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渣了天界大佬之后》 作者:尘尘子   *本文文案*   重生成美貌高冷公子身边的炮灰小侍女,她看见生死薄清清楚楚载明了她的死法:被美貌高冷公子一箭射死。   苍天啊,她好不容易重生来着,不想死啊,于是,她想了想,决定将高冷公子拿下马,以此来拯救自己必死的命运。   然鹅,当她好不容易把高冷公子骗到手后,不禁发现,他丫竟然是天界大佬的转世,换言之,所谓的“高冷公子”不过是一个祖宗级神明下凡历劫的小马甲。   脱掉马甲的天界大佬跑来找她谈恋爱:恋爱吗,杀你又救你的那种?   她心虚啊,他是谁,世间第一老祖宗,骗了他的感情还有活路吗,溜了溜了……   祖宗神明:想溜?三界都是我创造的,你溜到哪儿去?   食用指南:   1、这是本无脑恋爱文,事业线几乎没有!   2、女主是个心机黑莲花,没妄图洗白她!前期她是真的不爱男主,真的!   3、男主设定身份地位高出太空,宇宙无敌,不必太在意,变相霸总文而已!   4、也许有些情节看着似乎虐,但真不是虐文,只是女主为了勾引男主用力过猛而已。   5、***高亮提示,女主渣的过程略长,渣后的故事比较往后。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爽文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缃缃,姬存章(水神) ┃ 配角:接档文《我被和尚抢亲了》 ┃ 其它:接档文《王爷,你的绿茶又作妖了》   一句话简介:攻略祖宗级神仙   立意:逆转命运,拼搏到底 ============== 第1章 水神要下凡   水神要下凡历劫了,这是近期神界的头等大事,也是头等绝-密。   他作为神界现存岁数最老的一位神,混沌初开时便有了他,可以说是与天地同寿,他虽已多年不理世事独自幽居在三十六重天上,许久许久都不曾显现神迹,但其在神界的咖位却始终处于金字塔的顶端,从未掉落过。   在其他神仙眼里,他就是个传说。   除了年纪与他相仿或者略小一些的那几辈神仙见过他老人家,后来新晋的神仙还真没有见过他的,对于他的样貌秉性,传说里也只有两个形容词:高冷,强大。但具体是怎么个高冷和强大法,连传说也没再有。   那些见过水神的神明,大多已经归于混沌,而剩下还没归的,多半已是神界领袖,都已退出“八卦奇谈门”,不再参与炮制传说,因此,对于水神的形象,一直都如云雾一般缥缈。   现在,水神忽然决定要下凡历劫。当他下神谕把玉帝从九重天招到他的三十六重天时,玉帝差点因为那最高天的酷寒晕厥过去。而当他说出自己要下凡历劫后,玉帝差点到地上去捡自己的下巴。   要知道,水神这咖位,这修为,哪里还需要历劫?历劫这种受罪的事,那是晋升神职或者提升法术时才需要干的事。   玉帝是不大明白的,而水神也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   但既然老祖宗神明吩咐了,玉帝也只得安排筹备。这件事,水神不希望知道的人太多,因此便秘密招见了阎王。   阎王带着鸿蒙笔,携着生死薄,骑着他的金翅龟急匆匆就来了天宫。一听说是三十六重天上那位要下凡历劫,阎王以为自己人老了耳朵不好听岔了。等再三确认的确如此后,这位地府阎君突然感觉脑瓜子疼。   金字塔顶端的神明要下凡历劫,这生死簿上的命数要怎么编?旁的神仙也就罢了,随便写写,就跟写个话本子似的,但水神又不是一般的神明,那可是创世五行神之一,若还是那么应付了事,水神他老人家很可能分分钟祭出他的混沌归元之力,将这三界都倾覆了。水神有这个能力,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他又是个传说里的神仙,啥性格也不清楚,万一就是这么暴虐呢?   阎王愣是在天宫留宿了三晚才将水神的历劫命数编纂妥当,方与玉帝一起呈到了最高天上去。   这最高天寂静、严寒还空旷,偌大的地方也只有五座宫殿,除了水神所在的水神宫,其余四处都已随着木、土、金、火四位创世神明的归元而荒废,真正称得上是“孤独寂寞冷”的一个地方,但就是这么个地方,水神一呆,就呆了几十亿年。   阎王颤颤巍巍将命簿捧到水神座前,连头都没敢抬。   水神将命簿隔空吸入掌中,翻开来看。他看得气定神闲,而玉帝和阎王却不住地打哆嗦,这最高天果然高处不胜寒啊!   过了许久,水神总算开口了:“我乃上古五行神之一,即使下凡历劫,也不能留后嗣于人间,你给我编个夫人做什么?我不需要。”   阎王委实觉得冤枉,忙解释道:“还请水神恕罪,这鸿蒙笔虽说是由历届阎君掌管,写凡人生死,可它终究乃混沌初开时天生之神物,有时会自动写下一些预言,老臣也是无法更改。不过还请水神放心,老臣为了避免子嗣问题,已经为您编了一种怪病,对女子过敏,所以您下凡后,终生都不会接触女子。”   水神道:“你是说,预言里,我此次下凡必定有一个夫人?”   阎王道:“当是如此。”   水神道:“好,那不必改了,就这样吧。”   阎王和玉帝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了却了这么一桩大事。   退下去时,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瞥了那神座上的古老神明一眼,这一眼,着实惊呆了两个老家伙。   这与天地同寿的水神,按常理,应该比他们两个老头都还要老上很多很多才是,即使他法力无边驻颜有方,但也不至于看上去还是个青年模样吧!没错,他竟然看上去还那么年轻!   玉帝和阎王都不大敢相信,等下了三十六重天关起门来八卦时,一致笃定,肯定是那最高天的雾气太重,他们两个又老眼昏花,看错了!   了却了这么庄大事,阎王高兴得紧,在和玉帝八卦完后,骑着他的金翅龟急急忙忙下了天宫,回到了他的地府。在天宫高压用脑这几天,可把他这么把老骨头给累得够呛,那天上的光线又太亮,他的眼睛都快盲了,回去后,愣是敷了好几天的眼膜才恢复视力。   阎王原本以为,只要命薄里编纂好,又得到了水神的首肯,那么,水神下凡历劫这件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历来有神仙要下凡历劫,可都是他亲自编纂的命数,他自问这么久以来,没出过一回岔子,试问,又有谁能逃过天定命理?只要是鸿蒙笔写下的,任是他高高在上的水神也不可能例外了去。   可是这一回,还真出了例外。有时候一次小小的失误,就会造成一个大大的错误。   正待水神下凡历劫,人间已过了二十年之际,有一天,阎王殿出了一个天大的事。   一个小无常,因着是新人刚上任,对抓魂业务也不算熟悉,又有些贪杯,于是,便在一次抓魂任务中多喝了两杯,因此便抓错了魂。   这千千万万年里,虽说也会偶尔发生类似之事,但一个普通人的魂,抓错了就抓错了,总是有办法修补的,毕竟鸿蒙笔在阎王那里。   可是,这一回的错,就是天王老子都有些作难。   错抓的那魂魄虽说只是个小人物,可他却与水神的命运有那么一丝丝的勾连。   如果她早死了,那么势必会造成水神的命运出现一些变化。可水神下凡的命数已经呈给他老人家看过了,怎么能轻易改变?再说,他的命数里有鸿蒙笔的预言,说改,还不好改!   阎王想想,急得团团转,已将那小无常丢进油锅里翻来覆去炸了无数次。   他左思右想,突然一计上心头。   李代桃僵!   这李代桃僵之计,实则就是找一个命格相仿的魂魄去顶包。阎王遍翻命薄,在即将要死去的人当中寻找,找了无数遍,都没有找到与原身十分匹配的命格,没办法,只有退而求其次。只要是个命格羸弱的,翻不起大浪的就成。   这么一锁定,倒还真有一个合适的。那女子名叫云缃缃,在阎王翻命薄时刚刚死,现已由黑白无常带来地府,兴许已经要走上奈何桥。   阎王将命薄一收,赶紧雾遁而去。当他赶到奈何桥时,那只新鲜魂魄正端起一碗孟婆汤,眼看就要送入口中。这还了得,要抓去顶包可决不能喝那汤!原身的魂魄就是因为被灌了孟婆汤,再不能将其还阳,才导致了这么个天大的篓子。   阎王一急,抬手就是一个脉冲发射过去,将那新鲜魂魄手中的汤碗“砰”一声击落在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魂魄直接掳走。奈何桥上,徒留下呆若木鸡的黑白无常和孟婆面面相觑。   阎王把新鲜掳来的魂魄丢到大殿上,开始和她谈起交易来。没办法,诚然他是这地府的一把手,却也不能勉强一只魂魄附到别人的身躯上,除非得到魂魄的首肯。   那只名叫云缃缃的魂魄,观她气息,的确十分弱。她死时还特别年轻,才二十五岁。前世也算命苦,她临死前,正好在大战小三,小三怀孕打上门逼宫,她心一横,干脆把小三推到了地上,紧接着狗血的一幕出现,她的渣丈夫就顺势给了她一拳,她摔倒在地,她原本想爬起来继续战斗,结果,却忽感心跳加速,无法呼吸,心梗而死。   阎王觉得,前世命运如此不济,若是下一世许一个富贵命给她,她多半会答应。   “云缃缃?”阎王坐到自己高高的宝座上,特意将语气放得严肃一些。   “是。”大殿中央那只魂魄答。   “你可知为何你没有喝孟婆汤?”阎王道。   “不知道。”云缃缃道。   “本王要与你做一个交易。”   “啊?”云缃缃很是震惊,“你是阎王吧,你要和我一个死人做交易?”   “对,我要你去顶一个人的包,帮她活一个月。待你一月后重回地府,你的下一次投胎,本王会为你找一个极富且贵的人家。”   “啊?”云缃缃诧异,“您让我去帮别人活一个月?可和我同时死的人有很多,为什么选择我?”   “这个……咳咳,”阎王有些不自在道,“因为你和你即将要去顶包的原身命格最为相似,命弱。”   “命……命弱?”   “你可答应?”   云缃缃斩钉截铁:“我不答应。”   “那若是下一世让你投胎帝王家,做公主呢?”阎王祭出杀手锏,他就不信哪个少女没有个公主梦了!   做公主?云缃缃愣愣地想,前世的她也怪凄苦,从小家境不好,努力生活,却换来头顶一大片青青草原,愣是结婚五年才发现。如果下一世做公主,那么她就成了羡慕链顶端的女人!   阎王见她愣神,突然换了严肃的语气:“其实,你不答应也可以,那你下一世投胎,就只能按照正常程序去走,本王已经查过了,你下一世,会投生到一户乡野人家,父母会早逝,你会成为孤儿,本王没有骗你。”   云缃缃赶紧道:“那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文案*《我被和尚抢亲了》,请小可爱支持:   不染红尘迷倒众生高岭之花vs红尘凡俗美艳欲滴娇气绿茶   赵蒹葭没想到,自己成亲当天,会来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她倒是认得,灵闵境佛修之首,万众敬仰的,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的,为霜大师。   她曾有幸得他搭救过一次,她对他也曾芳心倾许,他却佛心坚定,避她不及。   他说:“姑娘,请自重。”   他早已跳出红尘,怎可再入红尘?在他眼里,她与众生并无差别。   她想这朵高岭之花怎么努力都摘不到,放弃也罢。   可是,如今在她与别人的婚礼上,大师他竟然抓住她的手:   “葭儿……”   喜服映衬下,她笑靥如花,缓缓抽回手:“大师,请自重。”   “我发过誓,秃驴与狗不得近我三尺。”   谁知,高岭之花就此黑化!   从此,万众敬仰的一代大师画风突变。   左手握佛经,右手牵美人?   留起长发后更是令众生倾倒,只是他不再普度众生,执念珠的手竟然杀起人来……   注:   1,大世界观为私设,取舍全凭作者恶趣味。   2,结局一定he,过程甜度不定。   3,对,我就喜欢这种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又来倒贴的狗血剧情! 第2章 浮生如梦糕   云缃缃知道,她其实是被阎王盯上了,不然那么多和她一般时辰死的人,怎么就单单只有她被抓来顶包?与其硬抗着不答应,不如爽快一些,况且人家阎王还许了个公主命给自己,想想只需用一个月的时光换取一世的荣华富贵,这交易也还合算。   阎王给她看原身的命薄,怕她站着记不住,还专门传了小鬼抬了个几案和椅子进来,兴许又怕她看饿了,那几案上还摆了盘糕点。   阎王告诉她,虽说命薄一旦写定,一般情况是无法撼动的。但为了以防万一,由于她和原身的性格不同,想法不同,在遇事时,会做出不同的反应,所以要求她一定要牢记原身命运的每一个字,顶包后务必按照命薄走,每一步都不能出格。   她拿到命薄后看得十分认真,比她高三那会儿背历史还来劲。   原身是个苦命人,从小无父无母,以乞讨为生,后由于长相还算标致,辗转到了人贩子手中,被买入容国大公子的府上做侍女,但去了一个月,就被容国大公子误当成刺客一箭射死。   一个小人物的命运,短促而简略,云缃缃看了两遍就记得差不多了。她自觉已全部记下后,便抬头看大殿高台上坐着的阎王,没想到,阎王竟然撑着额头正打着盹。   云缃缃想,这糕点还有好几块,干脆往后翻翻别人的,只当看故事,就着把糕点吃完,没想到这地府的吃食还不错。反正阎王说了,她只能看原身的命数,看别人的是记不住的,因为他已经施过法了。   于是,她往后翻了翻。   紧接着就记录了那位夺原身性命的容国大公子的命运。   姬存章,容国国王的大公子,既定的王位继承者,从小就是个天才儿童,三岁能文,五岁能武。   但就是这么个天才,最后却并没有继承到王位。   因为他有一种怪病,碰不得女人,一碰就会出现过敏反应,他虽然后来娶了一个媳妇,但终究因为不能和女子亲近,没有留下子嗣。   这王位讲究继承,又怎么能落到一个没有后嗣的人的手中?   但他的命还是跟开挂了似的,每次遇险时,都会化险为夷,甚至有几次,就像是死局,他却拍拍屁股就那么过了,命格也是奇特。   云缃缃在看命薄时,还发现个异样,那位公子的命薄竟然是用的红色笔墨写的,可她再粗略地翻了一下,普通人的都是用黑墨写的。   这让云缃缃隐约觉得,那位公子恐怕不是一般人。   不过,她也没多探究,反正会忘。   不知不觉间,几案上的糕点盘子就空空如也了。此时,高台上的阎王才幽幽醒转过来。   “可记住了?”阎王问。   “恩,全部记住,只字不差。”云缃缃道。   阎王一听,放了心,便传唤了黑白无常,将云缃缃带去顶包。   等云缃缃出了大殿,阎王走下高台,走到几案前,收回命薄,眼睛竟盯着那糕点盘看了好一阵。然后自言自语说了句:   “浮生如梦糕,味道香甜软糯,凡人就是贪嘴。”   原来,他竟然是故意装作打盹的,好让云缃缃将那一盘子的浮生如梦糕吃完。浮生如梦糕可不是一般的糕点,它是用彼岸花的根茎和着忘川河的水制成,吃下它,即使她没死在水神的箭下,也会在命薄规定的死亡时间里死在一场噩梦之中。   没办法,阎王实在是害怕她过去后出什么纰漏,云缃缃又是个与原身性格完全不相同的女子,万一做出一些和原身命运相左的事来,可还得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只有行此下策。   *   云缃缃再次被黑白无常压着,于一个深更半夜,进到了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屋内的地上,随便铺就了一些干草,好几个女孩子躺在上面正熟睡着。   他们走到一个女子身旁。   “原身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幸亏在半夜,还没被人发现,你现在就附上去。”黑无常道。   云缃缃有些迷茫:“额……我要怎么做?”   “对着她躺上去便好。”白无常道。   云缃缃依言,趟了上去,她的魂魄很快与原身重合。   黑白无常抬手,自他们的手心处,同时释放出一股白光,对着那地上紧闭双眼的女子照了照。   云缃缃再试图动一动,却发现已经动弹不得。   “你别挣扎,你会睡上一个时辰,醒来后,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了。”黑无常道。   话才说完,云缃缃便感觉自己意识开始模糊。   不过,就在意识弥留之际,她听到一段黑白无常消失前的对话。   “你说,咱们阎王还真会演戏,竟然真就骗了个冤大头。”   “可不是?魂魄五世而亡,她已经轮回四世了,来顶包就会浪费她的最后一世,等她再死一次后,哪里还有什么下一世。”   “对啊,还许个什么公主的命。阎王真是太坏了!”   “快走了,万一她还没睡熟听到就麻烦了!”   ……   什么?云缃缃气急。   阎王老儿,我掐死你! 第3章 捕捉送信鸽   云缃缃再次醒来,还是被人推搡醒的。她知道,一定是人牙子。她记得原身的命薄,她过来的这个时间点,正是即将被卖进容国大公子姬存章府上的这一天。   她睁开眼,耳边便响起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快起来,竹园的李嬷嬷来接你了。”   云缃缃脑袋还有些犯晕,她偏偏倒倒站起身,被那中年女子一把就拉了出去。这人牙子的动作也是相当粗暴。   屋子里其他女子纷纷缩着身子,默不作声。   出了茅草屋,就见外头站着个衣着体面的妇人,端着一张脸,下巴抬得挺高,看人也是斜着眼,仿佛瞧不起任何人。云缃缃想,这妇人应该就是姬存章府上的嬷嬷管事之流。   人牙子见了管事嬷嬷忙陪笑:“李嬷嬷,这就是您昨儿挑中的那个小姑娘。”   云缃缃望向李嬷嬷,李嬷嬷也正打量着她。   “我们竹园可是皇家的院子,侍女仆人都得挑了又挑,这丫头也算标致,勉强值二两银子。”说着,她从身上解下荷包,掏出一粒碎银子,“昨儿来挑人时已经付过定钱了,拿去,这是余下的。”   人牙子接过银子眉开眼笑。   “走吧!”李嬷嬷睨了云缃缃一眼。   云缃缃只得跟着她走去。   “你叫什么?”李嬷嬷边走边问。   “云缃缃。”她回答。   她就这么被卖掉了,二两银子。顺着这具原身的命运,她跟着眼前的那个嬷嬷,踏上她仅剩的一个月时光。   可是,阎王他明明骗了自己,浪费了她最后再活一世的机会,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的命运就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不,她不能在一个月后就那么简单死掉,那样的话,也不会再有下一世轮回等着她。   她要活下来,她必须活下来。   云缃缃刚进竹园的几天,她一边适应新的身份,一边想着如何避开一个月后的必死一箭。想了许久,她总算想到一种方法。那就是与公子建立交集。不说其他,至少一定要让他认识自己。   因为命簿上写的,她之所以会被射杀,是因为姬存章把她当做了闯进竹园的刺客,而且他们在那之前并无交集。   她首先是要建立交集。   但她发现,命运的鸿沟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跨越。两个原本没有什么交集的人,真是连碰个面都难。   竹园有个奇怪的规矩,女子不得进入后院。至于原因,大家都知道,竹园的主人容国王上的大公子,对女子过敏,轻则气短喘咳,浑身起红疹,重则据说可能会昏迷。   这一天,她甚至尝试着偷闯入后院去面见姬存章,可是,却在通往后院的长廊下被一个管事逮个正着,一通乱骂又将她骂了回来,她连后院的半片砖瓦都不曾摸着。没办法,她只得悻悻地来到前院。   竹园的前院是允许女子活动的,她现在是竹园的洒扫侍女,穿了一身米黄色的侍女服,混在一干侍女之中,就像一粒沙混进了沙堆里,十分不起眼。   她沮丧着一张脸,捡起放在院中槐树下的扫帚,又开始她一天的扫地工作。   “喂,小云,你今天见着公子了么?”同她一同扫地的一个侍女凑过来,问。   云缃缃摇摇头。   那侍女拍拍她的肩,笑道:“别气垒,公子他每天还是会进进出出前院好几次的,虽然我们不能近距离看,但还是可以远观的。”   云缃缃抬起无精打采的双眼看看她,这是小花,年纪比自己这具原身小,但进竹园已经有两年,是竹园最小的侍女,大约是因为太小,总是被其他的侍女欺负,指使来指使去。云缃缃虽然才进来没几天,但见她被欺负就已经有好几次,有一次看见她被人用浇花的瓜瓢砸,她实在看不过去,便帮了她一把。两人就此熟识,云缃缃来这里后总算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云缃缃抱怨道:“小花,你说我这是个什么命?每回公子出入前院时,我都凑巧去了别处,就这么着也就算了,也怪自己要去别处,可是我这两天,每时每刻都呆在这院子里,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是省了又省,可是公子他,竟揪着她上茅厕的点儿路过,这该死的宿命!”   小花劝道:“别这样,我们公子虽然俊逸不凡,是这江都万千少女的梦,但我们作为侍女,也不必太执着于公子,毕竟……我们只是侍女,小云你说是吧。”   云缃缃这势要见到公子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她就是个公子的狂热迷妹。   “小花,我来了好些天了,却一次公子都没能见着,只是好奇我们公子到底长成了啥样,把这江都城所有的女子们都搞成了花痴。”云缃缃试图给外界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她那么渴望见到公子的合理解释。   小花正要开口,却听身后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啧啧啧,某些人呐,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自己明明是棵草吧,非想着要去攀大树。哎,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长得那样儿?”   云缃缃和小花闻声转身看去,原来是巫青叶,也是这竹园的侍女,不过,她的等级要比他们两个高。   只听她还在说:“哦,我忘了,你大概没有镜子,一个从叫花子堆里买来的奴婢,哪里有银子买镜子!”   小花愤愤道:“你……你只不过比我们高两个等级而已,也只是侍女,何必拿话来糟践我们?”   巫青叶没理小花,兀自看着云缃缃,冷笑着:“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张脸,丑得影响我们竹园的形象!”   小花道:“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小云,小云没来时,你就自诩这竹园第一美婢,自觉得能在公子会客时去斟个茶,就比我们高贵很多。小云来后,大家都夸小云长得美,于是你总针对她。”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到小花的脸上。白皙的小脸顿时起了血印,小花眼里立马涌出泪来,委屈道,“你!”   巫青叶端详着自己刚刚打过人的手,缓缓道:“我是三等侍女,你们是五等,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嘛,我打你,打就打了,天经地义!”   云缃缃前世活在二十一世纪,也不知道阎王怎么让她来这个相对落后的异界来顶包。这里的奴婢竟然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觉得特别可笑。于是她笑出了声。   “哈哈哈……”   巫青叶听着那笑,心里有些发毛:“你……你笑什么?”   话才出口,又听到一声“啪”。这下,轮到巫青叶自己捂脸,她没想到,云缃缃那贱人竟然敢打她!   “你!你敢打我?”巫青叶指着云缃缃,咬着牙道。   云缃缃也学着先前巫青叶的模样,端着手掌看,若无其事道,“哎呀!我手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故意问向小花,“小花,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花立马会意,忙道:“我们刚刚在扫地啊,你的手可能是被扫帚上的毛刺给扎了一下。”   云缃缃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我们继续扫吧!”   说完,两人又继续拿着扫帚扫地,说是扫地,却总往巫青叶的脚上扫,害得巫青叶连连后退。   “真是两个贱人!”巫青叶气急败坏直跺脚。   云缃缃抬起头,似是才看见巫青叶一般,一脸惊讶:“哎呀!巫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您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来看我们两个扫地呢,快回您的茶房去吧!”   “你!你个要饭的,公子是什么人,你就是一辈子也别想和公子说上一句话!记住了,你今天打了我,给我走着瞧!”巫青叶气急败坏指着云缃缃,说完转身走掉。   见巫青叶气鼓鼓跟个蛤蟆似的走了,云缃缃笑着摇头。不过,她竟然诅咒自己不能和公子说上话……不,她一定能。   否则,她就只能等死。   *   如果云缃缃没有记错,姬存章的情感线,有两个重要的人。   一个自然是他后来的夫人,另一个,是他的知己。   这位知己其实就是个笔友,他们飞鸽传书,相互交流,一辈子都没有问过对方的真实身份,也没有约见过。   这倒是个机会。   不过等一下,她怎么还记得这些?阎王不是说除了原身的命数,她看别人的都会忘记吗?这是怎么回事?   她终是想不出答案,不过她庆幸自己还记得这些。   她已经观察了好些天,那只姬存章和知己传书的鸽子,总是从前院东面那座小花园飞进后院。   她此时此刻,就偷偷猫在小花园的假山下,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手里拿着弹弓。   良久,一只鸽子从围墙外飞了进来。   “啪”,弹弓弹出一团面团。她深怕把这鸽子打废了,就用面团做的子弹。   鸽子中弹,掉到了小花园的草丛里。云缃缃忙跑过去捡起鸽子。鸽子的腿儿上,绑了一只小指粗的竹筒。   她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一张纸。   纸上的字十分清秀,看上去的确像出自女子之手,上书:见字如面,章兄近来可好?上回依章兄所言,将那枯败的桃树枝丫全剪了,没成想,今次真就发出新芽来了,它活了,多谢章兄,弟不胜感激。允弟书。   云缃缃看了这内容,真是……够无聊。不过,最后落款竟然是“允弟”,竟然是男的!   怪不得他们俩始终没有约见过,两个男人见面多没意思。   她赶紧抽出袖中准备好的纸笔,将笔尖送到嘴里舔了舔,模仿着那笔记,开始写:   见字如面,章兄近来可好?上回依章兄所言,我那株枯败桃树真就救活了,允弟感激不尽。不过近日,允弟时常做梦,梦见章兄,但始终不得看清章兄之颜面,故此,允弟大胆相邀,明日,江都城西,清水桥上,执桃花待君,章兄不来,允弟长待。允弟书。   写完后,云缃缃端详了一下,真是佩服自己对字迹的超强模仿能力。   她上学那会儿,模仿老师的签名,模仿书上名人的字,都不在话下,并且不管什么字体,什么工具写的,她都能模仿一二,有时候她在想,她的天赋,大约全长在了模仿笔记上了!   她吹了吹墨痕,等完全干了,就将纸卷了起来,塞进了鸽子脚上的竹筒里。然后又从袖中取了些米粒出来,摊在掌心,那鸽子还真就不认生的吃了起来。   她一边抚摸鸽子背,一边念叨:“小鸽鸽,辛苦你了,我的命运就靠你了,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鸽鸽。”   鸽子啄完米,云缃缃就将她往空中一抛,那鸽子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后,往后院飞了进去。   云缃缃笑起来,一切就等明日他们的初次见面了! 第4章 第一次约会   第二日,春阳柔暖。云缃缃早早就出了竹园来到清水桥上。   清水桥上行人熙熙攘攘,她方才随手在河边摘了一束桃花,就走上了那处拱桥。闲来无聊,便揪下了两朵开得姣好的,簪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她今天借的小花的衣服穿,她没有自己的衣服,进园时穿的那身破烂在发了侍女服后,她就丢掉了。小花的这身衣服虽说是粗布麻衣,但颜色清雅,款式也还可以,她觉得挺好看,蛮适合她的。   她想,公子那样的人物,定然见惯了那些贵女们豪华的打扮,像她这样清汤寡水的,大约也很少接触,毕竟他从不亲近女人。   她就是要与他平时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这样才足够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具原身的颜值还是很在线的,标准的上镜小脸,杏眼水灵灵的,嘴唇小巧又不失女人味,身材也挺高挑,或许是因为长期得不到饱饭吃,她很瘦,看上去若不经风,再配上她那全无公害的脸蛋,那简直是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林妹妹本妹!   桥上的人来来往往,瞧着也没有一个像那劳什子公子的。他……到底会不会来?   还是说宿命真的不可更改,他们终究没有交集。   不,命运命运,命与运相连。运,就是运势,是不可测的。既定的轨迹,没准就“脱轨”了呢!阎王也曾说过,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在遇事时的处理方式不同,既然处理方法不同,那么结果就会不同。   等着等着,从清晨,就一直等到了黄昏。手里的桃花都蔫了下去。   云缃缃站在桥上,一动不动,看着远处河面上撒下的夕阳金辉,心里有一种枯藤老树昏鸦的苍凉之感。   身后的路人穿行,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留。   难道,她注定了要在一个月后,再死一次?她的挣扎其实根本还不足以改变命数?   她有点绷不住,坚强的心防随着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幕,土崩瓦解。   她垂下头,一滴水,落到了手背上。   下雨了。   春雨绵绵,沾衣欲湿。   她仍旧没走,就好似被浇筑在了桥上,挪不动半步。   街道上,差人开始打着伞,挨个点亮街灯。天暗了下来,桥上的灯,也被点亮。   这个异界真是奇特,竟然发明了下雨也不熄的灯笼,科技水平还是可以的。   她看着不远处的灯笼发呆,她想,再等一下下,就一下下,她再离开。   忽然,头顶的雨停了。   云缃缃一激灵,抬头一看,一把油纸伞,罩住了她。心头燃起一把火。转身一看。   为自己撑伞的,是一名护卫,着装是竹园护卫的着装,她认得。   不远处,还立了两个人,另一个撑伞的护卫,和伞下一个玉一样的男子。   玉一样的男子,冲她笑了,道:“允弟?”   云缃缃快要哭起来,仿佛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人喂她吃了一颗九转还魂丹!   “章兄。”她亦笑道。   “害允弟久等,是为兄的不是。”公子语气客气。   云缃缃太激动了,看着他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她才道:“我叫云缃缃。”   公子道:“姬存章。”   云缃缃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早已湿哒哒、蔫秋秋的桃花枝递过去:“桃花以待。”   她观察着姬存章,命薄里写着,他对女人过敏。   果然,他身后撑伞的护卫帮他接了过去,然后再转递给了他,他看了看桃枝,笑道:“定不负约。”   姬存章举止温雅,长得的确是非比寻常的好看,怪不得这江都女子们的心,都被他所擒获,那眉眼,只让人望一眼,就好似看见了早春里,长江边上的第一抹暖阳,温和,柔润。那气度,高贵舒毅,他又穿了一身白衣,白衣上,绣了些淡湖蓝的水纹,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一个出尘飘逸的神仙。   只不过,神仙向来与凡尘有距离,他,虽看上去礼数周全,态度温和,但那股天生的距离感,还是叫人不敢靠得太近。   可是,这不靠近些怎么行?怎么能给这家伙留下深刻的印象呢?纵使是神仙人物又怎样,为了活命,老娘说什么也得给他拉下马来!   “这个……章兄,你没想到,我其实是个女孩子吧。”云缃缃试图找找话题。   姬存章始终恰到好处地微笑着:“的确没想到,允弟,竟然是云妹。”   两厢又陷入沉默,云缃缃想,如果头一回见面不来些刺激的,又怎么能把自己这模样刻进这寡淡的神仙脑子里呢?   怎么做才能留下深刻印象呢?或许,专挑他讨厌的行为,反而更记忆犹新!   “那个……天色已晚,云妹我也不便多留,如今既已见到章兄,云妹我心事已了,后会有期!”说完,她就预走掉。   谁知,这桥吧,它沾了水,有些滑。滋溜一下,云缃缃就倒了下去,好巧不巧,刚刚正好,她朝人家姬存章的怀里倒了去。   匡呲!两人一同滚到了地上,咦,这公子的脸将好对着自己,“波”~顺势就是一口,她做得是那么清新自然,不留痕迹。   这下好了,云缃缃暗笑,而护卫们可急坏了,忙一把将云缃缃拧小鸡似的拧起来,一个护卫甚至喊了一句:“大胆!”   云缃缃一脸茫然,捂着嘴,惊呆了的样子。   “咳咳咳……咳咳咳……”紧接着,被扶起的公子不住地咳嗽起来,就像是得了过敏性肺炎。   “啊~章兄!你怎……怎么了?”云缃缃满眼紧张。心想,这厮还真对女人过敏啊。   而下一刻,这位丰神俊逸的神仙公子,突然起了满脸的红疹,进而晕死了过去。   我天,过敏性休克!   云缃缃暗想,会不会出现超敏反应,他直接挂了?   护卫们扶着公子,大声叫喊着,而那位公子,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护卫拔出剑来,对着云缃缃。   云缃缃吓了一跳,忙道:“章兄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拿剑对着我?”   那执剑护卫道:“你!竟敢谋害公子!”   “没有没有,我只是脚底打滑,也不是故意扑倒他的,更不是故意要亲的,况且,就这么摔一跤,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就……”云缃缃道。   “你……”护卫的剑又靠近她几分。   “别……别拿剑指我,我可是你们家公子的知己,红颜知己!”云缃缃厚颜道。   “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园里的小云,公子不曾见过你,我们还不曾吗?你一个扫地的,怎么心机如此深重?竟然敢勾引公子!”那提剑护卫道,“我们在远处的茶楼里坐了一天,公子也观察了你一天,若不是见你一直执着地等,公子他心善,谁会来和你个扫地侍女会面!”   一阵春雷“毕波”一声,响彻天际。云缃缃当场化石。   那扶着姬存章的护卫不耐烦道:“少和她废话,先将公子送回园去,叫府医来看看。公子还是头一次这么晕过去。”   那提剑护卫反手将云缃缃一擒:“走,回去给我跪着,等公子醒来,看怎么处置你!”   天,这特么死期是要提前了么?   她真的没想到,这过敏也太严重了吧,还晕死过去了!   云缃缃被拧进竹园后,直接被甩到地上跪起。而姬存章,就被护卫背进了内院。   护卫大张旗鼓地叫府医,一下子惊动了这园中的所有人。   大家都跑出来看,这一看,却见云缃缃跪在前院。纷纷跑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脸的小白兔无辜相:“我的五行神啊,我也不知怎么了。”   而先前那拧他回来的护卫毫不客气地揭穿她:“这贱婢,以下犯上,冲撞公子,致使公子如今昏迷不醒,待公子醒来,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云缃缃仿佛立马感受到一双双忠心护主的眼睛,如利箭搬朝她射来。她垂下头去。   小花跑来蹲到她跟前,关切道:“小云,小云,你是不是闯祸了?可怎么办呀!”   云缃缃冲她笑笑:“没事没事,小花不着急,小云好好的。”   小花道:“你是不是惹到公子了?你今天不是休假出门了么?怎么会被逮回来跪着?”   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侍女都关心。   “这个……嘿嘿嘿……”云缃缃尴尬一笑,“不能说。”   侍女们纷纷侧目。小花担忧地望着她。   护卫开始赶人:“好了好了,都散了!别看了!”   众人才悻悻散去。   小花安慰道:“别怕,我去庖厨给你拿点吃的,我刚刚听到你肚子叫了。”   云缃缃伸手捏了一把小花白嫩的小脸:“我们小花真是贴心,爱死你了,我一天都没顾上吃。”   小花嫌弃地打她的手:“小云,你再捏我,我就不给你拿吃的了!”   云缃缃笑道:“我就是看我们小花太可爱了,忍不住想捏。”   的确,小花的脸蛋圆嘟嘟的,有些婴儿肥,再加上年纪小,确实特别可爱。   小花跑庖厨去了,而一旁的那护卫甩了一句:“吃吧吃吧,兴许是最后一顿,从前有个县主,看上了我们家公子,就拉了一下我们家公子的衣袖,就断了根手指。”   云缃缃震惊抬头:“不是吧,公子看起来很和善啊!”   护卫道:“公子的和善,从来都不会对用尽心机的人,尤其是女人。”   云缃缃垂死挣扎:“我没有!我单纯得很,比纯生还纯!”   “不知所云!”护卫丢下这么一句,也懒得搭理她,去了后院。   而偌大的前院中庭,就只留下了她。她跪在一棵槐树下,茂密的树叶为她挡去了大部分雨滴,可纵使如此,她的衣衫也早已湿透。   用尽心机?她的确也算得上了。公子醒来后,到底要怎么处置她?她想到只是拉了一下他衣服就少了根指头的县主。   人家还是县主,她云缃缃,只不过是个扫地侍女罢了。 第5章 蒙混过了关   第二天雨停了,又是一个春光和煦的日子。   云缃缃早已跪着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   忽然,谁使劲踢了她一脚,她跌到地上,瞌睡全消。   晨光还有些刺眼,她眯了眯,总算能够视物。   巫青叶,一张尖俏的脸笑盈盈对着她。   “你踢的我?”云缃缃看上去很冷静,仿佛在问“今天你吃了吗”这种问题。   巫青叶笑得像捡了三百两银子:“啊~小云啊,公子刚刚醒了,你猜,他会怎么处置你呢?”   云缃缃也笑着:“刚刚,你踢的我?”   巫青叶漫不经心道:“是啊,我刚刚看到一只蟑螂,我情不自禁就踢了一脚。”   云缃缃扶着槐树干,站了许久才站起来,天,她的膝盖,跟用榔头砸了似的,而且脑袋还有些晕乎乎。   不过,面对她看不惯的人,她总能以最坚强的一面去面对。   她笑:“我说,巫姐姐,你可能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嫉妒我吧。”   巫青叶惊道:“你胡说什么呢?”   云缃缃继续笑:“你也知道,公子此番晕倒,全然是因为我,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儿跪一夜了,你肯定很嫉妒,嫉妒我竟然能和公子有构连,而且阵仗还那么大。”   巫青叶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可嫉妒的,你一个马上要被不知怎么处置的人。”   云缃缃缓缓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晕的吧?”   巫青叶没搭话,但那耳朵已然竖起。   云缃缃一笑,苍白的嘴唇轻轻凑向云巫青叶:“因为我亲了公子。”   巫青叶如遭雷劈,大喊一声:“什么?你亲了公子?”又怒又妒。   周边先前不敢过来的小侍女们纷纷靠了过来,一个个眼神里都是难以置信和鄙夷。   她们看着云缃缃,就好似看着一朵雨后曼陀罗花,嫉妒它的美,恨不得将它一把掐了扔地上踩烂,但同时又忌惮它的毒,不敢近她半步。   小声的讨论声在四周响起:   “她亲了公子?”   “天呐,我神明一般的公子!”   “怎么会栽到个叫花子手里?”   “定是这叫花子用了什么手段!”   “太阴险了!”   “啊~受不了,我的五行神!我的阎王老子,我的公子啊!”   云缃缃知道,她触了这江都城万千女子的众怒。谁让她亵渎了她们心中的男神!   “上回有个县主,就拉了一下公子的衣服,手指就断了一根。”   “还有个青楼女子,公子路过,就拿扇子招了招,后来那位青楼女子就被被送去做苦役了。”   “还有还有,之前番邦来了个公主,看上了我们家公子,就碰了碰我们公子的手,后来,番邦就被我们大容给灭了。”   “这么邪乎?”   *   云缃缃听着这些言语,再联想昨天夜里,清水桥上那位玉一般的公子,怎么都没办法对上号。   小花从人群里钻进来:“你怎么样了啊?昨晚天那么凉,来,这是姜汤,快喝!”   云缃缃冲她笑道:“别担心,昨晚你送来的披风很暖和。”她摸了摸身上的披风,心里感到一丝温暖。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巫青叶翻了个白眼,道:“小花,她可是冒犯了公子的人,你对她那么好,当心遭连坐。”   一旁有其他侍女道:“是啊,还不知道小云会怎么着呢,毕竟他竟敢……”说着还咬牙切齿起来。   云缃缃环顾一圈,都是一群侍女,她们或冷眼,或皱眉,或侧目。云缃缃忽然觉得可笑,在这个有尊卑贵贱的世界,一群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她们,正在嫉妒另一个她们的同类。并且,内心里希望看见这个同类被立马“惩治”。   人群外有男子的声音传来:“都不用干活了么?”   是王管事,他付着手,板着脸走过来。侍女们瞧见他,纷纷散了开去。   “云缃缃,”他叫道,“走,跟我来。”   周遭的侍女们都十分好奇,一个个都尖着耳朵。   “去哪儿?”云缃缃问。   王管事眉头皱起,不耐烦道:“公子叫你,去后院。”   “是。”云缃缃跛着脚,随王管事而去。   等他们走了,侍女们又集聚到一处。   “天呐,公子叫她去后院?后院?”   “是啊是啊,这竹园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女子不得入后院的。”   “不会是……公子他看上小云了吧?”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郁闷起来。   “哼!一个叫花子,公子是何等身份,何等人物,岂是她能攀污的?”巫青叶冷冷道,说完,转身走了,似是十分生气。   众侍女见再没什么可看的,也渐渐散了开去。   *   竹园后院。   云缃缃立在后院的中庭,而姬存章,就坐在屋檐下一把椅子上。今日的他,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脸上的红疹也消了。   云缃缃垂着头,等待着远处那个人的“判决”。   姬存章盯了他好一阵,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良久,他缓缓开口:“你,为何要冒充允弟?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与允弟之间的书信往来?”   云缃缃一激灵,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这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他远远地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神色冷淡,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距离感。   云缃缃心想,这事儿,她一定要咬死了不承认!反正那鸽子已经被她抓到笼子里了。   “章兄,您说什么呢?我就是允弟啊!就是那个同你飞鸽传书,桃花以待的允弟啊!”云缃缃一脸无辜样。   “叫我公子。”姬存章淡淡道。   “公子!”云缃缃垂下头,又偷偷拿眼睛瞥他。   “你一个叫花子,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如何识字的?”姬存章道。   云缃缃又抬头望向他,笑道:“公子,虽说我从小是孤儿,但得上天垂怜,就在我八岁那年,我一路流浪,遇见个老神仙,那老神仙见我可爱,便收我做了半年的弟子,传了我诗书。”   姬存章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洞穿:“老神仙?那本公子问你,江上清风夜袭人的下一句,是什么?这是允弟曾经写的诗,你若是能说对,那本公子就信了你。”   “若是没说对呢?”云缃缃试探道。那命簿上可没细化到如此地步!她怎么可能说对!   “若是没说对……”姬存章垂眸想了想,又抬眼看看她,道,“本公子近来正在练箭,老射木靶子,没什么意思,正想找个活靶。”   云缃缃心下一紧,这就是宿命吗?这还没一个月呢,这家伙就已经有把她射死的想法。   云缃缃望了望天,不管了,撒泼打滚一条龙!   “呜呜呜……”云缃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哇呜一声哭了起来,还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   “章兄,你若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是个叫花子出身,呜呜……那就……那就算了,毕竟你是大容的公子,而我,确然只是个侍女……呜呜……你高高在上,万众瞩目,你有那么多女子追捧,我算个什么……呜呜……今日,你信便信,不信便不信,反正我已卖入竹园,要杀就杀……呜呜……何苦还要叫我对什么诗?我写了那么多诗……呜呜……哪能记住那么许多啊,我本来就是个一写就忘的记性……呜呜……日后,日后我再也不飞鸽传书了,那鸽子,我今日就将它拔毛煮来吃了它……呜呜……”   云缃缃演起戏来,自己都快要折服。她俨然化身成一个楚楚可怜的娇俏小女孩。   “你是说鸽子在你那里?”姬存章道。   “我的鸽子,不在我哪儿,在哪儿?”云缃缃瘪着嘴巴,又要哭起来。   姬存章捏了捏额角:“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云缃缃的眼泪戛然而止:“你这是信我了?”   姬存章闭着眼,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冲她挥了挥。   云缃缃会意,赶忙退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公子究竟相没相信自己,但总归暂时没处置自己。   她跛着脚,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到了前院。   小花正在扫地,见她来了,忙扔了扫把跑过去扶她。   “怎么样?公子没为难你吧?”小花问。   云缃缃笑道,“没有没有,公子只是问了我……”她看向四周,院子里干活的侍女们虽说都没正对着她,但她却看见了她们贪婪的耳朵,“公子问我,腿怎么样了,还问我喜欢吃什么,哦,还有还有,公子和我说对不起,害我跪了一夜。”   “当真?”小花狐疑地望着她。   云缃缃暗笑,这连小花都不敢相信的话,但见院子里的其他侍女,却似乎信了。她瞧见一个剪花枝的侍女,咔嚓一剪刀将一朵牡丹给剪了下来;还有那浇花的,瓜瓢哐当一下掉到了地上;还有那厅堂里头擦桌子的,叮当一声摔碎了一只茶盏。   云缃缃笑起来,声音却有些有气无力:“小花,我好像感冒了。”   小花问:“感冒是什么?”   “你摸摸我的额头,是不是有点烫?”   小花伸手一摸:“这岂止是有点烫,这是很烫啊!快走,我扶你去休息!”   云缃缃看着小花着急的小模样,她想到了自己多年前死去的妹妹,心头暖暖的。   “小花,你本名就叫小花吗?”云缃缃被扶着,边走边问。   “我没有名字,被人贩养大的,十岁就把我卖进了竹园,小花也是他们随便取的。”小花道。   云缃缃瞧着这小可怜,心疼地笑道:“那如果小花不嫌弃,以后,我当你大姐,亲的那种。”   小花愣住,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里蓄起泪,却笑起来:“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当我大姐?”   云缃缃兀自道:“我给你取个名儿吧,《红楼梦》里有个叫花袭人的,你就叫花袭香吧!很好听对不对!”   小花囫囵地答应:“成成成,就是花袭香,你说了算,快别说话了,走吧!”   云缃缃一路傻笑,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妹妹,又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第6章 有了野男人   云缃缃确然是感冒了,一躺,又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她几乎没出过门,成日呆在前院西侧的雅苑,那是侍女们的寝室所在地。像她这种五等侍女,住的是六个人一间的寝室。她成天躺着,看着同屋的侍女们进进出出。   房间的窗前,有一只鸟笼,里面关的,是那只她抓来的鸽子。   今天她的感冒好些了,她走到鸽子前,用一根鸡毛掸子上的羽毛去逗弄鸽子。   她想,离“死期”又近了些。虽然她冒犯公子的事,公子竟然意外地没有追究,但也不知道她这么个小侍女,到底有没有给公子留下深刻印象。   要不……再把这印象加深一层,上个保险吧。   她取出纸笔,坐到桌前,开始写:   章兄近日可好?云妹自那日得见章兄,便被章兄之气度深深吸引,从此,云妹心里,便有了巫山之云,沧海之水。   从那日后院的对话来看,那位“允弟”,当是个爱写诗的,她思考了一下,又补充写道:   见君不若不见君,免得日日都是君;   奈何世无后悔药,只把相思寄缃云。   写罢,云缃缃拿起信纸来端详了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呀,她头一次写这么肉麻的情诗。   不过,这脸皮她是没打算要了的,她只想把自己这形象再在那位公子的心里刻深一点,免得他贵人多忘事,忘了他这个身份卑微的“红颜知己”。   虽说想“扑倒”他的女子很多,也不差她这么一个,但她敢保证,她肯定是第一个敢一见面就扑上去的女子。   她把信纸装进竹筒,再把竹筒绑到鸽子腿上,取出鸽子,往窗外一放,鸽子便从雅苑往内院飞去。   云缃缃的爷爷曾经就是个养鸽人,对于怎么让鸽子听她使唤,她自有一套办法,经过这几天的喂养,那鸽子俨然真成了她的了。   黄昏时,鸽子飞了回来。   云缃缃兴奋地跑到鸽子面前,见鸽子腿上有竹筒,心里又惊有喜。公子回信了!   她取出竹筒里的纸,展开来,只见上面,竟是一首诗:   见君确如不见君,不想君是女儿身;   奈何世无忘川水,莫再相思作章存。   她竟然收到了公子的复诗。这诗的意思是拒绝她?还说不要再写情诗给他?连把对他的相思写成文章存起来都不可以。   云缃缃笑出了声,结合她听来的那些被公子拒绝的女子的下场,她怕是最最轻的那个。   她又拿来纸笔,写道:   你是郎君我是妾,你是神仙我是凡;   虽说天差与地别,但这相思无贵贱。   塞进竹筒,放飞鸽子。   第二日,鸽子又飞了回来。   带回来的信纸写道:   我非神仙也非天,世道早已定高低;   纵使我心无差别,相不相思又何必。   她回:   若是相思寥无意,为何月老忙不及;   牛郎鹊桥会织女,我执桃花只待你!   鸽子飞走了,又飞回来,载书曰:   桃花开在春天里,我心只有冬夏秋;   月老见我都得躲,没有心情为我谋。   云缃缃:……   好吧,当个有文化的古代人,是多么重要!她觉得此番对诗吵架她快输了。   最后再回一首,她保证,她再也不回了:   三生三世花为媒,奈何郎君没有意;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已足够矣!   她觉定再走一波深情,把自己这个小侍女的痴情刻画得生动形象一些,日后那一箭射出的概率才小一些。   她把收到的这几张信纸折好,藏到了自己睡的枕头下面,便出雅苑干活去了,她是侍女嘛,哪能少了活儿干。   不过,等到了晚上,她干完一天的活后回到雅苑寝室,伸手往枕头下一摸,却发现信纸全不见了。   她暗笑,如她所愿。   她早看见巫青叶躲着偷偷在观察她。   这竹园住的,是容国王上的儿子,换句话说,这竹园,还算是皇家的别院,他们依照的规矩,也都是皇家的。侍女们被买进来,身便不再由己,若是谁私下与外男苟且,那是要被杖责打死的,除非主人下话,放了她们的卖身契。   *   第二日,阳光晴好。   云缃缃梳洗罢,便与小花说说笑笑走出寝室。   可是,刚一出门,就见着门前的院子里,鬼森森立了一波人。   李嬷嬷带着两个嬷嬷和两个家丁,杵在院子里,表情十分严肃地看着云缃缃。   而巫青叶,就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云缃缃环顾一圈,从容向李嬷嬷行礼:“嬷嬷。”   李嬷嬷冷笑一声,缓缓道:“去,把她给我抓起来。”   那两名家丁立马上前将云缃缃架住。   小花惊讶问道:“李嬷嬷,为什么要抓小云?”   李嬷嬷并没回答,而是转身,边走出雅苑,边道:“走,把她带到前院中庭,叫园中所有家丁侍女都去。”   “小云!”小花担忧地小声唤了一声。   “没事。”云缃缃冲她笑道,然后就被粗鲁地架走了。   来到中庭,云缃缃被按到地上跪起。   李嬷嬷则搬了把椅子来坐下,侍女家丁们纷纷围了过来。   云缃缃一脸委屈:“李嬷嬷,不知今日,小云犯了何事?值得嬷嬷如此大动干戈?”   李嬷嬷没开口,而是自袖间掏出一小叠纸。顺手递给站在一旁的巫青叶:“来,你读过几日书,给大家念念。”   巫青叶欣然,打开信纸,清了清嗓,开始念:   第一张:见君确如不见君……   第二张:我非神仙也非天……   第三张:桃花开在春天里……   念毕。   庭中开始闹哄哄:   “什么意思?”   “情诗啊!”   “对对对,好像是男子写给女子的!”   ……   讨论声越来越大。   “安静!”李嬷嬷发话,“大家都知道,我们竹园的主子,可是大容国显贵的大公子,他的府上,那就是皇家别院,既是皇家,就得遵皇家的规矩,这侍女,在没到放逐年龄之前,若是在外头有了野男人,大家可知,后果如何?”   巫青叶道:“回嬷嬷话,杖责至死。”   庭中又是一片讨论声。   小花站出来,跪地道:“嬷嬷,我日日和小云在一起,若说小云有什么不轨之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啊!”   李嬷嬷瞥小花一眼,道:“你日日和她一处,那可知她养了一只鸽子?”   小花诚实道:“她是养了只鸽子,可大家都知道啊,而且,园规没有说侍女不能养宠物啊!”   李嬷嬷又道:“那你可知,她那鸽子,是做何之用的?”   小花摇摇头。   李嬷嬷冷笑一声:“在这园子里,各家只需管好各家的事,千万莫要管别人的事,否则,指不定哪天,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云缃缃听出那话中之意,向小花道:“没事,小花,你先到一旁去,我保证自己没事。”   小花看看她,只得站起来退到人群中。   云缃缃抬头向李嬷嬷一笑:“嬷嬷的意思是,我在外头,有了野男人?”   李嬷嬷慢条斯理:“我来问你,这三张诗条,可是你所有?”   云缃缃点点头:“确然是我的,但不知怎的会在嬷嬷手中?”说时,她朝巫青叶扫了一眼。   巫青叶对上她别有深意的眼神,心下一虚。   李嬷嬷道:“你别管这怎么到我手里的,你来告诉我,这三首诗,是何意?”   云缃缃笑道:“诗句浅显易懂,说白了,就是一个男子婉拒一个女子情意之话。”   李嬷嬷道:“这么说……你承认了?”   云缃缃笑起来:“嬷嬷,就凭这几首诗,你就断定我在外头有野男人吗?”   李嬷嬷冷哼道:“你若是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手边的鞭子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云缃缃道:“嬷嬷莫不是要对我动刑?可小云我着实冤枉啊!这诗,是我自己学来的,并不是写给我的,而是一位公子写给一个倾慕他的女子的绝情诗。”   巫青叶安耐不住,道:“你少狡辩,我看了你几日了,最近,你养的那鸽子,飞进飞出,腿上都绑了书信筒,你倒是说说,那难道不是你和你情郎通信的鸽子?”   云缃缃一脸无辜:“巫姐姐,我是不是何时得罪你了,你要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那鸽子,飞进飞出,全然只是替我送信给我在外头的朋友啊,我从前是做叫花子的,大家也知道,我也有几个要饭的朋友不是,站在虽说我进了这竹园,便是竹园的人了,但当年一同吃过苦的朋友,怎么能说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呢?”   巫青叶道:“你以为你这套说辞,大家就会信?”   云缃缃委屈得眼眶都红了:“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请公子来评评理,公子他博览群书,才智过人,定是见过这些诗的。”   巫青叶道:“公子贵人事多,会来管你个下等侍女?还不快快交代,你那情郎究竟是谁?住在何处?”   云缃缃的泪水滑落脸颊:“巫姐姐,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便是了,何苦拿什么情郎来糟践我,毁我清白?”说着,伸手捂住脸呜咽起来。   李嬷嬷眉头一皱,拿起长鞭朝云缃缃挥了去。   “啪~”云缃缃肩膀吃痛,身体支撑不住,趴到了地上。这个世界太疯狂!她暗自感叹,她忍!   “你若是不说实话,那我就抽到你说实话为止。”李嬷嬷缓缓道。   云缃缃支起身子,哪知,又一鞭子打了过来,她再度趴下。   “说!”李嬷嬷狠狠道。   云缃缃吃着痛楚,蹙眉道:“嬷嬷,我云缃缃清清白白,没有情郎。”   “啪~”有是一鞭子。   云缃缃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旁边的侍女们都忍不住缩了缩,一定很疼吧。小花早已哭了起来。   云缃缃又道:“我云缃缃清清白白,纵使你们打死我,我也编不出个情郎来!”   李嬷嬷气得站起来,发狠了似的,连抽了数十鞭。云缃缃被打得直在地上打滚,闭着眼直叫,那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李嬷嬷毕竟有些年纪了,这么几下大动作下来,都累得出了好些汗,她咬着牙道:“你还不快说,省得这么多人跟着你遭罪。”   云缃缃彻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是啊,遭罪,她还是自找的,这和她预想的确实有些出入,她没有想到,这个落后的异世,一个奴婢的命,就这么低贱,低贱到随便打骂,那架势,似乎即使打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我没什么可招的。”她浑身都是血印,脸色已经卡白,说起话来更是有气无力。   “你!”李嬷嬷又要举鞭。   忽然,一旁得另一个嬷嬷道:“这么打下去,她怕还是不会招,老身倒有个法子,可以一正她是否清白。”   李嬷嬷道:“你说。”   那嬷嬷笑得揶揄:“验明正身,若她还是处子之身,那就证明,她的确清白,并无情郎,那诗,也是她自己默写的别人的,如果不是处子,那么她定是在外头,干了些苟且只事。”   云缃缃愣住,这同她预想的,简直脱节了。验明正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是对女性的极端不尊重!更何况,要求验身的,都还是女性啊!真是可悲的世界。   “这法子成,省得我费力气打了。”李嬷嬷赞同道,“那就你们两个去验。”   说完,她身边的两个嬷嬷兴奋地跑来架起云缃缃血肉模糊、毫无力气的身子往雅苑去了。   庭院里一下子炸开了锅,讨论声沸沸扬扬。   就在这时,小花偷偷溜出了人群,往内院去了。她想到刚刚云缃缃的话,去找公子。   云缃缃瞥见跑出去的小花,心道,这傻丫头总算上道了。   公子今日,没去朝堂,也没出门,定然还在内院。小花想,事到如今,只有公子可以救小云了。   到了后院,小花深知女子不得入后院的规矩,所以,她情急之下,只得噗通一声跪到离后院最近的长廊外,那里,可以看到公子的书房。   她大喊起来:“公子!公子!还请您救救小云吧!公子!公子!求求您救救她吧,虽说她只是一个侍女,但小云做事勤快,从来不偷懒的,人也可好了,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她挨了很多鞭子了,她流了好多血,公子!公子……”   良久,书房的门口,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第7章 她失了贞洁   前院中庭。   “结果出来了!”   两个嬷嬷将云缃缃又架了回来,把她往地上一扔,云缃缃便软哒哒趴在了地上。   “结果出来了。”那先前提意的嬷嬷似是得意得很,笑嘻嘻的。   众人见她那般表情,都小声嘀咕起来:   “小云这下惨了!”   “啊,看嬷嬷那表情,小云八成……”   “原来小云早就不干净了啊……”   “看不出来,小云竟然……”   ……   讨论声越来越大。   “安静!”李嬷嬷道,院子里又静下来,她问向方才那嬷嬷,“结果怎样?”   那嬷嬷道:“她确已非处子之身。”   云缃缃愣了愣,不过联想到原身曾经只是一名叫花子,她也不那么意外。   只是,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正在她思索之际,透过人群的罅隙,却看到自堂厅内,走来些许人,那其中,有小花,还有一个白衣公子,分外显眼。   而这一干将她围住的人们,丝毫还没察觉堂厅那边来了人。   李嬷嬷一听,怒道:“果真是个贱婢!来人来人!廷杖伺候!”   大家开始对云缃缃指指点点,或惊讶,或鄙夷。   “等等!”   一个声音,穿透人群,犹如天籁。   众人寻声望去,皆是一惊。堂厅外的屋檐下,他们的公子,一身白衣,长风玉立,阳光正好从他的侧面打来,他整个人氤氲在光烟里,仿若神祇。   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似乎都能听到树叶上露珠消融的声音。   “公子。”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云缃缃在地上蠕动了两下,发现自己根本爬不起来。   她望向屋檐下的那位公子,伫立人前,却远离人群,风吹起他的衣袂,翩跹如天上来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姬存章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李嬷嬷忙上前一步禀报:“回公子,侍女小云,不守园规,私通外男,贞洁尽失,奴婢正在处置。”   云缃缃望向姬存章,她看见,当李嬷嬷说着这些词时,他朝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任何波澜。   “证据呢?”姬存章道。   李嬷嬷将手中的纸条摊出:“有她与外男的通信为证,另外,方才奴婢已命人检验过,她却已不洁。”   云缃缃再次望向他,却见他不再看自己。   姬存章身边的一个护卫走过来,取了纸条,呈给他。他展开来,一张一张看了,然后,将手负起,纸条捏入掌心。   众人皆抬头望向姬存章,等待着他示下。   院子里安静极了。   良久,姬存章轻启丹唇,语调平和:“这三首诗,是我写的。”   院子里一片哗然。   “什么?公子,这三首诗是你写的?”李嬷嬷震惊道。   姬存章依旧面上无波:“闲来无事,胡诌的。”   小花激动道:“也就是说,小云确实只是默写的别人的诗,只是这个别人就是公子。”   巫青叶在人堆里,喊道:“那也不能证明她在外面没有野男人啊,她有只鸽子,专和野男人通信的,还有,她已经不洁了。”   众人皆称是。   姬存章闻言,半晌冷笑了一声。   院子里瞬息安静,他们的公子,这是在笑什么呢,怪瘆人的。   姬存章蓦然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接着,他嘬起嘴,吹了一口哨子,然后,他抬眼向空中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   众人心里打起鼓,公子他这是在干嘛?他们不解,于是乎,都抬起眼睛朝天上看。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自堂厅的上空掠过,飞到庭前,紧接着,它,驻足了,驻足在了姬存章抬起的手背上。   众人讶然。   巫青叶早已惊呆,那只鸽子,不正是云缃缃的吗?   正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们公子抱着鸽子,迈开了步子,缓缓地,朝人群中央走去。   众人下意识为公子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   云缃缃努力抬着脑袋,仰视着那个白衣男子,慢慢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停到了她的跟前,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丝履,与她无力地趴在地上的手掌,近在咫尺,却从未相挨。   他扫了她一眼,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他蹲下身,将怀里的鸽子放到了她的手边,还抚摸了两下鸽背。   此时,人群里的氛围已经变得高热,他们向来奉为天神的公子,从不可亲近的公子,竟然……与那个要饭的、此刻已浑身是血的、已经不洁的女人,那么,那么,那么近。   公子已经站起了身,一边转身走去,一边道:“这鸽子是本公子的,她只是帮我养着。”   李嬷嬷老眼瞪圆:“可是公子,她失了贞洁。”   公子侧头瞥了他一眼,笑了,李嬷嬷如被点穴,愣在当场,已不敢再开口。   “叫府医看伤,准假十日。”姬存章兀自朝堂厅里头走去,“攀诬别人者,鞭二十。”   公子的背影,在众护卫的拱卫下,消失在堂厅里。   庭前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花忙跑去扶小云,而云缃缃,却艰难地爬去将那鸽子护在怀里。她偷偷地笑了。她逼着看公子会不会出手救她,代价虽然大,但公子还是出手了。   李嬷嬷忽然道:“来人,将巫青叶给我抓起来!”   两个家丁上前,把巫青叶制住。   巫青叶挣扎着,却于事无补:“嬷嬷,嬷嬷,云缃缃她失了贞洁,一定在外头有人,我没有攀诬,我冤枉啊!”   李嬷嬷冷哼一声:“冤枉?你害老身在公子面前出丑,冤枉?你怎么方才不对公子喊冤?”   “啪~”李嬷嬷一剂鞭子下去,巫青叶“嗷”地叫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接连数鞭。   其余的侍女家丁们默默地散了开去。   小花用自己娇小的身板,吃力地抗起云缃缃,朝雅苑而去。   那边,正被打得直叫的人,冲着她的背影喊话:“云缃缃,你这个贱人,你等着,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云缃缃停下脚步,艰难地回过头,笑起来:“奉陪到底。”心想,一个人的嫉妒心理有多可怕,在这个落后的文明里,更加彰显。   *   夜里,小花把熬好的药端到云缃缃床边,借着床头灯笼的光,她瞧见云缃缃睡得很沉,但那眉间,却如山脉皱起。   小花连唤了好几声,云缃缃才幽幽地睁开眼。   “来,喝药了。”小花将云缃缃扶来坐起。   云缃缃艰难直起身,觉得浑身都疼。接过药碗,好苦的味道,但还是蹙眉喝下。她把空碗递给小花,抬首环顾四周,屋子里的其余侍女,今日都还没回来。   “小花,其他人呢?”云缃缃问。   小花低头揉了揉衣角:“你不用太在意的,她们……她们去隔壁看巫姐姐去了。”   云缃缃本来就不太在意,只“哦”了一声,又笑问:“那你怎么不去?”   小花抬头:“小云,我可是你这头的,你前面才说要当我姐姐,亲的那种。”   云缃缃心里暖暖:“我的小花就是乖,姐姐我爱死你了!”正准备够着去抱小花,谁知身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只得作罢。   忽而看见床边的桌上,那只鸟笼,笼中的鸽子正一动不动,发出低低的喉音。   “小花,快帮我个忙,鸽腿上那只竹筒,帮我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纸条。”云缃缃想到白天,公子亲自将鸽子放到她手边的情形,她猜测,那竹筒里一定还有未来得及送出的书信。   小花打开笼门,自鸽腿的竹筒里,还当真取出了个小卷纸。她拿去递给云缃缃。   云缃缃激动地展开,这是公子对她上一首诗的复诗:   姻缘书上无我名,此生萋萋如幻影;   如若执意要如此,哎,随你!   云缃缃阅罢,一惊。难道,公子是觉得自己有怪病,终生不能亲近女子,所以,将所有女子都拒之千里。   “小云,这写的是什么啊?谁写的啊?”小花问。   小花不识字,更是不懂这诗中之意,见她一脸懵懂,云缃缃会心一笑,道:“这是公子写的,叫我好好养鸽子。”   小花挠挠头:“怎么字数那么多,好好养鸽子,不也才五个字?”她掰起手指边数边道。   云缃缃道:“哎呀,这是公子写的鸽子的食谱,你瞧,营院树上五窝鸣,赐生漆器茹荁樱,如若执意要茹吃,哎,随你!”   小花还是一脸懵然。   云缃缃又解释:“意思是,要把鸽子抱到营院中的树上去,让它鸣叫五次后,再用生漆碗盛来茹菜、荁草、樱桃给鸽子吃,如果鸽子执意要吃茹菜,那就随我怎么喂了。”   小花满脸问号:“鸽子要吃樱桃吗?”   云缃缃忙道:“要的要的,鸽子也要补充维生素嘛。”   小花:“维生素是什么?”   云缃缃道:“就是维持生命的要素。”   小花糊里糊涂地“哦”了一声。   云缃缃见她那个样子,忍俊不禁道:“小花,你真可爱。”   *   日子又过了几天,云缃缃的伤口也基本结痂了。只是还不能妄动,不然会有撕裂的危险。   她被公子亲批十日的假期,没人敢吩咐她干任何事。与她同寝的,自那日庭前审判后,都避她不及,她已经是个不洁的女子,对于她们来说少接触为妙。   但明面上,大家比以往对她更客气了。   云缃缃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那次庭院审判,公子竟然出手搭救了他,并且,她能帮公子养鸽子。这可是竹园每个女子的梦啊!   公子就像唐僧肉,环伺他周围的“女妖”可太多了。   云缃缃才懒得管其他“女妖”们的想法,她推算着日子,那个生死之日,越来越近。   她到底能不能摆脱那必死的结局,说实在的,她心里很没底。   现目前而言,公子他对自己还算是有印象了,应该不会把自己同刺客认错,但云缃缃想,在公子面前立了个深情的人设,现目前人设还不能塌。   所以,她还要持续做一些深情的事,既然公子救了她,她不感谢一下,也说不过去。   可是做为国君的儿子,他什么也不缺,她拿什么来感谢他呢?她一定要送一件特别一点的礼物,这样,才能让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印象再突兀一点。   但她没钱,买东西是不可能的,绣个荷包?她手残。画个画儿?她不会。思来想去,她决定就地取材。   记得前院东面那座小花园里,有几株草菩提,小时候,她会和小伙伴去摘许多草菩提籽,然后用绳串起,做手链、项链一类,虽说不值钱,但现在想来,还蛮有童趣。   公子他高高在上,金银玉饰指定不少,但一件充满大自然气息和童趣的首饰,一定没有。再说,这倒还可以彰显一下她自己的天真,掩盖一下她的心机。毕竟,她接近公子的目的,并不算单纯。   小花园向来人少,侍女家丁谁敢在花园里转啊,那不是明着告诉人家正在“偷懒”吗!   今天,小花园依旧没人来。云缃缃走到花园里的池塘边,那草菩提就长在水边上。   草菩提子已经发黑成熟,一串串坠着,像稻谷穗结了黑珍珠。她拿出一只小巧的布口袋,开始一粒一粒地摘起来。   没一会,那布口袋就半满了,她掂了掂,打算再摘几颗就结束。   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忽然响起:“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是公子。   她回头,只见来人白衣如云,负手而立,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望着她。这一次,他身边竟没有跟护卫。   云缃缃冲他一笑:“公子!”喊了一声后,就向小亭子走去。但一只脚刚踏上小亭的台阶,就又缩了回去。这位公子碰不得女子的,她得离远一点。   她站在阶下行礼:“公子。”   姬存章看了看她手中的布袋子,语气和缓:“袋子里装的什么?”   云缃缃道:“回公子的话,这是草菩提,我才摘的。”   姬存章道:“哦?草菩提?你摘它做什么?”   云缃缃想,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正给他准备答谢礼物呢!   “额……公子今日,怎么独自来了小花园?您的护卫们呢?”   “我想单独走走。”   云缃缃转了转眼珠,笑道:“那公子现下是比较闲咯,不知公子可否在此等我一会会,就一会会,奴婢有一样礼物想送给公子。”   姬存章似乎来了些兴致:“哦?什么礼物?”   云缃缃道:“很快的,公子等等我。”说完,她就坐到了台阶上,从袖中取出带来的针和线,开始一粒一粒地串那草菩提子。   草菩提子豌豆大小,却是椭圆的,通体亮黑,看上去就像一粒粒天然的黑珍珠。   姬存章看着坐在阶前的背影,缓缓走了过去,在她的侧后方停下。   只见阶前的少女,微低着头,一手执针,一手捻籽,一颗一颗,串成一串。她做得很认真,密长的睫毛垂下,像停靠在她眼上的蝴蝶。   花园里偶尔有微风吹来,吹起公子的衣袂,吹动少女的鬓发,一直很安静。   一会儿,云缃缃串好了,她收尾打结后,起身一转,笑道:“好了!”却给吓了一跳。   公子他,不知什么时候,阴森森地,竟然站在了她后侧方,虽说挨不着,但当她站起来转身后,公子的脸,就在她的头顶上。   她亦抬头,与他对望,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她愣了愣,忽然“呀”地一声后退了几步,忙跪下:“对不起对不起公子,我又冒犯你了。”   姬存章立在原地,这一次,他们两个没有触碰到,所以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   “你的礼物呢?”他问。   云缃缃试探性地抬头看他,却见姬存章并无不悦,脸上也没起红疹,也没咳嗽,更没晕倒。   “就是这个。”她举起才做好的一串手链和一串念珠。   “是什么?”   “手链和念珠,念珠送给公子,感谢公子那日的救命之恩。”她笑得甜甜,又将手链戴到自己的手腕上。   姬存章走下台阶,走到她跟前:“起来。”   “是。”云缃缃站起,将念珠装入方才装草菩提的布袋子,拉紧抽绳,拧起绳子,悬在半空,“还请公子伸出手掌。”   姬存章依言,伸出手来,摊开。云缃缃提着绳子,将布袋放到他的掌心。   “希望公子不要嫌弃,虽然不值钱,但是奴婢有用心串每一颗!”她咧嘴笑着。   姬存章看看布袋子,又看向她:“你的伤好些了吗?”   “嗯,已经不怎么疼了。”   姬存章缓缓道:“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半晌,姬存章转身,似是要离开了。   云缃缃看着他缓步走向小亭子,她突然想确认一个问题。   “公子!”   姬存章停下来,转身看向她:“还有何事?”   “公子,奴婢就是想问一问,为何公子和我说话时,总是比较温和,但他们都说公子很少同侍女说话。”云缃缃咬着牙望向他,盈盈眼波十分灼热。   姬存章淡淡道:“你想确认什么?”   心思被看穿,云缃缃莫名脸蛋一红:“没什么没什么,公子待我好,我很高兴。”   姬存章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随后又准备转身。   “公子。”云缃缃又叫住他。   “还有事?”   “公子,我就是想问一问,您的箭法怎样?”   姬存章只觉得莫名其妙:“箭法?百步穿杨应该没问题。怎么了?”   云缃缃心头一慌,她的脑海开始浮现出她被一箭射穿的场景。   “不怎么不怎么,公子慢走。”云缃缃僵着脸笑道。   姬存章这才转身,可没走两步又转过头来看了云缃缃一眼。   “没了,真没问题了。”云缃缃陪笑道。   姬存章这一次才真正走出了小花园。   “呼~”云缃缃长舒一口气。公子箭法这么好,可如何是好? 第8章 我要当司茶   近日听说这竹园的侍女们,为了一个司茶的位置,暗地里争抢得不可开交。纷纷跑去讨好侍女总管事李嬷嬷,送物又送钱,很是络绎。   那司茶的位置原本是巫青叶在干,可自从她被公子钦点为“攀诬”者后,便被降了职级,安排去了庖厨干活。   云缃缃启初不明白,就一个端茶倒水的活,怎么那么多人抢着干。先时,那巫青叶还是司茶时,那眼睛也是长在头顶上的。   这岗位有这么好么?   她后来稍微打听了一下,原来司茶一职,的确要比这园里其他岗位要好一些。   平日里他们茶房的侍女不干别的,就只负责茶房的卫生,等竹园来客了,便烹茶,给客人端去,清闲不说,月例银子也比其他粗使侍女多几钱。   而更重要的是,公子的茶,也是茶房所煮。并且公子在前厅会客时,司茶因着职位的便利,甚至可以近距离欣赏公子,这可是侍女们梦寐以求的事。   当然,还有一个更直白的原因,就是若在外客面前表现好,那是可能有小费的。公子乃容国大公子,能上他府里来的,自然也是达官显贵,出手都十分阔绰,有时候随便一赏,就足足能抵上司茶侍女半年的工钱了。   云缃缃也想了想,自己要不要去争一争呢?但她总觉得,只要还是侍女,不管是扫地还是煮茶,区别并不大。   不过,司茶有更多的机会在公子面前露脸,而且,还有外快可以挣!   她如果躲过那必死一箭,总要积累一些钱财傍身,将来不干侍女了,出去才好养活自己。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那就争一争吧。   不过,她可没钱去打点李嬷嬷。她觉得她有一个更强大的后门,她的章兄!   *   最近偷偷跑来李嬷嬷这里送礼的姑娘可不少,李嬷嬷笑着,照单全收。然后将送过礼的侍女记录到名册上,禀报给公子,直接请公子点,点到谁是谁。这样的话,她李嬷嬷也好和那些送礼的姑娘们解释了。礼收了,我也举荐了你,但奈何是公子看不上你。   姬存章向来很少管园子里的事,每每下人们来报备什么,他都只是点点头,而这一次,他看着名单,也是随便一指,就这个吧。   他其实连那侍女长得何模样都记忆模糊。   可忽然,云缃缃冲了过来,就在李嬷嬷才把名单送去,公子才点完,云缃缃就来到了内院的中庭。这里已经是女子的禁区,平时除了管事的嬷嬷们能来这里向公子禀报事务,没有女子敢跑来。   云缃缃来时,李嬷嬷抱着名单,正准备退下。   “小云,你好大胆,竟敢来后院?”李嬷嬷道,“还不快随我退下!”   云缃缃没有理会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公子,小云拜见公子。”   姬存章正坐在内庭晒太阳看书喝茶。他从书上抬眼,看了看,神情舒淡:“你伤好了?”   云缃缃嘿嘿笑着,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天真烂漫一点,“好了好了。公子,听说巫姐姐不当司茶了,我……”她垂头,羞涩地揉一揉衣服,“我想去。”   姬存章嘴角像是擒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哦?你会烹茶?”   云缃缃点头:“嗯。”   姬存章道:“那你此刻就去,烹一壶我尝尝。”   “遵命!”云缃缃又风风火火跑了。   李嬷嬷有些傻眼,公子她,竟然没有治云缃缃擅闯后院的罪?怎么着,都得狠狠打几个手板的,从前那些胆子大的,不都这么收拾的么?   “那……公子,司茶人选……”李嬷嬷试探地问。   “你站到一旁,等等。”姬存章道。   李嬷嬷只得退到一旁去。   到茶房时,里面还有几个侍女,都是司茶。   巫青叶也在,她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正式撤离茶房。   见到云缃缃突然跑进来,冷着眼:“你来干什么?”   云缃缃笑道:“巫姐姐,我来烹茶,公子说,要尝一尝我烹的茶。”   巫青叶一口气上来:“什么?”   茶房里其余的侍女也是一惊。   云缃缃在惊讶的眼神中,兀自走到茶具前,用火折点燃烹茶的小炉灶,取了壶水,将壶放到小灶上,趁着烧水的间隙,她开始挑茶。她挨个将茶罐打开来闻,一会儿后,选出了自己满意的味道。   巫青叶站在一旁,眼眶都有些发红:“公子是叫你补我的位置?”   云缃缃欣然:“我想也许是。”   巫青叶气急:“你!”   云缃缃向她行礼:“巫姐姐是前辈,小云日后还有许多烹茶技巧要请教巫姐姐呢。”   巫青叶快被气哭,但很快,她强行地安奈住了所有不悦的情绪,冲云缃缃突然一笑。   云缃缃见她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明白,她准打什么歪主意呢!她看见巫青叶朝她走来。   “小云,请教可不敢当,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公子他其实,最喜欢喝这种叶子煮的茶。”她说着,从储物架上拿下一个罐子,打开来。   云缃缃笑着:“这是什么茶?”   巫青叶道:“这个啊,叫做小桑叶,煮出的茶可是清新。”   云缃缃接过罐子,伸手从里头摸出一片叶子,那叶片早已被晒干了水分,形状的确很像缩小版的桑叶。   不过,巫青叶骗不了她,这,是泻叶。吃后和巴豆一个效果,清火通便。   她特意把这叶子举得高一点,显眼一点,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真的吗,公子爱喝这个?”   巫青叶看上去相当好心:“当然,公子往日喝的茶,都是我煮的,公子喜欢喝什么,我一清二楚。”   云缃缃别有深意地看了巫青叶一眼,忽而笑道:“那我得谢谢巫姐姐了,我定当多加些在公子的茶水里。”   一旁有其他侍女开口:“巫姐姐,那个……”   巫青叶赶紧打断:“做你们的事!有我和小云交代公子的喜好足够。”   云缃缃道:“是是是,有巫姐姐一个,就够了。”这像是话里有话,但没人听出来。   巫青叶看着云缃缃往茶水里加了好几片泻叶,总算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云缃缃笑问:“怎样?可够了?”   巫青叶点头:“够了够了,加多了味道会太浓。哦,别忘了煮煮就把小桑叶挑出来,它太大了,会影响茶的美感。”   云缃缃便依言。   待茶煮好,云缃缃端出茶房,巫青叶的笑总算垮掉,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巫姐姐……你这样……公子他……”茶房有侍女小心提醒。   谁知巫青叶竟还语气凶凶:“这事儿你们要是说出去,我就将你们一个个私会家丁护卫的事全抖出来。”   侍女们只得缄口。   “要知道,谋害公子的,是她云缃缃,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巫青叶道。   而那厢,云缃缃已经端着茶,去了后院。   “公子,茶来了。”云缃缃将茶端到公子旁边的桌前,为他倒了一杯。   “请。”云缃缃道。   姬存章端起茶盏来,送到鼻下闻了闻,道:“这雪芽茶的味道……有点怪。”   云缃缃讶然:“怪吗?”说完,便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捧起来就喝了。   一旁的李嬷嬷小声提醒:“小云,你僭越了。”   可是没人理会李嬷嬷。   姬存章捻着杯子微微转了转,问向云缃缃:“你的茶,是在何处煮的?”   云缃缃笑得单纯:“茶房呀,正巧遇见巫姐姐,她还教了我一些烹茶的技艺呢。”   “哦?她都教了你些什么?”   “她呀,告诉我公子你平日里最喜欢喝一种叶子,叫小桑叶,所以我就在煮雪芽茶时,放了好几片呢!”她的语气尽量稚嫩一点,少女一点,蛊惑人心一点。   姬存章将茶杯放下,道:“好,你去做司茶。”   李嬷嬷在一旁急了:“公子!刚刚你才定了司花小柳去做司茶。”   姬存章没接她的话,而是向云缃缃道:“你现下,是否感觉有些腹痛?”   云缃缃捧住肚子感受了一下,启初还比较从容淡定,而后,便弯腰皱眉:“哎呀,公子,你不说还好,一说还真疼了,哎哟,公子,我不行了,我要去茅厕!”   姬存章道:“等等。”   云缃缃已经急得跳脚。虽然这是她预想到的,但生理反应是很难忍的。   “以后,不要再坏了竹园的规矩,擅闯后院。”他语气和缓。   云缃缃一愣:“可李嬷嬷也是女的啊!”   姬存章道:“李嬷嬷是老嬷嬷了,你们不一样。”   李嬷嬷骄傲道:“嬷嬷我可是公子钦点的侍女总管事,当然可以来后院中庭向公子汇报事宜。”   云缃缃看看公子,又看看李嬷嬷,突然觉得嬷嬷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格外吸引她的注意:“好的公子,小云明白了,嬷嬷太老了,所以可以来后院。公子,我下去了,实在忍不住了!”她捧着腹,风一般跑了出去。   “你!”李嬷嬷气得咬牙。   姬存章却缓缓道:“李嬷嬷。”   这一声呼唤,李嬷嬷品出了一点不同的严肃意味。忙恭敬站定。   “去,让那个巫青叶,从竹园里消失。”   李嬷嬷惊讶不已:“公子,小巫平日干活还算勤……”   “本公子的话,从不说第二次。”姬存章冷声打断。   李嬷嬷只得行礼称是,抱着名册忙不迭退了下去。 第9章 猫想吃鱼了   当夜,雅苑,云缃缃寝室。   云缃缃正喝着小花端来的药。她拉了一天的肚子,脸色都有些卡白。   “小心烫!”小花提醒。   而屋子里其余四人的对话尽收云缃缃耳朵。   “巫姐姐被赶出了府?”   “是啊是啊,被赶了,说是公子亲自发的话。”   “呀,她犯了什么事?被公子亲自驱赶?”   “不知道啊,公子向来高山远水的,和底下也接触得少,有时候他的命令,都会给人一种莫名其妙之感。”   “赶了也好,那巫青叶平时把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还总是欺负比她等级低的。”   ……   云缃缃听着,慢慢将药喝了个精光。   *   月渐渐升到当空,竹园里,除了巡夜的家丁,众人早已进入梦乡多时。   夜,同以往一样静谧。   云缃缃虽然喝了药,拉肚子的症状得到了缓解,跑茅厕没那么勤劳了,但在半夜时,却还是被屎意憋醒。辗转反侧,终于还是自床上爬了起来。   虽冷冬已过,但春夜还是冰凉如水。她胡乱地披起外衫,轻步出了寝室。   他们的茅厕在雅苑的墙角。   她借着月光,和院子里唯一一盏照明灯笼,跑到了茅厕。   每每到上厕所时,她总会想,若说上辈子真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那就是现代化的厕所了。   古代的茅坑,哎,真是一言难尽。虽说竹园这种贵族院子每日的卫生做得很到位,但……偶尔还是会踩到勇敢从坑里爬上岸的……白白胖胖的,圆圆软软的……蛆。   “叽~”脚下的压感又不对,黑灯瞎火里,她能感受到自己又踩到蛆了!   茅厕四面是木板封的,天花板镂空,直接可以望天。她望望天空的月亮,内心是崩溃的。   于是,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麻溜地上完了厕所。   正待她即将打开茅厕的门时,头顶上,似乎掠过一团黑影。   “嗖”地一下,快如闪电。云缃缃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也没理会。打开茅厕,跑了出去。   可就在她路过院子里的假山时,忽听得有人语,于是,她便慢下了步子,悄悄地,靠近了声源。她躲在假山这一面的小竹林间,而那对话声,来自假山另一边。   “还拿不到。”一个女子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你快想办法,否则,耽误了大事,你我可就完了。”男子声音,很陌生。   “哎呀,跟你说了,这容国大公子有怪病,挨不得女子,后院都是女子的禁地。当初,就该你进来做家丁才是,还方便一些。做什么非要安排我进来偷?”女子抱怨着娇嗔。   “那不是不要家丁只要侍女嘛!你赶紧想办法,主公那边我去解释,多给你些时日。”男子无奈道。   “你轻功这样好,你干嘛不去后院偷?”女子道。   “我去偷?我要是进得去,我早偷了,那容国大公子一身异术,光想想都害怕!”男子道。   “那你快走吧,免得逗留久了,被发现。虽说巡夜的不来雅苑这种地方巡,但这里总归住了许多人,要是哪个起来上个厕所看个月亮,就惨了!”   云缃缃靠着假山,真看起月亮来。   “你干嘛这么着急赶我?你说,是不是见了那劳什子公子,就被迷住了?我可是听说过,那公子,妖法了得,尤其会勾魂摄魄。”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在生气。   “哎呀,我的好哥哥,我心里就你一个!那公子再好,也是个不近女色的,多没意思,还是哥哥好!”女子声音变得软糯。   “既然如此,那……”   这话云缃缃没听到后头半截,倒是换来老牛踩到泥田里拔腿时发出的声音,黏腻而湿润。   半晌,那牛蹄子总算扯出来。   “哎呀,不行,待会儿真来人发现了。”女子的声音。   “好妹妹啊,不怕不怕啊,哥哥我听力了得,但凡有人靠近,我立马就能听见的!”男子声音急切,像是忍不住什么似的,“来吧,哥哥我已经忍了许久许久了!你也想我了吧!”   云缃缃想想自己刚刚毫不避讳,放开步子在院子里奔跑的样子,当时声音应该不小吧!   “想是想,可是……”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怪异,像是一只猫被温暖的手抚摸了一下头,发出的叫声尤其温柔缱绻,“啊……啊……你你轻点……啊……”并且试图隐忍,却又安奈不住。   云缃缃知道,有什么大型电影正在假山后头上映。   实在是听不进去了,她猫着身子,悄悄走了。   这俩货,也太不专业了!既然是细作,怎么可以趁着办公时行香艳之事?地点还在这儿?大半夜的露天之地。   她走到房门口,搭在门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该死,这还怎么睡?出去走走吧。   她一个上辈子结过婚的女人,虽说对公子全然没有半分情愫,但生理需求还是有的。这会子脑子里会自动脑补假山后的春光,根本没法安睡。   她承认她是个俗人,大俗人。像公子那样的,才是圣人!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能睡到神仙般的公子……想到姬存章那温柔又疏离的模样,还真是有些禁-欲的气息呢。想想他的命,一世都没能碰女人,作为男性,也算是一大遗憾吧。不过,像他那样玉一般的人,到底会不会有欲-望呢?会不会也会在某个时候做做春-梦?   她没头没脑地想着,不知不觉,就游荡到了通往后院的回廊上。   等看得见公子的书房时,她一拍脑门儿,呀,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大半夜的。   她都觉得神奇,一路上竟然没遇见巡夜的家丁。   赶紧回去。她想。要是被谁看见了,指不定会被这院子里的人编排成什么样,说花痴都是轻的,就怕被说成迷恋狂、神经病。   脚下的步子变急,一股脑往回走着。   可回廊都还没走完,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云缃缃?”   她脚步一滞,这声音是……公子?她立马想到那轻功了得也不敢来后院的细作。这劳什子公子听力定然相当好。   云缃缃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淡定地向姬存章行礼:“公子。”   姬存章就站在回廊那头,离云缃缃有起码五十米的距离。   “深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姬存章一边说着,一边向她走来。   云缃缃抬头看着他,月色下,烛火里,他穿着纯白的里衣,面上披了件天蓝色绣白鹤的披风,光与影在他身上流转,仿若温柔的水波在月色下轻漾。   那什么,方才,她想若是能睡到这神仙,当是不错,现在看来,高挺又匀称的身材,好看到窒息的脸……她此刻觉得,方才那想法很对,很对。   “你为何这样看着本公子?”姬存章已走到近前,两人隔着安全距离。   “我的眼神有问题吗?”云缃缃木木地问。她此刻正仙游着呢!   “你这个眼神……让我觉得很不好。很像一只看见鱼儿的猫。”   云缃缃想,可不是?这形容很到位,猫就是想吃鱼了,天生的需求。   她回神,忙道:“对不起公子,小云失礼了,天色已晚,公子早些歇息,小云退下了!”说着,就打算跑。   “等等!”姬存章叫住她。   她低下头,可不敢再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却听姬存章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这么晚来此地做什么?”   云缃缃搅着手指,脑子飞速运转,这得怎么解释?思来想去,干脆把用情至深的形象继续下去。   不管怎样,真爱无罪嘛!   “因为……我想公子了!”撂下这么一句,忙不迭逃跑了。   她跑啊跑,总算跑进了雅苑。   “呼~”长舒口气,怪累的。她跑得太快,身后公子是个什么反应她丝毫不知。只想赶紧逃走,免得被问东问西,回头把自己当刺客,一箭结果了自己。   毕竟,那一箭之劫快来了。   她往房门而去,可走着走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刺客?命薄上说,她是被当刺客射死的。首先,得有刺客,才会被误当成刺客。   刚刚假山后的两人……   她急急忙忙拐到假山后去看。   可哪里还有什么人?假山后的高草被压倒了一地,昭示着她刚刚不是在做梦,确确实实有人在这里呆过,并且有过一番激烈的斗争。   听他们的对话,那女子,应当是混进了竹园当侍女。会是谁? 第10章 被公子解聘   茶房上工第一天,云缃缃还在储茶架下一一认茶叶,姬存章身边的一个护卫就跑来问说公子的茶煮好了没有。   茶房的大侍女回道:“奴婢正在煮呢,哥哥稍等片刻,就好了。”   那护卫却道:“云缃缃何在?”   突然被点名,云缃缃一脸迷茫,转过头来:“我在这儿,护卫哥哥什么事?”   那护卫道:“公子叫你将茶煮好后,送去后院。”   茶房里其余几人都愣了愣,纷纷看过来。   大侍女脸上的笑稍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转向云缃缃道:“小云,公子指明让你烹茶,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生火。”   云缃缃却问向护卫:“你确定你没听错?公子叫我送去后院?我,女的!”按照以往,公子要喝茶了,可都是护卫们来茶房端了送去。   护卫不耐烦道:“快煮,煮好了赶紧送去,废话那么多。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匆匆而去。   云缃缃开始煮茶,一边烧水,一边想,莫不是昨夜那话把公子给震住了?挑了茶,煮好,在茶房其余女子的羡慕眼神中,向后院而去。   今天天气不错,早早的,阳光就暖暖地铺满了整个竹园。   云缃缃到时,姬存章正坐在后院中庭看书。她立在廊下问:“公子,我可以过去吗?”   姬存章一边翻书,一边道:“你不过来,难道要本公子过去?”   云缃缃笑嘻嘻:“哪敢,奴婢这就过来。”   她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她想,公子打脸可真快,昨天才叫她不要再来后院,今天就主动让她来,思维方式一定和常人不一样。   她顾及着他不能挨女人的病,便将茶放到了他旁边的石几上。   “公子,请用茶。”   “嗯,下去吧。”姬存章伸手捏起杯子,送到嘴边。   “是。”她行礼退下。感情他真的只是叫她来送个茶啊!   正待她走了几步后,姬存章忽然又叫住她。   “等等。”   云缃缃眨巴眨巴眼,真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只得倒回去。   “公子还有何吩咐?”   他闲闲地又翻一页,道:“昨夜,你说你想我?”   “啊?”云缃缃一惊,这没脸没皮的家伙,这种事还要拿出来摊开了问!   “你……就这么喜欢我?”   云缃缃四下望了望,幸亏附近没有其他人。   “嗯?”他抬眼,直视她。面上的表情舒淡,眼神就像这春日里的暖阳,温和不刺激。   云缃缃想,他是怎么做到,问这么自恋的问题,还面不改色的?   “这个……公子,这大早上的,公子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她垂下头,一副少女害羞的模样。   “我昨夜想问来着,不过你跑得跟兔子似的快。”姬存章道。   云缃缃问:“为何公子会关心这样的问题呢?我一个小侍女,纵使真就这么喜欢公子,那又如何?公子也不可能回应我。再说,这园里的姑娘,哪个不喜欢公子呢?”   姬存章摇摇头:“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云缃缃奇道。   却听他说:“她们对我,我感受不到危险,但你,我觉得危险。”   云缃缃的脑子里嗡了一下。难道……他看得出来她对他的痴情都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她诧异问。   姬存章看上去很是平和:“我打算放你出府。你放心,本公子从不会亏待我园子里出去的人,这——”他将石几上老早放在那儿的一只木盒推了推,“你收下这只木盒,里面,有可供你一辈子的花销,你出去后,寻个小宅子买下来,再置办几分田地,将来……”他顿了顿,“再找个人家,也该是平安殷实的一生。”   “公子!”云缃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您……为什么要赶我走啊?为什么?”眼睛瞥向那盒子:嗯,当是很多很多钱吧!   姬存章叹息一声:“我说过,你让我觉得危险。”   “公子,您这话说得,叫我好伤心好伤心啊!”   “拿着盒子,去收拾收拾,走吧。”姬存章起身,将书背到身后,向屋里而去。   “公子!公子!”云缃缃伸着手,做出一副极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动作,而最终,她抓住了盒子,抱起,哭得泪人似的,离开。   可才一走完回廊,便笑起来。哇塞,一大笔财宝!下半辈子不愁了。那一箭之劫,如果她那段时间远离公子,远离江都,不就不存在命簿上的死法了么?   这结局好!   她暗自高兴得不得了,但表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凄凄惨惨的表情。   她抱着盒子,步伐沉重,眼泪汪汪,走回雅苑,走进寝室,收拾东西。   小花见了她,忙问:“小云,你打包东西是要做什么?”   云缃缃哭哭啼啼:“小花,呜呜,公子放我离开竹园。”   “什么?”小花不敢相信,“可是你才被点了做司茶!这怎么可能?”   云缃缃将那装财宝的盒子不动声色打进包裹里:“呜呜,我也不知道,大约是我做了什么公子不想见我了,厌烦我了。”   小花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不敢再问,但又不舍她离开,等她打包好了,才道:“那你去哪儿?以后……以后我要怎么找你?你说过,当我姐姐的,亲的。”小花眼泪哗哗的。   云缃缃看着她,放下包裹,一把将她搂住。要说来这里的这些日子,她最不舍得什么,大概就是小花了。小花小小的一个,心地又那么善良,总在自己危难时帮助自己……“小花,我好舍不得你!我不在了,你可一定要勇敢,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两人正抱得不可开交,忽而听谁突然道:“哟!这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跟死了爹妈似的。”   两人这才放开,擦了泪,一看,原来是同住寝室的那几个侍女回房了,说话的,是从前和巫青叶关系好的,名叫宋晓晓。   “我才听说,你被公子逐出园了?我们几个特意来送送你。”宋晓晓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云缃缃调整了一下脸上表情,笑道:“哟,哪儿敢劳烦各位呀,公子他待我好,我说我不想干这伺候人的活计了,他就放了我。”   宋晓晓道:“也是,伺候人的终归不如西门上的叫花子高贵,人家那是自食其力,谁像我们,是低人一等的奴婢。要我说啊,其实南门上那些地方倒是不错的活计,像小云这样的姿色,一夜赚的,比我们一年的工钱都多。”   说完,他们几个笑起来。   云缃缃也没恼,想到那一盒子的宝,犯不着和这些人逞口舌之快:“各位,小云这就告辞了,你们随便唠嗑啊!”   说罢,她拧起包袱,往门外而去。小花跟了上来。   一边走,小花一边道:“小云放心,你走后,他们也不会欺负我的。”   云缃缃听着这话,红了眼眶。   “小花,等我安顿好了,我就来告诉你我的地址,到时候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   “嗯!”小花含着泪点头。   等走到侧门口,云缃缃忽然想起那只鸽子:“对了,那只挂在窗边的鸽子,是公子的,既然我走了,你就帮我还给公子。帮我向公子捎个话儿,就说……春去了,桃花谢了,鸽子老了,飞不动了。”   小花虽然不明白云缃缃的话,但还是一一记下。   两人挥泪离别。   *   离开竹园,云缃缃有些迷茫,想了想,还是出了江都安心一些,毕竟离危险源公子越远越安全。   她朝西门上走,据说往那个方向出城去,走上许久,有一个花都,四季如春。去那里定居,养老式过一生,应该不错。   路过清水桥,她站在桥头,也不知道因何就驻足了片刻,桥下河水幽幽,桥上行人络绎。   记得和公子第一次见面,她骗他来这里,那一天,下起了雨。雨中,她执桃花为信,他终是来赴了约。   想想公子的颜值,她竟然有些不舍。大约日后再也见不着这样好看到极点的男子了。   她走下桥,走了许久,总算出了城。可天宫不作美,竟然真下起了雨来。幸亏临走时,她的小花塞了把油纸伞给她,她拿出赭红色的油纸伞,撑开来。   路上没有带伞的人们,忽而乱了阵脚,纷纷在雨里狂奔。   “轰隆隆~”打了一个巨响的雷。   紧接着,天跟漏了似的,稀里哗啦下起了瓢泼大雨。油纸伞已经顶不住,不半会儿的功夫,她就成了只落汤鸡。   她也开始跑起来。古代的路,尤其是郊区,没有路面硬化,下个雨就泥泞不堪。   她跑着跑着,从落汤鸡变成了叫花鸡,泥裹的那种。   也是跑了好一阵,总算遇着个客栈。这出了城本来客栈就少,能住就住下,明日再走,再说,时候也不早了,天快黑了。   客栈因为下雨的缘故,住得满满当当。她去时,还剩下最后一间房。天字号的,也就是最贵的。赶路的人一般都会将就着下榻,除了有钱的,普通老百姓没人会去住贵的房间。   没办法,没得选择,她只好住了进去。幸亏公子给的够多。   夜幕在狂风暴雨中降临,她让小二放了洗澡水,洗了澡,换了带出来的衣服,才安心躺下。   平时,她很少一沾床就睡着的,可今天不知是不是赶路累了,竟一沾就着。   不光睡死了过去,还扎扎实实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竟然还在竹园:   夜色降临,她独自一人,起了床,同寝的其他侍女们睡得正香。整个夜,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清醒了过来。   有人在唤她。   “小云~小云~”   她巴巴地寻着声走出了雅苑。   明月当空,庭院内的燎火发着暖黄的光,照得夜色不再漆黑。   雾气在月色下弥漫,像一张大网,她渐渐没入烟雾之中。她身体和大脑似乎有点不受控制,只是随着那声音就去了,像一个傀儡。   谁在叫她?   她想。   忽然,就在那夜雾最浓重之处,堪堪出来个人影。   看身形,像是女子。   “你是谁?”云缃缃心里有些发怵。   “云缃缃,”那女子开口了,声音听起来诡异又空灵,不似活人之声,“你以为你逃得了?我在地狱等着你!”   云缃缃听出来了,是巫青叶!   “巫青叶,是你吗?”   “是我,”说着,声音忽然变得狠厉,“就是你,因为你,是你害死了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被公子赶出竹园,就不会遇见歹人,就不会被他们……”说着,又抽泣起来,“被他们……一切,”又发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害得我的**至今还在荒野,任鸟雀蚕食。”   有了阎王殿被阎王钦点做顶包的经历,她早已经开始信这世上有鬼。   “你……你是巫青叶的鬼魂?”   “云缃缃,你别以为你躲得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说着,她手里突然多了一张弓箭。   她拉紧了弦,可就在那一瞬,巫青叶的形象竟然变作了姬存章。   天呐!云缃缃惊慌起来。这是生死一箭?   “公子?”她喃喃地喊了一声。   可那一箭还是“嗖”一下朝她直直射了来。   她呆愣在原地,看着姬存章那张冷漠的脸,看着那快速飞来的箭,插-入-自己的心脏。   死亡,开始席卷蔓延…… 第11章 命定的死亡   身体一抽,醒来。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外界的光线变强,像是白天。云缃缃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了眼。入眼的,是瓦屋顶,再巡望四下,她油然一惊。   屋子里堆着柴草,像是柴房。并且不远处,还坐着两个被绑起来,嘴里塞了布的姑娘。   她激动得刚想问话,却发现自己嘴巴也被塞住了,手脚也被绑着。   这……被绑架了?她不是住了黑店吧!   她又望望自己周围,包袱果然不见了,更别说那只装了财宝的盒子。   她正想着前因后果,突然,柴房的门“匡呲”一声被踹了开。   屋子里的女子们纷纷抬头看去。   却见自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家丁打扮,女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   “你们三个,今晚开始接客,做好心理准备,也不要挣扎了,来了春香楼,没一个能跑的。”说完,就冲着门外招了招手。   涌进六个男仆,将她们三个女子架了出去。任凭她们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云缃缃全程震惊,她不光被劫了财,还被卖进了青楼。   她们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强行换上了大红的喜服。   “今晚就算你们出嫁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哎,谁叫大家命不好,既然沦落了,还是乖乖接受吧,免得受皮肉之苦。”带她们来的那个女子道,“我是这里的妈妈,我姓秦。”她摇着羽扇,笑着说。   又一会儿,有个小丫头端了三碗药水进来,她们被强行按着灌了药。   云缃缃愤怒地看着秦妈妈:“你给我们喝的什么?”   秦妈妈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道:“这个是软筋散,吃了呀,你们会浑身乏力,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你!”云缃缃一怒,气血一上来,药性就开始发作了。其余的两个姑娘早就哭成了泪人,一个劲的求饶,但求着求着,也瘫软到了椅子上。   云缃缃才不会向他们求饶,她知道,那没用。可是如今力气全无,根本动弹不得,可要怎么逃脱?   秦妈妈见她们软了劲,满意地笑了,她的目光在她们脸上游走:“你们三个这脸蛋,都是相当不错的,要是你们乖,听话,我秦妈妈保准把你们包装成红遍江都,甚至大容的名妓!”   云缃缃瘫着,斜眼睨着她。   秦妈妈的眼睛忽地停到云缃缃脸上:“我瞧你,甚至有当我们春香楼头牌的潜质,就是……这眼神可要不得,要温柔,温柔,那些臭男人们才会喜欢。”   云缃缃很想说话,却根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她出了竹园,单身一人,只要稍微遇到一丁点危险,就会完蛋。她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一个女子,纵使她意志力再强大,再聪明,都敌不过强盗行为,若是早意识到,她至少得做几件武器傍身。   对了,竹园!   她努力张嘴。   秦妈妈道:“你想说什么?”说着,耳朵凑了过来。   云缃缃艰难的吐出了极为微弱的声音:“我是竹园的侍女!”   “什么?”秦妈妈惊诧着退了开,继而大笑起来,“啊哈哈哈,你是竹园的侍女?容国大公子家的侍女?”   秦妈妈一扭身:“那妈妈我还是竹园的女主人,大容国的公子妃!”她再次打量云缃缃,“你呀你,要是日后真能攀上个王公亲贵,那也是好的,不过竹园的那个你就不用想了,听说啊,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云缃缃还想说什么,而秦妈妈已经转身走了。   房门一锁,就只剩了她们仨。   *   入夜,春香楼热闹非凡。来了三个绝色佳丽的消息,早已在江都传遍。   楼内的大堂上,坐无虚席。   暧昧的大红色灯笼,三五步就是一盏,照得整个大堂亮堂堂、红艳艳一片。   侧台上有丝竹声声,有袅娜的舞姿,台下有欢客的笑声,有莺莺燕燕的娇嗔。嘈嘈杂杂,混乱又香艳。   云缃缃同另外两个姑娘,此刻,正被人安置到正台上的纱帘后面,一人一把椅子,被人摆弄成端坐的样子,每人身上,都是大红的喜服。   秦妈妈走上了台,开着嗓子脆生生地喊:“诸位,今天我们春香楼里,进了三位姑娘,他们每一个,都可以说是仙女下凡,绰约多姿,关键啊,都还是良家子。”   台下有男子高声道:“良家子?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怕是要检验一番才可以!”   大堂内顿时哄笑起来。   秦妈妈笑着挥手息声,待场子又安静些了,才道:“这是不是良家子,官人们待会儿竞得美人了,一度春宵,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又有人起哄:“你用几个帘子遮着,谁晓得美不美,值不值我们出的价钱?”   秦妈妈笑道:“会让你们看的,各位官人可不要舍不得银钱啊,那我们马上开始第一个——”她身后的助手将最左边的纱帘揭下,“这位,是珠玉姑娘,起价十两!”   台下好些个男子眼睛里冒着邪光,有的开始喊起价来。   “三十两!”   “三十五两!”   “五十两!”   ……   云缃缃的位置在最右边,她透过朦胧的纱帘,看着台下那些竞价的欢客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难道,她云缃缃就要沦落风尘?   那还不如死在姬存章的箭下!   来这里后,听他们说,这个世界有五行神,据说只要虔诚祈祷,可以和神许下实现愿望的交换条件,没准神明就会同意,帮你渡过难关。   她云缃缃向来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寄托于鬼神之说,因为她的祈祷,神明总是听不到。   不过,在这危难关头,她要不要死马当活马医地试一试呢?   第一个姑娘已经被带下去了,她的初-夜被卖得了一百五十两。   第二个姑娘的纱帘被扯下,台下的竞价又开始一轮。   她望着那些素昧平生的欢客们,千色千面,他们把酒,竞价,美人在怀,让她心生厌恶。   她闭上眼,只有试一试了。   听小花说,和五行神许愿,相当于和神定契约,每次只能向五个神中的一个许愿。   那么,金木水火土,她找谁呢?   上一辈子算卦,说是她五行缺水。那就水神吧。   她在心里默念起来:水神,我愿终身不嫁侍奉您的神龛,换取我当下之清白,水神救命,救命……   *   “公子!”一个竹园护卫奔跑在街道上,朝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喊道,等跑到近前,又道,“那刺客进了青楼。”   姬存章远远望了望那楼门口的牌匾,道:“春香楼?”   “公子,楼里人很多,我们是直接进去搜吗?”身旁的护卫道。   “不,你去吩咐,悄悄将楼子围了。”护卫领命,当即去传令给不远处的一小队护卫。   “走,我们进去。”说着,他自衣袖中掏出一张银白色的面具,戴在了脸上,霎时,那张迷倒终生的脸,就只有鼻子以下还在外头。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去到人太多的地方,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他都会戴这么一张面具。   原因是,曾有因为争相看他,发生过很严重的踩踏事件,还死了人。   他被身边四个护卫拱卫着,走到青楼门口,踏上阶梯。   门口的姑娘们热情地迎了上来,谁知,却被他的护卫们给挡了。   等他们进去了,有个姑娘搓了搓手帕,嗔道:“切,都来这儿了,竟然还装正人君子,还戴个面罩,觉得丢脸不成?”   另一个姑娘道:“待会儿进去久了,还不是和天下男人一个德行!”   姬存章走进大堂时,第二个姑娘还在竞价。   迎客的姑娘见来了新客,忙热情地凑上去,却见他身边的护卫将他围得很好,便只得保持着距离,给他们安排了坐儿。   堂子人都坐得差不多了,姬存章被安排到侧面靠后一点的位置。等坐好了,他悄悄吩咐其中两个护卫,让他们暗自去寻刺客。   姬存章进来时,云缃缃正闭着眼许愿,等他坐好了,她才睁的眼,压根都没注意到有新客进来。   “两百两!”   “二百二十两!”   ……   竞价还在继续。   “三百两!”   这下,再没人接着喊价。   秦妈妈站在台上,笑得两眼冒金光:“还有没有人出价?还有没有?”   台下没人呼应。   秦妈妈道:“好,那这位官人,以三百两的价格,竞得我们沉鱼姑娘。我们沉鱼姑娘这就下去准备,官人稍等片刻就可以上楼,和我们沉鱼姑娘洞房花烛了。”   说完,就有人将第二个姑娘扶下台去。   秦妈妈接着道:“接下来,是我们的若仙姑娘。你们可知,为何她叫若仙?”   “是说接下来这位姑娘美若天仙吗?”   秦妈妈笑道:“对对对,我们若仙啊,那简直是天仙下凡,即使不是天仙,那也是许给了神的圣女。那气质,绝对的出尘绝艳,冰清玉洁。”   云缃缃听着那些词,心道,这老鸨子可真能吹,她承认这肉身是挺漂亮,可有漂亮到跟天仙似的吗?但当她望了望那些陪酒的姑娘们,她们体态风-骚,浓妆艳抹,的确风尘味很浓。和她们相比,自己这副皮囊那的确算得上清新脱俗了。   “说了这么多,赶紧把帘子扯了,让我们一睹芳容吧!”台下有欢客道。   “好好好,这就取。”秦妈妈道。   身后的助手伸手捏住了纱帘。   云缃缃紧张不已,奈何浑身软绵,动弹不得。   谁知,那纱帘还没来得及扯下来,忽然,从二楼的长廊上猛然跳下来一人,正好跳到了云缃缃身侧,并且还举着明晃晃的刀。   堂内顿时一派惊慌,闹哄哄乱作一团。   “公子,就是他!”二楼上,另一个人冲着堂子里大喊,紧接着,那人也跳了下来。   堂上的人更是如被搬了老巢的老鼠,东躲西窜。   云缃缃正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时,身边那个从天而降的带刀大哥,一把将她抓了起来,她完全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想喊,却奈何发不出半个字。   台上的秦妈妈和助手们早已跑了。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云缃缃听到耳边传来这句话,很近。   另一个从天而降的哥们儿笑起来:“你拿一个**来要挟我们?”云缃缃觉得这哥们的装束,很像竹园的,难不成是竹园的护卫?   那公子呢,她朝台下瞥去,奈何人太多,她还没看清所有,她脖子上顿感一滞,刀锋划破了她脖颈上的皮肉,幸亏不深。她疼得闭了闭眼。   “总之别动,我已经将俞州水利图藏了起来,你们即便抓到我也没用!”绑架云缃缃那大哥道。   “少废话,看剑!”另一个哥们出手,两人打起来。   云缃缃只觉得自己如一片海带,被人甩过来甩过去,柔软又筋道,头都晕了。   那刀剑就在自己眼前瞎晃,心脏都要跳出来。   难不成她刚刚向水神许的愿他听到了?所以安排两个来砸场子的?不过,这种实现愿望的方式真的太刺激,稍有不慎就是要命啊!   而那厢,姬存章看着台上纱帘后的打斗身影,自己的护卫快要不敌,他抬起手,掌心向着跟前的茶盏,运力。   那褐色的茶水陡然从茶杯里跳出来,成一股水柱,姬存章又一挥手,水柱忽而幻化成一只冰箭的模样。   他骈指运功,冰箭嗖一下,快速穿过人群,直直朝台上射去。   云缃缃被晃得七荤八素,根本没留意到已经有危险逼近。只是突然间,那个钳制住自己的男子,猛然把自己的身躯往前一推——   “嘶~”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透过纱幔,穿透了自己的心脏,冰冰凉凉。   这时,纱幔被自己无力的身躯扑下,她在倒地的那一瞬,远远的,看见了他。   白衣胜雪,那么明晃晃、冰凉凉。   虽然他戴了面罩,但她知道,就是他。 第12章 跳入忘川河   身边乱作一团,打斗仍旧持续,堂子里嘈杂的声音震得耳膜轰隆隆作响。她倒在了台上,胸前的冰箭入血即化,旁人看不见兵器,却只能看到,一身红嫁衣的女子,心口处,咕咕地冒着血,只是一瞬,便自阶上流下。   她望着他的方向,面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她挣扎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失败。   她还是按照命簿上写的那样,在姬存章的一箭之下,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眼前开始发白,像云雾渐渐将自己包裹笼罩。   她再也没有任何意识。   外面的护卫冲进来,那刺客终于被抓。台上暂时安静下来。   堂内的人已经跑得七七八八,姬存章知道,他那一箭,被刺客推了个姑娘挡了。   不过,那个姑娘,怎么会是小云?   他走上台,看着那血泊中的女子,已经闭了双眼。   “把她背回府。”姬存章向旁边的一个护卫下令。   一干人匆匆撤离了春香楼。   可没走多久,那背着云缃缃的护卫忽感背后的人身子一沉。   “公子,她好像……死了。”   走在前面的姬存章脚步一滞,半晌道:“带回去。”   *   云缃缃知道,她又一次死去了。因为,黑白无常又出现在了她眼前。她从原身的躯体剥离出来。   黑无常挥了挥手中的纸幡,通往地狱的水门被打开,水门中,她再一次看见了曲曲折折的黄泉路与一望无垠的彼岸花。   “走吧,你再也活不过来。”白无常道。   云缃缃突然有些迷茫,她望向远处,人世繁华里,春香楼的灯笼红艳艳一片。她看见公子在听到她断气后,那脚下的一滞。   她流下泪来,为什么?她那样努力,那样拼命,却终究抵不过那几页纸上的命运。   阎王生生坑去了她仅有的最后一世人生,这样的冤,她如今一个小鬼,根本无处诉说。   是的,她再也活不过来,不光活不过来,连魂魄也会烟消云散。她消失后,世间仿佛从没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她久久没有挪步,黑白无常哪有耐心等她伤春悲秋,直接一纸幡,将她戳进了水门。   黄泉路漫长又寂静,那嫣红的彼岸花,大约是这片荒芜的空间里唯一一抹艳色。   黄泉尽头是奈何。她又一次走到奈何桥边,隔着桥,孟婆看见她时,笑出了声。   “我说,你怎么又死了一次?”她笑着倒好一盏茶,“这一回,你总能喝到我的茶了。”   云缃缃看着她,没什么心绪。如果可以,谁愿意来这里喝茶?她无意间抬眼望了望这片天地。   地府这个地方的绿化做得真的很差,装饰植物就只有那花叶不相见的彼岸花。不过,这里似乎也挺大的,总之她这样巡望,没看见哪里是尽头。   她忽然不想过奈何桥,她想回到人间,没错,她还贪恋那浮华。哪怕是做一只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   阎王那老儿必定是巴不得自己快快走过奈何桥,好尽快把自己化为乌有,因为自己的存在,那便是他犯错的最好证词。   于是,她突然挣脱了黑白无常的看管,朝回跑去。   “来这里了竟然想跑?”黑无常冷冷道。说着,手里的纸幡陡然变长,直直朝正狂奔的云缃缃追去。   终究云缃缃没有跑赢,被纸幡给卷了回来。   “别白折腾,到了这里的,就从没有再逃出去的鬼魂。”白无常道。   云缃缃看他们一眼,又看向那蜿蜒的忘川河,冷笑道:“那你见过跳忘川的鬼魂吗?”   “什么?不能跳!”   白无常刚喊出声,云缃缃已纵身跳了下去。   平静的河水只听噗通一声,溅起一阵水花,再无云缃缃的身影。   “完了!丢了一只鬼魂,你我又得进油锅炸两回了。”白无常道。   一旁的孟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哈,头一次有鬼敢跳忘川,真是新鲜,这下好了,一只消不了案的鬼,阎王的三魂薄又得多一笔糊涂账了!”   黑无常道:“你少说风凉话。”   白无常道:“看来只能去禀报阎王了。”   话才说完,奈何桥上陡然一阵黑雾,“本王在此。”是阎王雾遁而来。   他眉头皱起:“你们是怎么押的,押进忘川了?你们丢谁不好,偏偏要丢她?不把她送到化云境化了她,本王哪里放心得下?三魂薄你们去给我圆啊?”   黑白无常站在他身后,被他说得连头都不敢抬。   “其实……”孟婆走到阎王身边,笑道,“阎王也不必太担忧,忘川河是什么?那河水可以腐蚀世间万物,区区一缕魂魄,哪经得住河底浓烈的戾气?”   阎王听了这话,才放了些心。不过他仍旧吩咐道:“去,多派些小鬼儿,围着忘川给我巡,一旦有什么异动速速禀报!”   忘川河水倒映着两岸灿若红云的彼岸花,平静悠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而人世间,云缃缃的躯体被带回竹园后,姬存章让人安排了一间客房,把云缃缃那早已冰凉的身躯安置了进去,还命人连夜把府医叫了来。   夜已经深了,但姬存章并没有要离开客房的意思。   府医看了诊,向姬存章道:“公子,小云已经……”   姬存章闭了闭眼:“好,你下去吧。”他其实早就知道她断了气。   他看着床上的女子,苍白的脸上死寂一片,再也没有生机。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前面的一夜,他问她,为何跑去了后院,她答:因为我想公子了!   她最后奔跑的背影,在夜色灯火里闪烁迷离,好似一朵连夜盛放的幽苡花。   “去,置办一副上好的棺材,明早,送她上山。”姬存章吩咐护卫。   “是,公子。”护卫道。   姬存章走出客房,今夜无月。   天幕黑沉沉寂寥空旷,他走到前院中庭,那里有她跪过的石路板,有她被打得遍体鳞伤时流下的血渍,还有她扫过的树叶,以及她抚摸过的花朵;他走到后院回廊,他似乎又看见她兴冲冲跑来跑去飞起的裙摆;他走到后院中庭上,那里有她哭泣过的眼泪,还有她奉过的茶盏……   进到书房,几案上,除了成推的书籍,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存放着那日在花园里她现做的草菩提念珠。   他取出念珠,挂在手上。那草菩提在晦暗的灯火里发着黑珍珠一般的光芒。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而已。   他竟然错手杀死了她!   窗台边挂着的鸽子,不知是不是被人声吵醒,发出咕咕的低鸣。   小花替她还鸽子,转了她的话:春去了,鸽子老了,飞不动了。   *   而那厢,跳入了忘川的云缃缃,立马感受到了呛水的窒息,她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这一缕孤魂,还能感受到疼痛。这忘川的水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将她整个包裹,极度的寒意如千万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刺进每一寸皮肤,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云缃缃努力挣扎着,却发现昏暗的水下,自她跳进来的那一刻起,便有许多发着七才光束的东西向她靠近,就像无数条彩虹蛇,鬼森森地游到她周围,然后缠住她的四肢,她的腰,她的脖子,它们似乎还携带着某种力量,欲将她整个身躯撕碎,就如同五马分尸。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轻飘飘,如一朵浮萍,在水中飘摇,直所有意识完全消失。   也许,这世间再无她,云缃缃。   可是,等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   四周十分荒芜,寸草不生,只是有许多表面凹凸不平的石柱。忘川河不见了,而这又是那里?   她扶着身边的一根石柱站起来,真是奇怪,经过忘川水的浸泡和撕扯,现在竟然沒有一处感到疼痛的地方。她活动了一下四肢,顺着石柱一边走一边观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似乎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这难道是忘川河的底部?她抬头向上望了望,头顶却像是被什么笼罩着。许多七彩的光束在一泓水润透明有弧度的光罩上游走,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隐形眼镜倒扣了过来。   突然,一个诡异的笑声响起,吓得云缃缃一哆嗦。谁?   “这么久了,总算有人下来陪我了。”   “谁?你是谁?”   “哈哈哈,我是谁,你只要走近一些不就看见我了吗?”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阴邪浑厚。云缃缃循着声音的源头走去,果然,眼前出现一座高台,高台上立了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绑了一个人,那人头发散乱,浑身衣服破败,满脸的胡渣子,看上去俨然是一个叫花子形象。   “刚刚是你在笑吗?”云缃缃问。   “你看这里还有其他人吗?”那高台上的男子道。   “你是谁?这是哪里?”   “哦,小姑娘,我还没有问你是谁呢?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里还是地狱吧?”   “对,这里还是地狱,这里,不光还是地狱,而且是地狱当中最惨绝人寰的炼狱。”   听到此话,云缃缃又一哆嗦,炼狱?感情她跳下忘川河就到炼狱了?以前活着的时候就听说炼狱,那是关厉鬼的地方,那么石柱上绑着的那个人是…… 第13章 水神现神迹   “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跳下忘川河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   石柱上的那个男子听到此话有些吃惊:“什么?你一个小鬼竟然跳了忘川河?哦,怪不得来了这里。这里原本就是在忘川河的底下。”这么久以来,还从来没有谁跳下来过,不过奇怪的是,她跳下来竟然还活着,没被忘川吞噬。   “那你是谁,你怎么会被关到这里来?鬼魂们不是应该去轮回投胎?等五世满后送去烟消云散吗?”   那石柱上的男子却不理会她这些问话,兀自道:“小姑娘,你别问我是谁,我只问你想不想出去。”   云缃缃望了望头顶那七彩斑斓的隐形眼镜,道:“我还能够出去吗?我本就是一个死人了。”   那石柱上的男子发出阴森的笑声:“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   云缃缃诧异地看着他,心中一动,不过转瞬就想到,如果他真能有办法出去,他怎么还在这里?况且,出去后又能怎样呢?她已经死了。阎王会再度抓她去消灭。   “不,我不出去了。”说着,靠着一根石柱坐下。她巡望四周,偌大的地方荒凉凉。那光罩后面是什么?她只能望见一片冰蓝,四面八方都看不到尽头。   石柱上的男子大惊:“你不出去了?你怎么可以不出去了?我真的可以帮你的。”   “哼,你可以帮我?你要能有出去的方法,你怎么不逃出去?”   “你不是都看见了,我被绑成了个粽子,怎么逃?”   他身上的确被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湖蓝色如水柱一般的绳索捆绑着,那绳索中的光泽还在不断地游走,并且,那游走的光泽里,偶尔还能看见一些符号,像一种符咒。   “你身上的绳子看起来并不是很结实啊!”她道。的确,那看上去柔软如水的东西,能有多结实。   “小姑娘,你说这绳索不结实?不,这可是神明用自己的血管编成的法器,你竟然说不结实?不信你来扯一扯试试。”石柱上的人道。   云缃缃一笑:“神明?我死后什么都看见了,阎王,黑白无常,碧落黄泉,啥都见着了,就是没见到过神。”   男子也笑起来:“你看,你现在连神也见着了。”   云缃缃象征性四处看看:“哪有?这里不就我们俩。”刚一说完,她立马愣住。   “你不会说你是……神?”下一刻,她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是神?这么狼狈的神?还是被关在炼狱中的神?”   高台上的某神很是无语:“那什么,你别笑了,我这个神吧,他有点特别,可能是因为我年轻那会儿,总是不走寻常路,所以被天上的那些神排挤打压,最终,把我这个特立独行的神给悄悄镇压到了炼狱里。连法术也给我封禁了。”   “不走寻常路?你脚上是不是穿的美特斯邦威?”说完,云缃缃捧腹大笑起来。   某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破破烂烂还羞涩地露着脚丫的鞋子:“什么威?你别看我这身乞丐装,那是几万年前,我和天上那些神仙们打群架时给打烂的,你说他们,把我关起来也不知道给我换身衣裳。”   云缃缃才不会信他,这人八成是生前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所以才被关在这里来的,神?他要是神,那她就是神他妈!   “哎呀,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告诉你,只要你帮我个忙,我不光可以帮你离开这里,我还能帮你还阳!即使肉身腐烂我也能助你修复。你看啊,你可以这么想,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了呢!”   云缃缃略有些心动:“帮什么忙?”   某神一听,顿时觉得有戏:“很简单,你只要走上来,绕到柱子后面去,那里有一个水晶龙头,龙嘴里,有一颗蓝色的珠子,取出来便是。”   云缃缃走上台阶,绕到柱子后面,果见那里有一颗水晶龙头,龙嘴里,一颗湖蓝色半透明的珠子悬浮着,还散发着柔和的光。她伸出手,还真就一把将那珠子抓了出来。   就在那珠子离开龙嘴的顷刻,四下发出轰隆的响声,石柱开始崩裂,将欲倾塌,而那头顶的透明光罩,瞬间光华尽失,七彩光束陡然暗淡。   “这是怎么了?”   一个人影闪现在云缃缃面前,急切道:“快,又将珠子放回去!快!”   他急促的语气弄得云缃缃手足无措,赶忙将珠子又安了回去。   龙珠重回龙嘴,轰隆声转瞬消失,而石柱的裂痕也停止了扩张,那头顶的光罩再一次恢复如初。   云缃缃怔忪地看着眼前那人,就是那个被绑的乞丐。他还真的逃出来了!   他冲着云缃缃邪邪一笑:“我就说,一个普通人的魂魄,怎么可能抵得过忘川河水?幸亏,是你掉了下来,幸亏是你!哈哈哈!”他想,他大约知道她是谁了!   云缃缃道:“你说过,我帮了你,你就送我还阳。”   那人道:“放心,定不让你失望。”他看着眼前女子那张眉目清秀的脸,诡异一笑,“你站好,我施法送你回去。”   说完,他抬起一只手,作握状,运出体内久久未动过的力量,顷刻,手心处结出一团黑雾蒙蒙的光球,他再一运力,那光球陡然腾空,飞向云缃缃的额头。   “这是生死咒,它能送你还阳,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等你复活后,你的眉心会出现一颗黑色的痣。”   “这有什么?如果真能活,哪怕让我破相又怎样?”   某神微微一笑,点头。   原本,那光球会直直钻进云缃缃的额间,同时,她也会瞬息雾化还阳。可是,当那光球才触碰到云缃缃的那一刻,却被弹了回来,随之破裂消失。   某神一愣,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力量在与他抗衡?并且自己还输了?   他看着云缃缃,只见她浑身慢慢被一团白雾氤氲包裹,通体越渐淡色,几欲透明,直到完全消失。   某神撩了撩耷拉在自己眼前的乱发,仔细瞅了瞅,忽而想到了什么,翘起一边嘴角笑道:“原来是他?”   真是冤家啊!他看了看身旁龙嘴里那颗珠子,柔光玉致,清冷迷离。是时候出去了。   却只见他原地转了一圈,整个炼狱便再无他的踪影。   *   而就在云缃缃离奇消失在炼狱之前,尘世间,天色渐渐由暗转亮。   天快亮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许久都不曾停。   前院的中庭,槐树下,停了一口棺材。早起忙碌的侍女家丁们,见了这棺材,都吓了一大跳。   宋晓晓路过见了,好奇地问向守在棺材旁边的护卫:“哥哥,这怎么有口棺材在院子里,大清早的,看了怪吓人。”   那护卫面无表情,道:“小云去了。”   “小云?云缃缃?她不是被公子赶走了吗?”宋晓晓疑惑着,又大惊“你说云缃缃她死了?”   小花正巧走来,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扑了过来:“你们说什么?小云死了?不可能啊!这不可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人喊:“让一让!”   众人寻声看去,一个护卫,你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的浑身都被白布覆盖。护卫走了过来。   小花忙跑过去掀开一点白布看了看。白布下,那女子面色惨白,毫无生机。   小花吓得瘫坐到地上,大哭起来:“小云,啊小云,你说好了要做我的姐姐,亲的那种的!”   护卫将云缃缃的尸体放进了棺材,正准备盖好棺盖,突然,姬存章的声音响起:“等一等。”   众人望去,只见他们的公子缓缓朝棺材这边走来,今日的公子,脸上竟有一丝疲惫之色。   姬存章走到棺材前,朝里望了望,再也看不见她的脸,周身都被白布覆盖。   有护卫提醒:“公子,还是莫看了。”   姬存章叹口气,转过身:“盖棺。”   护卫们开始移动棺盖,渐渐的,里面的世界一点一点与外界隔离。   宋晓晓立在一旁,她偷偷望了望公子,公子今天,竟然在为一个普通侍女伤感!瞬时半丝同情感也没了,这云缃缃,死了都还要兴风作浪,引得公子为他难过。   “慢!”姬存章突然道。   护卫们停了下来,还剩最后一丝缝隙,棺材就盖好了。   众人皆望向姬存章,等待着他说下文。可是,良久,姬存章也没有再开口。   他闭上了眼,那一刻,他的思维突然一空。不知道为什么。   而四周,所有的人,都愣在了这一刻,就像是被点了穴,突然就一动不动。   好像时间忽然停止,连半空的雨珠都忘了落地。   可是,在这万籁俱静之中,姬存章又睁开了眼。   奇怪的是,他的瞳色竟然变了,不再是平时那种深褐色,而变成了深蓝,像深海,像夜空。那眼神也不像平时,虽说他平时的眼神已经够清冷,但现在,却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   此刻的他,仿佛都不是他。   他转过身来,在静止的世界里,他抬起了一只手,对着棺材一挥,棺盖滑落,白布飞出。   云缃缃的尸体显露出来。   他垂眸向里看了看,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这一声叹息,空灵又渺远,仿佛自天外飘来,似乎连山河都为之一颤。   他又一次抬手,掌心处,沁出一滴红色的液体,像血。   他翻了一下手掌,将那滴血,慢慢地,隔空推向了云缃缃的眉心,血珠触到冰肌,瞬间吸收消失,紧接着,她的周身散发出白雾一般的光茫,直到她的眉心长出一点桃花色的痣,那光芒才沉寂下去。   “别忘了你的誓言,终生不嫁侍奉我的神龛。”从姬存章的口中,冒出了这么一段话。   他说完,转身走去,穿过静默的人群,却突然,倒在了地上。   而与此同时,世界仿佛瞬间苏醒,雨又开始重新坠地,人们也复苏过来。   不过,每个人脸上却都有些迷茫,刚刚,他们不是在看公子吗?公子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呀!公子,您怎么在地上?”一个侍女惊叫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公子他,竟然晕倒了。忙上前两个护卫将公子扶回了后院。   而刚刚盖棺盖的护卫更觉得奇怪,那棺盖怎么跑地上去了,刚刚明明都要封棺了!   而最奇怪的是——棺材里的人,忽然,坐了起来。   “啊~鬼!”众人惊叫起来。   中庭顿时一片混乱,好些个胆小的,直接就跑了。 第14章 桃瓣形花钿   云缃缃活了,竹园的人们启初都特别忌惮,害怕她是鬼,但过了些天后,发现她除了眉心多了一颗痣,没有任何异样,才放心下来。   但紧接着,有奇怪的传言在园子里乱飞。   一说,小云差点丢命,公子伤心欲绝,晕死过去。小云竟成了公子心尖上的人。   二说,小云眉间的痣,据神院的院士们曾讲,一个人突然眉间长出朱砂痣,如果是圆形痣,那是魔选中的人,如果是椭圆痣,那是神选中的人。然而,小云眉间的,小小一颗,远看看不出形状来,近一些仔细看,竟然是水滴形,且并非朱红色,而是似桃花之色。这样看来,那痣就更像一片桃瓣型的花钿。尽管是非神非魔的标志,但大家在传言里,更属意那是魔打下的记好。   这两个传言都十分不友好,她同寝的侍女,除了小花,都跑去其他寝室住了。   每每园子里的人见了她,当面都还客气,但只等她走过,他们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疯狂议论。   对于这些,云缃缃才不会在乎。她只要活着便好!   姬存章自那日整整昏迷了三天,直到三天后的夜里,他才醒转过来。   他有些迷茫,穿好衣服后,问他的护卫:“小云已经上山入土了吗?”   护卫道:“公子,小云活过来了,真是奇迹!”   姬存章眼底闪过一丝光:“真的?”   护卫道:“真的!”   姬存章走出卧室,向卧室门前的小院子走去:“去把小云叫来。”   护卫大吃一惊,“此刻?”他望了望那已升到半空的月亮,“把小云叫到这里?”   姬存章:“嗯。”   护卫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要收回命令的意思,便道了是,下去叫人去了。   姬存章拿火折子,将小院子里的灯笼一一点亮。   等点到最后一盏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他知道,云缃缃来了。   云缃缃本来睡得正香,却忽然被敲门声吵醒,来的竟然是公子的护卫,他告知公子此时此刻要见她。她只好睡眼朦胧地跑了来。   “公子。”她走近,见那披着月白披风背影,行礼。   姬存章将火折子息了,转过身来。不远处的人,正低头俯身,灯火里,她瘦弱的身躯,犹如一株虞美人,娇柔而动人。   “你身体可好了?”姬存章问。   “回公子的话,小云已经好了,不信你看!”云缃缃说着,在原地如兔子般蹦跳起来,面上笑容灿烂。   姬存章瞧着她,嘴边也微微擒起一丝笑:“好了便好。”   云缃缃道:“也是奇怪,那天被公子射中,我都以为我死了,可是不曾想,现在我跟没事儿人一样了,这才过去三天呀,那伤口竟好得那样快,像过了三年!”那炼狱中的鬼果然没唬她,不仅助她还了阳,还帮她疗了伤。   姬存章见她说得兴奋,良久,他道:“是本公子误伤了你,为表示歉意,本公子决定满足你一个愿望,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什么都行。”   云缃缃暗喜,嘴上却道:“当时的情况很危急,公子只是误伤我的,不碍事。”   “没关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说吧,本公子必定要补偿,否则于心不安。”姬存章道。   “那……我请求公子留下我,再也不赶我走了。”云缃缃看向姬存章,眼底忽而泪莹莹。   既然躲过一箭之劫,暂时还是留在竹园的好。在她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呆在竹园,反而更安全。   姬存章道:“好吧。”   她的突然复活,的确也令他吃惊,不过当看见她额间桃瓣状的花钿时,似乎明白了几分。一定是某种力量救了她,能起死回生的力量,除了神魔,还会是什么?可是,那样的花钿,既非神也非魔的标志。这令他一时疑惑。   “公子公子,我还有一个请求。”云缃缃道。   “嗯,但说无妨。”   “公子当日放出的箭好特别,像冰一样,但入骨即化,公子好厉害,不知道……这样的本领,公子可不可以也教教我?”云缃缃承认,她是看上公子这技能了,她想要。   姬存章愣了愣,并没说话,而是抬起了一只手,对着他身旁地上的一盆山茶花挥了一下。   云缃缃云里雾里,不太明白。但下一刻,她的眼里,就只剩下惊叹。   一粒粒水珠,从茶花叶间飞起,随着姬存章的手掌翻飞飘荡,在这月色里,烛火间,宛如撒下了一把晶莹剔透的水晶。   紧接着,只见姬存章又一挥手,那无数粒水珠顷刻汇集,形成一个鸡蛋大小的水球。   云缃缃张了张嘴,已有些失语。   却见那水球陡然一变,“嘭”一下,化做了一朵花的形状。   那水做的花,花瓣层层叠叠,像一朵芙蓉,飘在姬存章的掌心上空,映着院里的烛光,晶莹又梦幻,俨然是一朵圣洁的冰花。   云缃缃有些看痴,不自觉挪着步子靠近,一步一步,向姬存章走去。   等走近了,她伸手,想去触碰那冰花,可就在她手指触到那花瓣的一瞬,冰花怦然爆裂,又重新化作一颗颗水晶。   姬存章将手举到空中一舞,那水晶跟着他的手掌升空,化做蒙蒙雨滴降落,氤氲成薄薄的雾气,将他们两个包围。   云缃缃好一阵才回神:“公子,这是……这是法术吗?”   姬存章道:“早年,我偶然间遇到一名修仙之人,他曾经教过我几日御水术。”   云缃缃兴奋道:“那公子可以教我吗?”   “可以是可以,”姬存章犹豫片刻,道,“不过,你不一定能学会。”   “不,公子,我还是挺聪明的,没准我一学就会呢!”云缃缃眉眼弯弯,看上去真是天真烂漫。   “不,我也曾教过几个人,至今没有一个学会的。”姬存章平静道。   云缃缃俏皮一笑:“那公子你就教教我试试,没准我就能学会呢!”   “可以。”   云缃缃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原地转圈:“太好了太好了!公子真好!”   姬存章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   “公子,真是太难得了。”   “难得我竟然会答应教你?”   “不,难得公子笑得这么开心,禁欲气息都少了些了。”   “禁什么?”姬存章像是没听明白。   “哦,没什么没什么。”云缃缃暗笑,“那公子现在就教我好不好?”   “可以。”   “嗯嗯,我一定可以成为公子教的众多学徒中第一个学会的。”她信誓旦旦地讲。   姬存章笑着摇摇头。   “公子,刚刚你在哪里弄来的水呢?”   姬存章指指身旁的茶花:“就是这茶树上的水露。”   “哇撒,那岂不是只要有水都可以?”   “可能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   云缃缃听这话,有些疑惑:“那对于你来说呢?”   “我?没有水也可以。”   云缃缃默了默,好吧,高手就是高手。   姬存章顺手将一朵茶花摘下,递到云缃缃面前,示意她用手接住。云缃缃将手摊开,茶花落入掌心。   “你试一试,在心里默念这么一段口诀,看茶花中的露水是否会飞出。”姬存章叽里呱啦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语言。   云缃缃听得一头雾水,那口诀还真是拗口。不过她依葫芦画瓢地念了一遍,手中的茶花意料之中地一动不动。   姬存章笑了笑。   云缃缃撅起嘴:“不,一定是我念的口诀不标准!”   姬存章道:“不,你念得很好。我说过,至今没有人学会过。”   云缃缃才不信,她再念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姬存章见她还挺执着,摇摇头:“下去吧,都夜半了,去睡一会儿。”   云缃缃两只眼睛丝毫不离掌心的山茶花,口里念念有词,下意识转身走去,甚至都忘了和姬存章道别。不过姬存章倒也不在乎,只要她能活过来,那么,他的负罪感就能减少些许。   看着那丫头似是魔怔一般一遍一遍念着口诀的背影,在月色里渐行渐远,他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梦将她赶出府去?   长久以来,他反复做着那样一个梦,梦里,他身处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那花海中的花,竟然是只在神院的藏画中见过的九天神花,幽苡花。花海里,他倚着一方大石坐着,手里拿着一块玉石,正细细地雕琢。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一片神花之中,雕刻一块玉石。在梦里不明白,醒来后就更不明白。   从前,梦中只会出现他一个人,而就在放云缃缃出府前一晚,那个长久以来都只有一个场景的梦,突然,出现了其他情节。   他依旧在那里刻着玉石,幽苡花随风吹起香浪,沁人心脾,忽然,一个人走进了这片花海。   风送来一阵熟悉的气息,他不经抬头望去,紫色的花海让出了一条小径,小径这头是他,小径那头,走来一名女子。女子带着莹莹笑意,扶过一路花香,走到他面前,唤了他一声:公子。   不知为何,这声音听得他一时失神,手里的刻刀一滑,左手食指被割出一道口子,嫣红的鲜血自伤口流出,将手中玉石浸染。   当梦醒后,他头一回感到心慌。梦里的花海很美,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有生以来第一次会有女子入他的梦!那个女子,是小云。这不是什么好事,他这辈子注定了与女子无缘,也从未想过与哪个女子扯上干系。所以他才决定把小云放出府去。   却不曾想,会酿成那样的后果。真是糊涂。   他看着她走出后院,徒留下一夜灯火与月光。他叹息一声,转身走进房去。   云缃缃一路都在念口诀,不知不觉间,走回了雅苑。时直半夜,侍女们都已睡下,院子里异常安静,她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手中的山茶花,丝毫没有注意周遭,她不知道,一个暗黑的影子,正一点一点从背后靠近。   “云缃缃!”   有人在叫她,谁?一个阴柔而诡异的女声。听上去有些熟悉,像是……巫青叶!意识到这一点,她赶忙转身。   一张阴森森、冷冰冰、苍白白的脸陡然杵到了她的眼前,她大惊。   “你……你是人是鬼!”说着,脚下的步子往后直直退去。   “拜你所赐,我成了一缕孤魂。”巫青叶笑着,声音却极冷极飘渺。   “你死了?你不是出了竹园吗?怎么会死的?”说了两句话后,总算淡定了些,想她也是死过的人,阎王小鬼什么的,哪样没见过,连炼狱都去过。   巫青叶惨白的一张脸慢慢向她逼近:“我可没你好运,死了都能活过来。不过,你害了我,怎么可以好好的活在竹园?坐着我曾经的司茶位置,陪在公子身边,你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就要来索你的命!”   说着,便伸出了一双苍白的手,嫣红的指甲如鲜血染成,一把锁住了云缃缃的脖子。   云缃缃猝不及防,只觉脖子一紧,她唤道:“巫姐姐!”   “别那样叫我,我不是你姐姐。”巫青叶的手使劲一箍。   云缃缃顿觉呼吸一滞,她伸手极力地厮打挣扎,却发现,压根无法触碰到巫青叶,每此都薅空。巫青叶根本就是个虚幻的影子。可是,那双掐住自己的手却无比真实,疼痛感、窒息感越发强烈,她又要死了?   她才活过来就要再死一次?难道注定要死的人会不断面临死亡?   渐渐地,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近乎消弭,像极了那天被公子射中的感觉。   她闭上了眼。   巫青叶笑起来。可突然,一道白光一闪,巫青叶浑身似被火一灼,弹了出去,云缃缃的身躯整个软下,瘫倒在地。   “什么?是什么?”巫青叶诧异又愤怒。她试图再一次靠近云缃缃,可那道白光再次绽放,灼得她只得后退。   不过,这一次她看清了,那道如火焰一般滚烫的白光,竟是自云缃缃的额间发出。   “云缃缃,你等着,我还会再来找你!”巫青叶的影子瞬间隐没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山茶花盛着满满的月光,静静地趟在云缃缃的手边,而她额间的桃花瓣花钿,早已敛了白光,恢复了最初模样。 第15章 国立日供神   天边泛起一大片鱼肚白,鸡鸣声不住响起,夜色渐渐隐匿,在地上躺了许久的人,总算苏醒过来。   云缃缃坐起身,摇了摇有些沉的脑袋,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而想到夜里巫青叶那张鬼森森的脸,心下又是一突。她还活着,不过,她是怎么逃脱巫青叶的鬼魂索命的?   几间寝室的门渐次打开,侍女们说说笑笑走了出来,一见坐在院子里的云缃缃,纷纷一惊,皆问她这大清早是在做什么。她自地上爬起来,只笑笑说早起时摔了一跤,囫囵地就搪塞了过去。大家今天也没时间揪着她问什么,因为都忙着出府。   今天是容国的国立节,也就是容国的建国日,举国上下都会有庆贺活动。容国律法铭文规定,国立节举国休沐,因此这一天的大街小巷可谓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竹园的仆人们自然不例外,除留了几个当值的,其余的也都被放了出去。   小花最后一个走出房间,昨夜她睡得挺沉,除了云缃缃出去她还知道一点,后来回没回来,她是完全不知道的,但一出门就见着云缃缃呆立在那里,她还以为她是起了个早床,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小云,今天休沐,我们去街上逛逛呗!”   云缃缃还想着巫青叶的鬼魂:“我问你啊,竹园闹过鬼吗?”   小花诧异地看着她:“鬼?你大清早怎么问这些?”   云缃缃也意识到这么问不妥,忙笑着挽起小花的胳膊:“那好,你等我去洗漱一下,我们就出去玩!”   小花鄙视她一眼:“你快点啊,不然错过了公子的供神仪式,我可要跟你急!”   “供神仪式?”   “是啊,每年的这一天,都会举行供神仪式,这供神仪式啊,就是把神院中请出来的水神像,安置到五行塔之巅。那五行塔可高了,有十二层那么高,都是由武力高强的公子或者年轻的武将做放水神像的神使,今年国君钦点我们公子,整个江都都沸腾了。前面公子昏迷了三天,我们都还很担忧公子今天会不会醒,听说王宫里都选了神使的候补了,不曾想公子昨儿竟然醒了,真真是太好了!”   云缃缃一寻思,五行神,有金木水火土五个神,怎么偏只供水神?“为什么只把水神放到五行塔之巅呢?”   小花吃惊道“天呐,你连这都不晓得?你赶紧去洗漱,我路上给你讲!”   她三两下洗漱完,同小花出了府。今日的街上果然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两个人手挽手,朝江边的五行塔方向走去。   一路上,小花给她讲了国立日供水神像的由来。容国国境内,江河湖海众多,就连作为都城的江都内,就有清江和赤江两大江流过,更别提像清水河那样的小支流。   在容国建国初期,不知怎的,江都内的两大江每逢夏季便开始发水灾,整座城一年起码有半年都在水里泡着。什么粮食绝收,什么瘟疫横行,什么尸横遍野,在这一国的都城里,竟然连续出现了三年!   因此,民间便有了一些不好的谣言,说,容国开国国君,靠杀死自己的亲舅上位,不孝不忠不仁,上天是借江水之势在惩罚容国。这谣言渐渐如洪水猛兽,传遍了整个容国,因此,便有有心之人,打着替天行道匡复前朝的旗号起了义。   这还了得,作为当时的开国国君,这王位才做了三年,他怎么可能让起义之势壮大,所以出兵三两下就把尚才萌芽的起义军给扼杀了。   经那一回,开国国君思来想去,扼杀一波起义军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扼杀那源源不断的起义念想。念想不灭,江山就不可能稳。   于是,他决定去神院,请求能得到神的指引,据小花叙述,开国国君到达神院后,往神龛下一跪,结果,咖一下,五个神中,有四个的神像便亮了起来,金木火土都亮了,唯独水神的,他就是不亮。   神院院士一看,觉得此事似乎有些离奇,便打开通神镜占卜了一翻。最终得出了个神谕。说,五行神中,四位对开国国君加以肯定,只水神,对国君不满。   开国国君一听,起初也是一头雾水,满脸问号,可想了许久后,他一拍脑门儿,总算想起来一件事,或许那便是他所建的容国得罪了水神的根源。   多年前,他在一次行军时,遇着老天下瓢泼大雨,他便带着士兵就近避到了一处神庙当中,可当夜,敌军却趁他们不备,打进了神庙,两军厮打之间,他无意间跳到了神龛上,为躲避敌人砍来的刀剑,他便将一尊神像推出去挡了刀。那神像,被砍得遍体鳞伤,掉下神龛,碎成了好几段!   当时,他才没注意到那是谁的神像,可现在想来,那神像,就是水神像啊!因为只有水神的神像,才会用通透如水的水晶玉去雕刻!   找到了得罪神明的根源后,他当即便命人在清江和赤江的交汇之地,修起一座五行塔,塔顶,专门供放水神的神像,以示赎罪的诚意。   说来也是奇特,据说,五行塔修好之后,从神院请出一尊水神像往塔顶一放,神像便亮了起来。自那以后,江都城便再没有发过大水。   云缃缃听完小花的讲述后,道:“这些神明也忒小气,人家国君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的话刚一出口,小花赶紧停下脚步捂住她的嘴。云缃缃一看,我滴个乖!他们此刻正身处人群,就因为她那一句话,惹来了四周人的集体驻足眼刀。   这些人脑子都被洗得可以啊!她心想。   还是小花连连向大家道歉,众人才散了去。   云缃缃却依旧腹诽了水神好久。想她那次快死之前,她就是向水神祈祷求救,并以终生不嫁侍奉神龛为代价,可是,她仍旧死了,最后还是因为在炼狱里遇到那个叫花子她才得以还阳。   看来神不光小气,还很势利眼!国君去求,五个神好歹都理会了他,不管是否定他还是肯定他。而她云缃缃,即使用终生不嫁作为条件,人家高高在上的神明都不见动心的!说白了,神也是看不起普通小门小户的。   小花拉着她,随着人潮的推动,总算到达了江边。由于人太多,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五行塔下的江滩,她们两个也只能站在人群里远远的观看。   其实如果不是好奇那供神仪式是怎样的一个仪式,她压根就不是太想来这里挤。   这会子太阳又出来了,就挂在远处的江上,红彤彤,亮堂堂,还火辣辣的。周围又闹哄哄,挤搡搡的,云缃缃真恨不得哪里有个凉快点儿的地儿一屁股坐下去。可身旁的小花却和众人一样,兴奋地望着那五行塔。   “你看,小云,我们的国君,还有公子,啊,还有神院的院士们,都在那塔上呢!”小花指着五行塔道。   云缃缃只觉得太阳有些刺眼,便手搭凉棚,望过去。果不其然,就在那五行塔的第十楼的阳台上,站了许多人。今天不知是不是他们集体规定了,都得穿白色的衣服,那阳台上清一色的白衣。这样一看,公子就没那么打眼了。   但云缃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今天的公子,又一次戴上了他的面具,就是那一天,放箭杀死她时所戴的那副。   说实在的,她看着这副面具倒是挺不舒服,总能让她觉得心口隐隐一痛。   她正捂着心口安奈不良感觉之际,忽然,自己的衣角被扯了扯。   云缃缃侧头一看,竟是个才到她肩膀高的小姑娘。   “姐姐,请一尊水神像回去吧,我卖的水神像可都是神庙里开过光的哟!”   原来是卖神像的。其实刚刚一路上也看到不少卖神像香烛之类的摊贩,这让她想起前世里,那些逢年过节挨家挨户送金牌佛坠的化缘老人家。不过她前世对那些东西从来不感兴趣,今世嘛,虽说自从经历过地狱那一遭后,不敢说全不信鬼神,但她仍旧对请个神像回去供着这类的事十分不屑。   她浅浅一笑“不用了,我家里供了好几个呢!”   小姑娘却掀开挎篮的遮布,露出许多水晶小人:“姐姐,我这个可是上等水晶玉雕刻的,并且都是受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神庙焚香开光的,可比一般的灵验得多。并且我卖得不贵的,只需一两银子一尊。”   云缃缃扯了扯正专心看塔的小花,小花转过头,看了看那小姑娘,立马明白过来,冲云缃缃道:“要不你就请一尊?”   云缃缃望了望天,她是让她帮忙劝退小姑娘的,怎么反倒劝起她来了。   她只得逼自己狠个心,眉头一皱,摆出一张臭脸:“哎呀,你这丫头烦不烦,我说了我不买,你却别处问吧!”   小姑娘悠地一惊,当即提着篮子挤到了别处去。   调动浑身情绪当坏人,弄得她燥热难耐,她道:“小花,还有多久开始啊?要不,我先出去了,你慢慢看?”   正说完话,忽而耳边传来一阵巨大的尖叫声——人群里几乎所有人同时发出欢呼。   云缃缃只觉耳膜刺疼,小花拉住她的胳膊狂摇:“小云,快看啊!公子马上要供神像了!”   云缃缃一副死眉死眼的表情,朝塔上瞥去,却见那十层塔上,一个面具公子,手里抱着一只木盒,正一个纵身从阳台里翻到了十层塔的飞檐上,那身姿,犹如一只雪雁在半空跳了一只舞,清灵飘逸,又矫健利落。他落定后,脚下仅挨着一点檐上的雕花,整个人却站得稳稳当当,丝毫没有摇摇欲坠之感,高处的风吹起他的衣袂,更显得他出尘飘逸。看得在场之人无不热血沸腾,除了云缃缃。   “公子是打算飞到十二层塔巅吗?”云缃缃问。   “是啊,塔梯只修到十层,十一层十二层是没有梯子的,据说这样修建是为了以防万一水神的神像被盗,或者谁爬上去亵渎神像。”小花扯着嗓子解释。   这设计似乎有点道理,怪不得每一年供神仪式要选武功高强之人,一般人还真上不了塔巅。   紧接着,就见那塔檐上的人,再一纵身,只一瞬,竟就到了塔巅之上。   周遭的人们再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云缃缃只觉听力尽失。她虽然也一直觉得公子的颜值很棒,但那颜值对于她来说,美得很不真实,以至于她从来不会对着那样一个人生出除了生理需求以外的其他任何情愫。这就好比男生上-床觉得女生越漂亮越好,但娶回家的那个,并不一定要有多漂亮。   塔巅上,姬存章掀开了手中的木盒,取出一尊折扇那么高的水晶玉像,放到了塔巅的神座之上。霎时,一股强大的白光自那神座上的新神像处发出,越来越盛,最终,近乎掩盖去了太阳的光芒。   “哇……从未出现过如此盛大的神光!”   周围的人群里有人兴奋地说。 第16章 水神的神像   紧接着,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低头祈祷起来。看着周遭乌央央一大片垂着的人脑袋,云缃缃愣了愣,她再次望向高塔,双眼被那盛大的光源灼了灼,姬存章的身影包裹在白光之中,叫人不敢直视。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公子,是那样遥远,那样神圣。比那一次,她被污有野男人,公子陡然现身来救时,看起来更加像一个神祇。   她想,或许是那神光的缘故,为公子度上了一层越加圣洁的光芒。   旁边早已跪着的小花拉了拉她的衣角:“小云,快跪下!”   云缃缃赶紧跪到地上。   “你们是在祈祷许愿吗?”   小花压着声道:“对啊,赶紧趁着神光许愿,此时许愿最灵验了。”   云缃缃想到自己那个终生不嫁侍奉神龛的誓言,觉得当时的自己脑袋简直被门夹了。现下的这一大片人也是,脑袋大约也是被门夹过。   “那好吧,那我就许愿,许愿我立马发一笔横财。”云缃缃淡淡然随口胡诌道。   小花皱着眉睨了她一眼:“你不可以对神明不敬。”   两人说话间,神光隐没了下来,此时,众人才仿佛睡着后集体苏醒一般,纷纷抬起了脑袋。云缃缃再看了看那塔巅,公子的身影已经不见。   “这供神仪式也不过如此嘛。”云缃缃站起来。   其余人也都起了身,小花奇怪地看着云缃缃:“小云,你是不是并不信神?”   “不,我信神,我信他的存在,但相信一件事物的客观存在与会不会将这件客观存在的事物当做信仰,是两码事,每个人都有信或者不信的自由,更有信什么的自由。”说完这翻话,云缃缃只觉得周围的眼刀更加锋利了几分。   小花见状,赶紧捂住云缃缃的嘴巴,扯着她就往人群外钻去。等挤出人群,小花嘟着嘴道:“哎呀,小云,你还是自己去转转吧,我估计你也不会去排长队到五行塔前上香。”   云缃缃是看出来了,自己八成是被小花给嫌弃了,不过她才不在乎,她巴不得不呆在这儿。“好好好,那我去别处逛逛,咱们竹园见。”   小花冲她点点头,矮身挤进人群,瞬间淹没于人潮之中。云缃缃总算落得自由,转身朝人潮的反向走去。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许是都集中到了江边,街上清静异常。她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上瞎转,忽然,路上出现了个老人家,正坐在地上,痛苦地**着。   云缃缃一惊,到底扶还是不扶?想了想,这个异界相对落后,应该还不会出现碰瓷那样高级的诈骗手段,于是乎,她就好心好意地,去扶起了那个老婆婆。   “婆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啊,我方才摔了一跤,我休息一下便好。”老婆婆笑道,“小姑娘真是心善,这年头能如此果断地扶起一个跌倒的老人家,真是不多见了。”   云缃缃心里一咯噔,难不成这样的年代也会有碰瓷?   见云缃缃那愣愣的表情,老婆婆好似看懂了一般,道:“小姑娘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些骗子,我是真摔倒了。哦,为了表示感激,老身我啊,送你一件东西。”   说着,就将手伸到袖袋里,取出了个水晶玉的小像。   “水神像?”云缃缃诧异道。   老婆婆把小像捧给云缃缃,笑道:“我这个可是真真的水晶玉,你瞧那些市面儿上卖的,其实都是假玉刻的,你拿着。”   云缃缃接过来,瞅了瞅:“这水晶玉……值钱吗?”   老婆婆一愣,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真玉刻的,值钱。”   云缃缃一听,忙又将小像塞回了老婆婆手中:“那我不能要,本来是做好事,要了就变味了。”   老婆婆看她的眼神越发肯定几分:“小姑娘品格高洁,真是人美心善,你就拿着吧,说值钱也值不了几个钱,你别太有压力,你今日对我有恩,若你不收下,神明在上看着,我老太婆如果知恩不报,会遭天谴的。”   “哪有这么严重?”   “就有这么严重!”老婆婆又一次将小像塞到云缃缃的手里。   云缃缃又推了推,笑道:“婆婆,我只不过是扶了扶你,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拿如此贵重之物来谢我,真的!婆婆,我还有事,您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告辞了!”   说完,忙不迭跑了。那哪能要?陌生人送的值钱物件,等于天上掉馅饼,你敢接,它没准就敢砸死你!   她一路跑到了街角,一拐,总算看不见那个老婆婆,她才放下心来。街上人烟稀少,她随心所欲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河边,但见河堤上垂柳依依,倒是有几分美感,便走到了垂柳下。   此时的河面上,竟然有一艘乌篷船,逆着河水行来。在一派碧空绿柳下,清波幽幽里,倒显出几分诗意来。她不经意朝那船上望去,却见一人划桨,乌篷内又坐了一人。   原来竟还有和她一样,不去凑那供神热闹之人?   不过,等一下,那划船的着装……是竹园的护卫?那船内之人是……云缃缃不自觉又向堤岸上移了两步,总算看清乌篷内的人,赫然就是公子!   公子不是在五行塔上么?这么快就乘船游河了?不管了,这么好的机会和公子再套套近乎,得抓紧。   她招手喊:“公子!公子!”   乌篷船里的人听到动静,眼光瞥向岸上,只见岸边柳荫下,一个缃色衣衫的少女,笑靥如花,脱兔般蹦跳着冲他挥着手。   他吩咐划船的护卫:“靠岸。”   护卫令命,将船划到不远处的岸边。云缃缃跑到船边:“公子,是在游河吗?”   姬存章微微一笑:“上来。”   云缃缃纵身一跃,跳到了夹板上,可奇怪的是,除了她落到夹板时发出的声音外,还听到有什么物什掉地的声音,“嘭”一下。   云缃缃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边竟然有一只水神像!她有些疑惑,拾起来,走到乌篷内:“公子,这是你的么?”   “这东西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方才隐约见你别在侧腰上。”   “啊?这不是我的啊……”边说边打量着那神像,不对,这神像……是刚刚那个老婆婆的!   她震惊不已,这东西不是已经拒收了么?怎么会在自己身上?她忽而觉得背后凉嗖嗖的。那个老婆婆该不会是鬼吧?可她非要给自己一个水晶玉像做什么?   难不成是方才就着那神光随口诌的“发横财”愿望被神给听到了?所以就派个老婆婆送个水晶玉像给她?转念又想,管它是神给的还是哪儿来的,这么阴森森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留着都觉得瘆人,待会儿就去把它典当了!   “不是你的吗?”姬存章见她盯着那玉像发呆,问道。   “没有没有,也许是我的,方才有个婆婆送我的。”   “哦?送的?那你拿回去之后,我叫库房给你找个供龛,把这神像供在你们寝室吧。”   “啊?还要供着?”云缃缃瞅瞅神像,又瞅瞅姬存章,心不甘请不愿。   “怎么?你不想供个神在你房间吗?这可是水神像。”   “公子你喜欢吗?若是喜欢我就将它送给你了!”说着,便快速将玉像放到了姬存章身前的小几上。   姬存章有些诧异,望了望她:“若是其他人,得别人馈赠一尊如此上好的水神像,早千恩万谢拿去供起来了,谁像你,烫手山芋一般甩都甩不急。”   “额……”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为好,只得默默地将那神像拧起来,再默默地塞进袖袋之中。   “公子,你不是在五行塔上吗?怎么会在此处呢?”   “那你呢,人们都去江边朝拜去了,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云缃缃被问住,难不成要给公子讲她觉得神很小气?“我觉得没有必要去朝拜啊,水神那么忙,每天向他祈祷许愿的人那么多,我一个尘世间小小蝼蚁,他也是管不过来的,所以嘛,我就不去给他添麻烦了。”   问得此番言语,姬存章颇为震惊:“你言下之意是,你不信水神?那你信的是什么神?”   云缃缃被姬存章问住了要害,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正着声说一说自己的看法:“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相信他的存在,但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生命轨迹,人们一味的求神拜佛,许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不知自身努力的重要性,把全部希冀都系于高高在上的神明,殊不知,你的得到和失去,没准就是上天早定的安排。”   一旁的护卫小哥听得这席话,连桨都忘划动了,而姬存章,也是吃惊不已地看着她。   “你这翻道理似乎……有些道理。”姬存章忽而一笑。   云缃缃也感意外,公子竟然觉得她胡诌的话有道理?   “不过,”公子说,“你不想麻烦神是好事,但你既得了一尊神像,就好好供奉,总没害的。”   云缃缃忽而蔫了一蔫:“是。”   护卫小哥回过神来,又开始继续划船。两岸的垂柳往后退去,船身划破水面,幽幽摇摇。   云缃缃晃动了一下自己沉甸甸的袖子,心下一叹,哎,这小破像,今天好像被谁摆了道似的,走到哪儿都有人劝她供个水神像,先是卖神像的小女孩,再是送神像的老婆婆,又来个提供供龛的公子……   *   回到竹园后,姬存章亲自领云缃缃去库房领了个供龛。   她就只得在帮她搬供龛的公子的亲卫的“监督”下,把那小破像恭恭敬敬地摆到了供龛上,并十分虔诚地,拜了一拜。公子的亲卫们见她摆好了神像,方才离开了雅苑。   下午时,小花总算回了来,一见寝室里多了个神龛,又惊又喜。   “呀,小云,你请了个水神像吗?你在哪儿请的,这神像看上去好精致,好通透哦!”   “一个老婆婆碰我的瓷,非塞这小破……神像给我,公子难得十分热衷一件事,亲自帮我去库房里头选了这神龛。”   小花惊道:“公子?公子帮你选的神龛,哇撒,这样的事公子还亲自去做!公子真是虔诚的信徒啊,怪不得他那么优秀,那么仙资卓绝,肯定是出生时,神抚摸过的孩子。”   ……云缃缃忽而觉得自己搭不上什么话,又睨了那神像一眼。屋子里照进夕阳的金光,小破像沐浴在金光里,晶莹生辉,像极了一堆……金子。 第17章 幻清殿审判   第二日清早,云缃缃一醒来就看见小花在那神龛前叩拜,她打着哈欠拿起面盆路过。   小花叫住她:“小云,既然供了神像在屋内,必定要晨昏一拜的,这是规矩哦!”   云缃缃惊道:“还有这规矩?”她内心想把那小破像拿去当了的想法更加浓烈。   不过她才懒得去叩拜,拧着脸盆出房门打水洗脸去了。小花拿她没办法,只好代小云给神像陪了好半天不是。   梳洗罢,云缃缃就去了茶房上工,自从前日公子教了御水术,她只要一见水内心里就会默念一遍口诀,手还会不住比划,连泡茶时也不放过,这行为在旁人看来,那就是个精神有些失常的人。   但她练习了无数次,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难道真如公子所言,除了他,就没人能够学得会了?   茶煮好后,云缃缃将茶往后院端去。等到了后院,却被一名护卫告知,公子今日一早就去了王宫。   不用伺候公子,她便偷偷跑去了小花园练习御水术,对着花园内的小湖一遍一遍念口诀,可是,并没有哪颗水珠听从过她的命令。练着练着,半上午便那样过去了。   眼见日头越来越盛,她的额头开始冒出汗来,心道再练最后一把。   她闭着眼,再次默念那烂熟于心的口诀,双手骈指,指向水面,忽而,有三五滴豌豆大小的水珠飞起,她睁开眼一看,大喜不已。   练了那么久,总算是能驱动几滴水了。正在她高兴之际,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的小花园,突然出了极大的动静,似有许多人的脚步声响起。吓了她一跳,那好不容易驱动的几滴水也随着她的心情的变化而重新落入湖中。   究竟是谁?她有些起火,转身一看,却见几个身着甲胄的男子正在一个侍女的带领下,向她这边走来。   “就在那儿!”侍女指着云缃缃这边道。   云缃缃定睛一看,那侍女赫然正是宋晓晓,她领着一队官兵做什么?云缃缃站在那里看着,直到那一堆人驻足在了自己面前。   “就是她,那神像就是她的!”宋晓晓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你干什么?”云缃缃直觉得莫名其妙。   却不想,一个官兵回答了她:“干嘛?你偷盗五行塔之巅的神像,人赃并获,我们现在要抓你去神院受审。”   紧接着,官兵们不由分说便架住了她,将她往外拖去。   “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偷神像?”云缃缃挣扎道。   任凭她再说什么,再问什么,那些官兵也没再理她。她朝一直跟在后面的宋晓晓看去:“你为何要带人来抓我?”   而宋晓晓却只是冲她阴邪一笑。   不对,她立马觉察出哪里不对,宋晓晓的眼睛竟然在她看向她时发出了赤光,这样的眼睛她见过,巫青叶!   她意识到这一点在当前是万分用都没有的,她被那队官兵一路押着,在众竹园之人的围观里,出了府门。   “这可是竹园,是大公子的院子,你们敢在他的院子里放肆?”云缃缃高声道。   “神像丢失,国君下令封城搜索,不论你在谁的院子,我等都是敢闯进抓住你这贼人的。”押他的一个官兵道。   “你们到底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偷神像之人?”   “一切的辩解你还是到神院审判时再说吧,此时同我等说,也是浪费口舌。”那官兵道。   云缃缃双手被反压着,根本无法挣扎,她四周巡望,眼下他们已然走在街上,沿街站了许多百姓,他们都指着她,一副嫌弃又愤恨的表情,有些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传入她的耳中。   “你看,那就是偷神像的女贼人!”   “这种亵渎神明之人,该千刀万剐!”   “依据律法,该扔进万蛇池处死。”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缃缃有些茫然,但她已然感受到,有极大的危险等着她。   被一路押着走了好一会儿,总算在一处高门前停了下来。她抬首望向那处牌匾,写着:神院。   她来这里后曾听到周围的人多次提起过这个地方,这是独立于王权,某些时候又高于王权的存在,用她上一世的知识理解,这便是神权,是一个国度的国民信仰,甚至可能是全天下的信仰,统治者以此来统治人心。   她被带来这里,以亵渎神像之贼人的名义,绝对没什么好下场,可怎么办?   士兵们将她押进了神院的幻清殿之中,大殿两边整齐恭敬地立着许多人,他们衣着都是清一色的白衣,只是那腰上的系带有一些颜色变化,云缃缃猜想,这些大概就是神院的信徒修士。   她抬头望向大殿高台,一名白衣白发的老者坐于黄金宝座之上,右手执着一炳黑木的权杖,面上表情如寒冰一般冷冽,看得云缃缃一哆嗦。   “跪下!”士兵将她押到殿中,把她往地上一按。   云缃缃的膝盖噗通一下砸到地上,生疼。   她看见一名士兵将从竹园搜出来的神像呈上高台,高台上的老者仔细查看后,眼中莫名亮了亮,进而看向她的眼神含了几分锋利。这让她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老者示意自己近前的一名女子,那女子乖顺地俯身侧耳,云缃缃看见那老者似乎私语了几句,而后那女子便走下了高台,朝她走来。   女子越走越近,她总算完全看清她的容颜。她没想到这神院的修士中,竟然有如此漂亮冷艳的女子,看到她,就好似看见了九天仙女一般,脸蛋已经生得那样美,再加上一身白衣仙裙,周身都好似生了烟尘云雾,清冷出尘。   “我乃神院婉歌,是戒律殿首席院士,今日,便由我在众位神院修士面前审你。”冷艳女子开口道,那声音也是冬梅含雪,清幽得紧,很衬她的气质。   “名字。”婉歌冷道。   “云缃缃。”   “你为何会有这尊神像?”她挥了挥手,士兵又将神像拿过来放于不远处的几案上。   云缃缃假意仔细一瞅,道:“市面上所卖的那些水神像,雕刻的水神姿态也就只有那么几种,我怎么确定,你们摆上来这一尊,就是我的?”   “这便是从你竹园所住之寝房中搜出来的。”旁边一名士兵道。   云缃缃被这话一堵,一时语塞。   却听婉歌又道:“昨夜,守五行塔的将士发现,供奉于塔巅的水神像离奇消失,却在十层塔楼的栏杆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就从几案上拿起一块鹅黄色碎布来,云缃缃一看便认出来,那是竹园侍女衣衫上的布。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这块布,和你身上的竹园侍女服是相同布料。”   “你们就凭这说我是偷取神像之人?我的衣衫又没哪里破烂,那碎布可不是我的。”   “衣服破了你可以换下来销毁,当然,你也可以依着这一条拒不承认,但另外一条证据如果成立,恐怕也就容不得你不承认了。我再问你,你的神像如何得来?”婉歌道。   听那话的语气,似乎她早就认定自己是偷神像的贼人。她想起方才老者看见那神像后眼中的光彩,难不成自己这尊小破像和五行塔之巅的那尊,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又不是机械流水化加工的,人工雕刻的总会有些许差异。莫不是那老头老眼昏花,觉得自己这神像同他们丢失的长得相同?   “我的神像,是昨日供神仪式后,偶遇一名老婆婆所赠,大公子可以为我证明我的神像在昨日午时之前已经在我手中,而五行塔上的神像,你们昨夜才发现不见了,时间上,我可以证明我拥有神像在神像不见之前。”   婉歌用她那清冷的目光看了看她:“你小小一个侍女,口齿倒是伶俐,思维也颇清晰。不过,我只是说,士兵发现神像不见是在夜里,但神像真正不见的时间,未可知。而昨日大公子供神仪式结束后,百姓们拥在五行塔前叩拜焚香时,人多混乱,很少有人再去注意那塔巅,贼人若想掩人耳目,在那时偷偷潜入五行塔盗取神像,时机十分得当。”   云缃缃笑起来:“大白天要从十层塔翻上十二层取下神像,想让人看不见恐怕很难吧?”   “不,据我亲上塔巅查看,贼人并未跃出塔外,而是用长长的绳勾,从塔内直接甩上塔巅,将神像套了下来。那套神像的绳勾还在十层塔楼上。”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没那本事,我半点功夫都不会。”云缃缃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婉歌睨她一眼:“不用试,我早已看出你确然不会武功,但是对于偷盗而言,或许,你雇了帮手。你也无需再多言什么,那塔上的神像,是用神遗落于凡间的一方巨大宝玉制成,那玉石虽大,但最终也只制得了三尊神像,除了丢失的那一尊,其余两尊,均还在我神院供着,这天下间,这样的神像仅此这三尊,我只需检一检你的神像是否是神遗玉所制,便可判定你是否为盗取神像之人。”   看来那五行塔之上的神像是由特有玉石做成,和一般用水晶玉做的神像不同,她略微放心了些:“既然如此,我也不怕你们检,我这尊神像就是一个老婆婆所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绝不可能是你们口中的神遗玉。”   婉歌不再看她,转过身去,对着高台处的老者行礼:“尊士,婉歌恳求尊士请出通神镜,检一下那神像是否为神遗玉所刻,是神赐之物。”   老者点点头,伸手自怀里取出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那铜镜看上去与普通镜子无甚差异,只是老者将它凌空一掷,它竟然在空中陡然增大了无数倍,至少有脸盆那么大,并且,它一直在空中飘着,丝毫没有坠地之感。   云缃缃有些惊诧,那老头莫不是个耍魔术的!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神院,这里的人们修习的都是些神法仙决,会一点神术,有一个神器,也是再正常不过,就像公子他会御水术。   “云缃缃,”婉歌唤她一声,“此乃通神镜,是神赐之法器,它能与所有神物发生感应,你的神像若并非五行塔之巅的那尊,便不可能与之有感应。”   “我的神像本就是一个老婆婆所赠,不可能会是神赐之物。”不过又一想,昨日那老婆婆颇为灵异,她明明拒绝了神像,最后那神像还是在自己这里,倒不似寻常的老婆婆,于是,她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那老婆婆是个神人,赠我一尊神像,岂不是我的神像与你们的镜子也会发生感应?”   婉歌难得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真是美得不可方物:“不可能,这亿亿万万年的神史中,从没有哪个神明,会单独馈赠一个凡人神物,这是不可能的,神是大爱,大慈悲,他从不会只爱一个人。即使神明帮你实现愿望,与你达成某种约定,也不可能到达单独赐予某一个人神物的境地,五行神就更不可能,那是创世之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云缃缃见她说这段话时,那种崇敬的眼神,内心也是有些震惊,她简直像个神痴。   只见婉歌说完那番话后,不知手中怎么翻了一个花,口里低低地念起一段咒语来,顷刻间,那半空中的镜子亮了起来。   而下一刻,那铜镜的白光开始忽闪,时明时灭。   云缃缃一头雾水,这是要做什么?正在她疑惑之际,她听到大殿内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   那几案上的水神像,也开始扑闪出白色的光芒,节奏与铜镜一模一样,铜镜灭,它也灭,铜镜亮,它也亮。   云缃缃懵然,她的神像和通神镜发生了感应? 第18章 净幽台行刑   “发生感应了!”   “这就是五行塔之巅的神像。”   “她就是盗取神像之人。”   “看不出来一个小姑娘,心思如此歹毒。”   ……   大殿上众修士的讨论声传入云缃缃的耳朵里。而她,却还处于惊懵之中。   婉歌看向她,面色冷如冰雪:“你还有何话可说?”   她盯着那神像,简直不可思议:“这不可能,除非谁将我的神像掉了包。”   婉歌轻叹道:“如果你不能自证清白,那便只能依规处置了。”   “等等!”云缃缃急道,“这真的不可能,这或许不是我的那尊神像。”   旁边的士兵一听,怒道:“你这贼女子,我等亲自在竹园中,你的寝房拿出此神像,竹园一干侍女皆证实,此神像就是你昨日带回府中的那尊,你还有何话好讲?莫不是你要说是我等掉包了你的神像?”   云缃缃巡望四下,人们纷纷看着她,那种鄙夷,厌恶,愤怒的眼神,叫她很是绝望。   侍女衣衫的布料,与通神镜发生感应的神像,这两样加起来她真的是辩无可辩,尤其是那神像,她其实也相信那神像就是她的那尊,可为什么会成了神赐之物?她真的不知道!   神不会只爱某一个人,他是博爱的,是慈悲的。这句话,婉歌说得很清楚。她也深信不疑。   一定是有谁在暗中陷害,她忽然想到在小花园时,宋晓晓那泛着赤光的眼瞳,实在很不正常。可想到这个又有什么用?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按照神院的神规,以及大容的神之特别法,偷盗神像属亵渎神明之罪,按罪当处以骨肉分离之刑。”   “骨肉分离?我又没有孩子。”云缃缃嗤笑一声。   婉歌却也没多做解释,只吩咐道:“来人,将这亵渎神明的女子押到净幽台。”   紧接着,士兵们上前来,把云缃缃架出大殿。   大殿之中,所有人冲着那神像与通神镜跪拜起来,虔诚又神圣。继而起身,也朝净幽台而去。   *   净幽台上,众修士们分立两旁,云缃缃被扔在人群中央跪着,婉歌搀扶着尊士慢慢走来。   今日的天空万里无云,清朗明亮,是个大晴天。太阳自她的背后照射过来,热烘烘的,出了好些汗。   婉歌安顿好尊士,上前走了两步,高声道:“五行神在上,诸天神明请鉴,我神院今日惩戒亵渎神明之贼,按照律法,将之投以万蛇池,受骨肉分离之刑。恳请神明原谅我大容之过失,恳请水神息怒。”   云缃缃一听,万蛇池?是什么地方?难道是有很多蛇的地方?骨肉分离莫不是说,把她推进蛇窝,任千万毒舌将自己的肉蚕食殆尽,这样,骨在外,肉在蛇肚里,是以骨肉分离之刑。   当她被再次押着,走到净幽台边,看见那台下的一方宽阔的池塘里隐隐有蛇影游动后,她心中一紧,自己猜得八成没错。   不,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活过来,怎么又要面对死亡,这一次还是万蛇啃咬的死法。   “行刑!”婉歌空冷的声音在净幽台上回荡。   “等一下!”电光火石间,云缃缃赶忙开口。   众人有些意外,好奇地看向她。   婉歌道:“你要交代遗言?”   云缃缃挣脱押着她的士兵,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婉歌:“不,你们不可以杀我。”   婉歌不屑地睨她一眼:“亵渎神明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不可以杀?有何不可?”   云缃缃清了清嗓,酝酿了一下,心道:公子,对不住,毁一下你的清誉。继而朗声道:“我是大容国公子姬存章的女人,要杀我至少先知会他一声。”   净幽台一片哗然,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响起,她看见那清冷美人婉歌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胡说!这大容国谁人不知,大公子天生有疾,不可能与女人沾染半丝干系,你只不过是竹园的一阶奴婢,竟敢说话攀诬国君之子?”婉歌沉着声呵斥。   云缃缃知道,就凭他们直接闯入竹园抓人来看,必定是容国王室首肯了的,再凭他们抓住自己后直接带来神院审判,就晓得惩治对神不敬之罪是无需通过王权的。现下,她恐怕也只能死命沾住王室的边,这些神棍们才能有所顾忌了。毕竟,她之前听说过一点,在这里的人的理念里,王室中人是得神眷顾之人,除非神允许,否则不能随便处死。这个边还得尽量沾得近一些,仅仅是竹园奴婢这一点显然是无用的。   她渐渐向台子正中移去,心想离那背后的万蛇池越远越好,她边走边道:“正因为公子天生有疾,所以他从未亲近过其他女子,如果你们杀了他唯一有过干系的女人,你猜,他会怎样?神院,虽说在某些时候你们借神之名义行事,甚至可能压过王权,但若是你们有错在先的话,莫说神明,恐怕王室也会以神之名将你们通通整下台去。”   “我们有错在先?你是指错判你为盗取神像之人,还是杀了一个攀诬王室之女?”婉歌头一次拿正眼打量她,眼前的女子,一身卑微的侍女装束,除了长相清丽以外,她看不出任何出众之处。   “都是错,一,我没盗取神像,没做就是没做;二,我没有攀诬公子,是公子自己找的我。”   “你!”婉歌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她,冷傲的脸上多了些许愤怒,“休得胡言,住口!来人,给我立即行刑!”   士兵们开始行动,云缃缃奋力地跑,却哪里能逃得脱,没两下又被抓起来,将她架着往万蛇池边走去。   万里晴空下,万蛇池的水面如碧玉一般剔透宁静,水面上漂浮着一大片红莲开得正妍,这一派景致甚至还有些许美感,可是,那水下来回攒动的幽暗生灵叫人望而生怯。   “噗通~”   惊骇中,愤恨中,她被推下了水去。   先是冰凉刺骨的湖水,将她紧紧包裹,她越挣扎就越沦陷。没想到这春日的水竟如此的凉,这感觉让她想起忘川河。   阳光透过水面撒下,通透的水光掠影中,千千万万条毒蛇朝她游来。   周身开始痛起来,毒蛇们露出了它们的尖牙,一口一口,咬到她的身上。起初,她还觉得疼痛难忍,可在这冰冷的水下,渐渐地周身变得麻木。   难道她真的要再死一次?可是现下她还能做什么呢?浑身贴满了毒蛇,自己的身上,恐怕早已被那些暗黑生灵们咬下了无数口肉。   清澈的湖水逐渐变做血红色,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血,为这万蛇池增添了几分瑰丽的颜色。   “御水术。”不知是不是看见水的条件反射,她忽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口诀,进而,意识开始涣散。   可忽然,额间一热,灵台一片清明。   ……   净幽台上,人们走到了万蛇池边,开始观礼这场亵渎神明的惩罚。几乎所有人都端着一张脸,仿佛他们有什么规定,在观这样的礼时,必须统一表情。池水清澈透明,阳光里,水下的情形若隐若现。有一处水色鲜红,好似池中蓦然盛开的红莲,比真正的红莲还要妖娆,风拂过湖面,有血腥气弥散开来。   隐约能看见,那鲜红水色之下,无数条蛇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修士们知道,那蛇球的中心,便是那个女子。   此刻,那个女子应该已经断气了吧,众人皆做如是想。但下一刻,大家的脑袋陡然一卡——等一下,那些蛇怎么游开了?   一个硕大的水泡将她罩住,呼吸开始顺畅,仿佛回到了陆地。她也觉得奇怪,四下打量,幽幽水流被隔绝在水泡之外,毒蛇们围着水球虎视眈眈,只是她,被罩进那巨大的水泡里,水泡中的世界没有蛇,也没有水,只有她。   是谁?是谁在帮她?   “小姑娘!”   一个阴邪的声音自幽暗的水底传来。   是他?那个炼狱中的人,只这一声,她便听了出来。   “救我!”她道。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再动用一丝法力,他们就会发现我,毕竟,他们视我为神的敌人。”那声音道。   “可我怎么上去?”她看着自己被毒蛇咬得浑身是血的身体,有些迷茫,有些绝望。   “不如,我们来赌一赌,你的公子,会不会冲进神院救你出去!”说这话时,那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不,我不赌,公子他是神明忠诚的信徒,不可能在神院众多修士手中救我。”想到公子,她眼底掠过一丝伤感。   “那你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说你喜欢他?你真的是喜欢他吗?”   云缃缃一惊。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那声音道,“我告诉过你,我也是神。”   她笑起来:“你是神?你是神就该有能力救我出去!”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九天之神可不同,善良,怜悯,同情,博爱,这些特性很凑巧我都没有,我能帮你造个隔离罩,那也是因为我对你有所图。好了,这种简单的隔离罩对于那些终日受到加持的灵蛇而言,支撑不了多久,方才我见你竟然使出了御水术,那些蛇似乎有些害怕,你可以继续,利用它,打退灵蛇。再见,小姑娘,后会有期。”   那声音就此消失。   看着那些正试图咬开隔离罩壁的蛇们,她举起了双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犹记得,春香楼内,公子以茶水化箭,刺穿自己的胸膛……   “御水为箭!”她一边意念着这湖中每一股水流都变做利箭,一边全力喊出她唯一会的那句御水术口诀。   陡然间,额间的桃瓣花钿变得滚烫,仿佛有谁用烧红的烙铁,往她的额头上使劲杵了一下,她还来不及顾疼,却见无数的水珠自湖水中剥离出来,幻化成了千万支冰箭,齐刷刷地朝蛇群飞去。只顷刻,视野能极处,血红一片。   而净幽台之上,几乎所有人都掩住了口鼻,只因为那血腥味实在太过浓烈。   原本清澈的湖水,原有的透明度消失,近乎成了一方血池,他们再也看不见那被沉湖的姑娘。   婉歌快步走到台子边缘,眼光在湖面上搜寻了一番,可除了通红的血水,哪里还能看到其他。这让她觉得很不寻常。   “婉歌。”尊士苍老的声音响起,“通神镜蓦然发烫,有妖魔之兆,你去看看。”   婉歌领命,一个飞身,飘飘然落到一朵红莲之上。一身白衣与腰间的红系带在湖上的春风里翩跹,在一派腥风血雨里,更显得她冰冷高洁。   湖面平静异常,连半条蛇影都没有,那女子已被众蛇分食殆尽?可一个人的血是染不红这么一大池子水的,再加上那非比寻常的血腥味,水下,一定有什么异样。   她手上捏了个诀,往水下发去,水花迸裂处,竟炸起了数条死蛇。她忙收势,死蛇又悉数落入水中。   她飞身回到台上,向尊士禀报:“尊士,那池中的灵蛇,似乎都死了。”   其余人也听到了此话,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那可是神院养了上百年的灵蛇,终日都有人念咒加持,每一条的血都可以抵得过一颗精心炼制的复元丹,平时,如非重伤要死,都不会去杀蛇取血。更何况对于修习术法的人而言,那蛇血还有助于修为。平日里神院就有院规,从不准人捕杀万蛇池中的灵蛇,而这次,竟然莫名其妙全死了?   尊士昏黄的眸子亮了亮:“通神镜方才感知到妖魔的踪迹,就在水下。”   婉歌思索片刻,忽而明了:“尊士,那个云缃缃我方才在殿上就看出她有些奇怪,她额间的花钿,分明是神魔留下的印记,而神魔史中,却从未记载过哪个神魔选中谁后,会留下那种色如桃花,型似桃瓣的印记。”   经婉歌这么一说,其余修士们都讨论开来:   “这么说,那女子不是妖魔就是和妖魔有染之人,一定是妖魔留下的印记。”   “我也如此认为,反正那印记不会是神留下的。”   “对,神留下的向来都是红色的椭圆形痣状印记,哪有这种的,历来也只有妖魔的印记偶尔会翻出些见所未见的新花样。”   ……   婉歌又问:“尊士,现下该怎么办?那女子也没见出水,水面又那么平静,不知是不是已经死在水底了。”   尊士摸了摸自己白白的眉毛,正要吩咐人潜水一探,不曾想,姬存章却闯上了净幽台。   几个修士的劝阻声中,姬存章不理不管,迈着急急的步伐,穿过一众人群,走到了万蛇池边。   他挥了挥衣袖,身后的空气凭空凝结成一道透明水屏,将他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大公子!”婉歌在水屏外喊道。   而水屏内的人却连头也没回一下。   姬存章望着那一派血红,眼里竟生出了些血丝,他抬起双手,在空中划了划,万蛇池中的水竟就此让出一条路来,而那路的尽头,湖的最中央,最低处,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看着湖水让路的情景,水屏外的人都惊叹不已,他们虽都知道大公子御水术了得,却不知,已了得到这种地步,可以操控那么庞大的水系。关键,竟是为了一个奴婢!他们向来与女子毫无干系的公子,竟然动用御水术去救一个女子!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水屏里那个疏淡出尘的背影,缓缓地,走向了湖心,走到了那躺着的女子面前,紧接着,俯下身,抱起了她。   抱起了她!   水屏外,众人愣住。   她枕在他的胸膛,耳边传来强烈的心跳声,她幽幽地睁开了眼,却对上那倾世的容颜:“公子。”她低低地唤道。   “别说话,别动,否则我会晕倒。”   她立刻察觉到他脖颈及脸颊处生出的许多红疹,他又过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云:公子!   公子:别说话,我有反应! 第19章 你是我通房   她再不敢动半分,他抱着她,走在赤红湖水的夹道上,一步一步,看似轻松,实则,早已满头大汗。他极力地抵制着紊乱的心跳,不使自己因为过敏而瘫软晕倒。毕竟,怀里还抱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   是啊,浑身的血,气若游丝,纤瘦的身躯,在自己的怀里,轻盈盈,飘摇摇,就似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他走上净幽台,撤了水屏,众修士已围住了去路。   婉歌走到他面前,看看他怀里的女子,再看他道:“大公子,您不能救她,她是盗取神像之人,她亵渎了水神。”   姬存章抬眸看她一眼:“盗取神像之人?不,她不可能偷神像。”她本就从不指望神的保护。   “大公子!通神镜已经检测过,她的那尊神像,就是神赐之物,就是五行塔上那尊。”婉歌道。   姬存章不再同她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尊士面前,“尊士,三日后,我将真正盗取神像者交到神院。她,”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子,“我带走。”   尊士沉吟一番后,道:“大公子,带走她,老夫需要用通神镜查探一下她,方才通神镜感受到附近有妖魔。”   “好。”姬存章道。   尊士取出通神镜,又往半空抛去,瞬间变大,一束白光自镜面打下,将云缃缃整个笼罩,那光似乎太过强烈,她闭上眼,把脸埋进他的衣襟里。   那镜子照了好一阵,也没出现异常,尊士才收了镜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大公子,恕老夫得罪,这位姑娘,您可以带走,但盗取神像之人,早晚我们得抓回来向神明谢罪,既然那尊神像已经找回,老夫以神院的名义,宽恕亵渎神明者三日,大公子,请便。”   姬存章微微点头,众修士默默让出一条道来,他抱着那微弱的女子,走出人群。   婉歌似是不自觉追了两步,眼底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哀伤。方才,大公子他脖颈及脸上的红疹,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有修士问尊士:“尊士,为何如此轻易便放走了亵渎神的罪人?还杀光了我们的灵蛇!”   尊士却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奇怪,竟然探查不到她的灵识。”每个生灵都会有灵识,不管是凡人还是神明,除非死物,否则怎么可能没有灵识,可是,那个女子,通神镜竟然无法探测?   净幽台上一群人久久缓不过劲,而那台下的万蛇池,早已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是那湖水再不同以前那般碧绿剔透,水上,渐渐地有死蛇浮起。那样圣洁的灵池,如今,却一片血海汪洋。   而就在万蛇池边的一颗合欢树上,一个人隐去了所有术法和气息,藏于茂密的树叶之间,心满意足地观赏完了这一出好戏。   他原本为了隐藏自己,没打算下水救她,但当看她居然使出了御水术,虽说只是让灵蛇们散开一时,但已经够让他震惊,后来她竟然又御水为箭,更令他不可思议。这场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   他被困在忘川河底千万年了,不曾想,这天地人间里,居然有第二个人会了御水术,只属于那个人的属性法术。   五行神?创世神?至高无上?不,天地间的法则也该变一变了,毕竟,他很是期待昆仑山预言石上所写的内容快点发生。   他隐没于合欢树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   此刻的日头变得分外毒辣,云缃缃抬着苍白的脸,眼睁睁见着公子的一滴汗珠落到了自己额头上,竟是冰凉凉的。   “公子。”她忍不住轻唤道。   姬存章将她抱出神院,神院外,停着一辆马车,他走到马车前,将怀里的女子放了上去,在护卫的帮助下,云缃缃总算躺好。   “公子,您的脸色……”护卫有些惊呆。公子的脸色,比浑身是血的小云还苍白,又一想,八成是极力克制过敏反应所致。   姬存章也跳上马车:“回竹园。”   护卫将车门关好后,躯马而去。   车内,云缃缃定定地看着姬存章,心头也是千般滋味,她头一回升起内疚之感,若是日后知道她说喜欢他,全是在骗他,可怎么是好。   “公子。”   “嗯?”他静坐着,闭着眼调整着呼吸。   “公子,小云只是一个侍女,你这么做……不会……”她咬了咬苍白的唇。   “不会什么?”他仍旧闭着眼。   “公子,我虽喜欢你,但你不用回应我的。”只教一教法术就好,等她翅膀硬了,她就飞走,她发誓!   姬存章闻言,睁开眼睨着她:“看来你伤还不算重,还能说这么多话。”   “公子,小云求你个事。”   “说。”   “公子,你能不能让小云随身伺候,我发现你是我的福星,只要离开你,我就会出事,甚至会死。”是啊,她真的发现了这个规律,公子稍微离他远一点,她似乎立马就会面对艰难处境。看来在没有完全的自卫能力前,还是跟这个命簿上开挂的人贴紧一些比较好。   他想到那一日自己一箭将她射死,心有不忍,道:“等回竹园再说。对了……”他特意停顿一下,似乎想到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了?”她奇道。   “方才,在万蛇池下帮你的是谁?”他问。   她心一突:“没有谁,是我自己,我念了几遍你教的御水术口诀,那些蛇就死了。”她不能告诉他那个人的存在,毕竟,看那个人的出场方式,像个反派啊!他家公子向来是站在神明这一边的。   他不再问她,因为他知道她在撒谎。方才,就在他御水开路之时,她身上罩着的那只保护罩同时破裂,随着水流消散,虽然很隐蔽,但他还是感受到了,那是一股非人的力量,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上次她的起死回生,会不会与这次帮她的力量有关?   回到竹园时,姬存章身上的过敏反应已经得到缓解,护卫将云缃缃扶下马车,一路扶进园子里,园内其余人看到他身上那血红的衣衫,都吓了好大一跳。小花赶紧来帮忙,把她扶到了寝室内。   姬存章吩咐人寻了医者来看,可看了半天后,医者却锁起了眉头。   “小云姑娘,你这个伤……”   小花的心揪起,却不料医者下一刻竟展颜笑起来:“没什么大碍,身体很强壮。”   云缃缃一惊:“我被那么多毒蛇围攻了,浑身都被咬了啊。”   医者道:“你没中毒,那蛇八成没毒,你除了身上确有数道咬痕以外,也没有失血过多的迹象,相反,似乎有大补过盛的征兆。”   “额……”云缃缃眨巴眨巴眼睛,很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喝了很多蛇血?据说那万蛇池中的蛇,是灵蛇,大补,可治重伤,可助修习之人修为。”   她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整个人都在蛇血里泡过。”虽说有保护罩罩着,但到了后来,那保护罩已经千疮百孔,不断有血水流进来,若不是公子及时出现,她大约已经窒息而死。   “那就是了,你没什么大碍,等伤口愈合了,你的身子恐怕比从前还好。”医者笑道。   云缃缃心里挺高兴,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不过,公子扬言三天后交出真正盗神像的人,他说这话时,那样笃定,难道他早就知道贼人是谁?亦或者只是当时为了带走自己的应急之词,可不管怎样,三天后,就得交出贼人,否则,多半自己还是得被抓回去,等那时,估计连公子都保不住自己了。这个受神控制的世界,谁对不起神,就是与天下为敌。   医者开了些药后便离开了,云缃缃就开始躺下休息。可休息来休息去,到了傍晚十分,还是忍着伤口的疼痛自床榻上爬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一路把着墙,扶着树,走到了通往后院的长廊上,有两个护卫凑巧路过看到她,见她行动艰难,便帮她去禀报了公子,意料之中的,公子同意了小云进入后院。   她被一路搀扶着来到后院,下意识便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而彼时的姬存章也坐着,正端起石桌上的茶盏喝茶,很是悠闲的样子,全然不似上午那样,被过敏反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护卫们很识时务地全退了下去,其中一个扶她的,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点,让云缃缃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寻常。偌大的院子里,他们俩围着一张石桌坐着,气氛陡然变得怪异。   “看来那万蛇池的蛇血果然不同凡响,你都能随意走动了。”姬存章捧着茶盏,盯着里面透亮的茶汤看了看。   云缃缃笑道:“托公子福,幸得公子及时相救。公子,小云其实是来问公子,那偷神像的贼人,三日后真的可以抓住吗?”   “怎么,怕三日后若没抓着人,又被抓回去?”   被说中心思,她怪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见公子当时亲口允诺神院的人,兴许,公子其实早就知道贼人的下落了。”   “不,我不知道。”   一听这话,再见公子又如以往那般舒淡温闲,一时竟不好再追问这个问题。公子能亲去神院,违背神院的法则救她出来,已经很不容易,再催他抓贼人,也确然是心急了些。   “喝茶吗?”   十分难得的,姬存章竟提起茶壶,为云缃缃斟了一杯。   她先是一愣,还是端起茶盏来:“谢谢公子,不过公子,您会考虑让我随身伺候吗?”茶略有些烫,她吹了吹。   他淡然道:“他们没和你说么?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以后是我的侍寝通房。”   “噗~”好不容易喝进嘴的茶,生生给惊得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水神:让你终生不嫁侍奉我的神龛泡汤了,就让你侍奉我本人。   小云:特么升职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新文求预收:《求求你被和我he》   黄小甜穿成了自己画的漫画女主角,漫画叫《大妖王与小甜妻》,你以为她重生了是好事?但并不!因为她画的漫画充满个人恶趣味,如下:   1、女主角得和一只暴虐万年虎妖谈恋爱(好害怕,男主是只虎);   2、男主角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3、大妖王动不动就要把她按到地上进行一些怪异行为;   4、她设定的大妖王喜欢呆萌挂,可她自己,性格古怪脾气暴躁…   万一惹到大妖王,岂不是会被自己的男主角鲨死?   所以,她重生后,决定避开他终生不见。   但是千躲万躲还是没躲得过……   大妖王:不想死就恋爱。   黄小甜:求求你别和我he   食用指南:   1,甜文,但有时候是玻璃渣糖,结局he。   2,男女主双C。   3,女主沙雕,性格弱鸡,别指望她搞事业。   4,无脑恋爱文,逻辑不可推。   5,女主的金手指灵感来源《神笔马良》。 第20章 以后跟我住   “茶有些烫,慢点喝。”姬存章似笑非笑。   云缃缃怀疑自己耳朵被蛇血灌后出现了幻听:“公子,侍寝通房?”   “怎么?不愿意?”   云缃缃眨眨眼,思索片刻,如果自己说不愿意,怕是要惹他不高兴,但如果说愿意,那么……   “公子,可是您对女子过敏,您为了救我忍受身体的折磨,小云十分感动,小云身份卑微,怕是不能服侍公子……”   “你不愿意?”姬存章望她一眼,表情也没什么波动。   云缃缃摆起双手:“不不不,这个通房吧,通常是要在床榻上服侍的,公子您对女子过敏,挨那么近,怕是要休克的。”   他忽而一笑:“是你说的随身伺候。”   “我……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说到最后,低下头,呢喃起来。   他见她眼眸垂着,伤后的肤色更显苍白,在夕阳的金辉里几预透明,柔弱的身躯坐在那儿,大约是因为害羞,缩着脖子,就像一只淋了雨的小鸡,也不是多好看的一个女子,但还是挺有韵味的。   “对了公子,”她想到什么,蓦然抬头,却撞上姬存章不同以往的眼眸,她惊了一惊。他不着痕迹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避开她的直视,道:“怎么了?”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入茅厕,无意间听到假山后一对男女在……嗯,在看月亮,听他们的对话,男子好像是偷偷翻墙进的,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上次公子抓的刺客?”   “你为何不早说?”   “额……我以为只是那个侍女偷情,这种事说出来岂不是要毁人家清白。”   “你倒是好心得很。”   她想了想,突然一计上心头:“公子,要不然这样,我们把话传出去,就说三天后用上一回抓住的那个刺客去顶那偷盗神像的罪,看他的同伙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姬存章一笑:“看来你还是有几分机灵。”   她嘿嘿一笑,好使自己看上去够傻气,之前在公子面前塑造的痴情、天真、傻兮兮的形象不可以崩!   就在他们交谈间,太阳渐渐隐没于西山,天开始暗下来。   “那个……公子,小云觉得身上有些疼,我就先退下了……”她缓缓站起来。   “放心,通房只是个名头,本公子不会怎么你的。”姬存章戏谑道。   我天,公子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什么心思,他真的一猜一个准,好可怕,万一被他看出她对他说喜欢其实是骗他就惨了。   “公子,小云虽然喜欢你,但小云从未想过和公子……嗯,我只要每天看着你就好。”她赶忙加深一下痴情人设。   “你一个姑娘家,常把喜欢二字挂嘴边,都不害臊吗?”   “额……”我晕,“那小云告辞了。”说完,敷衍地行了个礼,扯着伤口慢吞吞离开。   姬存章望望她的背影,抿一口茶,似乎很心满意足。   *   一天后,一个小道消息传遍了整个竹园。说,公子为救小云,与神院尊士承诺,后日必定交出个偷神像的贼人,但谁知那贼人究竟在哪儿,于是,公子决定拿前些日抓到的那名男刺客顶罪。   还将那顶罪后的后果说得十分详尽,说万蛇池的蛇死光了,虽不能沉万蛇池,但神院里处罚亵渎神明的罪人的方式多得很,有的刑罚甚至比司刑监都要残酷百倍。   什么将罪人套进一个十分紧的渔网内,再用小刀,把渔网的洞洞里挤出来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丢进油锅里炸,炸好后,又趁热喂给罪人吃;又有什么神院除了万蛇池,还有千鼠洞,神院里的人若偷懒不想一片一片割肉那么麻烦,就会直接把罪犯丢进千鼠洞,那洞里的老鼠,每一只,都有兔子那么大,还浑身的驱虫,咬你一口,你立马如触电似的浑身麻木;再有什么把罪犯倒挂到苍幕山巅,任血鸦啄食其肉;又说神院常常为了省事,会把罪犯直接关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水牢,不给吃不给喝,活活饿死……   总之就是那个去顶罪的刺客真的会很惨。   云缃缃听了这些流言,也是颇为咋舌。真的假的,那么神圣的殿堂,竟是个酷刑严峻的人间地狱?可又一想,公子他这么传谣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那偷神像者与刺客有关,甚至关系很好,或者不愿同伴代替受过,终是会有所行动的。而如果那偷神像者与刺客无关,但听到这么凶残的谣言,八成也会坐不住,想到偷偷逃跑。而即使那偷神像的定力好,心也够狠,那也没关系,公子还吩咐了,封锁竹园,即便是三天后送刺客去顶了罪,也会在日后揪出那偷神像的,实在揪不出,便把竹园所有仆人大换血,通通送去边陲挖矿。   反正是逃不了!云缃缃听完流言总结。   看不出公子平时温温柔柔,说起唬人话来还挺有章法。   云缃缃躺在房间里养着伤,听着院子外那些侍女叽叽喳喳地讨论个没休,心中也是颇为担忧,不晓得那偷神像者会不会露出马脚。   她躺着躺着,慢慢进入了梦乡。可这个梦乡进得很不安生,迷迷瞪瞪间,总觉得浑身都疼,像是有谁将她提起来打了一顿,又像是回到了万蛇池下,被群蛇围攻,直到一个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姬存章,如果你不同意交换人,我就立马抹了她脖子,鱼死网破!”   是女子的声音,听着还略有些耳熟。脖子处突然一顿,一股寒冰之感悠地惊醒了她。   她猛然睁眼,天已经黑下,四周暗沉沉的,唯有院子里的烛火亮着,一群人,拿着刀,围住了自己,而公子,就站在与她相对的不远处,一身白衣,长风玉立,冷冷地看着她的方向。   “公子!”她唤道,却发现身体被人桎梏着,脖子上还有剑架着。   这是唱的哪一出,她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后竟被人给绑架了!   她脑子飞速一转,难不成,是刺客,盗取神像之人?偏头一看,一个黑衣蒙面者贴在自己的身后。   “你凭什么和我做交换?”姬存章道。   身后的黑衣道:“她不是你的通房吗?这可是你闯进神院救出的女子,她对于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我现在拿她换一个关在牢里的犯人,你不亏的。”   “你们是莱国人?”   黑衣似乎有些吃惊,手中的剑抖了抖,云缃缃都感觉到那剑刃似乎已割破自己脖子上的皮肤。   “你怎么知道?”黑衣道。   “你们盗取我的俞州水利图,那时,我已经猜到了。”   “少废话,你猜到又怎样,你若不做交换,我先杀她再自杀。”   “何苦……你们莱国若有难处,大可投递国书,以一国之名正大光明来找我。”姬存章摇摇头,“你们这般做法,实在是有损莱国形象。”   黑衣被这话一震:“投递国书?我莱国与你们容国可是世仇,若真投递国书,岂不是变相向你们低头!”   “那五行塔之巅的神像是你偷的?”姬存章问。   那黑衣冷笑一声:“是又怎样?”   云缃缃一听,心立时揪起,究竟是谁,害她被扔万蛇池!她真想反手撕下她的面巾。   对了,御水术!   她四处寻望了一下,只见不远处的一株牡丹花的花瓣上,有几点晶莹莹的东西在烛火里闪烁,是浇花后还未干的水!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起口诀,就如同在万蛇池下那般,脑中意念着那牡丹花上的水变做几根尖锐的冰针……   耳边,还有黑衣和公子的对话:   “你应该知道,你逃不了。”公子道。   “是,我知道我逃不了,但我可以拉一个垫背的。”黑衣说着,刀还动了动。闭眼专心默念口诀的云缃缃只觉那刀锋已深入了血肉。她皱了皱眉。   “恐怕……你抓的这个垫背……就可以把你收拾了……”公子这话刚一说完,云缃缃就突然睁开了眼。   只听黑衣闷哼了两声,拿剑的手一软,整个人一滞,这时,云缃缃趁机挣脱,如兔子一般,快速跳到了姬存章身后。   所有人都有些懵然,怎么那蒙面人忽然就府下了身,腿也瘫软了,等云缃缃跑后,那蒙面甚至跪到了地上。   “拿下!”姬存章道。   接着,几个护卫的刀围着那黑衣人的脖子架了一圈。   看那黑衣人再没能力反抗,云缃缃忙跑过去扯下了那人的面巾。   这面巾一扯,众人皆是一惊。这不是柳月儿吗?也是侍女,平时负责浇花的。   云缃缃恍然大悟,她想起她平日里说话的声音,和那一日在假山后的娇嗔声在脑海里重合。   原来,这竹园里真有刺客!还是莱国细作。   “押下去,将她与那一日抓的男子关到一处。”姬存章吩咐道。   护卫们领命,将人押走。而其余围观的家丁侍女还处在震惊之中。   “都散了!”姬存章再道。   众人才小声讨论着散了开去。有几句讨论声传入云缃缃的耳朵里:   “柳月儿竟然是刺客!不可思议。”   “方才她怎么忽然就瘫软下来,好像被什么暗器打中似的。”   “呀!我看见了,是几根针,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没看见是谁丢的。”   ……   待人散得差不多了,姬存章竟然擒着笑意对云缃缃道:“你是第一个学会它的。”   灯火的映衬里,那笑容竟然是暖色调的,云缃缃呆愣一时。她忽然想,或许,公子他内心深处其实住着一个寂寞的灵魂,他不能触碰女子,那么情爱、爱情,便是他终生的禁区,想一想,还挺可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竟从那么个笑容里探究出这一番深层次道理来。   “多亏公子教得好,”见没什么其他事,她又道,“公子,那我先回雅苑去了。”说着,她就预转身离去。   “等一下。”姬存章叫住她,“你以后就跟我住。”   我的天!她转过身来,一时没忍住,嘴瓢道:“为虾米?” 第21章 是否喜欢我   “走吧,睡觉去。”姬存章说完,就转身朝后院走去。   云缃缃心中掠过惊涛骇浪,但又一想,他还能咋?亲他一口都休克的人,谁怕谁?再说,如果真能睡到他,就凭他那般模样,咱也不亏!   心一横,拖着浑身的伤口就跟着去了。   方才没散完的三两个护卫,面面相觑,等公子和他的通房走后,开始小声八卦:   “小云八成今晚……”   “不可能!公子他先天有疾!”   “就是,况且小云浑身都是蛇咬的伤口,谁忍心下手?”   “不过,没准公子还有其他玩法呢?”   这话一出来,几个护卫互看两眼,皆阴险一笑。   而跟随姬存章慢吞吞走到后院的云缃缃,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虽然平日里她极力表现自己的“喜欢”,那也是因为她料定他不可能对自己干什么,毕竟有个先天疾病在那儿横着,今次没成想,公子竟然让自己与他同住!   怎么个同住法?是同房不同床,还是同房又同床?   正在她神游之际,忽听得姬存章道:“你以后住我隔壁。”   云缃缃一惊,进而释怀,原来是住隔壁。   “嗯嗯,多谢公子体恤。不过为何公子要让我与您同住呢?”   “你不是说过,离我远了,你总会有危险吗?再说,你现在是我的侍寝通房,理当近身伺候。”   原来如此,听了公子的解释,心头莫名一暖。除去后半句的戏谑之词,单论前面,公子那是以防万一自己再有危险。这么一想,她觉得今夜的公子真的非比寻常,他本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人,但此刻,却似乎比以往增添了几分人情味。   “多谢公子。”她艰难地行了个礼,再此道谢。   他伸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房门:“那里,以后你住。”   云缃缃点点头。   姬存章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目送他进去,再关了门,唇边勾起深深的笑意来。   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   第二天醒来,她坐起床,伸了个懒腰,却奇迹般地发现,她浑身上下,竟然一点也不痛了。她震惊地扯开自己的衣襟,看看身上的伤口。可伤口还在,只是不再渗血,甚至已经结痂,愈合速度也是惊人。   或许……是蛇血之故。她想。   她兴高采烈地穿了衣衫,走出房门,却发现隔壁房间的门早已大开。   她够着头窥探房内,喊道:“公子?公子?在吗?”   却并没有人回应。   “公子早已出去了。”一个护卫端着一只托盘从长廊上走过来。   云缃缃看过去,问:“出去了吗?现下几时了?公子是进宫朝会了吗?”   “没有,说是去神院了。”他走过来,将托盘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又道,“这是药,公子说,虽然灵蛇有助疗伤,但该吃的药还是得吃。”   云缃缃走到石桌旁,见那托盘上放了一只药碗并一盘子糕点。心里陡然闪起一个想法,是不是公子喜欢上了自己?不然,怎么会这么体贴?可转念一想,似乎并不大可能,他的命簿上可是清楚写着,他这一生,可不会和哪个女子有染,就连他后来娶的夫人,那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再说,自己又不是真喜欢他,他喜不喜欢自己,貌似也不在关心的范围内。可是,还是有点好奇是怎么回事?   她坐下来,捏着鼻子把药喝了,药很苦,她咋咋舌,赶紧塞了块糕点入口。   旁边的护卫哥哥打量着她,内心里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小云很普通啊,模样虽清秀漂亮,但公子是何许人,见过的美人那也是多不胜举,就拿这江都第一美人神院的婉歌院士来说,公子与她也是经常见面的,却没见公子对那位第一美人动过心思。可如今竟把小云收进房里做了通房,虽然很可能是个挂名的,但这也可见公子对小云的不一般。   “小云,你可真厉害。”他忽而神秘兮兮道。   云缃缃一边咬着糕点一边道:“我哪里厉害了?”   那护卫笑着:“咱们园子里私下都讨论开了,说你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得公子另眼相待。话说,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让公子对你如此不同的?”   他这个问题,着实不太好回答,但看得出,最近这园子里,八成都是关于她和公子的流言。这个护卫她也是经常接触的,私底下是个话痨,且单纯得紧,还常常口无遮拦,但他在公子面前却一板一眼,装得好得很。   “这个嘛……大约,是我扛打。”她说的是事实,想想她因情诗挨打,又被公子一箭穿心,再被丢入万蛇池,这庄庄件件,哪一件不是见了血的?   “啊?扛打?”听到这词儿,护卫起先有些迷茫,但很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公子有疾,不能碰女子,但没说不能打啊,皮鞭什么的用上,又不会直接接触,兴许……他的乐趣在于那种快乐!   想到此,护卫惊得张大了嘴,继而用十分同情的眼光看向云缃缃,道:“看来你也不容易,没成想,公子原来有这般雅好。”   “雅好?”她诧异地看他一眼。   那护卫却冲她意味深长一笑:“听说,王公大臣家流行这个,还有不少画本传出呢!”   “画本?什么画本?”   说到这个,那护卫似乎更来劲:“你们女子多半是买不到的,要通过黑市买。”   云缃缃问:“究竟是什么画本,你买到过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额……这个……恐怕不大好吧,你一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女子还不能看个连环画儿了?想我从前可经常看的。”   护卫一惊:“经常看?怪不得了,只有你能做得了公子的房内人。”   说到此,云缃缃大约也明白了过来,他说的那画本,应该是那种图。这下,她更来了兴趣,站起身往那护卫跟前凑了凑,低声道:“你借我瞅瞅,回头,我在公子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护卫挠挠头,有些为难道:“那你可得藏好,看完了就还我,限量版的,可难买了。”他将手伸进衣襟处,摸出来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云缃缃拿过小册子:“这么薄?能有多少内容?”   “你别看这么点,它里头画得详细啊,详细到……嗯,你自己看吧,我下去了,万一公子回来看见,说我带坏了你,不得揭了我的皮!”   护卫匆匆退了下去,云缃缃拿起册子,又坐到石凳上,翻开封页,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合上了。   刺激!适合关起房门来细细品。于是,她将那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放起,继续吃糕点。   *   快晌午时,公子回来了,走到后院见着个护卫问小云何在。那护卫说小云在房间里,一上午没出来过。他还道是因为她伤势未愈,在屋里休息,便也没打算叫她。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到几案前倒了口水喝。后院由于出入的人少,向来都十分宁静,可今次,这宁静中,似乎还带了隐隐的女子笑声。   他晓得,是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小云的声音。   他觉得有些奇怪,虽说那灵蛇血对于重伤有神奇的治愈能力,这两天她的确也恢复得很好,但还没听说过,这灵蛇血会把人补傻。   现下这笑声,跟只被掐着脖子的大鹅叫似的,听起来很傻。   “小云?”他拔高声音,唤了一声。   笑声戛然而止。   “过来!”他又道。   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响起几声脚步声,再一看,那丫头已来到自己门口。   阳光自她身后打进来,她就像一道剪影。她神色略有些慌张,双颊还泛着红晕。   “你躲在房里不休息,是在笑什么?”它问。   云缃缃的脸刷一下,红得更厉害,她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我无聊,就托一个护卫哥哥帮我买了本话本,就是那种说书的话本,我看着觉得好笑,就笑了。”她强行使自己淡定下来。   “嗯?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的,若是打扰到公子,以后小云会注意,不笑那么大声了。”   姬存章伸手推了推几案上他方才抱进来的一只木盒子,道:“你的神像我取回来了,你拿到房间里供着吧。”   他今天上午果然是去神院处理那偷神像的事去了。   她走过去,将木盒抱到怀中,问:“公子,你把那个柳月儿交到神院了吗?”   “嗯。”   “那她会怎样?”   “反正不会丢蛇池了,蛇都被你杀光了。”   云缃缃垂下头看看怀里的木盒,一时不知说什么。   却听姬存章道:“他们是莱国人,莱国的青州,近两年来每到夏秋就会洪水泛滥,他们想偷走我为俞州设计的水利图,照着建堤坝,抵挡洪水。”   云缃缃了然:“那么柳月儿偷水神像,是想着拿回去抗洪?”   姬存章点点头。   “那他们也没什么大错,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国的子民,不过话说公子你还会设计水利枢纽?”莫不是公子还是个高级工程师?   “没什么大错?偷盗神像的行为视为亵渎神,你觉得这不是大错?那你认为什么错叫大错?”   她想一想,道:“其实我觉得就是因为神仙们太小气,凡人碰一下他的神像,都视为不敬,他们天生拥有超凡之能,凡人要经历生老病死,有七情六欲,生活本就不易,神仙们高高在上看着,有时候还会为了个人的喜恶发难天下,真真是绝情。”   姬存章端茶盏的手愣在半空,看着她,满眼惊讶。他知道她和一般人的想法不同,她大胆,出格,却不想竟大胆到说神仙小气,出格到说神仙绝情。他这是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神仙。   “这么多年以来,我头一次听到对神明不一样的看法,很不一样。不过,”他放下茶盏,“你这套想法和说辞,出了这个门,不要对第三个人讲。”   云缃缃知道,在这个拥有绝对信仰、对神明充满敬畏的地方,她的这些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了,指不定就去向神院举报,没准儿就又得到神院走一遭,公子其实在保护自己。   她突然想起那个她好奇的问题,他是不是对自己动了心。这个问题吧,有些不好启齿,她酝酿了一阵,决定迂回地套套话。   “公子,这几天我想了想,公子待小云如此不同,无非是因为杀死过我一次感到内疚,大可不必的,我一个女子和公子同住在后院,公子本就先天有疾,当是十分难为公子了,如果公子要我回到雅苑去,我二话不说,立马就搬。”   姬存章并没有立刻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用淡淡然的语气道:“记住,你现在是竹园唯一可以进入内院的女子,我的侍寝通房,所以你必须对身为主人的我,忠心不渝,不违逆二话。”   没有套到自己想听的话,反而给自己挖了个坑,不过她倒是听出来了,他哪里是喜欢自己,分明是要让自己做他乖顺的贴身奴婢,他让她住后院就别提回前院的事。云缃缃暗自郁闷,她道:“可若是日后小云放出府嫁人了呢?虽然小云肯定会舍不得公子,但毕竟该嫁人时还是得嫁。”   “你想嫁人?”   “人生到了年纪总要成家的呀,这是天道命理。”   “你若日后想嫁人……”他沉吟片刻,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卖身契可是死契。”   额……这话意思是变相告诉她,嫁人莫想,我要你终生不嫁侍奉我!看不出来公子竟然是这样的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这块万年坚冰,真是不会谈恋爱,当心追妻火葬场!(作者墙裂警告……) 第22章 那种画本子   她原本以为,最近的公子烟火气十足,她还想着或许是她撩拨动了这个注孤生的心。她几次三番那样大胆示爱,虽说都是违心的,但她觉得她的演技很好呀,没准就感动他了呢!   可是,真不知道,原来他的脑回路那样清奇,她对他说喜欢,他却要求她乖顺。喜欢是什么,仿佛他的字典里压根没这两个字。   怪不得,命簿上说他终生无爱,仅有的两条感情线,也是那样简单,毫无波澜。从命簿上看,这两条感情线似有可无,仿佛阎王只是为了点缀一下他开挂的人生,才随意加的生硬戏码。   不知道他的法术还有多少,她能学多久,学会后,她怕是得快点飞走才成。   她将水神像抱回隔壁房间后,没多久就有两个家丁台了供桌来,说是公子吩咐的。   她想,公子真是虔诚的信徒,并且似乎也要求自己对神明虔诚,对于自己供神像这事,他貌似很放在心上。   她看着那又从新回到自己手里的水神像,想起在神院,它和那通神镜发生了感应,觉得很不可思议。莫不是她那日扶的老婆婆,其实是个神仙?这问题也是无法印证了,她只能暗自猜测一下。   这一天出奇的平静,大约是公子还想着自己身上有伤,除了晌午那趟后,再也没叫过自己。她乐得窝在房内,看了一天的画本。   直到天色暗下,夜晚来临,一团黑影,凭空出现在她的房中。   彼时,她挑着灯,正窝在床上,继续看着画本,忽听得一个声音在近前响起:“你光看图?没想过实战一下?”   吓得她心都快要跳出来,忙抬头,晦暗的烛火里,一个黑影,出现在自己床边。   是他!那个自称神的家伙。他的声音她相当敏感,一听就能猜得出。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你想怎样?”说着,她下意识往床里头缩了缩。   “万蛇池下,我可是帮过你的,你有必要这么怕我吗?我长得很可怕?”某神挑着眉,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其实他长得并不可怕,大约是逃出炼狱后,把胡子刮了,再换了身衣衫,现在看起来并不像叫花子,相反,一身黑衣,竟显出几分高贵之气,再加上他长得又剑眉星目,倒还是有几分好看,他的唇有些薄,微微一扬,又透着几分邪魅。   “你怎么来我房间了?你就不怕我家公子发现你,一只冰箭将你结果了!”她说。   “怎么,怕他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在你房间误会你?放心,他被我下了咒,睡得正沉呢。”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她渐渐淡定下来,把画本往枕头下一塞,跳下床来。   “我来看看你。”他勾着唇角。   她奇道:“你来看我?你来看我做什么?”   他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步,语气和缓:“你将我从炼狱中放出来,我很是感激你,所以,这一次,我专门来提醒你一件事,生死大事。”   “生死大事?”她诧异道。   “我告诉过你,我也是神,我知道你是阎王找来顶替原身的,上一次我们相遇在地狱,恐怕就是你本该的死期,然而,你不想喝孟婆汤,不想魂飞魄散,所以你跳下忘川,你并不想死。”   他竟然知道她并非原身?难道他真的是神?“你来提醒我什么?”   “这世间,人与人之间从不是独立存在的,他们相互关联,形成一张无形的命运大网,这其中,存在着各种关系,有君臣,有师徒,有亲友,有恋人,你想不想知道,你和你家公子,是什么关系?”   “主仆?”她道。   “不不不,不是主仆。”他停顿片刻,像是故意卖神秘,“生死依存关系。”   “什么意思?”这让她想起心理学上的一个词,相互依存症。   “他本该是结束你生命的那个人,但最后,他没能取你的命,为什么?”   “不是你救的我吗?”   他伸出食指摇了摇:“不,并不是我,是你家公子。”   “什么?什么意思?”   “他是你命定的死神,但由于你改变了你们既定的命运轨迹,让本不该认识你的他认识了你,所以,他不想你死,你的死神不想你死,这才是你得以重生的根本原因。”   “所以……”   “所以你若是得不到他的心,你的死神要你活的期望力量敌不过命数的力量,你随时都可能面对死亡。”   她愣了愣,这不可能吧?意思是她的生死,取决于公子的心?他想她活,她才可以活。并且那期望如果很小,她也可能还会跌入命运的齿轮。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增加他希望我存活的期望值?”   他笑起来:“你总结得很到位,我也帮你想了想,你们两个若是建立恋人关系,你得到他的真心,这样,你才能真正地摆脱既定命运。你想,这么久以来,你们两个但凡稍微离得远一点,你是不是就会遭受生死考验,比如这次神像之事,他只不过是同往常那样去宫里朝了个会,你却被丢进了蛇池。”   她不得不承认,这和她之前的推断,如出一辙。原来,摆脱既定死亡的真正方式,不光要与公子建立交集,更要得到他的心。   正在她思索之际,某神忽然道:“小姑娘,我不能和你聊了,昏睡咒快要过效,去吧,去赢得他的心,还可以考虑与他演绎一下那画本。”说着,他带着诡异的笑容,渐渐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不见。   房间里,陡然只剩她一人。她走到床榻边,从枕头下取出那画本,不经意翻开来,看着那上面画功精妙的图,怎么突然觉得不香了?   她以为自从那一次重生后,她就算正式脱离必死命数,没成想,并没有。又转念想,那个自称是神看着像反派的人,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那么,得不到公子的心,就将随时面临死亡,可是,公子的心哪有那么好赢得?她努力了这么久,只不过才换来他把自己当做忠诚的奴婢,并且还是披着他笔友的马甲才勉强赢得。   不远处的烛火泛着清冷的光,照着周围一小团地方,她看过去,那火苗在窗外吹进的夜风里,狂乱地舞蹈,光影在她身上如水草般浮动,她垂下头,又一次看看自己手里的画本。   一直以来她立的深情人设,恐怕还是得继续!大不了就不飞走了,跟着一国公子,咱也不亏。   打定主意,就打算倒头睡觉,却不曾想,房间内突然传出一阵异响,嘎吱一声,像是开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谁?   那声音不像是从门口传来,她寻声望去,只见自己房间的一面墙,陡然开出了一道门,此时此刻,一身单薄深衣的公子,正立在门框里。   她惊了一惊,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和公子的房间,是通联的。那道门大约是同周围的木质装潢太相像,十分隐匿,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   “你方才和谁在说话?”姬存章走过来。   她一懵,难道他听到了?但随即站起身,把画本藏进衣襟,笑道:“没有谁,我看话本看得来劲,就学着念了几句里面的对话。”   他显然不大信,道:“哦?那话本子这么精彩?夜晚不睡觉你还挑灯夜读?”   她低下头,双手按着那本册子,她这阵可没拴腰带,如果不按好,那书可就会漏到地上:“让公子见笑了。”   他瞥了一眼她按在肚子上的手,没说什么,走到不远处的几案旁坐下。   云缃缃暗自讶然,他这架势,是要在这里呆上一呆的样子,像是要慢慢审她。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走过去:“公子,我们的房间竟是互通的吗?”   “嗯。”他没说多余的话。   “那你半夜打开那扇门过来是要……”她这话一出口,氛围陡然尴尬。   “把你的话本给我瞧瞧。”他缓缓道。   “啊?”这怎么好?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所塑造的,可都是天真纯情的形象,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在看那种画本子,那么她前面装得再好也要前功尽弃。这还怎么赢得他的心?   他用等待的眼光将她望着。   她纠结着,一时没有动作。   谁知,按着肚子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弹,生疼,她下意识缩起了手。她正顾着疼时,那本藏于衣襟里的画本,便顺顺溜溜地落到了她的脚边。   她正吹着被弹痛的手背,却见公子已经躬起身,伸出手,将那画本拾了起来。   她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家公子用御水术幻化了一颗弹珠,弹了自己的手背。   眼见他就要翻开封页,她急得扑了上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别!”   他愣住。   好吧,她承认,她是故意的,故意抓他的手,想让他过敏,最好过敏到晕倒。   可是今次却奇了,他竟没有丝毫反应。也许他浑身已经开始起红疹,但夜里的烛火能有多亮,根本看不清。   他将她的手推了一推,被握的手空出来,打算继续翻。   她眼见那封页即将被开启,心海急浪奔腾而过,身子比脑子快,再一个猛扑,将姬存章按到了地上。而那画本……这个时候哪里还有闲心管画本!   她压着他,晦暗的光线里,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春夜本该冰凉如水,可现下,四周的温度却陡然升高。   某神的那句话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去赢得他的心,还可以考虑与他演绎一下那画本。这句话变成咒语在耳边不断聒噪。   画本上,这个时候应该是……直接吻上去!   于是——“啵~”,干净利落,却绵长腻人。   很快,某人头一歪,总算晕死。   作者有话要说:   神助攻正式上线,比月老还神! 第23章 剧本拿反了   她意犹未尽,嫌弃地看了看晕死的人:“真是不经亲。”   她爬起来,窗外的风又灌进来一波,火苗又跳了一只舞,她忽然打了一哆嗦,怎么刚刚就不觉得冷,这会儿浑身却起了层鸡皮疙瘩。   让他就那样睡到地板上实在不太好,于是,她决定将他拖到床上去。她俯下身,握起他的双腿,一拖,滋溜一下,竟那样轻巧地把人从几案下拖了出来。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那双手,震惊不已,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竟能轻易把一个体魄壮硕的公子拖来拖去。   那干脆抱一下他试试,看能不能抱起。   她蹲下身,一个公主抱,再站起来,十分轻松。   她想了想,或许是蛇血之故,让她力气陡增。   她抱着公子,朝床榻而去。一边走,一边瞅那紧闭双眼的绝世美人,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剧本儿怕不是拿反了?她,一个女子,把一个男子公主抱着往床边走!   走到床边,将他放到床上,再为他盖好了被子。   暗夜寂静中,时而有虫鸣阵阵,烛光就在床边,隔得近些了,她才看清,原来他的脸上早已起了好些红疹。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很好看,好看到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从未对他有动心的感觉。   按理说,他帅,他强大,他温柔,他家世好,他身高够,何止是符合他的择偶标准,那简直是男神典范。但怪就怪在这里,就是没感觉,不来电。   不过又一想,不来电就不来电吧,现下,他晕得死死的,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赢得他的心……   她思索片刻,睡他?   于是,她翻身上床,躺到他身侧,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本就单薄的深衣扯得乱七八糟,又将被子给他盖好,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仅剩一只肚兜,钻进被窝……   一夜后,鸡鸣破晓,阳光自窗外撒进房间里,锦被承了晨光,暖暖和和。   她幽幽醒来,起初,还有些迷糊,她揉了揉眼。但很快,她想起他的旁边睡的人,赶紧掀开被子一看,被窝里空荡荡,哪里还有公子的影子。   她忙把衣衫披到身上,下得床来,正要穿了鞋子站起身,可下一刻,就被吓得跌了一跤。   公子他竟坐在昨夜的几案前!   其实,他一大早杵在那儿,倒也不稀奇,她也不至于吓得跌倒,关键在于,他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此时此刻,正闲闲地翻看着。   那本册子,就是那本画本子,昨夜她那一扑,画本自公子手中飞出,当时她也没顾上去捡,飞哪儿去了那黑灯瞎火的也不是很清楚,以至于当把晕倒的公子抱到床上后,就忘了它。   想一想,真该一巴掌把自己拍死。从前她塑造的纯情少女形象可全毁了。   她瘫了许久才自地上爬起来,扭扭捏捏地走到他跟前,没吭声。   半晌后,公子翻了一页画本,道:“你昨日看的话本,就是这个画本?”   她脑子飞速转动,这要怎么扭转形象?毕竟她想赢得他的心呐!   她憋了半天,总算舍得开口:“公子,我看这个,完全是为了你呀。”   他抬头看着她:“为了我?”   她笑道,“对呀,我现在是公子的通房,总要懂一些房中术呀,”表情转成羞涩状,“你看昨夜,不就用上了。”   “昨夜?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故作惊讶状,“公子真的不记得了吗?”身子一扭,娇花一羞,“虽说公子的确晕了,但身子的记忆,总会有一点吧。”   “没有。”他语气干脆。   “额……公子昨夜可是和我共枕而眠的,公子比我先醒,应该也知道吧。”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大一个屎盆子正悬在公子的脑袋上,正要扣下来。   “没错,我醒来时,你的确在我旁边,不过,”他忽然认真道,“日后,不要再弄晕我。”   说完,他拿起画本往门外走去,她赶紧追上。她看着他,心里想着他到底信不信他们昨晚睡了。   他打开门,却刚好看见一个护卫抱着一个画卷自阶梯上走来,正巧与他们六目相对。   护卫看着那两个嵌在门框里的人,一个手拿画本,一个衣衫不整。手中的画卷一个没抱稳,落到地上。   “哐当”一声,护卫醒过神,忙拾起画卷,低头站定。他的画本怎么在公子手中?小云的衣衫怎么也没穿好?脑海中立马把昨夜那房中的情形脑补了一遍,等他脑补完之后,他们公子一直以来的神仙形象就此坍塌。   云缃缃正看着那护卫,旁边的姬存章却道:“进去,把衣衫穿好。”   她看他一眼,又低头瞅瞅自己,肚兜还在外头,她立时跑进了房间。   “公子,”待云缃缃走后,那护卫才开口,但仍旧没抬头,“这是您要的赤**州段的地形图。”   姬存章走过去,接过地图,道:“楚萌,这个画本子,是你的吧?”   这个叫楚萌的护卫一惊,抬起头来,正撞上公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公子。”   “看来,就是你的了。”他平平静静道,“去,把它拿着,举到头顶,跪到前院去,黄昏时再起来。”   楚萌快哭了:“是。”他伸出手,去接那画本。   姬存章将画本放到他手心,又道:“日后谁若是带坏了小云,本公子可不单单会罚跪,还会将他丢到神院的千鼠洞去。”   “是。”楚萌浑身又是一抖,忙抱着画本,去前院跪着去了。   穿好衣衫走到门旁躲着的云缃缃,正好听到那句“带坏小云”的话,心中荡了一丝涟漪。谁带坏谁?   看着不远处站在晨光中的公子,一袭月白衣衫,上绣湖蓝色水纹,宛若一朵遗世独立的高岭奇葩。自古白衣出美男,这话真是对极了。   她走到他身后,道:“公子,那个画本是我叫他给我的。”   却听他道,“哦?你就这么好奇?”他默了一默,却问,“你从前做叫花时难道是自……算了。”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他想说:是自愿的?不该这么说。   从前做叫花时?这是什么意思?她思绪转了转,陡然想起那一日,她被拉去检验是否贞洁,那嬷嬷说她确已失贞洁,声音极大,当场的人怕是没有没听到的,公子当时已经来了,听肯定是听到了。   这可怎么应对?作难了片刻,她板起了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语气也变得冷淡:“怎么?公子挑选忠诚奴婢,还要看是否贞洁?”   大约是觉得她头一回用那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他意外地看她一眼,但见身旁的人,那脸色,好似谁欠了她银子,相当难看。他道:“你生气了?”   “对,生气了,公子若是在乎这些,那么当初就不该去万蛇池救我,更不该将我抬成侍寝通房。”   “我……”   他的话才说半个字,她就又出声打断道:“什么贞洁不贞洁的,那本就是陋习,凭什么你们男子便可四处寻花问柳,我们女子就得在脖子上挂个贞洁牌坊啊?你问问你的神,他是这么想的吗,他们娶女神仙时,会要求活了万万年的女神仙还是个处子么?”   “这关神什么事……”   他的话又被打断,云缃缃继续道:“公子若是的确在意,那我没有办法,从前我一个小女孩,在乞丐窝里,我能怎么办,我力气又小,我能怎么办……”说着说着,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总算让眼眶湿润了,她用好不容易眨湿润了的双眼特意看了看他。   “你……”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平日里温闲远淡的一张脸,此刻似乎有些作难,“你别哭。”   “公子,今日小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不想一直在你的后院呆着,这个地方那么干净,我怕给你弄脏了,我去找小花了,有事再叫我,不,有事也最好不叫我。”   说完这么一番话,她也没等对方首肯,拔腿就跑了。   他看着兔子一般逃脱的人,良久,才自言自语说了句:“小丫头脾气见涨啊!”   *   云缃缃来到前院一看,楚萌果然高举画本跪在那里,其余路过的下人们,有的好奇,便上前去翻开画本一看,当即跳开老远,自此,整个院子的人都晓得了,公子的得力护卫楚萌,竟然看那种画本子!   看着大家每每路过都对他投去异样的眼光,她于心有些不忍,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对他道:“对不起啊,害你罚跪了。”   楚萌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小云,日后别再找我要画本子了。”   云缃缃笑道,“不敢了不敢了,今日你这一跪,全然是我害的,”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接着道,“你放心,我定会补偿你。”   楚萌道:“算了算了,你一个小丫头,我也没怪你。”   “不,当补偿还是要补偿的,”说着,脑中灵光一闪,“嘿,对了,我想到怎么补偿你了,我的那尊水神像,可是经过神院检测的,那是神赐之物,不如我送给你吧,作为补偿。”   轰隆隆~晴空万里陡然一个干雷。   云缃缃仰头望了一眼,只见天空蔚蓝,全然没有一丝会下雨的征兆,进而低头继续同楚萌道:“好不好?我送你水神像?”   又轰隆隆~   云缃缃再望了望天空,心道莫不是要下阵雨了?都是夏秋才最爱下阵雨,难不成这个异界春天也要下阵雨?   楚萌道:“小云,那水神像若真是神赐物是不能随意送人的,我可不会要。”   云缃缃想了想:“你若不要那水神像,要不这样,我绣个荷包给你吧,我绣活儿还不错的。”她上一世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做手工。   楚萌一听,笑起来:“荷包啊,好吧,这个我就接受了,正好我那个荷包烂了。”   “那你喜欢什么花色?”   “我啊,我喜欢海棠花,你给我绣个海棠荷包成不?”   “嗯嗯!可以。”   两人商量妥当,云缃缃便起身往雅苑去找小云去了。   小云走后,楚萌还美滋滋地想着自己要有新荷包,跪得挺开心,然而下一刻,他就见一双白底绣湖蓝水纹的云靴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忙抬头,却仰视到一张冰冷冷的脸。   “公子?”他一头雾水,但见公子脸色难看,他心里有些发怵。   “继续跪,跪到明日黄昏再起来!”   楚萌身子晃了晃,差点没跌倒,他真的哭了,为什么公子无缘无故加重刑罚? 第24章 她又在演戏   云缃缃一进雅苑,就看到小花一个人正在打扫院子,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小花,然后,呜呜地哭起来。   小花愣了愣,忙问是怎么了,而云缃缃却道:“没什么,就是想哭。”   小花没法,只得丢了扫帚,拍背安慰。   云缃缃这哭是故意的,她早知道公子一路跟过来了,期间还躲在远处偷听他和楚萌说话。   他是不大明白公子的脑回路的,不清楚他跟过来却又不靠近是个什么心理。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她还道是他知道她生气了,想近前示好却又碍于怕她见到自己后更加生气,所以与她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可是,他是公子,一辈子都没有真正感情线的人。   他平日看似温和,你却永远看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最初也以为他的内心由于一生不可能享受情-爱,而倍感孤独,可接触了这么久以来,她发现,他其实更像是天生冷情。   但是,既然他跟过来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也要利用利用,演演戏给他看,让他再次认清自己对他是多么痴情。   毕竟,她得赢得他的心啊!   哭了半晌后,她才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对小花说:“小花,你说喜欢一个人有错么?”   小花大惊:“小云,你有喜欢的人了?”   云缃缃抬起衣袖揩了揩泪,萋萋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深知自己与他的身份地位样貌,有着天壤之别,二人之间的鸿沟堪比银河,所以,我也从来没奢想什么,只求远远地看他一眼,便好,可是,他如今嫌弃我,他嫌弃我!”   小花见她哭得那样伤心,说得那样伤情,心有不忍,拉她去屋檐下坐起。   “小云,你爱上了谁?谁嫌弃你?”她大胆猜了一猜,“是公子?”   一听到“公子”二字,云缃缃哭得更厉害了,直接把两只眼睛埋到了衣袖里,双肩一抽一抽,像是根本停不下来。   小花了然,但同时也淡定下来:“如果是公子,小云不必太伤心。公子他本就是个神仙人物,江都哪个女子见了他不会喜欢呢,你喜欢公子也是正常的。但公子他天生有疾,又心系天下,心许神明,对儿女情长之事,他似乎也不大关心。如今你竟然能打破这竹园一直以来女子不能入内院的规矩,足以见得,你一定深得公子欢心。”   “小花,你不知道,他是要我当他忠心乖顺的侍寝通房。”   小花双眼冒星,羡慕道:“这样不好吗?反正以你我的身份,又不可能成为公子的什么人,公子要是允许我也当他忠心乖顺的侍寝通房,我一定会高兴得吃下十碗饭。”   云缃缃鄙视地看她一眼:“十碗饭?不吃成个河豚肚子,当心撑破!”   “小云,你看你多幸运呀,公子直接升你做了他的通房,虽然我们大家都晓得,多半只是个名分,不可能有什么,但这已经羡煞旁人了。”   云缃缃收了泪:“经你这么一说,我在公子那里已经很不一般了?”   “对!”   云缃缃故作沉思状,道:“你说得在理,毕竟我爱他,与他无关。不过……”   小云奇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说公子这辈子会不会爱上某个女子呢?”她道。   “应该会吧,据说每个凡人的名牌,都长在月老门前的姻缘树上,又不是红尘外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动凡心?”   云缃缃惊道:“小花,若不是你还长得这么小,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已经成过亲了。”   小花推她一把:“小云,你说什么呢?”她脸蛋红了一红。   “小花,把你前几天买的针线借我,我答应了给楚萌绣个荷包。”   小花讶然:“你给楚萌绣荷包?”   “嗯,我答应他了。”   “小云,你现在是公子的通房,你绣荷包给其他男子,公子若是知道了,大抵会不高兴。”   云缃缃哼了一声:“怎么会?他不会的,公子很大度的。”话是在夸人,但语气却怪异得紧。   她悄悄瞥了一眼雅苑门口,只见那处的竹林枝叶微动着,如风拂过,公子早已不知去向。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的戏码他看到了哪里?   她的“深情”他看到了没?她的“伤心”他看到了没?她的“生气”他看到了没?   爱情里的女子该有的情绪,她展现得淋漓尽致。相信以公子那么高的悟性,总有一天会明白她对他的“真心”。要让他形成一种习惯,习惯她一直爱着他。   有时候,一件事一旦形成习惯,会成为一种破绽,一个弱点。   她也是想了又想才领悟到这一精髓,取得他的心的办法,如果不能一见钟情,就得考虑日久生情,要充分利用“习惯”的力量。让她的爱变成他不可或缺的习惯。   这边云缃缃开始转了话题同小花讨论刺绣,而那厢,前院楚萌那儿又遭殃了。   “本公子改主意了,你给我跪到后天再起来。”   面对再次加重的刑罚,楚萌委屈得眼泪汪汪,公子今天是怎么了?他又不敢问,到底是不是他哪里得罪公子了?   云缃缃白天一天都没回后院,直到天黑后,她才窸嗦摸嗦地回了后院。   走到院子时,除了那院中的灯火亮着,空无一人,公子的房间黑乌乌的,早已息了灯,或许是睡下了。她也进到自己房间去,摸了半天鱼后,总算熄灯躺到了床上。   望着那阴沉沉的帐顶,心绪渐渐迷离,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晓得是不是做梦,忽然间,她的呼吸变得困难,像是谁掐住了她的脖子。惊恐难受中,她猛地睁开眼。   一个披头散发,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人,正骑在她身上,双手压着她的脖子。   不,准确的说那不是人,是鬼。   “巫青叶?”她艰难地吐出她的名字。   巫青叶发出虚无缥缈的声音:“云缃缃,我要你下来陪我!”说着,手中的力气用得更大。   云缃缃试图叫出声,可嗷嗷了两下,却根本出不了什么声音。   怎么办?她想了想,床头的油灯里有油,不知道用御水术可不可以驱动油?   她闭上眼,开始默念口诀。   半晌,就在她快要断气时,听到一声“闷哼”,脖子上的紧箍感突然没了。   成功了?她睁眼,却正好对上一张鬼脸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向自己。   明明鬼魂很轻,她却被砸得晕死了过去。   等她再有意识,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片紫色花海里。   放眼望去,除了花,还是花,除了她,只有她。这么一个宽阔的地方,其实景色很美,但这里的氛围却透着异常的诡异。   因为,没有声音,也闻不见花的味道,就像走进了一副画,只有色彩,没有生命。   她伸出手,试图去触碰身前的花朵,可是,却捞了个空。那些花儿如镜中花,水中月,它们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   心中怵了一怵。   这是哪儿?巫青叶那只鬼呢?她开始在花海里游荡,试图寻找到答案。   而隔壁房间里,听到响动的人,起身披了件披风,再次打开那道门,走了过来。   这边的房间光线昏暗,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烛火光,勉强能视物,他摸索着,走到云缃缃的床榻前。   却见床上的人,正规规矩矩地躺着,紧闭着双眼,似乎睡得极沉。   他拿起床边的火折,吹燃火,将油灯点亮。   借着这一盏亮光,他总算看清她的脸。   奇怪,怎么她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浊气,如黑雾,淡淡地氤氲在她周身。   他连唤两声,而躺着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再次观察了一下她的四周,那浊气弥漫着,仿佛一只无形的罩子,将她的意识完全封压。   这像是梦魇,又不像一般的梦魇。   神院的上古典籍中曾记载过一种地狱咒术,以彼岸花与忘川水做引,制造死亡梦境,可使生者死于自己梦中。   小云现下这样的情况,很像中了死亡梦咒。   他旋即走到门前,打开门,大喊:“来人!”   不一会儿,就跑来两名护卫。   “将小云带上,我们去神院。”   护卫接令,忙进入房间里,一见小云正睡得香甜,心中一时疑惑,他们是看不出什么浊气绕身的。   其中一个护卫伸出手,捏起被角,正准备掀开,谁知,突听姬存章道:“别掀,和着被子抬走。”   那护卫赶紧收回手,两个人就着被子,把云缃缃裹着,抬了出去。   星夜,一辆马车自竹园飞速奔向神院。   进入神院后,姬存章等一行,便直奔神院中的清风殿而去,那里,是神院尊士休息之所。   他亲自扣门,叫起了尊士。尊士一见是大公子,忙披了衣衫来到清风殿的殿堂内。   “尊士,你看看她,是否是中了传说中的死亡梦咒?”   尊士走到被放在殿内棋榻上的姑娘面前,一看,当即就认出,这不是那个被误认为亵渎神的女子么?就是那个连通神镜也检测不出灵识的女子。   他观察了一阵那萦绕的浊气,皱起了眉头。   “依老朽看,这位姑娘似乎不止是中了死亡梦咒,还有恶鬼缠了身。你等等,待我取出通神镜一探究竟。”   他自怀里掏出那面通神镜,又是往空中一扔,那镜子变大后射下一束白光来,将云缃缃整个笼罩。   顷刻间,那白光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画面:一片紫色花海,一个女子迷茫地朝花海深处走去。而就在花海深处,一团黑影中显现出一张脸,正对着那女子露出诡异的笑。而那女子似乎全然不知,还兀自走着。   看着那画面,姬存章一惊,那片花海,怎么那么像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个幽苡花海梦?   “这是什么?”他问向尊士。   尊士表情凝重:“这白光中的影像,是这位姑娘现下的梦境,从梦境看,她的处境很不好,不光有花海迷林走不出,还有一个恶鬼也参和进去了,情况有点复杂。”   姬存章听后,陷入一阵沉思。那片花海,她竟然会梦见和自己同样的梦。   “如果她走不出花海迷林,或者那只恶鬼作祟,是不是,她就永远醒不过来?”姬存章问。   尊士摸了摸自己苍白白的眉毛:“是。现下要救这位姑娘,恐怕只有谁入她梦中,将那恶鬼除了,把姑娘带出迷林才行。”   “我来。”他斩钉截铁道。   尊士惊道:“大公子,入别人之梦,可凶险异常啊,若是梦境坍塌,入梦者可能也会跟着就……”   姬存章道:“本公子可不信,我连个梦和恶鬼都对付不了。”   尊士想了想,也是,想公子年年不知斩杀多少妖魔鬼怪,修为恐怕比神院任何人都强。   “那老朽为公子护法。”尊士道。   姬存章盘腿坐到棋榻的另一头,向尊士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尊士会意,捏了一段诀,打向那通神镜,镜子的光束瞬间扩大范围,将姬存章也笼罩其中。   光晕里,他闭上了眼。 第25章 花海探迷林   云缃缃走向花海深处,耳边没有一丁点声音,连风声都没有。   就在这万籁俱寂中,有谁叫了她一声。   “小云!”   是公子?她寻声望去,只见紫色花海那头,一个白衣男子,长身玉立着,半个身子都掩映在万花之中。   她如获救赎,终于有个活灵活现能出声的东西了。她招着手,喊着公子,向他奔去。   等跑到他面前,她道:“公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好诡异,很不像真实的世界。”   谁知,眼前的公子,竟抬起一只手,帮她捋了一下发鬓。她愣住,探究地看着他。而公子却冲他一笑。   “公子……你不过敏了?”   公子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她感受到,他的手,自发鬓处,贴着她的脸颊缓缓往下滑,然后轻轻捏起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这动作很是暧昧。   她看着他,心头疑惑不已。这难道是自己的一个梦?从最初的巫青叶掐脖子再到花海,全然是个梦?可是,这梦的转变也太没头没脑了,从最初的恶梦怎么直接转化为春-梦了?   公子的脸渐渐靠近了自己,直到他的唇,咬上了自己的唇。   她惊得瞪大了双眼,这个春-梦感觉好真实,竟然还有温热的触感。   她刚才恐慌的情绪全然消失,她此刻想的只有一件事,在梦里扑倒公子。   她正准备回应之际,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   “小云!”那声音听来竟有些急切,并且,这声音……又是公子?   她挣扎开公子的吻,看了看他,可随即,他的脸上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下一刻,那张公子的脸,竟变了样,变做了另一个人。   那个炼狱某神!   她惊得猛然退了两步。   耳边又一次响起公子的声音:“小云,过来!”那声音竟是自花海的另一端传来。   她寻声望去,果不其然,又一个公子出现在不远处的花丛里。   她有些懵,回过头看着从公子变成的某神。哪晓得,某神阴邪一笑,蓦然将她揽入怀中,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你猜你的公子,会不会吃醋?”   嗯?她脑袋懵了一懵。这货是要搞什么事情?   “你是何方妖魔?放开她。”不远处的姬存章道。   云缃缃这才反应过来,忙一把将某神推开,转而奔向姬存章。   谁知,她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某神一把抓住了肩膀,进而,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飞到了半空,而腰间,却多了一双大手,身旁,又紧贴着那个某神。   “你带我去哪儿?”云缃缃急道。   他一边带着她在花海上空飞驰,一边轻声道:“这里是浮生如梦咒造的梦境,这是个绝杀咒,你家公子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救你,你就不利用一下?”   “利用什么?”她问。   “利用一下,让你家公子爱上你。怎么,你不愿意?”   “你要帮我?你图什么?”   “没错,我要帮你,我说我图你俩生娃,你信不信?”   “没见过你这样的反派!”   “这不是就见着了,我操控了那只一直找你寻仇的女鬼,等一下你们过去会遇见她。这里是梦境,待会儿你可以告诉你的公子,我是你的梦中情人。”他停顿一下,回头望了望,又转过头向云缃缃道,“瞧,他追来了。”   云缃缃亦回头去看,却刚好看见姬存章手中幻化出一把冰剑,飞身刺了过来。   某神早已察觉,抱着云缃缃在半空一晃,瞬时,她的整个身子竟朝那冰剑扑了过去。   云缃缃吓了一吓,眼看就要撞上剑尖,好在公子及时收势,她才没被刺穿。   她心道,那位反派是要搞什么?她知道他是故意将她甩过去撞冰剑的。   公子一击未成,又来一击,而某神伸出空余的手,掌心凝出一团黑气,向公子那方一推,那黑气就如同炮弹一般飞向了姬存章。   姬存章举剑一挡,那黑气便被弹到了另一个方向,落幕处,只听轰隆一声,炸倒好大一片紫色花束。   云缃缃暗自奇怪,他怎么可以击倒那紫花,而她,却根本无法触及?   还没等她多想,只见公子的剑又刺了过来,这一次,他的剑势十分凌厉,以至于某神为了躲避,竟直接松了抓住云缃缃的手,而他自己则幻化成一团黑雾遁去,瞬间不知所踪。   她哪里会飞,没有了别人的扶持,她的身躯直直往下坠去。   姬存章已顾不上那逃跑的神秘人,飞身过去,一把接住云缃缃。   天地间又恢复一片寂静,花海上空,他们旋转着,缓缓坠地。   “公子。”云缃缃唤一声。   姬存章望了望方才那神秘人消失的方向,语气冷淡:“方才那个,是不是万蛇池底帮你的人?”   云缃缃心里一咯噔,看来不需要她说那人是梦中情人,公子就已经开始误会了。   冰剑化作无形,他放开了她:“看来,即使我不进来,也有人帮你出去。”   云缃缃观察他的表情,此刻,他的脸色的确有些不悦。不会真是吃醋?不过,她又发现一个问题,方才公子抱了她,却没过敏?   她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姬存章只觉莫名其妙:“你干什么?起开!”   谁知,怀中的人将他抱得更紧。   “公子,你有没有哪里不适?”她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闻得此言,姬存章也是一愣。是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难道,是因为这是在梦里?小云和自己,如今都只是灵识,并非真身,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起开。”他道,“如今只是在你的梦境中,我们都是虚幻的两个灵识,身体过敏并不代表灵识也过敏。”   云缃缃这才抬起脑袋,望向他,忽而贼贼一笑:“既然这是我的梦,你又只是公子的灵识,也就是公子的意识,那么,我们亲一下试试,你会不会又晕。”   话音刚落,两片柔软便贴了上去。   他整个身子都僵了一僵,甚至忘记推开她。   她见他并没拒绝,身体也没有过敏反应,便决定再得寸进尺一点。她吻得更加激烈,甚至打算撬开他冰冷薄凉的唇,进一步攻其内里。   正待她准备伸出口中的秘密武器之时,他突然一把将他推了开。   她喘息着,疑惑地看向他。   他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着一张脸,仿佛刚才的那激情一吻,是吻在了一颗石头上。   “够了,这是多么凶险的梦境,你难道要把它演变成春-梦?再说,方才那个人,不是吻过你了么?怎么?还不够?”   他的这席话,另她瞬间没了激荡的情绪,心中燃起的小火苗一下子被扑灭。   “听公子的意思,是觉得我水性杨花?谁都可以索吻?可是,方才他明明是变做了你的样子,我以为是你。”她委屈道。   “他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也不晓得啊,自从那次万蛇池下他出手给我造了一个保护罩后,他总缠着我,我看他神秘兮兮的,很不像是人。”她嘟囔着。   姬存章望了望不远处被炸倒的一片花田,道:“看来他是以真身入的你的梦,竟可以毁坏梦中虚幻的事物。如今竟雾遁了。”   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连半片花瓣都触及不到。   “那公子,你也是会法术的人,你会雾遁吗?”   “我是凡人,并不能。”   她失望道:“原来凡人不能瞬间转移啊。”   他看她一眼:“走,必须走出去,否则我们就会永远困于此地。”   云缃缃涎着脸挽住他的手臂:“梦外公子遗世独立,这些年一定过得颇为孤单,梦里,公子就让我占占便宜嘛,等出去了可再没机会。再说,这里透着诡异,我怕。”说到后来,她又向他靠近几分,挽着他胳膊的手箍得更紧。   姬存章叹息一声,看着依偎着自己的瘦弱女子,一时竟觉得无可奈何,便由她去了。   无边的紫色花海中,两个紧紧相依的人,开始寻觅出路。   可是,走了许久许久,四周的景致几乎都没有变过,除了花还是花。   “公子,这花海不会没有尽头吧?”她极目远眺,只觉得满眼的紫色,看得她一阵晕眩,“要是我们也可以雾遁就好了。只可惜我们是凡人。”   “那你刚刚该叫他带你出去。”   听他这话的语气,着实有些别扭,不是平时的他,那样温和淡然,她歪着脑袋看着他。他的个子很高,她才到他的肩膀处,她这样仰视他,也只能看到一个高高扬起的下巴。   “公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垂下眸子看看她:“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   “可你这个样子,放到一般人身上,就是吃醋呀?”她道。   “我不是一般人。”   好吧,败给他了。她就说,他这个冷情寡性的人,在他心里,她和其他女子最大的不同,大约只在于,她是他看上的最乖顺的奴婢。   只听他又道:“我说过,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忠心不渝,对我不违逆二话,所以,你以后,不能再见那个人。”   看看,看看,果然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哎,今天状态不佳,写得有点混乱,将就看吧,等状态好了回来修,剧情原则上是不得变的 第26章 堕入合欢梦   “公子,你说我自己的梦怎么自己还不能操控了?”她伸手又拂过一茬花,但仍旧是半片花瓣也没抓到,那些花,就如幻影。   “这是浮生如梦咒,你的梦被施了咒,它已经完全脱离你本人的意志。”   云缃缃远眺了一下,这个紫色诡梦,美得太灵异。那些花,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按照她前世的知识,梦的本质还是意识,意识就是客观实在在脑子里的反映,即便这个反映是经过意识加工的,那也得是来源于实际吧。可是,这里的花,她确定,她从未见过。前世没有,今生也没有。   “公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这是传说中的九天神花,幽苡花。”他道。   她讶然:“九天神花?”她再次打量那些花朵,太不可思议。她居然在没见过这花儿的情况下梦见了这种花。   两人一时沉默,又不知走了多久。   就在云缃缃快要走不动之际,天空中飘来一个声音:“大公子,老朽透过通神镜已找到梦境生眼,你们再往前走一段,生眼就在那边。”   云缃缃抬头巡望天空,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可什么也没找到。那个声音也不知从哪一方传来,竟还是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   “是谁?”她问道。   姬存章道:“是神院的尊士。”   “他能用通神镜看见我们?”是啊,他居然还帮他们找到了生眼?   “对,通神镜将梦境投射了出来。”   “那……岂不是方才我们那样,他们都能看见?”她一时羞涩起来。这亲亲被现场直播了?   “是。”他回答得干脆又简略。   她默了默,又笑起来:“那这样也行,就有更多的人知道,公子是我的了!”箍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整个人再往他身上挤了一下,恨不得和他贴成一个人。   姬存章侧头看他一眼,身旁的丫头眉眼弯弯,看上去很是开心。他无奈地摇摇头,任由她跟个树懒似的吊着他的胳膊,近乎是被他拖着前行。   再行了一阵后,脚下的花丛里陡然出现一口井。在无数花枝的掩映下,十分不起眼。但他们还是看见了。说是井,却和现实中的井很不一样,更像一个紫色漩涡,有无数光点闪耀着,旋转式落入井内。这就是梦境生眼?   云缃缃疑惑问道:“我们是不是要跳下去?”   姬存章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两人做好准备,正要再上前两步往下跳,可忽然,自那井内冒出一个人来。   准确的说,是鬼。巫青叶。   她悬空在那井口上,披头散发,冲着他们诡异一笑。   云缃缃被唬了一大跳,虽说方才那个某神已经提醒过她,巫青叶会出现,但她断然没想到她会出现在生眼。   “巫……巫青叶?”云缃缃唤出她的名字。   那鬼魂道:“对,没错,是我,你们想出去?”   见她说话阴阳怪气,姬云二人都没开口,等着她自己说下文。   她果然接着说,“你们出不去了,因为……”她阴邪一笑,“我把我自己同生眼融合在了一起,除非我同意,否则,你们永远出不去。”   云缃缃觉得奇怪,她也是做过鬼魂的,怎么她做鬼魂的时候,就没巫青叶厉害呢,她刚死就会有鬼差来抓自己,而巫青叶,似乎已经在人间游荡很久了。   “你一介普通鬼魂,怎懂得同生眼融合之法?”姬存章问道。   巫青叶冷笑一声:“呵,你们还有心管这个?我自有我的方式。”   “那你说,你怎么才肯同意我们出去?”云缃缃道。   巫青叶厌恶地看她一眼,“你若死,我就放公子出去。”   云缃缃正想反驳,谁知却听身旁的公子先开了口:“不可能。”   巫青叶又看向姬存章,表情立时一变,露出一个娇魅的笑:“公子,若是……你肯同我……”说着,神情羞涩,“我一直心悦公子,奈何公子从未注意过青叶,如今,在这梦境之中,这样美丽的花海丛里,公子,你若是肯亲我一下,我就放你们出去。”   “不可能!”这一回,是云缃缃先开口回绝。   巫青叶诧异地看看她,又看看姬存章,眼中开始燃起怒火:“公子,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她只不过是个叫花子,还是一个不洁的叫花子啊!”   没等姬存章说话,云缃缃先抢道:“对,公子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公子。”   巫青叶气得龇牙,但不一会儿,突然又猖狂大笑起来,情绪转变之快,另云缃缃有些惊慌。   只听她道:“你说你喜欢公子?那好,只要你自杀,我立马放公子出去。”   “自杀?凭什么?”   “凭什么?这里是绝杀梦境,如果公子出不去,将会同你一起死在里面。”她睨着云缃缃道。   云缃缃已不再想同她说话,兀自对姬存章道:“公子,幻化冰剑,杀了她。”   姬存章的手中很快化出一炳冰剑来。   “公子!”巫青叶似乎很伤心,“你真要杀我?”   姬存章的剑已举了起来,手一送,剑便直直飞向巫青叶的面门。   原以为,巫青叶会惊慌,可不曾想她盯着那剑尖却笑了。   “那让我们进入下一层梦,合欢梦,祝你们愉快……”剑尖刺入眉间那一刻,她忽然消失了。   花海不见了,蓝天不见了。周围的一切眨眼间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房间,这是一个房间,两人警觉地四下打量,却是一惊。   红鸾帐幔的床榻,摆着喜烛喜果的几案,房间四壁挂着红绸扎的花,不远处还有贴着喜字的灯笼……这一切,像是一间喜房。   合欢梦?云缃缃回味着上一刻在生眼处,巫青叶说的那句话,合欢梦的梦境竟然是一间喜房?这是什么用意?   姬存章走到那放了喜烛的几案边,却见那案上,忽然浮现出几行字来:   金玉盏,合卺酒,醉里看花分外妍;红绡帐,鸳鸯枕,高烛燃尽叹夜短;合欢门,长夜开,梦中梦来红绳挽;若想出得此梦去,交杯挽盏尽饮欢,如不然,好梦坍塌鸳鸯散。   云缃缃见姬存章立在那里看了几案好一阵,亦走过去,发现案上的字,惊了一惊,不自觉轻声读了一遍……好梦坍塌鸳鸯散?   “公子,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解。   姬存章看了看案上的两只玉杯内,果然早已斟满了酒。   “意思是,让我们喝下这两杯酒,否则,梦境坍塌,你我必死。”   云缃缃指着那酒盏,不可思议道:“让我们喝下它?这是什么样的梦,竟会有如此奇怪的要求,刚刚我们不是还在花海中的么?怎么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致却全换了!”   姬存章道:“我曾在上古咒术书中见过,据说有一种咒术,能制造幻境,跌落此幻境中的人,必须按照幻境中的破咒提示来做,若是不做,或者没按照提示要求做,那么,幻境就会坍塌,幻境中的人便再也出不去,死于幻境之中。”   “还有这样的咒术?那公子你会这种咒术吗?”她好奇问道。   “学习某种法术,是要看先天体质的,就比如御水术,除了我,当然现在还有你,至今没有第三人学会。有的低级法术几乎人人都能学,但一些上古密术,凡人永远学不会,所以,我并不会。”   云缃缃点点头,心下却想到了某神,他说巫青叶是受他控制的,那么,这个梦中梦的合欢梦,也是他制造的?他究竟想干什么?   “公子,那我们只能喝下这两杯酒了?”   姬存章看着那两只酒杯,有些无奈,因为他的确不知怎么破解这种上古咒术,但直觉告诉他,破除幻境的方式绝不可能只是喝酒那么简单,后头还有什么,他不得而知。   他端起一盏来,看了一眼云缃缃。   云缃缃会意,也端了酒,两人对视一眼,同饮而尽。   很少喝酒的云缃缃,酒入口后,咋了咋嘴,道:“竟然有点像梅子味。”   姬存章观察着四周,看他们喝下酒后,这房间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云缃缃放下杯子,道:“我们按照提示已将酒喝了,是不是这合欢梦就破了?”   “没那么简单。”   听他这么一说,云缃缃有些失望,便又将那案上的诗读了一便,若想出得此梦去,交杯挽盏尽饮欢……尽饮欢。究竟还需要做什么?   此刻,她真恨不得把那个自称是神的家伙拖出来打一顿,他不是说帮她赢得公子的心么?将他们困于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坍塌的幻境中,是几个意思?   她的思绪正想着将某神揍成猪头,渐渐地却觉身上燥热起来。她拿手做扇子扇着风,道:“公子,这房间没有门窗,封得死死的,我都热起来了,若是不快点出去,恐怕不用等它坍塌,我们先窒息而死了。”   姬存章也隐隐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像是有些口渴,他咽了口唾沫。   云缃缃看向他,却发现他额间已有汗珠滴下。   “公子,你也热吧?哎,我不行了,还请公子见谅,我得把外衫脱了。”说着,她便低头去解自己腰间的系带。她忽然有些怀念前世,穿衣之风史无前例的开放,只要你想,吊带热裤便可出门,白花花的大长腿随便露,不像这个时代,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一层又一层。   眼看她的系带就要从腰上取下,忽然,一只玉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讶然,抬头望向姬存章,此时此刻,他近在咫尺,也许是因为房间太过封闭的原因,两人隔得这么近,更觉得热烘烘的,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翻腾。   “公子?”她轻唤一声。   而姬存章却并未开口,只是沉默着,亲手为她将系带重新系好。   他的手带着炙热的温度,婆娑着,这氛围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的眉眼唇鼻,一下子变做无比美味的糕点,令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想立马啃一口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好几天,我有罪我悔过,看来没大纲裸奔真的不成,捂脸 第27章 再次现神迹   “这酒不对劲。”姬存章收回自己的手, 侧过身子去,似乎他已察觉到云缃缃那异样的目光,他忙回避。   云缃缃嗓子发干, 望着他的侧颜吞了吞口水:“哪里不对劲?”   “这酒……有毒。”   “啊?”她惊慌起来, “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被毒死了?”   “毒死应该不至于, 只是会比较难受, 因为这是……催-情-药。”他有些为难地说道。   云缃缃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两个突然觉得周身燥热难耐, 是中了春-药。合欢梦里合欢酒,这个幻境的意图难道是让他们两个圆-房?   “那……公子……我们要怎么办?又出不去,还中了毒。”   姬存章道:“让我回忆一下上古典籍里是否有什么有用的记载。”   “哦。”她垂下头去。   房间内静默一时,可越是安静,她就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越大, 浑身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脑子里难以遏制地想着一些污漆麻杂的东西, 前头看的那本画册中的场景一祯一祯地在脑海里闪过。   她忍不住抬头望望身旁的人,说实在的,她很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小云!”他轻呵道。她碎步移动着, 已和自己贴到了一处。   云缃缃尴尬一笑, 又退后两步。不过,总觉得那双脚吧,它有些不听使唤,总想靠近他。   “公子, 你……除了在想上古典籍以外, 还有没有别的想法?”她试探地问。   “没有。”他淡淡地扫她一眼,“你最好也别有。”   她无奈道:“公子定力真好, 不去神院做修士简直可惜了这心性。”他似乎除了出了点汗以外,心境应该很平和吧。   浑身的不适在一点一点加重,她不自觉松了松衣襟,转过身艰难地走到床边去坐起。双腿酥麻得她都快站立不住,所以还是决定坐一坐。   公子他立在几案边,背对着自己,欣长的身躯兀自岿然不动,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破解这幻境的方式了没有。   说实在的,若依照她的性子,她是真想一把扑向公子,这梦里的公子对女子又不过敏,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可是,如果她真那么做了,公子厌恶自己了可还怎么赢得他的心。   她决定稍微试探一下:“公子,我有些受不了了。”   谁料,她刚一说完,就见公子转过身,迅速奔到了自己面前,并且,一把将自己按到了床上。   她愣住,公子莫不是想开了?亦或是和自己一样,抵不过那药力了?   她正准备问他时,突然,嘴却被堵上了。   公子主动吻向了她。   紧接着,她的余光看见公子将放在一旁的鸳鸯被一掀,红彤彤的被子自帐顶落下,将他们两个完完全全罩在了里头。   四周一黑,空间变得局促起来,两人之间的温度升得更高,云缃缃觉得自己好似身处火焰山,下一刻,就要被烤熟烤化。   他总算撑起身子,没有压着她了。他往旁边挪了挪,躺到了云缃缃的身侧。   她懵然,公子这收得也太快了。   “公子?”她小声唤他。   他却摸到她的手,在她掌心写起字来:演戏,骗过幻境。   掌心的触感酥酥的,叫她心头好不麻痒,她忍耐着那感觉,亦执起他的手写道:幻境可以骗过去?   他又写:骗过在幻境外监视的人,幻境便可破。   他停顿片刻,又写:你不会?   云缃缃郁闷了一下,写道:我说我会你怎么想?   他写:何意?   算了,不就是客串一下声优!   于是,她手脚并用,开始鼓动被子,夹着嗓音喊道:“嗯~啊~哎呀~公子~你好坏~”   她持续着那样的叫声,叫了许久,还越演越投入,突然觉得这好像有点好玩。因为,在她卖力演戏之时,躺在身侧的公子一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半晌,她忽而抓住他的手,害得他有些惊慌,想抽手却没抽开,他以为她想做什么,谁知,她只是又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公子好歹发出个声音结尾。她嘴上莺莺燕燕地叫着,写完字后,干脆一把揪起他脖子上的皮肉使劲拧了一下。   “啊~”只听公子发出一声惨叫。   云缃缃这才停止了一直踢着被子的双脚,大呼一口气,真是累得够呛,顿觉放松下来,浑身的汗水早已将衣衫打湿完。没想到在她投入演戏之后,那种中毒后的难受感反而减少了很多,或许毒性通过汗水排出来了?   两人在被子里默了半晌,漆黑的世界中,公子又一次执起她的手,她惊了一惊,这表演都结束了,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她心中燃起一份期待,谁知,公子只是在她掌心写字:“你似乎很会?”   云缃缃讪笑着,亦写道:“哪里哪里,公子过誉了。”   谁知,公子竟又写道:“很多次么?”   云缃缃愣了愣,心中愁起,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真的很不像他一贯作风,她得怎么回答,她前世嫁过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经历过?   她思索了片刻,又写:“那公子呢?有过么?”又想到他是个对女子过敏的主,况且命薄上清楚地写着,他只娶过一次妻,且有名无实,于是她补充写道:“我是说你想过么?想过和一个女子那样恩爱。”   “没有。”这一句,是他用嘴说的,语气干脆爽利。说完将被子一掀,坐起身来。   她心头有些郁闷,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是,她觉得她追他,大约不是隔的纱,是隔着命。他还真是一个修行家的心性,仿佛没有情情爱爱的细胞。   赢得他的心?她轻笑一下,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从前,她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怪病才那样疏离女子,还猜想他的内心大约也是渴望一段感情的,可是这场合欢梦却让她明白,他其实不是想而不能,是压根就不想。中了春-药竟然毫无反应。而她,就是现在还觉得心里痒酥酥的。   “公子,我想躺一躺,我疼,可不可以请你去那边案前坐一坐。”她这样说,一个是因为她的药效还没过,希望离他远些,再一个是说给这个幻境听的。   他闻言,还道是自己方才一股脑将她扑倒把她弄疼了,便问:“我弄疼你了?”   她将被子牵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做出羞涩的模样:“嗯。”   他当即起身,穿好鞋袜,去几案那边坐成了一尊雕塑。   云缃缃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望着那帐顶,等待着幻境的消失。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合欢梦根本就没有半点变化。   她坐起来,看向姬存章,问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姬存章亦打量了一圈,而眼光,又一次定格在了几案上。原来的那首诗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行字:   鸳鸯未成红烛尽,梦境碎裂香消陨。   云缃缃见他又看着那几案,便走过去也看了一眼,却心中一突:“天呐?我们演戏被识破了?早知道我就不喊得那么卖力了!”   她才说完,就听姬存章语气紧道:“糟糕,红烛马上就燃尽了。”   云缃缃看去,那红烛蜡油融了好大一片,最后一小段蜡芯燃着豆大的火苗,一歪,灭了。   霎时,地动山摇。云缃缃一把扑到姬存章怀中,他抱住她。而这间喜房,随着剧烈的晃动,开始压缩变形,扭曲。   紧接着,四面八方飘起一阵绯红的花瓣雨——周围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化作千万花瓣飘散。   “公子,梦境坍塌我们会怎样?”   “会被这些梦境碎片紧紧包裹,直到灵识碎裂。”   那些花瓣的每一片都向他们飞来,沾到他们的衣衫上,怎么抖动怎么拍打都弄不掉,越来越多。   很快,合欢梦境完全破碎,花瓣繁繁复复层层叠叠,将他们整个裹起,好似一只巨大的蚕茧,只不过,这蚕茧越裹越紧,越裹越紧,几乎快要将他们揉散搓碎。   “公子!”花球之中,她的头紧紧地枕在他的胸膛,慌乱地唤着他,她听到他的心跳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竟还是那么律动有度,全然不像她,心脏都快跳出来。   头顶瓢起他的声音:“别怕。”   他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叫她听后,竟真的安心了很多。   而他,在这满眼的嫣红之中,他们的身子被紧紧裹在一起,心中竟在感叹,没想到他这辈子能与一个女子拥得这么紧,却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梦境里。   他试了试驱动法术,却发现根本没用,那些花瓣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缝隙,他想,难道他姬存章就要如此了解这一生么?怀中的人,浑身颤抖着,她一定很害怕吧,一个小姑娘,面临死亡。   是的,她怕,因为她知道她没有下一世,她的死亡,便是真正的终点,可是,她努力了那么久,奋斗了那么久。最终似乎还是逃不过这个命运,浮生如梦?当真是如此了。   她其实早对这个绝杀梦境有所猜测,或许,这便是地狱的安排,是他们施的咒。   她忽而一笑:“公子,若是我们去了地狱,可不可以和我手牵手,相拥着一起过奈何桥,我怕,怕那川流不息的忘川水。”   头顶再次飘起公子的话:“我们不会死的。”   下一秒,他闭上了眼,骈指运功,在眉心处一抵,等再睁眼时,那双眼睛,早已不是平日的模样,而是变作了幽冷空寂的深蓝色,像大海,似夜空,忽而,一股强大的气泽自他周身散发出来。   云缃缃突地一哆嗦,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抱住她的那个怀抱陡然一冷,就像突然被关进了急冻室。   公子浑身怎么忽然变得如寒冰一般冷冽?她试图抬头望向她,却突然被一股气泽一击,晕了过去。   而那些花瓣,原本紧紧地贴着,突然间,炸裂开来…… 第28章 他的侧夫人   当梦境碎片散尽, 他们却沦陷进一线白光里,连同姬存章也失去意识。   灵识回归,二人幽幽醒转。   一睁眼, 一堆人围了过来。   “大公子醒了!醒了!”有修士兴奋地喊道。   云缃缃坐起来, 四下打量一番, 见一众白衣人杵在眼前, 她认识那服饰,这里是神院。公子就坐在她脚边。   “大公子, 可有哪里不适?还请大公子赎罪,原本只有老朽在此处的,修士们是后头才叫来的,老朽也是因为那通神镜突然影像全无,怕公子您有危险, 便召集了修士们前来,想着如有不测, 便可群起相助。”为首的尊士问道。   “无碍。”他淡淡道,又侧头看云缃缃,“你可有不适?”   她只觉脑袋有些晕,伸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道:“还好。”只是, 巫青叶的鬼魂呢?莫名其妙就随着梦境消失了,到底她以后还会不会出现。那个某神说他操控了巫青叶,那么,某神为什么要这样做?它一时帮自己, 一时又让她身处险境, 行事作风实在怪异。   他点点头,没事就好。   而其余修士们已面面相觑, 似乎用眼神交流就能八卦一回。他们的公子,与他这个侍女,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立在尊士旁边的婉歌,几不可查地向云缃缃扫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   很不凑巧,云缃缃刚刚好看到了那冰雪美人的微表情,心中掠过一丝异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美人,很不喜欢自己。   尊士带着些惊异的语气,问姬存章:“大公子,方才在梦境中,你的旧疾……”说着,朝云缃缃瞥了一眼。   云缃缃立马反应过来,刚刚他们的所作所为被现场直播了!那么,合欢梦中的演戏……脸刷一下红彤彤。看来不止他们的亲亲被直播了,估计他们的“洞房”也被直播了!   “梦中并未觉得身体不适。”姬存章道。   “方才,当大公子的剑飞向那梦境生眼处的恶鬼时,通神镜突然一黑,后来我们便再也寻不见您的踪迹,不知是否遇险,老朽很是担忧。”尊士道。   听得尊士这么一说,她方觉没那么羞骚了。看来合欢梦并未被直播。   “我们进入了另一层梦,可后来本公子也觉得奇怪,当时情况的确危急,却不知怎么就突然从里头出来了。”   是啊,他们怎么出来的?云缃缃竟也回忆不起。   却听尊士说“大公子不愧是神赐之子,在你们醒来之前,公子周身泛起淡淡的神光,或许,你们得以走出绝杀梦境,是因为神明相助。”   姬存章点点头,但心下却想着刚刚那个情景,只记得危难之间,小云与他紧紧相拥,她说到奈何桥,说到忘川水,他听得一阵怒,一阵不甘,于是,他开始运功敛意,身体中,忽而被一股股空灵的寂寒占据,但他却并不觉得冷,相反,那感觉竟十分熟悉,熟悉到,他觉得他本就该置身冰冷之中。可是后来到底怎么出来的,真就想不起来。那股寂寒到底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既然公子已经醒转,老朽这就派人送您回竹园。”尊士道。   *   回到竹园后,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宫里头竟来人了。说是国君招见姬存章。   这倒也不奇怪,国君突然想自己儿子了,喊进宫里唠唠嗑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不过,那传话的黄门竟然在说了国君之后,又提到了王后,说是王后要招见云缃缃。   一国之母招见一个儿子府上的下人,云缃缃忐忐忑忑,而其余的侍女仆从们更是七嘴八舌讨论开了去。   一说之所以王后招见小云,是因为被王后得知她勾引公子,要将她带到宫中去审;   二说王后其实是想考察一番这个令他儿子二十年来首次破了竹园女子不进内院规矩的女子。   而云缃缃本人更趋向于第一种结论,王后叫她,只可能是因为她是公子的通房,公子首个名义上与他不清不楚的女子。   两人乘着马车,很快来到宫殿。走在幽长的宫道上,云缃缃忍不住问:“公子,王后她招见小云,小云该如何应对?”   “不用怕,母后向来十分和善,她招你进宫,八成也只是因为她好奇,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子,会成为我的通房。”   云缃缃垂着头,埋头走着,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进到内宫,两人分了道,一个往国君处去了,另一个则走向了后宫。   在黄门的带领下,她来到一处名为紫宸殿的殿宇。   她被吩咐停在门口,黄门进去禀报之后,方让她入了殿内。   进到殿中,她始终垂头低眉,并没抬头看。跪下行礼后,也没听见有人叫她起来。   良久后方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说话很慢,一个音拖得老长:“你就是存章的通房?”   “奴婢小云,拜见娘娘。”她又匍匐一拜。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她依言抬头,上首处,端坐着一位妇人,穿着一身绣凤穿牡丹的紫袍,脸上薄施着粉黛,气质高贵优雅,一双凤目含着几分威慑,几分慈和,虽看得出已是个中年妇人,但不知是保养得当,还是这古时女子嫁得早生孩子也早,恢复得相当不错,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子的姐姐。   不过,在她身旁,竟然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婉歌!   婉歌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王后招见她的时候!动作还挺快,上一刻不是还在神院么?   王后将跪着的云缃缃打量一番,方道:“果真是有几分姿色。”   云缃缃又低下头去,缄默不语。   “本宫问你,公子他先天有疾,不近女子,他既让你做他的通房,你二人……可有行房中之事?”   云缃缃心下嘀咕,她就晓得会问这类问题,只是不知道可以这样直白,嘴上却道:“回娘娘,小云承蒙公子照拂,虽为通房,但与竹园其他侍女无异。”   “如此……”王后沉吟片刻,“既是通房,又是公子头一个准进后院的丫头,你该尽心服侍公子才是。”   “是,奴婢记下了。”   “你若日后能……进得公子帐内近身服侍,只要你有这本事,本宫必抬你做竹园的侧夫人。”   闻得此言,云缃缃一惊,望向王后,而一旁的婉歌也讶然:“姨母,您说的可是真的?”   姨母?感情这神院的婉歌,与公子是表兄妹?   “早年本宫无法生养,去求神明,方得显灵生出存章,谁料又先天有疾,他那个病,一直以来便是本宫的心结所在,堂堂一国公子,不能碰女子,那还怎么为王室绵延后嗣?她若是有那个本事,升她做个侧夫人又何妨?”   真是没想到,原来王后找她,竟然是因着这么个因由:“娘娘,服侍公子,是奴婢分内之事,岂敢有其他奢想。”   “嗯,进退还算有度,是个好孩子。你起来吧。”   云缃缃谢了恩,站起来。   又听得谁唤了一声“母后”,便有人自门外走进来。   是公子。   “儿臣拜见母后。”姬存章行礼。   王后见着自己的儿子,露出慈笑:“吾儿见过父王了?”   “已经见过了。”   “咦?存章,你脖子上那红痕是怎么回事?”王后盯着他的脖子,奇道。   姬存章身手摸了摸:“回母后,兴许是蚊虫叮咬,儿臣手痒挠的。”   云缃缃亦侧头瞅了瞅,公子脖间的红痕……记得在合欢梦时,她倒是掐过相同的位置。   王后几不可查地看了看云缃缃,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好了,你们俩,下去吧。”   云缃缃跪地拜别,姬存章行礼告辞。等他们两个正要转身走时,乎听王后又喊:“小云,记住我方才的话,你若做到,本宫便为你做主。”   云缃缃尴尬一笑,行礼称是。   等出了宫,上得马车,姬存章才问:“王后要为你做什么主?”   云缃缃道:“王后说,如果我能进你帐中服侍,便抬我做你侧夫人。”   姬存章一愣。   云缃缃却凑近戏笑道:“公子,何不今夜小云就进帐服侍?”   “不必,本公子虽知你擅长此事,但本公子并不擅长。”   一句话呛得云缃缃没得话说:“公子,您真会聊天。”   马车内两人沉默半晌后,又听姬存道:“过两日,我要去莱国。”   云缃缃想了想:“方才国君招你去,可是说此事?”   “嗯,说莱国来了国书,请求我国帮助治水,我也曾研究过,他们那段江,按理说本不该年年发难,想必是有什么其他情况。”说完,歇了一歇又问,“你可愿同往?”   她忙答:“愿意愿意。”她必须去,因为她记得,命簿上写的,他去莱国这一遭,会遇见他那位命定的夫人!   她可不得去盯着么!关键时候,还得搞搞小破坏。别说还挺好奇长什么样的。   *   两天后,云缃缃随同公子一道出发,不过,身边还带着另一个人,就是上一回在春香楼抓住的那个男子,那个莱国刺客。   并且,竟没将他绑着,寻空云缃缃问姬存章才得知,他其实是上了绑的,只不过是锁功力的捆妖绳。这捆妖绳本是神院专门用以捆妖物的绳索,用在凡人身上,只捆得住法术功力,捆上便可隐形,不妨碍平日正常的行走坐卧。   他们三人乘着马车一路驰向江都城赤江上的码头,在下马车时,姬存章摸出面具来,戴到了脸上,那张魅惑的脸一下子便敛了锋芒。   他们要乘楼船出江,得作一众普通人。   可当他们刚下马车,她便在码头嘈杂的人群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又是婉歌。   婉歌似乎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领着一名女子走到他们面前。   “公子。”婉歌行礼。   云缃缃甚是奇怪,一看她带着的那个女子,不是柳月儿么?他们是要和公子一道去来国?   “婉歌方才已去船上为公子挑选好了房间,公子请上船。”她做出请的姿势。   而那个男刺客,此时已和柳月儿在旁边拉起了手互问安好了。   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还处在懵圈状态。   她问:“公子,婉歌院士也要同往么?”   “嗯。”姬存章答道,“她要押送亵渎神明的罪人,交由莱国神院处置。”   她嘟囔道:“早知道她要去,我就不去了。”   姬存章侧头看她一眼:“如果你不想去,现在回竹园还来得及。”说完便往船那边走。   他和婉歌并肩走着,而柳月儿那一对也紧随其后,就留下个她在背后,真是气煞她也!   他俩是穿的情侣装还是怎么的,一水儿的白衣,装神仙眷侣么?   她郁闷着,跑过去特意到他们俩中间去横亘起。   这个旅途,云缃缃总有一种坏坏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有点无聊,大家不要嫌弃我 第29章 奇怪的兔子   “公子, 你的房间在二楼上。”婉歌一边说,一边领着姬存章走上楼船。   “还请公子恕罪,原本这船上最好的房间是三楼, 三楼上独此那一间, 兴许是婉歌来晚了, 那间客房被人订了, 所以,我只为公子订到了二楼的房间。”婉歌继续说着, 众人已随着她的脚步,上得二楼的木梯。   穿过一段走廊,在一处挂着“二甲字”门牌的门口停下。   “公子,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她说,“我就住在二乙字, 你隔壁,公子若有事, 可随时唤我。”   云缃缃盯着她,心下满是提防:“那我呢?”又指了指正在后头手拉手的柳月儿他们,“还有他们呢?”   婉歌抬着下巴,吊着眼皮, 清冷地扫他们一眼:“我来时, 二楼也只剩这两间屋。”   “所以我们住一楼?”云缃缃问。   “不,一楼也住满了。”婉歌道。   瞧瞧,她猜这旅途将会不太愉快顺畅,这不, 一开始就让她吃了一记栗子。她才发觉, 论哪朵莲花更黑,她怕是比不过这位婉歌院士。   “那我们三个住哪儿?”云缃缃故作镇定道。   连姬存章都看向婉歌。   婉歌却端着一副莲花清高模样, 道:“你们只有住船舱了。”   云缃缃第一次乘坐这古代的楼船,不甚清楚那船舱的居住条件,本还有些犹豫,却听柳月儿道:“公子,我和肖楚住哪儿都行。”   姬存章点点头。   “公子,船舱是什么地方?”云缃缃跑到姬存章身边,拉起他宽大的袖摆,露出一双水灵灵小鹿般的眼睛。   谁知,没等姬存章说什么,婉歌先开口道:“这船舱,便是船腹中的大房间,除了桨手们住的地方,和堆杂物的地方,还有两间极大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十多张床榻,你放心,床榻我来时还剩了几张,所以你们不必和许多人一样打地铺。”   看来,那船舱内其实就是个大杂烩,她明白了,在婉歌眼中,她根本瞧不上自己,她觉得她只不过是一个丫鬟。   她可不会去住什么船舱。   她听她说完,便不再看她,而是看着姬存章道:“公子,我要和你一起住。”   这话一出,她瞥见婉歌那清冷绝美的脸微微抽了一抽。   姬存章将自己的衣袖拉离云缃缃的“魔爪”,推开房间门,立在门口看了看,只见挺大一间屋子,却只摆着一张床榻和一张几案,沉吟片刻,才道:“那你在我房间打地铺吧。”   云缃缃喜出望外:“嗯,多谢公子,我这就去向船家要点被褥来。”   说完,便打算去找船家,但这船上的长廊吧,它并不大宽,她挤过婉歌时,屁股一不注意顶了她一下,害得她整个身子都扑到了栏杆上,撞得肚子生疼。   只听婉歌轻轻“哎哟”一声,云缃缃方回头一脸无辜道:“对不起对不起,婉歌院士,我不是故意的。”   婉歌按着肚子直起身,道:“此行你不必叫我院士,为方便,你叫我一声姑娘吧。”   “姑娘?”她这话的言下之意,公子是公子,她是姑娘,他俩是主子,她其实就是个下人。不过又一想,她这身份,可不就是下人!   于是,她行了个礼:“是,姑娘,奴婢去拿被褥去了。”   说完,便同刘月儿和肖楚一道下了二楼。   此时,船上的客人们都上得差不多,有船工喊了一句:“行船!”   不久后,便听到无数船桨划破水面,发出弘大的声响,紧接着,四周的景色开始缓缓移动。   “公子,你怎么能让她与你同住一间屋呢?”婉歌道。   姬存章声音和煦:“柳月儿去船舱住有肖楚照应着,人多嘈杂也就还好,但小云若是去住了船舱,我喝茶倒水不方便。”   婉歌一时语结,船行处,江风清凉,却割得她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   *   云缃缃抱来被褥时,姬存章与婉歌已进各自房间安顿去了。她走进房间,姬存章正站在窗前望着江景,沿街的繁华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人烟稀少的平原或山林。   云缃缃寻了房间的一角将被褥铺好,便走到他身后,也望向外头,却发现春日的新绿早已被时光浸染成一派繁茂,不论是江岸边,亦或是远处起伏的山脉,都披了厚厚的一层绿意,初夏来临。   想一想,她已经不止活了一个月了。她微微笑起来,虽然这段时间多次面临死亡,但仍旧是避过了,不是么?   所以,赢得他的心,她也可以做到的,对吧!她在心头反问自己。   收回远眺的目光,瞥向立在窗前的姬存章,就好似看见了好大一块糯米糕,白白的,糯糯的,吃起来应该特别香软甜腻。   打住,怎么又是吃的……   正在她出神之际,姬存章转过身来,见她一双炯炯的目光,好似盛了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江水,微微一笑,道:“你为何又这么看着我?”   云缃缃回神,有些窘:“公子!”   “这眼神,让我想起那一夜。”   她惑然:“哪一夜?”   他正要开口,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忙转了话锋:“对了,你去一楼打壶水来,给我泡壶茶。”   她悻悻然,只得拧着茶壶出了去。可边走却边在想,到底是哪一夜?   等他到得一楼船上的庖厨时,一边向船上的庖丁要开水,一边还在想,都有些入神。   到底公子说的是哪一夜?   等庖丁为她的壶装好了水,她端起正走出庖厨,却在门口差点与一个人撞上。   一个男子,一身玄色衣衫,衣衫上绣着些鸟雀紫薇花的图案,底色虽沉郁,可那上面的花饰倒是跳脱鲜妍。   她抬头,对上那男子的脸,却悠地一惊。   “是你?”   那男子忙将她拉到一边的栏杆旁,手中折扇“咵”一声打开,笑道:“姑娘好,再下陆紫薇,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你?”云缃缃伸手指着他,这家伙不是那只某神么?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正经公子哥儿了?我呸,说正经都是抬举他了,这打扮,倒像是个花花公子。   陆紫薇向她使了个“你懂的”的眼神,又道:“在下可真是唐突了,一见面就问姑娘名讳,实在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姑娘见谅。”说着,深深一揖。   他接着说:“只因姑娘你长得实在太像我那青梅竹马的表妹,是以失言,实在惭愧。”   云缃缃自他那别有深意的眼神里体悟出了些道理,便也一笑:“这位公子爱妹心窃,倒也无妨,只是公子挡了我去路,还请让一让。”   陆紫薇却仍旧厚着脸皮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潇洒地摇着折扇,道:“姑娘若不肯留下芳名,在下必定寝食难安。”   云缃缃白他一眼:“云缃缃。”真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出现了,她势必会逮着他问一问那合欢梦以及巫青叶的事。   于是,她低声道:“你别装了,我问你,上次那合欢梦是怎么回事?”   陆紫薇摇摇头,惋惜一叹,凑近她,压声道:“也是可惜我一番心意了。”   “你到底是何目的,非要帮我帮到那种地步?”   “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说着,他深深一笑,扇子一收,“既然上了同一条船,我们后会有期呀,缃缃姑娘。”说完,竟还给她眨了个眼放了个电,这才走了。   云缃缃望着他的背影,思绪不定。   正待他出神之际,头顶飘来公子的声音:“小云?”   她抬头一看,见公子正倚着二楼的栏杆看着她,她忙扯出个烂漫的笑:“公子,这就上来了。”   她端起茶壶上得二楼进得房间,姬存章便坐在桌旁,看着她将茶叶放入壶中,盖上盖晃了两下,漫不经心问道:“方才和你说话那男子,是何人?”   “啊?”她心里一咯噔,公子是听见什么了?“不认识的,他拦下我,非说我像他表妹。”   “嗯,看着像个纨绔泼皮,这几日在船上,若他还来找你麻烦,你来告诉我。”   云缃缃心头一暖,看向他的眼神也微微泛起温和的光,脸上下意识浮出个笑来,似这初夏新开的一朵纯白槐花,清丽香甜。   他见她那样看自己,也是颇为喜乐满足。不过,他觉得那个人的气息……莫名熟悉,很像在小云梦里遇到的那个男子。   *   行了一天的船,天渐次黑下。初夏的江夜,晚风习习,冰冰凉凉。云缃缃不想一直闷在房里,便向公子说了一声,披了件浅紫色的披风,出得房间,立在走廊上扶着栏杆看夜景。   晚上并不驶船,而是泊在一处沿江的码头,有船夫或船客会趁此机会到岸上去走一遭,也算是饭后散步了。   这是一处相对繁华的码头,就在离岸不远处,便有一坐小镇,灯火通明的,看上去也颇热闹,船上的人若是缺短什么,也就散着步去买了。   云缃缃看着看着,倒也有些心动,闷在船上一天,她头一次坐这么久的船,都有些晕船了,夜饭也没吃多少,若是能上岸去吃个夜宵该多好。   她回头从窗户看进房间,她家公子正秉烛夜读呢,也不知看的什么书,似乎很投入。   她上辈子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喜欢看书呢?她一个学渣,真是闹不懂学霸的内心世界。   她若是喊他一道下船,他八成不会去吧,毕竟下船后人多杂乱,不乏有许多女子出没。   她微微叹气,便百无聊赖地在走廊上缓缓踱步。   可忽然,一团毛茸茸黑漆漆的东西撞到了她的脚边,唬了她好大一跳。借着走廊上并不算亮堂的灯笼光一看,竟是只兔子,会心一笑。   她向来比较喜欢阿猫阿狗阿兔这类动物,觉得他们很是激萌,每每见到,不管是谁的,都会伸手挼两下,这自己送上门的兔子,她怎么能放过呢,便蹲下身去,捉起兔子的两只前腿,笑道:“小可爱,你也是出来散步的么?”   “是呀,小可爱。”   这个声音……她愣了愣,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能与这声音相匹配的人。这样的声音,像是一个青少年的声音,成熟不足,青涩有余。   她下意识抱起小黑兔,站起身,又巡望一转终是无果后,便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许是那些岸上的人在说什么,一阵风捎了那么一句在她耳朵里。   她低头抚摸那兔子,又道:“哎,小可爱,你有主人么?他在哪儿,你到处乱跑当心被别人拿去做成双椒兔哦。”   “谁敢,小爷我将他打成河豚!”   又是那个声音,这下,她确定不是幻觉:“谁?”她警觉起来,将小兔子往怀里紧紧一带。   “哎呀,你还可以再抱紧一点哦,例如直接把我塞进衣襟也成,我身量很小的。”   “谁?谁在说话?”她背贴着栏杆,左右看着。   “别找了,我在你怀里呢。”   她大吃一惊,忙一撒手,那兔子“噗通”一声落到木质的走廊上。   “哎哟,小可爱,你摔疼小爷了。”   “你你你是兔子精?”   “精你个鬼,我是兔王!”   云缃缃忽觉得脊背一凉,她还是溜去房间找公子为好。   “那个,兔王大人,我先撤了,您随意散步……”说着,便顺着栏杆移步。   “等一等!”另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慵懒的笑意。   她寻声望去,却见那三楼的栏杆处,一派暖黄灯笼光下,懒懒散散地倚着个人,赫然就是白天那个陆紫薇。   “是你?你住三楼?”   他将手头的折扇一晃:“正是。”   紧接着,她便见那原本在她脚边爬着的兔王,一个飞跃,到了三楼陆紫薇的肩膀上。   她张大了嘴:“兔子是你的?”   “对呀,缃缃姑娘。”   “我有问题想问你。”她道。   陆紫薇早已料到,欣然:“你上来问。”   “好。”   旁边就是上三楼的扶梯,她走过去,抬脚正要上楼,忽听得公子的声音传来:“小云?”   她身子一僵,转头看去,见一身白衣的公子,正立在房间门外的走廊那头。   她原本抬上梯的腿又缩了回来,转身奔向公子。   “额,我见他有只兔子,怪可爱的,想上楼看看。”她来到他面前,笑道。   “你喜欢?”姬存章面上表情淡淡然。   “嗯。”她点点头。   “可我刚刚听到你说你有问题要问他?”   “额……”她沉吟片刻,“我想问他那兔子是什么品种,公的母的。”   虽然距离隔得挺远,但兔王还是听到了她的话,心头一哂。   “那你还想去问么?”   云缃缃犹豫片刻,心道,公子白天才说了那人看着像纨绔,八成不大喜欢自己接触他,可是,她真的想去问一问,因为总觉得他和自己同坐一条船,有什么阴谋诡计,再说,那个合欢梦,还有巫青叶的事,她还没搞明白呢。   于是,试探地、缓缓地说:“想。”   他望了她半晌,然后转身进入房内:“那你去吧。”   匡呲一声,门被关了过来。   她被那扇门带起的风一吹,浑身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普普通通吃瓜少女》作者:何仙咕   纪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仙者,相貌、身材、资质都只是一般水准,在太初仙门混了十年,仍旧是个外门弟子。   起初也妄想过飞升成仙,却奈何机缘浅薄。什么秘境奇遇,什么天材地宝,什么绝世功法,统统都和她没有关系。   时间一长,纪圆也认命了。   有人命如浮草,便有人皎若天际朗月,太初门掌门首徒许镜清就是这样的存在。   许镜清上山闭关,误入上古秘境,导致修为大增,看热闹的纪圆忙呼:“卧草,慕了慕了。”   许镜清下山历练,拾得超凡孤宝,导致修为大增,看热闹的纪圆瘪嘴:“我丢,酸了酸了。”   许镜清斩杀妖兽,掉落绝世功法,导致修为大增,看热闹的纪圆抚掌:“我靠,牛逼牛逼。”   样样顺的天之骄子,每每奇遇都能在背后听见这样的声音。   但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当灾祸来临,同样也轮不到纪圆这样的普通人来抗。她站在人群后看着那人从云端跌落泥潭,从天才变成废人,不禁叹息,“哇塞,好惨好惨!”   以至于许镜清离开太初仙门之后的很多年,每每心绪繁乱,气海激荡时,心里总会响起那个声音:“哇塞,好惨好惨!”   日子一长,竟渐渐生了心魔。   他四处寻觅那人的踪影,只为再听她一句恭维的话。找到纪圆的时候,她仍是太初仙门的外门弟子,正坐在茅屋前翘着脚嗑瓜子。   微风拂过,阳光正好,她眯着眼睛看他,“你谁啊?” 第30章 他试着吻她   额……公子看着好似是生气了。   她抬手敲了两声门板:“公子, 我去去就回啊!”   她竟暗自咬着嘴唇偷笑了起来,公子这气生得,很像在吃醋。   她转身, 一个人堵在了她面前, 吓了她一跳, 是婉歌, 她忙收起脸上那笑容的余温。   她冲着挡在面前的高冷美人翻着白眼行礼:“姑娘。”语带讽刺。   “我找公子,你让让。”婉歌冰冷冷道, 脸上就像是云缃缃欠了她二百五十两银子。   话说多美的一张脸,何必要那样冰凉,那样白莲。   “我正好要走,你让我,我就让你。”云缃缃笑着, 像一朵春风得意的小蔷薇。   不过此言一出,两人似乎都没有先让的意思, 空气骤冷,一阵江风掀来岸上卖烤鸡的香味,一声“咕噜”声,似晴天炸雷, 两人肚子一齐响起。   好不尴尬, 又突然很好笑。不过婉歌仍旧一副冰美人的端严,一点没破功,可云缃缃哪里遭得住,憋着笑, 从她身侧, 擦着栏杆而过。   等走过了好一段,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此时, 头顶飘来陆紫薇的声音,慵慵懒懒的调调:“向你家公子请到假了?”   她抬头望上去,三楼的栏杆上,陆紫薇抱着那只黑兔,侧身睨着她,脸上的笑意如暗夜精灵。   这楼船搭建得,本就是上一层楼比下一层楼小,整体像个倒梯形,是以楼下可以轻轻松松看见楼上走廊上的人,而楼上的人,只要他想,一口唾沫吐下来,便可直接砸中楼下人的头顶。   云缃缃瘪瘪嘴,提起裙角,便走上楼梯去。   她走到他面前。   “要不要进去坐坐?”陆紫薇问。   她没说话,但已经踏进了他的房门,房门本就在他们身后的地方。   屋子是要比二楼的大不少,并且家具细软似乎也要好一些,是两居室,外头摆了桌椅,里头是床榻,中间有雕花隔断,隔断上还挂了纱帘。   一盏发着黄色光束的灯盏立在桌上,照得屋内也算明亮。   她可没等主人请坐,已十分不客气地便坐下了。   陆紫薇似乎也无所谓,反而是那只兔子道:“小可爱,到人家房间里这么随意,尤其是到两名帅气的男子的房间这么随意的话,可不是太好哟。”   云缃缃盯了那只兔子一下,又把眼光往上挪到陆紫薇的脸上,笑道:“我没多少时间,我有三个问题,问完便走。”   “你说。”陆紫薇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第一个,巫青叶怎么回事?”   他哦了一声,这声拖得老长:“咳,我见她戾气比较重,就将她收为己用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   “她啊,自然藏起来了,必要的时候会出来一下。”   她一时无语,这问题就像是白问了,经他一回答,明明她认为很重要的问题,却变得轻描淡写。   “第二个问题,那个梦境是你设置的?”   “你指哪一个啊?第一个浮生如梦咒不是,第二个合欢梦是。你说你,那样好的机会,你俩窝在被窝里,怎么不干点儿正事儿?”他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就像个老母亲发现新婚的儿子儿媳没洞成房一样。   “你确定你真的是在帮我?帮我帮到这种地步?”   “当然。”他回答得简简略略。   “那你这次和我们同乘一条船,怕不是巧合吧。”   “你真是聪明,这当然不是巧合。”   “那你的目的是……”   “帮你呀!”   云缃缃被这话一呛,像吃了一口发干的馒头:“你要怎么帮?”   “这个嘛……”他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圈,看起来真的很认真在思考,然后又忽然灵光乍现一般,兴奋地跑到她面前道,“要不我给你个双修和合散?”   “**?”她切一声,“你忘了合欢梦里你不是已经对我们下过了,把我整得够呛,我家公子压根没反应。”   他又沉思起来,“也是,以他的身份,区区**的确奈何不了,即便已是凡……”他卡了卡,轻咳一声又道,“要不然……”他不怀好意一笑,“让他自愿?”   “自愿?你开什么玩笑,他对女人过敏,我也不例外。”   “咳,要不你对他用强?”   她翻了个白眼,“你说你是神,我看你的确很神,坑神。”站起来,“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等等——”坑神叫住她,“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用强。”   云缃缃咬了一回牙,差点没把牙齿给硌蹦了,没再回头,出了门,径直下楼去。   这一趟,真像是白走似的,她跑去敲公子的门,咚咚咚,不久后,门开了,她正谄媚地笑着,本打算等公子开门后向他撒撒娇,可不曾想,门框里站的,竟是婉歌。   一种十分不悦的情绪立马占据脑子,她侧着头目光越过婉歌的肩膀,看向屋内,姬存章正坐在桌旁,也向她这里看着,脸上的表情肃穆异常,像是在说:你还有脸回来!   她思考一番,此刻,她该做何反应,才能既给这婉歌一个下马威,又消除公子怒意。   或许,以怒攻怒。   于是乎,她撅起了嘴,蹙起了眉,扬起了下巴,插-起了腰。   “婉歌院士,请你让让。”   婉歌并没为难她,让到一旁去。她蔑视地看人家一眼后,进了房间,兀自坐了下来,二郎腿一翘,双手往胸前交叠起,脖子扭向旁边。   婉歌立在门边,眼神在姬存章与云缃缃之间打了好几个来回,见二人那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忽然就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公子待那奴婢,果然是不同的。   婉歌的心里,像滴了一滴水进去,冰凉凉,好似那万蛇池上的红莲蕊中,突然掉进了一滴千年雪水。   “表哥,我先回房了。”婉歌说了这么一句,便飞速闪了人。   表哥?也对,他们本就是表哥表妹那种关系。   “你问到那兔子哪儿买的了?”姬存章先开口。   “是啊,问到了。”云缃缃把脸别到一边,并没看他,“你家表妹来做什么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真是反了。”说着,他“噌”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去,匡呲一声将门关了过去。方才婉歌出去时却并没记得关门。   “反了?对,我就是反了,我不做你侍女了,没有自由不说,还得看着你房间里待着个其他女子不能生气。”她开始特意转移矛盾点。   “你指婉歌?她只是长夜失眠,找我讨论神史典籍。”   “孤男寡女关门谈典籍?”她不削地哼一声。   “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她看向他,是啊,他一个对女人过敏的男子,能做什么。这突破口似乎找错了,假意吃醋这法子貌似变成了是她无理取闹。   不过,绝不能轻易服软,都演到这份儿上了:“谁知道,万一你唯独对她不过敏。”   姬存章显然不想再说话,兀自走到床榻边,躺了上去,就再没开口。   她被这么一晾,倒有些不知所措。忽而想到方才那只坑神的话:要不你对他用强。   她站起来,眯眼瞧着那平躺着的青年,活像一大块诱人的纯白桂花糕。于是,她一个箭步,再一个飞身,扑了上去。   “你干什么?”原本已经合上的眼猛然睁开,上方,正对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公子,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却还一直将我带在身边,不觉得很危险么?”她轻声说。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另他瞬间起了好些红疹,呼吸都变得急促,咳了两声。   紧接着,他看见她闭上了眼,嘟起了嘴唇,向自己落下。   一种温热的触感让他体温陡升,整个人似要炸裂开来。   他忍着浑身的不适,一把将她甩到了床榻里头去,再翻身而起,更是将她压在了身-下。   “不要胡来。”他说。   云缃缃愣了愣,道:“公子,你进步了。”可不是进步了么,还懂得反制了,关键竟还没晕死过去。   一听这话他也怔了怔,对于自己与一个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后,竟没立马晕倒,可太稀奇。生平头一次。难不成,他的过敏反应减轻了?   他缓缓地靠近那唇瓣,好似一口世间最甜的蜂蜜所在,只要一吻,便可甘甜一世。他要试一试。   可是,就在将要而未要触碰到时,他的心跳陡然增快,浑身如被丢进火上灼烤,呼吸变得愈发困难急促。   他,再也亲不下去。忙翻身坐起,离她老远,再不敢靠近。   是啊,一辈子都是不行的,他以往不在意,现在,也不必太在意。   云缃缃看着慌乱起身的男子,像只受了惊吓的小老虎,真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也坐起来,做出一副伤感的表情,还使劲挤出了两滴泪,特意抬脸看着他,好使他不会错过那两行好不容易才流下来的泪。   “公子,如果不喜欢,大可不必试。我只问你公子,你喜欢我么?”她抽泣着,就像他刚刚把她欺负了。   他平复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初,可眼前的人,竟然哭了起来,是刚刚他弄疼她了么?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他问。   她呜咽得更大声:“弄疼,我倒是希望你弄疼我,可是你敢么?”   “我……”他似乎无言以对。   “你喜欢我么?”她再次问。   夜晚的房间里,光线晦暗,莹莹泪珠闪烁着烛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可是……他要怎么回答?   “说实话。”她又说。   “你是我的侍女,卖身契是死契,你必须服侍我一辈子。”他说。   她垂下头,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眼泪变得更大滴,啪嗒啪嗒落下来,沁入自己的衣裙里,在暗夜里消失不见。   她翻身下床,走了两步后,又转过身来,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退安礼,她从未如此认真地、严肃地向他做过这样的动作。   他也颇为意外。   “公子,奴婢还是去睡船舱,那里宽敞,不必和公子挤一处,孤男寡女的,难免遭人误会。”说完,也不等他开口,便径直夺门而出。   等他反应过来出门追去,走廊上已没了她的身影。 第31章 云纹红玉吻   云缃缃跑到走廊上, 却被一阵阴风一卷,身影转瞬消失。以至于紧跟着跑出来的姬存章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走廊。   而于她,不过也只是眨眼的功夫, 四周的景色竟全变了。入眼处, 一片繁华灯火。   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 街灯通亮, 纵使是夜里,沿街的门店小摊也开着张, 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少。   她的身旁,赫然正是那只抱兔坑神,此时,他正看着她,唇边扬着笑意。他虽是在笑, 却给人一种仿佛藏了什么阴谋之感。   “这是哪儿?”她皱眉道。她很不满,这个坑神, 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竟动法术把自己带到了不知名的街上,若是待会儿公子叫她怎么办?但又一想,他叫就叫吧, 晾晾他那奴隶主的绝对优越感和控制欲。   坑神笑道:“这是离江最近的夜市, 怎样?还算热闹吧,方才在我房间里我就听到你肚子叫了,这里吃的很多,你想吃什么?”   呵~这看着像反派的坑神该不会大晚上来这里请她吃饭吧。   “我请你。”他说。   真不知道他是会读心术, 还是巧合。她瘪了瘪嘴, 并没说话。   那坑神又道:“听说这条街有一家鱼肉酥饼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口?”   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回:“那好吧, 就去吃鱼肉酥饼。”   他怀中的黑兔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向他的主人道:“我不去了,我回船上等你。”说着,它就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坑神领着她走进人群之中,来到一处简易小摊上,云缃缃一闻见香味就跑了过去,这味道简直太诱人了,油炸食品就是香。   “老板,我要两个饼。”她说。   坑神走过来:“我不要,你给你自己点就好。”   云缃缃看向他,那眼神好似看一只被她戏耍了的猫:“我没说给你,我自己要吃两个。”   说话间,老板已经包好饼,殷勤地递过来。云缃缃两眼放光,接过来就转身走了,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鱼肉入口,香酥嫩滑,麻鲜脆爽,她惊得瞪大了双眼,欢喜地蹦跶了两下,真的好好吃,关键完全没有鱼刺,不用担心被卡。   而身后帮他付账的坑神,看着她那蹦了两下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那位姑娘好福气呀,公子真是体贴入微。”那老板收了钱,便顺口捡了句好听的说。   坑神笑道:“是吗?我也觉得她福气好,我却也算体贴了。”   他追上她的步伐,见她吃得那样欢喜,便道:“喂,要不你别跟你公子混了,你跟我混,我不会让你饿肚子。”   云缃缃一边往嘴里塞饼子,一边看着他,两只眼睛映着街上的灯火,像是繁星落入了她的双眸。   “跟你混?不,我得跟正派人混,你吧,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秘密,我不会跟你扯太大关系的,除非你告诉我,你跟着我和公子的目的,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目的啊,我可以告诉你啊,是你救了我,所以我要报恩呀,我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心愿得尝,让你和你家公子早日开花结果。”他道。   “呵,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想说就算了。”最后一口鱼肉饼被塞进口中。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走完了那段繁华的街市,四下景象渐渐变得荒芜,街旁一棵榕树参天的大,上面挂着几盏灯笼,照亮这人烟寥落的街尾,他们立在榕树的阴影里,云缃缃向他道:“今日多谢你的饼子,我该回去了。”   他拦住她:“不急,我想送你个东西。”   “你又请我吃,还送我东西,我真是受宠若惊啊,不过,我想问一下,我们两个真的是熟到这种地步了?”   他没回答她,而是伸出一只手,掌心处化了一枚云纹红玉出来:“这玉中,我施了一层幻境,就像上次那个合欢梦一样,如果你日后觉得有必要时,你就打碎它,它可以把你和你家公子一同带入其中,这次这个幻境可比上一回的高级,幻境中给了碎玉者绝对的掌控权,进去后你想对你家公子怎样就怎样。”   她接过云纹红玉,对着光照了照,倒还十分通透:“我怎么觉得这像陷阱?万一我陷进去出不来怎么办?”   坑神摇摇手指:“不会的,碎玉者可以决定幻境的走向,也可以决定坍塌或者出来。”   “这么好?”她将玉收进怀中,“那我不客气了。”   收好玉后她又准备走,却再次被坑神给拦了下来。蓦然地,他上前两步向她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微妙起来,仿佛他一弯腰低首,就可以吻到她的额头。   太暧昧,她预退后,却不曾想,坑神竟伸手握住了她的腰,然后往自己身前一扯,两个人的身子便贴到了一起。   “为了表示你对我这玉的感谢,我得索一个吻!”说完,还没等云缃缃反应过来,他便低头亲向了她的脸颊。   云缃缃恼怒地捶打他的胸膛,可双手却被她禁锢住,更是被他引到他的脖子上,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她主动抱着他的脖子在亲。   是啊,从远处看——此时此刻,就当真有一个人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姬存章脸上戴着面具,纵使遮去了半张脸颊,但仍旧能看出,他此刻的双眼,充满了愤怒。   他的眼睛里向来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绪。而此刻,他觉得他的什么东西正在被人抢走。而他更气恼的,是她的背叛,和不忠。   手中御水为剑,走过去,然后,把剑举到了男子的肩背上。   坑神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而云缃缃见眼前白影闪过一丝熟悉的味道,便知道,遭了。   她挣脱坑神,这一回,那坑神也不再花力气禁锢她了。   她望着公子,一时不知说什么。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轻薄我的侍女?”姬存章冷声道。   坑神冲云缃缃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从容地转过身去,看向姬存章。   “我是缃缃姑娘的爱慕者。”   “小云,你过来。”姬存道,语气似寒冰碎裂。   云缃缃冲坑神挤了挤眼,表情有些狰狞,但好像在说:你把我害惨了!   而坑神却回敬了他一个“宠溺”的笑,害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赶紧躲到了公子身侧。   然而公子却斜着眼瞪了她一下,潜台词很明显:不叫你你还不过来了?   “那什么,您这剑看着怪锋利,能放下吗?”坑神不疾不徐道,他那语气,像是在说今夜星空不错。   姬存章显然没有收剑的趋势,非但没有,反而变本加厉地刺进了几寸,幸亏坑神身子一闪躲开了去,才不至当场血花崩裂。   两人就这样平地打了起来,云缃缃无奈地看着双方厮打在一处,想劝架吧却发现他俩没谁听她的,非但不听,越劝还打得越厉害。   她就那样看着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一扇一剑在自己眼前时不时崩出个激烈的火花,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打着打着还会打到半空去,飞起打半天再落地,两人一时间焦灼在一处,似乎没谁讨到便宜。   可云缃缃却有些担心公子,毕竟公子只是个凡人,而那个人,他说他自己是神仙来着,这会子或许只是戏耍她家公子玩乐,才不至于用法术直接把公子打败了去。   可难保他一直不用法术啊,虽说她觉得她家公子也算得上厉害,但同神仙打架,尤其是属性为反派的神仙,哪里容得了他一个凡人占便宜的。   并且,这架打得,跟为了她这俩男人在决斗似的,她云缃缃有这么大魅力?公子之所以出手大约只是以为他的忠心耿耿的侍女就要被人拐跑了吧,看清楚咯,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忠心耿耿的侍女”。   她要如何劝架呢,又是一顿飞来飞去,乒里乓啷。   “你们就打吧,我回船上了。”说完,就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去。劝不了?干脆她这个矛盾中心转移了。   果不其然,一扇一剑相互制约着停了下来,纷纷看向灯火阑珊处,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缃缃姑娘!”坑神忙推开姬存章,追了上去。   姬存章见他如此,干脆一个飞身,再半空御水为绳,将云缃缃绑住,提着她飞到半空,一路向江上驰去,徒留下坑神一个。   不过,他并没打算追,而是笑着打开折扇,津津有味地欣赏着那一副垂钓美人图。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月老,意识到这一点,好笑地摇摇头,缓步亦向江边走去。   此时,月已中天,时值半夜。   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睡下,是以等姬存章拧着云缃缃回到房间,一路并没有谁看见。   二甲字房门内,云缃缃坐在地上,身上绑着水绳,姬存章则坐在床榻边,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   云缃缃见他脸色难看,便把脸撇向一边,冷声道:“我请求不做你的通房,只做一个竹园普通侍女。”   半晌后,才有回答的声音:“怎么,你是为了那个男子?”   “不是,是我不想再背那么一个名,因为说不准哪天我真会想嫁人。”她说,“我是一个正常的女子,长时间爱而不得,还要饱受折磨,是会疯的。”   “我哪里折磨你了,我是对你不好么?”他感觉被折磨的好像是他吧。   “不,你对我很好。”   “那你是干什么?使小性?”   她瞪他一眼:“没有。”   “那你就好好地呆在我身边,我说过,你的卖身契是死契。”   “卖身契卖身契,了不得你是奴隶主,凭什么我就生而为奴?”   他沉默,躺了下去,似乎不想再与她交谈。   云缃缃站起来,走到床榻边:“公子,好歹解开绳子。”   姬存章闭着眼挥了挥手,她身上的绳子陡然消失,全然不留痕迹。待绳子解开后,她也没再说话,兀自去自己的地铺上躺起。   她躺下后,双眼一张正好能望见那窗外的一井夜空,月亮好巧不巧地镶嵌在窗棂里,月上的一些云影似乎为那月亮勾勒出了个什么表情,像是一个笑脸。   她想,公子多么像那清冷高浩的月亮啊,即使他照耀着你,你却似乎永远攀不进它的心里。   她摸着怀中那块云纹红玉,渐渐入眠。   *   第二天,主仆二人相当有默契地同时起了床,但各自都臭着脸,相互没说话。云缃缃出了房门去,到一楼弄了吃的端上来后便又离开了。   她来到船头,凭栏眺望,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已突破云层,撒在江面上,莹莹亮亮。   船不知是何时开始行驶的,她此刻再看岸上,已不再是繁华渡口小镇了,取而代之的是荒芜的平原,远处甚至是崇山峻岭,在江上晨雾的加持下,那远远近近的“野旷天低树”,倒生出一派水墨画的意境来。   要说生气吧,她实在也不见得太生气,不过她得装一装,她发现一味地对他说爱,说喜欢,他似乎也听习惯了,偶尔来点波澜也挺好,倒更像是一对情侣的相处方式了。   虽然她晓得,离他对自己动心怕是还有极为漫长的路要走。   咳,没准还是死路。   她立在夹板的风口正看得专注,忽而,听得船上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快,大家赶紧回房间去,不要在夹板上逗留,我们遇见了诡雾婳境,它飘过来了,大家务必要注意安全!”   船上的乘客们一阵慌乱,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跌跌撞撞,很快,夹板上除了几个船员,便只剩了云缃缃,她还正处迷茫状态,没来得及跑。诡雾婳境是什么?   四周的船员们东奔西走,忙碌地收拾夹板上的东西,把值钱的通通搬进了船舱去。有几个人跑去掌幡,神色一度十分紧张。   “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点回房去!”一个船员同她擦身而过,又返回来提醒她。   她不解地问:“这大清早是出什么事了?”   那船员着急得很:“没听见么,我们遇见了江上诡雾婳境了!还不快走,当心被江魅给吃了!”   啊~那看来应该挺危险,她得尽快跑到自己的护身符公子身边去。她正准备跑,却听得那船员突然道:“遭了,它来了!”声音打着颤,他望着船头的方向,定定站着,眼神里满是恐惧。   她顺着船员的眼光望去,只见前方,一大片黑云似的东西压了过来,那期间还充斥着七彩而凌厉的闪电,那些闪电似乎在重重的雾霭里渐渐向他们的船靠近。   空中原本有一群飞鸟,可被那黑云一卷,通通消失不见,再也没一只飞出来过。   一时间狂风乍起。甲板上的人被吹得从船头直接撞到了船尾,云缃缃也不例外,她浑身毫无防备地撞到栏杆上,感觉腰都快被撞断。   她死死地拽住栏杆,已经有船员被吹进了水里,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那声音听得她一阵心惊。与此同时,那黑雾中传来一阵一阵哀嚎声,诡异骇人。   不一会儿,整搜船都被黑雾包裹,清晨透蓝明亮的天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黑暗。而那七彩闪电不断扯着,四周也跟着时亮时隐。   不断有人或物被吹得卷上天空。一道道七彩闪电伴着一声声巨大的轰响击打着船身,夹板,楼房,没一会儿便被打得稀烂。   原本平静的江水早已变得颠簸,就好似他们的船是行驶在海上龙卷风的中心。   可是,这比龙卷风更可怕,因为,周围始终响着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似千千万万只厉鬼在哭嚎,也像是在笑。   公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试图想顺着栏杆走到上二楼的梯口,可还没移动两步,一道七彩闪电便擦着她的面门打在了她身前的夹板上,瞬间,那被击中的夹板烂了一个大窟窿。   “遭了,船舱漏水了漏水,船要沉了要沉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船舱内的所有人都跑了上来,那些住在船楼上的人们在惊恐的驱使下也纷纷跑到了走廊上,一时间惊恐的声音响彻云霄。   七彩闪电明明灭灭,照亮这混乱的境域。   不断有人被怪异的风卷上天空,然后消失不见。也有不少被吹进了江里,被暗夜的江水吞噬。   怎么办?身后的栏杆“咯吱”一声,似乎断裂开来,她忙移了两步,再回头看时,方才她所依靠的栏杆瞬间折了一段。   惊慌中,已经破败的船楼上,突然飞起两个白色身影,她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姬存章与婉歌。   “公子!”她大喊了一声。   可半空中的人似乎并没听见。 第32章 诡雾婳境中   她强行支起身子, 试图向姬存章的方向移动。   而光影诡雾之中,那两个白衣人开始使出各自所学:   婉歌双手在空中挥动着,从她的掌心处不断有白色的似光束一样的法力射出, 那些光试图与那些凌厉的七彩闪电抗衡, 双方对冲下, 一些七彩闪电被抵消弥散;   而在她身旁的姬存章, 正在用他的御水术,驱动那船下的江水, 光影闪烁的黑雾里,一茬一茬的浪花形成无数道水晶屏罩,就好似一瓣瓣巨大的芙蓉花瓣,楼船化作花蕊,层层叠叠的花瓣由盛开逐渐转为闭合, 试图裹成一个封闭的花包,将楼船上的一切都罩护其中。   云缃缃仰望着他们, 此时此刻,那两个人骈立在一处,白衣生辉,仿若天外飞仙。她忽然觉得他们竟出奇的般配。这样的念头一出来她就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好叫自己清醒一些, 她才是公子的官配!   随着那水晶芙蓉花瓣的向心合隆,船上的风逐渐变小,但还是持续地摇晃着,不间断地有人或物被卷进那无尽的黑暗。   “小云!”   混乱中, 有人在叫她。是柳月儿和楚肖他们从船舱里爬了出来, 正相互依靠着向她这边挪动。   他们两个都是被捆妖绳锁了功法的,现下怕还不如她。   她忽然生起一丝慈悲来, 便默念了一遍御水术口诀:御水为绳。一根水晶绳从江面上飞进她掌心,她一掷,那绳索飞出,将柳月儿与楚肖二人绑在了一起,而她手里的这头,她艰难地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自从上一回被丢进蛇池后,大约真是被那蛇血泡的,她现在力气比以往大很多,她试图将他们三个绑在一起,由她做“秤砣”,以保他们不被吹进黑暗里。   可是,她身旁那方才被闪电劈出的窟窿里,开始有水冒出——原来刚刚那闪电一劈,结结实实地将这船打穿了,先前大约是因为水都流进了船舱里,是以她所站立的夹板还没被水淹,这会子,大概那船舱已被水浸满,现在开始向上浸占。   而她的旁边,便是那水流不断涌出的源头。船体失去平衡,开始向她这个方向倾斜。   水流已经淹没她的小腿,而柳月儿和楚肖也因为惯性的关系,突然向自己砸过来,她的背再一次沉重地撞击在栏杆上,生疼。   “嘎吱~”栏杆一声闷响,似又要断裂一段。   “小云,怎么办?”柳月儿惊慌地问。   “月儿不怕,死活我俩也是在一处的。”楚肖抱着柳月儿道。   云缃缃惊了一惊,她觉得这危在旦夕之际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一把,这把狗粮真是猝不及防。   她望向公子,他和婉歌依旧在半空飘着。上空逐渐被一层一层水化的花瓣所包裹,闪电也在婉歌施法抵消下减少了一些,但仍旧有少许光束砸到船上。   “公子!”她再次唤他。   这一次,他似乎听见了,施法的空当,他向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可就只瞥了那么一眼,便又不再看他,兀自驱动花瓣,好尽快闭合成一个保护罩。   是的,半空中只余一井大小还没闭合了,此刻,相当关键。小云应该没事吧,只要保护罩形成,巨风和闪电会立刻停止。他瞥过去的时候,他见她与柳月儿他们拥在一处,靠在栏杆上,只是那船似乎不断向他们的方向倾斜,好似要沉。   时间上应该来得及,等这花瓣闭上,漏进船上的水也会随这保护屏罩一起凝结成冰状,届时,船也会停止漏水。   她应该就没事。   可是,突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比黑雾里的那些哀嚎更加大声,更加诡异。而那即将形成的水晶芙蓉花保护罩应着那声音破碎开裂,花瓣的碎片再次化作千万水滴落入江中。   风与闪电再次变得强劲,甚至比初时更胜,仿佛要将这江上的一切都撕碎捻化。   姬存章皱起眉来,究竟是什么力量破坏了他的御水术?   “公子!”   他再一次听到小云的呼唤,他垂眸望去,只见层层闪电之间,船尾处,开始沉入水下。   “小云!”他喊了一声,就要飞身过去。   可是,一道闪电击来,正巧打中他身旁的婉歌,婉歌闷哼一声,吐出好大一口血。   “表哥。”她颤着声唤一声,然后堪堪倒下。   下意识间,姬存章伸出手,拦住了她的腰,两人落定在已经倾斜的楼船顶端。   怀中人已然闭上了双眼,而他却已顾及不到她到底伤势如何,他看向船尾,在一派明灭浮沉的混沌之中,江水快吞没一切,而他的侍女,除了头,身子已没入水中。   最后的最后,她仍旧看着他的方向,只是那眼神,再不是先时那种希冀的目光。那眼波中,映着七彩闪电的光芒,带着震惊,带着绝望,望着他,望着他,望得他心中一动。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是酸楚的责怪,是希望碎裂的绝望。   这一刻,他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她总是说爱他,但她的眼神却和所有倾慕他的女子都不同。因为,他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她生命的希望。   或许她不信神佛,可她信他啊!   船尾完全沉没。   “小云!”   这一刻,他的心似跳漏了一拍。   他当即化出一个水波光球,将怀中昏死的婉歌置于其中,光球载着里面平躺的女子浮向半空,任由风吹电击,都再也动不了她分毫。   他快速将婉歌安顿好后,便纵身飞跃,穿过一片慌乱,来到那原本的船尾处,一跃入水。   幽暗的水下,不断有大大小小的船骸如魅影飘荡,他化出一个夜明珠一般的光球来,漂浮在他的身侧,为他照亮那水下的世界。   可是,除了木屑残垣,以及惊慌的鱼群以外,哪里有云缃缃的半个影子?   他又向更深的水下游去。   可突然,一个声音传入耳畔:“你在找谁?”   闻声,他四下张望一番,可并没看见任何人。   那声音带着魅惑:“她在那儿,魅光深处。”   魅光?哪里有什么光?这昏暗的水下,也只有他化的这颗珠子在发光。正在他奇怪之际,果不其然,一道强烈的紫光在他眼前陡然盛开,一瞬间便吞噬了一切。   似乎只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景象骤变。   冰冰冷冷的江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荒芜的天地,四周怪石嶙峋,却寸草不生,这也不算什么,更让人心惊的,是那满地的头骨。   白森森的一大片,无数的眼洞空野野、黑漆漆的,却都好似还有眼珠在那儿,纷纷地在地上匍匐着看着你。   若不是他姬存章也算得是大妖小怪见过无数,怕也是要被这阵仗给唬住。   “啊~”果不其然,一声无限恐惧的惊悚叫声响起,像是真的有人被吓到。   他四下巡望,却见自不远处,踩着头骨踉踉跄跄奔来个人。那人似受了巨大惊吓,面色大吵变。   姬存章见过他,这好像是船上的一个船员。   正好,他问:“你可见过其他人?”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看过来:“他们被吃了!”   话音刚落,便见方才他踩过的一些头骨的眼洞内轰然间飞出无数紫色的飞虫,蜂拥向他,将他瞬息包裹成个蚕茧模样,叫人再也看不到他的人。   可没过多久,那些紫色飞虫散了开来,而那个船员,却化作一具狰狞的骨架,堪堪倒地。   姬存章这才油然一惊,这紫虫是什么?   而下一刻,那些紫虫便聚集到一处,幻化出一个巨大的身影,堪堪压过来。   “哈哈哈~”那个身影竟长出了人形,还化出了五官。他见它的血盆大口张着,笑了两声,那声音正是方才他在江中听到的那个魅惑的声音。   “你是谁?”姬存章抬着头,对上那双眼睛。   “我么?我是江魅,”那怪物说,“哇,我觉得若是吃了你,我的修为起码提升三个等级,便可早日成仙。”   “江魅?你在以吸食生人修习邪道?”姬存章道。   “邪道?不,这才是正道,这天地万物间,本就是弱肉强食。”   “你想成仙?”姬存章轻笑一下,“邪术成不了仙。”   那魅影闻言一颤,凝身幻化成一个人形,一个女子的身形,一身紫色的衣衫,眉眼带着无尽妩媚。她踏着满地头骨走了过来。   “我突然改变主意,要不,你留在我的婳境中,与我双修如何?”那江魅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发鬓,仿若自己美得不可方物。   姬存章笑了:“双修?”他曾经在打怪时遇到不少女妖怪缠着她要同他双修,但最终,都被他给结果了。   “对,双修,我这样貌,与你配成一对来双修,你也不亏啊,我见你修为不错,又是极为纯净的体质,我甚喜欢呢。”   “你把船上的人都弄到哪儿去了?”   她在那头骨上悠闲地踱着步:“人吗,当然是吃了。”   “吃了?那你可见过一个女子,穿了身淡紫色裙衫,额间有一个桃瓣型的花钿。”   江魅作思考状:“哈,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小姑娘,咳,多遗憾啊,我觉得她的灵肉很不错,可是,我在吃她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没吃成。”   姬存章激动起来:“那她现在在哪儿?”   江魅向着身旁挥舞了一下衣袖,一顿苍茫雾色之后,便见不远处出现了好几个人。   云缃缃,柳月儿,楚肖,还有,那个男子,说倾慕小云的人。   “咳,我在吃那个女子,还有那个男子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整个船便只剩了他们几个,你看,那可是你要寻的人?”江魅指着云缃缃的方向。   庆幸,她还活着,姬存章一颗心总算放下。   “小云!”他唤她。   而她却正好踩滑一个头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被身旁的人扶了住。   他眉头微皱,怎么那个人会在小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flag不能倒,我不能失信于小可爱 第33章 奇特的魅毒   云缃缃向他望过来, 先是一脸兴奋,但很快变了表情,丧着一张脸:“公子。”   见她那神色, 大约是还在生气自己没第一时间救她。他现下也不管那些, 只道:“过来。”   一行人走过去, 看见那只江魅时, 除了那个陆紫薇,其余人都拿出一副见鬼的表情防备着。想想, 她先前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他们啊,可怕。   江魅笑着,“你们这几个人,都挺奇怪的,几百年来, 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吃不了的人。”她指向云缃缃,“你瞧她那额间的花钿, 竟是个护身符?”她指锋一转,又指着陆紫薇道,“哦,他就更夸张了, 他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众人看向陆紫薇, 柳月儿与楚肖默默地移动了几步,与他隔出一点距离。   云缃缃自然是没闪躲的,因为她早知道他不是人。   “啊,还有一个人。”说着, 江魅又一挥衣袖, 半空处,便飘下一个水屏球护罩, 内里平躺着一位美人,正是婉歌。   “她应该能吃。”江魅道,“那皮囊也不错,比我现下这一副好看许多。”   姬存章道:“你以生人为祭修邪术,今日,本公子定然不会放过你。”   江魅挑着眉眼看向他:“就凭你吗?你一个凡人,妄图打败我吗?”   姬存章沉默着,手中已握好一只冰剑。   江魅眯起眼来:“你真的不打算同我双修?”   姬存章已举起剑来指向她。   江魅眉一蹙,面色一变:“那我可不客气了。”   话刚毕,整个人又化作一大丛紫虫,密密麻麻,一股脑向姬存章袭去。   云缃缃心提起来,却见白衣翩跹一个纵身,躲了开去。   可是那些紫色魅虫紧追而上,姬存章右手提剑,左手捏诀,只顷刻间,一道水光屏障便在他身前出现,将魅虫隔绝开来,任由那些虫子怎么变幻形态来冲撞,那光屏却兀自岿然不动。   三五下接连失力后,那只江魅又现出人形来,诧异地看着姬存章道:“没想到你一个凡人法术竟还不错,你再考虑考虑同我双修怎么样?”   姬存章沉默地睨着她。   江魅又是一笑:“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她双手举到头顶翻了个花,手中,便陡然生出一团黑紫的云雾来,在她的驱动下,那团诡异的云雾直直撞向水屏。   水屏被击中,瞬间碎裂成千万雨滴,这奇异的空间里好似下起了绵绵春雨。   云雾在击碎水屏后并未停下,而是直接朝姬存章飞去,他执剑格挡,江魅轻笑着,又化出另一团那样的云雾来,向他击去,眼看姬存章似乎要应接不暇,此时,不远处的云缃缃冲了过来。   “公子,我来帮你!”她说着,咬破手指,顿时鲜血浸出,她念着口诀,那些血滴腾空飞起,化为数根鲜红的血针,向那江魅打去。   姬存章瞥一眼云缃缃,心道:多事。   江魅看着那朝她飞来的血针,颇为意外,再化出一团雾来向云缃缃打去,血针很快被云雾吞噬。   猝不及防的,那云雾穿着她的胸膛而过,她愣了愣。   姬存章大惊,闪身掠下,来到云缃缃身旁。   “小云?”   云缃缃望向他,摇摇头:“没事。”是真没什么感觉,只是突觉有什么热烘烘的东西打在她心口,但那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此刻,陆紫薇也走了过来:“缃缃姑娘。”   江魅飘在半空,看着地上的男男女女,忽而大笑起来:“这小姑娘魅力挺大哟。”   陆紫薇向她道:“你方才那团东西是什么?”   江魅道:“那自然是我的魅毒咯。”   什么,魅毒?云缃缃慌了一慌。   “别怕,我的毒很容易解的,危害很小,它只是会……”她笑得阴邪,“让人意乱情迷。”   “解药。”姬存章冷声道。   江魅飞身到他近前:“没有解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解毒方式哟。”她眉眼生出暧昧神色,在他与云缃缃以及陆紫薇之间游走。   “说。”陆紫薇道。   “这个魅毒吧,本是我炼化出来玩儿的,在同人双修之时用上一点,哇,那感觉,真是了不得。所以吧,你们两个看谁,同她做一场夫妻,毒自然就解了。”   云缃缃目瞪口呆,他娘的怎么会有这种毒?“那我要是不解毒呢?”   江魅道:“不解也没关系啊,从前我用在一些男子身上,最后我又不喜欢他们就没和他们双修,后来他们有的被我吃了,有的嘛,疯了,傻了,还有的,由于积毒太深,成了采花大盗。”   云缃缃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解药拿出来。”姬存章的语气更冷,似南极寒冰。   “都说了没有解药。”江魅扭着身子,似在撒娇一般,“你别那么凶嘛。”   “你不用同她废话了,出去再说吧。”陆紫薇看向姬存章道。   江魅笑道:“出去?哦,你们出不去的,我的婳境除非我打开它,否则,你们别想出去。”   陆紫薇亦笑:“你一只江上阴雾凝结成的魅,也就几百年的修为,哎,我都懒得出手打你。”   江魅走到他身边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见这人看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方才想要吃他时,的确没成功,还磕得牙疼。她看出他不是人,可却没看出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妖?是魔?   “你信不信,我一扇子就能敲掉你几百年的修为?”陆紫薇转动着手中的折扇,一派悠闲道。   那只江魅狂笑起来:“就凭你?我不信。”   “那我们来试试呗。”刚说完,他便将手中的折扇一掷,江魅猝不及防,心口被重重一击,一口鲜血猛喷出来,身体飞出去仗许,跌到那万千头骨上。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惊,没人想到这个看似贵族纨绔的男子竟如此厉害。姬存章在震惊之余,眉头也渐渐锁起,这个人,很不简单。   江魅趴在地上,只觉心口一阵灼痛,很快,又一口血呕了出来,喷洒在惨白的头骨上,好似无数红梅花朵落在积雪里,分外妖娆。   “你究竟是谁?”江魅狠厉地看向他。   “我啊,我叫陆紫薇。”   江魅只觉迷茫,三界之内从未听过这等名号。她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撂下一句:“各位,不好意思,打不过我就得跑了!再会。”话音落时,魅影一闪,瞬间消失无踪。   云缃缃眼瞅着她逃走,郁闷之极,上前追了两步:“有种你别跑,我的毒你给我解了!”   可是,那江魅早已不知逃到何方去了。   陆紫薇走到她跟前,伸手拍拍她的肩:“别怕,那江魅也不过几百年修为,炼制出来的毒也不会多厉害的。”   云缃缃看看他,半信半疑:“我觉得你这话像是在安慰一个中毒将死之人。”   陆紫薇张着嘴,正要再说话,却听二人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小云,过来。”   姬存章看着那还放在云缃缃肩头的手,表情异常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   哎,今天就这些了,实在有点卡文,我得捋捋,这章其实我不是太满意,他丫我公子咋成醋坛子了…… 第34章 她的毒发了   云缃缃见公子似乎有些生气, 心想着他有什么好气的,她还生着气呢!但仍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柳月儿四处巴望着:“公子,那只魅跑了, 我们还能出去么?”   姬存章仰望头顶, 这里没有蓝天白云, 空中飘着一层极厚的浓雾, 他将手中的冰剑向上举起,剑尖朝上, 手一松脱,那冰剑便似一束被点燃的烟火,“嗖”一下飞入雾层。   众人皆抬头看去,却见那剑尾消失处,顷刻间迸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光芒越来越盛,紧接着, 便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声源似乎来自脚下,云缃缃垂头一看,只见那森森头骨纷纷碎裂, 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 好似自己的骨头也跟着碎了一样。   婳境苍穹被一剑刺穿,结界骤然撕碎,那光芒盛极,众人皆睁不开眼去。   等四周骨头碎裂声消失, 大家才试探性地张开了眼。却见天地又变换了景象。   江边, 浅滩,对岸是崇山峻岭。他们, 则纷纷立在浅滩之上。   “我们是出来了么?”楚肖扶着柳月儿问。   姬存章打量四下,应该是出来了。原来那婳境结界是设在江边的滩涂上!   陆紫薇面带微笑摇着折扇,心下却在想,这家伙怕是给自己下凡历劫的凡躯开了后门,竟能一剑刺破江魅的结界。   “表哥!”   正在众人研究这是何地之时,一个孱弱的女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婉歌正艰难地自地上坐起身,或许是用了些力,她还没坐好就又捂着心口吐了一大口血。   姬存章走过去,蹲下身,隔着一点安全距离,抬起掌心,凝起内力,向婉歌送去,有源源不断的热量自心口处进入她的体内,她望着他,苍白的面色竟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云缃缃立在不远处看着公子为婉歌疗伤,心中暗自愤愤,好巧不巧她还看见了她脸上的那个笑!   那笑真是刺眼。   陆紫薇见她看入了迷,便拿扇子在她眼前一晃:“缃缃姑娘,你是不是毒发了?”   云缃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佯作晕眩状,似要堪堪倒下,陆紫薇十分自然地扶住了她。   姬存章快速疗完伤站起来,望向云缃缃,此时此刻,她像一朵被太阳晒蔫了的蔷薇花,依着那个男子,身子软绵绵地似一股脑贴在了人家身上一般。   “柳月儿,你去扶一下小云。”姬存章道。   柳月儿领命过去接住云缃缃。云缃缃原本双眼紧闭,这会子她悄然睁开一只眼探了探,公子他仍是那么一副阴沉沉的脸,见他瞥向了自己这方,又赶紧把眼睛闭了上。   婉歌得了姬存章的内力加持,好了许多,便自地上站起来。   楚肖与柳月儿对视一眼,两人皆感这氛围有些尴尬,总觉得是谁打翻了醋坛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淡淡的酸味。   “这是哪儿,我们该怎么走?”楚肖轻咳一声,开口道。   他这问题久久没人搭理,也不知道是没空搭理还是大家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陆紫薇转折扇子叹一声,道:“黑葵,你去探查一下,这是哪儿。”   黑葵?大家纷纷望向他,心道他这是叫谁呢?却见他从自己腰间摘下一枚兔型黑玉来,往地上一掷,黑玉触地立时变作一只真兔子,活蹦乱跳地风一样奔去了远处。   见此场景,几人都还算淡定,除了柳月儿和楚肖。   没一会儿,黑葵又风一般地奔了回来,一股脑跳入陆紫薇的怀中,陆紫薇低头侧耳,黑葵扬起兔脑袋耳语一阵后又化作一枚黑玉,陆紫薇将黑玉挂回腰间后,向大家道:“前面不远处是莱国的落霞城,你们去吧。”   云缃缃闻言,支起身问:“你要走?”   陆紫薇笑道:“我跟着你们干嘛?再说,你中的那毒,我怕我在你会吃亏。”   云缃缃一时语塞,却瞥见旁边的公子一剂眼刀飞了过来,她忙又晕了过去。   而陆紫薇却还在说:“缃缃姑娘,你要记得,始终有我这么一个人倾慕着你,日后山高水长,祝你如愿以偿。”   云缃缃又抬起眼皮瞅了一下,紧接着又闭了上。   陆紫薇摇着扇子就那么走了,腰间的黑葵在他衣衫上晃晃悠悠,好一会儿后,黑葵问:“你真的倾慕她么?”   他答:“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感兴趣了。”   黑葵动了动,没再下问。   而云缃缃一行,便顺着方才陆紫薇所指方向前进,也没走多久,便到得了落霞城。   到了自己的地盘,楚肖赶忙去联络了城中的驿馆,众人总算落了脚。   *   天幕黑下,云缃缃坐在床上,观察着自己。心口,双手,甚至是双腿,都没什么异常,确定自己是中毒之身?   魅毒,那么变态的毒,她该怎么办?现下毒未发,可若是发作起来,自己会不会变成个色-魔?   她脑海里瞬间有那么一个画面,自己寸缕未着地在外头奔跑,见着个雄性就扑上去的场景。想着想着,内心有些崩溃。   可就目前来看,自己好似也没哪里不对。若是毒发后思维还是清醒的,那她保准会跑去隔壁公子的房间。   对了,公子!她笑起来,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他!   月入中天,云缃缃只着一身里衣,外头随意披了件淡紫色的披风,便跑去敲响了姬存章的房门。   姬存章开了门,见门外月光里,立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微微蹙眉:“你毒发了?”   云缃缃捧起胸口,表情异常难受,堪堪往门里倒去。   和她预想的一样,姬存章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   “公子,我浑身难受,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我的肉。”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极为微弱。   姬存章僵着身子,浑身大约又开始起红疹了,呼吸都有些不稳。但好在暂时还能控制。   小云中的那毒,到底要怎样解除?忽而,脑中响起江魅的话:同她做一场夫妻,毒自然就解了。   这话一闪,他心跳立马加速了几分,低头看看怀中人,淡淡的女儿香飘入鼻息,忽然,只觉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这是要晕过去的迹象。   不可以,不能晕,若是晕了,小云怎么办?他忙伸手在自己胸前点了两下,强行打起精神。   不能往那方面想,一想就晕。   于是,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微的杂念甩个干净。   “公子,我难受……”云缃缃夹着嗓音,发出孱软的声音。   “小云,别怕,公子一定会救你的。”   云缃缃闻言,抬起头来望着他:“真的么?”说着,一双手便搭在了他的胸膛,慢慢地滑向他的衣襟处。   可是,很快地,她的手便被另一只手捉住。   糟糕,公子说的“救”看来并不会打算牺牲自己。她转了一下念,一把将姬存章推了开。   “不,我不要你救,你去救她吧。”说着,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就要往门外走。   姬存章心下一动,想到在楼船上的一切,在她最需要自己之时,他没有来得及救她出水,她的那眼神,似天河中最亮的两颗星子,坠落入他的心湖,一时间,千层浪万层波。   他拉住她的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克制住自己的过敏反应主动拉住一个女子的手。   “小云!”他轻唤她的名字,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然后挥了一挥衣袖,将门关了过去。   她的头被按进他的胸膛,紧紧地。她听到他心跳声是那样急切,震颤着她的耳膜,好似火山喷发前大地震颤的余波。   他,打算怎样?   良久,他都没动一下,她本想抬头,可才冒起来一点,就又被强行按了下去。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桌上的烛光摇曳着,就像她此刻繁复的心情,她的心上燃起一把期待的火。   可就在她心里那把火才燃起来之际,突然有什么东西往那不大的火苗上浇了一桶油,轰一下,心上的火苗窜上了天际,她耳边一鸣,整个人便好似一根被丢进了柴火里的红薯,燥热到恨不得立马脱掉衣衫。   遭了,她心叫不妙,魅毒真的发作了。   她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挣脱他的桎梏,一把搂上他的脖子,她抬头,两相对视,一个火热似骄阳,而另一个,却始终蹙着眉,眼里似有万年寒冰。   她垫起脚尖,双唇微启,预吻上他的唇。   可就在冰火快要相遇之时,他一把将她抗上了肩。   她一阵惊喜。   和她预想的一样,他将她抗到了床榻上去。   “公子……”她目光灼灼。   他将她放到床上,她解开披风,往地上扔去。   他站在那里,见眼前的女子,眉眼生魅,烛光下,她面飞红霞。   她见他久不动作,干脆伸手去拉他的腰带,她一用力,他微倾下身子。   她原以为,他们两个现下这样的情况,今夜总会发生点什么,更何况,她觉得因为那该死的魅毒的关系,如果再不发生点什么,她都快成熟透了的爆炸瓜了。   结果,他接下来的动作告诉她,是她想太多。   他忽然伸出手指,往她肩上一戳,她吃了一剂痛后,发现自己再也动不得了,浑身如木化一般。他定住了自己。   “公子?”她带着疑惑与急切,唤着他。   “小云,不要怕,我会用转移术将你体内的毒转移。”他道。   “转移?转到哪里去?”她问。   他却并没回答,兀自举掌,运气于掌心处,再缓缓地推向了她的心口。   云缃缃只觉一股冰凉凉的气息似山涧流入心田,瞬间浇息了那炙烤的火焰,灵台开始清明。   “公子?”她盯着他,眼神里的火苗冷却下来,“你……把魅毒引到了自己体内?”   他并没开口,良久后,她只觉浑身轻松下来。他收回手,捂着心口一个踉跄,幸亏脚力还算稳当,不至跌倒。   他骈指发力,解除了她的定身术,再寻着不远处的桌前坐下。   她忙跳下床跑过去,蹲到他面前,望着他:“公子,你怎么可以把那毒引入你的身上?你本就碰不得女子,这毒可怎么解啊?”   他见她着急的模样,轻笑道:“你明知我不能碰女子,那你为何毒发后来我的房间?”   她愣住。 第35章 命定的妻子   她忽然意识到, 她的心思早已被他看穿。心下一阵慌乱后,扯出一个笑来:“因为我喜欢公子呀。”   他也笑了笑,那笑里她竟读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不必担心, 你家公子十岁时就独自斩杀过一只千年山妖了。”   “那岂不是在婳境中我不该多此一举地冲过去帮你。”意识到这一点, 便在心头暗暗骂起了自己来。   “所以下一次, 你不用来保护我。”   她叹道:“只怪自己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女, 不然的话,便可像婉歌院士那样, 同公子并肩作战。”   “婉歌么?他只是比你厉害一点而已。你的御水术学得不错,还懂得以血代水了。”他看了看她那用小布条包起来的手指,道。   烛光衬着公子无双的面容,看上去温和慈瑞,就仿若一个天上仙人, 祥和地看着她的信徒——这样的想法一出来,可吓了她一大跳, 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仙人?信徒?   不,她不会是任何人的信徒。   “公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没事的, 你忘了在合欢梦境里那杯合卺酒了吗?一般的毒对我来说, 很好克服。”   云缃缃心道:求求你不要克服。   “那你现在有毒发的感觉么?”她又问。   “只是施了转移术有些累,没有其他感觉。”   她心头掠过一丝失望的情绪。“那公子到榻上休息吧,我便回房去了。”   “嗯。”他微微点头起身,向床边走去。   云缃缃也站起来, 走向门口, 打开房门,还有些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   她回到房间, 躺上床看着帐顶,有些失眠。公子他定力如此之好,她可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他生命里最特别的女子呢?特别到他希望自己一直活下去,不再走上必死的命运。仿佛除了把他睡了她想不到其他法子。   *   第二天一大早,驿馆里突然来了一队身穿盔甲的军-人,为首的还是一名巾帼,一位漂亮的巾帼。   楚肖与柳月儿见了那位巾帼当即跪了下去:“公主,属下拜见公主。”   婉歌依旧一副冰山面孔,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那巾帼。而云缃缃却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巾帼向姬存章拱礼:“大公子有礼,我乃莱国君王之女,薇诺。”   薇诺?云缃缃的脑海里翻起那本在阎王殿中看到的命簿,这个名字,在姬存章的命簿里很特别,因为,这是他命定妻子的名字。   她的心上泛起一丝恐惧来,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上线了。   一袭金属甲胄,衬托得她英气十足,一件嫣红的披风,又昭示着她女儿本色。她立在那里,姿态端毅飒爽,仿若一朵开在骄阳下的红色山茶花。   那张脸也生得相当不错,虽不及婉歌那般养尊处优的白净,但胜在五官立体又不失柔媚,眉眼之间随时随地都流露着高贵果毅之色。   姬存章得知来人身份,亦行礼:“薇诺公主有礼。”   薇诺眉间始终未得舒展,似有什么紧急之事萦绕心头,久不得解决一般。“大公子,虚礼薇诺就省去了,还请见谅,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青州段的江水又一次超过安全水位,并且,那段江水的颜色……”   “怎么了?”姬存章问。   “变成了血红色,看着十分可怖,当地百姓终日都生活在惶恐之中,逃的逃散的散,青州城快变成一座空城。”   姬存章颔首:“还请公主带路,即刻前往青州江边勘察。”   薇诺道:“马匹已经备好,还得委屈公子亲自驾马。”   “无妨。”姬存章道。   说完,姬存章便打算随薇诺而去,一边的楚肖,柳月儿早已跟上了他们的公主,而婉歌也十分自然地跟在姬存章的身后。只有云缃缃愣在原地。她愣着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在这位公子命定妻子那里感受到了威胁,再一个,她丫不会骑马。   “公子……”见着一行人就要离开,她被“抛弃”在身后,弱弱地唤道。瞧瞧,大抵便是命定的妻子和命定的炮灰的区别,他跟着她就那样去了,也不回头交代一下她怎么办。   众人回头,一双双惊异的目光向她射来,仿佛才发现有她这么号人。   “小云,你就呆在驿馆,水患之地很可能随时会发生危险。”姬存章道。   这怎么可以!她能容得了他和命定妻子离开她的视线单独相处么?当然不行。“不,我要随公子一道。”她跑过去,拉起他衣袖的一角,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   薇诺暗自一惊,传说里,容国大公子可是要对女子过敏的,是以她方才都尽量离他远一些说话。可现下,这个女子竟然正拽着他的衣角撒娇。她很是不可思议。   “敢问这位姑娘是……”   却是婉歌抢了一步回答:“公主,这是公子的侍女小云。”   薇诺了然,心想着,大概是极为贴身的侍女,才会出使别国时都带着。   姬存章见拉着自己衣袖不放的丫头,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那你与柳月儿同乘一骑,一路乖乖的,别给我添乱。”   薇诺又是一愣,他怎么听出了几分娇宠的意味。婉歌却蹙起了眉。   云缃缃笑眯眯应下。她这会子已懒得管婉歌了,因为最大的威胁是那位公主。   她仔细回想着姬存章命簿关于这一段的详细记载。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薇诺与他之间的感情,就是从一起治水患开始的。那是一段英雄救了美后,美人深深爱上英雄的戏码。   记得大约是这么个情节:二人前往江底探查,却遇江底妖孽作祟,薇诺不敌,差点入了那江妖之口,正在那关键时刻,是姬存章出手救了她,从此,薇诺便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后来,再有一次,在与江妖对阵之时,薇诺更是为姬存章挡了一击,身受重伤,只剩三月生命,她便对姬存章说,她余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他,姬存章看着为自己挡刀的女子,岂有不接受的道理,反正对于他来讲,终身碰不得女子,娶谁还不是一样。   可是后来二人成婚后,薇诺并没有在三月后死去,还是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大约是将养得比较好,慢慢地伤也痊愈了,一直安安心心地与姬存章做了一辈子挂名夫妻。   这样的情节,她当时看后就觉得特别俗气,编命簿的神仙的故事素材该是要更新一番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走下去,那她云缃缃怎么办?他若爱上那位公主,那么,他对自己活下来的期待值肯定会下降,这怎么了得。   于是她决定,她要再次逆天改命!她要抢戏。   一路纵马急驰,晌午左右,到得青州城的江边处。   待下马后,云缃缃望向四周场景,着实给唬了唬。周遭苍茫芒一片,满江的血红分外刺目,就好似死了成千上万生命才将那江水染成了如今的模样。   天空中乌云密布着,那些黑压压的云团就像随时可能坠入江中,引发一场惊涛巨浪。   她从没见过赤红色的江水,着实震惊了一把。但一想,她重生到的,可是一个有神仙妖魔的异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大公子,江水是数月前变的色,去年夏秋虽已泛滥过一次,但如今这满江血红,着实令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薇诺道。   姬存章巡望一翻,方道:“这里的情况,那俞州水利图稿并不合适照搬过来。”   薇诺闻言,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是我莱国不是,派出细作妄图盗图,亏得大公子不计前嫌,我莱国深谢公子。”   “不必言谢,水患若发,遭殃的是无辜百姓,我只为平凡生命而来。”   这话一出,薇诺的眸中亮了亮。   云缃缃暗自观察着他二人说话,见薇诺眼底突然流出的光彩,暗叫不妙。   真是头疼,她家公子怎么就是个万人迷,一般女子对他真是没什么抵抗力。   “可有下得江底看过?”姬存章又道。   薇诺垂下头,似是不好意思:“实在惭愧,我曾下到江中,但的确能力有限,并未到得江底,便被那水下巨大的压迫感给逼回了岸上,江水太深,是我修为不敌。”   “那我要亲自下水勘察。”姬存章道。   “大公子可否带上薇诺?江底未知复杂,人多也可以有个照应,再说,公子远道而来帮忙,我莱国怎可让公子只身犯险。”薇诺目光坚定。   姬存章向她看了一眼道:“好,我与你下去,其余人岸上等候。”   我天,这特么是原配光环么?公子竟然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这样不行啊,就你俩下去,那命簿上的情节岂不是就会按照原计划上演了?她被江妖袭击,他救了她,从此她爱上他,再后来她又为他险些丧命,因此得到他婚约之诺。   不不不,这剧情不可以这么走下去。   “公子,”她忽然高声唤道,“我也要去!”   众人讶然,她看到婉歌飞来了一剂眼刀,紧接着,又听到她也道:“表哥,婉歌也要同往,婉歌这点法术,没准下去后可以帮到表哥。”她特意叫他表哥。   一时间,周遭的氛围变得诡异。   作为背景墙的楚肖与柳月儿对视一眼,两厢眼神仿佛都在说:你看,三女抢一男。   三女纷纷看向姬存章,眼神各异,他心下暗暗一叹,道:“江下可能会很危险,人多了反而不好脱身。”   云缃缃又拽起他衣袖:“不,我要时时刻刻跟着公子。”   婉歌眼神变得阴沉起来,但她又矮不下面子像云缃缃那样撒娇,就只道:“表哥,我好歹是神院的院士,修为虽不及你,但打个一般妖魔鬼怪还是绰绰有余的。”   姬存章望了一回天:“好吧,走吧。”   薇诺一边走一边眼神在婉歌与云缃缃之间游离,她觉得姬存章此行带来的这两个女子,都不是善茬啊!   这和传说中的容国大公子形象相差实在太远了些,传说里,因为他天生的怪疾,他从不会与女子发生半点联系。   不过,今次一见,就有两个有联系的女子,有一个甚至不断拽着他衣角撒娇,她夹在他们之间,着实有些尴尬得紧。   三女一男朝江边走去,身后的一行人看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是一出大型宫斗剧模板。   走到江边,姬存章运力,一下子造出了四个巨型肥皂泡似的保护罩。   “进去。”他说。   四人走进保护罩中,再齐刷刷地跳进了江里。   云缃缃再次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以及公子法力的高超,他们入水后,那保护罩完全把江水隔离在外,人在其中,简直如在岸上,自己想走哪个方向,只需站在球中轻轻推一推球壁,保护罩就会载着里面的人朝着既定方向而去。   水下的世界,目所能及处,一片血红,看不见半条游鱼,半根水草,仿若一江没有生气的死水,血淋淋的死水。   当他们往下行了好一阵后,薇诺突然感叹道:“大公子真是法力无边,我造的保护罩,若是下沉到这般境地早已破裂。”   大约是因为在水下的缘故,云缃缃只觉她说话声音挺缥缈,像是隔一个山头在喊话。   姬存章道:“公主过誉了。”   云缃缃飘在姬存章身边,道:“我们是要到水底了吗?”   “嗯。”姬存章道。   可是,他们在还未到水底之时,突然自江水深处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哦?你们是来祭江的?一下子送给我四个美人,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谁?”薇诺警觉道。   四人不再继续往水下走,漂浮在原地。   那声音又道:“哦,有男有女呢,我喜欢。”   “有本事现身说话。”薇诺又道。   云缃缃其实蛮佩服她,很有一种女将领之风,果敢而又担当。现下,她已推着保护罩移到了众人前方。   忽然,一道蓝光飞速地向他们射来,并围着他们似一条发光的巨蟒四处游走。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它的踪迹,它速度奇快,令人一阵眼花。   最终,那蓝光“巨蟒”停留在了薇诺的保护罩前。   蓝光中,幻化出一张模糊的脸,叫人看不真切那眉眼唇鼻。   薇诺一惊:“你是何方妖孽?就是你在作祟,使这江水血光冲天,让这青州乌云压城。”   蓝光中的眉眼好似露出了个笑:“小姑娘,你胆子挺大哟。”   云缃缃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薇诺如此正面对敌,势必会成为第一个被那妖孽袭击之人,紧接着,公子就会出手相救,再下来这公主就会爱上她……不成!   于是,她一鼓作气,趁着大家都没注意之际,推着保护罩快速向薇诺撞去:“公主小心!”将薇诺撞向一旁老远。   某妖孽:啊哈?我还没出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重生后我宠冠东宫》cr.旖容 正文已经完结啦!   宁舒窈生在落魄侯家的二房,唯一显贵些的,便是能跟着长房阿姐唤当今太子一声表哥。   前世,她畏极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表哥。一到及笄便匆匆忙忙嫁了个京兆新贵,那个宠妾灭妻的刽子手,不到二十便尸沉湖底,香消玉殒。   而在她成为阿飘,只能徘徊在那冷面太子身旁时,竟发现他至死都念着她。   重来一世,宁舒窈对着面上凝着霜的太子,颤巍巍的伸出玉指扯着他衣裳,摇了摇,声音软糯糯的唤他“表哥”   向来周正的裴少辛,骤地满脸通红,开始谋划着把这个磨他的小妖精娶回家,从手指头开始吃!   宁舒窈:你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希望,是我心心念念的情郎。   裴少辛:庄周三梦,梦情 梦生 梦死,而孤的梦里,唯有你。 第36章 抢戏不要命   云缃缃化江水为剑, 向那蓝光妖孽刺了过去。心道,你不出手我逼你出手。   那妖孽果不负她所望,猛然撞上她的保护罩, 保护罩剧烈地晃动起来, 紧接着那透明的罩壁似寒冰开裂, 发出闷声轰响, 电光火石间,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将她往身后一带,她整个人便进入了另一个保护罩之中。   与此同时,那蓝光妖孽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击中,瞬时退后老远。   云缃缃好一会儿才站定,抬头望向那近在咫尺的脸, 没错,是他的公子。她抢戏成功。   “走, 上岸。”   几人推着保护罩向上浮去,而那蓝光也没追来,在幽深的水下瞧着他们,朦胧的五官上, 似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还低声自语道:“想不到凡尘还有这样的高手。”   *   待几人到得岸上,保护罩触陆消失,柳月儿一行围了上来,问薇诺水下的情况, 薇诺把方才的景象说了一番后, 竟径直走到云缃缃面前,她山茶花般的风姿躬身行了个大礼:“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云缃缃暗自心虚一回, 面上扯着笑:“不必客气,我方才只是见那蓝光要袭击公主,情急之下,才将公主推了出去,还害公主惊吓一番。”   “哪里哪里,若不是姑娘,薇诺只怕早遭了那妖孽的道。”   云缃缃又扯了扯嘴角,心道,若不是我,只怕救你的就是公子了。   可一旁的姬存章却面色微沉,云缃缃侧头对上他的视线,心下有些发虚。   “对了,不知大公子可晓得那是何种妖孽?”薇诺问向姬存章。   “说实在话,我不知道。不过很奇怪,那妖孽的气息竟和我生平见过的都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薇诺问。   “我从未见过气息如此纯净的妖孽,纯净到我觉得他不是妖孽。”   众人一惊,不是妖孽又是什么?这个问题一时无解。   “公主,还请你派一队修士卫队到青州城驻扎,以卫队众人之力,做一个巨型防护罩,今日我们惊动了那妖孽,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反扑报复,我们要提早提防。”   薇诺道:“现下便有五百人的修士队伍在城种驻扎,回去后我便吩咐他们布阵。”   “再派一些人,到江边来布防,不知你们可有仙羽箭,最好准备一批射手。方才在水下,我察觉到,水底似乎有上千只未知妖孽。或许,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队伍,我们得防着。”   众人不可思议,难不成这江底驻了一只妖兵?   云缃缃看着他一副指挥若定的样子,又一次觉得这个男子真的很不错,但疑惑的是,她和他相处那么久,从内心而言,她好像真的没有爱上他。为什么呢?他明明很符合她对一个男神的所有想象啊!   “你们退远一点,我在这江面设个结界,水下若有异动,兴许可以抵挡一阵子,为我们争取一点备战时间。”   众人纷纷往后退去。   云缃缃望着他,立在一派乌云与赤水之间,微风吹起他飘飘欲仙的衣袂,他挥动着衣袖,动作极缓,周身渐渐氤氲起极微弱的白光,一道光束从他的手中撒向江上,瞬息见,广阔的江面好似盖了一层透明薄膜,在黑压压的乌云底下,泛着七色的光彩。   他布好结界后,转过身,向人群走来。   这一刻,云缃缃有那么一瞬呆愣,红与黑那样沉闷阴鸷的背景里,他一身白衣清丽耀眼,像一位不染纤尘的谪仙,一双星眸浩浩清透,好似这世间最最深沉的湖泊。此刻,他仿佛正看着她,只看着她,向她走来。   一时间,天地失色。   与她并肩站着的,有薇诺和婉歌,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真的只看着自己,并只是向她一个人走来的。   这样的感觉有些上头,她直觉得有谁在她两颊上放了一把火,热热的。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云缃缃,你敢不敢再自恋一点!人家那是向你走来的么?这么多人!   他踏着初夏的风,走到人群前:“走吧。”   众人闻言,纷纷回身离开,只余云缃缃还杵在原地。   “小云?”他见她不动,特意叫道。   她忙回神,冲他露出一个桃花般艳丽的笑容:“公子,我觉得你真的好好看哦!”   走在前头的人们后脑勺布满黑线。   姬存章笑起来,如沐春风:“是吗?那待会我让你好好看个够。”   前头人的后脑勺的黑线再加深一层。   薇诺着实意外:这怎么跟传说里的大公子不一样啊?亏她之前还对他心存过幻想。   云缃缃想起方才上岸后另她心虚的那个眼神,忙垂下了头去。公子这话里有话啊。   果不其然,在青州城的驿馆住下后,吃了午饭就被姬存章叫进了房间,迎头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何故意挑衅那水下妖孽?”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心下一阵波涛汹涌后,嗫嚅道:“我……我害怕。”   “害怕?”姬存章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提起桌上的冷茶就倒了一杯来喝。   “对,害怕,当时薇诺公主与那蓝光妖影正面对峙,那妖影很可能对公主不利,公主很可能不敌,公主不敌的话公子势必会出手相救,公子出手上演英雄救美,很可能会另薇诺公主爱上公子,爱上公子之后,你们不就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了么?届时小云该如何自处?”   她掺着半真半假的想法说了那么多,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用一种极为惊异的眼光看着自己,似是看见了会上树的猪那般稀奇。   “天神啊,你怎么可以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姬存章不禁感叹。   云缃缃扭着身子撒起娇:“我从见薇诺公主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们两个站在一处太过般配,所以我害怕。”是啊,可不是般配么,本就是命定的夫妻。   姬存章再捏起个杯子来倒了茶,递到她面前:“喝口凉茶清清心吧。”   云缃缃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只听他继续说:“首先,薇诺公主于公子我而言,不可能会生出那种感情;其次,你太过感情用事,想象力又太过丰富,容易滋生事端,再这样下去,我出行就不敢带你了;最后,我是公子,你是侍女,你难道不觉得管起我的婚恋之事,有些僭越么?”   闻此一翻话,云缃缃心头像是被丢了一颗臭屁弹,还砰一下炸了的那种,那感觉,五味杂陈:僭越个鬼啊!   “原来在公子心里,始终对我们之间的身份有所芥蒂,我倒是忘了,在船上时你便说过,我只是你的侍女,卖身契是死契,我必须服侍你一辈子。”她语气转凉,眉眼耷拉下来,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忽然有人将她丢进了冰窖,好冷啊,她哆嗦一下。   他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晓得,她又不高兴了,或许他说话表达方式有问题,他决定换一种说法:“我天生有疾,此生也不会娶妻,让你背一个侍寝通房的名义,也只是想保护你。”   得,这么一说,小云貌似更颓了,像一片被烈日晒得皱起的芭蕉叶。   “那什么,公子,你不必说了,我晓得你的意思,就是,你与儿女情事无关,叫我也不要想太多,安心做你的婢女,服侍你一辈子。”   姬存章看着她,点点头:“总结得很到位。”   她哪里甘心啊,蓦然抬眼与他对视:“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公子一直以来都要求我服侍你一辈子呢?还不许我另嫁他人。”   姬存章沉吟片刻,这个嘛……“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好吧,她败下阵来,的确啊,是她先撩的他,还主动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我爱你与你无关,只求你一辈子带上我,这种无私奉献的角儿。   再说下去也没啥意思,她行了礼告了辞。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枚云纹红玉,必要时,她还是得鱼死网破一回。   *   星夜降临,青州城上空,由于新设了保护结界,到了夜晚,站在城中任何一个角落仰望天空,都能看见那散发着五彩光晕的结界层,华丽又梦幻。   云缃缃晚饭时化悲愤为了食欲,吃得有点多,便独自在驿馆的庭院里踱着圈儿消食,她其实知道,公子房间的窗户打开着,只要他愿意,他抬眼便能透过窗户看见院中走来走去的她,如果他想出来同她说话,他自会出来。   然而,她起码来来回回走了有十圈了,公子他始终没有跑出来找她的意思。   好吧,算她想太多。也对啊,想想前些天在江上遇见诡雾婳境那晚,他不就还舍弃了她而救了婉歌么!虽说在其他人看来,或许要说她矫情,明明当时公子离婉歌更近,当然先救近的。   不过,她不这么想,若是一个人爱你入骨,视你为命,在你危在旦夕之际,他哪里还会看见其他人,那时候,他的世界只有你。   这或许也变相说明了一个问题,长久以来她希望得到的,他从未给予过,那就是,他的心。 第37章 公子,娶我   正在云缃缃胡思乱想之际, 姬存章自房门处奔了出来,十分急促,一边走, 一边还对她说着:“小云, 进房间去, 不要出来。”   云缃缃懵了懵:“怎么了?”   “江边有异动, 我布的结界正在被破坏。”   云缃缃一寻思,得跟着去啊, 不去的话,万一薇诺公主去了,按照命簿在混战时为他挡了一击,那还了得?   “不,公子, 我要随你一道。”云缃缃跟上他的步伐。   姬存章顿觉脑仁疼:“你要乖,听话, 呆在这里,出去不安全。”   “既然不安全,那小云就更要跟着公子去了。”说着,她又用上他惯用的伎俩, 拉住他的衣袖。   他停下步子, 侧头来看她,只见身旁的少女,一双坚毅的目光,在暗夜的烛火里分外明亮。   “你若不带上我, 我就在房间里搞自杀, 我说到做到。”她放出狠话来,关系到她生死命运的大戏啊, 她如果去不成,不是一样可能死么?还不如真就自杀得了。   他有些无奈,心下却十分动容,没想到小云爱自己爱到了如此地步。   “那好吧。”带上也成,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有个什么事情,他也好及时保护她。   “你抱住我的胳膊。”他说。   云缃缃依言做了,心头正诧异他的过敏问题,可人却已经被他带得飞起,她差点便吓得飙出了海豚音。   他带着她飞驰半空,剥开青州城上方的结界,钻了出去,向江边而去。   夜里微凉的夏风中,云缃缃带着颤音道:“公子你好法术啊~啊~啊~”   姬存章只觉自己耳畔如飞着一只噪鹃,聒噪得很。   没飞多久,云缃缃便看见了那前方不远处一排排高举的火把,在夜色里似连成一线的星子,照得江滩分外明亮。一队士兵立在滩上,他们腰上纷纷配着弓箭。那江水泛着血光,正卷着大浪,试图冲破盖在上头的一张彩色薄膜。她知道,那是他设下的结界。   正在他们快要抵达之际,那薄膜总算被血浪撞裂,一瞬之间,江水自结界裂口处喷涌而出,打到江滩上,轰隆隆一下,将那数点火光顷刻浇灭。   “糟糕。”   她听到姬存章自语了一句。   下一刻,血浪退去,江滩上一众士兵倒下了一大半。她看见一个红色披风的女子,却还屹立在最前方,手执一炳长剑,指向江上。是那朵山茶花。   抵达江滩,姬存章带着她旋转落地,来到薇诺身旁。   薇诺见了他,如遇救星,坚强的脸蛋上立时浮上一个欣喜的笑来:“大公子,你来啦!”   云缃缃观察着她,别说,她真的是很迷人,不像婉歌那样白莲气息浓重,她果毅,明媚,她若是男子,她都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看来那阎王对他不薄啊,命定的妻子真的很优秀。   正在她与现下紧张的气氛想得格格不入之际,忽然,那赤红江水上方,传来一个男子的笑声,猖狂,自负,划破夜空。   “哈哈哈~”   众人望去,只见那一汪血红之上,陡然聚起了一束蓝光,紧接着,蓝光闪动,幻化出一个人形来。一个男子的形态,身上的衣衫,是深蓝色的,带着亮闪的辉芒,像鱼鳞,却更像是用一幕星空裁剪做的衣裳。   原来,水下那蓝光巨蛇妖孽竟然长这样,还挺年轻,最多也只是个中年人。   云缃缃想,只他一人么?这场仗怎么没有命薄里记载的那样惨烈呢?   然而,下一刻,她便看见,自那妖孽身后的水面上,突然涌上来无数身影,那些身影轻飘飘的立在江面上,仿佛无数鬼魅。   是了,这很像前面她们所遇的江魅。   果不其然,在那众多身影之中,有一个走到了那妖孽面前,云缃缃认出了她,那赫然正是害她中毒的那只江魅。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此时此刻,满江的魅!成千上万!   遭了!这仗怎么打?   “大公子,没想到江底妖孽那么多,我们的人死了一半了,现在是立刻射仙羽箭么?”薇诺问。   姬存章摆摆手,示意她等一等。他凝望江上,心思沉沉。   说实在话,那些众多飘忽的身影他还能看出他们是些什么东西,有几斤几两法力,而为首的那个蓝袍妖孽,他着实没看出他任何道行。   关键是,他的气息怎么会是纯净的?   “啊~好久没打群架了,你们就带了这么点儿人来,好不过瘾哦。”那蓝袍放声道,声音充满戏谑。   妖孽目光落定到云缃缃身上,远远的,冲她挥了挥手:“喂,小姑娘,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哟。”   啊倒啊!这台词怎么如此耳熟?活像前世看的那些霸总文里的经典台词。   姬存章眸光清寒,喊话问道:“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噢,你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做过深入研究,但没结论啊!”他拿出一股子拉家常的语气,“要不然今夜我们开干一架,你们若赢了,我就撤离青州,但你们若输了,我就水淹整座城池。”   姬存章闻言笑起来:“你认为水就这么听你的话么?”   那妖孽道:“目前为止,还算听话哦。”   “你会御水术?”云缃缃惊问。   “御水术?那种法术我可不会,这世间啊,恐怕真正能够掌控万水的,也只有一人,其余的,看似在用水,但其实,只不过是普通的催动法术而已,催动什么都行。”他忽然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问向云缃缃,“啊,白天时,你化江水为剑,用的是什么法术啊?很像御水术的样子。”   云缃缃道:“对,我用的就是御水术!”   妖孽震惊了一下:“你用的是御水术?怎么可能?”   姬存章接过话茬:“若是要聊天,还请阁下上岸来。”   “不,我只想打个架。”妖孽道。   一直趴在他肩头的那只江魅道:“王,和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让兄弟姐妹们扑过去一顿风卷残云,保准只剩下骷髅头。”   “说得也是,那么,大家上吧,噢,把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留给我。”他指了指姬存章和云缃缃。   “王,那个女的很一般啊,我觉得那一个很不错。”她指着薇诺。   “唔,那行,留下他们仨先。”   接着,就见那只江魅狂邪一笑,朝身后招了招手,身后那些飘忽的身影立时如狂风过境,跃上江岸。   “不好!快,仙羽箭,射。”薇诺发出命令。   身后的士兵们忙齐刷刷奔到最前方架弓射箭。无数箭矢飞出,中的的江魅纷纷自燃而亡,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但江魅数量众多,士兵本来也只有五百,方才还死了一半,是以任他们都是莱国最好的修士也无济于事,还是架不住茫茫魅影登陆成功。   魅影过处,人余白骨。   近乎是一瞬之间,暗夜的江岸上,血腥冲天,白骨遍地。   江魅完成任务又风一般撤回了赤水之上。   宽阔的江滩上,唯余了三人。   这一切的发生都太快,纵使姬存章和薇诺全力出手,也没能拯救那些士兵。   薇诺望着那满地白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妖孽!你还我众将士命来!啊~”说着,就飞身冲将出去。   姬存章见状,忙随了过去。   云缃缃眼看自己左右手两边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掠出,脑壳卡了卡,这故事好似仍按着命薄在走的样子啊!   看着即将飞过来的两人,妖孽勾了勾唇角,吩咐他身旁的江魅:“领着众魅退远些,我要亲自玩玩儿!好久没这么好玩儿了哦。”说这话时,就仿佛一个被关久了的小孩。   江魅领命,带着身后的一众魅退到了江的上游去观战。   薇诺驰来,举剑就是一刺,可哪里刺得中?那妖孽烟雾一般飘到了另一方,她刺了个空。   姬存章凭空化了一把冰剑出来,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攻打,剑锋密集,可好一会儿过去,竟没能击中那妖孽一下。   姬存章暗自惊了一惊,难不成他要遇到此生最强劲的敌人?按照道理来讲,他的剑是带了术法的,每挥一下,剑锋四周都带着专攻妖孽的灵力,可怎么就没有触到他分毫?   他就像是一团雾气,飘忽不定,根本刺不中。   无数来回之后,他确信,这可恶的家伙一味躲闪,是逗着他们玩儿呢!心头当即不悦,他姬存章竟也有被一个妖孽藐视的时候。   比什么剑?干脆直接御水将他冰封了!思极此,忙停了手中的剑:“公主,撤!”   正打得火热的公主哪里肯停,一边刺剑一边道:“不,我不撤,死也不撤,我要杀死他为众将报仇!”   姬存章有些头疼,他在打架的时候,最怕这种不听话的队友。不过从前他一般都是只身打架,很少与人合作。   不听话就只有掳走了。他深吸口气,强行克制住即将可能有的过敏情绪,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将他瞬间带到了岸上。   而一瞬之间着陆的薇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她望着他,愣了许久。   他身体因过敏还是有些不适,但由于动作迅速,时间短暂,他只微微咳嗽了两下,便平复了过来。   而一旁的云缃缃像个爆炸瓜被人劈了一下,“砰”一下炸了。这样下去可了不得。她要再次抢戏!她要抢了命定妻子这个角色,反正他的红颜知己她都已经冒充过了,干脆将他生命里出现的两个女人合并成一个,那就是她!只能是她!   姬存章对薇诺道:“待在岸上,我一人便可。”   这一刻,薇诺的眼睛里落了些星辉。尽收云缃缃眼底,她眯起眼来,抢戏的心更加坚定。   姬存章交代完,又飞去了水面上,浮于半空。   妖孽见他再次返回,兴致大增:“你,很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得专心和你打一架。”说着,便也飞到半空,与姬存章对立。   夜幕之下,只见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打做了一团,有无数的力量自他们之间流出,擦亮空气不断射向四周,击倒树木,打破顽石,也有不少向云缃缃和薇诺射来,使他们不得不跳跃躲开。   姬存章在打斗时余光瞥了一眼岸上,遂分了一点心神设了一个结界,将他与那妖孽圈在了里头好使力量不至外露出去伤到旁人。   他一直找机会用冰封之术,可这个妖孽倒是挺能打的,缠了他许久都无法抽身施术。   而那妖孽,越打越兴奋:“不错不错,我想试试,若我祭出仙力,你还能承受的话,便让你入我妖门如何,我可以让你做副妖王哦!”他一边出招一边道。   “仙力?妖门?我认为这两者之间怕是有矛盾。”姬存章道。   “哎,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和一座凡间城池过不去?”他叹道。   “少废话,想使什么招尽管使。”他是不信一个妖物可以使出仙力的。   妖孽笑了:“好。”   说着,两人十分默契地同时收招,向两端飞去,直到各自的背,贴上了结界壁。   近乎同时,一个使出了所谓的仙力,一个总算祭出了冰封之术。   两股强劲的力量,与结界中的空气擦出明亮的火花,一白一蓝,在结界中央碰撞。   “轰~”,只听一声巨响,力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去,结界被冲破,化成千万雨点,落入血江之中。   云缃缃与薇诺看得一阵心惊,方才被设了结界,看不见内里的情况,可现在,结界忽然炸了开,化为一阵雨帘,就在那雨帘两端,一白一蓝两个身影飘浮着,天地一时暗淡。   云缃缃上前跑了两步,望向姬存章。却见他肩头忽然耸了耸,像是咳了一声,紧接着,见他吐出了一口液体来。   暗夜的光线不好,又隔得有些远,可是云缃缃知道,那液体是血啊!   公子竟然受伤了?   而江上雨帘中,妖孽笑道:“不错不错,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已化作一团虚雾消散了,而你,竟然只是吐了一口血?”   姬存章心下也是一惊,这么多年以来,他其实很少受伤,而受这么重的,怕也是生平第一次。   这个妖孽,很不简单,并且,他竟真的可以使出仙力?那样纯净又强大的力量,肯定不是妖力。   “少废话!”说着,姬存章再次祭出冰封之术,可这一次,他受了伤,发术的强度很明显弱了许多,而对方再一次发力抵挡,那力量,在抵消了他的冰封术后,径直向他袭来,他原想造个保护屏挡回去,可不成想,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蓦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砰~”那原本袭向他的力道,竟被完全挡住。   “小云!”   心下一沉,上前一步,接住那堪堪倒下的人儿。   怀中的人“噗”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带着她,快速飞向岸上落定。   “公子,你……你没事吧?”怀中人气若游丝,说话间,还不断有鲜血自口中溢出,怎么也止不住。   “小云,你怎么就不听话,我说过不要想着来救我。”姬存章面色变得苍白,满眼布上了血丝。   “公子,我……我等了好久……”   “什么?你在等什么?”   身上好痛啊,又好冷,浑身打着颤:“我等这命运,能有一个给我抢戏的机会。我……我等来了,也……也抓住了……只是,只是或许……”她想说,或许她只是没赢,或许她就要死去。   “公子,娶我。”   身体一抽,闭上了眼去,意识弥留之际,她感受到似乎有一滴滚烫的水,落到了她的脸颊上,像泪。   作者有话要说:   水神本来是无敌的,但公子是没有解封的水神,所以,就让他受个伤吧嗨 第38章 撕毁生死薄   江上的蓝衣妖孽看看自己方才发力的手, 有些懵,再看向江岸那边,森森白骨上那个白衣男子正抱着气息奄奄的女子, 随即摇摇头, 心想, 凡人之躯哪里受得住他方才的力量啊, 那女子必死无疑了。   不过,他倒是欣赏她那份痴情。   但是等一下, 那是什么?   一束白光自他们的方向陡然亮起,并迅速往四周扩散,一时间,暗夜的江天亮如白周,似烈日一般直晃人眼。   蓝袍忙举袖躲避, 好一阵才勉强适应,放下衣袖, 眯着眼,透过盛大的白光窥探光源。   这样的光亮,他似乎很久都不曾见过了,这是——神迹!   意识到这一点, 蓝袍大惊, 是谁?是哪个神仙降临了?哪个神仙会来这里?莫不是来抓他的?   他偷摸往江岸靠近了几分,妄图看清那极致的神光中到底是谁,定睛一看——不就是那一男一女么?   除了他们,哪里有什么神仙?而下一刻, 那光源深处的男子, 忽然抬了一下头,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似夜空, 似深海。是他!   苍天,他来了!一阵心慌。   蓝袍在半空打了个踉跄,就预跳江遁走,可噗通一声,却并没跳进江水里,而是跌落到了平地上。   一个力道将他拽到了岸上,不由他反抗,不由他挣扎。先前志得意满的妖孽,此刻,在盛大的神光的压迫下,如一只老鼠,惊慌失措,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水……水神?”他颤抖着嗓音,小心翼翼地唤出神的名字。   *   那个光之源头,姬存章,不,此时此刻,是他却又不是他。   水神凝眸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女子,腾出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修长而冰凉的手指在她额间的花钿上轻轻抚摸着,仿若在婆娑一片真的桃花瓣。   良久,良久的,自他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真的太不听话了。”他说。   一旁趴着的妖孽愣了愣,水神开口说话了!声音是那样空灵渺远,似自九天传来,只是那样的声音竟说出来那样一句话,真的有些诡异。   要知道,创世五神从未有谁与女子有过瓜葛,他们一直是天宫最最高贵且神秘的所在,现如今,水神就这么降临了?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兴风作浪那么久,今时今日竟撞见了水神下凡历劫的小号?他蔫着,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原本陷入重度昏迷的云缃缃,突然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自她的额间注入,灵台清明了片刻,幽幽地张了张眼,对上公子的脸……   “公子。”她哑着嗓子,只发出了一点气音。   “嘘,别说话。”那原本在她额上的手指移下来抵住了她的唇。   她的脑子一片浆糊,但下意识觉得,这一刻的公子,分外不同,给她一种缥缈却压迫的感觉。   “闭上眼,再睡一会儿。”他说。   她只觉他的声音拥有前所未有的魔力,他叫她睡,于是乎,她的眼皮就开始如接圣旨一般,照做了,并且,等眼睛合上后,思维很快混沌。   见云缃缃闭了眼,水神才用淡淡然的语气道:“你是天宫的?”   蓝袍妖孽瑟瑟发抖,天界大佬正面艾特他,那声音听起来就仿佛是在说:快交代你的来龙去脉,然后自裁。   “我……我……我曾是天宫的羽林将,负责巡守九重天。”   “你知道我是谁?”水神说话时并没看他,他一直将目光放在怀中人的身上。   “知……知知道,你是水神。”   说他的名字时,他整个人抖了抖,牙齿不住打架。   “你见过我?你这个修为与年纪的神仙,一般来说,都是没见过我的。”   “我……我师父是上古神仙苍蓝,他……他曾向我形容过你。”   “说说看,你为何从神仙沦为妖孽?”   他再次愣了一瞬,水神他老人家还有这种闲心听一个不起眼的人讲故事?可是,他怎么都觉得他那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好了,说出你的故事,讲完后原地去世。   他垂下头去,转为悲郁状:“多年前,我下凡历劫,与这青州城的一名女子相爱,并成了亲,但没过多久我历劫的凡身就死了。   我回到天宫,日夜思念我凡尘的妻子,于是乎,我便违背了天道命理,再次下凡,决定与我妻子共度一世,心想啊,她也不过数十年光景,我陪陪她,也算圆满了我二人之间的红尘缘分。   可是后来,因为天宫的警告与召唤,我不得不再次抛下她回到天上,可那个时候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但这看似好事的事,却成了噩梦的开始,十月怀胎后,她竟然生出了一个长满鳞甲的孩子。   我知道,只因我的原身是一条鲤鱼,由妖道好不容易修进的仙道,我的修为有限,擅自和凡人结合,会生出异子。但是,那也是一条生命啊,他还那么小,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可是,她们母子自此被这青州城的人当做妖怪,所有人都欺负他们,甚至……甚至后来,他们还杀了他们……   所以,我逃离天宫,重回妖道,誓要让这座沾染了他们母子二人鲜血的城池永世不得超生!”   听完一番越说越激荡,越说越悲悯的陈述,水神终于抬了抬眼眸,扫了他一眼:“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那表情好像是在说:这故事真是索然无味。   “给你一盏茶功夫,撤出你所有的诅咒。”   鲤鱼妖孽慌乱起身,开始施法,剥开上空的黑云,恢复江水的本色,很快,星空重现,江潮褪去,天地夜幕又回到重前模样。   待他处理完毕,又折回来跪到水神不远处,低垂着脑袋,一副等死的样子。   “我要你从此以后保护这座城池,如若再起杀念,便将你妻儿踢出轮回道,真正实现永世不得超生。”   闻得此言,鲤鱼妖孽猛然抬头,水神的言下之意是,他的妻儿已经轮回重生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喜极而泣。   “是!多谢水神不杀之恩。”妖孽饱含深情匍匐叩拜,随即起身,欣然跳入江中,消失不见。水面从此恢复平静,再没掀起任何波澜。   那些先时退到上游的江魅,早已被他现世时的神光团灭了,而薇诺公主,被定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的时间是停止的,看不见周遭发生的一切。   神光中的天地里,唯余水神与云缃缃。   “阎王!”忽然,他幽幽地唤了一声,那声音喊得并不大声,但似乎能穿越地层。   很快的,一个黑袍老者出现在江滩上,赫然正是那地府阎王。   阎王战战兢兢地走到水神面前,跪地拜道:“小神拜见水神。”遭了遭了,水神在还没有归位时现了神迹,并且召唤了他,怕是要出大事了啊!   “生死薄。”水神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阎王脑袋卡了一秒,但很快反应过来,忙捧出生死薄。   水神隔空将生死薄吸入掌中,翻了开。   阎王偷摸拿眼睛瞥着,生怕他看着看着就把生死薄甩回他脸上来,然后冲他兴师问罪。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后,水神并没有拿生死薄丢他,相反,他做了一个让他十分错愕、惊悚、崩溃的事情。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捏起生死薄中的几页纸,然后,撕了下来啊啊啊啊啊……阎王内心发出海豚音尖叫。   我的五行神本神,您老人家这是在搞么子?   而下一刻,只见那几页被撕下来的命纸,浮上了半空,然后烧了起来,顷刻化为灰烬。不对,连灰都不剩。   阎王抚了抚自己的心脏,他敢保证,从没有谁敢撕毁生死薄,因为,那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水……水神……”阎王牙齿打架,浑身打颤。   “放心,我只是撕了我自己那几页。”水神平静道。   “可……可是……您……我是说……可能……大概……也许……会会被天道命理所反噬。”阎王诚挚提醒。   这一次,水神真的把生死薄丢到了他脸上:“反噬?就你编的这破玩意儿?也没按上面的走啊,并且,还没有她的。”   她??阎王懵然,这个“她”指的是……他的目光渐渐落定到他怀中的女子身上。   心头一阵紧张,这个顶包的,此时此刻,正躺在水神的怀里啊啊啊啊啊……他内心里再次有海豚在尖叫。   “这个……请您听小神解释,她是个意外,她是个相当意外的意外。”   “滚。”水神说。   语气并不凶,就像在说“请”字,可阎王发着抖,赶忙行礼遁去,不敢再作任何解释。   阎王走后,他再次垂眸看着怀中人,她朦朦胧胧地又一次睁眼:“你不是公子。?”这句话,像疑问句,又像陈述句。   “不,我是。”那散发着神光的脸轻轻一笑。手指再度放在她的桃瓣花钿上。   她像是得了什么安慰似的,再一次宁静地闭上了眼。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然后试图为自己的凡身疗伤,可是他发现,竟然没用?   他稍微有些意外,但很快便不在意了。   他敛起自己的神识,把所有神之意志收拢,将这些意志再次隐匿进自己的凡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还有一章,今天说好的日六!!冲鸭 第39章 眼睛抽筋啊   神光寂灭之后, 被定在江岸边的薇诺总算恢复意识,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 周遭就变得不一样了。   天上不再是黑云笼罩, 江水不再是一片赤红,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正常的夜晚了。   而就在她的不远处,躺着两个人, 容国的大公子和他的侍女小云,两人交叠在一处,都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小云为他的公子挡了一击, 然后呢?她直感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跳格,十分不连贯。   不过也顾不得想太多, 还是要把两个人弄回城看大夫才是。   *   云缃缃醒来后,发现自己仍旧躺在青州驿馆的房间里,一个人。   她坐起来,回了回神, 突然想起昨夜那一击, 她赶紧按了按心口,不痛?再做了个深呼吸,浑身没有任何异样。   说好的重伤或者死亡呢?她神奇的躲过了?她是怎么躲过的?   她努力回想着江岸上的那一幕。满眼的盛大光晕,柔和清冷, 公子抱着他, 神色与气场和以往很不相同,简直判若两人。   她似乎说了句:你不是公子。   他说:不, 我是。   现在意识清醒了,回想起这翻对话,莫名透着诡异。她怎么会那样问呢?公子不是公子,是谁?   对了,公子不是也受伤了?她忙翻身下床,发现自己动作灵敏,真的没有任何受伤迹象,一边奇怪着,一边出了房门。   哪知门一打开,就看见院子里伫立在一棵合欢花树下公子的背影。   她莫名有些激动:“公子!”   那背影转过身来,脸上竟有些不同以往的苍白,连带唇色也是如此。   她立刻意识到,他的伤不像她的莫名其妙已经好了,相反,或许还有些严重。   她跑到他身边去:“公子,你的伤是不是很严重啊?”   他笑了,有淡红色的合欢花瓣飘落。   “不算严重,只是你……”他欲言又止,伸出手来,为她理了理才起床没收拾的凌乱发鬓。   “我怎么了?”   “你……没什么。”他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个事实,虽然她被江妖发出的所谓仙力打中后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半分伤,但是,他探查过她的命脉,已经枯萎。   这意味着,她可能很快就要死去,据他推算,或许只剩一个月。   他很少去探查别人的命脉长短,虽然他会那门法术,但他从不会去用,小云是他唯一用上这种法术的人。只因为,当薇诺将他们带回城中时,他醒来第一时间发现小云竟然没受伤,当即就有些怀疑,表伤没有,会不会伤在内里。于是,他便探了她的命脉,这一探,不知为何,他自己的伤反而更加重了几分。   “咦?公子你……挨了我的头发?”竟然没有过敏?   他却是没觉得意外,因为他在探他命脉是,甚至还抓了她的手,那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天生的怪疾好像好了?   不过,由于没有在其他女子身上实践过,他不知道是不是只对小云不过敏,对其他女子照旧。   “公子,那个蓝袍妖你灭了吗?”   姬存章也有些朦胧:“好像是我灭了的。”   好像?云缃缃满头问号,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怪异?“公子,那时我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你,哦,怎么说呢?听起来很玄幻,啊,这本来就是个玄幻的世界,我是说,我好像看到了你的另一面?”表达都不太准确,更精准的表达是:我好像看见你的另一身马甲了?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但我还是我。”   云缃缃一时语塞,对话走向越发哲学,她一个哲学废理解无能,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公子,既然妖已除,我们是不是要回江都了?”   “嗯!”   “公子,你的伤严重吗,需要修养吗?路途颠簸能行吗?”   “我没事,小伤而已。”   她这才放了心,因为看他脸色的确不如平时好。   *   他们离开青州城时,薇诺领着一队士兵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口。云缃缃看着她与公子道别,眼中似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舍,但很淡很淡。   士兵牵来两匹马,云缃缃见马就有些惶恐:“公子,不会是让我和婉歌院士同乘一骑吧?”她瞥了眼婉歌,只见那张出尘绝艳的脸蛋上没有半丝情绪。   “你也可以选择自己骑,前提是你得会。”   云缃缃心下郁闷得紧,公子难道看不出来,她和婉歌气场不合么?真是丧。   “不,我要与公子同乘。话说为何不套马车来?非要整两匹马。”   “乘马快一些,我们得在晌午前到达渡口,前往江都的船午后就会出发,如果今日赶不及,我们就得再等三日。”姬存章解释道。   云缃缃暗自郁闷一回,这个异界交通真是令她无力吐槽。她再次坚定道:“那我与公子同乘。”   “好,与我同乘。”姬存章懒得拒绝。   云缃缃高兴得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公子真好。”   婉歌几不可察地蹙起眉来,表哥他怎么没过敏?   而一旁的薇诺看着三人各自的表情,只觉这氛围有些尴尬。   姬存章将云缃缃抱着一把甩上马,自己则跳到她身后坐起,拉起缰绳,冲薇诺点了点头,以示最后的告别,然后调转马头,说了句:“婉歌,跟上。”便策马而去。   云缃缃只觉这马背颠簸,若不是靠着身后那一堵人墙,自己怕是早已摔了下去。   她回头看向他们方才离开的城门,只见那朵山茶花还立在原地,心头顿生出一番感慨来。   那可是公子命定的妻子啊!好像就这么被她搅黄了,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拿生命在抢戏。   “别往后看,坐好。”姬存章一边策马,一边道。   云缃缃忙偏回脑袋。   一路骑行,夏风在她耳边唱起了歌,道路两边的葱绿树丛持续地后退着,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白云晴好,似乎很和衬她的心情。   真是好,公子目前还是他的。可是当她如是想时,身旁的另一匹马上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躯马的“驾”声,就像是特意在提醒她:别自恋,公子怎么可能是你的?   她想,这位清冷高雅的小姐姐要是不跟着他们该多好,不就成了她和公子的蜜月之旅?   “你在想什么?”公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后,酥酥痒痒的。   “我在想公子你过敏了没?”   “没有。”   “可是此刻我们好近哦。”   “没有任何感觉。”   云缃缃突然兴奋起来:“公子,也就是说你对我不过敏了?嘿嘿嘿~”那笑声有些诡异,就像是……要吃人。   姬存章似乎看穿了什么:“别胡思乱想。”   切~云缃缃的思绪已经不止是胡思乱想了,早飞出云霄去,开始拟定“吃人”计划了。   此刻的婉歌,端着一张天仙子的脸,内心却有千万把利刃对准了云缃缃,恨不得立刻将她射成个刺猬。   快到晌午时,他们如期赶到,将马匹交给码头附近的小驿站后,便上了船去。   这一次没有提前预定房间,来得又比较晚,楼船上也只剩了两间房,云缃缃差一点又被姬存章安排去和婉歌同住,但两个女子同时拒绝了。   “公子,我要同你住,我是你的侍寝通房啊!”公子啊,别忘了我这个身份啊,你现在可对我不过敏了啊!   姬存章也没有拒绝,想着反正她与他同房间也只是打地铺。   *   云缃缃志得意满了一下午,趴在客房的窗前看着远山近水,脑子里将前世看的那些动作大片通通过了一遍。姬存章坐在房间的桌前看着楼船上随便借来的一本书,也没去管她。   她想着,公子一辈子不能碰姑娘,那么他应该还是个c!想到此,她陡然觉得自己化身为了个女s狼,还是饿了很久的那种。   扑倒计划终于可以实现了,她兴奋啊啊啊啊!   然鹅,她想着想着,整个人竟然挂在窗户上睡着了。并且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她脸上时,她才幽幽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睡在打好的地铺上,身上的薄被子盖得巴巴适适。   她有些懵,记忆仿佛还停留在自己挂在窗上想入非非的时候。一看床榻上,姬存章好像也才醒来,正坐在床沿边穿着外套。   “公子,我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她自地铺上爬起来,往他身边走。   他一边理身上的外套,一边道:“昨晚?你下午就睡着了,还是我把你抱到地铺上睡的,你这一觉可真长啊!”   云缃缃垂头郁闷了一会儿,心道:这老天爷真是不作美,好不容易公子病好了,她想吃一口,却怎么就能让她睡死了过去?   不过,又转念一想,那种事情,又不是晚上才能办,是吧,成年人都懂的!   有了这么个念头,她猛然抬起眼眸,对着姬存章送了一阵秋波。   姬存章见她杵在那儿挤眉弄眼,发出了灵魂拷问:“你眼睛抽筋啊?”   云缃缃带着阴恻恻的笑意,突然一个百米冲刺,扑向姬存章。   “啊~” 第40章 一朵粉蔷薇   只听一声酸爽的惨叫后, 云缃缃与床板来了个无死角亲密接触。   夏日的床榻被褥垫得少,挺硬的,她就那样结结实实地怼在了上面, 脸也端端正正地拍了上去。   啊, 她的鼻子, 疼得她眼泪花花都要出来了。   “公子……你为什么躲我啊……”她十分不甘心地挪着身子爬起来, 坐到床边看着已经让到了一边的公子,突然生出一种想胖揍一顿眼前人的冲动。   姬存章看着她委屈又气恼的模样, 忍不住笑起来:“我若不躲你,你怕是要把我吃了。”   云缃缃忽觉鼻腔一热,似有液体流了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下,一看, 妈呀,流鼻血了!   “对, 我就是要吃你,就要吃!”说着,也顾不得那被手蹭得像一撇红胡子的鼻血,又一次扑了上去。   这一次, 公子总算没躲开, 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人挨到了一处。   她愣了愣,随即露出个羞涩的笑来:“公子这次怎么不躲了?”   他笑了笑:“我若再躲,只怕你又要撞上桌角了。”   她抬起双手, 勾住他的脖子, 妩媚一笑,他真的有点太高, 这样的造型,她还得垫上一点脚尖。她见他没有反抗,便欺身而上,嘟起嘴……   姬存章眼见一只猪嘴就要贴到自己脸上,上一刻还嫌弃着,可下一刻,他突感自己的心上似爬满了蚂蚁,酥酥麻麻,还有些疼……糟糕,是魅毒。   若是以往,任凭它什么毒,他几乎都是可以忍耐的,并且也不见得多痛苦,可自从江边打怪受伤之后,他身体很明显大不如从前。   这会子他竟然被一个魅毒整得心潮澎湃,看来自己的伤怕是比想象的要重。   正在二人几乎要贴上之时,忽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咚咚咚~”   云缃缃愣了愣,心头暗骂起来。是谁这么没有眼力价!   姬存章如获大赦,忙将云缃缃挪到一边去:“去,开门。”   云缃缃只觉头顶有个**包,分分钟就可以“嘭嘭嘭~”她揣着气去开门,门一开,只见门外镶嵌着个冷面美人,不是婉歌又是谁。   “姑娘找公子有事?”云缃缃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婉歌自是察觉出了她对自己的敌意,但似乎不削与她见识,径自进了房间:“表哥,我来看看你的伤。”   姬存章早已恢复平静:“没什么大碍。”   “可是我见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把脉瞧一瞧。”她要试一试,表哥对女子过敏的病,是真的好了么?   云缃缃听她这话原本想阻挠,可转念一想,她也想知道公子是仅对她不过敏了,还是对所有女子。   刚好,姬存章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好。”   于是他伸出一只手,婉歌走近,缓缓地执起他的手腕,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与表哥如此接近,这一刻,她的心上似有一只猫,正不安分地在她心灵最敏感处练着爪子。   她捏起他的脉搏,跳动的节律令她的手指如被电击。   没有过敏!三人具惊。   好一会后,婉歌放开了他的手,却皱着眉道:“表哥,你的伤其实还好,可是,你的毒……”她瞥一眼云缃缃,她怎么会没猜到?当她探向他的脉搏的一刹那,她就知道了,那侍女身上的魅毒,被他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无碍。”姬存章清风淡然地说。   房间一时寂静,三人立在一处,云缃缃觉得好不郁闷,想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会子很适合应用一下“若即若离”法则呢,再说,她是真想出去透透气。便随意向他们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江风阵阵吹着,她走到船头去,倚着夹板上的栏杆看风景。两岸的山色似乎比他们来时所见更盛一些,葱葱绿绿,怪清新的。   想到那一日遇见江魅的场景,在一片混乱中,他与婉歌同时飞出,两人又都穿的白衣,活像一对双修的情侣。而后来,她在沉船之际向他求救,他先救了离他近的婉歌,说实在的,她不高兴,但不是因为吃醋,她只是觉得他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婉歌?她努力回想他的命簿,发现,压根就没她这号人物,想来该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不过总觉得她的戏好多,令人讨厌。   看来……她得尽快把他据为己有,迟则生变!她摸了摸心口处,那里挂着云纹红玉,陆紫薇说过,只要打碎它,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站在那儿看风景,别人正好也在楼船上看着她。   这个别人正是姬存章。婉歌与他立在楼船二楼的走廊上,正好对着云缃缃站立的方向。   婉歌一直在耳边说着什么,说实在的,他没仔细听,而是忍不住看向那夹板上的少女。江风吹起她的乌发,吹得她裙裾翩跹,晨光柔和温暖,带着淡淡的金色,为她度了一层浅柔的光芒,整个人就好似一朵粉蔷薇,叫人看着就好似能闻到花的芬芳。   他忽然觉得,小云其实挺好看的。   “表哥?表哥?”   身边人连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表哥,我方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婉歌问道,心下已十分不悦,但表面上却还端得一副冰美人做派。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姬存章这才把视线收回来,看着她说。他也有些诧异,自己竟然分了神,有生以来头一次这样。   “我是说,表哥现如今先天隐疾好了,姨母要是晓得了,肯定会声势浩大地给你选妃,不知表哥可有中意的女子?”她问。   “我没有中意的女子。”   “那……”她试探问道,“小云呢?对于外界的认知来说,她是你的侍寝通房啊,太特别了。”   “小云?”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船头,那朵蔷薇已经不在原地,去哪儿了?他目光寻找一番后,发现她已经不在夹板上。   “表哥?”身旁的人催促他的回答。   “哦……她就是我的侍女,她比普通侍女更忠心,他绝对不会做欺骗或者伤害我的事。”因为她喜欢我。   “只是这样?”婉歌再问。   姬存章再看看她:“不然呢?”   “婉歌还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好了婉歌,对于婚姻之事,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是一个好姑娘,又那么漂亮,不该将心思浪费在一个与你无缘的男子身上。”   听得这一习话,她震住,长久以来,她觉得她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相信不会有人看得出来,她其实是爱他的。可是,原来他竟然早就知道吗?他这番话的意思是……他不会喜欢自己……原本平静的心湖仿佛突然澎湃起惊涛骇浪,羞涩,酸楚,甚至还有愤恨,一股脑席卷而来,让她久久回不过神。   姬存章见她愣着,也晓得自己一番话大约是有些打击她,他其实早知道她的心思,之前也从未想过这样赤-裸-裸说出来,只是,当她知道自己的隐疾好之后,从她谈话时的神情就看出来,她在渴望他。原本一向清冷的眸子里,他居然看到了火焰,似欲将他燃尽的火焰。   “表哥……”她语塞,埋藏了那么久的秘密,被当事人在这样一个随意的日子、随意的地方揭穿,就仿佛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她的衣服。   他不再说什么,顺着走廊走回了房间去。   而她,伫立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船头,眼神渐渐狠厉。   *   傍晚时,楼船泊在了一处码头边,夜里江上视线不好,总要停到沿江的码头休息。   记得来时也是如此,那一次,云缃缃遇见了坑神陆紫薇,得了那枚藏了幻境的红玉。   公子在房间里看书,她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爱看书,仿佛闲下来就会看一看,想到上一世那些古言小说影视剧里,那些翩翩佳公子们仿佛也是如此。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无聊?娱乐项目太少的缘故。   不过,她一直是个不爱学习的主,公子看书,她便出了房门到走廊上去看夕阳。   他知道她就在走廊那儿,便由她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屋内的光线越发晦暗,是该掌灯了。   “小云?掌灯。”他冲着洞开的门口喊。   可是,竟没人回答。这丫头是跑哪儿去了?于是,他放下书起身预出门去看,谁知,他刚走到门口,脚还没踏出房门,便闪进来一个白衣女子。   正是婉歌。婉歌端着一只托盘,冲他笑道:“表哥,我为你调了一剂药,兴许对你的伤有帮助。”   姬存章却问:“你来时可有看到小云?”   她愣了愣,忙道:“没有。”   她已经绕开姬存章走进了屋内,将托盘放到桌上,端起药碗走到姬存章面前。   “表哥,把药喝了吧。”   姬存章接过碗来,举到鼻下闻了闻,又放了下来,笑道:“你有心了,我看这药方不大适合我。”   婉歌心里一咯噔,随即道:“不会啊,我的医术可是全江都有名的,怎么,怕我下毒?”   他已走到桌前,将药碗放下了。是的,他闻出这药里有一味毒药,名曰:仙女伞菇。   一种蘑菇,致幻毒物。   “婉歌,这药你还是拿回去吧。”他说完,背过身去,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她心中一突,她就知道,这药他绝对不会喝,所以……她佩了一种味道极浅淡的香囊,平日里佩戴,或可行气活血,而若是中毒之人闻之,只削片刻,便能引得毒发。   他的魅毒,她希望毒发,希望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女配戏有点多,莫方,她只是在为别人作嫁衣裳 第41章 轻盈的云彩   糟糕——心口传来一阵怪异的感觉, 仿若闯进了无数只麋鹿,在巴掌大的心房里横冲直撞。姬存章大感不妙,魅毒怎么就突然发作了?   他捂着心口, 脚下开始虚浮, 一只手下意识撑在桌子上。   婉歌看着眼前的背影似突然一顿, 仿佛站立不稳的样子, 她唇边浮出一抹微笑来。   她深吸口气,鼓足勇气, 终于向他逼近,一步一步,心花绽放。她知道此番的所作所为和她以往的形象格格不入,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要得到表哥,不惜手段。凭什么那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丫头都能每日陪伴他的左右?凭什么就只有那丫头才能做他生命里最特殊的一个女子。她不想!   一直以来, 她都奉若月华的男子,她心悦他,甚至超过对信仰的忠诚,神算什么?她只要他!现在, 他就在自己面前, 近在咫尺。   魅毒一旦疯狂发作,若不双修,将有生命危险,她就不信, 现在的他对女子也不过敏了, 面对她这样的女子,会把持得住?   她想着这些, 早已将衣衫退了。并且在进门前,她便悄悄在门口设了结界,没有人进得来,没有人看得见。而那个云缃缃,她就更不可能闯进来。   “表哥!”一个猛扑,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   *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谁拿鸡毛掸子一类的物什在她脸上划拉着,她猛然惊醒过来,却对上一团黑不溜秋、肉滚滚的东西——黑兔。   云缃缃懵然,她方才不是还在房间外的走廊上来回转悠看风景么,怎么就睡了一觉?醒来后甚至发现自己竟然在船舱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并且一只黑兔蹬鼻子上脸地爬到了自己脑袋上。   “呀,你终于醒了。”一个不太成熟的男声,是这只黑兔在说话。   她问:“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也在这儿?”   “啊,你这个蠢丫头,被人算计了,还一脸懵-逼。你再不去,你家公子就要成为别人的晚餐了!”黑兔道。   “什么?几个意思?”她旋即站起身来,“你的主人呢?”   “这点小事他说他不想来,其实我也不想来,但奈何你实在太蠢,没办法,爷爷我只好亲自上阵了。你呀,快去吧,你家公子正被那位美人儿按在身-下呢!”   “草,什么?”她难得暴了一回粗口,心头腾一下火起。   “我看你这只船怕也保护住,赶紧去带着你那毒发的公子下船吧!”   “什么?船保不住了?”她又是一惊。   刚一说完,就听见四周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并伴随着凌乱的声音喊着:“快逃命,水匪来了!”   苍天,她赶紧飞一般奔出船舱,跑上甲板去,却见甲板上一众人如乱窜的老鼠似的胡乱奔走着,有刀光剑影在已经黑下的天幕里闪烁,发着森森寒光。那群水匪正在甲板上到处烧杀抢掠,一片狼藉,船似乎也在动荡,左摇又晃。   她赶紧趁乱偷摸溜上楼,一路上都能听见刀入血肉的声音,以及痛苦的惨叫声。   公子!她的公子!上楼后,楼上也混乱不堪,一窝蜂涌出一堆人在狭窄的走廊上拥挤着,妄图逃到夹板上,趁乱跑上岸。   这一处的码头并不算繁华,远处的那些零星的摊贩,发现这边有人劫船,早已收拾起东西逃了。而今夜,江边本又只他们一艘船。黑压压的江面上,他们仿佛成了一座孤岛。   云缃缃逆着人群,总算来到公子的房门口,却见门开着,微微一讶,可奇怪的是,她看不见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门口处像挂了一副厚重的灰色布帘子,她用手去碰了碰,那布帘子如一个胀鼓的气球一般把她的手指弹了开。   是结界!该死的婉歌,这样混乱的场景,竟然敢设结界,单独与公子在里头!   她又将自己整个人怼上去,“砰”,竟把她弹到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她爬起来,烦躁地一边骂一边用脚踢:“婉歌,你个不要脸的,你个白莲绿茶,”想了想,多半她听不懂,又道,“你个娼妇,还我公子!你个假作清高心机深沉的**。”   她其实不知道里面的人能不能听到,但她就是要骂,骂得越难听越好,最好能把婉歌气出来。   谁知她骂了一阵后,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一想到她的公子很可能此刻已经在和那婉歌颠鸾倒凤,她心头就想把天给拆了。   该死,她努力了那么久,还不及人家随便一个计谋。她旋即化江水为斧,开始劈那结界。   没成想,这一次竟然有点用了,她才一斧头下去,那结界就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她一喜,接连砍了数下,终于,那结界“伤痕累累”,总算洞开一个大口。   她忙伸着脑袋向里探去,她还想着里头是何等一个旖旎暧昧的场景,却不曾想,竟然那样的。   只见公子,正举着一把冰剑,抵着与她对立着的女子,两人就那样僵持着,谁也没动。那女子,丝缕未挂!   草!她再次在心里骂了一回。旋即钻进那破败的结界:“婉歌,你不知羞耻!”说着,就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衫,胡乱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却怔忪着:“表哥,”才喊一句,眼泪就出来了,“到了生死的地步,你都不肯要我么?”   云缃缃又看向姬存章,却发现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一片汗珠,整个人都在发抖,脚根似乎也不太稳。   “公子!”她忙去扶住他。   他缓缓开口,说话的声音是隐忍着什么莫大的痛处那种低沉:“滚。”   “表哥!”婉歌哀婉地唤道。   此时,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在黑夜里震天的响。   她见那用剑指着自己的男子那副决绝的表情,心头百感耻辱,羞愤地跑了出去。   待婉歌跑后,姬存章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到地上。   没一会儿,就听见走廊上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听上去很猥琐:“哇,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想来是水匪。   可没过两秒钟,就听见那水匪“啊”地一声惨叫,再没了下文。想来是婉歌直接了当解决了那水匪。   “公子,你还好吧?”云缃缃才不会去管婉歌怎样了,兀自问向此时痛苦不堪的公子。   “去,把门关过来。”   云缃缃忙起身跑去关门,可门才关上还没来得及别门闩,突然就被人从外头一脚踹了开。一个独眼龙络腮胡的壮汉扛着明晃晃的大刀夸步逼进来。   云缃缃一瞅那人形象,顿时一愣,这形象也太标准了,真是个合格的盗匪,不禁哭笑不得。   那独眼龙将刀“哐”一下砸到木质的地板上立起,双手像扶拐棍似的扶着刀把,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哟,还有两个这么淡定的,一直躲在房间里。”   云缃缃竖着眼警觉地看着他。   只见他向她打量道:“哟,小妞不错。”说着,就抽起刀往她这边靠近。   云缃缃不自觉后退着,地上的姬存章艰难道:“你别动她。”   那独眼龙像是没听到,兀自向云缃缃压来,眼看就要靠近,云缃缃陡然举起方才的斧头,闭着眼就是一顿乱晃。   “啊啊啊~”   一阵惨叫后,她停下动作,试探性地睁了一只眼看,却见那独眼龙浑身见了红,并且脖子处,一股鲜血如加压的水龙头一般喷薄而出。   紧接着,“哐当”一下,地板抖了一抖,独眼龙倒地而亡。   她惊魂未定,忙扔了手中的斧子,奔到姬存章面前。   不曾想,门口处又进来了人,这一回,一下子来了好几个。来人一见地上躺着的独眼龙,大喊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当即举刀向着他们的方向砍来。   怎么办?此刻的公子,似乎万分痛苦,根本连站立都困难。   她下意识伸手取出那枚云纹红玉,捏入掌心。   盗匪的大刀堪堪砍下。   “匡当~”她奋力将那枚玉掷到地上,只见那玉应声而断,一道红光自那断口处射出,晃得在场之人睁不开眼。   盗匪们纷纷闭上了眼,好一会儿后才睁开。可是待他们再度看向地上之时,先才在那处的一男一女早已不知去向,包括那被摔碎的红玉也一同不见了踪迹。   几人面面相觑,房间内一度寂静,唯余外头的打砸抢杀声,又看向同伙的尸体,一时间寒意陡生。   *   红光隐没后,云缃缃再看向四周,竟变作了一派山水自然景观。   不远处还有一汪瀑布,一潭碧水,周围的树木郁郁森森,像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野景。   这就是红玉当中的幻境?和上次那个合欢梦完全是两种风格,上次那个,是极致的暗示与诱惑,这次这个,则只是一处风光俊秀的所在。   姬存章蜷曲着身子坐在她身旁,垂着头,斗大的汗珠滴在地上,瞬间隐没在土壤之中。   “公子?”她担忧地唤道。   “别……别碰我。”他艰难道,一把将准备去扶他的云缃缃推了开去。   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那什么,说好的为所欲为的幻境呢?目前来说,仿佛没见到什么神奇之处。   只见姬存章独自支撑起盘腿端坐好,一副要打坐的姿势。   云缃缃奇道:“公子,你要打坐疗伤?”   “嗯。”   额……话说摔碎玉的目的可不光是躲避劫匪和让你疗伤啊。   “公子……”她暗自郁闷一回。这破幻境。   却听他又道:“小云,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带我来的这里,现在,一定离我远一些,我接下来会打开我全身所有的灵识门,好释放魅毒所带来的不适,你万不能靠近我,知道了么?”   她见他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只得郁闷着爬起来向后退出好几米远。   “这个距离可以吗?”她问。   姬存章闭上眼:“可以。”   她望了一回幻境中的天,还挺蓝,真是比她上了公子还蓝(难)。等她再度看向公子时,却见以他为圆心一米开外的范围内,筑起了一道透明的水墙,那水墙上似还有九色的光影在不断流淌,这是什么?她头一次见。是公子设下的不准靠近他的结界么?   她找了一方大石坐了好一阵,看着他四周水墙上的光影变化,无聊透顶,心头又将这幻境同那坑神暗骂了无数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公子已经在地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坐了许久了,该不会晕死过去了吧?或者魅毒要了他的命?   想到此,忙起身走过去,停在了那水墙旁。   “公子?”她试探地叫他。   水墙里的人毫无反应。她升起一丝担忧,便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碰了碰那水墙。   嘶~手刚一触碰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便瞬时传遍了全身。那感觉真的很奇怪,像是触了电,浑身每个毛孔都为之一凛,酥酥麻麻。   但并不觉得痛苦或者无法承受,所以她便大胆地将手再往里头伸了伸。   “啊~”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往水墙一带,意识一糊,身子忽觉一个空灵,似飞入了云间一般。   等她再度有坠地之感时,四下的景致又是一换。   这一回,公子不见了,周遭白茫茫一片,入眼处一片冰雪皑皑。   好冷!她竟然坐在冰上,她一个机灵站起身。这是哪儿?公子呢?   她搓着手哈着气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一片极寒里游走,妄图找到公子。   她不过是碰了一下公子的结界,怎么就跑这儿来了?她心头疑惑不已,关键这里太冷了,简直就是一个万年冰川世界,没有生机,没有温度,死一样冷寂。   她走啊走,突然,不远处的空气中有白色的雾气氤氲,她好奇着,向那白雾走去,没曾想,越走竟越觉得周围的空气暖和一点。   待她走到那雾气的源头时,一汪平静的泉水出现在脚下,这像是一处温泉。   她心头大喜,这温泉简直是救命稻草。看那水似乎不深,干脆进去泡一泡,不然还没出去就得先冻死在这里了,谈何去找公子。   于是,她开始解衣带,退去外衫,再脱了鞋袜,她也只脱了这么点,没敢再往下脱,因为晋江不允许,想想就算了,万一被红锁了,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去找公子了。   她伸出一只脚,轻轻触了一下泉水,一股穿透心灵的暖意立时由脚尖传遍全身。   真舒服。   于是她便整个人滑进了水中,全身被那温热的泉水包裹,起先,被冻得发僵的身子刚触水时,冷热瞬间相遇,还有点痛,但很快,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就如一块雪糕,被拿到太阳底下晒,没多久就化成了甜蜜的流体。   没过一会儿,她便觉得自己好似变作了一朵轻盈的云彩,飘啊飘,飘啊飘,越飘越高,高到让人忘乎所以,高到全身的汗毛都为之颤栗。   她忍不住“嗯哼”了一声,这感觉真是太棒了。她闭着眼,在水中尽情享受。   等等,她猛然睁眼,这感觉怎么那么像……   作为一个上辈子结过婚的女人,那样的感觉,虽然很久都不曾有过,但是,她还是敢确定,太像了,太像了。这是什么温泉,是含了大量的费洛蒙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据不完全统计,修仙世界的车一般都很梵高 第42章 灵泉的浪潮   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这温泉中的水……该不会有毒吧?玄幻世界的东西,没准的。   她忙往岸边游去,本打算爬到岸上, 可手刚抓住岸边的一大块冰石, 力都还没使出来, 身后的温泉水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 一个浪潮扑腾过来,就好似有人将她往下按了一把, 她手一滑,“咕咚”,又掉进了水里。   这下子,整个人都浸入了温泉之中,她本来并不会游泳, 虽然这水也不深,站好后刚好没过她的脖子, 可如今哪里还站立得稳,她原以为自己会溺水,可是并没有,那水好似有某种魔力, 在她扑腾了几下后, 竟又将她托举回了水面,这下子,连带着脸蛋和头发也变得濡-湿。   浑身都被那温热的气息裹挟着,她试图再一次上岸, 可根本由不得她, 她越往岸边奔去,那水便将她越吸越牢, 让她无处可逃。   而那种酥麻虚浮的感觉也随着她乱窜的动作越发强烈,近乎让她喘不上气来。   糟糕,要死了要死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啊啊~”似有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浑身一颤,那感觉持续了许久,近乎耗尽她毕生所有的激-情,她觉得她的灵-肉在这一刻被洗劫一空。   她再也挣扎不动,只好瘫着平躺在水面上。   “这特么什么鬼地方,洗个澡能洗出high潮来!”她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可这话刚一说完,原本平静的泉水又翻了个浪起来,将她全身裹着,拖入了水下。   “唔~”呼吸变得困难,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感到窒息,哪怕那些水有好多被她吸进了鼻腔,吞进了嘴里。可是,当那些泉水进入她的口鼻之后,那样缠绵悱恻又无法逃离的感觉再次袭来,这一回,愈演愈烈。   仿佛是谁在她心里放了一把大火,一瞬之间,火苗四处乱窜着,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灰烟不剩。   “嗯~嗯~啊~”   在水下,她不禁叫出了声。   这一次她是真不行了,瘫软着,任由那泉水将她缓缓托举到水面。   思维停顿下来,再也无力挣扎。   “泉水啊,你是不是费洛蒙本蒙?”   当然,这话显然没能得到泉水的回应。   再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她总算恢复一点,想着总不能一直这样躺在里头,便翻了个身,打算浮上岸去。   可她才动了两下,她就看见自己身侧的泉水举了个浪潮起来。   “求求你,我不行了!”她望着那浪花露出一张元气大伤的脸。   那浪潮愣在半空,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般,自行跌进了水中。   她有气无力地往岸边爬,这一次总算成功上岸。再度回到冰上,竟没有了半分凉意,非但没有凉意,浑身还热烘烘的。心头像是被人灌下了一碗鸡汤,有奇怪的暖意正在她全身游走,虽然她此刻身心俱疲,但那股暖意拂过处,莫名舒畅。这感觉就好似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她摸摸索索自冰石上爬起来站定,向四下巡望了一圈,冰天雪地,入眼处白茫茫一片。   这样的白色,倒是令她想起公子常穿的衣衫的颜色。   “该怎么出去啊!”她沮丧道。   “你想出去了?”   突然,一个声音飘来,是公子的声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四下看了看,偌大的雪原上除了她哪里还有其他人?   “公子?是你吗,你在哪儿?”话刚一说完,脚下突然一空,就像原本站在一个陷阱上,有人瞬间撤去了垫在脚下的隔离板。   “啊~”迅速跌落进未名的深渊。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就重重地摔到了另一处平地上。   屁股吃痛,睁眼一瞧,却对上公子的脸。   “公子?”她唤他一声,余光瞥向四下,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先前的旷野之中。   “我说过,我打开灵识之门时,不能靠近我,你为什么……”他说。   “那刚刚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是你的灵识空间?”   “嗯。”   她以为她自己闯了什么祸,垂头捏诺道:“我就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的,我不是故意要进去。”   “来。”他还保持着打坐的姿态,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她看着那只手,愣了愣。什么情况?公子这是要牵她起来?   她犹豫着,怀着试探,缓缓地把自己的一只手递过去。   两只手交握到一处,云缃缃一惊,这感觉怎么那么像方才触到那温泉的感觉?   正在她怔忪之时,公子却拉起她的手向他的身前一带,她便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他的怀里,脑袋还枕到了他的大腿上。   这是什么诡异事件?   “你知道刚才我们做了什么了么?”   她脸朝上,仰望着他,他低下头,温和地笑着说。   她一头雾水,刚刚干什么了?她刚刚就是去他灵识里洗了个澡啊!等一下,他灵识里怎么会有温泉?   “你灵识里怎么会有温泉呢?”她不禁脱口问道。   “温泉?”他笑起来,“你是说灵泉吧,那是一个人的所有意志,他若是枯竭了,人也就死了。”   她颇有些尴尬:“那这么说我跑去你灵泉里……泡了个澡?”   “这个……”难得他脸上竟升起一抹微红来,“不是泡澡,是……灵交。”   “灵交?”   他见她懵懵懂懂的,便换一个说法:“按照一般不修习神术仙道的男男女女,他们若想达成灵与肉的契合,就必须……睡在一处,但对于我们会法术的人来讲,还有另外一种方式,那边是双修,灵交。”   脑子里像是被轰炸机突袭了一遍,哄哄闹闹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怪,难怪她总觉得那池子像是充满了费洛蒙,令她翻来覆去,生生死死。   原来……她和公子两个竟然……那个了!啊?那个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来,对着他:“苍天,公子,我们两个……是不是……”   他打断道:“是。”   一时间,心神激荡。她和公子就那么上啦?这也……太抽象了吧!   她忽而生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进入你的灵识,我就像在洗澡,那你进入我的灵识呢?”   “要不咱试试?”公子淡定一笑。   她莞尔,伸出双手来一把勾住他脖子:“试试就试试,需要怎么做?”   “吻我。”他说。   这是迄今为止,她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最肉麻的话。   不过,这让她的耳朵也跟着兴奋起来,撅起嘴,咬了过去。   触感真好,带着淡淡的味道,这味道就像是那弯温泉水浸入她口鼻时所带给她的感觉。   瞬息之间,她只觉脑海里涌进了洪水猛兽,让她的神智都开始迷离。   仿佛有一个极为强势的力道霸道地开启了她的所有感官,五脏六腑都开始震颤,这一回,酥酥麻麻的感觉是没有的,但直接进入了高亢阶段。就好似跳过了前戏,直接……   “嗯~啊~啊~”她终于受不住,整个人弹了开,胸膛不住地起伏起来,浑身已被汗水打湿。   “怎么样,感觉一样吗?”他笑着,眼神里竟带着些戏谑。   她有气无力地伸出仿佛断了骨头的手晃了两下:“不,完全不一样,这一次来得太猛了。”   他的表情立马变成担忧状:“那是我弄疼你了?”   “不,不是,是感觉太强烈,我快要炸了。”她道,“话说这种灵交简直太强了,比单纯的肉-体-交流还要刺激。”   “肉-体-交流?看来你更喜欢那种交流方式?”   “嗯?”她脑袋一卡。   而下一刻,对方已经扑到她身上来:“虽然我不是太会,但我可以试试。”   “试什么?”   “就是……你喜欢的那种。”   话音毕,一个强势的吻将她牢牢锁住。   又来?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啊!她下意识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妄图将他推到一边去,结果于事无补,自己的手反而被对方的手给扣了住,再也无法反抗。   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脑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入侵,当她暗自庆幸之时,蓦地,被人按到了地上去,紧接着,一只手带着滚烫的温度,托住了她的一条大腿,然后举了起来。   “啊~”   另一种入侵模式开启,这种模式阿晋不让写得太细,但成年人应该都能自行想象,反正就是娇柔造作,酿酿酱酱,反反复复,深深浅浅,虚虚浮浮……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两人完事后躺在一处,望着这幻境中的天空,都没言语。   躺着躺着,她就睡着了,实在是太累。她觉得这一回怕是把她透支光了,她需要睡个觉回血。   他见她闭上了眼,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忽而笑了起来。   他真的没想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同一个女子,在一处不知名的旷野之中如此亲密。   更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小云。   他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心头若有一股温热的水流在流淌,渐渐地,那股水流蔓延到全身。   这个地方像一个幻境,虽然不知道小云是怎么得到那块载有幻境的玉的,但他隐约感受到,似有什么暗邪的力量带着某种奇怪的目的缠绕着他们。   他得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这一次的幻境与那一回的合欢梦如出一辙,但似乎没那么难破解。这种幻境应该是绑定了寄主的,他晓得,小云就是这幻境的寄主。   所以——他伸出一根手指来,抵住了云缃缃的眉心——试图左右她的梦。   睡梦中的她原本是在吃一碗红烧肉,可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阴风,将她的红烧肉给吹跑了,她急得一跺脚,说:“我要回竹园让小花帮我再做一碗。”   果不其然,很快地,幻境开始坍塌……   *   等她再次睁眼时,对上的,竟然是一个熟悉的帐顶。   这是竹园后院公子分配给她的房间。   她一个机灵翻身起来,什么情况,怎么回到了竹园?   她忽然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她想着回竹园找小花做红烧肉吃。   她立刻明白过来,那个坑神说过,那个红玉幻境可以任意随摔玉者支配。   莫不是她想回竹园,就真的回到竹园了?可是,公子去哪儿了?   她穿好鞋,走过去开了房门,出了房间。   这不出不知道,出来吓一跳!   只见整个院子里正在披红挂彩,仆从们忙忙碌碌,有的正在站高挂灯笼,有的则在结红绸花挂在柱子上。   这是咋了?竹园要办什么喜事?   她一脸懵-逼。   在院子里走了两步,抓到一个正在结绸花的家丁问:“这是要办喜事么?”   那家丁冲她望了一眼,然后兴奋起来,“呀,小云你醒啦!”然后又神秘地捂住嘴,像是说错了话一般,只见他一笑,又道,“不好意思,叫你小云习惯了。”   云缃缃只觉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懒得想那么多,她现在最好奇的,是这满院子的红绸花和红灯笼是干什么的。   “这是在庆祝什么呢?搞得这么隆重?”   “当然是公子与你的婚事咯。”   虾迷?! 第43章 真的没诱惑   她和公子要成婚了?她睡了一觉就要嫁给公子了?   她震惊之余, 还有些惊喜。她要找公子当面确认一次。她问那扎红绸花的:“公子人呢?”   “公子啊,当然去参加朝会了。你都睡了三天了,公子让我等见你起来了就去端吃的来, 我这就去哈。”   说着, 他放下绸花就去了。没一会儿就端了粥饼糕点来。她就坐在院子里吃着, 看着他们忙上忙下, 一个个都一改往日态度,现如今对她是毕恭毕敬。   这感觉还挺美, 别说上辈子没享受过,就是上好几辈子估计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她想到命薄里头关于公子的记载,现如今完全偏离了轨迹,他那个命定的妻子,眼看就成了自己, 她暗自窃喜。   她总算跳出了自己的命运,与公子的纠缠在了一起, 他是个命簿上标红了的开挂人,他若不死,自己一定没事。   *   其实姬存章今天还真没去朝会,他去了神院。   他来到神院就去找了尊士, 让尊士为他打开了藏书阁的最顶层。那个地方, 从不会让人进去,因为,那里所存放的,都是一些修习禁书。   他因为是大容国公子, 神院对王室中人总是要宽和一些, 他曾因好奇,求尊士为他打开过顶层禁书室, 他进去游览一次后,发现那些修习法门的确太过邪性,便没再去过。   这一回,他再度跑去查阅禁书,不为别的,只为他曾见过的一句话:夺修习者元丹食之,可增进修为,亦可冲破命脉阻隔,延长寿命。   当初看到这种修习方法时,觉得太违道义,便只瞥了几行字就没再往下看。   现如今,他要找到它,将他看完。   尊士领他来到藏书阁最顶层,两人进去后便把门从里头反锁了。   他开始寻着上一回来的记忆找,许久之后,他总算在那书山卷海里翻到了他要找的书。   他喜出望外,翻开来,开始寻找记忆中的文字碎片。   终于,他总算找到了,看完后笑起来。   尊士一直跟在一旁看着,见他如获至宝一般地捧着一本禁书,有些担忧地提醒:“大公子,您手中拿的,是夺人元丹修行的邪书。”   “我知道。”他若无其事地笑道。   “那您是要……”   “有时候邪术之所以被称之为邪术,是因为修习者的心邪,一个上好的法术,生生成了他们急功近利的工具。这个夺元丹修习的方法,若是用对了,岂不是可以救人?”   “公子这是何解?老朽实在不明。”   “书上讲,夺人元丹食之,可打破命脉阻隔,延长寿命,那么,若是以元丹为药,救人延命,也无不可。”   尊士惊道:“大公子的意思是,您想取一人元丹救另一人?”   姬存章摇摇头:“非也,不是取别人的元丹救人,书上讲了,元丹也不是随便可以食的,若是食到与你相冲的,只怕会适得其反,但如果食到相生的,便可增修为,延性命。”   “那公子是要……”   “还请尊士替我保密,我要以己之元丹救人。”   闻得此言,尊士惊忧道:“大公子这可使不得啊,元丹对于修习者来说是多么重要啊,若没了元丹,你的毕生法术将会全部消失啊!如果大公子真要用元丹来救人,何不取他人的,老朽知道这实在不妥,但您可是容国的大公子,修习上最有天赋和成就的人啊,你不能冒险。”   他已将书放了回去,笑向尊士:“这天地间,怕也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因为我要救的,是我未来的妻子,只有真正达成灵识互容的人的元丹,才最安全,绝无排异风险。”   尊士的嘴巴在他白花花的胡子下头张得老大,五行神啊,大公子二十年不曾对哪个女子动情,这一旦动起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公子……”他再劝一次,“还请三思。”   “没了元丹也不会死,只是没了法术罢了,法术没了还可以再修,人若是没了,就真的是没了。”姬存章道。   尊士一听,再无力相劝,只好道:“若大公子执意如此,那老朽也只得为大公子保守这个秘密了。”   姬存章冲尊士行了个府身大礼:“多谢尊士。”   二人这才出了藏书阁。   *   而这厢,云缃缃激动了一上午,跑去找小云唠嗑,两人在前院的小花园清风亭里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嗑着瓜子。   “小云,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把公子给拉下马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公子就说要娶你了?”小花八卦道。   “这个嘛,不好说,不过我总觉得公子是因为内疚娶我吧,因为毕竟在青州江边我为他险些丧命。”她诚实道。   “啊?险些丧命?那你还好吧?如今伤可全好了?”小花将她左右打量一番道。   她握起小花的手:“你放心吧,我全好了。”   见她的确不见异常,小花才放下心来。可忽而这小丫头又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小云,三天前你和公子半夜回来,据说发现你们的家丁,看见是公子将你抱在怀里回来的。如今园里都传遍了,说你和公子已经……”   “已经什么?”她道,“已经那个啦?”   小花顿时脸蛋红红。   云缃缃知道她猜对了。   “小云,这个传言不是太好听,你不要太在意。”   “都怎么传的?”   “都说你……这些词不太好听。”   “你说说看。”   小花犹豫一会儿,才道:“都说你勾引公子。”   云缃缃闻言,却大笑起来:“他们说得不错,严格意义上,确实是我勾引的公子,小花啊,你日后用得着,姐姐我可以倾囊相授。”   小花一脸懵相。   忽而,背后陡然响起了公子的声音:“小云!”   两个姑娘俱惊,小花腾地站起来,转过去冲姬存章行礼,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云缃缃亦站起来,转身看向他,笑着奔了过去。   “公子。”   “走,回后院。”   云缃缃只好随着他往后院去,她一边走一边偷偷向小花递了个眼神,仿佛是在说,咱们回聊。   跟随姬存章一路回到后院,再进得他的房间,然后“嘎吱一下,他竟把大门给关上了,还落了闩。   她怔了怔,这大白天的,关门干嘛。   “公子?”她看着他往屋内走去。   她也只好跟上,却听他道:“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勾引的我?”   啊哈?莫不是方才她和小花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如何勾引?不就是撒撒娇抢抢戏玩玩命,再……泡个温泉么。   “这个……公子,我和小花开玩笑的。”她垂下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正被班主任刑讯逼供。   “玩笑?”他走近她,俯身向她耳语道,“那你要不要再试着勾引我一次。”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氛围陡然由“刑讯逼供”转为暧昧,她猛然抬头:“公子?”一双眼盈盈似含秋波。   “怎么?勾引的招用完了?”他唇边含着丝丝笑意,语气柔和又带着某种极致的诱惑。   云缃缃觉得自己好似被灌了一大口蜜糖,一股甜蜜的味道萦上心头。公子和以往很不相同,以往的他,温和却冷淡高远,如今的他,真真是烟火气十足。   她喜欢这样的公子。   她一笑,双手套到他脖子上:“勾引公子可是要背骂名的哦,我现在恐怕成了整个江都公子粉丝群的众矢之的了,你要娶我的消息一传出去,得有多少少女……可能还有少男失恋呀!”   他忽然来了个公主抱:“管他呢,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多么动听的情话,她快腻死了。   他抱着她径直往床榻走去,然后又温柔地将她放到了被褥上,他俯下身,在她耳垂上落了一个吻,道:“今日你要哪一种交流方式?”   她笑:“公子说了算。”   “那我不客气了……”   说完,便开始不断地在她身上落吻,从耳垂,到发鬓,再到眉眼,又到唇鼻,然后那温和柔软的甜蜜又游走到她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锁怕了,深度内容下章见 第44章 缠绵又缱绻   她有些怕痒, 回避又迎合着。   突然,灵识被轻轻扒开,另一个力量如旋风一般潜入她脑海, 并开始疯狂席卷。   熟悉的感觉迎头就来, 一瞬之间, 她觉得她就如同变作了一朵纤柔的花骨朵, 在疾风劲草里渐次绽放,绽放, 绽放成一片繁华。   又好似沸壶烧温水,壶嘴呜呜地在蒸汽的催动下唱着高扬的曲调,直到抵达沸点,水就开了,咕咚咕咚地持续冒泡作响。   而她就像是那被烧开的水:“啊~”要死了。   而就在她脑子里一片沸腾时, 忽然,识海里乍起一道温和的白光, 就仿佛升起了一个太阳,让她方寸大点的灵泉似受到引力牵动一般波涛澎湃。紧接着,那太阳陡然坠落,跌进她的灵泉, 渐起数仗高的浪花。   这一刻, 她浑身一颤,似乎有一股什么极为强大的力量从灵泉里迸发出来,然后游走全身。   “嗯~啊~”她情不自禁又叫了起来。   终于,沸水受不了, 从壶嘴和壶口铺出来, 打息了炉灶上的火。   两人纷纷喘息着,瘫在床榻上。   他平躺着, 看向帐顶,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他成功了,他把自己的元丹灌入了她的灵泉中,这可比食用元丹的效果还好。   只是从此以后,他彻头彻尾成了一个普通人,没有了法术,没有了超能力。可那又如何,为了延她生命,他愿意。   “公子……”她的声音变得娇弱,仿佛筋疲力竭。   “嗯?”   “我们这么白日渲吟,若再传出去,我只怕会成为江都人人侧目的狐狸精了。”她说。   “狐狸精又怎样,你不愿意当我的狐狸精吗?”他侧起身,以手支颐,眼神带着些醉意一般看着她。   她瞥向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公子,我觉得你人设倒了。”   “哦?怎么讲?”   “你从前不能碰女子,据说别人碰你一下很可能手指头就没了,还说之前有个什么番邦公主想嫁你,后来番邦就灭了。”   “哦……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后来我得出结论,大约我就是女子们的灾星。”   “啊?”她微讶,“不是你对付的那些女子么,比如剁手指,冲罪奴什么的,当然,灭番邦这种群体事件应该只是巧合,但其他事不应该是你干的么?”   “本公子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么残忍。”   “哦……”这么说,那些传言大多是以讹传讹?很可能因为公子先前那病,公子的形象大都是远离女人的,所以就可能生出了些神奇的传言。   她就说,她从一开始接触公子就觉得,他明明是个极为温和的人,可能有时候显得舒淡冷远,但那也只是因为他身份高贵,又先天有怪疾,导致他不得不远离人群。   可是现如今他那病莫名其妙好了,不是就变正常了嘛,看他如今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晓得,他也是个正常男子。   “公子,你喜欢小云么?我是指男女之间的,不夹杂亏欠、感激、内疚这些情绪。”她突然挺关心这个问题。   只见他闻此言后,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道:“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懂男女之间的喜欢或不喜欢。但是你毕竟是我唯一的女人,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再接触其他女人。”毕竟,能让他甘愿祭出自己的元丹的人不多。   能得到这个答案她已经很满意,她撑起身子,献了一个吻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甜甜的涟漪就那样迪荡开来,充斥着整个房间。   “对了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她问。   “三天后。”   “这么急吗?”她惊道,“话说我一个侍女,嫁给一国公子,就没阻碍么?”   “阻碍么?有是有的,比如,我母后,她只同意你为我的侧夫人。”   “那我嫁给你之后,是正是偏?”   “我大约也只能娶你一个,正与偏有关系么?为了尽快娶你,我先答应了母后。”   这话的前半句她怎么就那么不信?“人生漫长,这又是个该死的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世界,你真的只娶我一个?”   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动作极轻:“你可能还不太明白,灵识相融的一男一女,他们不可能再和另外的人灵交,灵识的门一生只认一个双修灵识,这和平凡的相交不同。”   “那万一其中一个人死了呢?”   “死了?死了的话,就可以交往另一个。不过,”他忽然又将她压住,“我若是死了,你不能交另一个男子。”   她愣了愣,没曾想他还是个“护食”的主,随即笑道:“你若死了,我肯定再找,”见他表情微变,“所以呀,你不能死。”话说你是命簿标红的主,谁知道你与那阎王之间是不是有后门可通,多半我死了你都不会死,她想。   他脸上本预发作的神情立时又变了回来,就像乌云飘走,阳光重现。   两人就在房间里莺莺燕燕了半天,在外头布置成亲景观的家丁们都不免偷笑乱想,整个后院都流淌着暧昧气息。   她觉得她头一次心态真正放松下来,再也不用整日想着避开死亡,或者想尽办法勾引公子了。因为,公子如今尽在她手。   她坐等成亲就好。   但是呢,这样不用操心的日子里,总要出现点给人添堵都事。就好比她在第二天下午时,接到了婉歌的邀约函。   那个时候十分凑巧,公子去了宫里面见王后,说是王后那儿有东西要赏赐给他做新婚之礼。这个婉歌很会挑时机,她甚至都怀疑王后的这次招见,也是她撺掇的,为的就是和自己单独见面搞事情。   她如今什么都不怕,反正公子已经是自己碗里煮熟的鸭子,咋都飞不进她婉歌碗里,她决定去会一会,看她搞什么鬼,必要时虐一虐那冰山美人。   婉歌信函上说,在明月滩等她。那个明月滩,地理位置有些偏,虽说也在城中,但那一处是江边的沙地,也不好建码头或者修房子,是以人烟比较稀少。   婉歌还在信里要求不准带旁人去,看她这架势,势必是要使坏的。她听了她的就是傻子。   她挑了两个功夫好的,一路潜伏在马车里,来到明月滩上。   马车停在远处的一片树林中,她独自下马,往滩上走去。   此时,夕阳无限,火烧云在天边铺成一片,倒影进宽阔的江水中,颇有诗词中水天一色之感。   只可惜,这样的美景里立着的,并不是让她感到愉快的人。   婉歌一身白衣,站在江边,背影婷婷,江风微微吹起她飞瀑一般的秀发以及白云似的的衣衫,什么叫做“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算是体会到了。   婉歌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每每公子与她两个白衣站在一处,她都会惊为一对璧人,她甚至曾想,若不是为了活命什么的,她怕是还会撮合他俩,因为实在太般配。   而反观自己,虽说也是有几分秀丽姿色的,但缺少那种与公子相当的神仙气质,便显得自己略世俗。   可是,那又如何?她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把自己整得头破血流,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在这一点上,婉歌其实和自己是一类人。她虽然表面端着一副无欲无求的仙女模样,但她早已看出,她是有多么渴望公子,那种渴望,只怕已深入她的骨髓。   她踏着沙地,缓缓走到婉歌身旁,此时的婉歌,正向水而立,望着天边的彤云。   她也顺着她的眼光望着那处彤云:“你约我何事?”   婉歌这才慢慢收回目光,看向来人:“没想到你真的敢来。”   她不削一笑:“你这话说的,就像你是个凶神恶煞似的,吓得我不敢。”   “如今,你和公子就要成亲,连国君与王后也答允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过,”她再次幽幽地望向天边,“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整个江都都有关于公子无情残酷的传言么?”   “不知道。”   “什么碰过他的女子,少根手指啊,或者充军啊,亦或是死于非命啊,等等的这些传言,都是我常年的积累而换得。”   云缃缃大惊:“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该不会这些都是你背地里做的吧?”   “对。”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四周空气温度骤然飙升,一直以来的疑惑在一瞬间被解开,以如此直白的、令人窒息的方式。   她猛然退开两步,那特么这次约她出来岂止是不怀好意?   一个其他女人碰一下公子,就能把人家剁手剁脚的公子狂热变态粉,对一个公子的成亲对象,绝笔会痛下杀手。   婉歌见她似跳蚤一般弹开,笑起来,带着一些得意的神色。   “那什么,你这次约我出来,是要杀我?”她惊觉。   “不,”婉歌回答,“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她忐忑道。   “我就是想问,那么久以来公子都不曾对一个女子动心,你是怎么做到让他对你如此独特的?”   “额……也许是因为我够大胆,总是疯狂试探公子的底线。”她说。   婉歌微微讶然,但很快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自嘲一笑:“哈哈,原来是这样?我的失败在于,我只是默默地站在公子身后。”   说得像她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暗恋者一般,只不过是个变态罢辽!   她对着夕阳长长一叹,闭上眼好一阵又睁开,道:“你走吧。”   云缃缃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随即开始挪动步子:“那我走啦。”   她急步而去。   婉歌回身看向她带着些惊慌、近乎逃走的步伐,大笑起来,声音久久在明月滩上回荡。   云缃缃闻得那笑声,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几分,很快,便消失在江滩上。   而婉歌则一直立在那里,良久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放过你?不可能。”   她回想方才,趁云缃缃不备,在她身上种了一种禁术:诛心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昨晚拿着手机码字竟然睡着了,半夜惊醒,苍天,只能蹭第二天的玄学了!!! 第45章 拜堂成亲了   一路坐着马车, 心惊肉跳地回到竹园,才到后院,就见姬存章立在庭中, 一副等人的架势。   看见他站在一片红绸喜灯里, 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紧张的脚步开始放缓, 她走到他面前, 她唤:“公子。”   “你去哪儿了?”   “方才你表妹约我,我便出去同她会了一会。”   他讶然:“她约你?她约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 你能想象到的,一个爱慕你爱到变态地步的女子,她约见你的未婚妻,肯定是想羞辱一番呀。”   “那她对你做什么了吗?”   “她倒是没对我做什么,就是说了些恐怖的话吓了一吓我而已, 但是我是谁啊,妖怪神鬼啥没见过, 我怕她?”   他弯弯嘴角,伸起手抚摸她的后脑勺,动作像是在撸猫:“我家小云最勇敢了。”   她抱住他的腰,贴近他怀中。   这样的感觉, 真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和放松。她喜欢。   *   再过了一天, 便到了成亲的日子。由于她的身份不可能是正室,国君王后之前已经提过要求,娶她不能大操大办,是以各路王公大臣都不敢来参加婚礼, 包括国君与王后更是不可能来。   不过姬存章还是一大早便先将云缃缃领进宫给国君王后请了安, 奉了茶,才又回到竹园正式拜堂成亲。   虽说只是娶偏房, 但园内的摆设和布置那是十分用心的,规格也是按着容国迎娶正房的仪式来办的。   她手执彩羽扇,掩着面,跟着姬存章走到前院中庭,那里摆着供桌,根据容国习俗,新人成婚,要先祭五行神。   云缃缃一直觉得这习俗很怪异,成个亲还得拜祭神仙。   但入乡随俗嘛,她跟着姬存章来到供桌旁,在丝竹管弦的欢快乐声中,在侍女家丁们的瞩目里,他们双双跪到蒲团上行礼。   有司礼者高唱:“新人拜金神,财源永不断,新人拜木神,莲花并蒂妍,新人拜水神,如鱼得水欢,新人拜火神,薪火永流传,新人拜土神,家有米粮川。”   拜罢,站起来,再转身向天而拜。   由于云缃缃没有父母,而姬存章的双亲又是王室,这一拜,便算是拜孝道。   司礼者又唱:“新人拜双亲,从此一家姓,百善孝当先,家和万事兴。”   两人再起,又对拜。   司礼者继续唱:“夫妻双双拜,从此一家亲,白首不相离,永结三世心。”   两人又起。   司礼者:“礼成!”   院中众人开始欢呼起来,纷纷将早已准备好的各色花瓣撒向天空。   一时间满院子下起了一幕幕花瓣雨,芬芳四溢。   他看着自己的新娘,笑容灿烂。他应该从来没那么笑过,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惊讶与动容。   可忽然,团扇下的人呕了一大口血出来,浓稠的血大滴大滴落到脚旁边的蒲团上,金黄色的蒲团瞬时开出几朵红梅。   姬存章第一时间便觉云缃缃的姿态不对,方才还挺直的腰板忽然微微绻了起来,一看脚下那触目惊心的血红梅,心中一突。   “小云?”他试探性得叫道。   而对方,手一软,团扇从手心翻落而下,掉入地上的残瓣之中。   红色嫁衣映衬着一张惨白的脸,眉头深锁在精心打扮的脸蛋上,嫣红的唇角还挂着血渍。   旁边的人起先还没注意到新娘的异样,直到那嫁衣堪堪倒下。   姬存章忙将她接入怀中,一时间丝竹管弦戛然而止,场上哄闹一片。   “小云?你这是怎么了?”失去元丹的他,竟看不出她究竟如何了。   幸亏她还睁着眼,思维还算清晰,只见她双手捧着心脏的位置,表情十分痛苦,道:“公子,好痛……”说着,“唔”一声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大惊:“快!叫医者!叫医者。”   众人心下猜测连篇,或想是中毒的,或想是她突然爆病的,总之都给吓了一大跳,原本让人艳羡的婚礼,竟突然见了血,多不吉利。   那厢医者还没请来,这边,突听人群里传来一阵冰冷却尖锐的笑声。众人寻声一看,一个白衣女子穿过人群缓缓来到姬存章面前。   正是婉歌。   人群里立时又响起一段强烈的讨论声。   姬存章抬头看了她一眼:“婉歌?”   她冰绝的美人脸上带着些扭曲的笑:“是我。”   姬存章不再看她,而又看向怀中那个正在遭受极大痛苦的女子。   “表哥,你的新娘这是怎么了?”她的语气怪怪的,像是带着些讥笑。   姬存章没有理她。   她兀自又说着:“你请医者来大约也是治不好她的。”   这句话,总算又引得他抬了一回头。   “因为,她根本没病,而是……中了术,诛心术。”   “诛心术?”他猛然反应过来,小云捧心口而不断吐血,的确很像诛心术的症状。   她见他有些愣住,随即念起了一段口诀。而云缃缃竟对那段口诀相当敏感,“哇”一下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姬存章眉头皱起,招来小花:“过来,扶住她。”   小花赶紧跑来接过云缃缃。   姬存章站起身,开始与婉歌对视,眼神里带着寒意与狠厉。   “你为何要那样做?”   婉歌哈哈冷笑两声:“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你喜欢她,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喜欢她!”   姬存章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逻辑,但在这一刻里,他这位冷美人表妹的形象瞬间崩塌。   “解开它。”他指解开诛心术。   “解开?我为什么要解开,我就是要让她死,死在你们的婚礼上,这样不是很有意义吗?”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以往对这位婉歌院士的印象,她几乎是绝色美人的代名词,凡事美好的事物,大都能给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可如今见她如此这般,阴沉沉的,叫人不禁一凛。   护卫们早已抽刀围了过来,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公子……”一个孱弱的声音正在唤他。   他忙蹲下身,只听她说:“她是一个变态,已经疯魔,杀了她。”   “好。”姬存章答应道,又战起来,再次命令婉歌解术。   没办法,这种术,只有施术人才能解开,旁的人纵使你会这门法术,但也解不开别人施的术。   但若是杀了施术者,诛心术也会随之消失。   显然的,婉歌并没有要解术的意思,她瞥向地上正疼得变形的女子,心中感到莫名的快-感。以往她对付那些对公子有非分之想的女子时,虽说也会生出快-感来,但都没有这次的感觉强烈。那感觉,就像和男子一野来了十回,但其实,她从未碰过男子。   “表妹,我最后再这样唤你一声。”然后招呼四下,“上!”   护卫领命,举剑攻去,一时间前院乱做一团,侍女家丁们忙退了出去,整个院子立时刀光剑影。   打了无数回合下来,那些护卫竟根本奈何不了婉歌,婉歌是修习者,要比普通的武士厉害许多,好一会儿后,护卫们全体倒到了地上。   忽然,婉歌发起狠来,剑锋一转,直直朝地上的云缃缃刺去。   姬存章见状,忙拾起地上某个护卫的剑,挡了过去。   谁知,只听噹一声,他手里的剑被挑得飞了出去。   婉歌一愣,表哥竟这么轻松被她挑飞了剑?但她才懒得去多想,又刺了过去,没了剑在手,姬存章竟伸手去握住她的剑锋。   剑锋瞬时割破他的手心,鲜血一下子滴了下来。   “表哥?”她愣了愣。   “你再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却听她呵呵一笑:“不客气?好啊,能死在表哥手里,我也不枉此生,今天我来到这里,就没打算出竹园!”说着,“撕拉”一声从他手中硬生生拔-出剑来。   便对着他一刺,他用普通武功与他打起来,好几个回合下来,婉歌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打法了,便开始使用法术,她以为姬存章见她使,他也会用法术还击。   可是一击过去,竟正中姬存章心口,引得他吐了好大一口血。   一瞬之间,姬存章只觉心脏裂了开,他暗叫不妙,没了任何修为的加持,自己比那些护卫还不如!   他瘫坐在地上,再次吐血。   婉歌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剑,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打败了表哥?   那么,机会来了,她要一剑快速杀死云缃缃,诛心术虽然狠厉,但它要一个人命的过程十分长,她才没那个耐心。   于是,她目含凶光,冲着云缃缃一剑刺去。   云缃缃眼看那剑飞来,她着急不已,而剑将抵达时,一个身影,猛然扑向了她,将她护进怀里。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而中剑的,竟是那个扑过来的人,姬存章。   刺人的人愣了:“表哥!”   被保护的人失了声:“公子!”   姬存章嘴角流着血,冲云缃缃一笑,然后倒入她的怀里,再也不动。   她心中一凉,就像是谁突然抽走了她的灵魂。她颤抖着手指,摸向他的颈动脉,没有跳,再也没有跳,永远都不会跳了。   “啊……”她悲愤大叫着,“公子!”   她的公子就这么死了?她不信,她才不信,这个命簿被标红的人,竟然是因为救她死了?这和记载的完全不一致!   她心中一空,诛心术近乎要将她撕裂,可是这样的痛苦瞬间被怀中人的死所带来的伤痛所湮灭。   她将公子放到地上,自己勉力站起来,一双眼竟成了赤红色。   她化血为刃,直直向婉歌攻去。   打了好几个回合下来,她败下阵,可是越打她竟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不断游走,这让她越来越有力量。   婉歌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好对付,她决定祭出自己的必杀技,剑尖凝出一道红光隔空就向云缃缃刺去,可是,剑还未抵达,便被云缃缃一剑斩落。   此时,云缃缃只觉自己体内那股力量快要压制不住,漫了出来,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突然,自她周身陡然荡开一层白色的光波,立时往四周扩散开去,光波所极处,草木皆折,假山皆倾,人,也一起倒地。   婉歌直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堪堪倒下,瞳孔放大,放大,直到眼球边缘。她再也没能爬起来。   云缃缃也瘫软到地上,她愣了一会儿后,看向不远处躺在一地花瓣上的男子,匍匐着,向他爬去。院子里如今没一个站立的人,包括小花,早已在先前公子和婉歌的打斗余波中晕死过去。   她爬了好久好久,身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总算触到公子的手,而那手,早已冰冰凉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很忙,发文时间怪异 第46章 神光忽乍现   姬存章的遗体被送到神院去做法火化, 云缃缃从嫣红的喜服,变做了丧服。   送丧的士兵护卫们,将姬存章的遗体抬到净幽台上, 那里早已架好了桃木床, 姬存章被安放到上面, 只等神院的尊士用通神镜引来天火, 粹净这王室公子的肉身。   云缃缃跪在不远处,脸色惨白, 身子发虚。她的公子就那样死去了?她不敢相信,可是,当她看向那桃木床上躺着的男子一动不动时,她的泪便止不住往下掉。   夏日近晌午的太阳,烤得在场所有人都昏昏沉沉, 万蛇池上的红莲就像永不衰败一般,依旧那样盛开着, 火红一片,就像那一次,她被丢进去那次那样鲜妍。   尊士手捧通神镜,悲悯地走了过来。他叹息着, 回想着和姬存章在藏书阁里见面的场景, 没成想,那便是最后一次。   当时,他查阅着如何用元丹救人的方法,他如今躺在这里, 八成那元丹早已移除了体内, 否则不可能这么不堪一击。   她瞥向跪在旁边的女子,眉头不禁皱起, 这是一个身份怪异的女子,探不到她的灵识,还曾杀光他万蛇池中的蛇,如今公子为了救他,祭了元丹,送了性命,真真是个祸水!   有人高喊:“国君、王后驾到。”   台上所有人通通跪到地上,除了尊士。国君搀扶着已哭得没什么力气的王后,缓缓地走了过来。   云缃缃见了来人,忙换了跪拜方向,冲他们伏地而拜。   只听国君吩咐旁边的内侍:“宣旨。”   内侍打开旨书,开始宣读:“容国国君诏,吾嫡子姬式存章,年少而辞,本君深感悲恸,念其生前对侧夫人云氏喜爱有加,特册封云氏为嘉和公子妃。”   云缃缃愣了愣,抬头看向国君和王后,不解其意,怎么突然册封她?她心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有内侍端来一只托盘,上有一只酒盏。   “嘉和公子妃,请饮下此酒。”内侍把托盘举到她面前,恭敬道。   云缃缃看看那酒盏中的液体,忽而明白过来:“你们是要我给公子殉葬?”   这问题没人回答,因为在大家看来,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不然,平白无故册封你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为国君嫡子的正室公子妃?   “请吧,公子妃。”内侍再将托盘举了举,道。   云缃缃看着那烈日下明晃晃的酒液,微微眯起了眼。   “不,我不想殉葬。”突然,她有些沙哑与疲倦的声音高喊道。   众人一惊,原本哭得昏死过去的王后突然来了精神,指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丫头,生前章儿对你那般好,如今它去了,你也知道他舍不得你,你为何不去陪他?”   神逻辑,云缃缃在心头冷哼一声。这个世道太落后,竟然还保留着这样的陋习,凭什么男子死了,还要另外一个鲜活的生命去陪葬?难道活人还不如死人重要?   王后见她没有开口,而那眼神也似乎很倔强,便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我章儿,难道一直是你不择手段在勾引他?你对我章儿就没有半点感情?”   她向王后一礼道:“娘娘,不想殉葬与喜欢与否是两码事。”   “两码事?不,在本宫看来,这就是一码事,既然你不想喝,那本宫就请人喂你喝!”说着,就冲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那两名内侍便迅速走过来,一边一个人将她擒了住,方才那拿托盘的,便将托盘丢到地上,一手捏起酒盏,一手掐住了她的两腮,强行将她的嘴捏了开。   她本来就伤势未愈,再加上婚礼上震倒婉歌虚耗过度,如今更是使不出半点力气,就那样任由他们将自己束缚着,挣扎无门。   眼看那毒酒就要灌过来,她瞪大了眼。   忽然,一道白光自天外-射-来,直直打到那酒盏上,端酒杯的内侍手一麻,酒盏便落到地上,酒液撒出,一滴不剩。   所有人都惊了一惊,纷纷望向天边。只见碧空万里,白云飞絮,并没有任何异样。   “是神光!”尊士突然大呼起来,随即便跪到地上。   一时间,台上众人集体匍匐,尊士苍老的嗓音喊着:“诸天神仙在上,保佑我大容国泰民安,保佑!”   云缃缃亦抬头望向天空,太阳光着实有些刺眼,她伸手挡住一些光线,暗自诧异着,心想是什么东西反光么?看着天上白云变换,猛然间,那云层里似乎有一个酷似公子的身影闪了一下,渺远又舒淡。   她知道,那是她的幻觉,是她太想公子活过来。他若不活,自己也不可能好过。   好一阵后,众人窸窸窣窣起了身,国君问向尊士:“方才那神光,可有其他深意?”   尊士捏着苍白的胡须,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云缃缃,才道:“神光打翻嘉和公子妃手中的酒盏,或许是神不愿公子妃喝下它。”   此言一出,国君与王后皆是一惊,云缃缃愣了一下,但仿佛看见了一点生的希望。   “怎么可能?神怎么会管一个不关紧要的侍女的死活?”王后喊道。   尊士静默一会儿,道:“王后,如今,她已是大容国的嫡公子妃,便不再是一届侍女,她与大容王室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或许,神这么做,自有一番深意。”   国君闻言,安慰王后道:“或许是咱们章儿不想她去陪他,就算了吧!”   王后失声痛哭起来,所有人都垂下头去。   国君强忍着伤痛,对云缃缃道:“既是天神降下神谕,你便不用去陪章儿了,但是——”   云缃缃的心提起。   “但是,待章儿的骨灰安放进五行塔后,你便去那里陪着他,守着他,永生不再踏出塔门半步。”   云缃缃惊得张大了嘴,正想要反驳,却听国君语气陡然狠厉:“如果你还不从,那本君就不管天神的什么旨意了,将你放到章儿身旁,一同经历浴火重生。”   云缃缃无言以对,她仿佛没有选择,她只能接受。公子不在了,她自己的身体状态又不好,她目前不能反抗,待进入塔中修养好了,跑不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她如是想。   见跪在地方的女子似乎顺从了,国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向尊士示意,可以开始浴火。   尊士会意,手捧通神镜,对着太阳光找了一个绝佳的角度,镜面反射的强光便打到了姬存章的衣摆上。   不久后,那衣摆处便“蹭”一下燃起了火苗。   众修士开始念念有词,就像和尚在超度,随着那嗡嗡的念术语的声音,火苗越窜越高,直到沿着桃木床围成一个火圈,姬存章被圈在里头,火苗越来越旺,直到将他完全吞没。   云缃缃看着那滔天火光,烤得四周的空气都起着一层层波浪,他的公子,再也不可能回来。再也不可能。   “害允弟久等,是为兄的不是。”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话。   “姻缘树上无我名,此生萋萋如幻影……”这是他写给她的诗。   “别说话,别动,否则我会晕倒。”这是那次,他救她出万蛇池时说的话。   “我要你忠心不渝,不违逆二话。”这是他对她的期许。   “管他们的,我只要你。”这是他说过的为数不多的情话……   现如今,这些与他有关的记忆通通地都随着那火光化为虚无。   她的心从此变得一片荒芜。   *   姬存章的骨灰烧成后,便被收集进一只盒子中,神院派了修士,一路将骨灰盒护送到五行塔。   而她,则被一同押去了那里。她想,她应该是大容国有史以来,最低微的公子妃了,刚死了丈夫,差点被殉葬,又将被永远监禁。   姬存章的骨灰盒放在五行塔的第七层,待修士们安放好后,再颂了一段祈祷术语,便撤出了塔。   然后,就是云缃缃,被一把推进了塔楼,不由她犹豫,不由她反抗。   她看见那出塔的大门缓缓关了过去,将她和外界隔绝开来,似乎真的再也出不去。   塔内长明的烛火照得塔中的世界一片亮堂,但尽管光线已经很足,但空荡荡的空间总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尤其是后来当她百无聊赖将这塔上的每一层都逛了个遍之后,她才明白过来,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公墓”,专放容国王室或者地位尊崇的功臣的骨灰,所以姬存章的骨灰自然而然被存放到这里来。   *   在塔内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的身体也在慢慢自愈。这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每天除了在姬存章的骨灰供桌旁坐一坐,还会时不时去五行塔的第十层,那里有塔内最开阔的阳台。   她立在那里眺望繁华江都,眺望幽幽江水,日子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失去公子的痛苦仿佛正一天一天被塔上的风渐渐吹淡。   突然有一天,风中的热气变凉,江都城的树叶开始发黄,开始飘零,似乎开始有了秋的意味。   每日为她送饭的守塔士兵,今次还给她送来了更厚的被褥和衣衫,说是王后吩咐的。   她笑了笑,仍旧不说话,抱着细软上了塔楼。   她的床榻是她进去之后有人帮她搬进去的,就放在七层塔之上。   她将才送来的被褥铺到床上,又将那些看起来肃净却质量上乘的衣衫随意丢进了房间内的箱子里。   见姬存章骨灰盒前的长明灯又该剪灯芯了,便走过去,拿起剪刀剪了一下。   “公子。”这么久以来,她今天突然生出一点说话的欲望。   其实,她本就是个活泼的人,这样将她关着,已经相当磨她的性子,在公子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的确不想开口,但是今天,她忽然想和公子说说话。   “你瞧见了吗,你的母后待我挺好,还给我送来了衣服和被子,只是那些款式颜色我不喜欢,你晓得的,我喜欢艳丽的颜色,最好艳压群芳那种——啊哈,但其实如今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反正也出不去。”   她兀自说着:“公子,你说我费尽心思,怎么终究竟是这样的结局?”   这话一出,那长明灯的火苗竟闪了一闪,她望了望窗户,大开着,兴许是风,她也没再管。   “我一开始冒充你的红颜知己,不知道你到底看出来了没,但是其实应该很容易发觉我在骗你吧,你说你傻不傻,竟仿佛信了我。”   那长明灯又闪了一闪,云缃缃又望了望窗户:“奇怪,这长明灯不是说风雨不动不灭的么?”   她干脆走过去,将窗户关了过来。然后再走回来,继续和骨灰盒聊天。   “公子,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你真的非常优秀,又非常漂亮,对我也十分的好,可我对你怎么就仿佛缺点什么似的呢?”   “哐当”,窗户被风吹了开,又一次引得长明灯的火苗跳起舞来。她暗自埋怨着,又去关了一回窗。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快穿之回到反派黑化前》by:笔下渡流年   陆疏清做梦都没想到,玩个游戏进入快穿世界了,还得拯救各个世界的反派。   系统表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你就是天选之人。   顺带给了一些外挂,让骂骂咧咧要退出的陆疏清止步了。   再看那些个反派,在少年时都是温良俊美少年郎君啊,陆疏清表示值了!   扛着外挂,驰骋这些个世界。   充分发扬,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武功再绝,也怕爆头的原则。   将未来乖戾的反派,养的温润如玉。   任务结束时,本已从良的大好青年一改温润模样,狠戾拽住她,“你敢走,我便屠了这些人。”   陆疏清心里一咯噔,咋滴,任务失败了?不对!这人眼神咋和前几个反派那么相似?!   系统恰时响起提示,拯救大反派最后一步,委身于他!   陆疏清,“这是什么天杀的系统!”   美艳师尊vs偏执桀骜少年   魔教妖女vs正道世家公子   温柔大小姐vs闷骚小弟子   暂时定下这几个世界 第47章 是你来过吗   这长明灯怪灵异的, 她还是去十层塔的阳台上晒会儿秋阳吧。   踩着木质的扶梯慢慢走到阳台上,远处的江景正是怡人之时,果然是秋天来了, 她发现江对岸起伏的山峦上, 有一片彤云似的红叶树, 这种在秋季叶子会变红的树。   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是不是该思考怎么出去了呢?   她趴在阳台上,府身往下看, 守塔的兵将们正在底下巡逻。戒备一如既往的森严。若是从二楼的窗户上跳出去,虽说自己如今浑身充满未知力量,但根本不会把控,她一直又是个跳高弱智,就那么栽下去怕是会扭伤的。   但仿佛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   倘若能跳远一点, 跳到江里去……怕是死得更快。   亦或是趁着士兵送饭的档口逃跑?可操作性不大。   思来想去始终没有个好办法,悻悻然。坐到阳台上, 将两条腿伸到阳台的柱子外,看着远处的江都城,眺望着竹园的位置。   思绪又回到那一日,他们成亲之前, 她同婉歌“约会”回来, 他站在内院里等她,回到房间后,他们缠绵又缱绻,他说:管他们的, 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这句话真的太好听了, 是她这两辈子加起来听过的最最动听的情话。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竟靠着栏杆睡着了。   果然是百无聊赖好睡觉。   这一觉她做了一个简短的梦, 梦里,她睡醒了过来,然后她看见公子,正运用他的御水术为她做了一个保护罩,防风的。   这十层塔上风原本是挺大的,经他这么一罩,便再没有一丝风能吹到她了。   她开心极了:“公子,你回来了么?你没死啊?”   他笑着,但总觉得他浑身散发着一层光晕,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的虚无缥缈。   他说:“风吹不着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她“哦”了一声,又将脑袋靠到栏杆上,闭上眼开始睡起来。奇怪,她怎么就那么听话,就那样睡了呢?公子出现了不是该兴奋地找他聊三天三夜吗?   然而,在梦里,她还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梦里梦外的世界开始重合。   身子抽了一抽,总算醒了过来。   她先是感叹自己如何就那样挂在五行塔上睡着了,关键这楼上的风竟然没把她一个熟睡的身子吹凉?暗自奇怪了一下。   然后才回过味,自己竟梦见了公子。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她站起来,发现天色已到黄昏,再欣赏了一回夕阳后,便下了楼去。   送夜饭的士兵应该要来了,别说她还真就饿了。   她先就跑到一楼去等起,直到好一会儿后,士兵将饭菜递了进来。   今天的伙食同以往一样,没有肉,只有菜。但她其实早就察觉,这食盒里原本应该是有肉的,因为每每都有肉汁渗进饭里,她一吃就吃了出来,就好比今天,肯定是红烧肉,因为酱汁浓厚,把白米饭都染成了酱色。但是呢,食盒里却只有两个素菜。   她知道原因,准是看守士兵偷偷卡她伙食呢。   被关起来这么久,她觉得自己都瘦了好几圈了,终日的味觉也是寡淡的。   她想吃肉!   但她绝不会去质问士兵,因为没准你质问了,下一顿连素菜都没了。   毕竟她这个公子妃,原本是打算拉去殉葬的,谁会怕你?   尽管没有肉,她每顿饭都会吃得精光,因为她从来都不会有轻生的念头,能把自己养好点就尽量养好些,毕竟,她还想出去,还想要自由。   吃过饭后,她便上楼去了,彼时外头的天空近乎黑了下来。   她立在七楼的窗前,抬头仰望星空,今天没看见月亮,但繁星如许。   数了好一阵星星之后,便开始打起哈欠来,瞌睡又来了。   被锁在这里的日子里,她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每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便会发现,黑眼圈又消了不少,脸却似乎又浮肿了一圈。   她关了窗,回到小房间内的床榻上,爬上床,盖好被子,便躺下睡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沉,沉到她竟然再度梦见了公子!   梦里的她,原本也还是这样睡着,可忽然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句:“你想我吗?”   梦里的她一个机灵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就瞧见一袭月华般的衣衫,泛着微微的白光,正坐在她的榻旁。   男子微微笑着,那笑容,宁静又祥和,那感觉似一片来自九天之上的雪花悄然坠落。   “公子?你又来了么?”又?从何又起的?大约,是从十层塔的栏杆上?   “你说你对我缺点什么?”他语气淡若清风,就像在说“你吃了么”这样随意清淡。   嗯?她懵然,该不会是白天自己对着他的骨灰盒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吧,然后他就从地狱里跑上来找她了?   “啊……什么都不缺,我想你,爱你,每日每夜都是你,你瞧,我做梦都是你。”她说着,坐起来伸手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像从前一样撒着娇。她都佩服自己,真是撒娇的一把好手。   他的唇边仍然擒着笑意,但奇怪的是,靠得越近却越看不清他的脸,就好似他们周围,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语气忽而转为悲伤状:“公子,你死之后,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你可不可以起死回生啊。”   那人道:“起死回生?让我考虑考虑。”   “公子,我为什么靠你越近就越看不清楚啊?我想看看你在地狱阎王那老儿有没有虐待你。”   “他不敢的,要虐待也是我虐待他。”   “公子啊,虽然这是梦,但我想再亲你一次好不好?”   那人身子愣了愣,但随即道:“好。”说完,他竟主动吻向了她。   久违的吻,却带着很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怎么形容呢?云缃缃觉得就像是吃了一口天上最洁白的云彩。   可忽然,那云彩变做一束闪电,轰地一下就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她的灵识之门,然后在她脑海狂风暴雨一般席卷。   她忍不住呻吟起来:“啊……公子……嗯……”   很快很快,几乎都没什么前奏,她只觉自己立马被人推到了高山之巅,脑电波疯狂地放起电,浑身一抽……“噢……”   她瘫软下来,滑进他的臂弯。   “公子,你瞧你死了我竟然还做-春-梦。”   头顶传来他舒淡的声音:“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多做一做。”   “公子,我好累啊,我想再睡一觉。”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鬓:“好的,我同意。”   于是她便合上了眼。   等她再次睁眼时,发现房间的窗户上已经亮堂堂一片,有温和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人懒洋洋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昨夜不仅梦到了公子,还梦到和公子行了那样的事。   她甩了甩脑袋,再伸手捶了捶太阳穴,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睡得太好,脑袋晕乎乎的,一起身,还觉得浑身酸疼。   就好似昨夜她真的翻云覆雨过一般。这个想法一出来,她猛地一机灵,对于一个去地狱走过两遭的人来说,想不信鬼神的存在都难。莫不是……公子的鬼魂回来看她了?   她忙不跌下床跑到公子的骨灰盒旁,见长明灯还是一如既往的亮着,骨灰盒还是那样摆放着,心一下子又凉了一截。怎么可能?凡人死后,不去投胎下一世,还能从地狱跑出来?要是那么好跑,那她当初还犯得着跳忘川河?   醒醒吧!云缃缃,公子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一切都只是你的胡思乱想。   突然觉得昨夜的梦那么缥缈,缥缈到就像是幻觉。   她又恢复以往那样,开始缄默不言,什么也不想说。走下楼去吃早饭。   今天她起来得要晚一点,士兵早把食盒放到了窗台上,她自己取了,就坐到地上。   打开食盒盖子,一看,竟只有一碗粥,说是粥都抬举它了,这就像一碗米汤,拿勺子搅动了一下,愣是没见着几粒米。   好吧,伙食越来越差。她也不去问,问了说不定下一顿就没吃的了。   想一想,她多久没吃肉了,心头寡淡得慌。   她将就着冷米汤两三下喝了个精光,便将碗和食盒又放回了窗台上。   在那处站岗的士兵听见动静回头来瞅她,笑得戏谑:“公子妃可吃好了?”   她看了那人一眼,什么表情也没舍得给他,便兀自转身走去。   只听那人切了一声:“还当自己多高贵,不过就是个犯人!”   外头传来几个人的笑声。   另有一人开口道:“我就说那些被褥衣衫那样好,干嘛给她?”   再一个声音:“怎么?你卡人家的东西还少么,宫里明明赐了两大箱子细软,结果递进去的才多少?”   “你少来,难道大家没分么?谁也不比谁干净。”   “还别说,我拿着那衣衫回去,我家那婆娘高兴坏了,说从未见过质量如此上乘的布料!”   “哎所以嘛,成了王室中人,即使再不受待见,也比我们这些小喽啰过得好。”   “哎,你还别说,其实我觉得咱们公子妃长得还挺漂亮,她和公子刚成亲,就成了寡妇,你们说,是不是还是黄花闺女啊?”   云缃缃听着这些,捏起了拳头。   只听门外还在说:“我看应该不是了,你想啊,一个最低等侍女,如何才能一步一步做到公子妃的身份,怕不知贿赂了府上多少管事,才能有幸在公子身边服侍,才能被公子看重。”   此言一出,外头的声音变得越发猥琐:“那她岂不是个烂货?”   “哎,说得我都想进去一亲芳泽了。”   云缃缃心道:有本事你进来,看我会不会打爆你的狗头。   她气愤着,上了楼去。   而门口那些看守士兵:   不知到底是谁忽然踢了谁的屁股一下,然后大家都死不承认,又不知是谁打了谁一巴掌,大家又都说不是自己打的,挣来抢去几个人竟撕打起来。 第48章 你是公子吗   三十六重天上, 水神搓了搓自己的手,就像一般人刚打完谁一巴掌,习惯性那样动作。   玉帝今次接到水神下神谕的紧急召唤, 撇下正在天宫朝会的一众仙家神使, 紧赶慢赶来到水神宫中。   这是他第二回 上这最高天, 依旧是那样的酷寒和荒芜。   见大殿上手历劫归来的水神, 忙匍匐行了礼,说了些问安的话, 然后开始缄默,等老祖宗神明示下。   老祖宗神明起初一直没搭话,直到见下头跪着的玉帝不再言语,方道:“如何让一个凡人与我同寿?”   玉帝闻言愣住了,这老祖宗神明招见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不解其意, 但还是恭敬地答道:“回水神,让一个凡人与您老人家同寿, 从理论上讲,是不可能的。”   水神沉默着,玉帝抬眼望了望远处高台上随意坐着的老祖宗,深怕他老人家生气了, 毕竟他的脾气秉性还没摸清楚, 如果是同许久以前归元了的火神那般是个暴脾气,他可就惨了。   于是,玉帝话锋一转:“额……不过若是那位凡人飞升成了仙,也许便可以。”   “成仙吗?”高台上的人道。   “对, 凡人成仙历来也是有的, 您老人家长期幽居在此,大约也从未关心过这档子事, 天宫里每一百年便会在凡界昆仑山上举行一次仙界考核大会,只要通过考核,不论是什么精怪,亦或是凡人,都可飞升成仙。历来不知有多少凡界修习者去参加。”   水神久久没做声,良久后才淡淡道:“下去吧。”   玉帝方行了礼退下了三十六重天。   说实在的,玉帝今次有点懵,水神竟然会问怎么才能让一个凡人与他同寿?他可是五行神中寿命最长的老祖宗,谁活得过他啊?   想了半天没想通,便把阎王请了上来,哪晓得一问,阎王直接当场哭死过去几回,还说水神是个暴脾气,他历劫中途现了神迹,还招他过去把生死薄给撕了,不仅给撕了,还相当淡然地把那撕下来的书页搓成了灰!   玉帝一听,当即一哆嗦,乖乖,幸亏反应快,说凡人只要成仙就能与他同寿,若是当时他不回答,或者回答得他不满意,那岂不是他老人家也会十分淡定地发一发飙。   “你说,水神他老人家怎么会想让一个凡人与他同寿?”玉帝问。   阎王碍于明知道原因却因着这原因是他地府一手造成,便没敢说,随便敷衍着答道:“或许他老人家下凡一趟,突然好奇起凡人的寿命长短了?”   两厢交谈无果,只得作罢。心虚的阎王匆匆就下了天宫。他骑着他的金翅龟,心惊胆战地想,那昆仑山上的预言不会是他阎王一手促成实现吧!那他岂不是要成毁天灭地的千古罪人?   不敢往深想,想就是不如当场去世。   *   而凡间这厢天已经黑下,云缃缃从十层塔上下到自己的第七层,可刚一下来,就听到楼下的扶梯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潜了上来,还不止一个。   她很快联想到白天那些士兵在塔外说的那些羞辱的话,立马警觉起来,忙提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的水往外一撒,同时默念起御水术的口诀:御水屏障。   那茶水便在七层塔楼梯口化作了一道隐形的屏障。   做完防御屏障后,她便放心进房间里去睡去了。   摸上来的,有三个守塔的士兵,一个个带着猥琐欠扁的表情,眼看就要摸到七楼,高兴得走路都打飘。   可谁知,当他们走到七楼,其中一个脚才伸向七楼的地板,“哐”就给弹了开去,直接在楼梯上像个木桶一般滚了下去。   另外两个瞅着自己同伴被弹了开,两厢对视了一眼,决定伸出手指去试探一下。   手指触及处,一道水波屏障在窗外月华的照耀下,闪着微微水光。   士兵甲道:“有结界?”   士兵乙道:“看不出那烂货竟然会法术?”   士兵甲:“怕什么怕,咱们不也是学过的?不然怎么可能分配来看守五行塔这种供奉水神和历代王室骨灰盒的地方。”   士兵乙:“说得也是,来,让我捏个诀破了它。”只见他一阵动作之后,那屏障还真就给破了。   可把两个人给高兴得,那刚滚下去的士兵丙又一次跑了上来,三人带着一股子厕所气息潜了进去。   彼时,云缃缃竟然已经睡着了!她是对自己的法术有多大的自信!   三人摸到她的床边,搓着手掌,正要扑将上去,谁知,只觉眼前一道白光一闪,三人便如三只笨重的蝴蝶,从七楼的窗户挨个儿飞了出去,只听“咻,咻,咻~”三声,再听“咚,咚,咚~”三声,那三人便落入了五行塔不远处的江中。   夜里本来挺安静,云缃缃听到他们飞出去时的尖叫声,惊醒了过来,起身一看,房间里却又什么也没用。   她探究着,便往外间走去,刚踏到外间,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了愣。   一个白衣身影,披着一身月华,周身仿佛都生了浅淡的光晕,看上去那么不真实。   一准又是做梦,就同前两次那样。   她淡定地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那白衣的肩头。   白衣转过身来,冲他笑着。   云缃缃也笑:“公子,最近你老入我梦呢,不过这次我不想灵交。”   那人笑意更深,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怀里一带:“那咱们今夜换一种交流方式?你喜欢的那种。”说完,便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进了里面房间,轻柔地把她放到了床上,就势便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把手伸出来环住他脖子,往下一勾,两人唇瓣便相碰到了一起。   一顿缠绵悱恻的吻之后,他抬起一点身子来,问:“感觉怎么样?”   她想了想说:“我好像在吃云朵,淡淡的,却又软软的,很舒服。那你呢,感觉怎样?”   “我吗,我觉得有一股芥菜味。”他笑。   她当即捂嘴,好吧,今天的晚餐就有个芥菜。   “哎,都怪很久没吃肉了,不然没准你就可以尝到红烧肉啊,藿香鱼啊,卤猪蹄啊,烤鸡肉啊……”说着,她咽了咽口水。   “你想吃肉?”   “是啊,你死后,我关在这儿已经很久没吃肉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他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蛋:“嗯,好像是,我带你出去吃肉?”   她兴奋了片刻,又萎下来:“梦里吃了,醒来后估计更馋,还是不要了。”   “那好,那明天再带你去。”说完,便又俯下身啄了片刻,再抬起来:“你说你,我给了你我凡间毕生修为,怎么造个结界,还不如最低等的修习者?这要如何飞升?”   她囫囵地听着,只当他说“凡间”二字,是与地府相对的,所以也没做多想。话说这种情况谁又会想到其实他“凡间”对应的是“天上”!   “嗯?所有修为么?你什么时候给我的?怪不得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然而除了那次对付婉歌,后来仿佛都不太会用它。”她道。   “看来还得多教教你。”说完又开始亲。   这一回,他亲着亲着,就抬起了她的腿……   一顿猛烈的翻云覆雨之后,她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时,发现已经天亮了,她本来平躺着,等她侧了个身才发现,身边竟还躺了个人。   她“啊”一声大叫了好一会儿,自床上翻身坐起。   “啊……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赶紧捏了自己胳膊肉一把。“哎哟”,生疼。   “不是梦?不是梦!”她默默往后挪了挪,“那你是……公子的鬼魂?”   鬼魂躺在那儿,侧起身子眯着眼看她:“昨夜的感觉难道不真实吗?”   真实倒是挺真实,她以为她只是又在做春-梦而已。可是现如今她已经醒了,梦里的人竟然还没消失?   鬼魂见她呆傻呆傻的,无奈摇摇头:“我遵照你的意愿,死而复生了。”大约是猜到了她不信,便专门将手移到太阳投进来的光斑里晃了晃,“瞧,我没被太阳烤燃。”   她这才淡定下来,心下生起许多的不可思议:“可是你的尸身不是已经被烧了?怎么可能借尸还魂?”   “这个……”他想了想,一个“小故事”脱口而出,“我死后飞升了,我现在是神仙!”   “啊?”她大惊,不过她可是鬼鬼神神都见过的人,接受起来也比他想象中快,“公子你成仙了?”   他点点头。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神仙?”   他思考了片刻,终于给自己封了“官”:“我现在是雨仙,专门管下雨。”   “我还是觉得有点飘,你下个雨我瞧瞧?”   “好。”说着,他伸手打了个响指。   很快,她便听到窗外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她忙跳下床跑到窗边一看,果不其然,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而此刻,天空里还艳阳高照着。   她把手伸出去接了一会儿雨。那雨水打在手心上,冰冰凉凉。   她这才敢确信,她家公子真的飞升成了雨仙!   雨仙见她愣在窗边,便也下床跟了过去。   “说好的,今天带你出去吃肉,现在就走。”   云缃缃转过身来看向他:“你既然已经成仙了,为何还要下凡来找我呢?”   “因为我要带你一起飞升。” 第49章 是谁乱下雨   云缃缃呵呵一笑, 心道,你开玩笑呢吧,让我也成仙?   而雨仙却已抱着她, 就地转了个圈, 待他们再次站定时, 四周的场景已不再是五行塔内, 而是在一处街边,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竟丝毫没察觉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仿佛他们一直都在那里。   方才下过雨,像是刚刚才停的,有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收伞。   云缃缃看着湿漉漉的地面,问:“雨停了?”   雨仙道:“对。”   云缃缃了然, 必定是他喊停的。   紧接着,空气中就飘来一股子食物的香气, 云缃缃一闻,肚子便开始咕咕叫起来,寻着味儿就走到了一家小饭馆门口。   “想吃这家?”跟在他身后的雨仙道。   她点点头。   两人便打算这么走进去。可忽然,云缃缃脚步一滞。   雨仙见她停下来, 便问:“怎么了?”   她压着声音道:“这还是江都吧, 保不齐有认识咱们的人,我目前还处于禁闭状态,你还处于死亡状态,突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怕是不妥。”   “要你说, 我早为我们施了换颜术,只是你我看对方没变而已, 在别人眼里,我们早已不是我们的样子。”   云缃缃望着四周穿行的人群,好像真没有谁会多看他们一眼,而按照正常情况,就公子那个长相,在不戴面具的处境下,极易发生踩踏事件。   她这才放下心,小鹿似的撒蹄子就往饭馆里头跑去。   小二哥殷勤地引着两人坐到一处靠窗的桌旁。   “小二,我要一个红烧肉,一个藿香鱼,一个卤猪蹄,还要一个爆炒兔丁,再一只烤鸡,啊,先就这样。”云缃缃道。   小二哥傻了傻,眼神就好像是在盯外星人:“姑娘,这大早晨您真就点五个荤菜?”   姑娘疯狂点头。   小二哥瞧她那表情,眼神由看外星人转为看智障,也不再说什么,行着礼唱着菜名就下去了。   云缃缃手肘撑到桌子上,手心托着下巴,盯着雨仙道:“成仙后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就是可以和我同寿。”他淡然道。   “噗~”她觉得这答案太出乎意料,“那成仙后有肉吃吗?”   “成仙可以不吃东西。”   “所以就是没肉吃了?”   “你若想,还是可以有的,九重天上也是有庖厨的,如果你想,我可以先带你去尝一尝。”   她兴奋起来:“真的吗?我还是个凡人就能去尝天宫美味了?”   “有我在自然是可以。”   “那我想明天去!”   “可以。”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碍于目前在饭馆里的食客不多,所以他们虽然说得挺小声,但还是被掌柜和小二哥听了只言片语去,什么成仙啊,什么九重天啊,等等,他们面面相觑,看向云缃缃他二人的眼神就由看智障转为了看可能是来吃白食的。   菜很快就好了,小二哥为他们上齐菜后,便热情地笑着对她二人说:“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本店有上菜便付钱的规矩,现在您们的菜齐了,还请付一下钱。”   云缃缃自然是没钱的,拿起筷子边吃边看着雨仙。   只见雨仙十分淡然地摸了一下周身可能放钱的地方,但良久都没摸出一个子儿来。   这下尴尬了,云缃缃吃红烧肉的速度慢下来。   “你在此先吃着,我去取一下银子。”说完,便起身而去。   小二哥也没拦着,反正这姑娘还在这儿呢,也不怕他不回来。   云缃缃见他跑了,心里更是没什么底,但看这一桌子肉肉,不吃了多浪费,还是先吃为敬吧。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桌上狼藉一片,而付账的人还没有回来。   她向窗户外望着,心下也开始有点着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快要坐满。   小二哥忍不住来问:“不知公子何时能回来,小店地儿小,待会儿人多了,怕坐不下。”   云缃缃很能理解,忙道:“没关系,你收拾你的,待会儿有人来了,我就让起来。”   小二哥瘪了一下嘴,开始捡碗碟。   云缃缃就坐在那儿,大概是窗外人来人往视觉疲劳,她竟然打了个盹,最后还是被人敲桌子敲醒的。   “走了。”   她迷萌着抬起脑袋一瞅,就见一段白衣在眼前晃了一晃,喜极而泣:“公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嗯,回来了。”雨仙笑了。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怀疑这一切是在做梦,梦里,他可能去了就永不回来了。   她当即起身,随她出了门去。   路上走着,吃饱喝足,她开始感受这久违的尘世繁华,关在塔里那么久,心都关枯萎了,现在,她觉得自己正一点一点活过来,渐渐充满生机。   旁边的男子随着她的脚步,仿佛她去哪里,他都那样沉默同行。   她走到江边,看见江上有一艘楼船驶过,兴奋地对他说:“公子,你瞧,楼船,像不像我们去青州坐过的那种。”   他点了点头。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男子,近晌午的秋阳撒在他的脸上以及衣衫上,看上去就好似天上的一片云彩。   她忽而想到那一回,她差点被殉葬,差点被灌毒酒,就是凭空一道白光乍现,内侍手中的酒才撒了的。   “公子,你被火化那天,是不是你在天上帮我打落了殉葬的毒酒?”   他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嗯。”   她心头一暖,原来在他飞升成仙后,还一直在她身边。   两人看着江色一时无话,良久后才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散步,散着散着,就来到一处人烟罕至的江滩上。   在这个地方是能远远望见五行塔的,她知道,她可能要回去了,但她不想。   “公子,到了夜里再送我回塔好不好?我现在不想回去。”   “嗯?我没想再送你回去呀。”他亦看向她。   她燃起一丝温暖:“可我不在五行塔,他们早晚会发现的呀?”   他嘴边擒起一抹笑:“放心吧,我早已做了个木偶人,幻化成你的模样帮你看塔了。”   她激动得一股脑扎进他的怀中:“公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要你陪我变老。”   苍天,情话boy满级上线,她又将他搂紧了几分。   就在这一派和谐的氛围里,却突然来了个破坏气氛的。   “何方妖孽!竟能召唤骤雨!”一个声音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正抱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这才舍得分开,纷纷朝声源处望去。   却见一个浑身仙气十足的蓝袍男子,正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盯着他们,手中一把水云幡,直直指向他们。   云缃缃看着来人,有些奇怪,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怎么就凭空出现在那里了?   而她身旁的男子,眯起眼盯着对方的水云幡深深地看了一眼,再淡然道:“这骤雨是我召唤的。”   蓝袍见他一派淡定从容,心头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妖魔鬼怪,竟有这般本领,既然有这样呼风唤雨的本事,何不修了仙道,非要作恶,此番你乱了我时令节数,该当何罪?”   云缃缃听着蓝袍一番激昂的指控,有些懵比:“我说,这位蓝袍兄,怎的凭空冒出来就对我们一番责骂?你可知他是谁?什么叫乱了你的时令节数?”   “他?哼,我管他是谁,但凡作妖乱我规律者,必死在我水云幡之下。”说着,就冲将过来,“来啊,看幡!”   云缃缃立时钻到身边人后头去躲起,那人已冲到面前,却见雨仙一动不动,等那水云幡刺过来时,他随手一挥,那经幡竟到了他的手上。   蓝袍手头一空,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到底是谁,这经幡你怎么握得住它?”   雨仙把水云幡的幡面牵开,仔细看了一下:“这世间大抵我什么都握得住吧!”   “哼,好猖狂,这可是我的法器,向来只听我一人召唤。”说着,就捏诀开始召唤起来。   谁知,那经幡在雨仙手里根本毫无反应,连颤都没打一下,更别提飞回蓝袍手里了。   蓝袍心有不甘,再试了好几次,但最终,那经幡在人家手里好好地捏着,就好像自己一直养的崽,其实是人家的骨肉血亲一样。   “你!你你你,还我水云幡!”蓝袍急得打结巴。   “不,我征用了。”雨仙说着,便将水云幡卷好,往自己袖袋里一放。   “啊啊啊啊啊,你你你!看招!”蓝袍手中凝起光束,就要打出。   哪知,只见雨仙大佬随意挥了挥衣袖,那人便作抛物线状,飞向高空,“咻~”,最终在天空尽头化为一颗星星闪了一下,便再无踪迹。   云缃缃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地上:“那人去哪儿了?”   雨仙道:“不清楚。”   “……”云缃缃一时无语。公子飞升后真的更加厉害了,厉害到打架都不带出招的,随便动动手挥舞两下,对方就作一颗流星划破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仙了都这么厉害吗?”她问。   “厉害吗?”他怀着疑惑的表情问。   她疯狂点头:“那如果飞升就可以这么厉害,我求大佬快点带我去飞升。”   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动作轻柔,她愣了愣,只觉他仿佛在挼一只猫。 第50章 真言测谎酒   他们在江都城里晃荡了一天, 到了夜里,也没去住店,雨仙随手一挥, 跟前就多了一个结界入口, 似一面穿衣镜, 而镜子里头并没有他们的影子, 却有着另外一番景致,似乎能看见一坐院子, 一片竹林,一点星空,多像海市蜃楼,折射出的景象全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的。   “进去吧,我们今夜就住里头。”   云缃缃揣着疑惑, 跟着他进入了镜中。   进去之后,才发现, 内里的空间很大,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四周树木郁郁森森,一座小院农家氛围十分浓厚。   “公子, 这是哪里?”他打量着周围。   “这是我生前, 在郊外的一处农家别院,从未去住过,我今天回竹园取银子时,忽然想到了它, 便瞬移去将它装进了我的私境中。”   “私境?”她大约能想象到, 可能就是个随身空间。   “走吧,进去了。”他说。   两人推开竹扉, 进到院子,再走进房间里。这是一处装修简略,却应有尽有的地方,是那种竹韵清雅的风格,家具几乎都是用竹子做的,看上去简单大方。   “这里很不错呢,公子。”她由衷赞叹。   他见她笑容可掬,也微微一笑。   她在房间里四处巡望了一圈,很是喜欢,而床榻边的两口硕大的木箱子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这箱子漆了朱漆,镶银缂金的,看上去贵气十足,同这里的装修风格迥异。   “公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你打开看看。”   她应话打开箱盖,随着箱子被打开,从内里有耀眼的光束缓缓盛放。只见光束中的她的脸分外亮堂,表情由起先的淡定,转为震惊、惊喜状。   好多金银珠宝!满大一箱子!   “公子,你竟然藏了这么多钱财在你的私境中?你不是已经飞升了么,按道理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囤这么多的金银,难不成天上也是有交易买卖的?”   “这些,是我今天从竹园搬来的,以免日后再带你出去吃饭,我连饭钱都付不起。”   云缃缃看向他,莹莹目光灼灼其华,她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红颜祸水?而公子的形象越发像一个昏君。   “你的意思是,这两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是你从竹园偷搬来这里的?”   “偷?怎么是偷呢?这原本也就是我的。”   她这话似乎完全没毛病,她一时也无力反驳,但总觉得他都飞升了,再去取凡间的东西,这行为真的很像贼。   云缃缃被那一堆金银闪得眼都快睁不开了,便把箱盖放了下来。   两人在里头休息一夜,待私境里的天空大亮了,才起了床。   这里的白天黑夜是与真实世界相应的,外头是白天,里头就是白天,黑夜亦然。   “今天你是不是要带我去天宫吃神仙美食?”她道。   他道:“当然,昨日答应过你。不过你得一直待在私境里,我出去,等到了天宫,我再叫你出来。”   她笑眯眯点点头。   他挥出镜门,临走时,还不忘转过头来嘱咐道:“一个人在里头,要乖点。”   云缃缃原本觉得温馨的画面突然头顶飘过了一群乌鸦,接着满头黑线。公子的性情越发让她琢磨不透了,从前觉得他温柔又冷漠,隐忍又克制,现在成了神仙,温柔还在,冷漠只是对别人,隐忍和克制是完全没了,仿佛只要他愿意,可能就会拉着你灵交一次,而她觉得他最大的变化,在于从前虽然是凡人,但烟火气稀少,如今成了神仙,然则尘世气息竟更浓烈了一些。   这个“要乖点”三个字听得她头皮一阵发麻,那语气近乎是在嘱咐一个垂髫小童。   他去了,她便在院子里转悠来转悠去,一下去扯几片竹叶叠小舟,一下又跑到院子外头的野草笼里摘漂亮的野花,这日子,别提还真的很舒坦。她仿佛就像一个小妻子,正在等他外出的男人回家。   这样的感觉她觉得很棒,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似的,但她分得清清楚楚,这不是爱情,是需要,是安全,是依赖。   糟糕,怎么又回到那个问题,她为什么对他没有生出爱情的感觉?并且总觉得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她:你并不爱他,你不可能爱,你不可以爱他。然后,她真就不爱。   她使劲甩了甩脑袋,好驱散这样的想法,心道:最好别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他现在已经成仙了,老厉害了,不能惹,惹不起,既然勾搭上了,就得一辈子做出喜欢的样子。   *   她感觉自己在里头没待多久,便听不知何方传来一个声音:“可以出来了。”   是公子的声音,她精神一震。紧接着就看到自己眼前陡然生出了镜门,她踏了出去,却发现自己的浑身被突然罩了个水泡样罩子。   “公子,这是什么?”她伸手摸了摸那透明的水泡,想到那一次,在青州江上,为下江所造的保护罩,也是这模样。   “你如今还是凡人之躯,这天上的气泽你肯定会受不了的,所以给你弄了个罩子。”雨仙道。   云缃缃明白过来,她自己将他的话消化一遍,大抵意思就是,天上空气稀薄,气压,引力和地上完全不同,他就弄了个“太空服”给她穿起,免得自己挂了。   她开始安心地打量四周,这是一间白玉为墙,金为饰的硕大房间,还有长长的几案,案上放了许多金杯玉盏,有的里头甚至有食物美酒,不远处似乎还有类似于人间庖厨的灶台。这样一看,她大抵是明白过来,这里应该是天上的厨房。   “公子,你们天上可真奢侈,连厨房都是金雕玉砌的,还有这些食物,看上去很新颖的样子。”她看着长案上各色吃食两眼放光。   他勾着嘴角,随手拿了一块身前盘中的糕点,咬了一口:“嗯,还不错,你尝尝?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云缃缃还是有些心虚地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他俩,一个人也没有,便想,他带自己一个凡人来天上,应该是违反天规的吧,遂道:“你此番带我上来,应该是冒了很大风险吧,要不我偷偷拿几样,咱们回你的私境里吃?”   他却镇定自若道:“不碍事的,你尽管吃你的。”   见他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便也不再害怕,心道若不多吃点,哪能对得起他犯天条带她上来啊!   于是,她便开始一顿席卷,把长案上的吃食美酒通通吃了一遍。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她开始抱着一壶酒喝个不停,只因为,她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东西,简直好喝到要哭出声。“公子,我能偷一壶这个回去喝吗?”   雨仙拿过她手里宝贝着的酒壶闻了闻,道:“你确定你喜欢喝这个?”   她疯狂点头:“嗯嗯,超好喝!不信你尝尝!”   他把酒壶又递还给她:“不了,我不喝这个。”   她便不管了,又含着壶嘴灌了一口下肚。   突然,一个声音带着凶巴巴的气势响起:“谁?是谁又在我厨房重地偷吃!”   云缃缃心里一咯噔,寻声就看见一个圆球似的胖神仙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糟糕,公子,快躲起来!”说着,就要往长案下钻。   那圆球道:“别躲了,我看到你们俩了,快说,你们是哪个殿的仙娥仙使!”   云缃缃知道再躲已经没有意义,便咧着嘴冲走到面前的圆球一笑:“我们是雨仙的手下。”   “雨仙?”他的眼神狐疑地在二人身上打量,“你们是时令宫的?”   云缃缃胡乱点了一通头。不过她立时生出个疑问,这个圆球怎么貌似不认识公子?猜想,是因为公子才飞升不久,所以天宫里的人都还没一一见全吧?   似乎知道他们是哪个宫的人之后,圆球的敌意消失了不少,语气缓和下来:“这些食物啊,都是给各宫贵神尊仙准备的,你们这样的小仙娥小仙使原是吃不着这些的,不过我这个神仙吧,向来不搞什么等级划分,你们尽管吃,吃完了我再做就是,只是一点……”   “仙官请说。”云缃缃笑道。   “你们出了厨房不可到处散播来这里偷吃的言论,免得知道的太多,都跑来吃,可要累死我!”   “嗯嗯!保证不说!”云缃缃道。   圆球见他二人也算乖巧听话,尤其是这个女仙娥,长得不错,还懂事,很对他的眼。这个男仙使吧,看上去高傲一些,也不怎么说话,冷冷淡淡的。   云缃缃又开始肆无忌惮吃起来,那圆球越看她就越生出几分可爱来,心头便开始有了一丝其他想法:“敢问仙娥名讳。”   她嘴巴里包着一只不知名的糕点,囫囵道:“缃缃。”   “缃缃?”圆球点点头,“好,我叫晨渲,是这御膳宫的老大,你可以叫我晨渲哥哥,以后随时来这里吃东西。”   云缃缃才没多去想他的话,兀自吃着。可忽然,自己的肩膀上就陡然搭了一只爪子上来,她微微一愣,感情这保护罩不光看不见还可以形同虚设呢!见公子突然过来搂着自己,有些惊讶,便道:“公子,怎么了?”   他说:“你吃得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云缃缃也觉肚子有些撑了,便答应了:“马上,我喝最后一口。”说着,举起手中的酒壶就一个狂饮。末了把酒壶放回长案上,冲晨渲说谢道别。   两人正准备走,却忽然被晨渲叫住:“等等!”   两人停下脚步,看向晨渲:“不知哥哥还有何事?”   “你……竟然喝了这么多这个酒?”   “啊!”她怪不好意思道,“我觉得挺好喝的。”   晨渲:“这里放了这么多酒壶,你怎么偏拿中了这个?”   云缃缃满头问号。   晨渲:“这是用玉琼花酿的酒,你不知道玉琼花吗?”   她摇摇头。   “玉琼花又名真言之花,吃了它,便会有问必答,答必实话。”   我去!她震惊不已,感情这特么是测谎酒!   遭了遭了!   两人回到私境,云缃缃一直坐立不安,生怕公子和他说话。   良久后,他还是说话了,不光说话了,还问了个送命题:“你爱我吗?”   草! 第51章 抬棺纸片人   她的舌头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 仿佛这舌头也有了它自己的想法,她忙伸手捂嘴,使劲把两片嘴唇按在牙齿上贴起, 生怕说出令他失望的答案。   但又一想, 若是一直这么捂着, 大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可怎么办呀!   她愣在那儿纠结着。   他挑着眉看她一眼, 然后,伸出手把她捂嘴巴的手揭下来。   死了死了!她心急如焚。忽而, 一个灵光闪过,她当即一个猛扑过去,用自己的嘴巴使劲抵住对方的唇,舌头还打着架,她就干脆利用舌头在测谎酒作用下的颤动, 直接撬开他的唇,然后攻了进去。   一顿唇舌纠缠后, 发现舌头似乎恢复正常了,才放开了他。   她惊魂未定,胸膛起起伏伏。   “这就是我的答案。”舌头不打架了真好。   雨仙探究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得她心头发毛。   良久, 他道:“好,我知道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按了按自己胸口,慢慢平复。她心虚地偷看他一眼, 见他表情如常, 猜想自己或许再次蒙混过关了,暗自高兴一回。   过一会儿后, 他说:“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开始训练你。”   云缃缃高兴的心情立时去了一半,因为他的语气好像她小学班主任哦!   “公子打算带我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   一天后,他们总算来到了雨仙口中所说的绝佳之地。   可在云缃缃看来,这个地方太突破她对“绝佳”二字的想象了。   在江都时还是秋天,来了这里一秒入冬。怪不得公子在行路途中还停下来给她买了几身厚实的衣服放到私境的小院里,原来就是怕她来了这里扛不住。   此刻,他们俩,便站在一处村庄的入口,门口挂着匾额,上面写着这座村庄的名字:仙仙村。   他们俩一人披着一件披风,一个白色,一个淡紫色,立在村子门口迟迟未进。   云缃缃问:“这是何地?”   “这是昆仑山下的一坐村子,这座村子也是因为昆仑山上每六十年举行一次的仙界考核大会而渐渐繁荣起来的。”   “那我们来这里是为什么?”   “自然是让你提前感受一下考核大会的氛围。”   额……只是感受氛围么?   正待她疑惑之际,突然,村子里头走出来四个人,他们正抬着一口棺材。   云缃缃心头一瘆,刚来就遇见抬棺的,真是触了眉头。   雨仙把她带进村庄,走进去才发现,这里还挺热闹的,街上摊贩十分热情,兴许大家都看出他俩是新入村的,一路都围过来推销东西。卖什么的都有,什么防雷天蚕寿衣,什么御灵护心镜,什么九转保全尸丹,甚至还有推销抬棺纸片人的!   总之卖的一切东西通通透着一骨子生命危险。   看到推销抬棺纸片人,她不禁想到进村时看到的那一队抬棺材的,便随口问道:“这是做何用处的?”   那摊贩手心摊着,上方虚浮地飘着一只白色的剪纸小人,热情道:“此乃独家秘制的纸片人,你若买了过去,只需滴两滴血,便能认主,认了主后,你只要一断气,这纸片人立马就化为真人形态,保准将你敛尸入棺,一路抬回你设定的位置,绝不让你暴尸荒野。”   那摊贩笑着,云缃缃越听越觉得他的笑容渐渐诡异。   “二位要不要买几只我的纸片人?以防万一嘛。”   云缃缃:“不了不了。”   那摊贩当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姑娘真是勇敢自信。”说完,便兀自退回自己的摊位上,叫起卖来,“抬棺纸片人,抬棺纸片人,你值得拥有……”   云缃缃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而一看旁边的雨仙,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异样,一如往昔那般的平静。   “公子,这个地放卖的东西都好奇怪。”她道。   “并不算奇怪,有需求才会有买卖。”   云缃缃目前还不太懂他这话,满脑子问号:“难道参加飞升选拔考试会有生命危险?”   “对于普通人来讲自然是的,但是,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   云缃缃睨他一眼,心想你哪来的这莫大自信:“公子也是参加过这个考核才成仙的么?”   “没有,我死后自动飞升。”   她不禁感叹一回,然后慢慢理了理思路,他大约就是单招生,不用参加全国统考,而自己则必须参加统考,而这个仙仙村,就是个模拟考场,或者卖考试用具的地方。   她觉得她自己总结得十分到位,因为接下来,公子就带她去了一处“考前培训机构”,这个地方,名叫成仙山庄。看这里的门庭,大约是仙仙村最大的一处庄园了。   那大门处有人把守着,门口蹲了一对石狮子,她瞥了一眼那门口两边的对联,内容着实惊了她一把。   上联:不入成仙庄不成仙家人   下联:入了成仙庄保你入仙门   好狂妄的口气。   “公子,这成仙山庄真是大气啊……”   公子并没搭她的话,领着她向门内走去,门口的守卫并没拦着他们,不知是出于什么计较,难不成那守卫只是个石狮子一般的存在,用以装点门面?   这个问题也由不得她想明白,它便被带到了山庄的一处宽阔的围场上。   围场上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有各的打扮,各有各的表情。只是现下,他们通通望向围场中间高台上。   云缃缃也望过去,只见那高台之上,赫然立了一块一人高的白色半透明状的玉石,旁边站着一个灰袍人,在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几个衣着统一的类似家丁仆人打扮的人。   只听灰袍高声道:“这块硕大玉石,相信大家早有耳闻吧,它就是同考核大会上,测试大家灵根的验仙石一模一样的测验石,我成仙山庄所收的学员,也是必须首先通过灵根测验,那些不合格的,我们这儿也是不收的,因为灵根不合格,你再怎么努力修炼也是永远无法成仙的,这一点,希望待会儿测验不通过的修士们能够多多理解。”   台下立时响起一片讨论声,轰闹闹的。   灰衣又道:“安静!至于什么是合格的灵根,相信大家比我还清楚,凡事能点亮这块验仙石的人,都视为合格。好了,我话不多说了,否则这么多人,恐怕测到晚上也测不完。现在,大家一一上来检测。”   刚说完,便有人跳上台,把自己双掌怼到了验仙石上,只见那石头立刻亮起了一阵微微的白光。   通过了!那人骄傲一笑,走到拿着本子的家丁面前,录了姓名年纪门派等基本信息,才下得台去。   紧接着,第二个人跳了上去,依旧把手怼到石头上,很遗憾,这次石头并没有亮起来。那人眼眶红红地离开了围场。   第三个,是个女子,生得还挺好看,只是那脸上的表情略显高傲,当她把手放上去那一刻,全场震惊。验仙石呈现出粉色的光芒,并且那光芒还不弱!   云缃缃便听到身边的修士们一通讨论:   “哇,粉色的!看来不光能成仙,还前途无量。”   “是啊,粉色的光亮,那不就是命带仙侣缘,是将来可能成为仙妻的!”   “是啊,一准是嫁给某位地位不菲的神仙。”   “你这是废话,嫁给普通神仙验仙石是不可能被点亮成粉红色的,必定是那种地位高,德行重的,验仙石才能提前感应得到。”   云缃缃听得一愣一愣,感情那石头还能测姻缘?   只见那台上的女子神情越发骄傲,旁边的灰衣甚至开始对她卑躬屈膝拍起马屁来!她录了学员名录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目不斜视地走下台来。   接下来,一连上去了许多人,他们有的如第一个一样,点亮了一星半点白光,有的则点的光更盛一些,更多的是第二个人那种,手放上去一点反应也没有,然后含泪离开。这种人,注定是没有仙缘的。   那种粉色的光亮,后来倒是再出现过一个,众人皆感叹,这一届的学员质量就是好啊,未来仙妻就有两个!百年难遇。   但有一种测验结果,是最最不好的,已经有起码不下十个,手放上去之后,那验仙石竟陡然变黑,然后那人便会被那石头吸走所有精元,当场暴毙,紧接着,就会看到从他们的衣襟里飞出几个纸片人,变大后,把他抬下去。   云缃缃听着周围人的对话,大抵明白过来,能点出黑色光芒之人,心术不正,与妖魔有染,将来必定会堕入魔道,那验仙石有自净功能,但凡测到那种灵根,会直接吞噬掉。   躲在人群里的云缃缃瑟瑟发抖,一直不敢上台去。   直到再没人冲上台,那灰衣高喊:“可还有人要测的?还有没有?”   雨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去,她摇摇头:“公子,万一我测出来是黑色不就当场死了么!我还想多活两年,要不,咱不成仙了?”   雨仙显然懒得和她废话,拉起她的手,就往台上走。   “公子,你也要测?”   “为了陪你,我还得低调一点。”   云缃缃对于他这句话有些茫然。   两人已走上台。   雨仙先把手放了上去,只见那验仙石发出了不强也不弱的白光。云缃缃觉得他能点亮那石头很正常,见他去登记去了,自己只好赶鸭子上架,走到验仙石旁,闭上眼,不想去看那测试结果,把双手放了上去。   顷刻间,验仙石被点亮,在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真是千年难遇啊,不,可能万年不遇!”灰衣在旁边惊叹道。   云缃缃察觉不对,这才睁开眼来看,只见那颗石头,此时此刻,竟然发出了紫色的光芒,柔和而盛大。 第52章 五行神的肉   “紫色的?”云缃缃有些懵逼。白色的是正常色, 粉色的是命带仙侣桃花色,黑色是当场去世色,这紫色是什么意思?   灰衣跑过来, 激动地拉起她的手:“这位姑娘, 我看你灵根清奇, 不如我们做一个组合双修吧!”   台下的其他男子似乎被什么刺激了一下, 纷纷变作丧尸一般疯狂向台上扑来,口里都在喊着一些与灰衣所言类似的话, 喊着什么姑娘跟我,我家怎么怎么了得,姑娘跟我,我是怎样怎样的人之类的话。   云缃缃被这突如其来的主角光环给闪了一下眼睛,她伸手大喊:“等一下!”   众人都僵身不动了, 纷纷看着她。   她见那一群男子此刻一个一个跟饿狼似的盯着她,心里好不自在。   她问向灰衣:“紫色是什么意思?”   灰衣兴奋道:“姑娘竟然不知?是这样, 紫色的灵根凡间从未出现过,我们之所以都晓得,是因为在一些神史仙籍中有提到过,说若是由五行神亲自创造出来的灵魂, 灵根会成紫色, 那种颜色是最高神明的恩宠之色,更有一本天界野史言,拥有紫色灵根之人,是天生的半神体质。至于紫色灵根究竟是怎么个好法, 因为从未出现过, 我们不得而知,但总之, 绝对是好的,姑娘,可否考虑与我组队双修?”   云缃缃因为他刚刚一直在回答她的问题,出于礼貌,就一直看着他,以至于把他看得太过清楚,滚圆的身形,滚圆的脸,眉毛挺杂乱的,像随意撒的一把杂草,杂草下的两只眼睛此刻大放金光,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坨金子,鼻子是坟包的形状,那个嘴巴,说话一动一动的,露出参差不齐且颜色诡异的牙齿,透着一股子菊花味。   云缃缃咧嘴干笑两声,修士们真是开放啊,集体求双修!   “那什么,各位,我已经有夫君了,辜负大家的厚望了!”她说。   大家震惊着,灰衣反应过来:“是刚刚与你一同上台的公子?”   她点点头,转身走几步去拉住雨仙的手。   人群里有人立时喊:“姑娘,他的灵根很普通,你跟她,增不了多少修为的,你会倒贴的!不若跟我!”   下头马上有无数个声音附和。   云缃缃在心里切了一声,心道,人家可是死后直接飞升,你们这群人,能不能通过考核都不一定呢!   她不再说话,拉紧他的手,就走下台去,穿过拥堵的人群,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站起。   雨仙笑了:“我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称呼?”   “夫君。”   她,“额……”从广义的结婚定论来讲,他们的确是夫妻来着,她亦笑,“那日后我都这么叫你?”   雨仙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好。”   云缃缃拍飞他的手道:“别把我捏变形了,我可是五行神的恩宠之人,我是半神。”   雨仙又笑了:“是,你是五行神的恩宠,你是他的心头肉。”   云缃缃挽起他的手:“夫君,你说假如我没成得了仙,你可以有一个凡人妻子吗?”   雨仙道:“你必须能成仙,别忘了你是五行神的心头肉。”   云缃缃以为他是在打趣她,便瘪了瘪嘴,没再接话,兀自看向人群那方。   他们下来后,众人也没穷追猛打,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毕竟是同他夫君双修过了的,也不可能再和其他人双修,所以那些人除了感到失望以外,也没太执着,又兀自看向高台上,灰衣也沮丧着一张脸,把接下来的事宜吩咐了。   成仙山庄作为一个考试培训机构,收了学员后还包吃包住包教学,云缃缃感叹,怎么突然有一种上辈子读住校的感觉?   他们当众公布了夫妻关系,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被安排到了同一个寝房住。   通过那验仙石测试的人少说应该有一两百人。云缃缃暗自惊叹这成仙山庄规模还挺大,可以容纳那么多人一起吃喝拉撒。   而事实证明,这里的确很大,用她的眼光来看,真的像她上辈子上高中的那所学校那么大。   这里的培训科目全是照着往年考过的题目来设定的,它不会教你基础的修行方法,它只会教你如何应对成仙考核大会。   测验灵根只是入门第一关,而接下来的题目就更变态了。   他们安顿好的第二天,再次被叫到围场集合,这一次不再是灰衣,而是个红衣,还是个看上去极为严厉的中年女子。那身形打扮,云缃缃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宫斗剧里嬷嬷的形象。   “现在,我马上给你们发放今天的考核题目。”红衣说完,就冲身后招了招手,她身后的“助教”们便一人端了只托盘走下高台。   云缃缃早就注意到他们,也看到了托盘里的东西,是一朵朵纯白盛开的莲花,应该是莲花吧,反正她觉得像。   “助教”挨个发放莲花,一人一朵,云缃缃也拿到一朵,她把莲花托在掌心,仔细看了看,这和普通的莲花看上去没什么分别。她心头暗自诧异,这成仙考核题目这么文雅么?昨天摸石头,今天发莲花?但一想到昨天横死当场的那些灵根为黑色的人们,便也不敢小看了这朵普通莲花去。   待莲花发放完毕,只听台上红衣再道:“现在大家划破自己的食指,滴一滴血入花心。”   瞧瞧,肯定不简单吧,云缃缃暗想,还得弄破自己手指。她巡望四下,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割破手指,而她没有武器。   一看身旁的雨仙,他竟然徒手就把自己的食指随意划了道口子出来。好吧,成了仙的就是不一样。   她想了想,干脆把食指塞进嘴巴里一咬,生疼,不过好在咬破出了血,她赶紧滴了一滴进莲心。   台上红衣见大家操作得差不多了,又道:“各位有的可能也听说过,在考核时,除了测灵根,还要测对五行神的忠诚程度。”   云缃缃心里一咯噔。   “这个看起来像莲花的东西,名叫玉琼花。”红衣道。   玉琼花?云缃缃心下一惊,这不是那个测谎花么?糟糕,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玉琼花是一种有灵性的花,当你们滴血认主之后,它便是你内心真实想法的外化。待会我会带着大家向天祈祷,祈祷过程中测得对神之忠心,忠心者,花变赤红,假忠者花谢心枯。心枯的意思是,当场死亡。”   草!   云缃缃暗自在心里骂起来!她能不成仙了么?她哀怨地看了雨仙一眼。   雨仙也看着她,眼中竟是看她笑话的意味。   红衣在台上率先跪地望天,台下众学员亦随之跪地。   她领誓道:“五行神在上,愿做您忠诚的信徒,此生不渝。”   众人跟着念起来。   云缃缃张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听周围唱誓之声如千万只蚊子在耳边嗡嗡着。陆陆续续,有人的白花变成赤花,而也有少数人就地倒了下去,紧接着便从他们衣襟里飞出纸片人将他们抬了走。   云缃缃不禁打了个冷战,再求助地看向雨仙。雨仙手里的花也已经变了色,红艳艳的一朵。   她悄眯眯靠近他身边,小声道:“夫君我们能交换玉琼花么?”   雨仙摇摇头:“滴血认过主,交换无用。”   呜呜呜~她瘪瘪嘴,快哭了。如果说昨天那是侥幸通关存活,那么今天这个题目,是不可能再存在侥幸了,因为她自己心里十分明白,她从不信神,更别提忠心。她从来都相信他们的存在,但她从不对他们抱有期待。所以,他们从不是她的信仰,她不是任何神明的信徒。   可是此刻,她要怎么通关啊!   她又看雨仙一眼:“你施个法帮帮我?”   雨仙:“这个施法没用。”   摔!   她怒:“是你拉我来的,你得对我生命健康负责!你是夫君,该有夫君的样儿!”   雨仙挑着眉:“你后悔没买纸片人了?放心,若你的花枯了,我会帮你敛尸的。”   啊喂?您下凡来不是专门让我成仙陪你的么?   气死!   看着她气得腮帮鼓鼓,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台上红衣道:“好了,大家站好,我下来看看。”   众人又才起身。   她走下台来,一排一排路过,看众人手里的花,一溜下来,都是赤红的颜色,她满意地频频点头。   终于走到云缃缃跟前,见她手里的玉琼花还是白色,诧异道:“你怎么还没念誓?你不用拖延,拖延也无用。”   云缃缃听她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她高中英语老师催她交卷子的感觉,而她那时最后的作文一个字还没写!   “额……我……我忘了那个誓怎么念的了。”云缃缃垂死挣扎。   红衣皱眉不耐烦道:“你记性这么差,去参加什么成仙考核啊?别以为你有紫色灵根就万无一失,告诉你,灵根只是天赋,你若是利用不好天赋也是枉然!再说,不信我们创世神者,也成不了仙。”   云缃缃露出一个小鹿般委屈的眼神。   红衣无奈道:“行,我再说一次,你跟我念!”   红衣:“五行神在上,”   云缃缃:“五行神在上,”   红衣:“愿做您忠诚的信徒,”   云缃缃:“愿做您忠诚的信徒,”   红衣:“此生不渝。”   云缃缃:“此生不渝。”跑不脱了…… 第53章 奇葩式灯会   她仿佛成了众人的焦点, 每个人好像都挺关心她的玉琼花究竟会如何,毕竟她昨日的紫色灵根已经轰动一时,大家都记住了她。   誓言念罢, 她看着掌心的纯白花朵, 心中凉凉地等待着它变枯。   好一会儿后, 那花朵慢慢变红。   云缃缃惊诧不已, 自己再清楚不过,她根本不信五行神, 花朵怎么会变红呢?她不禁看向一旁的雨仙,见他正负着手嘴边擒着笑意睨着自己。她了然,多半是他搞的鬼。   这人真是越发讨厌了,还知道逗弄自己玩了。她回敬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红衣见她的花变红,满意点头, 也没再多说,兀自又去检查其他人, 而旁边一众人也悻悻地散了开去。   等这场玉琼花忠心测试完毕,红衣宣布大家中场休息,待会进入下一个培训科目。   云缃缃拉住雨仙的手,眼神里是小抱怨:“你帮的我?你不是说施法没用么?”   雨仙道:“我就想看看你对五行神真实的态度, 我看见了。”   “是什么?”她怎么没看出来?   但他看见了, 他看见那花在她念完誓言后开始枯萎,他赶忙注入法术掩藏过去,进而逆转为红色。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云缃缃见他一副不理人的模样, 真想揍他一顿,心道你给我等着, 今夜床上见!   接下来的考核是练辨识能力,辨别妖物与灵物的能力。红衣交代,今日在场上的小小练习,明日就要拉他们去小罗山实战,那个小罗山虽为昆仑山脉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小山,但它却是整个山系里唯一一处植被丰富,妖物灵物同处一个生态系统的特殊地方,那里据说也是成仙考核的主考场之一。在平时不举行考试时,因为仙界在那里设有结界,也很少有人能进得去,但成仙山庄的人可以。   云缃缃就纳闷了,这成仙山庄到底是个什么背景?可以开培训机构,还能拿到历届考题,又能进入平日里封闭的考场?   红衣让人搬来了许多石头,说石头里有一些是小妖物伪装而成的,大家各自捡了几颗,便开始一一对着石头施展法术,妄图让石头现出原形。   有的人的确挺厉害的,三两下便把自己手中的石头辨认完毕,妖物也现了原型,都是一些小白鼠妖,出来后就被当场打死了。   云缃缃抱着一堆石头的手陡然一松,心头麻麻的,这堆石头里指不定有小白鼠妖呢,她还抱着!   红衣见别人都在那儿施法术辨妖物,她倒好,把石头全扔地上了,便再次朝她走来:“我说,你扔了做什么?你还不快快练习,明日去了小罗山,那里的大妖小怪可就不是这种修为低微认你拿捏的小白鼠妖了!”   云缃缃“哦”了一声,无奈蹲下去又把那些石头捡起来。   她再次看看身边的雨仙,见他手里一颗石头也没有,奇道:“你怎么没拿石头?”   “拿了啊,又放回去了,我眼光好,拿到的都是真石头,但我看你……”他盯着她的石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全是小白鼠妖。”   “啊!”她再次把石头们扔到了地上去,刚走不久的红衣又一次朝她瞪了一眼,不过很快瞥回了视线,估计也不想再管她。   雨仙道:“你是不是不知怎样逼他们现原形?”   云缃缃恨他一眼,你丫的明知故问。   “我传你一道心诀,只需指一下那些石头,他们便原形毕露。”   云缃缃心道,这还差不多,这才像个夫君的样儿!   雨仙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不知名的符号,那符号闪了一下微弱的白光,但很快寂灭,云缃缃几乎无从察觉。   “现在,你指向地上的石头,口中说一个字:现。”   云缃缃依言照做,果不其然,那些石头一股脑全变作了小白鼠妖,正蹲在云缃缃脚边瑟瑟发抖。   云缃缃喜出望外:“呀!夫君,你看,我让他们变回原形了!”   雨仙瞧她高兴的那个样子,满意地点点头。   忽而,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十分有礼貌地冲雨仙行了个礼:“这位哥哥好生厉害,可否也教教小妹呀?”   云缃缃朝那女子看去,赫然正是昨日灵根为粉色的两个女子中的一个,生得倒是有几分妩媚。她立马嗅到几分勾引意味,忙挽起雨仙的手,做出亲昵状,对那女子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姑娘,我家夫君他对其他女子过敏,劳烦您站远一些。”   那女子一愣,顿觉有些尴尬:“额……夫人莫怪,小女子名唤锦蓉,只是求教,并无他意。”   云缃缃笑道:“姑娘莫怪,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夫君真的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女子过敏,严重过敏他还会休克。”   那女子僵笑两声,见的确是套不了什么近乎了,便悻悻地离开了。   女子走后,云缃缃压着声嗔道:“你这个万人迷是怎么回事?都用换颜术修整了容貌了,还这么招桃花的么?”   雨仙笑笑:“我想,这是天生的吸引力,与外貌无关,就像五行神,作为世间的创造者,主宰者,人们天生臣服于他。”   云缃缃快被这话给听吐了,她的公子自从成了仙后,越发迷之自信了。   练习了一天在石头里挑老鼠,临解散时,红衣在高台上难得露出点笑意:“今天大家辛苦了,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每每新学员进村第三日的夜晚,便会在村里的流光河畔举行花灯会,你们都是些年轻人,去逛逛吧,明天去了小罗山,指不定发生什么,去吧,这个夜晚对你们来说十分友好哦!”   红衣这话听起来怎么话里有话?但见四周的修士们一个个笑得胸有成竹,真是奇了怪了。   解散后,云缃缃忙问雨仙,今夜的花灯会到底有何蹊跷。   他们一边走,雨仙一边道:“这是这座村里的习俗,也是这座村得以延续的秘密。”说实在的,他也是从玉帝那里打听成仙流程时听说的,之前他幽居在三十六重天上,对昆仑山下这么个小地方,他从不注意。   嗯?延续?   “花灯会上,村里的适龄男女,皆会提着自己亲手扎的花灯,在灯会上游走,修士们若是看重了哪盏灯,并且猜中了灯上的谜,便可和提灯者一夜风流,留下一分法力和灵种,提灯者便会自行孕育灵种,直到新的生命携修士的一分法力诞生。”   云缃缃震惊不已:“那他们若是生下孩子,不会反过来找修士负责?修士们呢,不会回来夺走自己的骨血?”   “不会,这是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村里的男女不会回头再找修士。至于修士们,日后可能死在了小罗山,没死的大部分去了天宫,那些又没成仙又没死的,也会回去再度修炼,这里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云缃缃嘴巴张成“哦”型:“那若是女修士看上了男村民呢?也要在一夜风流后留下一分修为和灵种?”   雨仙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是的,男村民孕育灵种诞生新生命。”   云缃缃已觉自己的三观尽碎,这是一个多么开放的村子啊!这样的传承习俗简直骇人听闻!绝逼是发展激情之恋的人间天堂,还没有道德束缚!   “那……今夜,我们两个去吗?”云缃缃问。   雨仙反问:“你想去吗?”   云缃缃笑道:“我好奇,想去瞧瞧。”   “那就去吧。”   *   是夜,流光河迪荡着七彩的光,宛若天上星河坠落凡间。   河两岸各色花灯攒动着,照亮了整个黑暗。   云缃缃挽着雨仙的手,走在拥挤的人群里,她好奇地看着周围,见河中水波似星光般莹莹灿灿,她还从未见过那样的水波,便问道:“夫君,那条河泛起的波光为何是七彩的?”   雨仙也扫了一眼那河面:“因为那条河中有灵莹虫,每到夜里便会浮在近水面等食物。”   “等食物?”   “嗯,等活物掉下去,他们便立马冲上来蚕食。”   草!惊悚。他刚一说完,便听到附近传来“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云缃缃寻声望去,却见水面上一只小狗正挣扎着,四周的七彩莹光立时向它聚集,覆盖,顷刻间,水面便平静下来,等那些七彩莹光退散后,便见着隐隐地有白骨浮于水面。   呜呜呜~吓人!她不自觉朝雨仙身上贴了贴,拉住他胳膊的手紧了紧。   他望了望身侧的人,遂抽出自己被抱紧的胳膊,反将她拦入怀中。   “别怕,万事有我。”   云缃缃被那么一抱,心立马安定了下来,不禁感叹:“夫君,你真好。”她忽而想起上辈子那个世界流行的一句话:女人,不一定要嫁给自己爱的男人,但一定要嫁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她此刻觉得,这句话很对。即使不爱,也幸福满满!   她看向四周,早已发现有好几对在猜完灯谜后消失在人群里,她想,八成是去哪处无人之地嗯嗯嗳嗳去了。   今夜的氛围真是出奇的好,空气里到处都弥散着欢爱的气息,很快,对于那只落水被蚕食的小狗的阴影也一扫而空。   正待她沉浸在夫妻相亲相爱的幸福画面之际,忽然,一盏灯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和雨仙停下脚步,寻着灯笼的主人一看,一个长相俊美,穿了一身绣紫薇花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好久不见!”那男子一笑,透着股莫名的阴鸷气质,“姑娘不若猜猜我的灯谜?”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没有半夜十二点更,因为……把自己哄睡着了233333 第54章 你可别骗我   “是你?”云缃缃诧异道, 她怎么能不认识来人,赫然就是那位坑神,陆紫薇!   陆紫薇笑道:“庆幸姑娘还记得在下, 那姑娘可愿猜一猜我的灯谜?”   云缃缃淡定道:“抱歉, 我夫君可能不太愿意。”   陆紫薇这才看她旁边的雨仙一眼, 道:“这位公子真是俊逸不凡, 宛若天神呢!姑娘好福气哟,和你的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云缃缃暗自诧异, 夫君他明明施了换颜术,竟然还是被坑神给认了出来,看来这个坑神真的不简单啊!   “你怎么会在此?”云缃缃问。   “我吗?我是这里的村民!”陆紫薇道。   云缃缃眯起眼探究地看向他,压根不信他的话,他怎么可能是这里的村民, 他前面还自己说自己是神来着!   “姑娘,我的灯谜很好猜的哟, 我这个人也很有趣的哦,你是知道的呀!”陆紫薇意味深长一笑。   他那个笑,搞得云缃缃心肝一颤,这家伙是想上演自己的小三还是怎样?“喂, 我和你不太熟吧, 还请让一让,我和我家夫君要离开了。”   “姑娘何必离开?咱们村民风很开放的,夫妻亦可各猜各的谜,不若让你家夫君去那边也猜谜, 我俩留在这里猜?”陆紫薇像是故意纠缠他们。   云缃缃有些恼了, 总觉得他再说下去,他家神仙夫君该误会了!正要发飙骂他, 却不成想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夫君说话了。   “既然出来了,就老实点。”   这话云缃缃没听太明白,但见陆紫薇听到这话却没有半点诧异表情:“有你在,我哪敢不老实呢?只是,我觉得我同缃缃姑娘特别投缘,你别忘了你的禁忌,她早晚得离开你,何不让她跟我,你知道我,我可以护她一世,我可没有先天枷锁。”   他的这习话听得她云里雾里,禁忌?枷锁?迟早离开?信息量太大,知道的素材又太少,根本消化不过来。于是他侧头问雨仙:“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雨仙却淡淡道:“与你无关。”   云缃缃一时无语,她明明听出那话和自己貌似还是有点关系来着!   陆紫薇不依不饶,又向云缃缃道:“缃缃姑娘,若我告诉你,你跟他,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你还跟他吗?”   云缃缃正想怼回去,却不料,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了一闪,她闭了闭眼,等再次睁眼时,陆紫薇竟凭空不见了!   几乎同时,只听不远处“噗通”一声,比方才小狗落水的声音还响,云缃缃一惊,忙望向河上,只见那千万灵莹虫向着一处震颤的涟漪聚集。   “你将他打入了流光河?”云缃缃震惊问道。   雨仙一派平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并没回答。   “你怎么能把一个活人打进那去呢?那些灵莹虫可是会要了他的命的啊!”她也不是说责怪他,可终归人家貌似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嘴碎而已,就那样把人杀了,始终有点震荡到她固有价值观。   雨仙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那样说,诧异地望着她:“他死不死和你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但也太……”她想说残忍,但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起来,遂住了口,没再说其他。   雨仙见她不再说话,又重新将她搂住往前走去。   流光溢彩的灯火,热情似火的人们,在云缃缃眼里失了几分兴趣。她回头瞅那处河面,只见那些灵莹虫还聚在一处,久久未散。她想,方才那只小狗不是很快就被蚕食只剩白骨了么?怎么这一回这么久?又转念想,大约是他体态比小狗大,虫子们得多吃一会儿。   心下暗暗感叹了一回,好歹那人是她从炼狱解救出来的,后来又帮过自己几次,就这么死了,总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是不是造了什么孽,但又一想,一个被关在炼狱里的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就死了吧。   回到山庄的房间里,雨仙坐在床榻边,看着云缃缃忙忙碌碌地洗漱收拾完毕,然后道:“你过来。”   云缃缃听他那语气,有些生硬,观他那表情,有些严肃,心下不明所以,便有些惴惴然。   她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何事?”   哪晓得,他一把便将她按倒在床上。她有些懵逼,望着他略显凝重的眼神,心不安地跳着。   她问:“你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么明显的不开心。”   他道:“你和他是不是早就认识?”   她立马反应过来,如果她没体悟错,他现下正是在吃醋。   “对,早就认识,你知道的啊。”她笑。   他拧着眉:“到底认识有多早,在我们认识之前?”   “不,我先认识你。”这是事实。   “他都对你做过什么?”   云缃缃觉得他的问题越发不靠谱,便想挣扎起身,哪知她刚抬了一下手,就有另外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的手腕桎梏住,像枷锁,再也动弹不得。   “嗯?”他用鼻腔发出一个字追问。   她盯着他的眼睛,床头的坐灯发着不算明亮的光,映在他的双眸之中,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什么都没做过,我和他不熟,再说,他已经被你扔进流光河,关于他的问题貌似也不再有意义。”   “他怎么可能那样轻易死,这天地间,没人可以除去他。”他说。   “你也不可以吗?”   “我也不可以,我只是能打过他而已,但杀不死。”   “那五行神呢?”   “他也不行,除非同归于尽。”   云缃缃震惊道:“那他到底是谁?为何连创世神都收拾不了他?他不是创世神创造出来的吗?”   “万物皆由五行始,但他不是。”   “他曾告诉过我他是神,难道是真的?”   “真的,他是堕神,是天地初开生于混沌的第六个神,是世间恶的主宰,他的作用,是维持天地平衡。所以想他死,五行神得一起。”   云缃缃一时没反应过来,恶的主宰……怪不得他只是被关在炼狱,却没被除去,因为连这世间最高神明都奈何不得他。   “所以,”他继续说,“你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和他有半点关系。”   云缃缃怔怔的,半晌回给他一个笑:“恶之神,五行神通通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世间除了夫君,其余人与我毫不相干。”   听到这习话,上方的人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   “夫君,可否起身,我快被你压扁了!”   雨仙一笑:“说起来,你是不是好久没去我灵泉游泳了?”   “额~夫君饶命啊!”她央求道。   雨仙抬手抚摸她的眉毛,幽幽道:“有这么可怕吗,你每一次不是听享受?”   云缃缃道:“肯定是你灵泉太强大,而我只是个凡人,太弱小,我受不了。”   他微微一愣,这倒是真的,两个实力悬殊太大的男女灵交,有的甚至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兴奋至死。   他还是凡人时,神之意志还没苏醒,灵泉并没有恢复本来的实力,他归位后也来过几次,不过他都已经相当温柔了,但每一次,到了至高点时,她总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那……我们还是来你喜欢的那种方式吧。”他忽而阴恻恻一笑。   云缃缃光听他这话就头皮一阵发麻:“那什么,夫君,明日去小罗山,你得罩着我,不然我肯定会死在里头。”   “那是自然,这世间没有我的允许,谁敢动你?”   云缃缃笑了:“夫君,我觉得你自从飞升之后,就变得特别狂妄自大,这样你在天宫当值不会被排挤吗?”   “排挤?”   “对呀,将你孤立出人群。”   他似乎想了想:“这样说来,我确然很像被孤立了。”他独守一层天,别人不敢上去,他又从不下来,可不就是她说的那种状态!   “不过,”他又道,“从此以后我有你。所以,你可以不信神,不信仙,不信万物,但你务必要信我。”他说的“信”,是信仰的“信”。   她语带撒娇意味:“我家夫君我不信你信谁呢?”她却是相信的“信”。   “不能骗我,不然你会很惨的。”他伸手轻轻捏一捏她的鼻子。   “惨?有多惨?”她笑着,只当他是在说笑。   他勾起唇角:“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俯下身去,吻住了她的唇。   温热的气息滑进她的舌间,淡淡的味道似饮一滴花露,透着清郁的气息,不是酒,却让她沉醉着迷。   长长的一个吻后,中场休息片刻,她问:“我觉得你一定是对我施了什么咒术,让我明明想躲,却又沉醉其中。”   他想了一下,温柔道:“或许,这是一种天然的魅力?不过你为何想躲?”   “我怕我承受不住,我觉得你好像比没死之前还厉害。”她刚一说完,立时察觉自己这是说了一个什么虎狼词?   “别怕,我会用尽我所有的温柔对你,但前提是,你别骗我。”他说。   她心突突跳着,对于“骗”那个字,她格外觉得刺耳。   她笑眯眯:“怎么会?我是多么简单的一个人,你一眼就能看穿了不是。”   对于这个回答他似乎还挺满意,又俯身吻了下去。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四周好似被一种粘稠的温水包裹了起来,严丝合缝,迪荡着全身每一个细胞,致使她越陷越深,越深越迷离…… 第55章 预言消失了   一夜缱绻后, 天亮了。   云缃缃觉得自己睡得很不好,累,但此时, 已被身边人拍着脸强制叫醒。   呜呜, 不想起来。于是她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儿, 这一眯竟又眯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 还是被阳光给晒醒的,她睁开眼, 便对上碧澄的天幕和刺眼的太阳,身体也像坐在颠簸的拖拉机里晃荡个不停,但并没有要掉下去的感觉。   四周有人声,闹哄哄的。身侧有温热的人-肉-垫子?她凛然,抬起头一看, 正瞧见自家夫君的下巴,真是好看到爆炸!   “醒了?真能睡。”雨仙低头看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却惊了一惊,这已不是房间,而是在野外,并且放眼一望, 像是深山老林。周围许多人, 是和他们一起的学员们。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夫君抱着爬山呢,还是公主抱的那种有难度的姿势。   她忽而瞥见昨天跑来巴结她夫君的女子锦蓉时不时向她飞来莫名的眼刀,她读懂了那是嫉妒。锦蓉还同另一个学员说着什么, 云缃缃瞧她那表情, 准是说她“这么大人不害臊”之类的话。   她一时间羞红了脸,赶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真是的, 怎么不叫醒我?”她抱怨道。   “叫醒你比较困难,我还是选择抱你上山吧。”他说。   她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半晌问:这是哪儿?小罗山吗?”   “对。”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环境,植被繁茂,还有许多野花开着,像春夏时节一般,但一看远处那些起伏的冰山雪川,又像是冬天。这小罗山果然是昆仑山系里最特别的山啊!   等他们爬山爬得差不多了,红衣嬷嬷才招呼大家停下来。   “现在,大家分散开,各自去山中活动,此次的任务是在山中寻找到一只灵物和一只妖物,抓活的。”红衣道。   众人闻言,四散开来,纷纷朝林海深处走去。   云缃缃一边走着,一边向身旁的雨仙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任务像打猎呀?只是猎物是一只灵物和一只妖物?”   雨仙道:“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对于神仙来说,小罗山中的大妖小怪就等同于一些猎物。这个题目考察的只是辨识能力。”   “所以昨日你传我的心诀也可以辨识灵物吗?”   “当然。”   “那就好。”   两人说着话,身边不知不觉就只剩了他们两个,其余人似乎也消失在了繁茂的森林之中。   云缃缃四下看了看,他们这是来到了一片松林,不过这里貌似一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得上哪儿去打猎呀!   她刚有些失望,却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沙沙声,她警觉地寻声一望,一只灰扑扑毛茸茸的东西从一棵树下跳到了另一棵树干后。云缃缃兴奋起来,压低了声音拉着雨仙的衣袖道:“呀,你看,那是什么?是灵物还是妖物?”   雨仙随便睨了一眼:“灵物,去吧,去抓住它。”   云缃缃便猫着身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雨仙看她那动作,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嘴角便轻轻上扬了一下。他正准备抬脚跟上,忽然,一只白蝴蝶飞到了他面门前,围着他转了两圈。   送信蝶?   他伸出手掌,那白蝴蝶便落入他的掌心,翅膀停止扑腾,摊开来。只见那白色翅膀上竟开始显出字来,还是活动播放式的。   他看后,那蝴蝶又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却在半空化作了一团烟雾,消失无踪。   是玉帝请求见他,说有紧急之事必须面陈。玉帝那家伙也算能干,这么久以来,还从未给自己找过麻烦,这还是头一回主动发讯息求见,看来他说的紧急之事,必定是关乎三界,关乎苍生的,并且连他这个玉帝都不能处理。   太平了这么久,会有什么事必须由他这个退居三十六重天的创世神参与?   他望了望那个还在林间追着一只小灵兔跳来跳去的姑娘,走了过去。   走到她身边,她正躬着身子打算扑向那停在不远处的小灵兔。   他拍了拍她的肩,显然把她给吓了一跳,而随即,那只灵兔也被惊到,飞速跳了开去。   眼看就要到手的灵物被人吓跑,她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去,埋怨道:“你干嘛?”   雨仙道:“嗯……是这样,天庭里的玉帝召唤我,我去去,片刻就回,你先自己抓一下灵物。以你的修为,这里的妖物当也是伤不到你。我很快就回来,很快!”   玉帝?她想,那可是天界大boss,应该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司召见,他也不好回绝,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此时应该支持丈夫的工作才是。   于是,她笑了笑:“既然是玉帝传唤你,你就赶紧去吧,我可以的。”   看着如此懂事的妻子,他会心一笑,伸手挼了挼她的脑袋,便原地遁了去。   云缃缃见他消失在眼前,突然心中空了一空,还别说这感觉挺怪异的,他们两个形影不离也有一段日子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他这个神仙在自己身边当自己外挂保护自己,这样一走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少了个保护罩似的,看着这片空荡荡的森林,心下便有些发虚。   那小灵兔已跳出去老远,她回神,赶忙追了上去。   *   天宫这厢,玉帝遣散了所有朝会的仙家,正在大殿上焦急地踱着步。   忽而,一个白衣身影翩然出现,他定睛一看,当即大喜,忙过去跪拜了一回。   “水神!”他那语气,就像走在绝望的沙漠里突然看见了一片绿洲那样激动。   水神瞥了一眼他,语气清淡:“何事?”   玉帝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这天地间最尊贵的神祇:“水神,昆仑山上的预言石有变,小神惶恐,特才求见。”   水神一听,也颇为意外。看来这件事不光是关系三界苍生,更是关系自己:“有变?有何变?”   玉帝道:“那崖壁上的预言,那天地出开时鸿蒙笔写下的预言,竟然消失了!”   “什么?消失了?”他也颇震惊。那个预言,关系苍生,关系他们几个创世神,怎么会突然消失?   玉帝郑重道:“真的消失了,昆仑山上的守山小仙所报,此等大事,他不可能慌报的。”   水神沉吟片刻:“不必惊慌,我们去看看。”   “是。”   于是,两个神仙瞬间位移,来到昆仑山之巅的预言崖下。   四周都是冰川,茫茫的一片寂白。唯有那一处崖壁,没有被冰川覆盖,那崖壁上,原本有着几行存在了亿万年的早期古体符号,最开始也只有他们五个神和那个堕神能看懂。那几行字,揭示的,是他们五个神的禁忌,是可能导致三界倾覆的原因,是唯一一个连最高神明也奈何不得的禁锢:   天地初开,五行始主,其嗣若现,三界倾覆。   现如今,那崖壁上竟然光洁一片!那个预言消失了!消失得如此突然,如此彻底,为什么?   预言消失又意味着什么?   玉帝见水神深思着,尽量往好的方面说:“或许预言消失是一件好事,代表着没有任何契机能触发三界倾覆,从此以后您老也不再有那一层枷锁了。”   他想到小云。在他历劫完再次决定下界去找她时,他便已经没将那预言放在眼里,他作为最古老的神明,活了那么久,岂能会受一个预言掣肘?   “枷锁?我从未当是枷锁。”   “那您当它是?”   “放屁。”   玉帝化石当场,心中已有上千万只羊驼疾驰而过。我的五行神,他保证他一定是第一个听到水神爆粗口的神仙!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祖宗神!   “那我们需要做防御吗?”   “防御自然要,你是玉帝,自行安排。”水神道,“好了,我要走了。”   玉帝躬身送行,可等他再抬头时,老祖宗已然消失不见。   乖乖!走得可真快!   *   而这厢,小罗山上,云缃缃一路追着灵兔跑,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处荒原,挺大的一块山间小平原,却寸草不生。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她不禁停下了脚步,而那兔子可不会等她,蹦跳出老远,几乎追不上了。   而她,巡望四周,总觉得奇怪,先前还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怎么一下子变得荒凉起来?远处都还能看见树木,但唯独这一块小平原,却光秃秃的。   放眼望去,这里也没有类似于灵物或者妖物的东西,心想,还是先走出这里吧,挺怪异的一个地方。虽说她体内修为已经很高,但调动灵力一直相当笨拙,现下雨仙老公又不在,万一遇见个大妖,她还是比较虚的。   于是她加快步伐,妄图快速离开。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急,脚下竟被一块石头拌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手还膈到了石子,生疼。   她拧着眉忍着疼,慢慢爬起来,一看被膈到的手心,已然膈破了,都开始渗血。   真是郁闷,她倒是要看看是哪块不长眼的石头拌到的自己。她在原地寻了寻,很容易就看见脚边的一块凸起的石头。   不算大,大约也就一个拳头的大小,她撒气地踢了踢,却发现自己的脚被震得挺痛,但那石头却纹丝不动。   这就奇怪了,看它那样也不像长在地上的呀!   难不成……是妖物?   她一个激灵,赶紧对着石头伸手:“现!”   可那石头并没有像昨天的石头那样变成小白鼠妖。   她再试了一次,依旧如此。   她怀着一丝惧怕,和几分好奇,蹲下身,仔细看那石头。   咦?这石头表面好像有花纹?但浑身裹着斑驳的泥沙,有些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花纹?不太像是天然形成的,她不自觉伸出手,用掌心去拍了拍,拂了拂上面的泥渍,一不注意还把掌心上的血糊了几滴上去,不过她也不甚在意。   弄了几下后,石头上的花纹清晰了一些,是字吗?如果是字,她却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倒是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想,这种特殊符号,就像是写的符咒一样……会是哪里见过呢?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样的符号,她的确见过,在炼狱,绑坑神的透明绳子上!   苍天,她是不是又触发了什么被封印的反派妖魔?   她后怕地坐到了地上。   这是灵物妖物齐生的小罗山,真的很有可能,于是她忙不迭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了小平原。   而她不知道,等她跑后没多久,那颗沾了她血的拳头大的石头,忽然闪了一闪,发出了微微的光。   紫色的光——她点亮验仙石的光色。 第56章 谎言酿的爱   哪晓得, 刚跑出荒芜诡异的小平原,才进一片小树林,一道黑影就陡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唬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 赫然正是那个坑神!   苍天,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专门趁她家夫君不在之时。   “缃缃姑娘早!”坑神邪魅笑着, 语气格外随和,像是真的在同她寒暄问安。   云缃缃抬头瞅了瞅日头, 都快升到中天了:“陆公子,这厢也不早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紫薇笑道:“突然有点儿想你,就来看你了。”   云缃缃一哂:“您可真会挑时机,我家夫君离开你就来了。”   “咳, 你这么一说,就像我俩有什么似的, 不过我并不介意我们俩真有点什么。”他说。   云缃缃瞥他一眼,兀自在林间走着,她还得找灵物和妖物呢:“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来打趣我的吧?”   “当然咯,我来找你是提醒你的。”他跟着她的步伐, 不疾不徐, 却总能同她并行。   “提醒?”云缃缃停下脚步侧头睨他,“提醒我什么?”   “我瞧你啊,太过单纯了。你家那位夫君呀,真是不老实, 都不敢同你说实话。”他道。   云缃缃看着眼前这人, 他是堕神,是天地初开时所诞生的第六个神。他到底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直同她一个凡人过不去?   “实话?什么实话?”她道。   “哎,你家夫君让你去参加成仙考核对吧?但他却从未告诉过你,你到了天上之后,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真正的妻子,没有名分,你最大有可能得到的一个名分是,他的仙婢。”   她闻言一愣,随即又笑了一下:“你说的无凭无据,我凭什么信你?”   他似乎早料到她不信,便不慌不忙地同她解释:“他有告诉过你在天界的身份吗?”   “当然,他是雨仙,这我知道。”   “你真是天真!我得提醒你,你和他,身份差距大到你永远不可能和他平等地站在三界,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为什么?”她越听心就越漂浮,可她明明是不信的。   “我这么和你说吧,你和他,并不是同一种物种,你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凡身,即使通过考核,飞升成仙,那也只是比你现在多活个千吧万年而已。而他就不同了,他没有生死之说,他永远站在三界的顶端,不可能有谁与他真正站在同一个至高点。”   她又一哂,心想,他不就是个雨仙么?搞得就像他是玉帝似的。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就知道我说得对与否了。这么久以来,你已然成为他实质性的妻子,但是,你有从他那里得到过灵种么?”   灵种?云缃缃想到那个走肾式灯会,只要男女双方愿意,对上灯谜便可留下一分灵力和一颗灵种。那个灵种,便可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换句话说,这个灵种的通俗理解,她可以理解为男性的精。细胞。   “呵呵,又不是只要上床就能怀孕。”她直白地说。   他对她的“知识通俗化能力”感到震惊:“不,对于神仙而言,灵种他是可以选择给或者不给的,而他选择不给你,是因为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灵种。我知道,这么说肯定很打击你,但这是事实,我用天地第六**义发誓,我说的全是真的!”   云缃缃的心沉得越来越下去,她脸上早已没了笑容:“你来告诉我这些,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笑了:“这么和你说吧,我很不喜欢他,他一直高高在上,一直那样,我觉得我得把他变得有人情味一点,而同时,我很喜欢你,我就是想帮你。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是堕神,是一切恶之主神,你的心里,爱是用谎言堆砌出来的,你天然的,是属于我的阵营。”   “不,我和你从来不是,永远不会是同一阵营。”她斩钉截铁道。   “好了,我不能和你说太久了,我的隐蔽法术对他来说很容易破解,我只告诉你,如果你想同他永远站在一个水平线,你必须到他的灵泉深处,去取下一枚灵种,将那枚灵种种到你的灵海里,它可以让你的体质与他相同,不必拿它来孕育什么新的生命。你要做的,是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我要让天宫那些自诩世间正义的家伙们看看,只要够努力,够心机,我们阵营里的人,也可以和他们站在一起!”他说。   “好了,我的姑娘,再会,抓住机会,在你去考核之前,否则一但飞升,这个改变体质的方法将永远失效。”他说完,闪身离去。   徒留下愣在原地的云缃缃,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奇葩的异界,灵种不仅可以孕育生命,还能改变体质!她立马联想到女鬼采阴补阳梗,心中万马奔腾而过。   “小云!”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他一声。   她寻声转身看去,只见他的夫君,正踏着脚下厚厚的一层树叶走来,斑驳树影在他白如云彩的衣衫上流淌,她想,世间最美的人,最美的风景,莫过于此。   此刻,她竟又生出了那种久违的距离感,舒淡的,渺远的。似云端的风。   她,真的不能和他并肩而立吗?   她,真的是属于恶之一方的吗?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就要同他永远站在一起!不管他所站的位置,是丛生的荆棘,还是高渺的云端!   他,是她的!   既然她用谎言演绎了爱,那么她便不能回头!   “你在想什么?”雨仙走到她的面前,见她如一只呆头鹅,遂问道。   她回神,露出一个同平时一样的笑来:“刚刚有个小妖物,我太笨,没抓住!”   他“哦”了一声,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但很快舒展开来,他说:“不用怕,我陪你去捉。”   多么温柔贴心的丈夫,她的丈夫,她怎么允许自己只能是他的仙婢呢?   一颗灵种的事儿!   她在他的帮助与教导下,成功抓了一只小灵兔和一只小白鼠妖,通过了这次培训。   这一回,又死了几个学员,在云缃缃看来,那几个被自己的纸片人抬走的学员也是够倒霉的,竟然遇到了大型一点的妖物,就那么不敌而挂了。   她倒是挺幸运,除了中途遇到的那处荒原和那个堕神以外,其余的还是挺顺利。她知道,这一切,源于她有一个神仙夫君。   大家在小罗山实战培训完,便分散式地回了成仙山庄,这一天的培训课也算是完结了。   晚饭过后,云缃缃拉着雨仙外出散了个步,消了下食,还买了一束芳香四溢的不知名插花,再坐在村中的青石桥上看了一阵星星后,回到房间里。   雨仙觉得她今天有些怪怪的,看着那个正把买来的鲜花插。进桌上的陶瓷花瓶里的身影,问道:“你今天,为何要去散步观星,还买回那花儿?”   云缃缃摆弄花束的间隙,回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不觉得我在营造某种氛围么?”   他似乎是没听懂:“什么氛围?”   她弄好花,扑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用一贯撒娇的语气:“夫君,你爱我么?”   他看着她眼中那莹莹眼波:“你不觉得你在问废话么?”   “那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么?”她说。   “当然,只要我办得到。你想要什么?”他温柔地说。   “我……”她并没有说出口,如果堕神说的是真的,那么一直以来,都是他不肯给灵种给她。她一笑,“我想和你一直这样下去,一直。”   “所以我带你来考核飞升。”他说。   那能平等地与你站在一起么?在得知我是用谎言在爱你之后。你在天界,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高到我即使飞升了,也只能做你的仙婢。除了玉帝之外,那个传说中的云端世界里,还有谁,地位高到堕神都看不惯?   会是谁?她想不出来,作为一个凡人,她始终想不出来。   “我现在不想飞升,我想要你!”她的声音带着魅惑,从润糯的唇边滑出。   紧接着,她主动踮起脚尖,咬上了他的唇。   昆仑山的月,高高的,冷冷的,清清淡淡地从窗棂的镂空雕花间撒进房间,撒在他们的身上,就像暗夜里开在他们衣衫上一朵一朵幽静的极美的昙花。   昙花,一现。哪怕一现也好啊!她想,至少绽放过,美丽过,芬芳过。   温热濡湿的吻,纠结着两人的气息,犹如两条世间最轻最滑的丝线,痴缠在一起,理也理不清,分也分不开,只能任由着它们,反复,沉沦。   她主动用灵识相邀,轻易地,就诱开了那道平日里清冷孤寂的门庭,然后,进了去。   她再一次进入他的灵识世界,一如既往的冷,一如既往的冰川万里,雪封四海。   她摸索着,朝灵泉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冰天雪地里,那一汪氤氲着温和气息,带着极致诱惑力的泉水,平静地,又不太平静地伫立在自己面前。   她犹豫片刻,还是跳了下去。   这一次,她知道了跳入灵泉意味着什么,她徜徉着,享受着,任由那带着无尽费洛蒙的流桨把自己包裹,洗礼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很快很快,那人间极乐的感觉让人生生死死,往往复复。   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了。在最后一丝意志尚还清醒之际,她沉入灵泉之下,去探寻那能够使她与他变得一样平等的东西。   而那灵泉似乎并没有过分为难她,以为她只是在里面嬉戏,就那样任由她在里头东游西逛。   原来灵泉底下那么深,深到根本见不到底,而那传说中的灵种,到底在哪儿呢?   正在她不断往深处游却并未发现类似灵种的东西之时,忽然,在那层层波纹之间,她看见了有什么物什在微闪着,泛着紫色的光,就像她点亮验仙石时的光一样。   只是那光极致温柔。   是灵种?   她奋力游了过去,身体触及水流,一直带着酥麻的电感,叫她飘飘欲欲。   终于,她来到光源面前,却发现这里似乎漂浮着长着一颗树,树上结满了一种紫色宝石一般的果实,如樱桃大小,正闪着紫色的光,明明灭灭。   那些果实带着无尽诱惑,就像一颗颗伊甸园的苹果,促使她伸出了手,摘下了一颗。   她捻起果实,放入掌中,却很快,那果实竟溶进了她的掌心里,再也寻不见。   *   热吻中的男子突然皱了一下眉,云缃缃的灵识便被弹了出来。   她喘息着,瞪着眼,看着他。   他亦盯着她,道那眼神,和以往都不相同。他眉心蹙着,看得人不禁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完后觉得莫名诡异 第57章 进入断尘谷   “你做了什么?”他的目光变得清寒, 仿佛刚才那热烈的火焰被暴风雪瞬间席卷。   云缃缃有些不安:“我……我看见那个果子,情不自禁摘了一个。”   “果子?”他的神色敛在月光的阴影里,叫人辨不明晰。   云缃缃很明显感觉到, 他生气了。这是有史以来, 他的语气最最冷的时刻。她的心忽然沉到谷底。原来, 那个堕神说的是真的?他从未想过给一颗灵种给她, 因为她的身份不配!   “是的,果子。”她说。   他看了她良久, 才又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他吗?”   她的心一突,他是知道了什么吗?是在小罗山上看见了什么吗?   可是她又怎么能承认呢?那是堕神,他不允许她与他有任何交集。   她装作听不懂:“谁啊?我真的只是看见你灵泉里竟长着果子,我忍不住摘了一棵, 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   “闭嘴!”他忽然厉声呵斥。   她一惊,头一回, 这是头一回,他用那样凶狠的语气同她说话。摘他一棵灵种至于那样吗?他有那么多。还是说,在他心里,她就是不配。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沉默片刻, 语气冷淡淡的:“成仙考核不久就要开始, 我陪你训练也只能到这里,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   她的心像是被玫瑰杆上的刺蛰了一下,还渗了些血出来, 他这样说是意味着什么?“你不陪我, 我就不去参加考核。”她试着赌气撒娇。   他忽然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手劲一点也不温柔, 强制的,霸道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的。”   他的眼神,像是早已将她看穿。   他放下了手:“我给的机会,你要珍惜,因为,不会再有。”   说完,他走了,带着一丝凉意卷起一阵风,嗖嗖地吹进了她的心里。   许久后,月还是那样的月,窗棂还是那样的窗棂,她还在这里,他已经没有踪迹。   仿佛从未有过他这个人出现,她恍惚。   回想他走时的那句话,他说他给的机会要珍惜,因为不会再有。是什么意思?她一时不懂。   不过他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一定会去参加成仙考核?   她不知道,但他的笃定很对,她一定会去。   能活得更好,活得更久,为什么不去?   不过,接下来的路,再没有他相陪。   她没想到,只是摘了一棵灵种,他竟然可以生那么大的气!难道,他已经看穿了她?知道了她的目的?   应该不可能,否则怎么还会允许自己去参加考核,位列仙班,去他身边?   忐忑着,一宿未眠。   接下来的日子,她学习完了山庄里的所有培训课程,很认真地学的,很认真。没有了他的照拂,她一定要自己强大才是。   她想,不管他究竟是什么身份,纵使是玉帝,那她就要当他的王母!他们的身份若真是太悬殊,那她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没准,她也可以到达他的高度!   *   时间一恍,这一届的成仙考核就开始了。   他们幸存下来的学员出了成仙山庄,汇入从四海八荒而来的“赶考”修士当中。他们走在冰川雪原之上,纷纷朝昆仑山主峰的断尘谷涌进。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人或非人,他们之中不乏已修行了几百年的,考过多次也未成的,也有像云缃缃那样,脸上写着无知、新奇和茫然的初出选手。   云缃缃独自走在人群之中,没有了自己的夫君,她觉得她很像一个走在悬崖边缘的小鹿,随时有可能掉下去,所以她需要保持相当警觉。   “听说了没,这一届成仙考核大会,据说会有一个天界大佬要来。”周围有交谈声响起,有一句没一句地传进云缃缃的耳朵里。   “大佬,谁呀?”   “不知道,但说是地位崇高到叹个气三界都要抖一抖。”   “难不成是司战主仙颐空?”   “我觉得不是,司战主仙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叹个气三界都跟着颤抖吧。”   “那难不成是时令宫主仙三春子?他主四季调和,主风雨雷电,可不是叹个气就影响深远么?”   “更不可能,时令宫那位主仙曾也参加过成仙考核大会还亲自挑选过宫中的仙使,如果是他来,必定不会传出这等谣言。”   “那会是谁?莫不是玉帝?”   “啊,我猜的就是玉帝,天地之主,我猜是他。玉帝他老人家从未来过成仙考核现场,我猜测他今年必定也是来挑人的。”   “不会吧,咱们一旦飞升可都是他的人,玉帝他老人家犯得着亲自来现场选人?”   “这又有什么不可能?你是不知道,据说去参加了成仙山庄培训的人里头,那验仙石今年就测出了两个有仙侣缘的女修士。”   “啊哈哈哈哈,你的意思是……”   讨论声不绝于耳,云缃缃听在耳朵里,一时也消化无能。不过总觉得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便也没仔细去听。   她才不要什么玉帝,什么主仙,他只要一个雨仙而已。不过,他真的只是雨仙么?   “嘿,这位姑娘,你一个人来考核吗?”突然有个生面孔向她搭讪。   她笑笑:“你好。”   “你是不是参加了成仙山庄的培训了的呢?我见你带了一枚他们结业授的香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上,的确是垂了一枚藕色香囊,这是他们参加完山庄里的培训后发的,每人一个,据说这香囊是得了“逢考必过”文曲星君开光的,十分灵验。   她又冲那人笑笑。   那人接着说:“听说这次你们在验灵根时,发现了紫色灵根,可是真的?”   她点点头:“嗯。”   “哇,那她这次要是通过考核,绝对是天界各宫的抢手货。”   货?好吧,她当没听见。   “姑娘可否和在下说一说,那位紫色灵根者长啥样?”   她道:“我脸盲,没太注意。”   那人略微失望,再寻着话题说了几句,便默默一边儿去了。   断尘谷挺大的,站个千巴万人的绝不在话下,山谷的中央,早已摆放了一座验仙石,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届修士去拥抱。   当所有修士聚集完毕,便见一群衣袂翩翩的仙人从天而降,来到谷中央的高台之上。   谷内原本闹哄哄的,这会儿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还是头一次见真正的神仙,都一时看呆。   云缃缃见台上那些仙人,并没觉得有多惊艳,因为她见过更惊艳的,已经免疫。   只见站在最前头,衣着有别于其他人的仙人开口了,声音比普通人要空灵,听得人一时沉迷:“各位好,我是文曲宫的折桂仙官,是这一届的主考官,本次考核应天界文曲星君指示,较以往考试简化了流程和考题。”   此言一出,台下竟哄闹起来,一时间讨论得不可开交。   折桂再次道:“安静。简化流程和考题并不代表我们降低了录取标准,相反,要求可能更高,但凡有一点不合格,是没有打擦边球的余地的,大家切记。”   台下一个个安静如鸡。   “本次考试分为三关,第一关,就是测灵力,第二关,测灵根,第三关,测信仰。”   云缃缃心想,这的确是比在山庄里学的那些要简略得多,前两个都还好,可最后一个……没有了雨仙在自己身边,她得怎么过关呢?幸亏是放在了最后考,否则她怕是第一轮就会被淘汰,不但会被淘汰,还会当场去世。   “但由于你们人太多,所以采取检验元丹的方式来测。我身后的都是本次的考官,你们待会依照秩序上来,吐出元丹由众位考官检测。”   众人一头雾水,根据以往考试题目来看,或多或少都会有撕打的场面,可这一次的,看元丹,测灵根,验信仰,都是根本不用太动手的项目,似乎只要资质够,就可以录取。   “另外,遵照以往惯例,天界会有众仙在云端监考,所以大家千万不要作弊,否则将终生取消考试资格。”   云缃缃望望天空,这才发现,在这断尘谷的顶端,赫然有一片铺陈千里的白云,而那之上,还隐约能看见一点仙影,只是特别淡,有若于无。   她看着那云层笑了,这个异界真够可以,仙家考试竟有“监控器”了呢!   方才他们说的有天界大佬会莅临本次考试,估计,也在那一众“监控器”里吧。   折桂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考核正式开始。   修士们在守卫的天将们的指引下,排起了几排长队,然后一批一批上去吐丹检验。   云缃缃看着高台上那些上去的人,纷纷运气吐丹,心下惴惴然。她的元丹是什么样的,她并不知道,可是雨仙说过,他早已将凡间修得的元丹植入了她的体内,不知道能否过关。   *   断尘谷云层之上,一众仙家看着谷中的一切闲聊着,他们或坐或站,几乎全是天界有头有脸的仙人,至少都是一宫主仙,他们明面上来观考,但实质上好多都是为了来挑人。   而这一次的云层“监考团”与以往有那么一点区别,在第一层云之上,还有第二层云。其上,只有两个仙人。   一个是玉帝,另一个,是水神。   玉帝笑对水神,毕恭毕敬道:“本次考核题目全按您的吩咐所改,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水神你不要脸,公然作弊!   水神:我这章作弊,下章作死,这是你安排的吧,你这个恶趣味女人! 第58章 你的爱,虚假   水神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坐在云椅上,一只手肘撑着扶手支着下颌,敛着眸光盯着云层下的山谷。   玉帝见他不回答, 也不敢再问, 便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下去。   眼光落在谷中央的高台上, 那里正好有一批修士走上来接受元丹检验, 十多个上台的人中,只有一个女子。   玉帝有些疑惑, 他并没发现地面上有任何足够吸引一个祖宗极神仙目光的东西啊!他活了那么久,与天地共生于世,他太过了解这个世界,以至于一切在他眼里是那样寡淡无味,所以他才能够在三十六重天独自幽居那么那么久, 从不下来。玉帝想,自己作为一个活了几十万年的神仙, 虽然没有水神久,但多少还是能切身体会一点他的心情。   可是这一刻,他好像又不太懂了。水神他老人家的眼神,他怎么都觉得是在看底下那个姑娘?   对于水神凡间历劫期间的经历, 他从未窥探过, 因为没有人能窥探得了他,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凡界马甲。   所以对于云缃缃这个女子,玉帝并不是太清楚他与水神凡间马甲的故事。   他倒了倒思绪,兴许水神下凡一遭, 见识了人世浮华, 突然感觉孤独寂寞冷了?所以才想着来观看这次的成仙考核,好从其中挑选一个仙使到三十六重天去?   有了这么一层想法后, 玉帝也开始关注那个女子起来。此时此刻,只见她正运气吐纳出一颗纯白色氤氲着如月华一般光晕的元丹出来。她身前的考官验看了一下后,惊了一惊,而云端上的玉帝也惊了一惊。   真是没想到,看她年级不大,修为却已经如此厉害了!在凡界,恐怕都没有敌手!只是,她看起来是那样普通,仿佛随便一个小妖怪就能把她欺负得哭鼻子。   玉帝悄眯眯瞥了旁边的水神一眼,在他沉冷如星海的眸子中,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一滩永不流动的湖泊。但他仍然是看着那女子的方位的。   考官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云缃缃的元丹看了许久,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真是不可思议啊!如此纯粹的元旦,还是头一回见。”说完,便开始询问她的姓名籍贯身份等基本信息,逐一登了记。   云缃缃一脸茫然地走下台来,看着身后还有陆陆续续上去验看元丹的,一时没回过神,她就那样过了?但她知道,她的修为根本就不足以在体内凝聚出元丹来,那颗元丹,一定是他注入体内的。   监考团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神仙吧,他会不会也在里头呢?她再次望向那浩浩白云之间,却发现,仍旧是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有影影绰绰的一些影子飘飘浮浮。   这测验元丹便已经淘汰了不少人,有的甚至因此当场去世,为什么?因为有的人的元丹是用邪术修炼的,一经发现,当场捏碎。云缃缃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异样的情绪。不管正邪,那些人至少还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修习得来的,而她,就像是白捡便宜的人。   这断尘谷四周的山体经年被冰雪覆盖,在这里呆得太久,看得太久,眼睛难免会出现雪盲的症状,云缃缃的可能尤为严重,因为她至今都还不太会自如地调动体内的力量保护自己。她时不时揉揉眼,几欲流泪。   第一关测了许久总算测完,到了第二关时,谷内的修士起码少了三分之二。   留下来的人们仍旧整齐划一地在高台下排成好几队,等待着一个一个上台接受验仙石的检测。   折桂宣布第二轮考核开始,修士们开始陆陆续续走上台去。云缃缃觉得,这和在成仙山庄的状态差不多,有的点出白色的光芒,或强或弱,有的则点出了黑色的,当场死亡。   轮到云缃缃,这一关她还是比较自信的,因为在成仙山庄,当她点出紫色的光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愣了,她知道,她的灵根是极受欢迎的。   她走到台上,冲考官们行了礼,便走到验仙石旁,伸出双掌,怼了上去。   只在一瞬之间,原本还哄闹的断尘谷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众人纷纷看向台上。   只见高台之上,一个身披紫色披风的女子,伫立在验仙石旁,而此时此刻的验仙石,正发着柔和而明媚的紫色光芒。   这样的灵根,从未有人见过,只出现在传说里。传说中,拥有紫色灵根者,那是神亲自创造出的生命,是神的偏爱,也可能是半神体质。   她看向台下,抽回手,验仙石瞬间熄灭,恢复如初。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场面,大家都惊呆了。她暗自好笑,她这也算运气好啊,原身竟然是这么奇特的、受欢迎的灵根。   折桂激动地走到她的身边,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那简直是一个贫民见到了皇帝的眼神,饱含着某种莫名的情愫。“姑娘!紫色灵根!你是紫色灵根!”   他重复着说。   她淡定如初,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抽回手。   场下一个一个都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多么令人向往的灵根,不管是神的偏爱,还是半神,都是他们无法触及,无法追寻的。   云缃缃在无数双眼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下台去,混进人群之中,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可是,早已于事无补。所有人在这一刻,已然全记住了她。再加上,她又是一个看起来纤弱又美丽的姑娘,就像一朵雪山之巅傲雪绽放的雪莲。这怎能不叫你记忆犹新。   而云端之上,众仙家也开始讨论起来,什么前所未见啊,什么绝佳资质啊,什么当世修仙奇才啊,这类的词汇在他们的交谈中高频出现。甚至已经开始掀起暗暗的抢人风波。   而在第二云层上,玉帝早已把嘴张成了鸡蛋形状。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恍然大悟,为什么水神会格外关注那么一个女子。   因为,就是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竟然是紫色灵根的拥有者。神的偏爱,神的宠爱,半神,这样的词组,统统和神有关。而神,真正的原生神,真正的可以创造新生命的神,从前只有五个——五行神。而现在,只有他,水神!   所以,能发现一个拥有这样的灵根的修士,他一定会特别关注的,因为保不齐可能就是五行神千千万万年的悠长岁月里,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经过无数次轮回,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场测验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昆仑山上白白的日头早已西斜入一片起伏的冰川之中。天幕已不像先时那么通亮了。但云端却还亮堂堂一片,仿佛那一层一层的云朵本来就发着微微白光一样。   考核仍在继续。   最后一场了。   云缃缃开始不安。   折桂吩咐一旁的守卫天兵,开始逐一发放玉琼花。   云缃缃接过那白白的似莲花一般的花朵,心隐隐地颤抖起来,那花就像一个烧烫了的暖手壶,烘烤着她的掌心,让她想要即刻丢掉,却又不能。   玉琼花分发完毕,最后的裁决准备就绪。所有的修士都十分紧张,因为信仰这东西,说不准,摸不透,谁又真正地清楚自己的心呢?   众人刺破自己的食指,滴入一滴血,到花心。   折桂开始领誓言,同那一次在成仙山庄一样:   “五行神在上,愿做您忠诚的信徒,此生不渝。”   台下众人开始高声跟读。   听着耳边嘤嘤嗡嗡的声音,她觉得十分的尖锐,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她并没有跟着一起读。   等四周围的玉琼花或变得嫣红,或枯萎衰竭,她的心更加慌乱起来。在众人沉浸在审视自己的玉琼花时,她再一次抬起头,望向山谷的上空。   你在看吗?   她回想起她惹恼他的那个夜晚,他的目光清寒,正似这满眼的冰川。   摘他一颗灵种真就那么严重么?可是,事实就是,自那以后直到现在,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原因生气,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他知道了一切。   忽然,自云层深处打下来一束白光,她见过的,那是神光。   神光越过冰川,越过山谷里的所有人,独独打到了她的身上。   将她整个人笼罩。   一瞬之间,外面的世界变黑,所有的时光停止,而只有被神光照耀的地方,时间还在流淌。   她再也看不见周围,她只能顺着那光,一直望向云层,光的源处。   这一次,她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威严地,宁静地,与世隔绝地,坐在一方云砌而成的神椅上。   熟悉的脸,再一次出现,她心头咚地一声,似被重物敲击了一下。   高高在上的他,好不一样。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想喊出那个称呼:夫君。可是此刻竟怎么也喊不出口,就像有人捏住了她的嗓子。   他,仿佛根本不是他!   他们就那样隔着神光对视着,良久,她问:“你是谁?”   云层里的人回答:“五行神之一,水神。”   这一刻,她觉得她内心的世界崩塌了。原来,他的身份竟然是这世间最高神祇!怪不得,在小罗山时,堕神会跑来同她说那样一番话!说她不配,说她永远不可能同他站在一个高度。   “你为何不跟誓?”云端传来空灵的质问声,轻飘飘的,却带着某种前所未有的威慑力。   她笑了:“因为我怕死。”   “你现在知道五行神是我,你再跟誓一次。”   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想说,以往你不信五行神,而现在呢,知道他就是五行神,还不信么?   “五行神是你,那,你又是谁?”云缃缃问。她此刻觉得,自己仿佛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反正被最高神祇盯上了,也是跑不脱的。   “跟誓。”云层里的声音带着压迫感传入她的耳中,震颤着她的心脏。   “不,我不想跟誓,我接受不了,我想找我的夫君,我不想成仙了。”她垂下头,说着,将手里的玉琼花丢到了地上。   但很快,那花又纤尘不染地回到了她的手心,她知道,必定是他施的法。   “那我问你,你爱你的夫君吗?回答。”这一次,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制的神术,叫对方不得不回答。   她的嘴开始不听使唤,舌头开始翻腾,像是不需要她的意志支配,就可以说话一样。   不行!回答不爱岂不是找死!   “爱。”   话一出口,手心里的玉琼花迅速凋零。   她震惊着,脑海有什么东西奔腾翻涌。   原来,他在测验自己,不是测验对神的信仰,而是测她有没有欺骗他。   很显然,花败了,她不爱,她骗了他。   她骗了这世间最高的神祇!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文案*《我被和尚抢亲了》,请小可爱支持:   不染红尘迷倒众生高岭之花vs红尘凡俗美艳欲滴娇气绿茶   赵蒹葭没想到,自己成亲当天,会来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她倒是认得,灵闵境佛修之首,万众敬仰的,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的,为霜大师。   她曾有幸得他搭救过一次,她对他也曾芳心倾许,他却佛心坚定,避她不及。   他说:“姑娘,请自重。”   他早已跳出红尘,怎可再入红尘?在他眼里,她与众生并无差别。   她想这朵高岭之花怎么努力都摘不到,放弃也罢。   可是,如今在她与别人的婚礼上,大师他竟然抓住她的手:   “葭儿……”   喜服映衬下,她笑靥如花,缓缓抽回手:“大师,请自重。”   “我发过誓,秃驴与狗不得近我三尺。”   谁知,高岭之花就此黑化!   从此,万众敬仰的一代大师画风突变。   左手握佛经,右手牵美人?   留起长发后更是令众生倾倒,只是他不再普度众生,执念珠的手竟然杀起人来……   注:   1,大世界观为私设,取舍全凭作者恶趣味。   2,结局一定he,过程甜度不定。   3,对,我就喜欢这种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又来倒贴的狗血剧情! 第59章 我不成仙了   玉琼花谢, 意味着她即刻死去。   她惊恐着,看着手里已经卷曲干瘪的一片一片花瓣,前一刻还那么美, 就像她一直说爱他一样美, 而这一刻, 花死了, 她的谎言被戳破,她也要死!   一滴泪, 悄悄滑落。多么可笑啊,她以为她多聪明,违逆生死薄,改变既定命运,她以为她做得很成功。却原来,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更大的陷阱在等着她,这下好了, 她再也逃不了。   最后,她再次抬头仰望云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祇,冰冷冷的俯视着她, 许久许久都不曾说话。   她看不出他的喜怒, 这和她的夫君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们除了拥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没有一处相同。她觉得。   良久后,她听到自云端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空灵的, 渺远的,听上去没有一丝恼怒的情绪, 就好像随口那么一叹。但就是那样一叹,山河为之动容,百兽为之悲泣。   “别忘了你的誓言。”这是他消失前最后一句话。   她没懂。   云雾渐渐弥散,他的身影再一次隐匿,神光熄灭,时光开始接续流淌。   世人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的时间里,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们的分分秒秒没有中断,只是云缃缃的时间,就像旁生出了那一点枝节,但没人察觉。   这是她和最高神祇的秘密。   忽地,她耳边响起惊呼声:“天呐,她的玉琼花……”   云缃缃察觉四周的眼睛都盯上了自己。我的玉琼花?不是谢了么?   她亦垂头看向手中,这一看,也着实把自己给惊呆了。只见那原本已经枯萎的花朵,不仅变成了殷红之色,更是发出了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带着水波的纹路,在每一片花瓣上游移,美得不可置信。   为什么?她心中疑惑。她知道,这肯定是他做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做?   只一刹那,她似乎就想明白过来,他是不死之身,活得太久太久,而她的出现,只不过是他漫长寂寂岁月里的一段小插曲,不对,根本什么也算不上,所以他根本不会同她计较,他这样做,只是在救她的命,对于他而言,就像忽然起的怜悯之心,救起一只落水的蚂蚁,而她和蚂蚁,大概并无分别。毕竟她所知道的神明,都是慈悲的。她想,他这个神也不例外。   台上的折桂见状激动不已,不自觉道:“她的心绝对是我见过最纯粹的心,她的信仰,绝对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信仰。”这个女子,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她呆呆地盯着手中的花,那样的美,生生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折桂开始宣布通过考核的人员名单,很不意外地,她也在其中。   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十分茫然。   不,她不想成仙了。   “三日,只留三日的时间给大家处理好凡间的事,第三日,昆仑之巅,神光普照,新一届仙人飞升。不要错过时间,否则本次考核成绩作废。”折桂高声吩咐。   考核毕,众人纷纷出谷,考官们飞上云端复命。   折桂才到云层里,便被众仙家给包围了,他们轰然而上,只为做一件事,抢人!都想让折桂给他们标记一下,那个女子,那个紫色灵根的女子日后入他们的宫殿。折桂一时为难。   而第二层云之上,玉帝观察着水神的面色,在那张普度众生的脸上,什么也察觉不出来,他没有任何情绪外泄。   不过,玉帝想,他今次出乎意料地来考核现场,没准也是想亲自选人。于是,他战战兢兢问道:“水神,是否预定一个仙使,他日入三十六重天侍奉?”   只听他用漠然的,似冰雪一般冷淡的语气道:“他们之中,有谁能受得了三十六重天的酷寒?”   玉帝一惊,他怎么给忘了,那三十六重天岂是一般修为的低等小仙说上就能上的?就拿他和阎王举例,上去后都还打颤呢!   “额……是小神考虑不周。”玉帝忙躬身赔礼。   “那个女子,我要了。”   玉帝弯着的腰一愣,等回神直起来看时,那云座上早已没了他的踪迹。   什么意思?那个女子?哪个女子?玉帝想了想,众多合格的修士当中,女子还是挺多的,几乎占了三分之一。他说那个女子,场上最特别的,莫过于,她!   玉帝眯起眼来,心头有无数种想法瞬息掠过。但唯一能站住脚的一个想法是:嗯,水神他老人家一定是因为她的紫色灵根,那女子没准很久以前是他一手捏创出来的!   云缃缃踩着雪地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周围有考核合格的修士同她套近乎,她也不理,此刻,她的心是沉寂的。   这个异界,从此余她孤独一人。   这个仙,她也不想成了。   还记得在仙仙村时,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会用尽我所有的温柔对你,但前提是,你别骗我。   现在回想起来,他好似早有预感,仿佛处处都在提醒她,别骗他。   也是啊!他是这世间的主宰,又有什么是他看不穿,识不破的呢?   她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谷,走下山的了。三天后的飞升,她不想去。   可是这大千世界,她该躲到哪里去呢?   她再一次来到仙仙村,当她走进村时,天已经暗黑无比。今夜,没有月亮。   她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夜半之时,她无法入眠,便披着披风起来站在房间的窗前吹夜风。   外头下雨了,雨很大。雨声哗啦哗啦作响,整个世界,似乎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有这强势的雨声,萦绕耳际,冲刷心底。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大的雨。她忽然想起他曾说他自己是雨仙,她笑了,一个祖宗级的神仙冒充一个小仙,这行为回想起来,是多么诡异啊!   三日后的飞升仪式,她是不会去了,而她的公子,她的夫君,再也不会回来。他们走散在昆仑山的那片冰川雪海,走散在那片白云之间。   “怎么样?考核通过了?”   突然,房间里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熟悉。她一个警觉,回头一看,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已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你?你来做什么?”她问。   “看你这样子似乎不大高兴,是没通过么?”   “通过了。”   陆紫薇笑起来,阴邪的眼眸含着点点星光:“通过了你怎么还如此不高兴?”   “不,这个仙我不想成了。”   听到她这么说,他有些诧异:“为什么?成仙不好么?”   她沉吟着:“好是好,但我不想了。如果可以,我想安稳地过一个凡人的生活,平淡一生。”   陆紫薇睨着眼看她,似乎要将她看穿:“他知道了。”   她的心一突,是的,他知道了。   他忽而又笑起来:“可你还是通过考核了,不是吗?”   她看他一眼,见他脸上那莫名兴奋的神色,她真想上去打他一巴掌:“是通过了,那又怎样,即使去了天界,他知道我骗他,会放过我么?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再也不可能叫他夫君,诚如你所说,我不能可能同他并肩站在一起,永远。”   他走近她:“可是我特别想你成仙,想你无时无刻在他眼前晃,你说,一个把他骗得团团转又不舍得毁掉的人,天天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可是世间主宰,最高神祇啊!”   “不,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感兴趣。”   忽然,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她一愣,就见着一张阴郁却又带着某种魅惑的脸慢慢向她靠近,这动作极为暧昧。   “你干什么?”她怒了,伸手打落他的手。   他也并没为难她,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推掉。   他勾起一个笑来,那笑里,充满罂粟一般的气息。云缃缃想,这样的一个人,恐怕和水神一样,天下间,是没有哪个少女不为之着迷的。可是,她连水神都动心无能,更何况是他!   他说:“如若,你真的不想成仙,那你就只有跟我走了。”   她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天下之大,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他伸手企图抚摸她的脸颊,却被她躲了开。“你真是天真,他是三界主宰,你无论去哪儿,都是他的地盘,你以为他会找不到你?”   “他也许并不会找我。”   他笑出了声:“一个猎户在山间狩猎,却被一条毒蛇给咬了一口,你认为猎户会放过那条毒蛇么?即使他觉得那条毒蛇长得很合他胃口,他也还是会将它抓起来,把它养在笼子里,慢慢把玩,慢慢折磨。”   她沉默下来,半晌道:“那你还劝我成仙?”   他摇摇头:“不,那不一样,你若是愿意成仙,我自然极力支持,但若你不再有成仙的心,我就要邀请你去我那里。”   她防备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别多想,你一个小小的女子,同他亘古的生命比起来,实在太不值得一提,用你来威胁他,这一定是一个必输的比赛。”   “所以,你为什么又想我去你那里?”   “我说过,你属于我的阵营。并且,如果你真的想躲开他的话,你只有跟我走,这世间,只有我的一小隅,他才无法掌控。”   “去你那里?”她沉吟半晌,“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条件。”   他笑了:“你说,我无不满足。”   “保证我的安全,包括,你也不能靠近我。”她的眼像狐狸一样警觉地看着他。   他突然放声大笑:“好,我发誓,保证你的安全。”   “那你现在可以带我走了。”她说。   “好。”   只听他话音刚落,一阵暗风便将她周身包裹。   一瞬之间,客栈的房间里再没有一个人影。仿佛根本不曾有人住过。   *   三日后,玉帝颤颤巍巍地爬上三十六重天,噗通一声跪在水神的宫殿里,“水……水神……”说话时,舌头还不住打架,“今次的新晋小仙已然全部飞升,然则……那个女子,并未按时到达昆仑之巅。”   神座上的神祇闻得此言,微不可查地凝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画皇帝私房写真后我暴富了》作者知欧   钟颜画了个画本,主角是皇帝。   临近选妃,世家贵女们闻风而动一掷千金,只为一睹皇上英姿。   皇上登基两载,后宫无一佳丽,入宫做妃嫔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真正稳赚不赔的钟颜睡在闪着金光的屋子里,做梦都能笑醒。   可惜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   近日周淮发现,总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桃花眼饱含爱意。   他暗自留心,发现此人是画师钟颜,不由得轻嗤一声,是个美人,可惜是个财迷美人。   恰巧公公无意中说钟颜的画本赚的盆体满钵。周淮表面不以为意,暗地里偷偷摸摸买了画本翻看。   没想到钟颜的画技还真不错,把他画的英明神武,周淮春心荡漾起来,这得有多爱慕他啊。   不过挑灯细品许久,周淮看着画本上他的书生装扮、异域装扮和狐狸装扮,还有越来越少的衣裳,陷入沉思。   天色将明,彻夜未眠的周淮盯着最后一页的“未完待续”四个大字,气笑了。   *   选妃当日,钟颜把几位挥金如土的贵女画的倾国倾城,夸的天花乱坠。   周淮挥退宫侍,独留钟颜一人,执起她的手放在明黄腰带上,眸中带火,语气却一贯懒散:“想看?”   一副任她施为的模样。   钟颜咬咬牙,鬼使神差地动了手。   后来,贵为皇后的钟颜陪同周淮接待外使,周淮看着异域王子和他怀里的狐狸,斜她一眼,冷笑一声。   钟颜笑的一派矜持端庄,藏在袖中的手却微微颤抖,完了,今夜注定无眠…… 第60章 冥月渊有猫   “去, 探查一下她在何处。”水神的声音配上三十六重天的酷寒,令玉帝十分不安。   “是。”玉帝行礼准备退下。   却不料,水神忽然又叫住他:“算了。”   玉帝感到十分意外, 但哪里敢多说什么, 再次行礼退下了三十六重天。   偌大的水神宫又只剩他一个。   他以手支颐, 半靠着神坐, 垂眸看着底下空荡荡的大殿。   良久后,他忽然随意抬起手, 摊开手掌,化了一小团白色云雾出来,像一个棉花糖。   只见他将那团云雾往殿中一掷,突然,那云雾团一抖, 一瞬间,那云团竟再一次幻化, 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个人形。   那人形披着一件紫色披风,一动不动立在大殿之下。她的脸蛋,她的身形, 赫然与云缃缃一模一样。   只是那眼神, 显得有些空洞,呆滞,像一个木偶人。   “过来。”他冲“云缃缃”招了招手。   “云缃缃”便十分听话地走了过去,甚至走上阶梯, 来到神坐旁。   他看着“云缃缃”, 盯了许久后,竟自言自语道:“不像。”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随后再一挥手,“云缃缃”又从新变成一小团云雾。   他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曳地的长袍带着水纹的光泽自阶上滑落,他的速度太慢,走了许久,他才走出了自己的宫殿。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宫殿实在太大了。   殿外就更加空旷,极目远眺,万里仙云。怎么都是白色的?他首次觉得这三十六重天的色彩如此单调,如此的没有生机。可这,是他自创世以来就住的地方啊!   他挥了挥衣袖,一朵朵紫色的幽苡花自他脚下极速盛开,再一路铺陈,直到开满整个三十六重天。   紫色的,就像他们去仙仙村时,她身上的紫袍。   她为什么没去昆仑之巅?成仙对于她来说不是极大的诱惑么?   还有就是,她欺骗他,她说爱,可玉琼花枯萎了。   回想起凡间种种,她甚至为他死过,可那竟然都不是爱!   凡人,多么虚假!   可这个虚假的世界,都是源生于他。   他受到这世间所有生灵的敬,的爱,的信。可是,她却亵渎了它。   他很好奇,她是怎么抵过这天然的强大神诱力的?   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虚幻紫花,他想,他要去弄明白这个问题。   千千万万年里,头一回,他主动想走出这片天。以往他不想,因为整个三界,没有一处他不了解,没有一样他看不破,了解太深,看得太破,导致世间一切都那么索然无味,百无聊赖。   而云缃缃,她骗了自己,就好像一潭永不流动却纯净至极的天池,忽地,被人扔进去了一块石头,而那块石头,又臭又硬。   他想把那块石头捡起来,洗干净,看看它上面的纹理,看看它上面的岁月。   她会去哪里?他闭上眼,感知三界。时空流线在他脑海里飞速流过,没在容国,没在昆仑,山川,河流,人潮,统统寻找一遍,没有。难不成在地狱?   没在,还是没在。   他凝起眉来,五行塔?那里只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头人,他做的。   没有,还是没有,没在凡间,没在黄泉,穷尽三界,依旧不见半点她的身影。   他失望地睁开眼。   眼底有流云划过的倒影,寂静无声地。   他再一次叹息。   所有的云朵同时为他的叹息落泪。   雨,蓬勃大雨,史无前例,开始下满整个天地。   准确地说,那个雨,从那一日成仙考核后就已经开始下起。   凡间甚至有的地方开始出现洪峰。   他知道,但他无心去管。因为管不了,除非他心情变好。   天宫里众仙开始疑惑,不知这突如其来的雨灾从何而来,纷纷把矛头指向时令宫,指责他们时令宫是“失灵宫”,雨仙被问责,原因是,他的水云幡不见了!   自从水云幡被抢,自己被一脚踹到天边,他就开始寻找那一日抢他经幡的一对男女。很庆幸,他在成仙考核大会上看到了那个女子,等她考核完下山,他一路跟着,却并没见着那一日打他的那个男子,他疑惑,打算在她住的客栈外蹲点。   可是,却不成想,她竟被一阵黑暗掳走了,或许不是掳走,是自愿跟去的。他想。   于是,他便也追了上了。   那道黑暗似乎法力极为高强,他紧赶慢赶,仍旧没有追上,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三界尽头的冥月渊。   冥月渊?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这可是世间恶之主宰,堕神的地盘!三界之中,凡人不敢进,仙鬼进不去的地方。   雨仙在外头徘徊了好几日,想着守株待兔,心道,那兔子进去了,必定还会有出来的时候,他就在冥月渊守着!   可是,雨仙并没有守到那个女子的出来,相反,却守来一道镇魂摄魄的神光。   当那道神光自天上落到三界尽头——他的面前时,他愣住了。   是谁?是哪个神仙拥有如此充沛纯净的神光?他不得而知,因为,那神光里的人,他根本没见过。   雨仙眨了眨眼,走过去,试探性地行礼:“敢问这位仙家是?”竟然还有一个看上去这么强大的神仙他雨仙没有见过?   那人扯回望着冥月渊的眼神,睨了他一眼:“是你?你来此地作甚?”   雨仙一愣,听他的语气,他当是认识自己的,心想,这位仙家八成也是知道他的事儿了,便老实回答:“仙友应当晓得,我的水云幡丢了,我一路寻找失物而来。”   仙友来了兴致,转过身来,正式地瞧了他一眼:“你寻找水云幡,追到了冥月渊?”   雨仙道:“那一日抢我水云幡的,乃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对男女,啊,我后来竟然又在成仙考核大会上见到了那个女子,我便一路追踪来到这里,真是不出我所料,她竟然是冥月渊的人。”   仙友的眼里放出一丝光彩,像天边突然出现的一道霞光:“你是说,她进了冥月渊?”   雨仙点头:“是,我亲眼所见,但就是我进不去,无法去抓她。”   仙友观察了一下四周,忽而见一只普通老鼠自他们脚下一股脑钻进了黑雾弥漫的冥月渊中。   雨仙道:“瞧瞧,连老鼠都进得去的地方,我们神仙却进不去,这五行神在创世时是怎么想的?还要留这么一堂巴掌大的地界不掌控过来。”   而仙友却没接他这茬话,兀自道:“那一日,她施了换颜术,你都还能认出她?”   雨仙:“当然,本仙可是时令宫掌天下雨势的雨仙!区区换颜术奈我何?更何况,我不必看她的脸,就是那个身形,那个动作,我就是死也记得!”   仙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盯了他半晌,然后把手伸进自己的袖袋里摸了摸,总算摸出一把裹得好好的布包棍子,然后递了过去。   雨仙瞧着那裹着的布,那花纹甚为眼熟,便打算伸手去接,哪知,仙友又收回了手:“等等。”   雨仙愣了愣,却见仙友对着那布包木棍施了一个不知名的法术,布和棍子闪了一下光后,又递了过来。   这一次,雨仙总算接过布棍。   “我帮你扩充了一下容量,你拿着这经幡,铺陈到天上,将所有的雨都吸进幡里,可缓洪峰。不过,雨是停不了的,只是缓解。”仙友道。   雨仙有些茫然,却见眼前这位仙友忽然附身到了一只突然钻出来的大白猫身上,然后钻进了黑雾之中。   他呆了一呆,才想起将布棍展开来。随着上面的花纹慢慢呈现,他大惊!   水云幡!   那么那个仙友是?啊啊啊……他突然觉得脸好疼,他不正是那一日抢他水云幡的妖人么!他竟然没认出来!现在回想起来,那身形,那眼神,不就是他么!   雨仙愤愤然,打算冲进黑雾,却又被弹了回来。试了几下后气不过,便提着水云幡上天找玉帝告状去了。   雨仙凄凄然:“玉帝啊,您老人家可要为我做主啊,盗我水云幡的家伙,竟然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神仙!我起先以为他是妖人,可我今天看见了他周身的神光。”   玉帝在他的宝座上坐着,看着跪在大殿上的委屈哭包,眼皮跳了跳:“那你形容一下,那神仙长什么样,你竟然不认识。”   雨仙:“他……说不好,很迷人,就像世间最冰冷的一片雪花,但又让人不觉得太冷,又像世间最耀眼的一道霞光,但光芒并不刺眼,很温和。恩,白衣服,就像用月华裁剪做的衣裳。”等他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他大爷的,他竟然在夸他!可是情不自禁啊啊啊…要命!   玉帝嘴角抽了一抽,好吧,他知道是谁了:“既然水云幡已经找到,你便下去救雨吧,至于偷你经幡之人,本君自会处理。”   雨仙只得退下。   可等他拿着水云幡去铺满整个天空时,那些无法遏制的大雨,竟然真就被悉数收进了幡中。他也为之震惊,他的法器什么时候这么能装了?好吧,还真扩容了?   *   “喵…”一只大白猫奔跑着穿过层层黑雾,进入冥月渊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补昨晚的,今天的大约在晚上九点更……吧。 第61章 养只大白猫   自从来了堕神的地盘, 云缃缃就变得无聊起来。陆紫薇本想让她住进他的宫殿,她站在宫门外看了看,那建筑风格, 乌沉沉的, 总觉得有些压抑, 便请求另外给她安排居所。   没成想, 陆紫薇很是大方,当即就带他去他治下最繁华的一个部落里找了房子。   他找的这住处, 似乎离闹市还有一点距离,但应该不用走太远就可以到达。她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宽敞,明亮,用不知名的树木搭建的, 房顶上种着一种她没见过的藤蔓植物,爬满了, 生机勃勃的。   就冲着这房顶,她决定就在这儿住下来。   她住进去后,陆紫薇更是派人给她送了一应的生活用品,乌央央摆满了整个院落。   他原本还想给她派几个丫头护卫什么的, 统统被她拒绝了。她说她要一个人住, 一个人。   陆紫薇也没强迫她,一切都随她去了。   好几天过去,她就失眠了好几天。   她睡不着。每天夜里躺在床上,一闭眼, 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个声音问:你喜欢你夫君么?   她觉得这相当诡异, 仿佛被人下了诅咒,令她无时无刻都会想起这个声音。   是了, 他是神,天地间,最古老的神,如果他为了惩戒自己欺骗了他,挑战了他的权威,他势必会报复回来。所以,下个诅咒什么的,这已经是再轻不过的惩罚了。   这一天早上她起床,黑眼圈又重了几分,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眼里也没什么光彩。她走到院子里,院子的围墙上爬满了一种花,长得挺美的,就像她上一辈子自家小区的长廊上种的那种三角梅,只不过它的颜色挺离奇的,是烟灰色的,并且只有花,不见叶。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这里的天空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丁点湛蓝的颜色,全是灰蒙蒙一片,不管是晴天还是下雨天。   陆紫薇每天都会来这里找他,每一次来,总会带点凡间的吃食过来,她也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也就懒洋洋的瘫在院子里的小廊下。   “你这样下去,我会有负罪感的。”看她吃了几块他从凡间专程为她弄来的桃酥后,便像死鱼一样瘫在那儿,陆紫薇憋了好几天的话,今天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她双眼无神地盯了盯他:“是吗?兴许我过一阵子就好了,我觉得我被人下了诅咒。”   “哦?可我并未察觉你被人诅咒了。”陆紫薇道。   过一会儿,他又说:“你就不好奇吗?这是哪儿,这里长什么样?我在这里是一个怎么的存在,这个地方与凡尘又有什么不同?”   听他说了这么多问题,她摇摇头,懒懒地道:“不好奇。”   陆紫薇惊讶地看着她,想了想:“要不我给你找个伴儿吧,我把黑葵留给你做伴?”   “黑葵?”她有些停摆的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那只会说话的黑兔,“不,不用了,有一只会说人话的兔子,我晚上恐怕更睡不着了。”   “好吧,我没来时,你要是有事,可以去找部落长,他会帮你的。”   她点点头。   陆紫薇一时无言,便回宫去了。   云缃缃便一直瘫在那儿,直到屁股都坐痛了,她才决定起来活动活动。   她想了想,连日的失眠,或许和她一直没怎么运动有关,没准多走动走动,今晚就能睡个好觉。   于是,她头一次走出了这座院子。   沿着并不算宽敞的路走了一会儿后,果然就到达一处集市。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的集市竟然和凡间的没什么两样。这真是堕神治下么?这风格真是配不上他“恶之主宰”的名号啊。   她一路走着,忽看到街道中央一群孩童正围着一只大白猫,笑闹着,试图想要抓住它。但那只白猫似乎身手挺好,无数双小爪子伸过去,它总是轻易地躲开了。   别说那猫还挺漂亮的,尤其是那双猫眼,幽黑中似乎又透着点黑夜的蓝,叫人有些恍惚地想起曾经某人的眼神。   那些小童一直抓不住它,有些毛了,其中两个干脆拿出身上的小刀来,那小刀反着日光悠地晃了一下她的眼。   那些小孩好像会些法术,小刀四周都氤氲着淡淡的黑气。   苍天,这群小孩要干嘛?   她连忙走过去,扒开孩子群,钻到里头,就在一把小刀快要刺下之时,她蹲下身将那只大白猫捞到了怀里。   小孩们见自己追逐的猫被别人抢了,当即竖起双眼,其中一个拿小刀的问:“你是谁?放下我的猫。”   云缃缃冲小孩一笑:“你的猫?那你怎么用刀刺它?”   “哼~我的猫,我想刺就刺,想杀就杀。”   好吧,不得不承认,她貌似看到一点这里同外界的差别了,这个地方连小孩都是这样邪性。   她不予理会,抱着白猫就要离开。哪知,那和他对话的小孩,一刀就朝她身后刺来。   她听到动静,回头看时,便见着一个妇人,捏住了正准备行凶的小孩的手。   “你干什么?”那妇人怒道,一把夺了小孩手中的小刀。   那小孩委屈道:“娘亲,她抢了我的猫。”   那妇人看了云缃缃一眼,又对小孩道:“若是别人抢你的猫,你打就打了,杀就杀了,为娘的也不会说你,可是,这位姑娘不行。”   小孩嘟起嘴巴:“为什么?”   那妇人道:“她就是神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神的女人,你不能动她。”   云缃缃当场化石,手里的猫浑身抖了抖,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喵~”   原来在这里的人眼中,她竟然是陆紫薇的女人!   草!   这操作一准是陆紫薇那货搞出来的。   “你怎么肯定你们神带回来的女人就是我?”   那妇人忙堆笑道:“我们冥月渊又不大,这里的人谁不认识谁呢,你又是个生面孔,况且你身上散发的气息与这里如此不同。”   额~她怕是成了这里的明星了,没准这几天还是八卦中心!爆款八卦那种。   “喵~”怀中的猫突然叫了一声破音。   云缃缃以为它是被吓到了,忙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顺了顺毛。   她忽然觉得这街上所有人都在看她,怎么刚才并没觉得,她赶紧抱着白猫溜走了。   回到小院子,她把捡来的白猫放到地上,自己也蹲下来同它说话:“猫猫,你怎么会来这里呢?看你就像个普通喵呀。”   猫猫睨了她一眼,并没理会。   她忽然笑起来:“不如以后我养你呀,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住,日后你同我做个伴吧。”   “喵~”白猫叫了一声。   她笑出了声:“那我当你答应了哦。”   “喵喵~”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她按着猫脑袋想了想,“就叫你章章好不好。”   “喵?”   “哈,我觉得你的眼神有点像我以前的公子,他叫姬存章来着。”   章章:“……”   “啊,你喜欢吃桃酥么?我这里有桃酥。”她忙跑去取了自己吃剩下的桃酥来,放到章章面前。   “喵~”章章拒绝,往后退了两步。   于是,她便用手将盘子往章章脚边推了推:“吃呀,别客气。”   “……”章章有些无语,只得埋头去舔了一舔。   “怎么?不符合胃口呀?”她想了想,“也对哦,猫应该喜欢吃鱼的吧。”   “喵!”章章竖起耳朵表示不喜欢。   可她会错了意啊。“对吧,我早该想到你喜欢吃鱼。”她又有些为难,“可我这里没有鱼来着,要不我们去集市上买?”又一想,“还是算了,那些人好像都认识我。”   “啊,这附近好像有条小溪,我记得陆紫薇带我来这儿时。我见过,那里头应该有鱼。”说着,将章章捞进怀中。   章章:陆紫薇,我记住你了。   没走几步,就到达她印象中的小溪旁。只不过,这里貌似也不是没人不认识她,因为,溪边竟然有几个浣衣妇人,一见她便开始拿那种看稀奇古怪的眼神看她,看了之后还会偷偷地小声嘀咕。   她想到方才在街上那个妇人的话:神的女人……   她真是醉了。算求,不管了。真是哪个世界都会有八卦和长舌妇。   她把章章放到小溪边上,打算下溪摸鱼,可又有些为难:“章章,我这技术不太好,也许摸上来的鱼你吃不饱哦。”   “喵……”我不需要吃东西。   她忽而灵光一闪,干脆用法术?于是乎,她捏了个决,对着溪上一指,她设想的是,她用御水术,把鱼给轰上来。   结果,她只是干巴巴地做了个空动作,那溪水半点反应都没有。她的法术失灵了?她再试了几次,依旧没用。   不远处浣衣的一个妇人笑道:“你不用试了,进入这里,凡间那些修士的法术功力是使不出来的。”   云缃缃看看她,明白过来。   好吧,她干脆卷起裤腿,亲自淌下了水。这溪水凉凉的,但不至于无法忍受。   她弓着身子摸了好一阵后,总算揪到了一条活物。她兴奋地举起来:“章章,你看,鱼。”   章章看去,只见一条幺指那么大点儿的鱼正被她紧紧地纂在手心。   她踢着溪水走上岸,蹲下把小鱼递给章章:“吃吧。”   看着那还没断气的小鱼在她手中摇头摆尾,章章:……无从下口。   “恩?”云缃缃拧起章章的脑袋,将它强势地按到小鱼面前。   章章反抗不济,干脆一抬爪子,将小鱼打到了地上。   云缃缃愣了,突然生起气来:“章章!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抓的,早知道你这样挑食,我就不该带你回来养,把你扔掉!”   章章:别,老子吃!   它忙跑过去,舌头一伸,将还在垂死挣扎的小鱼卷进了嘴里。   云缃缃笑起来,抱起它就对着厚厚的猫毛“吧唧”亲了一口。   章章:糟糕,生鱼腥得快吐! 第62章 猫猫的忧伤   等章章吃完, 云缃缃才满意地将他抱回去。   虽然,她觉得一条小鱼大概是喂不饱章章的,可是, 刚刚她实践了一把亲自捕捞, 成果显而易见的差, 所以, 她决定等再见陆紫薇时,直接管他要。   “章章?你咋了?”路上时, 云缃缃觉得怀里的大白猫有些不大对劲,精神十分萎靡,并且似乎伴有恶心症状。她将猫脸抱到了自己的面门上与它对视着观察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突然又悟了:“对了,章章,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莫不是,它是一只怀孕喵?   她当即将它翻了个个儿, 强行扒开厚重的猫毛来看。章章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却于事无补,已然被人偷窥。   一种蛋蛋的忧伤使得章章更加萎靡不振。虽说这皮囊不是自己的,可现在已经和自己化为一体了啊!章章心塞。   相反, 云缃缃看后, 却笑起来:“哈,章章,排除了你怀孕的可能。”   章章:(警告)当心让你怀孕!   “不过,那你为啥看起来一蹶不振, 是刚刚的鲜活小鱼它不香么?”   章章:你吃生的试试。   云缃缃走回了院子, 可刚一踏进门槛,就见着院子中央蹲了一只黑兔, 正眯着眼,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她笑着冲黑兔打招呼:“嗨,黑葵兔!”   黑葵这才悠悠地睁开眼,睨着她:“你去逛街了?看起来心情不错。”   云缃缃摸着猫脑袋:“你专程来找我的?”她来了这里好些天了还是头一次见黑葵。   “我家那位神找你,让你去一趟宫殿。”黑葵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冷淡。   云缃缃颇为意外,心道她应该没惹着这只兔子吧,怎么听它语气有一股子怪味。   不过更意外的是,陆紫薇让她去宫殿?自从拒绝他住进他的宫殿住到这座小院子来,他从未再请他去过宫殿,每次都是他自己跑到这里来。   “他今天不是来过了么?”   “他说他找你有事,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语气像吃了枪药又没办法发泄那样无奈又着恼。   云缃缃想了想,也想不出他能找自己什么事,于是,便将章章放到地上,同它交代:“章章,你乖乖的呆在这儿,我很快回来。”   “这猫你集市上买的?”黑葵道。   “没有,我捡的。”   “哦。”   云缃缃安抚了一阵章章后,便起身打算跟着黑葵去。   “喵……”   等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回头一看,章章竟然一路撵了过来,都快粘上她的脚后跟。   “章章乖,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哦,你是一只雄性,你不能这样粘人哟。”话说,猫不是向来不咋粘人的么?章章真是与众不同的猫猫呀!   妈妈……章章的蛋蛋更加忧伤了,并且还很生气,毛都炸了起来。   黑葵叹口气:“你快点,吾神什么时候这么耐心等过人?你不要搞特别,搞得我好嫉妒,我那么爱他,他却爱你。”   “喵……”听到黑葵的话,章章发出了凶狠的萌音。   云缃缃便蹲下身将章章抱起来,顺了顺毛,然后将它往院子里头放去:“不许跟过来,否则弃养!”   “喵……”章章委屈地叫了一声,然后乖乖往地上一睡,表示自己不跟了。   云缃缃满意地冲它点点头,然后跟随黑葵而去。   路上,云缃缃看着前面蹦跳带路的黑兔,突然问:“兔兔,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为什么……”   “没有得罪,只是你现在是我的情敌。”黑葵语气懒懒的。   云缃缃一惊,随即笑起来:“你喜欢你神啊?可你是雄兔呀!”   黑葵回过兔头瞅了她一眼:“我是雄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雄兔了?”   “可是你的声音……”很少年啊!并且第一次见面你自称小爷……   “哼!”黑兔抗议地冷哼一声。   云缃缃有些意外,更有些无语,依稀记得在去青州的楼船上,第一次遇见这兔子时,还被她调戏过。好吧,她竟然是只雌兔!并且还是一只觊觎主人的雌兔。   她暗自感叹一番,玄幻世界就是很玄幻啊,跨物种随便恋爱,并且雌雄难辨。   一路随着黑葵来到堕神宫殿,这里的建筑风格自带反派居住气场,不管是墙壁或者装饰,都是暗色系的,走进去就给人一种诡异的压抑感。   来到他的正宫大殿,就见着他一身黑袍的背影。   黑葵蹦跶过去,跳入他的怀中:“神,她来了。”   陆紫薇转过身来,冲她一笑。   云缃缃竟然有些恍惚,平时见他怎么没觉得他身上竟还有如此强大的大佬气度,虽说她知道他是堕神。   她想,兴许是此刻他所站立的背景是一座恢宏的宫殿,他本来就一派阴恻恻的贵族气质,可能就越发显得他气场弘大了。   “你找我?”她问。   “是这样,我接下来要说一件事,你一定要受得住。”他笑着,但并不是平日里那种轻松的阴邪的笑,看她的眼神更似是带了些安抚。   他这样的神情,搞得她心头一跳:“你说吧,什么事?”   他并没急着说话,而是将黑葵又一次变作腰间的黑兔型玉石挂件后,把手伸进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了一颗珠子。   灰蒙蒙的半透明的珠子,像一颗琥珀,里头还锁着一株极小的不知名花朵。   “这是什么?”云缃缃好奇地靠近了看。   “这个……是你在凡间时,结识的一个朋友。”他有些难以启齿,生怕话说得不妥或者语气太重,让面前的人不开心。好吧,真是见鬼,他堕神也会有这样的顾虑!   她的心又跳了跳,但一时也没想到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眼前的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而已。   “您戏耍我呢吧,这是我朋友?”她笑着。   陆紫薇轻叹一声:“是这样的,我见你多日来闷闷不乐,就想着兴许去凡间接一个你从前的朋友过来陪你,没准你心情能变好,谁知当我到达容国的竹园时,正巧遇见那个叫小花的婢女病逝。”   “什么?”她大惊,心口如被重锤敲击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小花死了?”她难以置信,但鼻子已经泛酸,眼眶变得湿润。   “我在她意识弥留之际,现了身,帮你问了一下她还有没有未了的心愿,她说……”他停顿了一下。   “她说什么?”   “她说她好想你。”   泪水静静地滑下脸颊,她的小花死了?真的死了?她不信,她接过那灰蒙蒙的珠子摇摇头。   “这个是她给我的?”她问。   陆紫薇道:“不是,这是锁灵珠。我将她最后一缕气息锁在了里头,她的气息滋养出了一朵小粉花。”   她捧着锁灵珠,泪水落下打到了珠子上,一时间,那珠子泛起微微的光芒。   一个声音自索灵珠里传出来:“小云,我走了,你一定要活得开心哟,下辈子我要当你的亲妹妹,亲的。”   她激动起来,“这是?是小花吗?”她冲着锁灵珠喊着,“小花?是你吗?我是小云啊?小花?”   陆紫薇道:“这是她死前留给你的遗言,随着她最后一缕气息锁进了里面,现在她感知到了你,所以遗言重现。”   她泪眼婆娑着,视线变得模糊。她只觉得心头一痛。她来这里后,第一个向她伸出友善之手,无数次温暖到她的小花,她的妹妹,死了?   “你是神,你能复活她么?”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着陆紫薇。   陆紫薇摇摇头:“虽然我不忍心告诉你,但我还是得说,我没有这个能力,并且,她的魂魄已经去了黄泉,兴许早已踏进了轮回之门,只是这一世,与你相识这一世,结束了。这颗珠子里锁着的,也只不过是她这一世的最后一缕气息,准确地说,这只是拥有一种纪念价值,但并不是复活一个人的契机。”   云缃缃将珠子紧紧地纂进手中,默默地流着泪。是啊,人都有生老病死的,谁又能真正长寿呢?只是小花还那样年轻……   “好,谢谢你,谢谢你的锁灵珠。”她对他说着谢,可根本没心情看他一眼。   他也有些泄气:“好吧,我觉得我好想做了让你更不开心的事情。”   “不,你做得很好,我很感激,如果不是你,小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更别提现在还能有一缕她的气息做念想了。”   “但你现在看起来……”   “我想回小院子了。”   “那我送你吧。”陆紫薇忙道。她看上去真的不是太好。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再说,你的地盘里,我好像很安全。”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但也由她去吧,免得她更不高兴:“那好,你去吧,我不送。”   她不再说话,兀自往宫外走去,步履沉重而缓慢。   看着那个高挑却纤瘦的背影,陆紫薇带着疑惑的语气:“她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   挂在腰间的黑兔挂件:“她现在是你的绯闻女友,神,谁敢动你的女人。”哼哼,兔兔生气,兔兔也不高兴。   陆紫薇闻言笑了:“我的女人?呵!”他的语气有些怪异,语义也有些晦暗不明。   黑葵在他衣摆上蹭了蹭,也不说话了,安静地做一个挂件吧,她一个兔子没有吃神的醋的权利。   *   回到院子,一进门,章章就奔了过来,抬起猫脸等待着它的主人将它捞到怀里,可是一看,主人的脸上竟然挂着泪珠,它一时恍惚。   主人进了院子,跟没看到它似的,而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兀自朝房间里走去。   它跟在身后,直到她坐到椅子上,拿出一颗灰扑扑的珠子来。哪晓得,主人看见那颗珠子后,眼里的泪水更是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喵……”章章低低地叫了一声,跳到她的腿上,伸出爪子打算摸一摸那珠子,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哪晓得,主人竟然一把将那珠子握进手心:“章章,不可以,它对我很重要,你不能玩。”   章章郁闷地收回爪子:是什么东西对你很重要?比章章还重要? 第63章 章章闯祸了   章章望着她的眼泪, 猫眼里流出异样的光彩,不自觉地,凡界的雨更大了。雨仙又开始担心起水云幡的容量来。   是天漏了么?   不, 是有谁在伤心。   她怎么了?为谁在哭泣?   章章蜷缩起身子安静地窝进她的怀里。   她看着珠子里那小小的一朵花, 纯白色的, 六片花瓣, 短短的枝干脆弱又柔韧。良久,她收了泪, 站起来。   章章被赶了下来,郁闷地在地上踱了两步。   她跑到里头的房间,找了一些细小的绳子,编了一个络子,将锁灵珠络了起来, 然后取下一直以来戴在手腕上的那串草菩提手链,把锁灵珠络系在了上面, 与手链浑然相连。   章章看见那串草莓菩提手链时,喵了一声。   她弄好后,又把手链重新戴到了手腕上,然后举着手端详。一串手链, 两份感情, 两个重要的人。   不过,如今一个高不可攀,一个英年早逝。都不在了。她眼中的光更加暗淡。   想到公子,想到小花, 莫名地就想起那段在竹园的日子, 虽说她活在自己的谎言里,但他们两个, 是真的对自己很好,一个无微不至,一个为她死去。   公子……夫君……她说爱时,玉琼花谢了。   是啊,她不爱,不是男女之情,她始终没有把他装进心里该装的那个位置。   说实在话,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恐怕都没有真正爱过哪个男人。上一世的丈夫,总是指责她对他不上心,过于冷漠。现在想来,他能出轨,或许自己也有那么一点责任。不过,渣男就是渣男,她依旧看不起他。   她的心仿佛是铁石做的,她感知不到爱情。她迷茫。   她上一世其实还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可能是先天性的爱无能,与神经病变或者激素分泌障碍有关。   爱无能,无法感知,无法给与,无法回应。   但她演技好啊,好到骗了前世的丈夫娶她,好到这一世公子为她付出生命。   但即便是她不爱,但她还是很珍惜这串草菩提手链的,因为,这是她做的,做了一串手链和一串念珠,念珠在他那里。   她走到院子里,抬起头来看天,才惊觉,呵,这并不是有他的那片天空。   他是水神,而她,只不过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粒尘埃,她想,或许他现在会气会恼,可时间久了,他就会忘记自己。毕竟,他的生命绵长无期,这世间,又有什么是时间冲不淡的呢?如果有,那就再冲刷个几百年。   章章默默蹲在她的脚边,同她一起抬头看天。   黑蒙蒙的天。   只是章章的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道寒光。   就像它见到一只老鼠,势在必杀的架势。   *   最近几天陆紫薇想着她心情不好,便没去打搅她,她院子里存放的食物用度应该也够她生活一阵子。   章章还是那样,云缃缃喂她吃食,它都只舔一点点,一直处于抗拒状态。   她不懂。   “章章,你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却也没见瘦呢。”云缃缃无精打采地瘫在小廊下,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大白,声音有气无力地道。   章章喵了一声以示回答。   云缃缃把带着手链的手放在衣裙上,另一只手开始慢慢地一粒一粒地拨动草菩提。   心情越来越差,仿佛一整颗心都被浓浓的阴云蒙蔽着。再这样下去,她只怕是要得抑郁症了。她突然意识到这样子不对,小花的临终遗言里,是希望自己快乐的,希望自己好好活着。   她突然站起身,这突如起来的动作,引得章章也“虎”躯一震地站起来,抬着一张纯白又无辜的猫脸望着她。   她低下头,冲着章章一笑:“我觉得我该搞搞其他事情,整日这样闷闷不乐,真的很不好,对吧。”   章章:(同意)“喵…”   她沉吟片刻,突然带着些兴奋道:“要不我给你编一根牵引绳吧,以后我每天出去遛你一次。”   章章:(惊悚)“喵!”   “哈哈,就这样定了!”她跑进屋子里,翻箱倒柜了许久,也不曾找到合适的绳子,有些失望地再到院子里,忽而瞥见院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未名藤蔓植物,灵光一闪!   她忙走过去,扒开层层的灰色三角梅样式的花,窥探内里的枝茎,心中一喜,这枝茎柔韧细小,也没有毛刺毛边,很合适。   于是乎,她就势薅了几溜下来,把上面的灰色花朵拔了,再拿到小廊下坐着慢慢编起来。   章章趴在她脚边,看着眼前那些枝棱着的藤条在她的灵巧的手的指挥下扭来扭去,一股比蛋蛋还忧伤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要遛它!   章章:(无语)   这样“岁月静好”的院子里,一会儿后,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也不算是不速之客吧,毕竟这院子本就是他的。   陆紫薇来了。章章炸了炸毛,但并没其他动作,相反,他把自己的内在藏得更深更深。   “哟,干什么呢?缃缃。”陆紫薇走到她面前,微笑着看她正埋头编着一根长长的藤条。   兴许是才看到她脚边的猫,讶然道:“嗯?你何时养了只猫?”说着,就蹲下身去打算捞起来**一把。哪晓得,那猫反映奇快,他的手才刚伸过去,它就闪电般跑到了别处。   陆紫薇伸出去的手愣了愣,诧异地盯着那只猫看了半晌,那猫也正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珠里,竟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清冷与警觉意味,这意味挺熟悉。   他脑袋一卡,可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一只有趣的猫啊!真是太有趣了!”   云缃缃微笑着,侧头去看已跑到院子里的章章,给陆紫薇介绍:“它叫章章,我捡来的,还算温顺。”   陆紫薇好不容易收住笑,“你喜欢就好,”说着,语气陡然变得暧昧,“只要能让你开心,我就知足了。”   云缃缃心中一凛,猛然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那一对装了世间最黑最浓雾的双眼,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以往他也没少言语调戏自己,可这一次,他的语态神色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看上去很像在说真的。   院子里的氛围忽然就有些尴尬起来,好一会儿后,她回过神来干笑着,玩笑似的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你可是神!”   陆紫薇道:“神怎么了?他不也是神。”   她知道他在说谁,“那不一样,毕竟,他是我主动去接近,说难听点,是我主动去勾引的他。但是你,我可没有显露出半点那方面的暗示。”   陆紫薇神情似乎有些失望:“这么说来,你连勾引我都不感兴趣?”   云缃缃晲了他腰间的黑兔玉佩一眼:“我想,你该多留意一下身边的人或者其他什么,或许你会发现,你忽略了很多东西。”   他突然走进她,整个人的阴影笼罩下来,迫使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可是,最后你还是随我来了冥月渊,人生漫长啊,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心里是装着你的。”   云缃缃望着他,见他眼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搞得她不敢直视,忙瞥向另一方去,却看着章章又炸了毛:“好吧,你愿意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但我得提醒你,我是个铁石心肠,连世间最高贵的神祇都没办法住进我的心里。”   陆紫薇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像是在哄小孩:“情之一字很难说清楚,或许你不曾对完美的他动情,但没准我会是住进你心里的那个幸运者呢?”   突然,一只白白的毛团冲了过来,将陆紫薇的手撞到一边去,它则安安稳稳地落到了云缃缃的怀里,依旧炸着毛:“喵!”凶狠狠地叫。   陆紫薇似乎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在他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来:“看来你的猫,不太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喜欢你,它吃醋了?”   云缃缃轻轻抚摸着章章的猫毛:“敬爱的堕神,您能不能不和我开这种玩笑了?”   陆紫薇认真道:“我没和你开玩笑。”   云缃缃看他一眼,好吧,表情倒像是挺认真,很快又垂下头去,没再说什么。   陆紫薇也坐下来:“对了,我送你的那颗珠子,还好么?”   云缃缃抬起手腕,给他看了看:“很好,谢谢你。”   陆紫薇摆摆手:“别和我客气,你喜欢就好。”   坐了一会儿后,陆紫薇又问:“你在编什么?”   “我在给章章编一根牵引绳,以后出去遛它的时候拴上。”   “什么?”陆紫薇的语气突然变得惊诧,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件,“你说你要编个绳子遛它?”   正在认真编制的云缃缃闻得他如此震惊的语气,茫然地抬头瞅了他一眼:“怎么?你们冥月渊不能遛猫么?”   陆紫薇收拢惊诧的表情:“能,能,随便你遛,你想怎么遛怎么遛!”然后站起身,哈哈哈大笑着走出了院子,院墙外还传来他最后一句话,“你遛它的时候可得把绳子绑紧了,当心它跑了!”   云缃缃编了最后一个麻花,然后打结收尾,把编好的牵引绳拿到手里婆娑了一下,笑对怀中的章章:“怎么样?喜欢吗?我的手工活不错吧。”   章章望着她那纯粹的笑容,再次炸了毛:(愤慨)陆紫薇,你死定了。   “来,我来给你带上吧。”她说着,就准备把绳子往章章的脑袋上套。   章章扭动了几下表示抗议,可于事无补,它干脆就上爪子,一刨两刨,把那绳子刨到一边去,可哪晓得,它竟然无意中刨断了她手中的草菩提手链。   两厢愣住。   唯有那一颗颗因佩戴时间长久而发着黝黑光泽的草菩提子在她衣裙上跳动,滑落,铺到地上。   还有那颗灰扑扑的锁灵珠,它,落地,弹跳,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睡着了忘更了,补上。   文中关于“爱无能”心理障碍那个,是我编的,也不清楚心理学上是不是有这个病,我依稀记得有。   对于小云前世和渣男丈夫的感情,我忘了在前面的章节有没有提到过,我忘了是说的小云爱还是不爱他了。我现在写她不爱,她不爱任何人。   当然,她没有“爱无能”病,造成她铁石心肠的,另有他因。   我可能是在剧透……那就剧透吧,反正都是套路,都是狗血…… 第64章 章章变巨猫   锁灵珠碎, 内里的小白花暴露到空气里,瞬间枯萎。就像一个香消玉殒的少女,不, 本来就是。   云缃缃看了许久许久, 院子里寂静无声。她的手链断了, 她的小花没了。   什么都没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仅剩的两个值得回忆的人, 没了。   章章眯着猫眼瞥了一下那摔碎的珠子,眼神透着股蔑视。   章章:碎了好, 那人送的,看着就来气。   不过,怎么主人又哭了?   良久后,它听到上方飘来一个悲凉的声音:“你走吧,我养不了你了。”   章章:(我要被抛弃了?)喵…   云缃缃蹲下身, 一颗一颗将那草菩提子捡起来,和着一滴一滴泪珠攥进手中。   章章似乎意识到什么, 忙围着她转了两圈,见她也没看自己一眼,便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脚踝, 可是, 主人仍旧不肯理它。   它尖竖的猫耳朵耷拉下来:(糟糕,惹她生了个大气。不过我更生气好不好,就打碎那么个破珠子,至于吗?)   云缃缃将草菩提子和那枚枯萎的小花拾完, 站起身, 总算看了章章一眼,可那眼神里, 是暗淡,是漠然。   “你走吧,你我缘分已尽。”   说完,她便径直朝房间里走去,章章疾步追上,却被她赶出了房门,然后,只听“喀”一声,门关上了。   章章:真的被抛弃了?   “喵喵喵…”   它试图用奶萌的声音征得她的原谅,可是,很久很久,那道门也没再打开过。   章章:好气哦!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气?   于是,扭头就跑出了院子。   *   她坐在房间里,门窗被她关得严严实实,她想,草菩提子断了也就算了,至少还能串起来,那也没什么,可是小花呢,枯萎的花朵,还能再重获生机么?   “能!”突然,一个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正好回答她心之所想。   是陆紫薇。   她抬起头,就见晦暗的房间一角,一个黑袍男子,抄着手笑睨着她。   “锁灵珠碎了吧?你想让小花重新开放?”他胸有成竹地叙述着。   “你监视我?”云缃缃面无表情,手里握着枯萎小花。   “缃缃,这可是冥月渊。”   好吧,这是他的地盘,没准一草一木都是他的眼线。   “我很感激你收留我,但你这样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很突兀,不得不让我认为你图谋不轨。”她冷声冷眼地道。   他又笑了:“我倒是想对你图谋不轨。”说着,慢慢靠近她。   她警觉地起身。   却听他接着说,“别紧张,我觉得我的人品不至于强迫一个女子。我来,是因为……”他故意停顿片刻,“你的猫跑了。”   云缃缃总算笑了一下:“你这么关心我的猫?那你把它带到你的宫殿里养吧,正好和黑葵作伴。”   “你还没意识到那只猫的重要性,我敢用整个冥月渊作赌,你一定会需要他。因为……”   云缃缃真想掐死他,不卖关子会死?“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因为,他能使你的朋友重新开花。”   此言一出,云缃缃顿觉浑身一震:“你的意思,我的小花还能获得生机?”   他婆娑着腰间那枚黑兔玉佩:“只要你获得一滴水神之泪。”   她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水神之泪?”   “是的,他是五行神之一的水神,他的眼泪,是水之精,莫说这一朵小花,就是千年枯木来上一滴,也能瞬间长出新芽。”   她想到那个人的脸,脑海里再一次响起那个死亡之问:你喜欢你夫君吗?内心怯怯。   “可这和章章又有什么关系?”   “额……他可不是普通的猫,你相信我,你错过了昆仑之巅的神光飞升仪式,只有这只猫,可以再度让你到天上去,寻找水神之泪。”   她哂然:“我随便捡的猫,难不成还是只仙猫?”   “或许你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再说,我相信你现在想去天宫了。”   好吧,反派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技能,不论他说出如何荒诞的话,都迫使你不得不信,即使不信,你也会无奈照做。   她捧起手心的枯萎小花,心中再次燃起一股火焰,或许,可以称之为斗志吧。自从自己被拆穿之后,她仿佛一下子沦为一只没有灵魂的躯壳,生活失去目标,失去动力,甚至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阴影笼罩在心间,就像这冥月渊的上空,总弥散着诡异的黑雾一样。   “当然,我得告诉你,据我了解,水神活了这万万年,只流过一次泪,那一次,是因为天下浩劫,生灵涂炭。”   这特么是个死题吧!她能解死题?可是,如果不去,她的小花怎么办?   “好了,你别说了,我得去找我的猫。”说着,径直走去打开房门,巡望院落,却发现,哪里还有章章的影子。   “章章?”她试着呼唤,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她问向才踏步走出来的男子:“你是冥月渊的主人,你现在告诉我,章章在哪儿?我去找它。”   陆紫薇道:“啊,让我感知一下。”说着,闭上眼,没过一会又睁开,“他在溪边。”   云缃缃一听,顿了顿,但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在她头一次带它去捕鱼那里。当即便跑出了院子。   陆紫薇倚着屋檐下的柱子看着那如兔子一般奔出去的身影,阴邪一笑。   他要看戏,他要看这三界最大的一出好戏!   *   她跑出院子,很快到达溪边,顺着溪水一路寻找,总算找到了它。   可是,这处境有点不妙。   溪边,三只灰扑扑、脏兮兮的癞毛野狗,正呲牙咧嘴地,围成一个三角形,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被困其中,显得十分势单力薄。   “章章!”她唤道,声音有些紧张。说实在的,她面对有嗜肉之相的动物向来心虚。   章章闻声,转过头来,看见是她,先前抬起的一只准备动用神术的爪子立时放到了地上,竖起的猫毛也瘫软下来:“喵…”她来了,她来了!算了,我要示弱,我是一只柔弱喵。   云缃缃觉得此时此刻,章章眼神是那样的无助,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她心头一酸,其实,自己不该因为它无意间调皮惹出来的祸事而赶它走,即便它是仙猫,在这连她都无法施展法术的冥月渊,它又能怎样自保呢?   她忙冲到三只野狗中间,一把抱起章章,转身就准备走掉。   谁知,却听到一个声音道:“猫留下。”   云缃缃一愣,心道,这四下除了她一个是人,其余的,可都是动物呀!这声音是……   她怀着莫名的惊恐,低头看向那三只野狗。   “看什么看?没见过会说话的狗?”   她大惊!不得了,了不得,这怕是遇上成精的狗了!   于是,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笑向三只野狗道:“三位狗哥,可否放我们一马?”真是憋屈,施展不出法术,还得对三只狗妖低声下气。那陆紫薇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跟来?   哪晓得,三只狗妖立时幻化成三个男子的形象,吓得云缃缃一哆嗦。感情这三个狗妖都修炼出了人身了!糟糕,他们法力一定不弱。   “若是不留下猫,那我们连同你也吃。我们不爱吃人肉,臭烘烘的,不过你应该没那么臭,美人嘛,自带香气,相信一定十分美味。”   三人舔了舔嘴唇,一副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架势。   她将怀里的猫紧了紧:“三位狗哥,这又何必呢?我和我家猫都臭,真的。”   三只狗哥笑起来,发出拟狼嚎声,听得人一阵心惊。   真是的,这四周怎么就没人路过呢?也不是什么太偏僻的地方啊,上一次来还有人在溪边洗衣裳,怎么现下一个人也没有?   既然软的不行,只有来硬的了:“你们最好别惹我,因为你们惹不起。”   狗哥们的笑更加渗人了。   算了,还是逃吧!于是,趁着狗哥们还在那儿仰天长啸时,她抱着章章冲出了包围圈,然后可劲地跑。   但还没跑出去十米远,狗哥中的一个便雾遁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去路,再一转身,又看到另外两只狗哥。   “哥们儿!少同她磨时间,上!”   于是乎,三只狗哥就伸出爪子集体扑了过来。   云缃缃将章章护在怀中,靠着本能躲闪着,没有了法术,她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她只有钻着空隙疯狂地跑,可是,哪里跑得脱啊!   对方可是修炼出了人形的狗妖。   撕拉——躲闪不及,手臂被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紧接着,腿部竟被咬了一口,等她反应过来时,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腿生生地洞开出了一个血窟窿,肉都应该是被咬掉了一坨的。   很快,强烈的疼痛感致使她躲闪的动作变得迟钝。   三只狗哥停止袭击,仍旧将她围在中央。   “哈,跑不脱了,被我们咬了,妖毒立马会蔓延全身。”   “你们,告诉你们,我可是你们神的人女……”说话间,她的头开始晕眩,眼前愈见模糊,最终不支,倒到了地上。   意识弥留之际,她听到怀里的章章嘶吼了一声:“喵…”紧接着,在她闭眼的关头,一道白光闪了一下——那是什么光?她并没来得及辨析那光的性质,便闭上了眼不省人事。   章章身体开始膨胀,只顷刻,就变大了无数倍,甚至比世间最大的狮子的身形还要大。   神光自它抬起的爪子里发出,三只狗妖被一一击中,瞬间倒地,再度变回野狗模样,口中皆含着鲜血。   “不可能……神的女人?”一只狗妖说道,然后脖子一歪,倒地而亡。   “不可能……这只猫……”另一只狗妖,看着瞬息之间长大无数倍的且拥有某种特殊法术的白猫,瞳孔无限放大,放大,直到气绝。   “神……神害我……”最后一只狗断气。   巨型章章立在溪边,而它爪子旁躺着的女子,此时此刻,看起来是那样渺小,那样脆弱,她的小腿,还在不断流血。猫眼眯了一眯,然后埋头将那女子一拱,那女子便飞向半空,落到了它的背上。   在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中,一只巨猫,背上驮着一个沉睡的女子,狂奔而去。   而溪边的这一切,都悉数落在了躲在天空中黑雾迷云里的黑袍男子的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失约了,我昨天没能更新,我有罪我悔过,我错鸟。有啥想不通的呢,毕竟还是有喜欢水神和小云的,对吧!   啊大家看了要是有啥意见也可以说哦,我会让自己成长的,爱你们。   对了,我这不算虐文嘛,不虐吧,我没虐,真的。   我也想要水神之泪,我想水神穿书出来攻略我,呜呜呜呜呜~ 第65章 水神开窍了   章章驮着云缃缃一路狂奔, 穿过层层密林,越过河流溪径,最终, 冲破冥月渊边界的迷雾, 再一次回到三界之中。   天空豁然明亮。   一瞬之间, 一股力量自白猫体内脱离, 猫回到原本的体态,而这片三界尽头的荒原上, 就多了那么一个白衣神祇。   此时此刻,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紫衫女子。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怀中人面色惨白,眉头紧锁, 十分痛苦的样子。他抱着她的手紧了一紧。视线游过她的手臂和小腿肚,这两处正咕咕地往外冒着血。他吹出一口水雾气泽, 白蒙蒙、清冷冷的气泽因子弥散开来,精确地覆到她身上的伤口上,很快,血止住了。   只是女子仍旧没醒。   他微微蹙眉, 想之前, 她曾两次面临重伤死亡,都是他输入神力将她救活,可这一次,他的神力似乎并不能使她痊愈, 为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伤她的力量与他的神力是相冲的,若强行以神力疗伤, 会适得其反,所以,那与他相冲的力量,绝不会是三只狗妖。   意识到这一点,他眸光一寒,回头朝冥月渊浓重的雾霾看了一眼。但也没多做停留,抱着云缃缃,便腾空而去。   衣袂飘飘,直上云霄。   *   而冥月渊内,刚回到宫殿的陆紫薇,突然听到四周围传来一阵巨响,他惊了一惊,随即转头看去。   天!下冰雹了!   他冥月渊竟然下冰雹了!那密密麻麻的冰蛋子,一个个少说也有鸡蛋大小,就那样刷刷地砸到他的地盘上。   整个冥月渊范围里的树木、花草、房屋、田地,没过一会儿便被砸得稀巴烂。   震惊之余,看着眼前自己的殿宇屋顶洞出无数个窟窿,他竟然浅浅一笑。   “神,你竟然还能笑出来!你看,咱们冥月渊遭天灾了!”挂在腰间的黑葵摆动了两下。   “这是那位的怒火,就让他发泄发泄吧,再说,我一直觉得咱们冥月渊要来个大休整,就趁这次吧。恩,我的这宫殿也翻新一下,啊,这次我不想整灰沉沉的风格了,我想要粉色的。”   “粉色……”黑葵死了。堕神阁下,您醒醒,作为一名钢铁直男,日后住在那样梦幻的宫殿里,真的好么?   *   水神抱着云缃缃,越过万里云层,却并没往自己的三十六重天上去,而是半道落到了九重天。   南天门的守将面对突然出现的一个陌生人,纷纷愣了愣。   看他那模样,应该也是个仙人吧。   那仙人怀中还抱着个女子,正走上南天门前的阶梯。   等走到门口,守将们例行公事地上前询问:“敢问这位仙家,可带了名帖?”今次是王母寿辰,各路神山仙洞的神仙都跑来为王母祝寿,验看名帖是他们的必走流程。   “名帖?”水神有些意外,说实在话,他并不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   守将道:“是的,进得南天门,必须出示名帖。”   “没有。”   守将们面面相觑,神仙们都是有名帖的,由仙籍司自本人成仙之日发放,怎么可能没有?但看他那气质,也不像是哪路妖魔冒充的,于是,其中一个守将便问:“敢问仙家仙号。”   “水神。”   对方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到的人,却忍不住双腿打颤。这是什么狗屎运气,守了几千年的南天门,今次,竟然看见了天界最大的大佬?   话说,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于是,出于谨慎,一个守将道:“这位仙家,能否容我去禀报一下,待核实身份后,自当放您进去。”害怕眼前这位真就是那大佬,又严谨地加了一句,“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水神看了一眼怀里人:“这样啊,那我自己去玉帝那核实身份。”说完,原地雾遁而去。   而他的消失,也只不过在这几位守将的眨眼之间。   守卫们原地化石,话说,特么动作也太快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当即喊出:“有人闯天门了!”然后一路跌跌撞撞朝玉宸大殿奔去。   而正此时,玉宸大殿上,还是一派歌舞升平,仙娥们广袖善舞,舞姿绰约,各路仙家齐聚一堂,一边吃着蟠桃一边饮着桂花酿,好不惬意。   而上手处,玉帝与王母正慈祥和蔼地欣赏着殿上的舞蹈。   在这一片祥和的舞乐声中,突然,大殿门口闯进来一道白影。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玉宸大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这可是天界枢纽!”看守殿门的小将举着长矛一路追过来。   大殿上的仙家们,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纷纷望了过去,这一看,众人皆讶然。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神韵仙风地走进了大殿,而她的怀里,正抱着一名女子。   这是谁?前来参加王母的寿宴竟然如此不知羞耻地抱着个女子过来,简直太荒唐了!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水神缓缓地,一步一步,向大殿中央走去。   在坐的神仙纷纷站了起来。   “你是哪家仙友,还不快快停下!”   “喂,尔等怎可如此猖狂,这大好的日子,竟敢怀抱女子而来,真是败坏仙风!”   “听到了么,你若再不停下,休怪我等不客气!”   仙人们群起而激愤,甚至有好几个都已经跳出自己的座位,拦到水神的面前,还亮出了法器。   眼看似乎就要有一场战斗,高台上,王母突然道:“玉帝,你怎么了?”   离高台近一些的仙家们,自然听到了王母的声音,下意识朝高台投去目光,哪晓得,这一看,就看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玉帝他老人家,竟坐在了地上,王母正伸出手准备扶他起来。   看样子,他好像是从自己的宝座上滑到地上的。可是,这种有损玉帝威严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今次,玉帝他老人家是怎么了?   但见玉帝惊慌失措地自地上爬起来,再急忙忙走下高台,其间打了好几个踉跄,总算走到那突然闯入的仙友面前。   然后,“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苍天,在场所有仙家三观尽碎。玉帝,堂堂玉帝,掌管天界的玉帝,竟然,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毫无规矩的,甚至可能荒淫无度的小仙,下了跪。   “水神,小神拜见水神。”玉帝似乎是哆嗦着,伏地一拜。   大殿上顿时安静无比,丝竹曼舞早已停歇。   所有仙家反应了好久,总算在一片惊慌中,也一同原地跪下。   只听水神平静地吐一句话来:“将此女子送到药王宫,好生将养。”   所有人都为之一惊,水神大佬千万年来隐匿不出,可这一亮相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仙家们一时间都没敢作声,垂头匍匐在原地。   玉帝显然是免疫能力强一点,很快回神,忙招来药王宫的药王给水神见礼。又招来两名仙娥接过了水神手中的女子。   然后,水神他老人家一拂袖,又从袖中掉了只通体纯白的猫出来,好巧不巧,那猫落到了玉帝的身上。   “喵~”白猫一脸懵逼地抬起猫脸,正对上玉帝一脸懵逼的表情。   一时间,大殿里所有仙家的三观再碎了一碎。水神他老人家,不但养了个女子,还养了只猫?   玉帝战战兢兢地,将那猫举过头顶,献给水神。   水神瞥了一眼,接过白猫,然后啥话也没留下,兀自转身而去。   良久良久,不敢抬头的仙家们,先是试探性瞄了一眼,发现大佬确已离开,紧绷的神经立马松懈下来,然后,大殿上一时间想起长久而盛大的议论声。   讨论的话题,自然是围绕水神的,五行神清心寡欲,因着那则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出现的一句古老神语预言,从不会同一只雌性有什么联系,并且,自从金木水火相继归元,水神就一直独自幽居在三十六重天,从不曾在世人面前露脸,神秘莫测到,大家近乎将他遗忘,以为他也早已归元。   可这一回,竟然出现在玉宸大殿上,还是以那种引人遐想的姿态出现的。试想,重伤不醒的女子,纯白可爱的猫猫,这两样东西,真的与他那地位身份,太格格不入。   众人讨论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水神大佬他,开窍了!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全集中到那个女子身上。   这个女子……一定不是普通女子吧,药王一捏脉,嗯?还未飞升?   那一定十分美貌吧,药王借着看眼球看舌苔的机会,将垂下的美人头扶起来,嗯?倒是有几分姿色,但在美女云集的九重天,这样的样貌,只能算是普通。   不过,倒是挺眼熟……窥到她面貌的神仙们,思绪便飘到了那日昆仑山上的成仙大会,一个拥有紫色灵根的女子……   恍然大悟,是那个神之宠爱者。   果然啊,吼吼吼……   这一定是天界第一大爆炸瓜!够全天界吃上好一阵子了!   *   好些日子过去,在药王宫的悉心照料下,神之宠爱者,幽幽地睁开了眼,药王激动不已。   “姑娘!”药王唤道。   姑娘坐起身,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了一个问题:“这是哪里?”   药王的思绪一卡,话说,这女子不知这是天界,并且还是未飞升的体质……   惊,天界又一大瓜,这位与水神有莫大关系的女子,竟是水神掳上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冥月渊一定污染严重,雾霾中日不散…… 第66章 天界瓜不断   “这里是九重天。”药王笑着回答道。   云缃缃一惊, 再度打量一番四下,但见除了面前这个留着小胡子的老头外,还有两个小童。   “那你是?”   “我是药王。”   她竟然来了天界么?是怎么来的?依稀记得, 在她昏迷之时, 意识也曾一度清醒, 隐约间, 她睁开过一次眼,她看见了他, 一张冷漠的侧脸。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见着他呢?她明明是和章章在一起的。   “药王大人,不知你是否晓得,我是如何来到这天上的?”她问。   药王略微思索了片刻,既然这姑娘大有可能是被掳来的,那么, 他坚决不能说实话,不然, 很可能败坏他们天界大佬的名声。   “这个……小仙不甚清楚。”   “那你可曾看见我的猫?就是一只通体白色的猫。”   药王很快想起那只猫来:“那只猫……是你的么?”   云缃缃点头。   药王有些为难了,这个要怎么说?她的猫早被水神抱去他的最高天了。   正在他犹豫作难之际,突然,一段白衣带起一阵仙风走进了房门。   云缃缃首先瞥见了来人, 心中凛然。   对于她来说, 距离成仙大会那么久,他们这是头一次见面。他依旧穿着他惯常穿的白色衣袍,纤尘不染,她恍惚以为是公子, 这还是他们在凡间的竹园, 他迎着朝露披着薄霞向她走来。   可是再看他的神情时,她猛然清醒过来, 他不再是她的公子了。眼神清冷出尘,就那样看你一眼,你就会忍不住一哆嗦,叫人如坠雪谷。   有那么瞬间,她的眼中带着些兴奋的光彩,但很快暗淡下来。他始终不是自己的公子,她始终是欺骗了他。   她暗自神思着,水神已走到了她的榻边。   “出去。”他说。   屋子里的众人起先一愣,但药王很快反应过来,忙拉着两个小童子退出了房间,临了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带过去。   她看着他,怯怯的,她会不会弄死自己?毕竟最开始是她不对。被一个她这样的凡人女子骗了,应该很是有损他的颜面和自尊吧,毕竟他可是五行神之一。   良久,双方就那样对望着,一个不敢开口,一个不想开口。   不敢开口的那一个,还是壮着胆子先道:“是你救了我?”   水神并没回答。   “我的章章呢?”   水神当没听见。   “这里真的是天界么?那我是怎么离开堕神……”的冥月渊的?   谁知,她还没说完,脖间便一紧,后头的话被生生掐断。再看时,那个世间最高神祇已近在咫尺,只是,他一手撑在床榻上,另一只手,正狠狠地捏着她的脖子。   脖间的束缚感越来越强,疼痛,窒息。   她大喘着气,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她挥动着双手,试图挣脱,却发现她越是挣扎,对方的手就越紧。   “你……你要杀……我?”艰难地,她吐出这几个字。   从脖子到脸蛋,通红如海棠滴血。   完了,她怕是要交代到这儿了,水神之泪?只怕是让她流泪。   正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奔赴黄泉之际,突然,脖间的束缚感一松,大量的空气总算涌入口鼻,她趴到床上,大张着嘴,贪婪地呼吸着。等稍微缓和一点了,她下意识偏头看了他一眼,哪晓得这一眼,却令她一阵心惊。   不管是公子亦或是夫君,甚至是那个在云端问他死亡之问的冰冷神祇,即便是不带什么感情,他的眼神大多时候也都是柔和的。   可是,现在,他的眼里,似有一把旺火在烧,仿佛要将她燃烧成灰。   杀机,那一定是杀机。她感觉到了。   糟糕,这可如何是好?脑海飞速运转。   他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面上仍旧残留着一丝怒意。或许,这是千万年以来,他头一次将愤怒单独对准一个凡人,一个女子。并且似乎还发泄无门。   突然,那女子爬下床,再踉跄着站了起来,与她四目相对。   紧接着,她主动抱住了他。   “对不起。”她说。是的,如果是她不对就得先道歉。   可是良久过去,对方如一块冰柱,毫无反应。   她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抬起来,满眼蓄着泪,巴巴地望着他。   “别妄图把在凡间那套拿到天上来,我现在是神,我就是世间最大的惑,你惑不了我。”语气冷冰冰的,叫人听之直打寒战。   云缃缃消化了好一会儿他这句话,才反应过来,道:“那这么说,是你诱惑的我?”   闻得此言,他一把将她推了开,她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   “起来。”   她郁闷地爬起来。突然体悟到他为什么推开她,试想,他自称这世间最大的惑,而她,却从未对他动心过。   “跟我走。”他说完,转身朝房门走去。   云缃缃脑袋一糊,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但仍旧跟了上去。   房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院子里的一众人皆就地垂首,默默不言。   直到他们走出药王宫,院子里的人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   有小童问药王:“师父?那就是水神?”   “是啊,五行神之一。”药王眯着眼睛,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说。   “哇撒,那么那名女子,就是神之妻咯?”小童兴奋道。   药王突然厉声:“休得胡言乱语,还不快去把药理了!”   小童调皮一笑,跑到了另一处去。   药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眼睛亮了一亮。   惊!天界爆炸瓜后续,神之宠爱者一醒来,水神就驾临了,并迫不及待地带走了她。   *   云缃缃一路跟着他,等走出药王的院子了,才发现,这里真的不再是凡间了,万里白云在自己脚下,甚至一伸手,就能捡起一坨。   她出于好奇,走着走着就真的俯下身去掐了一把起来,白云软软泡泡的,像棉花糖,于是,她便真就塞进嘴里试了试味儿。与她想的如出一辙,淡淡的,入口就化作了没有温度的水。   突然,在前面走着的人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正在吃棉花云的她差点被呛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是怎么回事?前一刻他可想要掐死自己啊!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浑身一轻,离开地面,往更上层飞去。   等她再往下看去时,已离九重天老远。   她看见方才他们走过的那片云上,有人发现了他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带我去哪儿?”她问。   但他并没回答,她望着他的侧颜,那张世间最完美的脸上,唇瓣紧抿着,看上去是那样冷漠,那样无情。   或许,他本就该无情的,因为他是神。   许久后,她总算落地,不过这里还是一片白云之上。只是相比方才那片天,这里似乎更严寒,更寂寥。   放眼望去,万里之地,竟无一个人,建筑物也稀稀拉拉的。   颜色也单调,白,全是白白,仿佛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白色。   她跟随着他,踏进了一处宫殿,那宫殿的匾额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字她不认得,但很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好像是……炼狱,好像是……小罗山,在她看来,像符咒一样。   “这是哪儿?”   他们已经走进了大殿。   他兀自朝高台上走去,她停下了步子,直觉告诉她,她不能上那里。   她就停在大殿中央,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神座,然后拂衣坐下。   这一刻,他与她的距离,最远。远到她头一次觉得,他们根本没有在同一个维度,而那些过往,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诚如堕神所言,她永远不可能平等地同他站在一起。   “从此以后,你就在这里,寸步不离,”神座上,传来缥缈的声音,“兑现你的誓言。”   “誓言?什么誓言?”   “终生不嫁,侍奉我的神龛。”他说,“这里没有神龛,只有我。”   她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又做你的侍女?”   “可以这么理解。”他淡然道。   她冷笑一下,做过妻子的人,还能再做回侍女吗?她想,只要能得到他的一滴泪,她可以的!   “好。”她毫不犹豫,甚至是从容地答应了。   对于她的爽快答应,他心中暗自意外,但神色却依旧那样,看不出喜悲,看不出忧乐。   “那么,你的厨房在哪儿?”她突然问。   “厨房?没有。”   好吧,神仙是不用吃喝拉撒的对吧。可是她要啊。   “那我这个侍女也不能为你奉茶,不能为你洗衣做饭,我需要做什么?”她是真的疑惑。   他似乎也觉得这是个问题,然后,当即下了一道神谕,将正在同药王吃瓜的玉帝,招了上来。   玉帝急急忙忙赶到最高天,还以为水神大佬要找他干嘛,却在大殿看见了那名女子,意外又不算意外。   结果,水神这次的吩咐是:去,给我找一个厨房过来。”   惊!玉帝瞥一眼高台上的神,再瞅一眼离他近一些的女子。   那女子冲他点点头,言下之意好像是:对,你没听错,他说让你整个厨房来。   于是乎,没过多久,九重天的御厨宫,便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仍旧留在九重天,另一半,被白云托举着,直上云霄,最终与三十六重天成功对接。   当云缃缃看见突然冒出来的一处硕大厨房时,眼里的惊讶,大概比听见水神放屁还夸张,哦,当然,水神从不放屁。   好吧,既然厨房有了,她就要开始着手她的逼泪计划。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流泪?伤心欲绝时,爆笑不止时,或者眼睛被熏时……   过了好多天后,她觉得地皮子踩热了,时机成熟了,便在厨房里,熬制了一种“刺激水”,里面有许多味天宫的辛辣香料,她还放了解忧花,解忧花香气馥郁,简直太棒,分分钟遮盖了那股辛辣的气息,如果不是喝下去或者皮肤蘸到,就那么看着或者闻着,和普通的解忧花茶水没什么两样,她熬制完毕时,自己还试了一口,当场刺激得她老泪纵横,好一阵才缓过来。   她表示相当满意,便拿到大殿去,他总是喜欢在那里坐着,斜倚着神座,手撑着额头,闭着眼,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睡觉。   她端着为他准备的茶,穿过大殿中央,向高台走去。是的,她发现她是可以走上去的,他从不阻拦或者发威。   “水神,您的茶。”   水神幽幽地抬起眼眸,伸手接过茶盏,他其实并不需要喝水,只是她拿来了,他就习惯性地接过来。   送到唇边,却停了下来,眉睫微动:“这是什么茶?”   云缃缃好心地介绍:“这是我专门为您精心调制的,改良版解忧花茶,里面我放了祛风散寒的药材,你的宫殿实在太冷了。”对,她说的实话,葱姜蒜本就能入药。   “冷?那你为什么没被冻死?”   额……是啊,为什么?想到就连玉帝来到这里都得哆哆嗦嗦的,她怎么只能感受到寒,却并不畏惧?   “是您对我施法了么?”   “是因为你体内融合了我的灵种。”   说到此,她垂下头去,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   她瞥着他,见他是否将那茶喝下,可是,他只是闻了一闻,又递了回来。   “你喝。”   妈的,这就尴尬了。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好捉急,他可是神啊,对他下药,虽然那也不算什么药,他能看不出来?   于是,她接过茶盏,假意往后退两步,再假意一个踉跄,手里的茶盏一滑。   茶水飞溅而出,堪堪往水神面门打去。   哪晓得,对方连衣袖都没抬一下,只是那么瞥了一眼,那些茶水便转了向,往云缃缃飞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中招之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她扯了开。   顷刻间,她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第67章 她想离开了   “我的神, 我们这个姿势不妥吧?”云缃缃把手抬到半空,生怕触及到他半寸衣服,毕竟, 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夫君了。   她准备站起来, 坐在最高神祇的大腿上, 总归有些违和, 对吧。   可是,对方的手却桎梏着她的腰, 她根本没法子站立。   话说,你这样很掉神格,你知道么?   她望向他,他也正看着她,她觉得此时此刻, 大有一种王八看绿豆的感觉。   怎么说呢,由于隔得太近, 快成对眼了。   她不说话,她想知道他突然抱住她的目的,是什么?   半晌后,他问:“他, 也这样抱过你么?”   “谁?”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者”是谁?云缃缃懵然。   “少装蒜, 你们很早就认识了,不是么?我有理由怀疑,你接近我,是他的安排。”   他的气息打到她的脸上, 闻来如这最高天的云朵一样冷冽, 味道淡淡的,却比任何一朵云都独特。   她从懵逼中醒悟过来, 他说的是陆紫薇。他怎么突然问起堕神?并且怀疑自己是堕神的细作?   “我的神,您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和堕神,并不太熟。”   “他有没有这样抱过你?”   她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的,不光抱过,还差点亲上了不是么,当时,作为凡人公子的水神,不是还撞见了么?   所以,这是个他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她也不好撒谎:“有。”   下一刻,她就被丢下了他的大腿,丢到了他的神座剩余的位置上。   “看来我不该带你来天界,你待在他那里就挺好,你也亲口承认了,你是她的女人。”   云缃缃咀嚼了一下他这话的意味,然后,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一时木讷。酸的,是酸的,他的话好酸!亲口承认?那只是在对抗狗妖时,说出来的震慑性言语。他不会是当真了吧。   “我的神,您是在吃醋?”她大胆一问。   就见他一剂眼刀飞了过来,然后,便欺身而上,将她按到神座上。   “你这个虚假的女子,你在想什么?在想我一个世间主宰吃你一个思想肮脏,人也不一定干净的女子的醋?”语气冰冷而带着狠厉。   他这话她可不爱听,她有些生气了:“那您这位世间主宰,现在正把一个思想肮脏,人也不一定干净的女子压在您的神座上!”   “是的,所以,我想杀死你,你已经耗尽我所有的温柔!”说话间,他的一只手,已经捏住了她的脖子。   她仿佛是只被人掐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可是,她怎么就那么想笑呢?   她笑了:“能耗尽您所有的温柔,我觉得无上荣幸,如果你要杀死我,我也无力抗拒。”是啊,她活了这么久,已经赚够了,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动了必杀机,她哪里还有机会挣扎,既然没有机会,那就不挣扎了。在凡间的时候,她总是骗他,用欺骗,得到了他的爱,得到了生还之机,或许,此刻,报应来了。   他的手紧了紧,她感到自己的扁桃体正在变形,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你为什么不继续欺骗,继续挣扎,这样,或许又骗过了我,我就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他的眼里,又烧起了火焰,火苗跳跃着,几乎要烧到她的面门上。   她无力回答,快要窒息了。不自觉翻起了白眼,也许真要挂了。   可就在此时,他的手松开了。   她大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可还没等她缓过那窒息之感时,他强势地吻了上来,咬住了她的唇,将她大张着呼吸的嘴整个封住。   她震惊着,而对方近乎是疯狂地,暴躁地,啃食着她。   她本能地,用手推他的胸膛,试图将他推开,可是这个动作似乎反倒提醒了他,她还有双讨厌的手没收拾,于是他便单手将她的两只手反按到了她的头顶。   这姿势让她恐慌又不舒服,简直就成了任他宰割的鱼肉。   然后,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挑开了她腰间的衣带。   丝衣绽放,娇美的花骨朵盛开成一道最美的风景,此时此刻,没人能移开目光。   他带着霸虐,带着狂狷,开始肆无忌惮。   是的,他有什么可忌惮的。   眼看就要打响一场激烈战斗之时,突然响起了一声轰隆的关门声,云缃缃一惊,斜眼望向大殿门口,大门被关上了。   她有些迷惑,门怎么关了。   而就此时,他带着他无坚不摧的武器,正式与她展开了一场力量悬殊的战役。   她几乎无从抵抗,被他轰炸得七零八落,尸骨无存。   她皱起眉头,她恨,她从未想过会被这样对待,在她没有表示愿意的时候!   你还是鲨了我吧。她想。   她欺骗他,是她不对,她也不会为自己找什么“因为要活命所以才欺骗”这样的可怜理由,只是,如果欺骗神明需要判刑,那请将她送去审判庭,送去牢狱,而不是像现在,掠夺她的意志,侵袭她的尊严。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女性,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承受得住,这种强硬的巧取豪夺?   她开始如一具尸体,不再挣扎,不再抵抗,你来吧,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不,我已经死了,在你向我举起你的武器的那一刻。   许久许久,他完成凌迟她的最后那个仪式,然后,如泰山倾塌一般,倒到了她的身上。   乌发带着汗珠,粘到她的脸上,她的脖间,她一动不动。   一阵之后,上方的男子不知是休息够了,还是察觉到她那股不太对劲的情绪,终于撑起身体,看了看她。   这一看,他愣住了,她的眼神,晦暗无光,仿佛一瞬之间,失去了所有光芒。   “怎么了?难道不快乐么?”他问。   她狠狠地睨了他一眼:“这样无耻的问句您是怎么问出口的?”   “再无耻,能有你无耻么,你一边和我上床,一边自称是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他语气平淡,但眼神里却暗藏着洪水猛兽。   “你已不再是我的夫君,我是谁的女人,那是我的自由。”她说,她仿佛报复似的,特意刺激他。   他触起眉头,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正在焚烧:“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他?”   她冷笑一下:“反正我不爱你,这结果是经过你亲自检验的。”   “你!”他额上的青筋暴起,双拳捏紧。   她感到了比之前更强烈的杀意,突然就觉得特别好笑。   于是,她笑出了声。   “哈哈哈……”她说,“你不要告诉我,你作为这世间最高神祇,却根本控制不住对一个女子的迷恋。”   这话一出,身上一轻,那人起身威坐,重新敛起他高冷神祇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近乎张狂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他。   她也翻身起来,系回腰带,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高台。   她不想了,什么生命,什么水神之泪,这一刻,她统统不想要了。   她想要离开。   于是,她背对着他,说:“你送我回凡间好不好?”   “休想。”背后传来威严又冷酷的声音。   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回答了一个字:“好。”   高台上的神祇望着那单薄而似乎在发着抖的背影,顿觉心上一痛。这样的感觉,在她说爱,玉琼花谢了那一次,有过。   他们之间到底隔着什么?为什么仿佛越走越远?   *   九重天上,玉帝战战兢兢。   妈呀,他不过是到最高天去送上次水神向他要的一些幽苡花种子,说是要撒在最高天的云层上,说是小云姑娘喜欢生机勃勃,而那最高天的气候,大概也只能种活幽苡花,于是,他不辞辛苦,亲自到百花园去选了最优良的幽苡花种子。   可是,这一次上去得真不是时候啊,瞧他一把老骨头都看见了啥?那可是神座啊!并且他有理由怀疑水神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看见了,不然的话,怎么那大殿的门突然就关上了!   忐忑,窥探到了惊天绝-密大瓜,会不会被灭口?   于是,玉帝愣是免了三日朝会,在寝殿里颓了三日,发现最高天还没有发来招魂神谕后,方才缓过劲来。   *   最近几日,云缃缃也没去给他奉茶了,她总是独自站在御厨宫的门前,看着最高天的万里白云。她至今都还没飞升,想要飞下天去,是不可能的,她甚至连下去的路都不知道,每次玉帝来,他仿佛就是从云层里随便那么冒出来的,可是她每每扒开云层看,底下还是云层,怎么都看不到通往下去的路。   这里也没有风景,她总觉得和地狱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不一样的恐惧。地狱是惊悚的,黑暗的,而这里,虽说明亮,也不惊悚,但太过单调,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呆得久了,她都有一种自己已经升天的错觉。哦,可不是升天了么,这不就是天上?   要说这里唯一勉强有些变化的,可能就是远处的一片漩涡云海。她散心去那边走过一次,那个漩涡实在太大了,她总是隔得远远的看,深怕自己被卷进去,那个漩涡时不时还会变换颜色,今天是蓝色,明天没准就是红色了,有时候说不定在一天之内就能把彩虹色轮一个遍。   她之前问过他,那个漩涡是什么,他回答说,那是无极之门。   他可以通过它,直接到达凡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不需要动用法术,这是早前他们五个神祇活得实在太过无聊,创建出来的游戏通道罢了。   但他说她不行,她一旦跳下去,就会直接被漩涡里强大的气泽瞬间撕裂成碎片。   多么可怕!所以她只去过一次。   她站在那里看云,而她不知道,水神一直在远处看着她。他总是凝起眉头,因为他察觉到了,她不开心。自从那一次在神座上那样对待她之后,她仿佛就失去了原有的活力。   他不喜欢她这样。   他思考了许久,到底要如何做,她才能恢复在凡间时的样子。想来想去,他做了一个决定。那个决定,是她一直想要,他却一直不想给的,因为,她说爱时玉琼花谢了,她骗了自己。   但是,他突然又想给了。   他内心里打定了主意,便走向了她,这是自那次以后,他头一回走到她的面前。   “我娶你,以天界最高礼仪,告诸四海,晓通三界。”他说。 第68章 是神的偏爱   一阵凉风吹过, 他的话是那样的不真实。   她打了一哆嗦,半晌才回道:“你要娶我,可是你知道, 我并不爱你的。”事到如今, 她也没想过顾忌他的感受什么的, 做了万万年的神了, 心里承受能力绝对比自己好。   他的白衣曳地,与这最高天的云层相融, 如果不是他就在自己眼前,云缃缃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只要你嫁,我就娶。”他说。   她忽而笑了:“我的神,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凡人而已,肯定比你死得早, 你不过是因为活得太久,太过寂寞, 习惯了大千世界对您的崇拜和信仰,突然发现有我这么一个不信神、不信你的存在,你产生了强烈的求胜欲,心想:我一定要征服你, 让你做我的信徒。对吧。”   他缓步走到她的身边, 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然后将她整个脸往上一抬,促使她必须仰视着看他。   “我只问你想不想,做这世间最高神祇的妻子。”他带着一丝压迫的戾气, 此刻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不答应就弄死你!   她突然后悔起来, 早知道,就该尊崇命运的安排, 做他历劫时的炮灰,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   她道:“你为我流一滴泪,我就嫁给你。”   他一怔:“你要我的泪干什么?”   “你就随便一哭,挺容易吧,我就想要一滴。”   他思索了半晌,猜测着她的心理:“你想看我为你流泪?好以此来证明我这个最高神祇的确是克制不住地爱上了一个思想丑恶的女子,然后借此来满足你最大的成就感?”他明白,明白凡人的贪婪,他同样也知道她,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对自己用尽心机的女人。   “但是抱歉,”他接着说,“我是神,从不流泪,我的眼泪不由我,只由心。”   她愣了一下,但见他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哄她,便有些失望了。看来,小花想重新开放,是没多大指望了,她垂下眼睫。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紧了一紧,又促使她抬起眼眸来看他。   “我稍后会公布我即将娶妻的神谕,你就安心呆在这儿,等着成为我的妻子。”   “成为你的妻子之后,必须永远永远呆在这里么?直到死去?”   “当然,我在哪儿,你在哪儿。”他理所当然地道。   她的眸光暗了暗,余光瞥了一下四周,满眼的白色,忽然就刺痛了她的双眼,眼眶红红:“哦。”她说。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失落,凝起了眉:“怎么,嫁给我,你不高兴?在凡间时,你不是想?”   “能说实话么?”她道。   他的嘴角抽了一抽,他怎么就这么想捏死面前这个女人,但奈何又下不去手:“说。”   “你先放开我,我想坐下说。”她拍了拍捏住她下巴的手。   他鬼使神差地,就那样放过了她,然后眼看着她坐到了御厨宫门前的阶梯上。   他亦走过去,坐到了她的身旁。   然后,就见着她望着远处的千层云朵,幽幽地道:“我心里是一个有病的人,我从未爱过任何一个人,我无法感受,无法回应,无法给予,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被诅咒了。说句你可能想杀我的话,就是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大约也就是觉得可惜罢了,就像在凡间时,你死了,我也会哭,但是并不会有多痛,因为我不爱你,我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你,作为一个稍微一招手,就可以拥有一大堆仙女的神祇,你确定要娶我?”   “要娶。”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曾经那样欺骗你,也没关系?”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有关系,以后不准骗我。”   她惊讶地看着他,看来,作为一个神,他的包容度真的实在太大了。   “还有就是,我其实不喜欢三十六重天。”   他沉默下来,许久之后,他的语气变得冰冷:“你喜欢冥月渊?”   闻得此言,蓦然抬头,却见身边的人已经站起了身,连扶过她手边的衣摆都是雪花一样的温度。   她抬头望着他:“没有,我也不喜欢冥月渊。”   却听他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转过身来盯着她,忽然抬起一只手,食指一动,一方丝帕便自她的怀里掉落出来。   她一惊,赶忙起身去捡,可是丝帕是捡起来了,她却还在云层里寻找着什么。   许久后,她听到他冷声道:“你在找这个?”   她闻言抬头,就见他的指尖,捻着一朵枯萎的小花。   “对。”她走过去,准备接过来。   可是,对方,却根本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她看见他捏着小花转着。   “别动,还我。”她说,语气听上去有些急切。   “你是因为它?”他问。   “我们的事儿和她没关系,她其实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亲眼见着那朵本就萎黄的小花,在他手中化作了细沙,她愣住,再没开口。   细沙在三十六重天的罡风里,飘散着,越飘越远,越远越散,最终,被无极之门的吸力一卷,什么也没有了。   是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流下泪来,狠狠地看着他。   而他,却似乎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做我的女人,终生以我为信仰,其他人给的东西,最好不要留下。”   “我是不是从此以后,都成了你的附属品?”没有选择的权利,会一直一直被关在三十六重天,没有风景,没有人,没有一个活物。他根本不算活物,他是神,不死的,也不算活着。   “不,你是我的妻子。”他说。   两人再无话,他朝自己的宫殿走去,而她,蹲到御厨宫的门口,望着那个无极之门的方向,此时此刻,那个漩涡是蓝色的,冰冷的蓝色。   *   水神要娶妻!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震惊三界。   天地初开时的五行神中,那四位归元了的,一生都未曾与哪个女子扯上过什么瓜葛,而水神,作为唯一的留存,作为全界的信仰,他竟然要娶妻?   这个瓜实在是太爆炸,以至于天界上下一时间,讨论得不可开交。   而对于神妻云缃缃的猜测,则成了讨论的焦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能得天界最高神祇的青睐?   有传言道,她美得不可方物,又是紫色灵根拥有者,将来可以修炼成半神,也只有她这样的资质,才能与水神相匹配。   而这位唯一能匹配水神的女子,如今终日在最高天的御厨宫门前坐着数云朵玩,她任由他安排一切,她知道,她根本无力挣扎。   有一次,她看见他突然自自己的宫殿内飞出来,飞到半空中,然后对着云层撒了许多如沙一样的东西。   她看着不停飘落的沙,心头虽然疑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她也并不想去问。   或许,她日后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在这白茫茫、毫无生气的天上,度过她的一生。   可当他飞来飞去撒完沙之后,却飘落到她的身边,问:“你可知我方才在干什么?”   她表示她并不感兴趣:“哦,什么?”   他却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等我们举行大典那天,你就晓得了。”   对于他卖的这个关子,她并没太多期待。或许,这就是一个无法感知爱、无法给予爱的人的真实表现。以往的她,的确太过虚假,她总是装**他,却只是一直依靠他、利用他而已。   “婚礼大典在九重天举行,三十六重天的样子……的确不太适合办喜事。并且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在成亲当天,便在九重天上的升仙台上,沐浴神光,飞升进阶。”   “哦。”她淡淡然。心想,还要让我成仙?岂不是得忍受很久很久这样寂冷的日子。她都担心她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被关傻了的疯子。   突然就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男人,他活那么久,终日不出最高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有个问题,好奇一下,”她说,“听说你万万年不下三十六重天,那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   他想了想,“看看三界动向,睡睡觉,”又补充一句,“多数时候是在睡觉。”   “你应该可以不需要睡觉吧?”   “可以不需要,但可以想,想睡就睡了。我的一觉,可以睡一万年。”   好吧,果然是极为无聊的日子。   *   婚礼要在九重天举行,玉帝和王母乃至天宫里的一众仙使都紧张不已,每一道工序都要求精益求精,深怕出半点纰漏。   在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准备后,水神迎娶神妻的日子,便到了。   云缃缃坐在云镜旁,任由王母为她梳洗打扮。说实在的,她有些惶恐,怎么能由王母亲自来给她做婚礼化妆师呢!   “娘娘,水神他怎么这样啊,要您亲自来为我化妆。”   正在为她化眉毛的王母叹口气,幽幽道:“谁叫天宫众女子之中,只有我和百花仙子能上来,可是,百花她,还要留在九重天准备赏花宴。总不能让玉帝那老头或者水神亲自为你装扮吧。再说,你以后便是水神的神妻了,就是我见了,也都得行礼的。”   “额……那实在是为难娘娘了。”   王母审视了一下镜中的她,然后拿起唇脂,为她画唇。   “其实,五行神因着天地初开的那个预言,从不会与哪个女子有染,但前一阵子,预言离奇消失了。小云姑娘已经成了三界女子羡慕的对象了,竟能嫁给水神!”   “预言?什么预言?”   “一句古神语写的,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五行神有了后嗣,那么,三界,就会被他的后嗣所颠覆。”   所以一直以来,他不肯给灵种给她?当她偷偷摘了一课时,他才那么生气?   “姑娘你的灵根是紫色的,这就证明,你和五行神早有渊原,世间,只有五行神亲手创造出的灵魂,才会拥有紫色灵根。你本就受神所偏爱。”   她一时懵然:“他们不是创世神么?难道还有不是他们亲手创造的东西?”   “那是自然,他们五个,创造了五大生命元素,洒在洪荒的大地之上,再经过千万年的孕育,才有了如今的三界繁华。但据说,五行神也曾亲自创造生命,极少极少。所以这么久以来,紫色灵根的,也只发现了姑娘你一个。”   “哦。”她还真是特别啊,她一个异界来客,竟还有这样的特殊身份,真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好了,你看看如何?”王母道。   云缃缃望了望镜中的自己,一时愣了愣,许久不曾注意过自己的脸,现在一看,竟然比从前多了那么一丝飘然出尘的意味,仿佛是在这天上呆久了,连她的气质也变得和他相似起来。   她站起身,原地缓缓地转了一圈,她垂头看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衣裙,白色的,向云朵一样的颜色,她知道,这是他最喜爱的色彩。白底之上,又绣了许多淡粉色的蔷薇,就仿佛是云层上长了许多蔷薇花一般,美得清新,美得明艳。   “走吧,咱们得下九重天去了。”王母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出房间,来到宫殿门外。   可是刚一出来,云缃缃便呆住了。   原本那一望无垠的浩瀚云海,可现在,却全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紫花海洋。   这花,她仿佛见过,就在…许久许久以前的一个梦魇里,记得那是一个必死之梦,可是公子为了救她,不惜潜入她的梦境之中……   “这是……”她的眼眶有些润润的。   “这是幽苡花海,水神专门为你准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广告时间,下一本预收文《穿成妖王的小甜妻》,还请小可爱支持一下:   黄小甜穿成了自己画的漫画女主角,漫画叫《大妖王与小甜妻》,你以为她重生了是好事?但并不!因为她画的漫画充满个人恶趣味,如下:   1、女主角得和一只暴虐万年虎妖谈恋爱(好害怕,男主是只虎);   2、男主角是坏人,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3、大妖王动不动就要把她按到地上进行一些怪异行为;   4、她设定的大妖王喜欢呆萌挂,可她自己,性格古怪脾气暴躁…   万一惹到大妖王,岂不是会被自己的男主角鲨死?   所以,她重生后,决定避开他终生不见。   但是千躲万躲还是没躲得过……   大妖王:不想死就恋爱。   黄小甜:求求你别和我he   食用指南:   1,甜文,但有时候是玻璃渣糖,结局he。   2,男女主双C。   3,女主沙雕,性格弱鸡,别指望她搞事业。   4,无脑恋爱文,逻辑不可推。   5,女主的金手指灵感来源《神笔马良》。 第69章 解封的石头   “走吧。”王母见她愣怔地看着那片紫色花海, 想着多半是因为太过感动。她其实也没曾想,原来水神他老人家竟可以如此浪漫,啧啧。   云缃缃被王母带着, 踏上一片飞行云, 跃下三十六重天, 往其他的云层飞去。   云缃缃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之后,她就要成为世人眼中最羡慕的角色了, 她可以与他相伴许久许久。可是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有些伤感。   仿佛这场婚礼,就是她了断一切尘缘的开始,她仿佛不该嫁给他。内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呐喊:别嫁, 不然你会后悔的。   嫁给最高神祇的女人,还会后悔?她笑了, 也许别人不会。   穿过一路厚重的云层,很快,就看见了九重天上的一派繁华。各路仙家齐聚着,她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一处立着四方盘龙柱高台之上的他, 水神。这一刻的他, 正转过身来举头望向她的方向,嘴角擒着难得的一抹笑意。他身上的衣袍,同她身上的,用的同一款料子, 只是上面的花纹, 是淡蓝色的水纹图案,九重天上有轻轻的仙风吹起, 撩动着他乌黑顺滑的长发,与月华云朵一般的衣袂。   可以说,他是这世间最好看的风景,只要有他的地方,天地都为之失色。   那样一个男子,现在就站在那里等着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甚至觉得比她穿越到这个异界还要虚幻。   但一想到他在九重天上对自己做过的事,强行的将自己按在他的神椅上,霸道的凌迟,再问也不问清楚,就将她的小花捏得粉碎,她就心有不甘。   如果现在可以逃走,她恐怕会毫不迟疑地跑了,就像那一回,成仙考核完毕,她没去昆仑之巅飞升,而是选择与堕神去了冥月渊……   正在他们快要到达九重天之时,突然,一个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哟,新娘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同时,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只手。   紧接着,就听见九重天上传来一阵惊叫之声。她下意识侧头看去,却见一个黑袍男子,带着几分阴鸷的笑意,戏谑地看着自己。   “是你!”是堕神。   她忙转头看向王母,视线却是一空,低头一看,王母不知何时已倒在了飞行云上。   “你!竟然这样对天界的王母!”她愤愤道。   哪知,身子却是一轻,人已经被堕神掳着,向上急飞而去。   她回头瞥去,一个白色身影正朝着他们追来。   强行带着他飞的男子幽幽地说:“我不光那样对王母了,我今天还要掳走水神的妻子。”   “你!”她怒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若嫁她,日后必定后悔。”   “干你屁事!”她啐道,“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我,所以来抢亲,你做事情,何时会只是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   “呵,你还挺了解我。不过,今天,我必须抢你走,因为,我要让三界重新洗牌。”   “你开玩笑吧,你抢走一个我,就能让三界重新洗牌?”她冷笑着道,心想,我竟然这么重要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回头看向正紧赶慢赶追来的水神,快了,他快追上来了。   “是啊,除了我,目前来讲,大约没有人知道你的重要性,包括他。”   她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水神。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望着越来越近的三十六重天的云层,心头惴惴然。   他没再回答,兀自带着她往那最高天飞去。   直到,他们降落于无极之门的边上。   但几乎是同时,水神也赶了来,他没敢靠得太紧去抢人,因为此刻,她很危险,这里可是无极之门,他心中升起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然后下一刻,他真就看着他的小云,被堕神一把推了入了那漩涡云之中。   随之,堕神发出了极为狂妄的大笑,轻身往远处飞去。   “小云!”他冲着瞬间消失在漩涡中的女子大喊一声,哪里还顾得上去对付那个神经病,赶忙一个纵身跳进了无极之门。   这突如其来的飞速下坠,云缃缃懵然,但很快,她的全身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越往下,压感就越强烈,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要将她整个压碎,捻烂。   是的,她反应过来,她被堕神推下了无极之门。   他曾说过,她是不能进到这里来的,因为,这意味着,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四周的压迫感越演越烈,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仿若被灌注进无穷力量,开始渗透进血液,然后是脏腑,挤压锤捻着,她都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变形。   急速下坠所带起的罡风,吹掉了她头上的珠花,吹裂了她身上的嫁纱,还有头发,每一根头发都化作一个恶魔,在她的头顶上演“群魔乱舞”。   她云缃缃,只怕今时今日,真正地,要交代在这无尽的漩涡云海之中了。   大脑开始缺氧,脑海里开始闪回她初来这个世界之时,竹园的回廊,清水桥上的桃花,楼船上的烛火,青州城的江上,以及后来,在成仙山庄的房间里,还有那冰雪千里的昆仑山上……   而在她意志完全消失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片花海,紫色的花海,幽苡花海。   眼角有泪珠滑落,只顷刻就被罡风一卷,了无踪迹。   “小云!”   是他在叫她,她听到了,可是,她再也无力睁开眼来……   *   他总算追上了她,在封闭的急速旋转的漩涡云海里,他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然后,念了一句神语,一道水蓝色的保护罩将他们俩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强烈的压感瞬间消失,罩子里的世界除了仍旧在急速往下坠,几乎与在三十六重天上无异。   幸好,幸好还来得及,怀中的人,才没变成千万碎片。   可是,她不动了,她的灵识,完全沉寂。   他的心跌入谷底。   “别怕,一切有我。”他抬起手,轻抚上她的发鬓与脸蛋。   可是,怀中人好似睡着了一般,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的头发散乱着,与他的,纠结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去。   一路坠下,他们会到哪里?他腾出半丝意志想了想,最后一次使用无极之门,所设定的凡间的位置是……昆仑上的一处小峰,小罗山。   很快,无极之门的尽头出现一处强烈的光点,顷刻间,他们便自那光点钻了出去。   冲破凡尘的最后一层云,他们如一道流星,坠落到一片荒芜的平原上。   他抱着她,坐到了地上,周身的水蓝色保护罩消失无踪。   “小云?”他喊着。   可并没有等来回应的声音。   难道,她的灵识,已经被震碎?   他抬起手,覆上她的额头,半晌后,手一颤。   碎了。   他试着为她注入神力,可她额间的那枚粉色的神印总是忽闪一下,便又暗淡下去,他反反复复试了好几次,但怀中的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千万年来,他头一次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是这世间的主宰,他看惯了一切生命的生死循环,他以为他很淡然,他以为他无欲无求,他以为他无所不能。   可是,她的灵识,他竟然无法修补还原。   这意味着,她永远地,永远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消失在了他所创造的三界之中。   他再一次将她紧搂入怀。   ——你为我流一滴泪,我就嫁给你。   ——你要我的泪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的泪么,给你便是,只求你再次醒来。   一滴淡蓝色的液体,顺着他凄绝的脸颊滑落而下,滴到了地上。   贫瘠的大地若逢甘露,奇迹出现。   这片荒芜的平原,仿若得到了某种特殊的神谕,在顷刻间,长出了无数嫩叶,那些嫩叶若交卷速放,一眨眼便长到了半人多高,再一眨眼,便开出了成片的紫花。   幽苡花。   他似乎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但他无需抬头,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小罗山的那处平原,称做大地之脉。洪荒时期,天地初开没多时,这里,他曾在这里,创造并打磨出一颗五色石,用以填补大地之脉的漏洞,方使得凡间大范围的火山、地震得以平息,才让这广袤的大地成了适宜生命产生的乐土,万物得以平地繁衍,繁荣。   雕刻五色石时,实在是太无趣,他便随手扔了一把幽苡花的种子在这里,瞬息间,便长出了一片紫色花海,然后,他便在这花海之间,坐着慢慢地打磨出了一颗适宜堵上大地之脉漏洞的石头。   那颗石头被他封印,以泪封印……   一颗石头,在漫漫花海的深处,突然冲破它身上的神咒,带着不久以前滴上的一滴神之血,一跃而起,飞到了花海之上,紧接着,它似乎很快锁定了一个既定方位,“嗖”一下便朝着水神的方向飞去。   然后,在到达他身边时,停了下来。   水神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心却还在莫大的悲恸中没有出来,他盯着那散发着五彩之光的石头愣了一下。   紧接着,便眼睁睁看着那石头化作细沙流光,铺散开来,精准地向他怀中人的身上撒去。   当那细沙流光将她全身裹挟,转瞬,便融进了她的血肉之中。   他大惊。   而下一刻,他怎么都唤不醒的人,突然,眉睫微动。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当初她在小罗山荒芜的平原上被一颗石头绊了一跤,没成想,那石头就是她自己……吧……   噹噹噹~预收文《穿成妖王的小甜妻》,倒是涨涨收呀,哭~ 第70章 神谕竟破了   一道金色光束自花海深处——五色石飞出之地, 蓬勃-射-出,直冲天际,进而冲破云层。   水神知道那束光意味着什么, 但他无力阻挡, 是的, 他作为最高神祇, 这道光,是他唯一不能阻挡的原始力量。   金色光束带着极快的速度, 硬生生刺破每一重天。然后,整个天界抖了三抖,强烈至极。众仙家站立不稳,跌倒一片。   众仙家惊慌言语:   “天界也有地震了?”   “怎么会,天界若地震, 凡间岂不是群山倾塌,万水化洪?”   “方才明明有一束莫名金光。”   “啊啊啊啊!快看, 天特么漏了!”   这声惊叫太过大声,九重天的所有仙家们都纷纷抬起头来,看着上一层云天果真洞出了好大一个口子!   而三十六重天上,玉帝还追着堕神四处乱飞。   前面的堕神一边笑一边道:“你有心情追我, 还不带着你的众仙家前去小罗山, 瞧,那道金光!”   玉帝一愣,果见一道金光带着巨大力量刺破三十六重天厚重的云层地面,然后在他的脑袋上空, 消失不见。   三十六重天被戳破了!玉帝大惊!心道遭了。   小罗山!   他已无暇再去管堕神, 忙飞下九重天,招了各路仙家, 匆匆驾云下界。   堕神立在一片云端,看着天界各路人马如下饺子似的往下界掉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那厢,小罗山,幽苡花海中。   水神怀中的人动了,他垂下头,看着她眼皮不断滚动着,好一阵后,才睁了开来。   她的眼睛,带着茫然,似蒙上了一层雪雾,可她分明是能看见他的。   “是你?”她开口了,可是语义怪异。   “原来真的是你。”他也开口了,语义比她的还要怪异。   他知道,她如果是她,一切就完了。大地之脉的力量已经直冲云霄。   三界,完了。   可是,他笑了。她活了过来。   他抬手抚摸她额间的花钿,轻轻摩挲着,眼神极致柔和。   可怀中的人,却忽然皱起了眉头:“疼!头好疼!”   轰隆隆,她的灵识中原本是一片石山,可顷刻间,却仿若遭了泥石流,大片大片的山体垮塌下来,露出最最内里的所在,那一座座原本不起眼的石山,忽而光芒大盛,泛着五彩之光,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灵魂。   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而意识里却又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归。   脑海里开始快闪过无数的画面,紫色花海,白色神衣,完美的神祇,乌发,冷眼,刻刀,伤口,遍体鳞伤,魂体分离……   ——如果可以,我再也不要遇见你,爱上任何人,任何。   ——好。   那个“好”字,竟是神谕。神谕,融入她的灵魂,成了她轮回里永不可破的既定命运,从此,命运遵循着她的那个心愿,她安然地流转四世,四世了,她都从未来过他的世界,也没有再爱上任何人。只差最后一世。最后一世,她便会消弭于轮回,从此世间再没有她这个灵魂。   哪怕,这个灵魂是水神亲自创造出的生命。   太痛了,真的太痛,她的灵识承受不住,近乎崩塌。她捂住自己的头,想要把那些奇怪的记忆画面以及那些奇怪的话语都赶走,可是,根本于事无补,那些画面如洪水猛兽,汹涌侵袭着她,根本无法克制,无法摆脱。   因为,那些记忆,本来就是她的。   “啊!”一声惊叫之后,她晕了过去。   是水神,终于出手将她点晕。   他看着她,神情莫变,“我早怀疑是你,可是,我不相信,因为神谕不可破,你怎么会是你呢?”他停顿一下,“可是,还是破了。”   回想起不久之前,他借助无极之门,来到小罗山验看过那颗填补大地之脉漏洞的五色石,分明没有任何异样。   五色石解封是需要条件的,一滴他的血,一滴他的泪,必不可少。   可方才,明明只有他的一滴泪而已。血从何来,又是何时滴上去的,他竟然从不曾察觉。   忽然联想到堕神离奇逃出炼狱,他原以为是堕神自己破了他的封印,现在一想……竟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堕神是她放出来的。   她是他唯一亲手创造出的生命,带着她的神血而生。所以,她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破除封压堕神的封印。   然后,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想突然蹦出来,解封五色石的神血,是她滴上去的……   正待他惊诧之际,突然,便听到上方飘来一阵嘈杂之声,那哄闹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抬头望去,却见千里飞行云已铺得漫天都是,载着无数仙家停在了半空之上。   他微微眯起眼,这只怕整个天界都来了。   而云朵之上的众仙家们,看着那金色光束的源头处,一派紫色花海里,水神,正抱着他的准妻子,坐在那里,望着他们。   众仙懵然。   玉帝作为天界领袖与代表飞身下界,来到花丛之中,冲着水神拜了一拜,心下计较一番后,问道:“水神,此处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们是不知道的,他创五色石补大地之事,除了原始的六神,没人知道。   “他毁了大地之脉。”   一个声音自天边飘来,众仙望去,却见一个黑袍男子立在与他们相对立的云端,正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他们心中最伟大的水神。   而堕神却带着一种讲故事的口吻,幽幽道:   “洪荒初定时,凡间地震、火山、江潮、海啸,频频发作,甚至因此三界未分,那时候,其实已经出现一些弱小生命,但是还很少很少,也很低级,可那一切的弘大灾难,让那仅有的生命都难以生存,这一切,都源于大地之脉,   它,有一个极微小,却够强大的漏洞,才让地底的原始力量外泄而出,地下失衡,导致一系列灾难,那个时候,除了我们六个,无一个高阶层活物,没有谁可以同我们交流,多无趣啊,   于是,他水神便取了五行神每人一口神之气创造出了一颗五色石,并由他亲自雕琢、打磨,使之契合那漏洞的形状,可是他那时并没料到,在打磨之时,他的手被刻刀划破,神血流到五色石上,从此,那颗石头,竟有了生命,   石头化作一个女子,化作了第七个高阶生命,她爱上了亲自创造出她来的神祇,可是神祇啊——尤其是五行神,我可不算在内哦——是多么冰冷,对于石头少女的爱意,他始终没有回应,   于是,石头少女就说啊,请允许我陪伴你十年,十年后,你以我补地,我无半句怨言。神祇带着大慈大悲的看似热心却冷如寒冰的心肠,答应了,   十年啊,少女陪伴了他十年,同他一起看够山川海阔,陪他一起览尽洪荒大泽,可是后来呢,他还是取了她的本体,没有丝毫犹豫,去补了那地漏,   瞧,就在这片幽苡花海里,他真的没有犹豫半分,将她魂体分离。   说来,你们这些后辈小神仙,该感激涕零啊,若不是五行神一心想填补洪荒地漏,哪还能产生你们呀,哪里还有三界之分?如果不是,那么,这世间,永远只有我们六个人,哦,六个神。”   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他停下来冲着大家又是一笑,然后继续道:   “现如今,五色石破封印飞出,大地之脉毁于一旦,你们说,水神他,还会不会再一次用一个倾慕他的女子,去填补那漏洞呢?”   众人听得木木然,但还是在堕神发出问题之时,再一次看向了花海之中,那个抱着自己妻子的神祇。   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明白过来,堕神那个故事里的石头少女,赫然就是水神怀中之人!   随着堕神的“演讲”,水神的思绪里,也不断闪现着许久许久以前的一些回忆,她是一颗石头,她的诞生,是偶然的,她的命运,是他既定了的。   他原本可以不用让她魂体分离,便拿着她去填补大地之脉的漏洞,可是十年的相伴啊,他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只取了她的原体,将她的灵魂抽离,送去了轮回门。   只是他在实施魂体分离之时,她眼泪婆娑地说,轮回五世,永世不见,永世不爱。   他成全了她,他淡淡然,这又有什么呢,见或者不见,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又有什么分别?没有的,因为他从未动情。他没有情。   只是,十年的相伴,他最终,选择以泪祭奠,以泪封印。   他的神谕一下,她的灵魂便再也没有轮回到他的面前。而他自己,也自此不出最高天。   多么无趣啊,凡尘生命里那庸俗而邪恶的怪异感情。   可是,他的神谕竟然破了!   场上一片死静。   堕神的声音再次响起:“三界与她,你一定会选三界的……吧。”他故意将话语的尾音拖得极长,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没来由一惊,“不过,一个生命只能魂体分离一次的,这一回,你再不能将她送去轮回。”   玉帝半天一动不动,终于在此时,挪动了一下步子,朝水神近前走了两步。   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恳请水神以三界为重。”   紧接着,天上也跪倒一大片,排山倒海的呼声传来:   “恳请水神以三界为重。”   堕神巡望一周,满意地笑了,再将目光投向地面花海,他看见那一位神祇,直挺挺地坐在那里,脊背僵硬。   你会怎么做呢,我慈悲为怀的对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断更了?不存在,我特么卡文文了……我发誓,下一本我一定列大纲,我也一脸懵逼我是怎么做到可以没有大纲单机完一个40万字的,再单机这一本,噗,吐血,我错了……   这一章自我感觉信息量有点大,并且也许有的叙述和之前章节前后矛盾,但我想不起来了,不过等我完结后我会修一修逻辑漏洞的。   小可爱们么么哒~   我决定把预收文改个题目《穿成妖王的小甜妻》改为《求求你别和我he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诡异的题目…… 第71章 记住我,永远   不知道是不是这山呼之声太过巨大, 他怀里的人竟然醒了过来。   她张开眼的那一刻,一滴泪滑落,浸入她的鬓发。本体回归那一瞬, 所有的记忆, 悉数想起, 灵识也得到了修补。   原来, 她竟然是一颗石头啊,并且还是洪荒之时, 第七个高阶生命。   可是,她的命运是那样短暂,短暂得如昙花一现。   十年岁月,却终究,没有换来他的半分怜惜。   “你醒了?”他察觉到怀中人动了动, 垂头问道。   “是的,我醒了。”她的眸光却不似从前, 冰冷异常,就像水神他自己每每看着三十六重天的云海那样。   她从他怀里起身,立在花海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下跪的玉帝, 再举头望向满天飞行云上的众仙们。   ——请水神以三界为重。   就是这样一句话, 促使她突破他的昏睡法术,醒转睁眼。   她收回向天的目光,转而看向与她相对站立的水神,问:“你是不是要再杀我一次?”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冷淡淡的, 眼神也是冰凉凉的。   “不会。”他说。   一旁伏地跪着的玉帝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忙深深一拜:“不可啊!水神, 救三界于危难,才是头等大事啊!”   云端再次传来气势弘大的喊声:“请水神三思。”   云缃缃觉得,那响彻云霄的恳切,就是她的催命符。   她笑了:“听见没有,你的三界,需要你再杀我一次呢。”   “信我。”他道。看着她带着凄厉的笑,他的心好似被揪了一下。是啊,他杀过她一次的。   此时,云端忽传来另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来我这里吧,我不会拿你去填大地之脉。”   她寻声望去,是堕神。   堕神见她看过来,双手一张,做了一个欢迎的姿势。   她向堕神喊:“我又凭什么信你?”   “三界倾覆又如何,这不该你来承担,况且,重回洪荒,三界洗牌,我乐见此景,”他伸手指了指水神,“他的纪元也该结束!”   云缃缃闻听此言,脑子里开始一顿翻腾,她不想再被他杀死一次。   她不想那么悲戚。   他的心里,从来只有三界,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五行神啊,又怎么会为儿女私情所左右呢?   她可没那个信心,觉得水神可以为她背叛三界!   脑海里忽而闪现出一个画面:一片花海,诚如现下所处的地方,几乎也是相同的位置,他,将她的魂魄抽离,那过程等同于抽筋拔骨,痛得她发出无数声惨叫,可是,那惨烈的叫声,却并没有让他有半点迟疑。   那痛处在她脑海里回放着,虽是久远的记忆,但浑身似乎也跟着一起痛起来,尤其是心,她不自觉发起抖,引得此刻的她再次流下泪来。   正在她想得有些入神之际,身体却突然一轻,飞向云端,众人都猝不及防。   也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出现在了堕神的飞行云之上。   她有些恼:“我没说来你这里!”她知道,自己突然从花海到达云端,定是此人搞的鬼。   堕神笑道:“可我从你的眼神里读出来,你不信他。”   她立在高空,俯视云层之下,只见水神正寒着眼向他们的方向望来。   那样的眼神,她见过好多次了,可是最令人悲哀的一次,还是在他用她来填补漏洞的初生之世。   “你来到我的阵营,绝不会错的。”堕神道。   “可是三界怎么办?”她望着那一束扔在持续射/向天际的金色光柱,心神摇摇。   “相信我,我是天地第六神,待三界重新洗牌后,我将重建繁华、重建规则,重建秩序。你不用死。”   不用死……   正此时,半空有仙家突然大喊:“快看,昆仑山上的万年寒冰开始崩塌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望向那冰雪皑皑的昆仑山。   果不其然,大片大片的冰川裂开,垮塌下移,轰隆隆轰隆隆的声响敢与天雷挣势!   玉帝急道:“水神!”   而水神,沉默良久,终于道:“去,抓住他们!”   众仙闻言大喜不已,玉帝赶忙向半空打手势,示意天兵天将冲过去拿人。   天兵天将们会意,忙架着飞行云冲了过去,一时间浩浩汤汤的人马便朝着那方势单力薄的两人压近。   云缃缃心若沉湖,她听见了,他说,抓住他们,包括了自己。看着那举着兵戈剪戟乌央央向自己冲来的白色盔甲神仙们,她一时懵然。   但很快就醒悟过来,水神要抓住她,然后,补漏!   她向着花海处的神祇睨了一眼,这一眼,是决绝,而后朝着堕神道:“他们冲来了,我们还不快走。”   堕神似乎对她的这句话感到极为意外,笑了笑,说:“不着急,你看……”他说着,转身一指,只见方才身后那滚滚云雾突然破开,一大群墨色盔甲的妖兵魔将飞驰而来。   堕神笑:“怎样,我的实力也不弱吧。”   云缃缃并未回答。   两方势力对冲相遇,一触而发,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墨色甲胄与云白盔甲相互争斗,相互侵蚀,犹如黑墨与白漆,半空中混合成大片灰色。   从底下向上看去,就如千里乌云在滚滚翻涌,不断有电闪雷鸣,声音震天,仿若就要下一场淹没凡尘的骤雨巨雹。   两厢厮打之际,云缃缃早同堕神退到战场外围的天空观战。   她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规模的打斗,心被提得老高。   仙家这边众宫主位以战神为首见势便合力朝他们飞来,没一会儿他们就跃过激斗的人群,将云缃缃二人团团包围。   堕神笑起来:“天界就是这般道貌岸然,惯会以人多欺负人少。”   而那些宫主们也懒得理会他的话语,拿着各自武器便直直冲了过去。   谁知,堕神一抬手,袍袖蓦地生出一股强大的诡风,其间似乎还夹杂着闪电,用力一挥,那诡风便如无形巨浪,在空气中迅速传开,那些宫主们还没冲到近前,便已被那巨浪掀倒一大片。有的甚至还掉下云层,同另一边盔甲兵将打斗掉落的人们一起,组成一幅壮观的天上下饺子图。   稳住脚跟不至跌下云层的,紧忙爬起来,又作势要冲将过去。   “等一等!”这一声,是堕神喊出来的。   众宫主一愣,真就停在了半道,防备地盯着那黑袍。   堕神笑起来:“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退下去,我要他!”他抬手幽幽一指,便指向那地面上的紫色花海,水神的位置。   水神冷幽幽望了上空一眼,终于飞身而上,白衣翩跹着,落入云间。   云缃缃同他两厢对望着,心下五味杂陈。   “过来。”水神道。   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云缃缃听的。可是,她怎么可能再走去他的身边呢?那个曾经她那么爱,却换不来半丝怜悯,终拿自己去救赎三界的男子。虽然她知道,她被创造出来的目的,本就是去填补那大自然的疏漏。   但她既已为生命,便不想随意被人夺了去。三界倾覆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她也不想自己的本体是五色石,她只想做一个真正的人,平凡的人,长命百岁,度过自己的一生。   “你为什么要创造我?既然本就是拿我去补漏的,却为何又赋予了我生命,赋予了我思想。你知道的,任何生命,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便再也回不去了。”她带着质问的口吻,带着略为悲凉的语气,盯着他,眼里满是水光。   这片云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一时。   水神也没再开口,而是直接瞬移到她的面前,将她抱住,然后往众宫主身边一推:“好生看着她。”   宫主们架住突然被甩过来的女子,赶忙飞下云层,落到幽苡花海处,与玉帝并立。   云缃缃已被一根捆仙绳紧紧绑住,她挣扎了几下,却奈何越挣扎那绳子越近,只得作罢。   她望向半空,只见方才自己所站立的云端上,一白一黑两个神祇,正默默对视着,虽然还没动手,但他们脚下的云层早已卷起惊涛骇浪。   “你究竟想做什么?”水神问。   堕神冷笑道:“你统治的三界该结束了,你的法则,玩儿完了。接下来,便是我的纪元,我冥月渊的所有臣民,终于可以在这广袤的洪荒大地上自由奔走,而不是被拘在那一隅之地。”   “你在责怪我?当初将你赶下天界,将你所掌控的一切恶之势力,驱逐于三界之外?”   “恶之势力?”堕神不削地道,“这个词,可是你们给我下的定义。我们有我们的生存法则,凭什么不尊崇你的,就是恶?善与恶怎么都被你们所定义了?”   “你们不论是生存,修行或是其他,都以侵占他人,伤害无辜为代价,难道,这是对的?”   “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是你,你们,在扭曲生命的本性,扭曲自然的规则。你看看你所创造的世界,难道为了一己私利而烧杀抢掠的例子还少么?不过也和我们一样罢了。就比如缃缃,她既已为一条性命,你们一个个,却仍要牺牲她去保全三界,按照你们的定义,这,难道不是一种恶?”   “既然你讲弱肉强食,那么今日,就叫你看看,孰弱孰强。”   话音刚毕,水神已举起双手,顷刻间,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千里水汽瞬息凝集成无数鸡蛋大小的冰雹,以万钧之势齐齐向堕神打去。   而堕神那厢,早已将外袍脱下,掀着衣襟展开成一张巨大的屏风,将那冰雹做成的子-弹一一抵挡。被拦截的冰雹纷纷坠落,一时间,小罗山全范围下起了密密实实的冰雹,万千植被灵物一瞬息便被砸倒一大片。   接着,水神御水为剑,向对方刺去,而堕神,也幻化出一柄黑雾森森的剑来,两厢撞击,崩裂出刺目的火花,以及响彻天地的剑啸。   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在云层上跳跃翩跹,时而剑光四射,时而风浪狂起。   “这么些年,我瞧你没什么进步,你看我,进步可多?”打斗中,堕神竟还腾出心力来说话。   “那又如何?”水神手中挽着剑花,一边刺过去,一边道。   那方避让着:“我看你心中有了情,出招的手,明显没有从前快了。”   水神没再回他话,反而发起更汹涌一茬的攻势。   良久后,两厢剑斗未果,纷纷弃剑斗法。   一个御水化作一只冰龙,一个以黑雾化作一只墨龙,两龙在半空相遇,仿若棋逢对手,身躯纠缠到一处,似要形成一幅巨大的八卦阵,将这天地都罩在里头,最终猛然相撞,双龙化作万千雨点,坠落地面。   水神已不想再与之纠缠,心下打定主意,只得行从前之法,方能制服于他。   抽血管以造法器。   他右手搭在左臂上,也没见他怎么使力,一股湖蓝色的水柱便从他的肌肤之下缓缓抽出,其间,他皱起了眉头,是的,抽取自身血管筋骨,又怎能不痛?恐怕这痛,非常人能够忍受。   堕神一惊:“你干什么?你要故伎重演,你可知,这样的话,将消耗你的神元寿命。”   一道冰蓝色的水柱向天空一展:“那又如何?万万年至今,我也活得够久了!”   他默念起一则上古神语,进而,那水柱上便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一般的字来,他举起以自己血管化成的长鞭,向他掷去。   堕神没有料到,他竟然还敢取自己神之血管来对付他,那可是消耗极大的一种神禁术,很可能,下一刻,他就会死。   这就是,原始神祇,同生同死的宿命么?他笑起来。   他知道,当水神向自己扔来长鞭的一刹那,他跑不了了。   可是,这又怎能甘心,他飞跃躲闪,以最后的毅力相搏。   而那厢先前打得不可开交的天兵魔将们,早已死伤一片,最后还剩了寥寥无几的人在那持续打斗着。   许久之后,那以神祇之血管铸造的法器,果然将令一个原石神祇牢牢地缠住了。   堕神知道,他再也挣扎不开。一切神术法力全被锁住。   他笑起来,竟似乎带着点雨后阳光的意味:“你赢了。”   水神并未理会,而是喊了一声:“阎王!”   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千里之下的地府都震撼了一下,没过一会儿,果见阎王从地下钻出,直飞云霄。   其实他早就在地下不深的地方观战了,大地之脉被毁,三界震颤,他的地狱哪能逃得过?   “拜见水神。”阎王深深一礼。   “将他带回炼狱,如再让他现身于世,我便将地府全灭。”   阎王一个机灵,赶忙拉着被捆成粽子的堕神遁入地下。   而那边,所剩无几的妖兵魔将,看着自己的老大已被降服,纷纷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千万里的雷云电雨骤然停歇。   只是整个昆仑山脉,早已残破不堪。   现在,众仙家纷纷降落在小罗山的地面。   那片紫色花海也早已被璀璨。   方才天上一下落冰雹一下又落惊雷,看守她的宫主们谨遵水神之旨,将她牢牢护着,也没伤到丝毫。   只是现在,一切的一切,看似平静下来,却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云缃缃的目光,跟随着自云层上飘然而下的神祇,默默然。   她知道,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   众仙再次齐齐跪地,这一回,他们并没喊出什么“恳请水神以三界为重”的口号,但一双双眼睛,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他,仿佛一切的希望,全系他一人身上。   他是神祇啊,大家不指望他,指望谁?   云缃缃滴落一滴泪。   她看见他缓缓地,向她走来,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冰山雪川的背景下,带着肃杀,带着萧瑟,这短短的时间,恍若千年。   “终究,我因你而生,再因你而死,是宿命,对吗?”她看着他,表情冷淡而不甘。   他什么也没说,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她。   众仙垂下头去,他们都知道,那是水神在向自己的爱人道别。   良久良久,他总算放开她,继而,低下头,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冰凉凉。   那个吻,用了极长极长的时间,可最终,他还是抬起了头,放了她。   而下一刻,他竟飞身而起,瞬间抵达那弘大的金光柱之旁。   她大惊。   众仙亦抬起了头,却见方才还与他的爱人缠绵相拥的神祇,已然飞跃到了此时此刻,最最危险的地方。   那耀目的金光为他的侧脸、他的白衣,镀上了一轮滚烫金边,更显得他与这世界,隔着永远不可跨越的距离。   众仙期许地望着他。   云缃缃呆立着,直直地盯着那金光之旁,那个人,真的比那金光还耀眼。   他是不是立马要动手了?她即刻就会被他以神力吸过去拯救他的三界了?   众仙亦这么想。   但是下一刻,一个极为温柔、却带着一丝悲凉的声音,附着极为强大的神谕力量,穿透她的耳膜:   “记住我,永远。”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   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投向她的方向,似乎只看着她一人。   在场之人都为之一震!   一滴泪滑落而下,那是水之精。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转身扑进那金色光束之中。   一时间,金光开始凌乱四散,紧接着,源头似被阻断一般,刹那消失不见。   可是,光虽然消失了,但那个世间主宰的神祇,也同时不见了踪迹。   众人愕然。水神他,竟用他自己去填补了那大地之脉?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击碎了她的心灵,痛不欲生,她使出毕生力气呐喊:   “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是不是,可素,偶改了好几次,都不满意,只有将就了。   预收文《求求你别和我he》,求支持!偶不想下一本也沦为一直单机到完结的命运,呜呜呜呜…   么么搭!!! 第72章 昆仑有神女   三界重回平静, 连那被金光所捅出来的天漏,都自动恢复如初,四海之内, 大地不再晃动, 火山不再喷薄, 海水不再翻涌……   云缃缃冲过人群, 越过花海,来到方才那金光处, 匍匐到地上,狂乱地用双手扒拉着,妄图能找到那个神祇的蛛丝马迹,她眼中的泪如决堤一般汹涌地掉落着,模糊了视线, 时而抬起手来胡乱地擦干,满手的泥土污了她的眼, 她的脸,狼狈不堪。   终于,寻了许久后,她停了下来。她的手边, 触碰到一个西瓜大小的圆球状玉石, 一半深陷于地底,一半露于表面,晶莹剔透,内里还漂浮着许多在她看来似符咒一般的字。   泪水滑落而下, 滴到玉石上, 再顺着那光滑的表面流到地上,浸入泥里。   她立时明白过来, 水神自己的身躯化了这一颗玉石,填补了大地之脉。   她去填补就是死,那么他呢?   他会不会没死?他可是神啊!   可是下一刻,却见不远处所有的神仙们,集体跪到了地上,然后一个个都带着悲恸的表情默默地垂下了头。   她心中一凉。   她知道,他回不来了。   她不甘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爬起来,跑过去问玉帝,而玉帝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然后艰难地点点头:“水神归元了,他以自身去填补了大地之脉。”   她彻底死心。   灵魂仿佛在这一瞬被抽走,她瘫坐在地,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话:记住我,永远。   那句话,带着不可逆的神谕力量,直击她的心,成了她的命。   是的,她再不可能将他忘记,即使他不在了,她也会永远永远地记得他,多么残忍又专横啊!   自己死了就算了,却还要活着的人在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关于他的回忆里。   她望着这一片紫色的花海,思绪忽然飘摇到三十六重天上,那原本单调的最高天,在她即将要嫁给他的时候,也同样开满了这样的花。   良久后,玉帝稍微缓了过来,便命人清理战场,他跑去那颗透明玉石前一跪,口里说着定不辱使命,必殚精竭力守护好三界太平,最后,他说到了云缃缃,他说,他会帮忙照顾她。   玉帝表了许多的悲伤与决心后,总算肯舍得起来,他挂着泪去问云缃缃,可愿意随他一道回天宫。   她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摇摇头:“不,我就在这里,守着他。”   *   春去秋来,秋来春去,时间一晃,距离那次三界险劫已过去百年。   一百年的时间啊,昆仑山脉断碎的冰川也早已重新形成,凡界因那时突发的地震、火山、海啸等灾难所带来的创伤也早已抚平。   人间里,依旧流行信奉五行神,创世五神的地位从未动摇,即使,他们如今没有一个再现过神迹。   不过渐渐地,在昆仑山附近的村镇里,竟然时兴起了朝拜,朝拜的地方,在小罗山,朝拜的对象,百姓们尊称她为昆仑神女,神女大家自然是从未见过她的真颜,只是近百年来,都有无数个关于神女救世的传说。   相传,她住在昆仑山脉上的一座小峰,名曰小罗山上,她会时不时下山游历,心情好时,便会搭救路途中遇难的人们,同时,还会惩治恶人,在百姓们的心中威望极高。   就如当前,在通往小罗山的山道上,便有一个小女孩,一边走,一边在道路两旁埋下一颗花种。没错,这就是朝拜昆仑神女的方式,沿途种花种。   据说神女很不喜欢那种跪千梯磕万头的仪式,并且来朝拜还有季节限制,只能在春天来拜,其余季节她不会理会的。她喜欢花,最好是紫色或者白色,于是也不知是怎么就传出了这种独特的朝拜方式。   小女孩名叫凤丫,凤丫的娘去年冬天生了一场怪病,因为这种病是间歇性的,一开始大家并没引起重视,只是不曾想,后来,他们的村子全范围内,除了十四以下的小孩与四十以上的长者,中间年龄段的人们,无论男女都陆陆续续得了这种病。   这种病虽都不会立即致人死地,但是却在每每发病之时十分痛苦,如万虫食心。可是却只在夜里发作,到了白天,大家就又和没事人一样了。   只是渐渐地,大家发现,这病不是不会导致人死亡,而是慢慢折磨感染者,直到九十九天之后,突然暴毙。   就如凤丫她娘,半月前,便死了。   而凤丫今年入冬便要满十四了,这意味着她也即将患上这种怪病。可是,她并不想死啊!她想拯救自己,拯救自己的村庄。   于是,她想到了来小罗山朝拜,祈求昆仑神女的帮助。   她向全村人筹集了一笔钱,买了许多的白荼花与紫丁花的种子,眼看春天过了一大半了,她娇弱的小身子愣是咬牙赶了将近十日的路程,才来到山下。   她来后,当即便从小罗山的山脚起,徒手挖坑种花种,一直种,现如今已快到达山顶了。   经年累月的朝拜之花,按理说,这沿途早应该种不下了,可是人们无论哪个春天来朝拜,都是看不到去年种下的花的。   有传言说是因为小罗山是一座仙山,凡人所种之花只能开一季。   当天边飞起大片绯红晚霞之时,凤丫总算种下了她所带来的最后一粒白荼花种子。正好,也到达了山顶。   她已经相当疲惫了,眼神都有些呆滞,她抬起自己满是泥土且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潸潸然流下了一行清泪。   她才十三岁啊!可是那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却写满了倔强。   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冲着茫茫群山大喊:“我是凤丫,家住昆仑山以东三百里处的芙蕖村,我们的村子遭大难了,恳请昆仑神女,救救我们吧……”   话音越来越微弱,当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凤丫直接晕死了过去……   *   一片紫色花海里,一个紫衣女子,正斜躺在一张竹制的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提了一只白玉酒壶,正咕咕地往自己的嘴巴里倒酒。   清冽的酒水在西阳的金辉里泛着幽幽的光泽,她倒了一阵后,总算停了下来,身子软踏踏的,兴许是早已饮了多时,手一耷拉,酒壶便砸到了地上,立时吓坏了原本蹲在她榻边的一只白猫。   “喵~”白猫惊叫了一声,跳到了一边去。   女子脸颊两坨酒晕,活似用这夕阳做的胭脂涂上去的,她肤色白净,这样一衬托,倒显得她更加娇美可爱了。   美人见自己的猫被吓得竖起了尾巴,忽而就露出了个醉醺醺的笑,这一笑,可以说令繁花失色:“章章,来!”   白猫闻言,果真就跳到了她的身前,乖顺地趴下身子,任由自己的主人用满是酒气的手抚摸它的毛发。   “章章啊,你闻闻,我新酿的这幽苡花酒味道可好?”她十分没形象地把嘴巴凑近对着猫脸哈了一口气。   白猫一愣,当场歪了头。   “哈哈哈~”见白猫被她熏晕,她似乎十分开心,大笑起来,“章章,你真是太不中用了,回回这样都倒。你说,你在冥月渊时那样聪明,怎么后来就成这样了呀,是不是水神当年将你变作一只猫儿玉佩,你做玉佩太久了,所以变傻了。”   说到此处,她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那画面里,也是这样的一片花海,一个神祇,正在拥抱着一个女子,拥抱完后,还吻了那女子,正是此时,他突然塞了一枚白玉猫形的玉佩给她。然后……他就突然离开他,跳进了一片金光之中。   “你说你,”她的眼睛瞥向不远处地上的那颗西瓜大的透明玉石,“我是个石头,你也就跟着变石头么?可是我可是五彩的,你瞧瞧你,一点颜色也没有,真真就是一个水球,里面还飞着些乱七八糟的苍蝇腿似的的文字,当真是难看至极。”   说到此,她停了停,叹了口气又说:“那昆仑之巅的预言石上,自你那日干傻事把自己整死之后,便出现了个新的预言,那样的古神语,若不是玉帝那老儿还认得几个,怕就要失传了。预言说你还会再回来的,”说到这句话时,眸光却暗了暗,“可是我等了一百年了啊,你在哪儿呢?”   她想起那句预言:五行寂灭,三界永安,昆仑之吻,五行复还。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怕是玉帝胡诌出来稳定三界民心的。   可是她还是更愿意相信他会回来。   这一百年里,她飞升了,为的,就是可以活很久很久,直到等到他回来。   她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她自己太坏了,害得他因她而死,所以她便想,兴许多做善事,就能让他快些回来。她也不太清楚这逻辑是怎么在她脑海里形成的,但是,她还是做了,一直做到了如今被百姓尊称为昆仑神女。   “你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在死的时候还要给我下降头,什么记住你永远,害得我这一百年里看花是你,看云是你,看什么都是你,你好烦哦!”   说着,她歪歪扭扭地坐起来,然后站起身走到那颗透明白玉面前,进而伸出脚踢了一踢。   “喂,你给我发个光玩儿好不好?”   玉石并没反应。   “好吧,你总是这样高冷。喂,我给你讲,我又要下山了,再去寻一寻吧,没准就找到你了呢?沿途顺便打个怪什么的,提升一下修为,免得你日后回归了,嫌弃我修为这么差。”   说完,缓缓地蹲下身去,捞起一旁的白猫,再巡望了一下四周的花海,然后飞向了半空。   这花海周围被她设下了结界,一般人是看不见这里的。她飞出自己的结界,朝山顶飞去。   不一会儿,便降落于那蜷缩着倒在地上的小女孩面前。   她看了看小女孩的手,莫名想起自己从前,也这么刨过土,刨得满手的泥,也没能把那个神祇再刨出来。   她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来,然后倒出一颗丹药,隔空便送入了小女孩的口中。   “太上老君的生肌丹,很快,你手指上的皮肉就会长好了。”她抬袖一挥,一个除尘诀,撒在小女孩的身上,顿时,她满身的泥土便不见了踪迹,手也变得干干净净,伤口也在丹药的作用下顷刻愈合。   她摇醒白猫:“喂,你驮着她,咱们去芙蕖村。”   白猫从迷蒙中醒来,跳下地,一瞬便从一只小可爱喵,长成了老虎样大喵,接着用它那变粗了的蹄子一翘,将地上的小女孩翘到了自己的背上。   云缃缃满意地笑了笑,喂了七十年的丹药,章章总算通了点灵,虽说智商不见长,但好歹当个代步喵车还是没有问题。   章章给了小女孩,她自己便只得耗费点灵力雾遁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草了草了草了……我为什么还没结局,要疯鸟,我怎么就不能一章搞定了,疯了疯了……我从18万字就开始想把它完结了,愣是搞了这么多字,哭~你们肯定看到后头觉得越来越无聊了吧……   哭着求预收:《求求你别和我he》 第73章 初遇少年郎   来到芙蕖村后, 云缃缃让章章把凤丫放在村口的一棵槐树下,又怕蚊虫咬她,便设了个透明的保护罩, 才安心地抱着缩到正常大小的章章, 戴上一方与她的紫衣配套的面巾走进了村子。   一进村子, 便感觉这村子比以往更萧条了些, 这百年来,可以说昆仑山方圆千里之内, 她无一没有去过。   芙蕖村她自然也是来过的,只是上一次来的时间已经记不大清了,但印象里,还是一个顶热闹的村子,可是现下, 人们看上去很正常行走忙做,但实际上, 一个个的脸上都写着难以言说的痛处。   村民们大约看出了她是个生人,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她也没觉得怎样,看就看吧,她只是进村来考察一下的。   可不一会儿, 便有个老人家跑过来拦下她道:“姑娘, 不知姑娘来芙蕖村有何贵干,实不相瞒,本村正在遭难,如果姑娘只是路过, 还是赶紧出去绕道才是。”   见老伯好心上来提醒, 云缃缃在面纱下一笑:“多谢老伯好意,我是来捉妖的。”   老伯闻言, 先是惊了一下,继而丧气地摇摇头:“实不相瞒,前面不久,已经来过好几波修行之人,也说是本村因着遭了妖孽的道,所以全村才害了怪病,但是,他们前面来捉妖的,不是被吓跑了,就是莫名其妙死了。所以,姑娘你一个柔弱女子,老朽还是劝你莫要来我们这里浪费力气了,免得给你自己招惹上麻烦。”   云缃缃柔声道:“无妨的老伯,小女子也是修了好些年术法了,对于捉妖杀怪之事,也干过不少,就你们村这妖怪而言,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老伯再次摇摇头,叹息道,“既然姑娘坚持,老朽只能祝姑娘好运了。”说完,便转身蹒跚着步子走了,边走边还在说,“哎,前面那几波修士也那样狂妄自信,可是呢……”   她也没再管老伯的话,只在村子里瞎转,她猜想,大约是前面的确有来过修士什么的了,村民们虽然都会好奇地看她,但也不至于太大惊小怪。   芙蕖村不算大,很快,她便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了,她通过透骨诀观察过几个村民,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心脏里,竟然都寄生着一只虫子。   那虫子她仿佛在天界的《妖怪总录》里见过,那是食心蛊,有修邪术者,会利用这种蛊虫,寄宿在成年凡人的心上吸取凡人的精气,炼化九十九天,在最后一天里,蛊虫便会将人心食掉。而邪修便会取那炼化后的虫子食用练功,据说,这样的修炼方式,食够百只炼化后的蛊虫,便可抵得上正常修炼者十年的修为。   云缃缃微微蹙起了眉,真是邪恶啊!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用这样的方式来修炼!   白天估计是寻不见的,那邪修多半躲在哪个角落里,等到了晚上,他定会出来,操纵食心蛊炼化精气。   虽已是黄昏,太阳快要落山,但好歹还有一阵子,于是,她便寻了村子的小河边的大槐树,翻身上了树梢,再施了个隐身法术,便开始掏出私境里的一壶幽苡花酒喝了起来。   直到夜半午时,她正眯着眼睛小憩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一阵的惨叫声,她才睁开了眼。   她一个翻身下了树,今夜月子正圆,天上也没有什么云层遮掩,照得村落里还算亮堂,她路过那些传出惨叫的房屋瓦舍,施展穿墙透视的法术看了几家,好多村民都躺在自家的床上捂着心口直打滚,痛苦不堪。   她知道,定是那些蛊虫听到了施蛊者的指挥了。   她五识全开观察着,却发现,周遭一直响着一种声音,特别细小,普通老百姓大约都有可能听不见,只因她已经飞升,才能令听力避开源源不断的惨叫听到那声音。   “咕咕咕……”   像某种虫鸣,沉沉闷闷的,听久了倒叫人有些头涨,幸亏她如今法力还成,这点不适随便一压便感觉不到了,根本不在话下。   这难道就是虫蛊王的叫声?这个声音唤醒了白天里蛰伏在村民心上的虫蛊?   这样一想,她便觉得越发像了,于是,便听声辨位,一路摸索而去。   走到村尾,那声音仍旧持续着,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处山林,在月色下,大片松树林,呈现出一派黑压压的影子,鬼森森的。   那声音如果她没判断错,准是从山林中传来的。   于是,她便一个雾遁,遁去了林中。   现身之地四处都是松树,除了她,空无一人。这里没有村民们的哀嚎,那咕咕的虫鸣声倒显得更加明显且刺耳了。   她尖着耳朵再听了一阵,直觉告诉她,声源应该就在附近,立时就抬脚往自己判断出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极轻,生怕发出一点脚踩树叶的声音,走了一小会,果见在前方的树林间,一个灰布道袍的花白胡子精瘦老头,正盘膝坐在一棵巨大的松树的树杈上,闭着目,运着功,他的怀里,放了一只黑乎乎的罐子,那声音,应当就是自那罐子中发出的。   “妖道!”她啐了一口。   那老头闻声忙睁了眼,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谁?”   终于,目光落到了地上立着的一个紫衣蒙面女身上。   老头微微眯了眯眼,那眼神看起来十分奸诈:“来着何人?”   云缃缃慢慢向他所盘踞的那颗松树走过去,语气同步子一样慢:“我啊,自然是来收拾你的咯!”   老头冷哼一声,面上带着不削的笑,“小姑娘,你怕是半夜迷路,误入的山林吧,还不快回去,当心你爹娘找你。”停顿一下,似又想起什么,再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云缃缃已走到那松树旁边,仰头望着他:“你问我多大了?哎,太久了,记不太清了。”   老头“呵”了一声,露出一个大人物看即将要被他捏死的小蝼蚁的诡异笑容:“那就是必定满了十四了,真是不错。”   云缃缃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十四怎么了?我一百四了你信不信?”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信!小姑娘,这样,我这里有一颗糖,见你可爱,就给你吃着玩吧,吃了就回家哈!”   云缃缃将双眼弯成月牙形,似是在笑一般:“好耶,有糖吃。”   老头暗喜着,心道这姑娘怕是个缺心眼,所以才在半夜跑到这山上来,也罢,管她是谁,是什么目的来的,通通给我变成食心蛊的寄主!   一边想着,一边扔了一颗“糖”下去。   云缃缃伸手一接,一颗如丹药一样的丸状物落入掌心。她暗自用法术探了探,这糖丸里果真裹着一只虫子,十分小,跟蛆差不多,她暗暗恶心了一把。   但表面却还漫不经心地笑着:“多谢老伯赐糖呀。对了,老伯,你那怀中的黑罐子里肯定有更多糖吧,我想看看。”   老头瞅了瞅自己的蛊王,笑道,“这颗糖可不行,这是老伯我的糖。”又催促她,“赶紧吃吧,吃了回家。”   云缃缃语带笑意:“原来老伯也爱吃糖,那么,我可不能……夺人所好了!”说着,语气里便多了几分清冷。   还没等那老头回过这句话的味来,只眨眼间她便飞身而起,踩上了老头坐的那根树杈,然后,手指一弹,那裹着食心虫的糖丸便进了那老头口中。   老头直觉喉咙一卡,咕隆一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便哽了进去。   他顿时火起,但一想,他娘的,他怎么就张了嘴了?他方才可没说话也没动嘴啊!   吃了这亏,再看眼前女子,眼里便多了几分警觉。   “你究竟是何人?”他突然意识到,这看似不大点儿的姑娘,八成和前面几波修士一样,是来对付他的。   “都说了,我是来收拾你的!”话音一落,手里便凭空多了一把冰剑出来,直直朝着那老头刺去。   老头显然早有预料,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又重新落定坐起。   云缃缃轻笑一声:“你可以哟。”说着,便再度举剑刺去,那老头袍袖一挥,将冰剑一卷,他原以为,他只要稍微再一用力,这女子手中的剑便会飞出去,可是,当他使力后才发现,根本拽不动!   非但拽不动,只见对方剑花一搅,袍袖还被搅得粉碎,露出一段骨瘦如柴的手臂。   老头怒了,干脆站起身,左手托住蛊王,右手做了个奇异手势,然后口里念出了一段古怪的咒语。   顷刻间,便自那黑罐里飞出来一只巴掌大的飞蛾,金灿灿的翅膀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云缃缃“哇”了一声,感叹了一回金蛾的美貌,然后毫不留情地提剑一刺,那还没来得及对着云缃缃吐出毒气的飞蛾,立时成了一只烧烤串儿!   “啊……”老头大惊,愤恨又激动,“你竟然杀死了我的蛊王!啊!”大喊着,就提起方才挂树梢上的黑毛拂尘向云缃缃攻来。   于是,两人便立于树杈上过了几招,可正待云缃缃刚刺中老头腹部之时,那原本看着挺结实的树杈,实在不堪两人的体重,“咔嚓”一声,断了!   二人齐齐往下跌去。   云缃缃刚准备捏个浮身诀将自己扶起来,岂料,一句那样简短的口诀都还没念完呢,自己的腰,就被人搂住了。   然后,坠速减缓。   她一惊,是谁?谁竟然在这时接住了她?   她回头向身旁人一看,只见月辉里,一张绝美却过分清冷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长长的如流瀑一般的黑发,迎着落地时带起的风翩跹着,一双眼,盛着盈盈月光,尽显一派冰霜似的清寒。   这张脸,多么熟悉啊!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可就是怎么也抓不住,怎么也够不着,如今,却出现在了眼前!   是幻觉么?   她眼里已结满了水花,扑扑漱漱就流了下来。   这一百年里,她也曾找到过几个面貌相似的,但相似终归不是,充其量就是些大自然的赝品罢了。   可是,眼前这个,真的,那么那么像!   是他么?   是她在做梦吧!   她伸出手,捏了一把眼前人那张绝美的脸。   “啊!”疼!   那人立马将她推了开,原本清俊的容颜,左脸颊上便多了一坨红晕。   “姑娘,我救了你,你为何还揪我的脸?”他语气淡淡然,却带着一丝抱怨与委屈。   紧接着,一群白衣女子突然冒出来把她团团围住,再齐刷刷用剑将她一指,同声道:“何方女妖,竟敢伤我小师弟!”   云缃缃讶然:“小师弟?” 第74章 昆仑之吻   “师弟, 那紫衣蒙面妖女还跟着咱们!”红樱大师姐道。   其余师姐回头望了一眼,果不其然,收拾完妖道, 都要下山了, 他们在师弟的劝阻下也都放过她了, 她竟还阴魂不散一路尾随!一准是看上了她们家团宠小师弟了。   师姐们愤愤然, 各自说起酸话来:   橙樱二师姐:“那妖女胆敢靠近,看我不扒了她衣裳!”   黄樱三师姐:“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还把脸蒙着。”   绿樱四师姐:“八成太丑,无法见人。”   青樱五师姐:“大半夜出现在山林里,扬言说是来杀那妖道的,我看她也不怎么样嘛,还能从树上跌落下来, 可见修为一般,谁知是不是那妖道的同伙, 为了争夺蛊王打起来的。”   蓝樱六师姐:“可不是,她竟敢伸手捏我们小师弟的脸!真是……”气得牙痒痒,他们七个师姐都不曾捏过!   紫樱七师姐:“瞧瞧,她还跟着, 看她下山后还跟不跟, 若还跟,就直接杀了。”   彩虹师姐们纷纷附议。   一旁的小师弟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始终沉默着,也没回头去瞅那紫衣女子。   只是, 他如果方才没看错的话, 那女子,竟然在见他第一眼时, 哭了?   疑惑!根据他以往经验,许多女子都会见到他时眼冒金光,就像猫见了鱼一样。可是,至今还没见哪个女子像她那般哭起来的,真是……怎么说呢,太奇怪了。   等他们下得山来,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照亮整个芙蕖村,人们从睡梦中醒来,从今以后,他们又可以正常生活了。   凤丫的保护罩也破了开,她自迷蒙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有些诧异,她觉得挺奇怪,她不是明明在小罗山巅么,怎么一眨眼回村了?   正此时,她看见从不远处走来一波人,一个白衣男子,七个白衣女子,并一个紫衣蒙面女。   这一行人,晨风吹起他们的衣袂,朝露也没沾湿他们的鞋袜,一路仙气缭绕着向她的方向走来。   兴许时间尚早,村民们都还没起床,这会子,只有凤丫一个人在村口站着。   云缃缃看见她,面纱下的嘴角微扬。   当彩虹师姐团簇拥着小师弟径直走过凤丫身边时,走在最后的云缃缃忽然驻足,向凤丫道:“小妹妹,快回去吧,让你睡了一夜野地,对不住呀。”   凤丫愣愣的,看着蒙面女子眉眼弯了弯就跟着那群白衣去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反应心痛症再未发作过,凤丫才幡然醒悟,昨日那一群人,应该就是昆仑神女派来拯救他们村的!   从此,凤丫又做回了一只快乐的小凤丫,芙蕖村里又多了一个关于昆仑神女救世的传说。   *   而一路上,云缃缃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也不上前打扰,但也从未离开。   她一直在想那句新的预言:昆仑之吻,水神复还。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昆仑之吻?吻?一座山怎么吻一个人?   昆仑会不会是一个指代……难不成,是她的吻?她如今可是百姓亲封的昆仑神女!   也不知她脑回路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但她立马就觉得十分有道理,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住那小师弟亲一把以证实自己的猜想。   可是,一路上都没找着机会,他那七个彩虹师姐始终十分警觉地防着自己。   甚至她听到过几次师姐们扬言要杀她,还是那个小师弟出声阻止的。   她暗自高兴着,如果小师弟真是他,看来他还是原来那个配方,原来那个味道,高冷的,却又温柔的。   直到,来到雀堰城。   这是昆仑山以东最繁华的一坐城池,而这里,有着一个天下第一大门派,归虚门。   云缃缃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归虚门的门人。   而那个小师弟,竟然是归虚门门主的儿子!   自他们回到自己门派后,云缃缃由于被门口的守卫挡了出来,便再也没见过小师弟。她终日在归虚门门口徘徊,迟迟不敢做下一步动作,她心头莫名有些惊慌,突然害怕起来。   这一回这个,真的很像很像,可是,万一又一次被证实是赝品呢?   她都能想象到她自己得有多失望。   于是她开了五识,定位到了他住的院落,然后施了隐身法术,潜入他的院子的屋顶上,这一蹲,就蹲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她时常侧躺在屋顶上,提着酒壶喝酒,有时候会撸一下猫,再或者去集市上搞点吃的来下酒。   她即便是成了仙,依旧热爱凡间的食物。   忆极往昔,那时她被关五行塔内,他将她带出来,来到一处饭馆,她点了一桌子的吃食,结果临了双方都没钱,他便去竹园搬了一大箱金银。   那时候,她竟然不是真的喜欢他。   真是太好笑了。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他的院子,她发现,他总是喜欢在院子里看书练剑或者干点别的,几乎除了必要时,都不大爱回房间。   他的院子里有一株桃树,这几天开得正妍。   现下,夜晚,他正在桃树旁舞剑,白衣在桃瓣雨里翩跹着,那画面甚美。   她就着这画面又多喝了点酒。   一个月了,她还不敢去证实。   就让她再抱着这场梦多喝喝酒吧!她不想梦醒。   一百年里,太多次失望了,她怕这一次,也是失望。   她欣赏着疑似水神的男子的绰约剑舞,眼神已经微醉了。   只是突然,自天上传来了一道玉帝的密诏,密诏通过保密传送到她到耳中,大抵意思是,他有要事要见她。   于是,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屋檐下院中的人一眼,便雾遁去了天宫。   房顶上那个身影,由于隐了身,从未被人发现过。   只是,她今次这么一走,下头舞剑那个,突然停了下来,倒是挺巧。   他立在桃树下,望了一回屋顶上方的月子,然后默默提剑进了房间。   一群爬墙偷看的师姐们见人突然进了屋,发出一片低低的哀嚎。   除了那七个彩虹师姐,还有其他的小师姐,他们纷纷跳到地上。   “今日小师弟怎么如此早就回房了,近一个月来,他不都要子时才回房歇息的么?”有小师姐道。   “不知道啊,或许,小师弟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   “也是奇怪,自从上次小师弟去了芙蕖村杀蛊王捉妖道回来后没几日,作息时间就大变了。”   “是啊,从前他即便是看书,那也是在藏书阁里,即便是练剑,那也是会去后山的归虚崖,可如今,不管练剑还是看书,都在自己的院子里。”   “对呀,谁说不是。”   师姐们叹息着,揣测着,渐渐远离了小师弟的院子。   *   天宫里,云缃缃一进大殿就见着异常兴奋的玉帝向自己冲了过来。   “小云啊!我参悟了!我参悟了!”玉帝老儿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道。   云缃缃略有些嫌弃地伸出两根指头,捏着他的衣袖将他的手拿开。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上手。”   “是这样,那句预言,我参悟了,昆仑之吻!”   云缃缃眸子亮了亮:“哦?”   “你看啊,昆仑之吻,昆仑,有可能指代的不是山,是人,这三界中,谁能以昆仑二字指代?”   云缃缃心扑通跳着:“谁?”   “你!”玉帝伸手指向她。   她的心突地漏跳了半拍,玉帝和她的想法竟一样!   她紧张起来,如果她就是那预言所指的水神归位之机,那么,她的吻,就可比验仙石还准了。   她掏出袖中一小块验仙石,她每每遇见个长得像的,她便会想方设法以验仙石测之。玉帝曾告诉过她,水神触碰验仙石,也会和她一样,变成紫色。   “怎样,近日又去寻找了吧,可有类似之人?”玉帝问。   “的确遇见一个,有待我去查证。”   玉帝激动起来:“那还等什么?快去试试是不是他。”   云缃缃被他这么一催促倒生出些怯怯然的情绪。   她去测后,万一又不是呢?   *   她愣是在天宫呆了好几天,才拖拖沓沓地再次去了凡间。这一点,玉帝很不能理解,见着个和水神像,不立马去求证,还等什么呢!   她回到雀堰城时,是在一个晚上,月子挂在天空,倒是比她离开那一晚更大更亮些。   她依旧施了隐身术,立在小师弟屋顶上,俯瞰他的院子。   可这一瞧,竟没瞧见人,怎么?习惯改变了?晚上不在院子里舞剑玩儿了?   她再确认了一次,院子里当真空无一人。于是,她开启五识,在整个归虚门内搜索,前庭,没有,中庭,没有,**,还是没有,后山呢?依旧没有……   等等,身后!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赶忙转过身去,就见一个白衣男子,正负着手,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呆住。   男子看着她……等等,他应当是看不见自己的吧,她可是施了隐身术的,估摸着,他是上房顶来赏月的。   她试探性地伸手在他面门上招了招,岂料,手在晃动了几下待欲缩回时,被人抓住了。   她僵在当场。   “你到底是谁?为何在屋顶监视了我一月?”男子面上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过多的疑惑。月华撒在他的眼里,便如三春碧潭,泛着幽寂又冷冽的光。   “你你你看得见我?”云缃缃震惊到口齿打架。   “任何隐身术,对我都无用。”男子幽幽道。   草了,这是个开挂人!   她的心里突然掠过一阵小喜悦,这样的开挂人设,是那一位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啊不是,既然你已经看见我一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才跑上来抓我?”   “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我在观察,可是,你消失了三日又十一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就是四日。”   “这……你……”云缃缃一时失语。   “面纱,自己摘下来,否则,我就帮你摘。”   她有些恍惚,这样的说话语气,真的很像她的神。   她莞尔:“那你帮我摘。”   握着她手的手一颤,随即放开了她,袍袖一拂:“哼,你平时对其他男子也这么轻浮么?”   “不,我没有,别乱说。那我自己摘嘛。”她的语气竟莫名带着撒娇。仿佛她对上的,就是水神。   她也并没伸手,而是嘴巴鼓起一口气,将面纱给吹了开。   紫色面纱盘旋着,如一只硕大紫夜蝶,飘到了院子里的桃花树上。   她在他眼里看见了一丝震惊:“怎么了?我不好看么?”   他忙收回视线,别过头去。   而云缃缃却意外发现,他的耳根竟有些泛红。   她暗自偷笑了一回,然后从袖中拿出那块验仙石,她并没直接接触那石头,因为她一接触,它就会变成紫色,她垫了块帕子。   她将石头摊在手心:“喂,小师弟,你看,我这里有一块石头,你敢不敢一摸?”   小师弟瞥了一眼:“验仙石?”   云缃缃意外道:“这你都认得?”   “嗯,认得,但我才不会摸。”他冷哼哼道。   云缃缃已眯起了一双狡黠的眼:“既然不摸,那么只能这样了……”说着,验仙石随手就扔了出去。   继而,她拉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攀——   “啵~”   —————————————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文案*《我被和尚抢亲了》,请小可爱支持:   不染红尘迷倒众生高岭之花vs红尘凡俗美艳欲滴娇气绿茶   赵蒹葭没想到,自己成亲当天,会来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她倒是认得,灵闵境佛修之首,万众敬仰的,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的,为霜大师。   她曾有幸得他搭救过一次,她对他也曾芳心倾许,他却佛心坚定,避她不及。   他说:“姑娘,请自重。”   他早已跳出红尘,怎可再入红尘?在他眼里,她与众生并无差别。   她想这朵高岭之花怎么努力都摘不到,放弃也罢。   可是,如今在她与别人的婚礼上,大师他竟然抓住她的手:   “葭儿……”   喜服映衬下,她笑靥如花,缓缓抽回手:“大师,请自重。”   “我发过誓,秃驴与狗不得近我三尺。”   谁知,高岭之花就此黑化!   从此,万众敬仰的一代大师画风突变。   左手握佛经,右手牵美人?   留起长发后更是令众生倾倒,只是他不再普度众生,执念珠的手竟然杀起人来……   注:   1,大世界观为私设,取舍全凭作者恶趣味。   2,结局一定he,过程甜度不定。   3,对,我就喜欢这种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又来倒贴的狗血剧情! 第75章 番外一   “你!”小师弟红着眼, 近乎是惊悚地看着她。   她期待道:“怎样,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小师弟怒了:“你怎可如此随意亲一个男子!你平时也如此?”   她拉着他穷追不舍地问:“你倒是说说,可有什么感觉?我真心问!”   小师弟哼哼着, 别过头不看她了:“我真心不想回答!”   她观察了他一阵, 月色里, 这张像极了那个神的脸, 可对她却那么漠然,忽然使她觉得陌生, 难道这一次,又错了?   她失望地放开他,垂下头去:“看来我又错了,实在对不住,一月的叨扰, 我也该离开了。”   闻得此言,小师弟忙将视线移到她身上:“怎么?你要走了?”   她抬起头, 望着他露出一抹苦笑:“是呀,我该走了。”   “你先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在屋顶看了我一个月?”   “这个很重要吗?”   小师弟点点头。   “是这样, 我在找一个故人, 你长得像极了他,我以为你是他,所以,我观察了你一个月。”她说。   “所以你还主动亲我?”他挑起眉。   “额, 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就想试试嘴感。”妈的,老娘在说啥?可是不这么说说什么?   谁知, 小师弟噗嗤一声笑了:“那嘴感可一样?”   云缃缃大约没想到他竟然会正儿八经问这样一个问题,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一双含了月华的眼睛里,此时全是她的倒影:“倒是……差不太多。可能大概只要亲在肉上都一样吧。”   “那你除了亲过要找的那个,还亲过其他人吗?”   云缃缃愣了愣,这一世,当是没有的:“没有,你是第二个。”   “噢。”他也沉默下来,把脸转向月亮方向赏月去了。   “这位公子,近日多有得罪,我这就走了,再会。”她说着,做了个拱手礼,就摆出预飞天的造型。   谁知,脚还没离开屋顶的瓦片呢,手臂就被人拽住了:“你等等。”   她停下来,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哪晓得,突然,就见着他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捂着脑袋喊“哎呀,我头疼!”   “嗯?你怎么了?”   他艰难道:“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片花海,紫色的,还有一块石头,我好像在雕刻它,它好像活了,在说好疼。”   云缃缃大惊:“真的?可是真的?”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望了她一眼:“真的,自然是真的。”   是他!一定是他!她喜极而泣。   双泪滚落,一把将他抱住:“别推开我,让我抱抱。”   他的头停止了疼痛,也没打算推开她,而且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掌落到了她的背上。   月子就在他们的头顶,露出一个静谧的笑来。   *   虽然小师弟还没有完全记起,但云缃缃从他描述的那个梦就已经十分肯定,他就是水神无疑,只是记忆似乎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   或许要同他上次历劫那样,必须得把这一世过完了才能归位。   于是,她也不那么急切地非要他立刻想起来了,只要他就是他,只要找到了,就好。   她在雀堰城中买了一处院子,她就安安心心地在那里住了下来。两人便经常在这里约会,日子就这样在平凡的约会中度过着。   她告诉他,他叫江澄,原来他这一世叫江澄呢。是归虚门的少门主,还没订过亲。   他说这个的时候,他们正在她买的院子里散步。她问他:“你为何要同我说你个人的婚姻状况?”   “因为我江澄看上你了。”他说。   说得那样自然。   云缃缃有些意外:“所以你允许我监视你监视了一个月?”   江澄不说话了,而是直接把她拦了下来,一个公主抱把她抱进了院子里的水榭上。   他坐在了水榭的长廊凳上,她则坐在他的身上。   她羞红了一张老脸,低着头:“你想干什么?青天白日的。”   “抬起头来。”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然后,她就见着他,一张脸越压越近……直到亲上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继而,又亲了她另外一只眼睛,轻声地说:“日后,莫要再哭了。你为他哭了那么久,也该够了,他知道的。”   云缃缃回了回这句话的味,然后惊奇地发现:“咦?你吃他醋了?”   而他却勾了勾唇角:“吃醋?对,吃醋,那你要怎么补偿我?”说着,暧昧地向她的唇靠近。   她伸手捂住他的唇:“可我觉得你这态度,又不大像吃醋。况且你哪里犯得着吃自己的醋呢,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呀。”   他也没再说其他,而是将温温淡淡的唇妥妥帖帖地帖上了她的唇,然后细细地吻了起来。   久违的吻啊,让她润红了眼眶,水榭上有缠枝的紫色花束,成串成串地开着,清风拂过,有花瓣洒落,像落起了一场紫色的雪,极致梦幻。   说实在的,他的脑海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片段,隐约有一片花海,然后就是他残忍地将一个似乎痴恋他的女子魂体分离。而那个女子有着和小云一样的脸。   他难以想象,如果那些记忆都是他上一世的,那么,他这个人得多残忍!为了他目前还想不太起来的目的,那样对待小云。   如果上一世他不爱她,可这一世,他对她一见钟情。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要让他补偿她。   他很确信,小云要寻找的,要确认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   这样好的姑娘,他上辈子亲手杀了她,这一世她竟然还不断地在找寻他,这样的感觉,真是让他好心疼。   所以,他决定必娶她为妻,疼她到永远。   *   “什么?小师弟要娶那个妖女为妻?”   江澄把要娶云缃缃的消息宣布出去,师姐团就炸开了锅。   首当其冲的便是彩虹师姐团,她们气急败坏,打听到了云缃缃的落脚点,便于某一日,提着剑就去找云缃缃去了。   当他们来到云缃缃的院子时,当然,大门肯定是关闭的。她们按照自认为的礼貌,叫了门,但无人应答。   黄樱:“怎么办?叫门门不开!”   绿樱:“干脆把门砸了!”   红樱:“那不行,不成强盗了?”   紫樱:“要不**?”   蓝樱:“这行为同样强盗。”   于是,彩虹师姐团就这样在门口站了一炷香的时间,等一炷香燃尽,便见云缃缃院子的围墙上,扑通扑通如下饺子一般,坠落了七个小仙女。   她们悄眯眯地潜伏着,然后靠近了院子里一处传来女子脆声笑语的地方……   红樱走在最前头,刚好看见一处水榭上,一紫一白两个交叠的人影,在院中紫色缠枝串花的掩映下,朦朦胧胧,暧暧昧昧。   红樱犹如当头一棒,忙转身,双手大张如老鹰,压着声道:“走,走,我们走!别看别看!”   其余师姐不明真相,好奇地探头,却被红樱一个一个打地鼠一般打了回来。   大家失望地跟着气鼓鼓的红樱再次**出了院子。   走在回归虚门的路上:   “大师姐,刚刚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看个究竟?”   红樱恼怒着:“哼,我要脱粉!脱粉!”   众师姐惊,心想难道方才,大师姐看见了小师弟也在那水榭上?那么,小师弟和那妖女在做什么呢?   而正在他们走后,水榭上,江澄拿出一个镜子来,对着云缃缃一照:“你确定以后都要我帮你化妆?”   云缃缃方才还咯咯地笑个不停,现下笑容逐渐冻住,镜子里的是谁?眉毛堪比毛毛虫,嘴巴好似两根香肠,腮红撞梗猴屁股!   大哥,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水神么?给女子化个妆就这么难?   她哀怨地望着他,嘴巴嘟得老高。   江澄噗嗤一声笑得更猖狂了:“哈哈哈哈……”   云缃缃哪里看得惯?当即拿起画眉棒就报复了回去。   江澄佯装躲闪,但其实并没怎么挪开脸,任由她画了。   一会儿功夫后,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上多了一只眉黛色猫咪头像,脑海里又闪过一丝画面,那画面里,自己变作了一只大白猫,被她抱着顺毛。   江澄脑袋卡住了,心道:我去,上辈子都干了啥事儿?   为了追个媳妇儿还变猫给她撸了?   不过看着眼前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小云,自己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   婚礼当天,雀堰城热闹非凡,归虚门更是热闹的中心,红绸喜灯到处都是,各种鲜花点缀着整个门派。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在众多师姐们的哀怨里,云缃缃手执孔雀羽毛团扇,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她想,这一次,他们的婚礼,总不会被破坏了吧?   第一次,在竹园,好好的婚礼愣生生成了个葬礼,上一次在天界,在万众瞩目下,自己又被掳走,这简直是不能太波折!   她走到了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去,他牵起了她的手,开始行礼。   可是,才一拜,他身旁的新娘子就晕倒了,幸亏他眼疾手快接住了。   周遭人一下子哄乱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新娘子晕倒了?   门主当即叫了医者来,医者急匆匆赶来一探脉:“有喜了?”   门主闻言,眉头一皱。刚过门儿就有喜了?他看向自己的儿子:“你的?”   儿子道:“那是自然。”   周围的客人们都悄悄议论开去了,这未婚先孕,总叫人引起无尽猜想不是。   可是门主却笑成了傻子,想他们江家,虽做到了天下第一大门派,可人丁稀薄啊,他也是老来得子才有了江澄,现在好了,新媳妇有孕,耶,江家有后了!   云缃缃被周围闹哄哄的声音吵醒:“我怎么了?”   江澄温和地笑着:“我们有孩子了。”   “噗……”呜呜,好吧,这婚怕又结不成了。   她刚想完,就被江成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然后又听他当众宣布:“今日婚礼礼就算成了,我家夫人现在有孕在身,我先送去歇息了。”   然后,也不管身后人都说了些什么,便径直走了。   师姐们集体失恋哀嚎。   走到他的院子里,他将她安放在椅子上坐好。   云缃缃看着院中那棵桃树,忽而想到他那一个月在桃树下看书舞剑的场景,再联想到上一世,他们第一次在清水桥上见面的景象。   “夫君,你能去折一只桃枝给我么?”   江澄去折了,拿到她面前,她捻起桃枝,看了看,脸上笑意深深,又回递给他:“执桃花以待。”   他接过来,为他簪入发鬓里。   桃花妍,笑容更妍。 第76章 番外二   尘尘:大家好, 我是天界娱乐星播报的主持人尘尘,今天来到我们演播厅的嘉宾,是一位大家期待已久的天界大佬, 同她的妻子。你们猜猜看, 是谁?   观众(吹哨, 亢奋):水神!水神!昆仑神女!昆仑神女!   尘尘(姨母笑):恭喜大家答对咯, 下面掌声有请,我们三界万人迷水神大佬, 以及我们无敌可爱的昆仑神女小云姑娘!   (掌声与欢呼声中,星光闪耀里,一对颜值逆天的神仙夫妇闪亮登场,然后落座)   尘尘(阴险笑):二位可准备好了么?我们演播厅可是出了名的问题毒辣,经常会提出一些令人窒息的问题。   小云(无奈):问吧问吧, 人怕出名猪怕壮。   尘尘(看向水神):大佬,您呢, 可准备好了?   水神: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回答。   尘尘(特么好尴尬,呵呵):那我们开始啦。(清嗓,看提词板)首先, 我们先了解一下二位的基本信息, 虽说二位已经相当出名,但我个人觉得,一定还有不认识你们的……(也不太可能哈,牵强呵呵)介个, 第一个问题, 姓名。   观众:(噗,可以换主持人么?)   小云:云缃缃。   一小会儿过去……   尘尘:水神您呢?名字。   水神:水。   小云, 尘尘,观众:(下巴掉地上了,忙扶起来安好)   尘尘:您……木有别的名字么?   水神:这个你得问作者。   尘尘(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不给男主角取本名?但事实是,好像真木有取):咳,下一个问题,职务。   小云:水神的妻子。   水神:神女的丈夫。   观众(口哨):这对cp真好嗑。   尘尘:年龄。   小云:亲,根据经验该先问年龄后问职业吧?   尘尘:不好意思我随机问的。   小云(无奈):很老了。   水神:很老了。   尘尘(得,白问):算了,简单的问题不适合二位大佬,直接进入劲爆时刻。请问,二位是各自的初恋吗?   小云:是。   水神:是。   观众:特么好浪漫,初恋走进了婚姻殿堂。   尘尘:在合欢梦境时,二人躲在鸳鸯被中都干了啥?   观众:吼吼吼~主持人给力!   小云:啥也没干。   水神:啥也没干。   尘尘(惊奇):啥也没干?不是吃了药了么?难道药量不够?还是……(阴恻恻看着水神)有人力不从心?   水神:我倒是想,但作者没让。   尘尘(咳,不是我,我没有,是阿晋的锅):水神,据说你有个表妹,叫婉歌,她还很喜欢你,如果没有小云,你会喜欢她么?   水神:不会。   尘尘:为什么?   水神:她一配角,我没记住脸。   观众(噗~)   尘尘:小云,那个堕神,你觉得帅吗?   小云(认真脸):还别说,挺帅一男的,就是有点惨,又被关起来了。   水神(强行插话):怎么?心疼他?   小云(怂):木有木有。   尘尘:小云,如果没有水神,你会考虑堕神么?   小云:不考虑。   尘尘:为什么?   小云:因为没有水神就没有我,我是他创造的。   观众(掌声):机智回答,赞!   尘尘:对于小云一开始欺骗您感情,你做何看法?   水神(宠溺地望着小云):敢骗我的人也只有她了。   尘尘:对于那位你命定的妻子,青州的那位公主,水神可还有印象?   水神:我命定的妻子就是她。(指着小云)   尘尘(啊啊啊啊,甜度过高。):你觉得你俩算虐恋情深吗?   小云:不虐。   水神:情深。   尘尘(一头栽下座椅,再爬起来,申请换主持,血槽空了!):你俩一个是水,一个是石头,那么问题来了,孩子是……   小云:水晶。   尘尘:还是石头哦,只是占了水之名,小云你基因强大啊。   小云(骄傲脸):一般一般,三界第三。   尘尘(瞥了她一眼):那第一和第二是……   小云(欢快地在座椅上甩脚脚):第一我家夫君不应下来,谁敢应!第二嘛,此时给我作者大大高光,是她是她就是她。   尘尘(我冒充主持被发现了?):咳,小云真是可爱到不行,想亲。   水神:收回你的嘴,否则抽筋捆绑丢去炼狱。   尘尘(哼,当心我放大招!):水神您老人家的筋可真好抽啊!   水神:一般吧,也不是太难,毕竟我是神。   尘尘(你可以再自恋一点,幸亏我下一本不写你这类神棍。):问,你们俩平时是谁辅导孩子作业?   水神:不需要辅导。   小云(羞愧):我孩子辅导我,我是辣鸡。   尘尘:看来是天才儿童了,羡慕。   小云:羡慕的话我送给你。   水神(睨着她,没说话。)   小云(立马改口):你在想屁吃,送你是不可能的。   尘尘:咳,下一个问题,你俩三次婚礼都不顺利,可有遗憾?   水神:无。   小云:挺遗憾,第一次是他送命,第二次我送命,第三次虽然还好,但还是没能拜完堂。   尘尘:可有想过要补办一个。   小云(巴巴地望着水神。)   水神:都老夫老妻了,拜什么堂。   尘尘:水神你这样子会得罪媳妇的。   小云(气呼呼。)   水神:不过她愿意,我可以每天和她洞房,早晚一次也行。   小云(脸蛋红得如猴屁股)   观众(捂耳朵,车速太快,我们还是宝宝。)   尘尘:咳,水神,你注意一下你三界万人迷的形象。   水神:旁人怎么看我有关系么?   尘尘:看来我要祭出杀手锏了!下面,我们有请一位神秘嘉宾,大家鼓掌!   观众(噼里啪啦一阵乱掌)   小云(疑惑,谁啊?就见演播厅门口处,走来一个黑袍男子,她脑袋一懵,坑神!)   水神(眼皮跳了跳)   堕神(落座,向大家点头问好):大家好,我是天地第六神。   观众:哇,这个反派我爱了,好帅!   尘尘:六神,请问您和花露水有什么缘分?   堕神:这个要问问作者的看法。   尘尘(我怀疑我冒充主持人真的被发现了):其实……作者家中常备……   小云(举手):我想问一下作者,是什么恶趣味导致让我去攻略一个神?   尘尘:咳,别说了,作者想自己上,但日食时他们那里在下雨,没能穿书成功。   小云(鄙视):水神是我的。   尘尘:你的,你的,没人抢。下一个问题,请问堕神,你爱小云吗?   堕神(跳眉看了一眼水神):我一直在专心走剧情,谢谢,全剧我最认真搞事业。   尘尘(认真脸):唔,看来我们堕神还是事业型选手呢,那你搞事情搞失败了,伤心吗?   堕神:不伤心啊,又没死,关几年出来继续搞。   尘尘(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对了,观众朋友一直记得你那只兔兔,你对兔兔有什么看法?   堕神:你说黑葵啊,小屁孩一个,没啥看法。(此时,他身上的黑葵玉佩动了动)   尘尘:那假如她变成一个美女呢?   堕神:就她?一只兔子?   尘尘:你不可以瞧不起兔兔哦,兔兔那么可爱。   小云:还别说,我挺喜欢吃兔子。   黑葵(瑟瑟发抖):我的神,她想吃我。   小云(看向水神):我的神,待会儿我们回雀堰城吃兔兔干锅咋样?   水神:嗯,依你。   堕神(哂然):水神,你这个万年老C男总算修成正果了哈。   水神:所以你要加油。   堕神(气闷)   黑葵:我的神,你不孤单,你有我。   堕神(伸手摸了摸黑兔玉佩):你一小屁孩,你不懂,别插话。   黑葵(嗷嗷呜呜)   小云:你这样是找不到对象的亲。   堕神:我采访完了还要回炼狱坐牢,找什么对象?   尘尘:小云,不是每个人都想谈恋爱的哟!   小云(点点头):说得也是。   尘尘:请问水神夫妇,你们保持恋爱新鲜度的方式是?   小云:插科打诨。   水神:不清楚,我只负责帅和宠。   尘尘(再次从座位上跌倒,又慢吞吞爬起来):那请问你们最喜欢对方什么,又最不喜欢什么?   小云:我是颜控,主要是看他三界最帅,宇宙无敌。至于最不喜欢的……大概是他太粘人。   观众:噗,看不出来水神是个粘人精。   尘尘(兴奋):能具体说说么?   小云:你是不知道,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大概是他太闲了,整天没事干,就跟着我转。   尘尘(阴险):是这样吗?水神大佬。   水神:她是我神生唯一乐趣。   小云(红脸,星星眼看着水神)   堕神:早知道我不该来,两只恋爱脑。   尘尘:摔,换主持!   观众:血槽已空!   小云(谦虚):他就是这样,呵呵,大家别太在意,他除了嘴甜一无是处,真的。   尘尘:好吧,下一个话题,小云,大家都很想知道你的秘诀,请问如何撩到自己喜欢的男神?   小云:介个嘛,没有特别方法,一个字,硬刚。哦,两个字哈。   尘尘:能具体说说么?   小云:你要不断说爱他,说到你自己都相信到愿意为他而死,然后,撒娇卖萌,霸王硬上弓。   尘尘:好像被霸的是你自己吧……   观众(口哨)   尘尘(一脸贱笑):能不能分享那天你们在神座那一次的细节?   观众(欢呼,雀跃)   小云:那一次啊,说实在的,我没想到,那可是三界最高神的神座啊!   水神:没什么好说的。   尘尘(看来水神不愿意透露细节呢,但一定无比酸爽)   堕神:啊喂,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我回炼狱了?   水神(拉住小云的手):走吧,咱们也走。   小云(起身,依偎着水神,自然而然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走吧。   尘尘(过分甜腻,血槽告急,晕死过去,救护车上场将其拉走)   堕神:你俩甜份太高,以后别叫我出来,我还是关炼狱的好,告辞。   观众(海豚音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完   接档文——《王爷,你的绿茶又作妖了》,请小可爱支持:   傲娇冷戾偏执狂王爷VS前期单纯后期绿茶心机女   璟王在得知自己下属的成亲对象竟然是和自己有过一夜旖旎的李央央后,他裂开了。   时逢青州暴。乱,他想也不想,便将那下属派去平乱。   下属:“臣明日就要成亲……”   璟王:“国难当前,你成亲?”   *   李央央追去青州完婚,璟王竟打马将她堵到了路上。   他眸光清寒:“你就这么着急嫁他?”   李央央笑了:“与你何干?”   下一刻,他的刀便抵住了她的脖颈……   *   亲手破坏婚礼后,他才机缘巧合得知,李央央三年前竟含羞带怯的托人给他递过书信!   那时他没见过她,更谈不上喜欢。将信随意一丢,却不知为何,那信竟被贴在了午华门的公告栏上   ——那可是公布逃犯悬赏告示的地方。   他动了身后接着又动了心,却发现,那一夜旖旎,竟然全是算计。   *预收文文案*《我被和尚抢亲了》,请小可爱支持:   不染红尘迷倒众生高岭之花vs红尘凡俗美艳欲滴娇气绿茶   赵蒹葭没想到,自己成亲当天,会来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她倒是认得,灵闵境佛修之首,万众敬仰的,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的,为霜大师。   她曾有幸得他搭救过一次,她对他也曾芳心倾许,他却佛心坚定,避她不及。   他说:“姑娘,请自重。”   他早已跳出红尘,怎可再入红尘?在他眼里,她与众生并无差别。   她想这朵高岭之花怎么努力都摘不到,放弃也罢。   可是,如今在她与别人的婚礼上,大师他竟然抓住她的手:   “葭儿……”   喜服映衬下,她笑靥如花,缓缓抽回手:“大师,请自重。”   “我发过誓,秃驴与狗不得近我三尺。”   谁知,高岭之花就此黑化!   从此,万众敬仰的一代大师画风突变。   左手握佛经,右手牵美人?   留起长发后更是令众生倾倒,只是他不再普度众生,执念珠的手竟然杀起人来……   注:   1,大世界观为私设,取舍全凭作者恶趣味。   2,结局一定he,过程甜度不定。   3,对,我就喜欢这种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又来倒贴的狗血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