠儿……”明德帝目中难掩喜色,他用力抬手似要去拉李熠,然他手臂颤抖的厉害,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熠儿,父皇,父皇对不起你……”明德帝双目渐渐湿润,眼角隐有泪花涌现。   李熠沉默的看着明德帝,看着他枯槁的面容,和瘦的脱形的手掌,最终还是蹲在床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李熠真实又温热的手掌温度,明德帝一时怔忪,他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人,结结巴巴道:“熠,熠儿……父皇不是在做梦?”   “不是。”李熠回道:“儿臣未征得父皇同意,便擅自离开北地回京。”   明德帝眼睛渐渐睁圆,在意识到自己并非做梦,眼前的人的确是李熠,明德帝面上激动更大,他忍不住要起身,然他身体虚弱至极,只是稍微动了动,浑身上下便疼得厉害。   李熠去扶明德帝,却见明德帝神色慌张,抬手一把扣住李熠的手腕,急声道:“熠儿宫中危险!易舟背叛了朕!禁卫军统领被他们杀了!他们控制了皇宫要谋反!你快走!快走!”   这怕是明德帝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担心李熠的安危。   站在不远处的李泊,神情蔑视的盯着明德帝和李熠,目中更是明晃晃的杀意!   既然李熠敢进这寝殿,他们自然不会让李熠活着出去!   李熠看上去倒并不担心,他只是扶着明德帝,神色平静道:“父皇,儿臣不会有事。”   “不!”明德帝急切摇头,他那张因消瘦而近乎凹陷的面上满是慌张,嘶声喊道:“走!快走!!”   李泊上前,他面含笑意望着明德帝道:“父皇,大哥好不容易才从极北之地赶回京城,您怎么就让大哥离开呢?”   “您看,大哥还将父皇一直寻找的顾神医也找来了,只是不知这顾神医是不是真的是神医顾昀的徒弟呢。”   明德帝看到李泊,目中溢出愤恨,用尽力气斥骂道:“逆子!混账!!”   李泊不怒反笑:“父皇,儿臣让大哥来看望父皇,父皇怎么还不高兴呢?莫非是要儿臣现在便处治了大哥?”   “你,你敢!!”明德帝气愤之下,抓起枕头朝李泊扔去!   李泊瞬间避开,盯着明德帝的目中没有半丝恭敬,却是满满的不屑和阴冷。   “父皇,您生病了,儿臣不跟你计较。”   “你这个逆子!竟敢给朕下药!威胁朕写下诏书!那诏书朕不承认!朕要重立熠儿为太子!朕要将皇位交给熠儿!你不配当太子!更不配坐上皇位!”   李伯越听面色越沉,他呵呵冷笑,毫不避讳道:“父皇你这是病糊涂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呢?”   明德帝嘶吼一通,整个人便虚弱的倒在床榻上,本就苍白的面容此时更近灰白!   李熠转眼望向顾青叶,道:“顾神医,还请为我父皇看看。”   顾青叶盯着明德帝的目光冷如寒冰,眸中恨意近乎喷涌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弯身抓起明德帝的手腕搭脉,少时她放开明德帝的手,站起身冷声道:“毒入肺腑,药石罔效。”   李熠抿了抿唇,垂眸望向明德帝,目中露出一丝难过。   不管如何,明德帝亦是他的父皇。   “你,你是……”明德帝看到顾青叶,哑声问道:“你果真是……”   顾青叶冷笑一声,双目如电直视着明德帝:“是,我便是那个被皇上害死的神医顾昀的徒弟!”   明德帝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颤了颤,朝顾青叶看去,记忆中那个一直跟在顾昀身边的小女孩,渐渐同顾青叶的模样重合。   “小,小青叶……”   “住口!”顾青叶恨声斥道:“你不配提我的名字!也不配提我师父!”   明德帝苦苦笑出声,他没想到今生还能再次见到顾青叶,他面露愧疚,颤声道:“是朕的错,朕害了顾昀,也害了,害了月儿……”   或许是因为明德帝大限将至,以往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他眼中满是愧疚和痛苦,喉间发出抑制不住的泣声。   顾青叶却无法原谅明德帝,她就那样冷眼看着明德帝,看着明德帝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心中只觉痛快!   “啧。”这时李泊忽然出声,他扫了顾青叶一眼,幽幽道:“看来大哥带来的人并非是什么神医,如此,我不得不怀疑大哥只是为了离开北地,这才随意找了一个人进宫。”   “混账!你敢,敢伤害熠儿……朕,朕便杀了你!!”明德帝看上去倒是真的维护李熠,只可惜,这维护太晚了些。   李泊阴冷一笑:“父皇你真的病糊涂了,李熠抗旨回京,又带着一个假神医进宫,单这两桩罪李熠便死不足惜!”   说着,李泊又诡异一笑:“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帖,砍了李熠的头便送到父皇面前,可好?”   明德帝直接气的翻白眼,倒是李熠神情自始至终的平静无波。   顾青叶掏了掏耳朵,一脸厌烦:“陆廷!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个人说话像是苍蝇一样,烦都烦死了!”   话落,便见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打开,接着陆廷带领一众朝臣拥入寝殿中!   看到这一幕,李泊和杨太傅直接愣在当场!   怎么可能?!宫中已被他们控制,禁卫军更早已隐在暗处,此时应该已经将陆廷等人抓获,却不成想门外何时多了这么多朝臣?!   “六皇子,杨太傅,原来是你们给皇上下毒,还威胁皇上写下诏书,呵,你们谋害皇上,简直罪该万死!”   众朝臣亦是面色难看,皆都瞪着李泊和杨太傅。   “你们,你们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易舟忽然出现,他走到陆廷面前,先是向明德帝行礼,而后起身目光幽幽看向李泊:“六皇子和杨太傅以为控制了禁卫军,监视了朝臣,便可以高枕无忧?”   “易舟?!是你?!”李泊和杨太傅惊声喊道。   易舟却不再看他们,而是望向明德帝:“让皇上受惊了,微臣救了被六皇子害死的禁卫军统领,并且得到陆统帅帮助早已夺回禁卫军!”   话落,便见禁卫军统领大步进入殿中。   李泊和杨太傅显然没想到易舟竟是假降,不仅如此,禁卫军统领也没死,他们目瞪口呆,惊慌不已!   “易舟你身中剧毒怎敢!!”李泊怒声叫道。   易舟淡漠一笑:“有顾神医在,奴才并不怕。”   眼看眼前已是死局,杨太傅和李泊心中皆是恐慌!   “皇,皇上!!”杨太傅忽然跪地高声道:“都是六皇子逼迫臣这样做的啊!!”   李泊见杨太傅竟反咬自己,怒急之下,他狠狠踹了杨太傅一脚,厉声道:“给父皇下的毒却是你给我的!”   他们二人当场反目,一番狗咬狗后,被人带下去。   原是易舟和禁卫军统领早已暗中同陆廷联系,里应外合,这才解决了此次危机。   至于周皇后,在李泊和杨太傅口供中,她亦有份,当日便被人关入了天牢!   事情解决,明德帝身体确实无法挽救,顾青叶更不会出手救治明德帝。   明德帝弥留之际,当着众朝臣之面写下诏书,立李熠为太子,继承大统!   写下诏书当晚,明德帝驾崩,宫中一片哀恸。 第89章 我对不起你   先帝驾崩一个月后, 大越国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新帝登基大典之上,同时举行封后大典,帝后告祀天地, 祭宗庙, 受文武百官朝拜。   之后的一段时日, 李熠日日忙于政事, 同白灼见面的时间都是寥寥。   白灼如今入住翊坤宫, 宫女杨柳被安排在白灼身边, 她们两姐妹也终于能见面好好说话了。   这一日, 白灼正同杨柳说话, 伺候的宫女来报, 白骅前来拜见。   “白骅?”白灼愣了一下。   一旁的杨柳却是撇了撇嘴:“她来干嘛?莫不是看到阿灼你成了皇后, 来请罪的?”   白骅正是先帝嫔妃,华嫔。   大越国并无嫔妃殉葬之政, 但历年来先帝驾崩后,这些侍候先帝的嫔妃也是要老死宫中的, 新帝登基后, 颁布几条政令,其中便包括遣散后宫嫔妃。   此令一出后,后宫嫔妃大多都请旨离宫,而华嫔便是那请旨出宫的。   今日便是白骅出宫的日子,只是不知她今日怎会来此。   白灼想了想,让宫女将人带进来。   白骅进入殿中,神色恭敬的上前行礼:“民妇参见皇后娘娘。”   既已请旨出宫,身份自然就变为普通百姓。   白灼看着她,温声道:“起来吧。”   待白骅起身后, 白灼问道:“是不是出宫遇到麻烦了?”   虽说先帝后宫嫔妃可自由出宫,但一些出宫的嫔妃总是会受到一些刁难。   白骅摇头,她抿了抿唇,望着白灼说道:“民妇来看看皇后娘娘。”   一旁的杨柳忍不住呛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好心,呵!”   白骅面色白了白,目中露出一丝愧疚和难堪。   白灼却没想到白骅会这样说,她看了一眼杨柳,望向白骅笑了笑道:“谢谢。”   她们二人也算是亲姐妹,只是她们二人自幼便不睦,白骅也没少欺负白灼,甚至在她进宫后,便带着白灼进宫,也让白灼在宫中受了不少苦。   白骅的视线落在白灼脸上,见她容颜清丽,再不似以前那个脸上有疤,总是低着头的小姑娘了。   “皇后娘娘。”白骅垂下视线,低声缓缓道:“民妇本以为你会报仇的。”   “什么?”白灼愣了愣。   “我害你受了那么多苦。”白骅低着头,声音艰涩的说道。   “呦呦呦!你也知道自己以前干了许多坏事啊!现在来请罪是不是晚了?”杨柳可是亲眼见到白灼以前在浣衣局受的苦。   也就白灼运气好,遇见了李熠,又同李熠成就了一段姻缘,不然白灼的日子得多难熬?   杨柳的无情嘲讽,白骅也都受着,她低着头,低声道:“以前民妇做了许多错事。”   “哦。”白灼面上却并无异色,她随意一笑,道:“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白骅抬头,目光怔怔看着白灼,低声道:“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白灼神色平静的说:“恨一个人多累啊。”   杨柳撇嘴,一脸恨铁不成钢!   要是她,她一定狠狠报复回去,让白骅出丑!   白骅却是呆呆看着白灼,她本以为白灼会因为以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为难她,甚至报复她。   但是没有,遣散后宫嫔妃一令一出,她忐忑的请旨后,却顺利得到批准,她本以为,本以为……   “白灼。”白骅一瞬间忘了那些规矩,唤了白灼的名字,喉间一阵涩涩,哑声道:“我对不起你。”   白灼轻轻一笑,她心中无恨,眼中亦无怨。   “我,我幼时便对你不好,便是你脸上的疤,也是我害你从树上摔下留下的,我,我还嘲笑你,将你带进宫中,任凭你被浣衣局的人搓摩……”   白骅越说这些,心中便越是愧疚。   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白灼的事,可白灼成为皇后,却从未报复过她。   白灼想到以前的那些事情,却是付之一笑。   “其实我该谢谢你的。”白灼眉眼弯弯望着白骅。   如果她没有进宫,就不会遇到李熠,即便在这宫中受了很多苦楚,但那些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现在很好,希望你出宫后也能好好的。”白灼道。   白灼所言皆是真心,更何况当初若非白骅给她的那几副药,也无法救李熠。   白骅眼睛渐渐红了,她望着白灼神色怔忪,低低出声:“白灼,我以前是真的恨你,也恨你娘。”   “我恨你娘抢走父亲,恨你们让我娘受爹的冷落,害她日日以泪洗面,我恨极了你们,可是我娘总是劝我。”   “我娘总说你娘也是可怜人,可是我还是恨。”   “你娘怎么能是可怜人呢?她出身青楼,却能进到白府享受荣华富贵,分了父亲的宠爱,让我娘心伤难过,所以小时候我总是欺负你……”   提到以前的事情,白灼的神情也黯了黯。   “白灼,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白骅自嘲一笑:“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总是将你们当作敌人,我恨所有入府抢走爹的人,就因为我娘生不出儿子,所以父亲就将别的女人接进府!”   “因为我娘不受宠,我担心日后她受苦,所以才选择了进宫。”白骅目露哀伤,低低出声:“可其实最可恨的是我们的父亲。”   “我以前想不通,现在却是想通了。”   白灼已经很少想起白府的事情了,想起白府主母,记忆中她总是很和善,还给过她糖吃。   “白灼。”白骅如释重负般地说道:“如今我出了宫,打算和我娘去乡间买块田地过日子,从今往后我们都不会再回京城了。”   白灼也真心祝福她们,祝她们一路顺风。   白骅该说的已经说了,便准备离开。   但离开前,她还是站住了。   犹豫好一会儿,白骅转过身望着白灼,红着眼睛唤了一声:“妹妹。”   白骅望着白灼,低缓的说:“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吗?”   白灼怔住,她们二人就这样静静望着彼此,白骅却以为白灼不愿意叫她,也是,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白灼的事,哪里还有脸听一声姐姐呢?   白骅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离去。   “姐姐。”白灼望着白骅的背影,轻声说道:“一路保重。”   白骅抹了抹脸上的泪,回过头笑着重重点头。   “保重。” 第90章 你饶我一命吧   晚些时候, 李熠来了翊坤宫。   还不到晚膳时间,往往这个时候李熠还在养心殿同朝臣议事,有时候甚至会错过晚膳时间,今个儿倒是来得早些。   李熠挥退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 拉着白灼坐下问:“听说白骅来了?”   白灼点头:“她来向我道别。”   李熠细细望着白灼, 见白灼神情无异, 温声道:“那就好。”   默了一瞬, 李熠又道:“今日白东再次请旨入宫, 想见见你, 我拒绝了。”   白灼的父亲白东任职于户部, 家中有些田产, 靠着华嫔得了先帝宠幸, 成了户部一个小主事, 他对白灼这个女儿近乎没有任何关心,即便知道白灼在宫中受苦, 也从未关心过。   如今李熠继位,对于白家他未表露任何态度, 但白东得知白灼成了皇后, 却是几次请旨入宫。   方才李熠询问白骅一事,就是担心白骅在白灼面前乱说。   他握着白灼的手,目光温柔的望着她问:“阿灼想见他么?”   白东对白灼从未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如今却是几次请旨入宫,其目的不言而喻。   “我不想见他。”白灼想也不想地摇头,从小到大她见到那所谓的父亲面都很少,他也从未关心她,甚至比白家主母还不如。   自从母亲死后,白灼便当自己已经没了亲人, 如今她也不会见白东。   李熠尊重白灼的决定,柔声道:“好,听阿灼的。”   到了晚膳时间,宫女上了晚膳,李熠再次让伺候的人下去。   白灼不习惯用膳时身边还有人伺候,李熠便也同意了。   他们二人坐在一起,便如当初在北地时一样,边用膳边聊天,像极了一对平凡夫妻。   用完膳,李熠坐在案几旁看折子,白灼则坐在另一旁缝袜子,这袜子是给李熠的。   虽说宫中不缺绣娘,且对于皇帝也有专门的司衣局,但白灼还是觉得这些贴身的小玩意还是亲手做得舒服。   殿中烛光明亮,不似北地时那一盏小小的油灯那般昏暗,白灼低头认真缝着,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拿走了手中的针线。   白灼仰头看着眼前人,无奈道;“你怎么又抢我东西?自己的事情忙完了吗?”   李熠将手中东西仍在一旁,拉着白灼起身,边道:“我不是让你别做这些东西吗?又是晚上,多费眼睛。”   白灼嘟囔道:“我没事情做啊。”   即便她如今已经成为皇后,但她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份。   而且平日里她身边总是会有许多人伺候她,她什么都不用做,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李熠叹息一声:“是我不好。”   二人坐在床边,李熠望着白灼温声道:“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好好陪你可好?”   白灼摇头:“你现在是大越国的皇帝,政事繁忙,物品哪里用你陪?”   “真的?”李熠挑眉。   白灼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低下头小声道;“假的。”   李熠轻笑一声,将白灼拥入怀中。   “傻丫头。”   白灼靠在李熠身前,他们二人已经许久未曾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说话了,白日里李熠太忙,而她却太闲,后宫没有嫔妃,只有一些伺候的宫女太监,所以她就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说了一会儿,白灼想到什么,忙问道:“李熠,害三娘的人抓到了吗?”   赵三娘曾说过希望白灼和李熠回到京城,帮她报仇,如今李熠登基,要着人查出当年赵三娘的事情不算难。   李熠道;“找到了,已经交由刑部重新审理。”   此人当年看上赵三娘,本以为小戏子可随意玩弄,谁知赵三娘竟是誓死不从,且赵三娘同韩家六郎还私定终身。   这人因着家中同李泊有些关系,便暗中迫害赵三娘二人,致使他们生生分离,也间接害死他们二人。   李泊因谋害先帝已被关进天牢,加上此事,刑部那边应很快便会将李泊这些年所做事情全部查清楚。   “等这件事了,咱们有时间便去北地祭拜三娘吧?”如此也能让三娘安心。   李熠温声道:“好。”   ……   三日后,刑部将李泊连同杨太傅勾结周皇后谋害先帝之事,皆都查清,至于李泊和杨太傅下面的爪牙也都供认不讳,如此李泊和杨太傅最终赐死,杨府抄家。   至于周皇后,她不仅勾结杨家谋害先帝,刑部还查出周皇后连同杨太傅和周家陷害李熠,其罪当诛!   周皇后在赐死前一日,扬言说有关于先皇后的重要事情告诉李熠,要见李熠一面。   刑部将此事禀报给李熠,李熠便去了天牢。   他刚进天牢走了几步,忽见一侧牢房中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扑到牢门前,伸出手要去抓李熠,口中大喊着:“我不想死!李熠我不想死!我们是兄弟,李熠你饶了我吧!!”   这疯疯癫癫的人正是李泊。   跟在李熠身后的侍卫第一时间护在李熠身前,牢房看守更是一脸惶恐地去训斥李泊,忙跪地请罪。   李泊死死盯着李熠,嘶声喊着:“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是被人利用的!是周皇后那个毒妇还有杨太傅他们!是他们要害你!李熠,不,皇上!你饶我一命吧!!”   李熠目光淡漠扫了李泊一眼:“勾结罪臣给先帝下毒,你觉得你还能活么?”   “不!不是我!是他们!都是他们!!”李泊拼了命的伸出手要去抓李熠,却被牢房看守甩了几鞭!   “你不必向朕解释,去地下向先帝解释吧。”李熠转身,提步便走。   李泊见自己求了半天没用,忽然又开始破口大骂!   “李熠!其实你也恨不得先帝死吧!呵呵!可笑的是我们做了一切竟是为你铺路!我不服!我不甘心!李熠!!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牢房看守见李泊竟如此大胆,直接开了牢门朝他身上甩鞭子,不一会儿李泊就开始求饶哭泣。   李熠来到一间牢房门前,便见周皇后一身囚服坐在牢房内。   看到李熠,周皇后缓缓起身,她盯着李熠意味不明地笑着:“真是没有想到,你竟同易舟早已勾结在一起!”   此次,若非易舟同李熠他们里应外合,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拿下李泊!   “你要同朕说的就是这句话?”李熠神情漠然,淡声道。   “当然不是。”周皇后一步一步走至牢门前,双目直直看着李熠,诡异一笑:“皇上想不想知道先皇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91章 我哪有那么娇弱啊?……   周皇后直直盯着李熠看, 她笃定李熠一定想知道,毕竟这些年李熠虽养在她身边,但李熠却经常偷偷去陆月的宫殿。   然而,李熠却是冷漠说道:“朕不想知道。”   “朕今日来也不是想听你说什么, 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光线昏暗的天牢内, 李熠立在牢门前, 或许是因为牢内太过沉暗, 连带着李熠面上神情都似覆了一层寒霜。   “周家同杨家勾结, 伙同疠王李泊谋害先帝, 罪无可恕, 周家杨家满门抄斩, 诛九族。”   听到周家被满门抄斩, 周皇后面上没有半分愤怒悲愤, 她反而发出怪异的笑声:“疠王?你封李泊为疠王,哈哈, 只怕李泊得知皇上给他的封号要被气死。”   疠乃恶名,有瘟疫, 恶癞之意, 李泊堂堂一个皇子,竟被封了这样一个封号,如此遗臭万年的封号,这比杀了李泊还要让他痛苦!   “哈哈!李熠啊李熠!以前是我小看了,没想到恶毒起来你同李泊也不遑多让!”   至于周家被满门抄斩,那是他们活该!无人知道周皇后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恨周家!   被周皇后如此羞辱,李熠面上仍旧平静无波。   他目光冷漠地望着牢中周皇后,再次淡淡出声:“朕灭了周家和杨家,似乎让你很高兴。”   周皇后嗤笑一声, 双目充满鄙夷恨意:“一群无用的蠢货,他们死了与我何干?”   “是吗?”李熠冷声道:“前皇后周氏勾结外臣,谋害先皇,霍乱后宫,不配为皇室中人,即日起废其后位,贬为罪民,但朕念及周氏多年来服侍先皇,死罪可免,此后周氏需留天牢赎罪,永生不得出。”   周皇后双目睁大,目中第一次升起恐惧,她扑到老门前,伸出手要去抓李熠,却被随行侍卫一掌拍开。   周皇后顾不得疼痛,她死死瞪着李熠,怒声吼道:“你怎么敢废我!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先皇!耻笑皇族!”   周皇后不怕死,她也知道自她被关入天牢后,她必死无疑!但她万万没想到李熠竟然没有下旨杀她,而是废了她的后位,还要将她关在天牢一辈子!   废掉她?!不!她不要废!   她自进宫便在争权夺利,为的就是这皇后之位!   她料定了先帝驾崩,李熠作为新帝即便怨恨她,却不敢废掉她,不仅不能废,为了保全皇室名声,她死后还要被追封!因为她是明德帝的皇后!是国母!   “李熠!!你敢!!!”周皇后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淡定,她想方设法叫来李熠,只是为了让李熠痛苦,却不曾想得到这样一个令她痛苦恐惧的消息。   废了她比杀了更让她痛苦!   她发了疯似的怒吼道:“李熠!我是皇后!不管我做过什么我都是皇后!你怎么敢!那些朝臣不会答应!你这是让皇族宗庙受辱!”   李熠负手站在那里,俊美的面容自始至终都是那般平静。   “朕要做什么,无人敢违逆,而你也不配享皇庙祭拜,自此以后你便在这天牢中好好忏悔自身罪孽。”   “李熠!李熠!你这个疯子!你才是疯子!”周皇后瞪着李熠的目光渐渐染上惧色,她似乎第一次认识李熠一样。   李熠却不再看周皇后,他转身提步离开。   周皇后用力拍牢门,痛苦不甘的嘶吼声也随之传来。   “李熠!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疯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陆月是因你而死!是因你而死!!!”   周皇后怨毒的咒骂声回荡在天牢中,直至李熠走出天牢,大门关闭,才隔绝了那道嘶吼声。   “皇上。”   一直候在天牢门外的易舟上前,躬身行礼。   李熠望着前方,淡淡道:“陪朕走走。”   “是。”   李熠挥退了身后跟随的侍卫和太监,只让易舟跟在身边。   二人回到宫中,走着走着来到御花园。   “易舟。”李熠来到御花园中的八角亭中,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声问:“你为何帮朕?”   “朕知道你想来看权力极重,当初你若站在李泊身边,或许今日站在这里同你说话的就不是朕。”   易舟恭声回道:“因为奴才始终相信只有皇上才能坐上皇位。”   李熠嗤笑一声,他道:“朕曾双腿被废,即便如今双腿恢复,但仍旧留下一些毛病,比起一个一无所有贬为庶人的皇子,聪明人都会选择利弊。”   李熠转身,双目直视着易舟,那双深邃的眼眸似要望进易舟心底深处。   “你可以选择李泊,大可不必冒险帮主安太妃,同陆统帅联系,舍近求远,易舟,告诉朕原因,你不用说什么朕曾经帮过你,朕了解你,你已经帮过朕,所谓的恩情早已还清,朕不想听敷衍之言。”   易舟坦然的迎视着李熠的视线,弯了弯唇回道:“皇上圣明。”顿了一下,易舟转眸望向一旁的湖面,眸中似划过一道温柔眷恋的涟漪,缓缓说道:“先皇后曾救过奴才一命,奴才曾发过誓,此生绝不会背叛先皇后。”   “朕的母后?”李熠并不知晓易舟还曾受过他母后的恩情。   易舟点头,他笑了笑,说道:“先皇后在未曾进宫前,便救过奴才一命,奴才从不敢忘记先皇后的恩情,或许先皇后都不记得曾对奴才施恩,但奴才记得就好。”   说着,易舟抬眼望着李熠,神情恭敬:“皇上,这便是奴才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李熠静静望着易舟,随即点头。   “朕倒是没想到你竟如此重情。”   易舟低下头,望着腰间那已经退了色的平安结,轻轻一笑,道:“奴才只对皇上忠诚。”   李熠不再问了,二人立在亭中,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回去时,恰巧看到白灼缓缓行来,看方向就知道白灼是去同安太妃说话了。   “这会儿天正热,你怎么就出来了?”李熠快步上前,即便有太监打伞,他还是怕白灼中了暑气。   白灼红着脸道:“我哪有那么娇弱啊?”   李熠却不行,握着白灼的手,一脸认真道:“我的小阿灼当然娇弱了。”   李熠在白灼面前,向来没有自称,这个宫中的太监宫女也都是知道的,是以也都见怪不怪了。   杨柳跟在白灼身后,看着李熠如此爱护白灼,眼睛也跟着弯了弯。   白灼这丫头自小就苦,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啦。   回到翊坤宫,李熠让伺候的人都下去,白灼也正好有事同李熠说。   “太妃说要去灵台寺。”白灼今个儿见安太妃,除了陪安太妃说话外,也是为了此事。   虽说她现在还没有适应了皇后这个身后,但现在她是后宫之主,有很多事她都要做的。   李熠并不奇怪,他坐在白灼身边,温声道:“此事我知道了。”顿了一下,道:“安太妃向来喜欢清静,回宫也是为了帮我,如今宫中事情解决,她想回便回吧,等朝中诸事彻底平定,我们便去灵台寺看望安太妃。”   白灼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正说着话呢,宫女来报说是顾青叶求见。   自李熠登基后,因为双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顾青叶一直住在宫中。   顾青叶进了殿中,为李熠诊了脉,只道李熠的双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皇上,不知你可曾还记得之前你曾答应我一个要求?”   北地时,顾青叶曾让李熠答应她一个要求,才肯为李熠治腿,现在看来顾青叶是要提要求了。   “请说。”   “我要皇后娘娘同我离开皇宫,跟着我学医。” 第9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青叶这话一落, 白灼一愣,李熠却是瞬间沉下脸,   “顾青叶!你大胆!”李熠寒着脸盯着顾青叶。   顾青叶面上没有任何惧色,她微微低头, 神色不卑不亢:“民女不敢。”   “不敢?”李熠沉声道:“你都胆大到让朕的皇后跟你学医!”   “皇上。”顾青叶抬眼看着李熠:“学医怎么了?若没有大夫, 皇上的腿疾也不会这么快康复。”   “顾青叶!”李熠寒声斥了声:“你好大的胆子!”   李熠虽是新帝, 但那周身的王者威慑却是十分摄人!   便是顾青叶也被李熠周身气势慑得浑身一颤。   白灼忙握住李熠的手:“李熠。”   听到白灼的声音, 李熠阴沉的面容才稍微缓和。   白灼望向顾青叶问:“顾神医, 我对医术完全不懂, 如何跟着你学医?”   对于此事, 白灼也很奇怪, 顾青叶怎会提出这种要求。   顾青叶道:“我看上你资质极好, 跟着我学两年医, 说不定将来也是个神医。”   “胡说八道!”李熠冷哼一声,目光冷冷盯着顾青叶:“朕绝不会答应!”   这时忽然有太监前来传话, 说是陆廷请见。   陆廷不能进后宫,李熠警告性的瞪顾青叶一眼, 提步离开。   白灼上前拉着顾青叶坐下, 温声道:“顾神医你别生气,李熠他不会怪你的。”   顾青叶眨了眨眼:“皇后娘娘……”   “顾神医唤我名字即可。”被人这么称呼她还好,如杨柳和顾青叶同她熟悉的,她着实不习惯。   顾青叶笑了声,望着白灼的目光却渐渐变的认真。   “他会同意的。”   白灼一愣,看到顾青叶认真的神情,白灼面上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   “顾神医,是不是我的身体生病了?”   顾青叶没想到白灼反应这么快,她颔首淡声道:“是。”   李熠见到陆廷后, 便听陆廷说:“皇上,青叶她是不是放肆了?”   提到顾青叶,李熠怒哼一声,面色甚是难看。   陆廷叹息一声,就知道顾青叶又不老实。   “皇上,青叶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身体,需要离宫调养。”   李熠眼皮一跳,猛地抬眼望向陆廷。   顾青叶将白灼的身体状况告诉她:“你身体虚弱,且宫寒血虚,寒气积在体内,必然难以有孕。”   白灼面色一白。   顾青叶同白灼相处这段时日,对白灼很是喜欢,所以在诊断出白灼身体出问题后,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不过你也别担心,只要你跟着离宫,我保证等你回来后,必定能怀孕生子。”   白灼如今是皇后,既在皇后之位,自有绵延子嗣的责任,更何况白灼也很想和李熠有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顾神医,我要离宫多久?”   “两年。”   白灼垂首思索少时,说道:“好,我跟你离宫。”   另一边,李熠得知白灼身体状况难以有孕后,面色同样难看至极,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阿灼跟着顾青叶出宫会受苦么?”李熠问。   陆廷一愣,他没想到李熠不关心白灼能不能诞下龙嗣,反而只关心白灼的身体。   他笑了一声:“放心,青叶很喜欢皇后娘娘,不会让皇后娘娘受苦的。”   李熠垂眸,叹息一声,道:“舅舅,阿灼受了很多苦,我不想让她再受苦。”   陆廷也没有再唤皇上,而是道:“皇后娘娘也知道的,不过我想皇后娘娘定会答应青叶。”   正如陆廷所言,白灼答应同顾青叶离宫,时效两年。   一听两年,李熠气得险些直接发落顾青叶,最后好不容易才谈成一年,如此白灼同李熠告别后,带着杨柳同顾青叶出宫。   这期间,朝中臣子日日请奏希望李熠选秀女充盈后宫,多加绵延子嗣,一些臣子甚至已经准备将家中适龄女子选出来,毕竟白灼身份低微,有没有强大的母族,这后宫对朝臣来说自然虎视眈眈。   然这些请求皆被李熠无情拒绝,之后几日,李熠更是宣布将陆家兵权交由皇后掌管,此消息一出,震惊朝野!   这代表着白灼背后有着庞大的军权,关乎着大越国一半命脉,是任何家世庞大的人都比不了的。   这也昭示着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爱护之情,之后朝中便渐渐息了这些声音。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一年后   春去秋来,迎冬雪。   李熠接到白灼回宫的消息便一晚上没有安眠,第二日便亲自来到宫门前,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才等来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待马车停下,看到那自马车下来的人,李熠面色大喜,疾步上前,不等白灼下马车,便将人抱在怀中。   顾青叶坐在马车内看着二人,撇了撇嘴。   杨柳在一旁也是高兴不已。   “阿灼,你可知我有多想你?”李熠紧紧拥着怀中人,激动道。   白灼也高兴,经过一年调养,她的气色变好,整个人竟是比之前还要美上几分。   “我也很想你啊。”白灼笑着道:“很想。”   ……   三年后。   翊坤宫的宫女太监面色慌张的奔跑着,只因小皇子和小公主又不见了!   三年来,帝后生有一对双生子,大皇子和二公主。   这对双生儿甚是古灵精怪,时常偷偷躲起来,让伺候的宫女吓得半死,到处寻找。   没办法,谁让今个儿皇上和皇后娘娘出去了呢。   身为大宫女的杨柳更是急得团团转,有宫女拉着杨柳道:“杨柳姐姐,你都快嫁给七王爷了,就别跟奴才们一起跑了。”   杨柳脸一红,嗔道:“我还没有嫁呢!快找人!”   玉石桥上,李熠牵着白灼站在桥上赏景。   正是冬日,玉桥附近一片白雪茫茫,偏偏有一处是草绿花香的花房,这么远看着甚是吸引人。   这是李熠特地差人辟出的地方,就是为了雪天赏景,别具一格。   桥上,李熠身披黑色大氅,身旁是着着红色大氅的白灼,雪地间,这二人一黑一白的背影看上去亲密无间。   李熠揽着身边之人,指着前方:“阿灼,你说咱们那两个皮猴子是不是躲在那花房里?”   白灼掩唇一笑,眨眼狡黠一笑:“不如咱们去将那两个皮猴子找出来?”接着白灼又一本正经的大声道:“找出来,就罚这两个皮猴子不准吃饭,不准吃零嘴,不准……”   谁知话未说话,便见两个三岁左右,模样近乎一模一样的孩子跑出花房,扑到白灼身上。   “母后,我们要吃饭,要零嘴。”   两个孩子抱着白灼撒娇,却被李熠一手一个提起来。   “不准吃!”   两孩子顿时大哭起来,当然只是只打雷不下雨,还是白灼出声,二人才停止。   两孩子在,他们也不好赏景,就这么一人牵着一个缓缓离开。   这时天空再次有雪花飘落,两个孩子高兴地在雪地中起舞,白灼和李熠立在雪地中,望着两个小家伙相视一笑。   跑来的众宫女看到这一幕,也总算放了心。   他们遥遥望着雪地中一黑一红的身影,无不露出艳羡之情。   帝后成婚三年,感情甚笃,后宫无一嫔妾,怎不羡煞旁人。   雪花越来越大,雪地中那两大两小的身影竟是打起了雪仗,欢笑声充斥着整个宫中。   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抵如此。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