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妖怪坑我进警局的那些年》 作者:圆圆的圆   文案:   又名《我家局长可能不是人》   作为一个天天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特管局局长,杜若发现自己要从非人生物身上赚点外快简直太难了。当然,主要是保不住。   清俊雅致的警察小哥哥看着三进警局的女孩,眼底浮着些许戏谑,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薄唇微勾,意味深长的道,“杜老板,又来物归还主了?”   第一次是一只穿山甲穿山的时候遇到了抛尸现场,随手从尸体上顺走了一只碧玉扳指,没想到那个扳指是三年前抢劫案中遗失的物品。   第二次是一只狐狸精送她的见面礼,谁知道那是战乱时丢失的元青花。   第三次是一只女鬼为了感谢她帮她伸冤而送她的前朝名画,没过多久女鬼的墓地就被考察队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充了公,自然也包括那幅名画。   这一次杜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小金库,打响财产保卫战!   内容标签:美食 甜文 爽文 东方玄幻   主角:杜若,商陆 ┃ 配角:白龙,桂平,涂荼等等 ┃ 其它:美食,轻松,破案   一句话简介:一锅在手,天下我有   立意:弘扬社会主旋律,遵纪守法   作品简评:   杜若作为最年轻的特管局局长,手下却带着最牛逼的团队。白龙、玄武、涂山后人,市井妖怪……本文人物生动有趣,性格各异,里面穿插着许多山海精怪、神鬼妖魔,故事轻松又引人深思。 ================= 第1章 佛跳墙,妖鬼出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   云朵随风漂移,皎洁清冷的月光洒在下方的大地上,与道路两旁绵延的灯河相应,不减半分清辉。   万家灯火已熄,白日里喧嚣热闹的城市陷入了难得的安静之中。暗色晕开了海市的整条古街,却在中间的位置被一道明光劈开,那是一间二层楼的古式店铺,没挂牌匾,只在门口的位置点燃了两盏香妃色的灯笼。   “唔,火候差不多了。”   灯火通明的厨房中,一个青春秀美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指轻快的在身前超大号的银锅上敲了敲,然后朝着门口的位置招了招手,“小白,开门,迎客了。”   “好。”一道清润如玉的男声响起,坐在门口的一个俊秀的白衣青年随即站了起来,长臂一拉,打开了大门。   于此同时,女孩也伸手揭开了银色的锅盖。   一股不同寻常的浓香瞬间从锅里飘了出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女子的容颜,顺着风,香飘万里,味达四方,以极快的速度散透到海市的每一个角落。   “唰。”   静谧的黑暗中,顿时亮起了无数双眼睛,赤红青绿,冰冷淡漠,却无一例外皆是竖瞳,它们扒开树丛、泥土、草垛、砖石,循着空气中的气味,朝着古街的方向或飞、或奔、或钻了过来。   .......   与古街相隔数十里的一家出租屋内,围着桌子坐着四个容貌不俗的男女。   “八娘子,这都三个月了,这新局长也没来上任,该不会是总部那边放弃海市了吧。”一个面容硬朗的男人端起桌子上的酒碗喝了一大口,手背随意在嘴边一抹,擦掉了溢出来的酒水。   “不能够。”八娘子抬眸扫了淡淡的男人一眼,妩媚多情的眼睛里难得露出几分郑重和严肃,“海市最近这些年发展的很快,非正常案件的数量也在与日俱增。据我所知光是这三个月就发生了数十起,再加上没有成立特管局之前在公安局那边积累的陈年旧案,帝都那边不可能不派新的局长接手。”   许是上任局长的下场不太美好,他们应该是没想好派谁来。   “其实我倒希望帝都那边放弃了海市。”男人眼中精光一闪,“那样这海市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八娘子嘴角一扯,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男人,无力吐槽他的天真。   别说那些人类不会将一个前景大好的城市交给他们妖怪,就是妖怪中他们几个也不是最厉害的。   只是那些大妖懒得出门,不愿意跟他们争抢罢了。   按照她的想法,还不如来一个人类,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至少还占着名分和大义。   “是不是我们之前做的太过分,帝都那边正想法子收拾我们?”一道甜美软糯的声音响起,一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的白裙小姑娘俏生生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和忐忑,她揪了揪裙角,“我听说周副局长和三大长老个个实力超群,还有神兽獬豸坐镇。万一他们要和我们秋后算账.........”   “不用担心,他们要想算账早就过来了,现在都没来那说明我们之前做的事情并不严重。”八娘子肯定的道。   至少没有严重到能惊动三大长老、副局长和坐镇神兽的地步。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还是不太放心,直觉告诉她,帝都那边没动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就在她忍不住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浓郁的香味透过窗户飘了进来,小姑娘的注意瞬间被这股奇香吸引,身子前倾,鼻头耸动,使劲的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这是.........”   小姑娘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圆溜溜的眼睛有些发直,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不可置信。   她陷入瓶颈的修为就在刚刚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虽细微却不可忽略!!   屋子里坐着的都是修为不低见多识广的妖,自然也都感觉到了那丝香味带来的不凡。   “卧槽,这是什么宝物出世了?”男人,哦不,应该是男妖毛鹰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脊耸动,“唰”的一声从后脊骨展开一双黑亮的翅膀,急不可耐的冲向了夜空。   剩下的三只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化作了原形跃进了黑暗中。   “哗啦啦。”   静谧无波的河面上突然泛起了涟漪,一个巨大的黑影贴着水面迅速的朝着岸边游动,上岸后抖了抖背上的水珠,一双温和清朗的眸子里露出几分隐藏不住的激动。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角、亢、氐、房、心、尾、箕七星一闪一闪连成了一条武威的巨龙,“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上卦呀。   黑影翘着嘴角,循着清风中香味传来的方向,飞快的疾驰而去。   ........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地上铺着的一层石子瞬间碎掉了不少,有的都被碾成了粉末,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直起身,拢了拢耳边散落的头发,呼出一口浊气。   扭头,问站在门边的白衣青年,“第几个了?”   白龙仿佛没有听到那声惨痛的哀嚎,闻言没有任何停顿的道,“一百八十六。”   “这海市的妖还挺多。”   “后面还有不少呢。”白衣青年的视线越过高楼大厦,穿过黑暗,落在了那一片连绵不绝的深山中,“海市三面临山,一面临海,拥有完整的未被破坏的生态系统,空气清晰,山林之中灵气更是浓郁纯净,妖的数量比其他地方多也是正常的。”   一句话的功夫,杜若又打趴下两只妖,“所以我更加觉得自己被周岑山那老狐狸给忽悠了。”   什么工资高、福利好、待遇优渥,工作轻松,分配房子、车子和手下,手握大权,万人敬仰,一毕业就是人生高峰,每一刻都是人生高光。   她信了他的邪。   房子是空了好几年的老房子,墙壁斑驳,野草丛生,窗户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有几扇只剩一个边挂在窗框上,摇摇欲坠一阵风就能刮下来。   车子是辆加长的黑色suv,二手的,车漆被什么给蹭掉了好几块。   手下........一个没有。   这一个月光店铺装修就将她的积蓄花的七七八八,还不管报销!!   杜若一想到这里心就疼的滴血,手下力道加大,重重的砸在了一只鸟妖的眼睛上。   鸟妖瞬间飞了出去。   白龙不解的道:“那之前的局长在哪里办公?”   这房子一看就是很久没住过人的,所以肯定不是前任的办公室。   杜若嘴巴一撇,“市中心的一栋独门别墅内。”顿了顿,她又继续补充了一句,“不过那是人家自己的房产,他嫌弃这里的房子太破,不上档次,和他的身份不搭。”   白龙:“.........”   “不过这房子也不是全无优点。”杜若道,“虽然位于老街,交通不便了点,但每天都有大量的外地游客和本地人过来游玩,店面宽敞,前铺后院,既能开店又能住人。办公经商两不误。”   要是特管局连装修的钱也给她出了就更满意了。   好在这家店以前是开客栈的,上任店家留下的很多东西都能用,给她免了一笔不小的支出,自己这才没提着菜刀冲到帝都找周岑山这个骗子算账。   杜若眯了眯眼睛,看着还站着了几只,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问白龙,“孙局长在任时特聘的那几只妖没在里面吧?”   白龙仔细看了一眼,“没有。”   他们一只猫头鹰,一只豹子,一只狐狸,一只蜘蛛,地上趴着躺着的妖怪种类虽然多,但却没有这四个。   “还挺能沉得住气。”   说曹操曹操到,杜若小声的嘀咕还没说完,被她念叨的四只前后脚到了。   毛鹰刚落地脚边就滑过来一个“死尸”,他用翅膀戳了戳前面的尸体,“死尸”动了动,露出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肿胀鸟脸。   鸟脸看着他,露出了似哭非哭又痛不欲生的蛋疼表情。   毛鹰看着鸟妖的惨样,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啪。”   又是一道重响,毛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长得特别温婉秀气的女孩挺直的站在门口,左熊妖,右鱼妖,黑发飞扬,脚踢壁虎妖。   熊妖的牙齿全部掉了出来,鱼妖的鳞片几乎一片不剩,壁虎妖的尾巴断了一截,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方才还站着的几只妖尽数趴在了地上,发出了“唉哟唉哟”的痛呼。   见状,三只后脚到达的妖再次默契的站在了原地,收住脚步警惕的盯着那个年轻的女孩。   杜若察觉到几股新的妖气,抬头扫了过来,看清来妖后,顿时笑了,“哟,真有默契,我正想找你们几个呢。”   女孩的声音带着两分甜意七分轻柔还有一分意味深长,干净白皙秀气温婉的小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朝他们勾了勾手,精致的下巴轻抬,“来,一起上。”   语气相当豪放不羁。   空气安静了几秒。   “那个........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朱八娘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地上躺着的那堆披毛带角、湿生卵化的同类上一扫,摇身变回了人形。   穿着紫色裙子的妖娆美人扭着细腰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挂着一分讨好,两分小心,三分魅惑的假笑,“我们几个之前在孙局长麾下任职,虽然他卸任了,但是维护海市安宁的使命却深深的刻在了我们的心上。方才我们发现海市的妖不知为何全都朝着这里聚集,担心会出乱子便急着赶了过来。”   “不过现在看来是虚惊一场,没帮上什么忙真是惭愧。”   “不知您怎么称呼,知道这些妖为什么朝这里聚集吗?”朱八娘状似不经意的打听道。   杜若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盯了她半晌,“你挺会说话的。”   朱八娘:“???”   杜若:“以前没少这么忽悠孙局长吧。”   朱八娘:“!!!”   紫衣美人的眼中露出一抹震惊和意外,脸上的笑意一淡,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对她的身份渐渐有了猜测。   杜若仿佛没察觉她的神色变化,视线一一略过对面的四只妖,嘴角的笑涡加深。   孙局长今年才四十五,正是事业的巅峰期,原本打算施展拳脚大干一番凭着业绩冲到中央,不料却以精神衰弱身体虚弱的结局被迫提前退出了官场回家养病,再起复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虽然他身为一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任职专门处理非人案件的特管局实力不足以be收场不意外。但这几只妖见菜下碟、阳奉阴违、暗度陈仓、瞒天过海却是最主要的原因。   当然非人世界中以实力说话,他们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想在她身上故伎重施,那他们可就打错主意了。   想到这里,杜若眼底的笑意愈盛,整个人看着又和气了几分,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银锅,“那锅里的佛跳墙不但色香味俱佳,吃了还可以增长十年修为,没有任何副作用,效果堪比顶级丹药。”   顿了顿,她语气一变,往下压了两个音,透了丝丝的引诱,“哦,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特管局新上任的局长。只要打败我,不但能得到这道佛跳墙,还能像掌控孙局长那样将我捏在手心继续替你们做这种能提高修为的美食和充当傀儡。”   “怎么样,来........不来?” 第2章 妖怪也要竞争上岗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佛跳墙,作为闽菜中最为出名的菜肴之一,口感软嫩柔润,醉香浓郁,烂而不腐,荤而不腻,色调瑰丽,香飘四座。   鱼翅、海参、鸡、鸭、干贝、香菇、鲍鱼、笋尖、鸽蛋等三十多种原料层层精选剖切,更番蒸发加工,然后分层纳入锅中,依次加入各种调料再后加入的上好的绍兴酒,文火煨顿十个时辰方才大功告成。   而且她还在里面洒上了取自昆仑山的自制白玉晶菇粉,这让这道以浓香味重出名的菜肴滋味再上一个台阶。   别说这几只道行几百年的小妖,就是有上千年道行的大妖也受不住。   朱八娘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个纤瘦的女孩片刻,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前车之鉴,闻着那勾魂诱人的香气,露出了垂死挣扎的犹豫。   她犹豫了,毛鹰可没犹豫。   听到这话的男人眼睛直接亮成了灯泡,用力抖了抖背上的翅膀,黑色的羽毛闪着流光轻飘飘的洒落下来,还未落地就化作了数十道利刃朝着杜若刺去。   同时双手握成拳头沉声喝了一声,运力攻了上去。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嘛,她之前能打败那么多妖怪是因为他们太弱,他可是有八百年道行的暗夜之王!   对面的女孩似乎是之前打的太猛力有不逮,亦或是他的攻击太烈,虽然闪身避开了飞羽化作的利刃,衣服却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白皙莹润的肌肤。   “啪嗒。”   一滴冷汗,顺着女孩白净的面庞落了下来。   毛鹰见状自信加倍,攻势愈发猛烈。   朱八娘见状,当下不在犹豫,檀口轻张,一道细白的蛛丝吐了出来,在女孩的背后结出了一张晶莹剔透的纤纤细网。   恰在此时,杜若仿佛不敌毛鹰的铁拳,受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进了一团粘腻中。   杜若动作一僵,脸上淡然的表情顿时一变。   “唰。”   一道杀气凛然的冰刃朝着女子的琵琶骨飞了过来,另外一道黑影也加入了战场,三妖齐心合力,法术、神通齐出,围住了那个纤细柔弱的女孩。   倚在门框上白衣青年见状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不见半分慌乱与担心,那双清澈的仿若大海的眸子里透出了几许同情。   “真是,可惜了。”   清润的声音在冷凝的夜色中轻轻响起,很快湮没在一道道拳风和掌风下,仿佛没有任何人听见。   不,还是有“人”听见了的。   白龙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抹娇小的白影,微微一愣。   “咦?”   居然还有一个聪明的吗?   念头刚落,鼻尖就传来了某种胶原蛋白烧糊的味道,同时耳边响起了三道重物落地的声音,轻柔的女声紧跟着传来,“搞定。”   中气十足,神色轻松,一点没有之前的疲惫和虚弱。   杜若动了动胳膊和脖子,丢出一个小火团烧掉身上的残丝,一抬头,看到了那抹唯一站着的白影。   “咦?”她摸着下巴,缓缓的挑了挑眉。   还有一个聪明的?   涂荼感觉到两道极具压迫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身上的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她身子伏低,身后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甩的像是两个呼呼转的风火轮。   “呜呜。”   她咧开嘴,露出尖利的小奶牙,低低的叫了一声。   只是.......那声音没有半分凶狠反而有种撒娇的软萌。   杜若:“........”   白龙:“.......”   “青丘的还是涂山的?”杜若看着那身漂亮的皮毛,心中微动。   “涂山--涂荼。”   杜若眼中闪过了然,她对着小狐狸招了招手,小狐狸几乎没怎么多少犹豫就跑了过来,仰着一张毛茸茸的狐狸眼,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然后直起身子,两只前腿搭在身前,弯腰,认真的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   “局长好!”   小狐狸清亮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崇拜和敬重。   白龙给她神识传音,“这孩子气息干净没造什么杀孽,身上血脉纯正应该也是嫡系。涂山虽然名气不如青丘,但实力也不容小觑,可以考虑收下她。”   杜若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涂山呀,那可是大户。   “涂荼是吧,你跟我进来。”   “好的,局长。”涂荼脸上的狐狸毛抖了抖,愈发软萌可爱。   趴在地上的朱八娘和毛鹰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颠颠的消失在视线中的小狐狸,脸上表情五彩纷呈。   狐狸精!舔狐!!   以后再也不和狐狸精做朋友了!!!   就在他们无声谴责小狐狸的时候,一道清朗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音质如玉石相击,如沐春风。   “刚刚杜.......局长忘了说,想要吃佛跳墙还有一个机会,就是成为海市特管局的员工。”白龙顿了一下,学着周岑山当初的语气,“当然,成为海市特管局的员工不但可以享受到色相味俱全还能提升修为的美食,工资、福利一样不缺,比起其他机关单位,只有更好,没有更低。”   “不过名额有限,杜局长只定了三个名额,小狐狸已经占去一个,还剩下两个。”   “有能者居之,谁能最先踏进这扇门,谁就是那两个幸运儿。”   说完,白龙转身就进了屋。空气先是安静了两秒,随着那浓郁的勾人的香味钻入毛孔,堆在地上的影山瞬间动了起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火光、水箭、土流、木刺、金刀等五行术法在空中撞开了一束束灿烂的烟火。   声势浩大,连大地都跟着震动了几下。   与古街隔着一条街的另一条大路上,是一片威严肃穆的现代风建筑,其中一座九层高的大楼中央镶着一面金蓝色的徽章,盾牌、长城、松枝,还有鲜艳的五星和□□。   那是华夏人民警察的警徽。   大楼的广场中央,迎风飘展着一面五星红旗。   鲜艳,庄严,肃重。   两个高大的身影从大门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察的抬头朝着古街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的同伴也跟着看了过去,那里一片安静,连成一片的屋脊影影绰绰的立在那里,于夜色中平添了几分冷肃和狰狞。   “队长,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像是上好的大提琴,“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同伴挥了挥手,“那明天见。”   目送同伴离去后,那道高大的身影在原地站立了一会,视线再一次划过安静的古街,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抬步离开。   背景笔直挺拔,像是一株蓬勃□□的小白杨。   然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速度快的让人以为产生了错觉。   几个呼吸的功夫,黑影就冲到了古街,都不用他特意找,光看着唯一亮着灯的店铺和在门前打成一团的妖魔鬼怪,黑影就知道自己该进哪间店。   他喘了两口气,调整好呼吸,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着那团亮光走去。   边走,还不停的扭着头看向四周,嘴里小声的念叨着,“消音阵,隔绝阵,防御阵,阵法布置得不错,难怪外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他就这么慢悠悠的避过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妖怪,绕开地上那一滩滩血渍,一路旁若无妖的走到了门前,抬起爪子迈了进去。   正和朱八娘毛鹰打成一片的黑豹眼角余光瞥见一截浓绿色的尾巴尖从门口滑了过去,动作一顿,“卧槽,有个不要脸的趁着我们不备偷溜进去了。”   因为这一分神,黑豹的动作慢了一拍,被毛鹰和朱八娘抓到机会一爪子摁进了地里。   然后毛鹰和朱八娘对视了一眼,一边朝对方扔看家绝活,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大门冲去。   “咚。”   毛鹰和朱八娘进门的时候撞在了一起,同时滚进了门内。   两妖撞的眼冒金星,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止住了脑子里的晕眩,然后极为默契的指着屋子里多出来的那道陌生的气息道,“局长,这妖投机取巧,他耍赖!”   那黑影像是没听到他们的指责,只是瞪着碧绿的眸子,眼神火热的看着那个清俊的白衣青年,“嘭”的一声跪了下去,额头抵地。   “老臣见过吾王,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八娘 毛鹰:“???”   杜若:“???”   白龙:“???!!!”   杜若看着无比虔诚的跪在地上的一只龟,想到白龙的身份,一点也不惊讶了。   龙王和龟丞相,自古以来就是cp来着。   “你要留下他吗?”虽然这龟的态度挺好,她也不介意手下他,但是对方毕竟是冲着白龙来的,留不留还要看小白的意思。   白龙低头考虑了起来,说实话他之前都是一个龙修炼,没想过收小弟,也没收过小弟,突然冒出一只龟来投奔还是挺不自在的。   老龟是多精明的龟呀,一看白龙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要留下有些悬,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手下,他十分自觉的站在了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   思虑是多么正常的啊,虽然他一颗忠心日月可鉴,但毕竟素未谋面,王上对一个陌生的妖多加考量是应该的,正确的,再正常不过的。   老龟的视线缓缓瞥见旁边的两只妖,脑子里回想着他们之前说的话,浅绿色的眸子在大厅里一转,顿时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杜局长,虽然我没有参加前面的比试,但请给我一个机会,允许我证明一下自己有实力站在这里。”   杜若正了正身子,饶有兴致的道,“好,你说。”   老龟:“在下桂平,妖龄一千,善占卜,曾伴驾于宋□□身边数十年。因此十分对宫廷御膳这块也十分精通,知道无数古方菜式。虽然这么多年没有下厨略有生疏,但是给我时间熟悉一下,厨艺绝对能让您满意。”   杜若脸上的漫不经心收了起来,本以为是个需要走后门划水的,没想到是个王者。   一千年的老乌龟,放店里当吉祥物都不亏。   再加上他的厨艺和在历史长河中消失的宫廷秘方.......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白龙也很意外,他没有想到老龟居然还在皇宫待过,更会做饭,杜若开饭馆正好缺一个厨子,他看了杜若一眼,果然那姑娘虽然尽量绷住了脸上的神色,但眼睛却比往常亮了许多,像是天上的星星,“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留下吧。”   他这么对杜若说,桂平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他再俯首,态度虔诚,声音洪亮的说,“多谢王上。”   然后起身对着杜若恭敬的一拜到底,态度端正,“多谢局长给桂平机会,我以后一定会认真钻研厨艺,为店里创收。”   杜若闻言眼睛眯成了月牙,对他愈发满意。   朱八娘不甘示弱,紧跟在桂平后面说,“杜局长,也请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早在桂平说话的时候她就将大厅浏览了一遍,餐桌、厨房、点心柜,加之这位新局长对桂平的态度,要是还不明白对方的心思,那她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好,你说。”   朱八娘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八条腿支开,线条优美又充满了力量的巨腿毛茸茸的,在晕黄的灯光下闪着幽光,“我叫朱八娘,妖龄四百,擅长交际,更擅长服务!”   为了更清楚明了的表明自己的用处,她紧跟着补充道,“我一个妖可以干四个人的活!”   “洗碗、上菜、收拾桌子即快速又高效,一个顶四个。而且我自知之前行事无状,劣迹斑斑,做了不少错事。所以为了赎罪我可以不要工资和福利,只要您管饭,上刀山下火海,属下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杜若静静的看着说的无比诚恳的女妖,心中再次感叹对方的好口才。   听听,这一句句话说的,句句踩在了她的点上还表明了忠心和能力,真的是做服务的好妖才。   虽然心中有了计较,但她并没有立即答应她,而是看向了最后一只妖,“公平起见,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说说吧,你能做什么。”   顿了顿,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要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才行哦。” 第3章 第一位客人   毛鹰能做什么呢。   可能是之前打架的时候伤到了脑子,此刻他的大脑一片迷糊,思维迟钝,明明都听到桂平和朱八娘说了些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其中的重点,在杜若口平静的注视下,脑子一抽,口不择言道,“我会打架,手下有一票小弟,打探消息、抓捕犯人一个顶俩,不.......一个顶仨!”   他急躁的咽了口口水,心跳加快,“我、我力气大,什么脏活重活都能干........”   后面的话在撞进杜若平静浅淡的眸子时悄悄没了声,他心中的不安愈盛,磕磕绊绊的说,“不,不行吗?”   杜若摇了摇头,抱歉的说,“不行。”   毛鹰沉默了片刻,视线绕过那个纤细单薄的女子,落在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银锅中,不放弃的道,“我不明白我输在哪里。”   杜若好心的给他解惑,“很简单,你没有眼力劲。”   毛鹰:“???”   “还没有脑子。”   “大厅装扮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我要开饭馆,你眼力劲太差。”她的眼睛仍是弯弯的笑眼,说出的话却很无情,“桂平和朱八娘都说了那么多开店的话你都没听出重点,脑子太笨。”   毛鹰:“.........   “那她呢?”他指着安静乖巧蹲在凳子上的狐狸道,“她又凭什么留下?”   毛鹰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比这只狐狸强吧,对方柔柔弱弱的打架不行,做饭炸厨房,性格软绵绵的没有主见,也就长的还行。   难不成这个人类看上了她的样貌?   很快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杜若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她长的好看。”   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   这年头,颜值即王道。尤其涂山王族的女子,即便年龄小了点,也是能吊打众生的存在。将这么美貌的女孩子放在店里,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会吸引无数舔颜的人慕名而来。   况且,她身后还站着涂山,这可是个大资源。   毛鹰:“........”   果然,狐狸精就会以色惑人。她祖宗凭着脸祸祸了整个殷商,她凭着脸刷到了名额。   毛鹰恨恨的锤了下地,但是要他就这么离开,他又心有不甘,这股不甘在心中激荡,渐渐的侵蚀了理智,一双眸子逐渐变成了竖瞳,红色的凶光在里面若隐若现。   杜若仿似未觉,“不过你虽然不能成为特管局的员工,但要是想吃我做的菜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一句话,成功让毛鹰的兽化停了下来。   “什么办法?”   杜若伸出手,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笑眯眯的道,“给钱就行。”   想到这群妖的妖龄,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这些值钱的玩意也可以。”   毛鹰:“........”   杜若朝门口看了一眼,被佛跳墙的味道勾来的妖怪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她扬声道,“今天是我第一天正式接管特管局,诸位虽然来者不善,但我是个和善又大度的人,不跟你们计较之前的无礼。所以决定免费赠予你们一碗佛跳墙。”   “不过你们要先登记,留下一缕你们的妖气。”   地上的妖群躁动了起来。   杜若安抚道,“放心,海市的每个妖怪都要过来登记,这只是做一个简单的妖口普查。只要你们遵纪守法不犯事,不主动找麻烦伤害人类,我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大家相安无事共创美好家园。”   “而且留下了妖息,以后别的妖想要栽赃嫁祸就没那么容易了,这相当于变相的给你们上了一层保险。”   杜若从储物戒中拿出了总部的特制手机,打开妖口登记app,从屋子里拖出来一张桌子,招呼道,“来,想吃的过来排队,登记完了就可以领佛跳墙。”   妖群中再次喧哗了起来,片刻后,旧店铺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那些之前还在地上装死呻*吟痛呼的妖怪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站在了地上,没有半分颓丧。   杜若对此没有丝毫意外。   新官上任三把火。   为了震慑住群妖,树立起特管局的威信。她以一己之力挑翻海市大半的妖怪,用强大的实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坐稳了局长的位子,同时也刻意避开了他们的要害。这些妖怪看着伤势重,实际上也就是皮外伤,回去养个一两个月就好了。   至于给他们免费的佛跳墙,那是她的策略。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要让他们听话,总要给点甜头。   白龙在杜若说话的时候已经拿起勺子舀了五碗一盆出来,杜若、他、桂平、涂荼、朱八娘五个用碗,煤球用盆。   煤球是杜若养的宠物,体型娇小有成年男人的手掌那么大,全身通黑,看着像是普通的中华田园犬,但实际上究竟是什么品种他也没看出来。   然后他将银锅和一摞瓷碗搬到了门口的桌子上,挨着她站好,同时放出了自己的一缕威压。   妖群再次躁动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竖瞳惊惧又警惕的盯着他,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下跪参拜。   他么的,他们不过就是想要一口吃的,怎么遇上了这么一个变态的新局长。还有这条龙你是怎么回事,作为水族之长,妖中之王,怎么能帮助一个人类欺负他们妖呢。   说好的同族爱呢。   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无数的妖在心中腹诽,看着对方坦然平静的眼神,一张纸妖脸渐渐变得漠然。   好的,你的良心不会痛,是我们错了。   于是大家乖乖的排好队,认命的抽出了自己一缕气息,交给了那个笑起来特别和善可亲实际上却凶残无比列入了交往黑名单前三名的女孩,随即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从白龙手里接过了那碗浓郁香熏香的佛跳墙。   金黄色的汤汁在碗底铺了浅浅的一层,清亮浓郁,没有半分油腻,一眼看去竟然比璀璨的灯河还要耀眼。   毛鹰举起碗,呲溜一口喝了个精光,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鸟脸上晕开了一丝红晕。   妖丹处升起一股暖流,沿着经脉游走四肢百骸,之前受伤的地方生出几分麻痒,等暖流消失的时候,他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不但如此,连修为屏障都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这个人类没有骗他们,她做的菜真的能增长修为!!!   想到这点的毛鹰眼中猛的蹿出了一朵火花,他激动的看着坐在桌子前面眉目温婉柔和的女孩,再也不敢有半分的轻视。   不过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毛鹰的目光从一只熊妖的碗里淌过,看着那粘稠单调的汤汁,再看看里面前同事碗里丰富多彩的配料,突然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杜局长,这汤里怎么一点肉都没有?”一个妖怪问出了他的心声,“而他们碗里却有山珍海味鸡鸭鱼蛋?”   杜若撩起眼皮,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身前的妖怪一眼,“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我们吃肉,你们喝汤,有什么问题?”   妖怪被问了一愣,讷讷的说道,“可你不是说请我们吃佛跳墙吗?”   杜若点了点头,“对呀,你碗里的难道不是?”   没了山珍海味鸡鸭鱼蛋只剩下汤汁的佛跳墙就不是佛跳墙了吗?   当然不是。   “而且他们是我的员工,你是吗?”   杜若发出了致命的最后一击。   “嘣。”   妖怪心口仿佛中了一箭,精神恍惚的走出了队伍。   剩下的妖怪则是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屋里的几只,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渐   渐消失在黑夜中。   等最后一只妖离去,银锅里的汤已经半分不剩,杜若看着磨磨蹭蹭还不肯离开的毛鹰,想到了什么,对着他招了招手。   毛鹰以为自己有了机会,颠颠的跑了过来,仰着头亮晶晶的看着她,就差生出条尾巴在后面甩了。   “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已经不是特管局的员工,但你之前的消极怠工阳奉阴违却不能不罚。”杜若看着他,勾了勾嘴角,特别好商量的说,“所以你打算拿出多少钱来赎罪?”   毛鹰眼中的光瞬间熄了下去,整个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好歹也活了八百年了,手头上的好东西肯定不少。我也不讹你,给我十万块或是等价值的物品,你之前的过错就一笔勾销。”   毛鹰:“........”   不,你这就是讹诈吧。   然而理亏在先,有求于人在后,毛鹰哪怕不忿的在心中叫嚣,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笔债。   早知道,就早点离开了。   等毛鹰充满了悲伤的背影也消失在视线中,天际也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浅色的红霞渐渐露出了头。   杜若伸出食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   “啵。”   一道玄奥的光纹在空中一闪而过,之前设下的消音阵、隔绝阵、防御阵全部溃散,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消散在空气中。   街头那里远远的传来了人声,一间又一间的店铺亮起了灯,鸡鸣破晓,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杜若手指在银锅上轻点了两下,直径两米多的银锅瞬间变回了直径半米的普通铁锅,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就在她提着锅转身进屋的时候,一道一轻一重,虚浮却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与脚步声一起出现的,还有浓厚的血腥味。   杜若皱了下眉头,回头望了过来。   等看清那道人影的时候,她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挂着的笑容不知不觉的收了起来,“你........?”   来人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又仿佛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口散着余香的空锅,半天没有说话。   “吧嗒。”   鲜血顺着他褴褛的衣衫坠到地上,不一会的功夫就晕开一大片血渍,整个人也跟着变的单薄了几分。   不,准确的说,他不是人........是鬼。   血肉模糊,残肢断臂,脸上皮肉翻滚露出了森白的头骨,一个眼眶里空洞洞的黢黑一片,分辨不出本来的样貌,胸口的位置更是直接破开了一个大洞,连带着半边身子也不见了踪影。   整个人显得狼狈又不堪。   然而即使这样,他的背脊仍旧挺的笔直,像风雨中屹然不动的松柏,坚定又挺拔。   杜若的视线落在他另外半边身子上,那里绣着一枚臂章,被血染红了大半,字迹也模糊不清,唯独中间那枚红色的五星被鲜血浸染后愈发鲜艳。   朝阳穿过云丛洒了下来,鬼影晃了一下身子,身形再次变得单薄了两分,杜若伸出手一把将鬼拽进了屋子,将阳光隔绝在外面后,松开手,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鬼。   “他的魂魄不稳,应该死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死后在外游荡又被消耗了不少魂力,神智已经不清醒了。”   白龙看着神魂黯淡的男鬼,“他能来到这里,应该也是被你的佛跳墙吸引过来的。”   “我知道。”   杜若应了一声。   她的这口锅并不是普通的锅,可以变换三种状态,当它是银锅时做出来的饭菜对鬼怪有莫大的吸引力,吃了可增长修为和补充魂力。   想来这鬼应该是闻到了香味后被本能支配着过来的。   杜若提着锅往前走了两步,那男鬼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到这点后,她脚步一顿,继而走到了大堂的中间。   那里有一张桌子,旁边坐着桂平、涂荼和朱八娘,煤球蹲在桌子上,用两只前爪将一碗冒着热气的佛跳墙圈在身前,旁边摆着一个舔的十分干净的空盆。   见到她走过来后,直起身,松开爪,将那碗佛跳墙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嗷呜。”你怎么才回来,都有些凉了。   杜若放下锅,空出手摸了摸它的头,“吃了这么多有没有撑着?”   煤球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男鬼上,“嗷呜。”   他是谁,怎么把他带进来了?   “他呀。”杜若回头看了一眼乖乖跟在身后却和她保持了半米距离的男鬼,脸上又浮出了和气的笑容,眸子里的神色深了几分,语气轻快的道,“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   煤球 众妖:“???” 第4章 虽万死犹不悔   杜若对着男鬼招了招手,“过来。”   这会男鬼仿佛听懂了,抬起狰狞可怕的脑袋朝她望了片刻,慢慢走了过来。   杜若嘴角的笑意更深,她从桌子上拿起那碗佛跳墙,递到了男鬼手中,“吃吧,吃完了就好了。”   男鬼低头看着手里的佛跳墙,再看看笑意盈盈的女孩,剩下的那只眼珠中转了转,露出一丝迟疑,几分疑惑,最后还是没抵过心中的渴望,顺着本能,才抬起了血淋淋的手臂,一点点吃了起来。   杜若从男鬼身上收回视线,打开储物戒,取出一摞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这是有三份资料,一份特管局的规章制度,一份是服务细则,还有一份是员工福利,你们都看一下,一天之内倒背如流,晚上六点的时候我检查,谁背不出来,罚三天不许吃饭。”   “好的。”三妖闻言立马将注意从男鬼身上收了回来,接过那摞资料后埋头看了起来。   这里面,朱八娘看的尤为认真。   作为一只野生的没有显赫的家族(涂荼)和有力的靠山(桂平)和强大的实力(白龙)的平民妖,朱八娘的求生欲和眼力价要比其他三只要更多一些。   尤其是感受到自己吃肉外面的同类只能喝汤的差别待遇,和这道菜肴给自己带来的修为上的提高后,她就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杜若的不凡。   实力强大,智商在线,情商不俗,心机手腕样样都有,这样的人远不是之前的孙局长可比。   所以她之前的那些小聪明和小手段都要仔仔细细的收起来,不但不能用,反而还要将这位新局长当祖宗一样恭敬和尽心。   这.........是她的机遇。   ........   古街隔壁的松阳路,公安局六楼刑侦大队会议室内。   气氛压抑又沉默,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丝丝的火气,像是怒火被压制到极致后的反弹。   “情况大家也已经了解,邹勇既然已经进入海市,那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牢笼。”一道低沉磁性宛若大提琴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响起,音色冷沉,语气冷肃。   坐在首位上的青年站起来,身材高大挺直,简单的白恤松松的套在身上,细腰乍背,隐约可见线条流畅的锁骨,两条大长腿包裹在黑色的牛仔裤中,修长笔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跑了。”   他平静的注视着众人,眼神又深又静,那沉沉的目光极具压迫性的落在众人脸上,屋子里的警员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队长你放心,我们一定将邹勇抓获归案。”   一个留着寸头面容硬朗的魁梧青年握紧了拳头大声保证道,“还有他身后的那个龟孙子夏长河,一个都少不了!。”   “夏长河这边我来,你们全力追捕邹勇。”   “你有夏长河的消息了?”都是共事多年的兄弟,凌易一听这话就反应过来。   商陆点了点头,清俊雅致的五官柔和了两分,他勾起半边唇,“湘市警方那边传来消息,夏长河和他们正在追踪的一个案件嫌疑人有交集,我一会就准备去一趟,这几天队里的事情暂由魏霆接管。”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先去一个地方。   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抬起了头,细长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张了张嘴,惯性的想要拒绝,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答应了下来,“........我尽量吧。”   留着寸头的凌易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你要是不愿意让给我啊,我不嫌弃。”   魏霆:“好啊,队长答应我就答应。”   凌易小声的“切”了一声,他要是能说服队长还用的着找他吗。   也不知道队长究竟是怎么想的,放着他这个得力的手下不用,非要将大任交给魏霆这个胆小鬼。   也不怕吓破他的小胆气。   但腹诽归腹诽,商陆的话他还是听的,凌易一把勾住一个戴眼镜的清秀青年,“小景,走,帮哥查查那孙子现在躲哪儿了”。   被搂住脖子的青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习以为常的推了推鼻梁的眼镜,顺着他的力道走出了会议室。   魏霆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对还坐在座位上的年轻姑娘点了点头,缩着脖子走了出去。   另一边,杜若看着吃完了佛跳墙后魂魄凝实了不少,缺掉的胳膊腿长了出来,脸上的肌肉层层覆盖住头骨,露出了端正的五官的男鬼,真诚的夸赞了一句,“小哥哥长的不错嘛”。   男鬼闻言脸上一红,恢复了清明的眼神闪躲了几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手指搅着自己的衣角,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杜若:“........”   看来还是个纯情的小哥哥。   杜若咳嗽了两声,收起了脸上的戏谑,神情变得严肃,“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是什么人,怎么死的吗?”   听到她问起正题,男鬼终于从羞涩中走了出来,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记得的。”   “我叫宋阳,是海市武警大队的排爆员,在三年前的一起案件中被炸*弹炸死。”   杜若眼神一冷,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缺胳膊少腿那么狼狈。   “凶手没抓到?”   宋阳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道,“您怎么知道?”   “要是抓到了你早就去投胎了,还至于在阳世游荡徘徊吗?”   “对哦,你好聪明。”宋阳摸了摸后脑勺,憨憨的笑了一下,露出了整齐的大白牙。   “等等,你能看到我?”   后知后觉的,宋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鬼,而对面的女孩却是个正常人。   “所以你是.......传说中的道士?”   杜若:“........”   “不,我是海市特管局的局长。”   “特管局.........是干什么的?”宋阳睁大了眼睛,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杜若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道,“就是专门处理你这种非人生物的。”   宋阳闻言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色一白,后退了两步,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是一个被轻薄的小姑娘,“你是来超度我的?”   杜若点了点头,“你在人世游荡的时间太长了,再不走你的魂魄都过不了奈何桥。”   “........”   宋阳沉默了片刻,“可是........夏长河还没有抓捕归案。”   “夏长河?”杜若轻轻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就是害死你的凶手?”   宋阳点了点头。   “所以你想报仇?”   宋阳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不,也不是报仇。”   宋阳望着杜若的眼睛,清亮的眸子里闪着某种坚定的明光,“我想抓他是因为夏长河太危险,留在外面不知道还会伤害多少无辜的人。我不想再有人被害,也不想我的兄弟步我的后尘。”   “牺牲我一个就够了。”   身为人民警察,上忠国家,下护百姓,虽万死犹不悔。   他们这个职业每年都会有很多牺牲的人,他们也从来都不怕牺牲,他只是不希望看到更多的人牺牲。   杜若的眼中闪过动容,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可一想到他的职业,突然又不觉得惊讶了。   “但你现在成了鬼,人鬼殊途,怎么抓夏长河?”   宋阳这会聪明起来了,“那你能帮我吗?”   “我如果说不能呢?”   “不会的。”宋阳极为肯定的道,“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帮我的。”   杜若:“........”   头一次被鬼发好人卡,不帮的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你还有其他的心愿吗?”   看在他因公殉职的份上,再对他好点儿。   宋阳摸了摸眼角,那里曾经被炸碎的眼珠重新长了出来,“我能再见我父母一面吗?”   他当时被炸成了无数块,连完整的尸身都收不回来。   他们看到的时候肯定很悲痛,作为人民警察,他无愧于身上这身警服,但作为儿子,他有愧于父母。   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来都是不可言说的伤痛。   他想看看,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   “行。”这个不是什么难事,杜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现在你跟我好好说说那个夏长河,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的名字。”   “应该是在公安部发布的通缉令上吧。”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宋阳整个鬼都轻松了几分,萦绕在眉间的哀伤散去,重新露出了明朗。   三年前,海市人民银行发生过一起情节严重的特大抢劫案,以夏长河为首的八名匪徒袭击了银行,当时正是办理业务的高峰期,里面聚集了近百名民众,最后都成了他们的人质。   那场事故中死亡三人,伤六人。   两个是银行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就是宋阳。   夏长河利用手中上百号人质要求警方提供了一辆车辆,将银行中的大量现金和值钱物品搜刮一空后,从人群中带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做人质。   临走前,他将一包炸*弹绑随手在了一个普通民众的身上。   宋阳是前去负责拆弹的人。   在距离炸*弹/爆炸的时间还剩下十秒的时候,他剪断红线将炸*弹拆了下来,然而那个炸*弹并不是普通的炸弹,而是双重装置,剪断红线只是阻止了第一层,却也打开了第二层的开关。   他发现这点的时候时间只剩下了五秒,银行外面还站着很多同事和被解救出来的人质,为了他们的安全,他带着炸弹避开人群,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用身体死死的捂了上去。   “嘭。” 第5章 初遇   好疼啊。   这是宋阳这三年做鬼也没能改变的一件事,至今想起,灵魂深处还传来隐隐的阵痛。   “可能是被炸弹伤到了脑子的缘故,我虽然成了鬼,但是神智却浑浑噩噩的,一直在自己死亡的地方游荡。”说到这里,宋阳感激的看了杜若一眼,诚心的道谢,“要不是闻到了佛跳墙的味道,我恐怕现在还在那里徘徊直至魂魄耗尽。”   杜若闻言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突然问道,“你后悔吗?”   “什么?”宋阳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会后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不,我不后悔。”   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却坚毅,他语气坚定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后悔。”   当初进入武警大队排爆小组的时候,带他的师父就曾叮嘱过排爆的三大原则。   一、离炸弹的距离越远越好。   二、拆除炸弹的时间越短越好。   三、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还有最后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做不到前两条,就全力做到第三条。   他做到了,所以永不后悔。   哪怕代价是付出他的生命。   “不后悔........吗。”杜若心脏一缩,像是触到了滚烫的热水,想要避开却又向往那股炙热,片刻后她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极轻,像是想通某件事之后释然的洒脱,又像背负起了什么。   那一刻,宋阳仿佛从那个温柔的姑娘身上看到了某种相似又熟悉的信念,他眼神微动,刚想说什么,几道脚步声从后面轻轻的响了起来。   “局长,我们背完了,请你检查。”   杜若回头,看见桂平和朱八娘还有涂荼在身后站成一条直线,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时针刚刚指过1,“这么快?”   朱八娘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下两侧的桂平和涂荼,没敢出头,还是桂平笑着回答,“这些规章制度并不是很多,我们记忆又好,所以记得还算快。”   其实他们一个小时前就背完了,只是见她在和那个男鬼说话,没敢打扰罢了。   “行,既然你们都背过来了,那我就简单的检查一下。”杜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三妖身前站定,指着朱八娘道,“特管局守则第一章 第四条是什么?”   朱八娘心中咯噔一沉,下意识抬头看了过来,眼神闪烁,表情惊疑,杜若仿佛没看到她的神色,歪了歪头,“嗯?”   朱八娘定了定神,迅速的道,“服从局长的命令,不得阳奉阴违,偷工减料。”   她的声音有些抖,冷汗也一层层的从额头冒了出来。   孙局长在时,她就是消极怠工阳奉阴违,从未真正服从过他的命令。   杜若单独提问这一条肯定另有深意,所以她之前提出的退让并没有让对方满意,不然学着毛鹰破财消灾?   朱八娘暗自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财产,虽然有些肉疼,但神色却轻松了两分。   就在朱八娘准备开口奉上自己大半身家的时候,那道柔和的声音转了一个方向,“桂平,特管局守则第十章 第三条是什么?”   杜若略过她,站到了桂平身前。   桂平沉厚的嗓音响了起来,朱八娘一脸懵逼的偏了偏头,盯着他的嘴巴,却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这、这就过去了?   杜局长不追究她之前的过错了?   财产保住了?   二十分钟后,杜若结束检查,满意的点了点头,“考核通过,接下来我就要开始分配任务了。”   三妖下意识挺直了身子,严肃以待。   “咱们的营业时间分两拨,早上六点到下去两点是正常的饭馆营业,晚上六点到12点是特管局的办公时间。”   “桂平负责后厨,涂荼负责收银,朱八娘负责服务。”   “后院有六间屋子,朝北的那间正房是我的,旁边的那间是白龙的,留出一间会议室,其余的三间你们自己选,选好之后自己装扮。”   “还有最后一件事。”杜若看着三只妖,视线略过桂平,落在朱八娘和涂荼身上,朱八娘和涂荼被看的后背一寒,“虽然你们俩之前犯了不少错误,但认错态度良好,又主动提出不要工资,但我也不是苛责属下的人。”   “所以我决定将你们俩的工资作为特管局的员工福利,每三个月进行一次业务考核,用来奖励表现优秀的员工。”   听到不是要将自己赶走或是掏钱,朱八娘和涂荼明显松了一口气,使劲的点头附和拍马屁,“局长英明,我们举双手赞同。”   只要能留下,没有工资算什么。他们妖最看中的就是实力,只要实力提上去了,怎么样搞不来钱。   而且自己要是努力工作,争选先进个妖,工资照样能回到自己口袋。   .......   分配完了三妖的任务,杜若转头看向白龙,“这段时间你帮我带一下煤球,我先带着他去见他的父母。”   白龙点了点头,“好。”   “店里的事情也交给你了,你给他们录入一下信息,发一下手机,拿不准主意打我电话。”海市虽然发展的不错,但是作为分局,正式员工的名额一共也就给了五个,相应的配套和资源也是照着五人份来的。   白龙是她两个月前游历的时候遇到的,那时他正在渡化龙劫,好不容易通过了天道的考核却差点死在人类的贪心手里。   她救了他,正好特管局缺人手,便和他定了二十年的君子协议。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带着他专挑喧嚣繁华的地方跑,体验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世故冷暖,将一只几百年没入世的宅龙带成了社畜。   有他在,她完全都不带担心的。   杜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纸伞,撑开,对着站在一旁的宋阳招了招手,“进来。”   外面正是阳光正烈的时候,作为一只鬼,不能直接暴露在阳光下。   宋阳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钻到了伞下,只是一双手紧紧的贴在腿上,身子绷得笔直,将将站在了纸伞扩撑开的边上。   杜若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害羞,也不勉强,撑着伞打开了大门,“你家住哪?”   “清平街26号朝阳小区。”   杜若“嗯”了一声,率先朝着前面走去,路上气氛安静,宋阳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子,“那个........”   杜若扭头,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柔和,“什么?”   宋阳凝了凝神,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听他们叫你局长,你是局长呀。”   杜若点了点头,“你觉得不像?”   宋阳连忙摆手,“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局长,很厉害。”   旁边的姑娘一脸的胶原蛋白,鹅蛋脸上带着属于年轻人独有的朝气,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甚至比他还要小。   这样的年纪能担当局长,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宋阳来的晚,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所以没有看到杜若一己之力挑翻整个海市妖怪的壮举,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要是看到了,也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不过........”宋阳往身后的店铺瞥了瞥,指着窗口的位置停着的黑色的suv道,“那是给你们配的车吧。”   “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去?”   活落,他明显感觉到伞内的气压一低,半晌后才传来女孩压低了的带着两分悔意的声音,“那车坏了。”   昨天打架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将一个妖怪甩在了车上,震碎了一片玻璃,发动机也坏了。   宋阳闻言再次回头认真的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车子的挡风玻璃是空的,车头的位置也瘪了一大块下去,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了上面。   莫名的,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走出古街的时候,杜若停在路边,打开手机叫车,抬头的时候一亮黑色的路虎从她身边开了过去,半落的车窗下,露出一张清俊的堪比顶流明星的俊颜。   杜若的视线落在那张出色的脸上,眼睛一直,视线下意识追了上去。   我去,这张脸长的真对她胃口。   红灯亮了,黑色路虎停了下来,商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摸出了一盒烟,一根烟刚抽出一半,不知怎的又给放了回去。   修长的食指在黑色质感的方向盘上敲击,眼神漫不经心的扫向四周,收回的时候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即一顿。   侧后方的马路边上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鹅蛋脸,皮肤很白,一双弯弯的杏眸微微上翘,自带三分笑意。   让他在意的不是她清秀的五官,而是姑娘手中打着的太阳伞。   这年头打太阳伞的不稀奇,用古老的油纸伞做太阳伞的倒很少。   因着少见,他也就多看了两眼。   那是一面传统工艺的油纸伞,竹骨为架,洁白的伞面上用黑色的墨汁绘了一只........貔貅?   商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那丝诧异还没来得及到达眼底,信号灯变成了绿色,顾不得多想,他一踩油门,跟上了前面的车流。   “咦,是商警官。”旁边的宋阳见她神色有异,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认出了车上的人。   “你认识他?”杜若收回视线,饶有兴致的问道。   宋阳点了点头,“我们俩是同期,当初营救人质抓捕夏长河的时候他也在。”   说到这里宋阳突然拍了一下脑门,脸上露出了几分急切,“哎呀,今天就是三年前人民银行抢劫案发生的日子。”   也是他的........忌日。   “你现在才想起来?”杜若看着高了自己半个头的青年,忍不住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死的时候多大?”   宋阳:“二十二。警校毕业后直接考进了特警队。”   杜若眼中闪过了然。   社会经验太浅,难怪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   不过这也不一定,可能是当初被炸弹伤到的脑子还没好,看来以后得多喂一点了。   杜若默默给他定下了加餐的计划。   宋阳只是反应慢了点,但却并不笨,“我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今天是我的忌日?”   杜若叹了口气,正色道,“不是好像,是确实。”   宋阳:“???”   杜若的视线落在他的头顶,那里有一道常人看不见的黄色长线,一头通过脑门融进了他的魂体,一头延伸到了远方。   而宋阳不知道的是,自从他的头顶多了那道黄线,他的魂魄也变得凝实起来。   “有人在祭奠你。” 第6章 见鬼   祭,追悼,奠,供献祭品。   在死者死亡之日,亲友毕至,带各种供品奉于坟前,烧黄纸、香烛、纸扎祭奠。其思念就会化作愿力传到死者身上,思念越深,情感越真,传到死者身上的愿力就越大,对神魂滋养也就越大。   宋阳作为一只没按时去地府投胎的孤魂野鬼能在阳世撑三年,一是因为他身上有救人的功德,二是有人一直在惦记着他,不间断的给他提供愿力。   宋阳突然沉默了下来,“是我对不起我爸妈。”   不能侍奉左右,还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杜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见了你他们应该会很高兴,你再好好安慰一番,让他们从悲伤中走出来好好的过后面的日子。”   宋阳抽了抽鼻子,用鼻音“嗯”了一声。   不一会,杜若叫的车到了,一人一鬼上了车后也不再交谈,就这么安静的到了朝阳小区。   朝阳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发的,景致和设备都跟不上新开发的楼盘,小区内很多年轻人都搬了出去,只有老一辈或是条件不够好的人仍旧住在这里。   一路走来能看到不少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其中几个老人眼睛红红的从岔道口走了出来,神情哀伤,“老天不开眼,宋阳那么好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去了,留老宋两口怎么活。”   一个同伴叹了口气,“要怪就怪那个装炸弹的通缉犯,要不是他,宋阳也不用牺牲。”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以后我们常来看望老宋两个,陪他们聊聊天,别让他们整天沉浸在失子的痛苦中。”   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道。   三人朝着杜若的方向走来,杜若举着伞往旁边让了让,耳边传来了宋阳带着几分怀念的声音,“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是社区委员会的陈大妈,她旁边的那个是和我妈一起跳广场舞的刘阿姨,后面那个穿灰色衣服的是经常和我爸一起钓鱼的徐大爷。”   陈大妈隔着好几米就看见前面有个面生的小姑娘迎面走来,见她主动给他们让路,不由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你也是来祭奠宋阳的吗?”   杜若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对,阿姨您也认识宋阳吗?”   陈大妈点了点头,“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一想起他我这心还一揪一揪的疼。”   说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旁边的刘阿姨拽了拽她,陈大妈这才勉强收住了悲伤,指了指身后的岔路口,“前面交叉口右拐第3号楼301就是宋阳家,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刚从墓地烧完纸回来。现在只有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在那里,你赶紧去吧。”   杜若点头对她道了声谢,让他们走过后才抬步朝着三号楼走,到了楼下,她看到了一辆极为眼熟的车辆。   “是商警官的车。”宋阳也看到了那辆车,“陈大妈说的人是他啊。”   杜若收回视线,随口问道,“你跟他关系挺好吗?”   宋阳:“说不上好不好,那年海市警局一共就招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所以相对熟悉些。”   “那他也是武警大队的?”杜若抬步进了3号楼,这里没有电梯,只能一层层的往上爬,楼道里有些昏暗闷热,但杜若却没感觉到半分不适。   油纸伞晕开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青光,将外面的燥热潮湿隔绝。   “不,他是刑警大队的。”   爬上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宋阳的回答也落了下来。   “那他还挺重感情。”杜若没想太多,收起油纸伞放到门口,敲了敲门。   屋内的宋母听到声音过来开门,见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姑娘,神情一怔,“你是?”   “阿姨你好,我是宋阳的朋友,才来海市不久,听说今天是他的忌日特意过来看他。”   宋母一听是儿子的朋友立马让开了身子,“哦哦,是阳阳的朋友啊,快进来。”   杜若跟着宋母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沙发旁站起身准备要走的高大青年。   眉骨突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下颔骨线条流畅,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青年的侧颜上,像是给他打了一层细光,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不,不是阳光,是他自己在闪闪发光。   “卧槽,这哥们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身上的功德这么厚。”   杜若揉了揉眼睛,暗自腹诽道。   宋母这会已经走到了宋父身旁,低声道,“是阳阳的朋友,来看他的。”   宋父看过来的时候杜若已经整理好思绪,抬头对着他乖巧的一笑,“叔叔好,我叫杜若。”   宋父“哎”了一声,眼底又湿润了不少,他指了指北墙上挂着的黑白遗像,“他的灵位在那里,老婆子你给姑娘拿三支香。”   老一辈的风俗里面,横死的孩子过三年祭的时候,看他的人给他点上三炷香,那么他在地下也会过的更舒坦一些。   杜若自然知道这个风俗,她看了身旁自进门就安静无比的鬼一眼,跟着宋母来到了灵位前。   身后传来了宋父的声音,“商警官,当年的犯人........还没有消息吗?”   商陆抿了抿唇,看着满脸期翼的望着他的老人,漆黑的眸子似有波涛翻滚,最后他闭了闭眼,郑重的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他们抓捕归案,告慰宋阳的在天之灵。”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宋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略显混浊的的眼球里却没有责怪和埋怨。他知道这事急不得,犯人要是那么好抓,当年全程封锁海陆空三军夹击的时候也不会被他逃走。   只是等了三年,日日看着儿子冰冷的遗像,心中总是不甘。   商陆自然也看到了老人眼中的失落和不甘,但职责所在他并不能将内部消息告诉老人,只是再次承诺道,“您放心,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宋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隐藏的意思,闻言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和的道,“好,叔叔等着拿一天。”   倒是杜若听到后眼神一闪,视线再一次落在了青年俊朗的脸上,若有所思。   商陆是多敏感的人啊,察觉到落在脸上的注视,身形未动,只是余光往那一瞥,见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怔怔的望着他,神色平淡的收回了余光。   从小到大这种目光接触的多了,内心早就波澜不兴,他以为对方也是沉迷于他的外貌。   “叔叔阿姨,我还有案子要办,今天就先告辞了。”   宋父:“我送送你。”   杜若这时已经上完了香,转过身,正好看见高大英俊的青年目不斜视的朝自己走来,经过自己的时候连个眼风没给,径直走到了门外。   “咔嚓。”   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同时隔断了杜若的视线。   杜若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挺高冷。”   商陆一出门就瞥见门口摆着一把油纸伞,脑中景象飞速后退,想到在哪里什么时候见到这把伞的时候微微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大门已经关上,视线内只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木门。   他垂下眸,很快将这一点惊讶和巧合压了下去,迈开大长腿下了楼。   “姑娘,过来坐。”宋父送完商陆回来见杜若还站在遗像前,连忙招呼道,“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让你阿姨给你做点。”   杜若:“我吃了,您别忙活。”   她摆了摆手,看着屋子里的宋父宋母,上前几步将窗帘拉了上来,客厅顿时一暗。   “姑娘,你这是?”宋父宋母疑惑的看了过来。   杜若走到两个老人身前,“叔叔阿姨你们想见宋阳吗?”   宋父 宋母:“???”   宋母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想到她是客人,还是认真的回道,“想啊,做梦都想。”   可阳阳死了三年,她每天晚上都期望梦见他,却没有一次实现过。   杜若:“好,我知道了”。   宋父 宋母:“???”   两个老人更疑惑了。   “姑娘,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宋父毕竟是一家之主,遇事也更冷静些,他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姑娘,眼中渐渐露出了警惕。   “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和阳阳认识的,我们怎么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杜若仿佛没看见老两口脸上的猜疑,对着他们柔柔一笑,“我们刚认识不久,你们没听他说起过很正常。”   此话一出,就是宋母也意识到不对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儿子都死了三年了,什么叫刚认识不久?她怎么认识的?难不成见鬼了吗?   杜若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白色的固体,推开打火机,点燃。   青色的烟雾很快的蔓延开来,一股异香充斥在客厅中,宋父宋母的神色愈发戒备,宋父的一只手甚至已经握住了手机,手指按在了报警的快捷键上。   “啊。”   宋母突然惊叫了一声,捂住嘴,直勾勾的看着女孩,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阳、阳阳?”   宋阳被母亲突然cue,下意识往前飘了一步,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妈,你能看到我了?”   宋母松开手,猛的朝他扑了过去。   然而她的身体却穿过了空气,直直的朝着地上摔去。   “小心。”   杜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宋母,见她浑身颤抖,瞳孔紧缩,呼吸急促的样子,没有立即松开,而是透过手腕给她注入了一道灵气。   “阿姨,放轻松些,宋阳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第7章 行踪   “对呀妈,我不会跑,你别激动,深呼吸。”宋阳也被母亲方才差点摔倒给吓了一跳,他想抓住她,却忘了自己是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臂穿过母亲的胳膊而无能为力。   幸好还有杜若在,这才没造成伤害。   宋母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腕流进了五脏六腑,然后软软的包裹住心脏,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你真是是我的阳阳,妈不是在做梦吧。”   她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想要抚摸儿子的面颊,却再次触到了一团空气,她心脏一缩,双手下意识的在空中乱抓,想要通过触碰来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阿姨,宋阳现在是鬼,你们是人,碰不到他的。”   杜若微微叹了口气,按住了宋母抖动的手,轻声安抚。   宋母茫然的回过头,迟钝的脑子转了片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的抓住了女孩的胳膊,“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阳阳他,他.........”   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看看杜若,继而又一错不错的看看宋阳,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   杜若扶着她坐下,将手中燃着的白香往前递了递,解释道,“这是生犀,你们能见到宋阳的鬼魂,全是靠了它。”   《异苑》中有记载,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   “但人鬼殊途,你们现在虽然能看到他,却碰不到他。”   宋父这会已经镇定下来,他看着飘在空中脚不沾地的儿子,对着他招了招手,“阳阳,过来让爸爸好好的看一看。”   声音颤抖,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宋阳飘到了宋父身前,像小时候一样蹲在了二老的脚边,仰起头,哽咽的喊道,“爸、妈。”   宋父宋母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们重重的“哎”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一遍遍的描摹他的面容。   “瘦了。”   宋母吸了吸鼻子,心疼的道。   “你既然没去投胎怎么不早点回家看我们。”宋父色厉内荏的道。   宋阳神色一僵,低下头,愧疚的道,“对不起,是儿子不孝。”   宋母锤了宋父一拳,瞪着他道,“儿子都回来了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然后她慈爱的看着他,温柔的道,“阳阳,你饿不饿,妈给你做些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糖醋排骨,红烧肉,还是麻婆豆腐?”   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去。   杜若伸手拦住了她,“阿姨,您歇着,我来吧。”   宋母:“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又是恩人,我怎么能让你下厨?”   “对,你阿姨说的对。”宋父在一旁帮腔,“闺女,你阿姨手艺不错喜欢吃什么告诉她,让她给你做。”   “你可千万别和我们客气,不然我们心里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因为感激,连对杜若的称呼都变了。   杜若看着激动的两个老人,浅浅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梨涡,“叔叔阿姨,不是我跟你们客气,只是宋阳是鬼,你们做的食物他吃不了。”   宋父 宋母这才意识到这一点,面面相觑。   杜若继续道,“我平时也喜欢下厨,在老街那边开了一家店,你们正好帮帮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而且生犀有限,烧完了你们就见不到他了,不如多留些时间陪他。”   宋父宋母下意识的看向宋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意动。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聊我去厨房。”说着不等两人回应就径自去了厨房,顺便关上了们,给一家三口留出了更私密的空间。   “阳阳,这闺女不是普通人吧,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宋父看着被关上的门,问道。   冷静下来后,他已经能意识到这姑娘的不凡,“还有他有没有说你以后怎么办?”   继续做鬼还是去投胎?   宋阳:“她是特管局的局长.........”   .......   公安局,重案组办公室内。   戴着眼镜的清秀青年十指如飞的在键盘上敲击,身前的两面电脑屏幕上划过一幅幅影像,左下角的一个窗口上闪过一行行代码,凌易站在青年身后,举着一杯冷饮递到青年嘴边,“小景,来喝饮料松松神经。”   景明双目没有离开屏幕,低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大脑瞬间清凉了不少,手下的动作也加快了两分。   “找到了。”   他双目一亮,从繁冗的画面中拖出一条,“邹勇从进入海市后一连换了三辆车,最后在三元胡同下车街下车,但魏哥早就去了他家里守株待兔,若是他回去不可能让他逃了。”   凌易:“所以他根本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景明点了点头,“我查了下他家周边的监控,在另一条街的监控中发现了他的身影,12点45的时候他上了一辆面包车,现在这辆面包车正在向荔山开去。”   “从车辆行驶的轨迹来看,目的地应该是荔山风景区。”   “他去荔山风景区干什么?”   凌易摸着下巴不明所以的道。   “应该也是障眼法。”一道冷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面容明艳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景明的另一边,双眼盯着屏幕,“小景,查一下这辆面包车经过的路线中有哪些地方没有监控。”   凌易看着她,“你怀疑他在中途下了车?”   宋瑾妍点了下头,“一个在逃通缉犯藏了三年都连回家都是幌子,他这次出现肯定不简单,荔山风景区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找到了。”景明的声音响起,“这辆面包车经过的没有监控的地方一共是三处,一处是民安街,一处是春水巷,一处是海鲜市场。”   “小景,你着重排查一下这三处的附近有没有出现邹勇的身影。”   景明啪啪啪的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又飞出了无数帧画面,二十分钟后,景明拖出一副画面,“在平乐街。”   街口的一个摄像头拍到了他的背影。   凌易捏了捏手腕,“看来我们要去平乐街走一趟了。”   宋瑾妍已经从椅子上拿起了自己的背包,“走吧。”   景明从屏幕上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背影道,“你们不用跟魏哥说一声吗?”   凌易朝着他摆了摆手,“你跟他说就行了。”   景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了想,拿起手机给魏霆发了一个信息。   “魏哥,我们查到邹勇离开家后去了平乐街,凌哥和宋姐已经前往查探了。”   片刻后,手机进来一条新信息。   “好,知道了。”   魏霆收起手机,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纸,写下一串电话,递到对面的老人身前,“如果邹勇回来请打电话告诉我们,你们真是为了他好就劝他自首,一直逃窜只会加重刑罚。”   对面的老人面容沧桑,两鬓霜白,“警官您放心,我们见到那不成器的混蛋一定将他送去警局自首。”   魏霆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开完会议后他就直接来了三元胡同这里守株待兔,没想到那小子够精明,没有回来而是去了平乐街。   平乐街是海市有名的酒吧一条街,鱼龙混杂,店铺众多。   因为职业的关系,这里面很多家店铺的监控并不正常运行,只是摆着应付检查。   好在他们警局在这条街有线人。   “见过这个人吗?”凌易拿出了邹勇的照片,“他1点10分的时候进入的平乐街。”   线人仔细看了一眼照片,认出了上面的人,“这不是三年前银行抢劫案的通缉犯之一邹勇吗?他居然回来了?”   凌易瞪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赶紧帮我们查查他去了谁家。”   线人:“等我一会。”   他拿起电话走了出去,不一会就得到了消息,“在不醉不归。”   凌易和宋瑾妍转身就走,线人叫住了他们,“哎,你们知道不醉不归背后的老板是谁吗?”   宋瑾妍回头,“是谁?”   线人指了指头上,“市长家的公子--宋权。”   凌易:“那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要是窝藏嫌犯别说是市长家的公子就是市长我们也照抓不误。”   宋瑾妍听到线人的话后眼神闪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用沉默表示了支持。   走出门后,凌易忍不住问宋瑾妍,“你说当年的案子和宋市长有关系吗?”   宋瑾妍咬了咬唇,脸色有些难看,“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凌易摸了摸后脑勺,不以为意的道,“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当年海陆空三方出动将海市围的滴水不漏,按说夏长河就是长了翅膀都飞不出去,可最后他居然从我们的重重包围中逃了,还不是一个人逃了。”   带走了邹勇。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偏偏真实发生了。   事后很多人都暗中猜测是不是有高层暗中放走了夏长河,只是没有头绪,这个猜测也就沉寂了下来。   现在凌易听到邹勇去了市长公子开的酒吧,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又突然冒了出来。   “所以,你觉得是不是他?”   宋瑾妍:“........”   宋瑾妍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背包带子,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第8章 灭口   不醉不归是一家兼具开放和隐秘的现代风音乐酒吧,占地面积大,除了中间宽敞的舞池外,周边用木栅栏和藤蔓还圈出了一个个较为私密的隔间,每天来这里跳舞唱歌释放压力的男男女女数不尽数。   现在还没到开业时间,灯光音乐俱灭,偌大的酒冷清清的。   宋瑾妍和凌易进来的时候吧台那里只有一个调酒师,他们出示了证件,“警察,你们老板在吗?”   调酒师放下了正在擦拭的高脚杯,看了一眼俩人的证件,“不在。”   凌易:“那你们管事的呢。”   调酒师:“也不在。”   凌易闻言将一张照片拍在了桌子上,“那这个人见过吧。”   调酒师:“没见过。”   凌易这会是真怒了,“给你个机会重新说,有人不久前可是看见他进了你们酒吧。”   调酒师面不改色的道,“我刚上班不久,真的没看见照片上的人。”   凌易咬了咬后槽牙,“行,那带我去监控室,我自己查。”   调酒师脸上露出了为难,站在吧台里不动,“这个我做不了主,需要请示一下老板。”   凌易:“.......”   调酒师从吧台下的卡槽中取出了手机,拨出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通,一道懒散的带着几分宿醉的沙哑嗓音传来,“他妈的谁大白天扰老子清梦?”   声音烦躁,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那头浓重的起床气。   调酒师看了对面的警察一眼,三言两语的将事情概括了一遍,电话那头直接传来一道暴躁的吼声,“让他们滚!”   那头顶着鸡窝头的银发青年半阖着双眼,吼完那句话后就想继续睡,不料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女声。   “你让谁滚?”   “唰。”   宋权听到声音后立马睁开了双眼,睡意尽消,同时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迟疑的道,“姐?”   宋瑾妍“嗯”了一声,直接吩咐道,“我要看一下你店里的监控。”   宋权这会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末了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连忙出声,“好的好的,你随便看,我这就给店里的负责人打电话。”   宋瑾妍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那行,我挂了。”   说完她将电话还给了呆滞的调酒师,转头就看见凌易用一副震惊的表情看着自己,“你居然是宋权的姐姐?”   宋瑾妍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   “你不是说你家经商吗?”   “对呀,我家就是经商的。”宋瑾妍点了点头,“宋权是我堂弟,他爸爸是我小叔。”   “走吧,人来了。”看着快步走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宋瑾妍拽了下还在消化她上句话内容的凌易。   凌易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跟着来人朝监控室走去。   “那、那个........”走了没几步,凌易忍不住戳了下宋瑾妍的胳膊,弱弱的问道,“你不会和你小叔告状吧?”   宋瑾妍:“不会。”   凌易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背地里给我穿小鞋。”   “不,你错了。”宋瑾妍回过头,认真的纠正,“我不说是因为我相信我小叔不是那样的人。”   与此同时,酒吧后头的员工休息室内,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敲开了一间房间,“同哥,条子来了,正在监控室查监控。”   “什么?”屋内一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惊惧,“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急得额头冒出了冷汗,右手大拇指不断的转着左手食指上的一个翠玉扳指,“同哥,你可要救救我,我要是被条子发现就完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抖了抖手里夹着的烟,淡定的道,“慌什么,人现在不是在监控室吗。”   话落,他将手里的按进茶几上的烟灰缸中,碾了碾,“三子,送他从后门出去,我在城西那有一套公寓,你带邹勇先去那里躲一躲。”   “好的。”三子应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我走。”   邹勇赶紧朝他走了过去,三子的目光越过他和对面的沈同隔空相望,沈同眼神平静,薄唇轻启,无声的吐出一个字。   “杀。”   三子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带着走到门口的邹勇从后门离开,一路朝着城西开去。   他们走后不久,凌易和宋瑾妍也从监控中找到了邹勇的身影,“那里通向哪?”宋瑾妍指着邹勇消失的路口问道。   中年男人:“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有谁在?”   “沈同,同哥。”   宋瑾妍皱了皱眉,“那是谁?”   中年男人:“是我们酒吧的负责人。”   “今天就他一个人在休息室?”   “对。”   “带我们去见他。”   就在宋瑾妍和凌易跟着中年男人往休息室走的时候,宋瑾妍的手机响了,是魏霆的电话。   “警局刚收到举报电话,一个叫沈同的人说在自己店里看到了邹勇,你们好好盘查一下。”   宋瑾妍身形一顿,眸光闪了两下,“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   “轰。”   一个小时后,通往荔山风景区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黑色的别克突然加速开出了车道,撞毁了护栏,冲下了山崖。   没过多久,一声爆炸声传来,火花四溅,周围的枯枝烂叶树枝林被很快的被点燃,浓烟滚滚升起。   通红的土地上突然鼓起一个大包,一个筒状的头颅冒了出来,接着是两条粗粗的小短腿,两颗黑珍珠似的眼珠转了转,看着越燃越烈的大火,猛的鼓起了面颊。   “呼。”   他对着大火吹了一口气,一股带着湿润水汽的冷风平地而起,撞进了火光中。   红色的焰火抖了抖,缩小了一半,却仍不肯放弃。   黑珍珠里闪过一丝怒气,胖胖的爪子重重的拍了一下地面,“嗡。”   大地颤了颤,一层厚厚的黑土冲天而起,迅速的盖在了剩下的火焰上。   “呲啦”。   火焰熄灭,一缕缕黑烟伴着刺鼻的金属味还有胶原蛋白烧糊的味道从一个长方形的残骸上升起。   从土里爬出来,露出了整个身子的穿山甲人性化的用小胖爪捂住了鼻子,长长的尾巴甩了甩,荡起一阵清风吹淡了刺鼻的味道。   “吧嗒。”   一只胳膊从烧的变形的窗口中滑了出来,穿山甲本来打算直接走了,一抹翠绿色却撞进了黑色的瞳孔。   穿山甲楞了一下,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言,迈着小短腿跑到了窗户旁,小心翼翼的将那抹翠绿从对方手上撸了下来。   “我虽然没能救下你,但好歹也给你留了一个全尸,这扳指就当是谢礼了哈。”   “乌拉乌拉。”   远处传来了警笛的声音,穿山甲迅速的收好扳指,再次钻进了土中。   .......   朝阳小区,宋家。   红亮晶莹、肥而不腻的红烧肉,色泽红艳、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红白相间、麻辣鲜香的麻婆豆腐,滑嫩爽口、红绿相称的芙蓉蟹粉,清淡雅致、鲜香嫩滑的清蒸白鱼,色如淡茶、汤清如水的银耳鸽蛋汤。   五菜一汤,不过半小时的功夫就被宋家三口吃了个一干二净,当中属宋阳吃的最多。   “闺女,你这手艺真的绝了。”   宋父靠在椅背上,一边喝着清茶,一边竖起大拇指夸道。   “嗯嗯,就是,太好吃了。”宋阳在一旁不断的点头,之前吃佛跳墙的时候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只知道入口的食物好吃,却不知多么好吃。   现在他知道了,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而且我感觉整个灵魂暖暖的,像是泡在了温泉中,浑身充满了力量。”   杜若:“那就对了,我往里头加了灵气。”   不然他一只鬼是不能直接享用人间的食物的。   可惜这次出来没带上铁锅,不然效果会更好。   “叔叔阿姨,生犀快烧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话没对宋阳说的要抓紧了。”杜若看了一眼只剩下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生犀,“我去楼下等他。”   说完起身离开,将最后的告别留给了一家三口。   十分钟后,宋阳从窗口飘了下来,钻进了油纸伞下,“我们回去吧。”   杜若点了点头,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闺女,你等一等。”   杜若回头,见宋父搀着宋母跑了过来。   “叔叔阿姨,你们还有其他事吗?”   宋父喘匀了呼吸,“宋阳没投胎之前,我们能去店里看他吗?”   怕她误会,宋父紧接着补充道,“不用燃生犀,只要能跟他呆在同一片空间安静的坐一会就行。我们就是想在他投胎前多陪他一会,哪怕看不见,摸不着。”   杜若看着眼神期盼忐忑的老人,勾了勾唇,“可以。”   “我的饭馆两天后开业,您二老若是无事可以来给我捧捧场。”   二老脸上绽开了一朵菊花,高兴的道,“哎,我们一定去。”   ........   海市特管局分局是今年新成立的部门,在此之前,针对海市发生的非正常案件都是由公安局局长岑大福一手负责。   当然,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他能做的也就是将案件整理上报然后转发上头的处理结果。但即便这样,天天面对各种匪夷所思的灵异案件,他的发量也在随着心脏承受能力增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哎。”   看着镜子里又秃了一块的头皮,岑大福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些,“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再问一问上头特管局的新局长到底什么时候来上任,再不来我这后面的头发都得掉光了。”   他将小镜子收回口袋放好,司机老陈已经将车倒进了停车位。岑大福夹着公文包从车上下来,反手在理了理脑后的一撮毛,大步朝着办公楼走去。   电子感应门已经打开,就在他即将进去的时候,一道柔和的女声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岑局长。”   岑大福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去。   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笑意盈盈的靠在门口的大理石柱子上,五官清秀,眼神清亮,脸上带着几分婴儿肥,看着十分讨喜。   “你是?”   杜若站直身子,朝着他走过来,在他前方半米处站定,笑眯眯的道,“我叫杜若,是新来的特管局局长。”   岑大福点了点头,以为是新来的警员,“杜若啊,你........刚才说啥?”   岑大福突然反应过来,小小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一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你是谁?”   “海市特管局新任局长,杜若。”   岑大福晃了晃头,看着对面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岑局长,我有任命。”杜若看出岑大福眼中的质疑,也不生气,注意到四周发现有不少人好奇的观望,“不如我们进去说?”   岑大福也看到了周围投过来的目光,他稳了稳心神,“你跟我来。”   一路坐电梯上了九楼,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一直到坐在沙发上,岑大福都在用余光暗叒叕的偷瞄身侧的小姑娘。   对方似乎毫无所觉,眼神清正,步伐平稳,连呼吸都没有乱上一分。   见到她这么沉静,岑大福心中不由就相信了三分。   “这是我的任命文件,您看一下。”坐下后,杜若第一时间从包里掏出了任命书递了过去,“您若是还不信可以打电话向上面确认一下。”   看到任命书的时候岑大福心中已经信了八分,不过慎重起见,他还是起身打了一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杜局长,你可算来了。”岑大福坐到杜若身边,用力的握了我她的手,声音激动,神情兴奋,“咱们什么时候交接?我这边随时都可以。”   杜若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岑大福笑的更灿烂,“好。”   交接的过程很快,这三个月发生的非正常案件不多,岑大福都单独收在了自己办公室的文件柜中,其他的就是孙伟退位的时候一并交给他的资料和给她开通一下警局的权限。   “杜局长,你的个人权限已经全部开通,海市警局的所有权限已经对你打开,同样作为特管局分局的局长,你也有权进入全国的公安系统查询2s级别以下的资料。”   杜若点了点头,核对无误后在交接文件上签了字,“岑局长,今天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三年前发生的那起抢劫案吗?”   岑大福脸上的笑意一收,“你是指611案件?”   杜若:“对。”   岑大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案件了?”   虽然给她打开了海市警局的所有权限,但是611案并不归特管局管,她不先去处理那些积压的非人案件而是第一时间询问611案,这不得不让岑大福多想了一些。   “莫非当年夏长河逃逸真的有非人力量插手?”   岑大福皱眉问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一个猜测。   杜若已经点开611案件浏览了一遍,也明白过来岑大福为什么会这么说,“从结果来看,很有可能。”   当年海陆空三方管制,上百警员追击,夏长河带着邹勇跳海逃生,然后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那一日,整个北海的海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飞艇和穿着救生衣的警察。他们打捞了一天,就是没发现两人的半点踪影。   当时岑大福就觉得这事可能有非人力量介入,立马请来了特管局的专案人员。   对方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只是毕竟有时间差,来的时候时间过去了一天,最后不出意料的,什么都没查出来,这案子也就成了一个悬案。   “但我查这个案子并不是因为当年的那点疑惑,而是因为宋阳。”   “宋阳?”岑大福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想起了她说的是谁,“那个在611案中牺牲的特警?”   杜若点了点头,“他现在是我的第一个客户。”   “........”岑大福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一股酸涩涌上了眼底,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那他现在........还好吗?”   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   当年那个孩子为了保护民众用身体捂住了炸弹,自己被炸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他听到后心都一揪一揪的疼了好一阵。   杜若:“挺好的,我昨天还带他去见了他的父母,等抓到夏长河后他就可以去投胎了。”   “那就好,那就好。”岑大福转过身,不着痕迹的按了按眼角,回过神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八成的平静,“当年抢劫银行的一共有八个人,除了在逃的夏长河和邹勇,剩下六名都被夏长河炸死了。”   “被他炸死了?”杜若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不可置信的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许是怕他们说出更多的信息。”岑大福道,“这个人心性残忍,手段毒辣,连自己人都能下手,他这一手直接断了所有的线索,611案就这么成了一桩悬案。” 第9章 系统   “不过海市警局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对611案的追查,昨天一队那边还收到新的线索,正在全力侦查。”岑大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神色平静的小姑娘,“要不我现在让人送一份最新的案情报告过来?”   杜若摇了摇头,“不用,查人你们警方肯定比我们在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她的声音温和平缓,脸上带着柔软的笑,“况且我们的身份也不方便被太多人知道。”   现在的社会主旋律毕竟是民主科学,和非人生物有关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人多口杂的,不定什么时候就掉马了。   岑大福和特管局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也算是半个局内人,自然清楚里面的规矩,说实话一开始他看对方年纪这么小还有些不放心,不过这会倒是有几分明白帝都那边为什么会派她过来了,“那我们加个好友,以后有了进展我通知你。”   杜若从善如流的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我扫您。”   添加完好友后,杜若也起身告辞,“对了岑局长,我们特管局的办公地址换了,就在隔壁老街上,平时以饭馆的面目示人,有空常过去坐坐。”   想到对方工作的性质,岑大福倒是没怎么意外,他随口问了一句,“杜局长平时还喜欢下厨?”   杜若:“不瞒您说,我接任特管局之前的职业规划就是做一个厨子开一个店。”   岑大福:“那我可一定要去尝尝了。”   岑大福将人送到了电梯口,还要继续往下送,被杜若笑着拒绝,“您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下去就好,不然又要引起警局的同事围观了。”   岑大福一想便停下了脚步,“好,那我就不送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六楼,刑侦大队一队办公室。   气氛沉重。   凌易烦躁的锤了下桌子,震的茶杯中的水纹荡了好几圈,“我觉得邹勇的死肯定和那个沈同脱不了关系,人十有八九就是他杀的。”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从他店里出去后人就出车祸死了。   魏霆翻着手里的尸检报告没出声,宋瑾妍低头握着自己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剩下的景明拍了拍凌易的胳膊,安慰道,“凌哥你说的对,我也觉得那个沈同很可疑。”   好不容易有个人站出来和他同一个阵线,凌易脸上一喜,还没等说什么就听见对方又接着道,“可是我们并没有证据表明这件事和他有关,所以你生气也没有用。”   凌易:“..........”   “而且出事的车辆是邹勇自己租的,车上也没有留下其他人的痕迹,他的死因是因为头部遭到撞击失血而亡,身上的伤势是翻车撞击形成的,没有其他异常的伤害。”   景明似乎还嫌不够,继续道,“车辆滚落山崖后油箱泄漏起火,从仅剩的残骸来看,是因为刹车失灵造成的事故。”   虽然他们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但现有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邹勇的死和沈同无关。   凌易:“........”   你还是别说话了。   气氛再一次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他瓮声瓮气的开口,“队长什么时候回来?”   景明看了一眼时间,“快了,应该到楼下了。”   “叮。”   一楼到了,杜若从电梯中出来,一抬头,看见了双手插兜眉眼冷淡的盯着地面等待电梯的高大青年。   商陆听见电梯打开的声音,抬步迈了进来,然后长臂一伸,按下了“6”号键。   整套动作下来,没有往旁边瞥半分。   杜若看着青年目不斜视的从自己身旁经过,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这是第二次被他无视了吧。   所以她的存在感已经变得这么低了吗?   电梯缓缓上升,商陆凝神回忆昨晚发生的细节。   下午三点的时候到达湘市,湘市警局那边已经掌握了确定信息,于晚上8点实行对夏长河的抓捕计划。   下午六点的时候,各警员已经就位,静等夏长河落网。   然而他们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夏长河也没有出现,提供消息的卧底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这事传递出来的信号很不好--要么他们这边有奸细,要么卧底的身份暴露了。   因着这两种可能,湘市警局那边忙成了一团,加之魏霆跟他说了邹勇的事情,商陆便一大早赶了回来。   电梯上的数字键从4变成了5,就在这时,一道机械化的冰冷提示音突然在商路耳边响起,商陆猛然抬起头,眼神锐利的朝着四周射去。   【滴--检测到合适的宿主........能量传输中。】   【传输进度30%.......50%........100%】   【能量传输完毕,是否绑定系统?】   “叮。”   6楼到了。   电梯缓缓的朝着两边打开,外面的人走了进来,看见站在里面一动不动神色冷峻的青年不由问了一句,“商队长,不下吗?”   商陆没在四周发现声音的主人,修长的食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这就下。”   他抬步走了出来。   脑子里寂静一片,仿佛方才冰冷的机械声是自己的错觉。   【宿主没有反应,再次确认,是否绑定系统,是否绑定系统?】   【倒计时60秒中,59,58,57........】   就在商路以为之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熟悉的机械声。   他眼神一厉,瞬间朝着周围看去。   然而他的身边并没有人,就在这时,另一台电梯的大门开启,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穿着制服的女警。   女警手里提着一份快递,见到他后神色一喜,加快了脚步,“商队长,你看一下,这是不是你的快递?”   “这上面没有写名字,但我看电话像是你的。”   女警递过来一个快递。   商陆接过看了一眼,收件栏那里空白一片,连地址都没有,但电话确实是他的。   “是。”他对着女警点了点头,“这是我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宿主已确定........系统绑定中。】   话落,那道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响起,商陆只觉得脑子一疼,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什么东西顺着扎口钻了进去。   商陆一阵恍惚,以至于女警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清,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女警早就不见了身影。   脑海中,却叮叮叮的响起了一连串的声音。   【叮,功德系统绑定成功,正在启动中。】   【叮,系统启动成功,扣除宿主功德一千点,宿主数据生成中。】   【叮,数据已生成,是否查看。】   【是,否。】   这一次,商陆没有再轻易的回答,而是快走两步,拐进了楼梯间。   “你是什么东西?”   【宿主你好,我不是东西,我是功德系统,你可以直接叫我系统。】 第10章 诡异   这次系统的声音不再冷冰冰的毫无起伏,而是多了一丝情感,【我存在于你的脑海中,因此你可以不用出声,通过脑波与我沟通。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到误会你自言自语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商陆:“........”   “功德........系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找上我?”   【顾名思义,本系统是以助人为乐、救苦救难、乐善好施、济世救人为目的,以创建和谐美好社会为目标的功德系统。】   【选中宿主是因为宿主的职业是人民警察,与系统宗旨符合。】当然,最主要的是你身上有闪瞎眼的功德,跟着你不做事只划水都不会被反噬销毁。   系统默默咽下了后面那句话。   但是商路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我需要做什么?”   系统:【和你现在做的差不多,包括但不限于破案抓捕犯人。】   “比如说呢?”   【比如捐款修路做公益等等,我会收集你周边的信息发布任务,完成后可获得相应的功德奖励。】   “那要是完不成呢?”   【........】这个问题系统还真没有想过,【不会哒,我发布的任务都是在你能力范围之内,而且我会给你提供帮助,助你完成任务的。】   【就算真的完不成也没关系,本系统没有强制要求,更没有处罚机制。】   听起来倒不像是个陷阱。商陆眯了眯眼,仔细分析着系统的每一句话,没发现什么破绽,但也没有彻底放下心防,毕竟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不熟悉的东西,总要警惕些。   “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系统多吗?”   商陆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系统骄傲的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功德系统。】   顿了顿,它加重了语气补充,【独一无二!】   商陆呼出一口浊气,想到这次的案件,“那你能帮我抓犯人吗?”   系统:【那要看委托人的意愿够不够强烈。】   商陆:“什么意思?”   系统:【我作为功德系统发布的任务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而是需要帮助的人一种强烈的意愿诉求。委托者的意愿越强烈,被我接收到的几率就越大。】   嗯,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推论合理,但仍需要证实。   “我脑子里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吗?”商陆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我是一个尊重宿主隐私的系统,不会随时窥探你的想法,只有你想和我沟通或想被我知道的时候才能捕捉脑电波。】   商陆捏了捏指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系统的排斥又少了两分,“你之前说的数据是什么?”   【就是你的个人信息,要打开看看吗?】   “嗯。”   下一秒,商陆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光幕。   姓名:商陆。   年龄:26   性别:男   功德:十亿九千八百万。   当前任务/任务进度:无/0   商陆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仿佛压根没注意到他那逆天的功德数,倒是系统忍不住好奇,【你都不感到震惊吗?】   商陆:“什么?”   系统激动的道:【那接近十一亿的功德呀。】   商路语气平静,心中并无多大触动,“很多吗?”   系统:【当然,正常人做一辈子好事功德估计都不一定能过万,你这是上辈子拯救世界了吧。】   商陆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你都说了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怎么知道。”   系统:【........】   “对了,这光幕和你一样,除了我别人都看不见吧?”   【对。】   别“人”看不见,但是别的生物就不敢保证了。   比如说那条原本可以直接飞升上界却偏偏和一个人类共享生命和气运而留在此界,将它从一个全能系统改造成了功德系统的烛龙。   听到只有自己能看到,商陆就放心了,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能解除绑定吗?”   系统:【???!!!】   【不能。】系统斩钉截铁的道,【除非你死,否则一旦绑定不能解除。】   系统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丝威胁,【为什么要解除?从此以后咱俩就是一条战线的同志了,有了我你可以事半功倍,有如神助,而且我还不会背叛你........】   为了突出自己的重要性,系统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商陆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实在受不了它的唠叨,“你能暂停一会吗,我想静静。”   系统瞬间闭嘴。   重获清净的商陆微微叹了口气,打开楼梯间的大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内气氛不是很好,他进来的时候凌易正打算出去透透气,见到他后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蹿了上来,“老大,你回来了。”   商陆“嗯”了一声,将手里的快件放到了桌子上,看见大家的视线都围了过来,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道,“关于邹勇死亡一案相关报告都已经出来了吧,你们有什么看法?”   凌易举起了手,“根据法医送来的尸检报告,邹勇确实是出车祸死的,不是被人先杀后放上车然后制造意外坠崖。”   “车祸的原因也出来了,是刹车失灵。”   商陆点了点头,“还有吗?现场勘测有发现吗?”   魏霆站了出来,细长的眉眼拧成一团,眼神纠结,“有件事比较奇怪。”   “车子坠崖汽油泄漏产生了自燃,有路过的行人发现下面起火报了警,消防大队是最先过去的,他们到的时候车身的火已经熄灭,然后发现了车里的尸体。”   “随后我们收到消息赶过去勘察现场。”   魏霆走到白板前,拿起油性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并贴上了一张照片,“邹勇死亡的时候是下午5点左右,那个时候整个海市都没有下雨,然而邹勇的事故地点半径三米以内的土地却是湿润的。”   “鉴定科送过来的报告上显示,那里曾经下过雨,不但如此,相同范围内还下过一场土。”   “初步判断是雨水和土壤浇灭了车体的大火。”魏霆继续道,“而他半径三米以外的地方则一切如常。”   话落,一室寂静。   凌易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寒颤,“老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出现灵异事件了吗?”   魏霆抿着唇,“我没有这么说,只是现场的痕迹是这个样子,这事确实诡异。”   “而且,我在现场还发现了这个。”   魏霆又贴出一张照片,深褐色的土壤上,清晰的印出了两行小小的足迹,其中有一部分被鞋印破坏,但通还是能看出那是属于动物的5趾。   “鉴定科的同事说,这应该是穿山甲的足印。”   “穿山甲?”景明推了推眼镜,薄薄的镜片折出一道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激动,“你说会不会是穿山甲成精了,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用水系和土系法术灭的火?”   要是这样也太刺激了。 第11章 开业   “你小说看多了吧。”凌易大手一挥,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建国之后不准成精你不知道啊。”   “那人家要是在建国之前成精的呢?”   “你还来劲了是吧。”凌易斜了他一眼,掷地有声的说,“这世上就没有动物能成精。”   “那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景明不服气的道。   “这个.........那个.........”凌易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梗着脖子,扬高了声音道,“反正这就是不可能,肯定是一种我不知道的科学现象。”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还真是妖干的。】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商陆眼神一闪,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这世上有妖?”   【有啊。】系统道,【不但有妖,还有鬼呢。】   商陆刚想继续问,就听见凌易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队长,你怎么看?”   商陆沉思了片刻,并没有正面回答,“尸体上有什么发现吗?”   关于尸体的这块是由宋瑾妍负责的,闻言站了起来,“有。”她将一张照片贴在了白板上,指着上面一处道,“虽然火势被及时扑灭,但是尸体还是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但你们看这里,他的左手食指却有一处完好无损。”   “从位置和大小来判断,他的食指这里应该是带了扳指之类的饰品,替他阻挡了烧伤。”   “现场并没有发现疑似扳指的物品。”魏霆看着那张照片,肯定的道。   宋瑾妍点了点头,“所以我怀疑有人在警方到达现场之前先一步拿走了这个东西。”   魏霆皱了皱眉,“现场并没有第三者留下的足迹。”有的只是穿山甲的足迹。   现场勘测是他亲自做的,对于痕迹追踪这块,警局里面没有几个人比他厉害。   “所以这个扳指会不会是.........”景明大胆的猜测,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易一口打断,“不可能,你别瞎猜。”   他绝不相信这是足迹的主人干的。   “小景,我们是警察,要相信科学。”   景明见说不通,也不和他继续争执,而是看向了商陆,“队长,你怎么看?”   其余三人也将视线投了过去,商陆捏了捏手指,深邃的眸子一片沉静,“湘市抓捕夏长河的行动失败了,他不知所踪。现在邹勇又意外死亡,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查出邹勇死亡的真相,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夏长河的踪迹。”   邹勇作为三年前和夏长河一起失踪的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海市,找到他回来的原因,说不定这案子也就破了。   “首先,我们要先确定邹勇手上戴着的究竟是什么?”商陆开始分配任务,“小景从监控上查,宋瑾妍去查一下三年前银行丢失的物品中有没有符合的。”   邹勇家境普通,他又是通缉犯,不大可能去专门买一个扳指戴在手上,所以有很大可能是出自银行被抢的那批物品。   “魏哥,等他们确定后你留意一下最近市场上有没有该物品的流通记录?”   不管是谁取走了疑似扳指的饰品,目的只有两个。   要么收藏,要么卖钱。   前者不好说,但要是后者,总能查到些什么。   “我去一趟不醉不归,见一见那个沈同。”   出发前,商陆走到白板前,看着那张印有足迹的照片,眼神幽暗,“系统,你之前说这世上有妖对吧。”   【对。】   “那你能看出这照片上的足迹是不是妖留下的吗?”   【不能。】系统道,【隔着照片,我无法对其进行检测,不能判断它是不是妖。】   商陆有点小失望,不过想想也很正常,“那见到了你就能分辨出来吗?”   【不能。】说起这茬系统也很是沮丧,它以前可是很厉害的,要不是遇人不淑绑定了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宿主也不会落到大佬手里被重组,更不会被设置了这种保护人权和隐私不能随意探查别人信息的程序,【但要是对方身上的能量出现暴动或是异常,我还是能将他们和普通人分出来的。】   商陆:“.........”   这个系统........有点弱啊。   .......   8月8号上午8点,老街。   杜若在一阵鞭炮声中扯下了盖住牌匾的红绸,红色的碎屑翻飞,青烟缭绕中,“五味馆”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因着是周六,这个点还没有吃早餐的人不少,路过这里的人见到新店开业,下意识往里瞅了一眼。   宽敞的大门朝两边打开,垂下一层浅色的珠帘。窗户的外框虽然还是木头的,里面却用玻璃替换了窗纸,透过明亮干净的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布置。   整个大厅按照七三分割开了两部分,左边的一部分是自助点餐区,一排透明的罩子里放着十二个浅色托盘,里面盛着各色精致的中式点心,红黄粉绿、颜色不一。   而比点心更吸引人视线的,是站在罩子后面的一个儒雅青年,气质温润,容貌出众。   再往里走就是收银台,那里站着两个风格迥异的美女。一个戴着狐狸发卡,容貌娇憨软萌,笑起来能将人暖化。一个容貌妖艳魅惑,举手投足带着无边的风情。   收银台后面是半开放的厨房,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大叔穿着白色的厨师服盯着锅里的热水,不断的搅动。   另外那七分的大厅中摆着两列黄褐色的木制桌椅,中间留出一米宽的过道,几株绿萝和多肉点缀在座椅边上的高台上,活泼又清凉。   两边的墙壁上绘着一幅幅美食图案,收银台正上方挂着一副手写的古风菜单。   鸡汤小混沌--15元一碗。   鸡丝面--20元一碗。   鲜肉小笼包--3元一个。   皮蛋瘦肉粥--6元一碗。   小菜--2元一碟。   这价格不算贵,但比其他的店铺稍高,有人犹豫不前,更多的人却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进来。   无他,食色也。   “小哥哥,这桂花糕怎么卖啊?”   “美女,来份鸡汤小馄饨。”   “........”   鸡汤小混沌皮薄陷香,碗底铺着肉松、紫菜、榨菜、虾皮和细丝,出锅的时候点上一滴麻油和香油,香味直接盈满了口鼻,咬一口,鲜美的肉馅混着丰富的汤汁,不等细嚼就滑进了喉咙。   鸡丝面劲道爽滑,浅黄色的细面卧在醇厚的高汤中,上面铺一层香菇、肉丝和鸡蛋,再滴上两滴香油,好吃的能将舌头咽下去。   小笼包精致小巧,浅红色的肉馅包裹在半透明的皮子中,浓郁的汤汁缓缓流动,咸淡适宜,浓而不腻。   黄瓜条清脆爽口、凉拌海带鲜香麻辣、五彩疙瘩丝脆嫩清甜........   很快的,大厅内的桌椅就全部坐满,收银台前也排起了长队。   “您好,转发朋友圈可以免费领取本店面额十元的优惠券一张,前三天充值满二百就可获得精美点心一份。”   杜若在门口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收款二维码和一摞古风长条票券,铺着红毯的地面上整齐的摆放着上百个精美的手提袋,里面码着五块精致漂亮的点心。   洁白清爽的雪花糕,粉糯香甜的百果糕,薄如棉纸、松脆可口的云片糕,色泽金黄、外皮酥松的枣泥酥,浅绿青翠、绵软清香的绿豆糕,色泽浅黄、清凉可口的豌豆黄,皮薄如纸、颜色雪白的茯苓夹饼........   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再加上杜若穿了一身红白相间的汉服,长发用玉簪挽起,雪肤红唇,眉眼鲜丽,低眉浅笑,举手投足都可入画。   “咔嚓。”   有行人忍不住拍照上传了微博。   #惊鸿一瞥,古街惊现汉服小姐姐,颜值气质绝佳#   #人间福利,这家五味馆的工作人员的颜值我是真服#,一个叫“颜控一万年”的博主发出了一条微博,附图是五张截图,有侧颜,有正面,有的还有些模糊,渣像素也挡不住满屏的美颜暴击。   然后杜若就体会到了海市民众对颜值的追求。   八点四十,店里所有的早餐售罄,九点十分,十二盘点心售罄,九点十五分,门口上百份赠品被抢购一空。   中午11点的时候,店内已经坐满了慕名而来吃午饭的人。   下午两点关门歇业的时候,杜若数了数今天的营业额。   实际销售18000元,充值26000,去掉食材和水电的成本,净赚15000。   至于最耗成本的人工,四个里面有两个是免费的,剩下的两个走特管局的公账,她只需要提供有灵气的食物,怎么算都是稳赢。   .........   华西路的一条普通巷子中,坐落着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看着就像一户普通人家,然而里面却别有洞天。   小桥流水,曲径环廊,鹅卵小路,幽幽翠竹,一步一景,景景不同。   穿着浅色襦裙的服务员端着木制的托盘敲响了挂有“竹”字的包间,“客人,您的菜好了,请慢用。”   服务员揭开了锅盖,蒸腾的热气迎面而起,模糊了视线。   很快的,热气散去,露出了浅色瓷盆中的食物。   圆锥形的脑颅,形体狭长,四肢粗短,尾巴长而扁平,背面隆起缩成紧紧的一个球形,色泽粉白,静静的卧在浅黄色的汤汁中。   “李老板,这可是好东西,纯野生的,市面上轻易吃不到了。”一个肥头大脑油头满面的中年男人拿筷子夹了一块细肉放在了对面的餐盘中,“上次我吃了一次还是在一个月前呢。”   李老板奉承道,“还是朱老板有门路,我们想吃都吃不到呢。”   说着打开一瓶酒给他倒满,“来,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干杯。”   朱老板笑呵呵的举起了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中。   “啊,烫死我了。”   下一刻,他肥胖的身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疯狂的往嘴里灌水。   然而不知为何,那水到了嘴中不但没有半分缓解反而愈发灼热,几乎是瞬间,他的舌头肿成了红面馒头,上面还燎起了大大小小的火泡。   李老板见状连忙起身出去叫人,随即神色猛然一变。   门,打不开了。 第12章 报应   李老板脸色发白,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抖抖索索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抱歉,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来了客服甜美却客套的声音,李老板换了一个号码继续拨,这会连客服的提示音都没有了。   电话那头只有一片忙音。   身后朱老板的惨叫声愈发凄厉,想着跟他还有合作有求于人,李老板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转过了身,然后瞬间僵在了原地。   餐桌上,一只被剥皮去鳞的穿山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黑黢黢的眼珠像是来自地狱,阴森森冷冰冰的看着他。   “嘀嗒,滴答。”   浅黄色的汤汁顺着光*裸的身子滑了下来,很快在桌面上晕开一小团水渍。   “啊,有鬼!”   一声比朱老板的惨叫声更凄厉尖锐的嚎叫在包间内响起,扶摇直上,震透耳膜。   朱老板眼珠凸起,看着扭头望过来的穿山甲,神情扭曲,死死的捂住双唇,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嗬嗬”声,大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的身下,渐渐蔓延出一滩黄渍,与此同时,熏人的尿骚味弥漫整个空间。   那只小小的穿山甲伸出了两个小短腿,朝着他一步步走来,黑黢黢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声音阴冷,“还我命来。”   朱老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穿山甲楞了一下,似是没料到这个人这么不经吓,不由把目光转向了屋子里唯一的活人。   李老板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连滚带爬的扑在了门上,使劲的拽着门把手。   然而不管怎么用力,大门始终纹丝不动。   “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老板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想吃的,你要报仇找他们,别来找我啊。”   “你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穿山甲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李老板心脏骤缩,一咬牙,狠狠的撞在了门框上。   “嘭。”   大门抖了抖,李老板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一缕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衬衫。   穿山甲停住了脚步。   “咚。”   平坦的地板上突然鼓起了一个大包,下一秒,一个胖乎乎的圆锥形的脑袋从包里冒出了头。   “活该,再让你们管不住嘴。”一道奶声奶气的男童声响起,下一刻,一个白白胖胖的身高不到一米的小男孩出现在屋子里,他摸了摸穿山甲的头,放轻了声音道,“你安心去吧,后面的仇我会给你报的。”   穿山甲黑色的眼珠动了动,它亲昵的蹭了蹭对方的小手,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随即它的身形碎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小胖子背着手,视线在躺在地上的俩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跳上去狠狠的在对方脸上踩了几下,直到对方变成了两个猪头才罢休。   然后他穿过墙,来到了厨房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了燃气管道,小胖手朝着空中一捏。   “嘭。”   管道瞬间爆*炸,泥土四溅,数朵火花摩擦过空气,迸出一团绚烂的焰火。   “着火了,快救火。”   工作人员看到燃起的大火后急忙打开了水龙头,却被赶来的老板狠狠的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傻,拿干粉灭火器!”   说着就提起了墙边的干粉灭火器,朝着起火的地方喷了起来。   饭馆的防火设施做的不错,加之灭火的人多,十分钟后,大火被灭的只剩下了一点火星。   很快的,那一点火星也被熄灭。   只是满园的狼藉和损失却不是十分钟能结束的,餐馆老板心疼的直滴血,然后身后还有不会看眼色的员工火上浇油,“老板,你看墙上。”   声音颤抖惊恐,甚至还有些破音。   老板抬头,看见被烧的黑扑扑的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血字。   “滥杀穿山甲者,必遭天谴!”   字迹歪歪扭扭,笔力不均,有一个还是错别字,看着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但是老板心中咯噔一沉,身子晃了晃跌在了员工身上,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员工拔腿朝着“竹”字包间跑去,走廊里静悄悄的,雅致的包间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餐桌上杯盏狼藉,饭菜洒了一地,房间里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早在起火的第一时间,里面吃饭的客人就跑了出去。   老板跑到了“竹”字包间,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时瞳孔剧烈一缩,他站在门外闭了闭眼,用力的推了下去。   大门推到一半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老板低头一看,新来的李老板满脸血迹的倒在门口,再往里,常客朱老板人事不省的瘫在地上,一滩黄色的渍迹从身下蜿蜒而出。   刺鼻的尿骚味涌入鼻尖,老板往后退了一步,抵在墙上,对着赶过来的员工道,“进去看看,人还活着没有。”   员工也被屋里的惨状吓了一跳,听到老板的吩咐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伸出手试了试他们的鼻息,随即神色一松,“老板,人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老板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感到庆幸,另一个员工跑了过来,“老板不好了,警察发现了咱们冰箱里藏着的穿山甲,正叫你过去呢。”   老板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   “队长你听说了吗?”景明听见动静后从电脑上抬起头,指着一则新发出的新闻道,“华西路有一家私人餐馆发生了火灾,厨房里居然藏着十几只剥了皮的穿山甲。”   “好在老天开眼让他们遭到了报应!”景明气咻咻的道。   这次火灾老板损失惨重,又因为猎食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而被查了水表,客人倒是没受到伤害。   不,也不能说没有,还是有两个人受了伤的。   不过景明一点也同情那俩人,反而十分解气,谁让他们自己管不住口腹之欲呢,当他们国家的法律是摆着好看的吗。   “现在网上很多人都说是穿山甲回来报仇了。”说到这里景明顿了一下,凑近商路,神秘兮兮的说,“你说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在案犯现场发现的那只穿山甲干的?”   商陆瞥了他一眼,“还惦记着这事呢。”   景明缩了缩头,闭紧了嘴巴,藏在眼镜后面的眸子却闪烁不停,一看就是没歇了心思。   要是放在从前,商陆肯定会语重心长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的给他纠正一下世界观,可今天绑定了一个系统,他居然有种对方说的就是真相的诡异认同感。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晃了晃头,果断的切了话题。   景明这孩子平时安静内秀,一旦遇到专业的和这种玄幻事件就会变得热情好谈,不转移话题他能拉着你说到天亮。   “邹勇手上确实带着一个扳指,宋姐查过档案,确定那个扳指就是三年前银行被抢的那批物品之一。”   提到正事,景明很快被转移了注意,他从电脑中调出一张照片,“就是这个,翡翠玻璃种,水头好,颜色正,市面上价值三百万。”   “在官网上发布一条寻物启事,全城寻找。”商陆看了一眼照片,将扳指的样子记在心中,“做完后就下班吧,今天不需要值班。”   景明比了一个“ok”的手势,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击,等商路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关了电脑。   “老大,你晚上有约吗?”   商陆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景明:“今天老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餐馆,去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咱俩也去尝尝吧。”   “好。”   .......   老街,五味馆。   香妃色的灯笼挂在大门两边,风一吹,轻轻晃动,荡开了一地的光晕。   店内只亮着一排射灯,不明亮,刚刚染出了黄昏的气氛。   偌大的店里只坐着一个客人,圆圆的脑袋埋进了盘子里,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荡。   “姐姐,我还要一份拔丝山药、可乐鸡翅、糖醋里脊、糯米饭。”   站在收银台上的杜若闻言撩起了眼皮,毫不意外的打了一个响指,朱八娘麻利的盛好菜走了出来,摆在了他的身前,同时收走了被吃的一干二净的空盘子。   “人不大,饭量倒不小。”朱八娘一边洗着盘子,一边戳了戳桂平,“桂叔,你能看出他的本体是什么吗?这小孩眼生,我之前并未见过。”   “穿山甲。”桂平看着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的小胖子,眉头清皱,他擦了擦手,出了厨房。   “老板。”桂平走到杜若旁边,在对方偏头望过来的时候认真的道,“我刚刚起了一卦,这小妖能给你带来牢狱之灾。”   杜若闻言惊讶的挑了挑眉,“他身上气息干净,并没有杀孽之气。”   桂平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一个碧绿的扳指上,下意识的,杜若将扳指扣在了手心,“他第一次下山,身上没带钱,这个是用来抵饭钱的。”   “这个扳指........”桂平走进了两步,“您能给我仔细看一下吗?”   杜若攥紧了手心,反问道,“这扳指有问题?”   桂平:“上面浮着一层晦色,上一任主人应该横死没多久。”   话刚落,门口的珠帘发出了一阵轻响,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两个休闲风青年。   其中一个俊眉修目,细腰乍背,露出的半截手臂肌肉匀称,瘦而不柴,步伐沉稳,身形修长。   后面那个个头比他矮了一头,带着一副细框眼镜,斯文白净,安静内秀。   杜若的注意瞬间被前头的青年吸引,眼睛有些发直。   这不是在宋阳家里碰见的那个商队长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杜若随手将扳指扔在了收银台上,脸上扬起了热情的笑容,走过去招呼道,“两位想.........咦?”她看着商路,眨了眨眼睛,目露疑惑。   “你.........”的功德哪去了? 第13章 交锋   商陆本来已经找好了位置准备坐下,闻言动作一停,抬起头,视线平静的看了过来。   “你认识我?”   对面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白嫩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一双点漆的眸子明亮清透,像是上好的黑曜石,嘴角的梨涡凝固在粉色的唇瓣两边,盯着自己露出了惊讶疑惑的神色。   “哦,我们昨天在宋阳家里见过。”杜若很快收起了惊讶,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商陆见她眼神坦荡,神色如常,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冲着她点了点头,“你好。”   她这么一说自己也想起来了,昨天确实在宋阳家里碰到一个女孩,只是当时没仔细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你是这里的老板?”   虽然看着稚嫩了些,但不知为何,商陆就是觉得她不会是普通员工。   杜若点了点头,“你们想吃什么?”   话落,她脸上的笑容一顿,意识到了什么后猛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大门两边的香妃色灯笼闪着莹莹的光晕,随风晃动。   杜若的眉头拧的更紧,落在俩人身上视线不由深了两分。   更准确的说,是落在商路身上的视线更深了两分,她不着痕迹的看着她,明亮的眸子里带上了些许研判。   门口的香妃色灯笼看着是普通的灯笼,实际上却是一种阵法,能让看到这里的人下意识的忽略,无视,目不斜视的路过。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非人生物。   问题来了,她上看下看横看竖看这俩人都是真正的人,所以这俩人究竟是怎么避过她的阵法,精准的走了进来的?   许是她盯着对方的视线有些长,被盯的人察觉到异样,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指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干净空荡的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打断了对方的注视,“有菜单吗?”   杜若垂下眼睫,盯着那过分好看的大手片刻,“我们晚上不提供菜单,都是由客人想吃什么我们做什么。”   “我们想吃什么你们都能做出来吗?”一旁安静的景明忍不住问出了声,“那你们的厨房岂不是什么样的食材都有?”   他的视线下意识朝着厨房飘了过去。   “当然不是。”杜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菜肴以厨房现有的食材为准。”   景明卡了壳,望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为好。   所以究竟给顾客吃什么还是你们说的算,这么硬性都不怕得罪顾客的吗。   “那来一份和那个小朋友一样的吧。”商陆的视线在那个胖乎乎的背影上一顿,按了按眉心,“再加一个汤。”   杜若神色有些奇怪,看在对方的美色上,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那小.........朋友点的都是甜食,你确定要和他一样吗?”   商陆:“........”   “其实我都可以。”景明弱弱的举起了手,商陆捏了捏手指,“东坡肉,糟溜鱼片,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番茄蛋花汤能做吗?”   他说的这几样菜都是平常的食材,一般的厨房里面都会备有,杜若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两分,声音愈发甜软,“稍等。”   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朱八娘,我看那小朋友已经吃完了,你带他去后院找白龙登记一下信息,我来招呼他们。”杜若已经带上了围裙,“顺便和涂荼一起准备一下明天的食材。”   因为今天晚上只来了一个客人,所以她安排白龙和面,涂荼打杂,本想着等穿山甲吃完了饭后亲自给他录一下信息,没想到商陆却闯了进来。   “好。”朱八娘迫不及待的应道,早在两人进来的时候她就想去后院了,老板是个人或许没有感觉,但是她作为一只妖,是最不想和这种带着正气和煞气的军警打交道的。   尤其是那个神色冷淡的青年,身上的气势让她一个四百年的妖都感到了压力。   “桂叔,你来做宫保鸡丁和鱼香肉丝,剩下的三道我来做。”   “好。”桂平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找出材料准备了起来。   杜若从冰箱里取出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洗净切块,放入热水中烫了一下,随即捞出。   热锅,倒油,放入姜片、大蒜、花椒、八角、爆香,倒入五花肉翻炒至两面微焦,加入料酒、酱油、冰糖翻炒上色,最后转入砂锅加水、桂皮、香叶陈皮慢火焖炖。   手中的菜刀挽出几朵刀花,舌鳎鱼整个的皮、骨已经完成拆分,刀光一闪,厚薄均匀每片1厘米的鱼片已经整齐的码在了盘子里,蛋清、淀粉上浆,过油定型,去掉多余浮油。然后将鱼片放入锅中,加入昨晚吊好的清鸡汤和自制的香糟酒,加糖、盐调味,加入调好的芡汁勾芡翻炒出锅。   番茄爆炒,放入清鸡汤、云耳、盐、糖、胡椒粉煮沸,鸡蛋拌匀,沿着锅边一圈圈的撒进,最后盖上锅盖转小火。   鸡腿肉切丁,加盐、酱油、湿淀粉上浆腌制十分钟,炒锅下油烧至六成熟,放入干辣椒、花椒翻炒片刻,然后放入鸡丁,加葱、姜、蒜炒出香味,倒入调好的芡汁,最后放入炸的香脆的花生米,翻炒均匀后出锅。   猪肉切成五厘米的长条用精油、湿淀粉上浆腌制,木耳、黄瓜切成细丝备用。热锅下油烧至六成热,放入肉丝炒散,放姜、葱、蒜末炒出香味,倒入企鹅号的木耳、黄瓜丝,加用白糖、醋、酱油、湿淀粉调成芡汁炒匀。   半个小时后,四菜一汤已经全部端上了桌。   景明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食指大动。   俩人很快吃完,景明捂着肚子仰在了椅子上,商陆起身去收银台结账,“一共多少钱?”   “360。”   商陆拿出手机,点开支付宝扫码付款,右上角的小票机中传来了纸张打印的“喀喀”声,商陆收起手机,目光随意的在收银台上一扫,随即顿住。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那抹明显的翠绿,身子前倾靠在收银台上,神色平静,语气多了一分热络,“老板,这个扳指是你的吗?”   杜若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随口道,“对呀。”她捡起了那枚扳指,高兴的往青年眼前递了递,得意的道,“漂亮吧。”   “漂亮。”商陆对着身后的景明比了一个手势,倚在座位上的青年起身走了过来,看到姑娘手里拿着的扳指楞了一下,神色露出一丝异常。   景明给商陆使了一个眼色,用眼神交流,“队长,这个不是邹勇丢失的扳指吗?”   小票已经打印出来,杜若轻轻一撕,递给商陆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他们的眉眼官司,心中一突,下意识的缩手,半路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她挣了挣,没挣动,撩起眼皮瞪了过去。   手心处的肌肤温热细腻,仿佛上好的暖玉,商陆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卸了两分力道,却没松开,另一只手迅速的抽出一张纸巾从对方手心取走了扳指,递到了一旁的景明手里。   “收好。”   景明小心的放进了口袋中。   杜若被俩人旁若无人的强盗行为气笑了,眼中冒出了两簇火苗,当即不再顾忌,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往前一扯,一只手揪住了青年的衣领,攥住,重心前倾,凑近,冷声说,“还回来。”   声音冷淡,眼神冷厉,不见半分之前的和善,整个人都散发着“我不好惹”的信号。   上一个敢当面抢她的财物的人什么下场来着。   哦想起来了,被她打断了手腕,敲断了一根肋骨扔进医院躺了一个月。   商陆低头看了一眼攥着他衣领的小手,脸色一沉,垂在下面的大手动了动,抵在了收银台的桌子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袭警可是要坐牢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和的道。   不生气,莫动手,我是人民好警察。   杜若冷笑了一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商陆被拽了往前趔趄了一步,要不是一只手抵在桌子上,差点就撞了上去,“警察抢夺公民财物罪名更重吧。”   明明是对方有错在先,怎么搞的像是她错了似的?   眼看着双方气氛紧张下一秒就要打起来,景明赶紧站在了俩人中间,“老板你误会了,这个扳指是警方在寻找的证物,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带回去调查。”   “而且不仅要调查这个扳指,你也要一起带回去调查。”   杜若:“???!!!”   桂平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老板跟人上了手,视线在俩人身上来回扫了两遍,眼中露出一点讶异,神色变的古怪起来。   杜若不是不讲理的人,闻言顿时松开了手,静静的看着景明,“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景明后脊梁骨蹿起一股寒意,不知为何,明明身前的女孩神色平静,看着再寻常不过,他但却感到了一股深沉的威压,像极了老大动怒的时候。   商陆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被攥的皱巴的衣领,想到被一个小姑娘攥了衣领,浑身不得劲的扭过头了头。   景明巴拉巴拉将前因后果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所以,你能告诉我们这个扳指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杜若沉默了片刻,脸色几经变化,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个是客人没带钱留下的饭钱。”   “人呢?”   商陆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杜若:“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杜若:“不记得了。”   商陆明显不信,但看对方的态度也知道她不可能配合,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覆盖住杜若。   商陆抬头看向了屋角,眸子瞪圆了两分,声音染上了几分不可置信,“你店里没装监控?”   杜若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对呀,小店新开业,还没来得及安装监控。”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语气却没多少歉意。   商陆扯了下唇角,声音暗含警告,“那既然这样就请杜老板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吧,想来这样会方便你回想。” 第14章 有鬼   桂平听到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那句“跟我们回警局”的话听的尤为清楚,他眉毛一动,下意识的看向了杜若。   杜若没回头就知道桂平在想什么,那灼热的视线无一不在提醒她,“看,我算的没错吧。”   没错你个头,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跟他回去,不然她的面子往哪搁呀。   杜若闭了闭眼,在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变得真诚许多,“哎呀。”她拍了一下脑门,演技浮夸的道,“我忽然想起来了,那是一个中年胖子,小眼睛厚嘴唇大鼻子,嘴角还有颗痣。”   景明赶紧将她说的这几点记了下来,商陆却沉沉的看着她,眼神半信半疑,“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   杜若:“在店里,所有的员工都可以证明。”   桂平站在了杜若身后,跟着点头,“是的,因为今天开业,我们所有人都忙着准备食材,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休息。”   商陆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方回答的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听起来是真的和邹勇的案子无关,且又有人证,最后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   “如果抵押这个扳指的人出现了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杜若扬起了营业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好的,一定。”   商陆最后看了她一眼,带着景明离开,“景明。”走出几十米后,商陆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笼的店铺,眸色神深,“回去好好查一下这家饭馆和那老板的来历。”   景明说:“您还是怀疑她?”   商陆点了点头,伸手,“把扳指给我,我送去鉴证科检测一下有没有新的线索。”   景明掏出用纸巾包着的扳指,“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忙了一天你也累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查她的事情明天做也不晚。”   听他这么说,景明也不再继续坚持,俩人朝着路口走去,一路沉默。   景明用余光悄悄觑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神色纠结,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队长,你方才为什么没还手啊?”   以他的本事,摆脱对方的桎梏很容易,断不会发生后面被人揪着领子这么丢脸的事情。   商陆斜睨了他一眼,舌尖顶了顶腮鄂,没好气的说,“不然呢,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和一个小姑娘动手吗。”   她又不是罪犯。   景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小声的嘀咕,“以前也没见您这么怜香惜玉。”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了,商陆没听清,景明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说我约的车到了,先走了哈。”   商陆往前扫了一眼,看见路边果然停了一辆车,冲着他点了点头,景明一溜小跑钻进了车中,对着他挥了挥手。   车子离开,商陆继续朝着警局走去,路上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系统,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虽然和这系统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也对它的性子有了基本的了解,话多,喜欢刷存在感,可自从进了那家饭馆后到出来它一直都很安静,安静的他有些不适应。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统生。】   商陆脚步一顿,被这个答案噎的差点表情失控,“我居然没发现,原来你是一个哲学派的系统。”   【这只是我不为人知的优点之一。】系统谦虚的道,然而内心却在疯狂的咆哮。   我能告诉你自从见到那个老板娘后,一股莫名的熟悉的颤栗感席卷全身,让我仿佛想起了当初被大佬支配的恐惧,不得不安静如鸡的缩在角落里减少存在感吗?   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重启都不会说的。   商陆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但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五味馆。   目送俩人离开后,杜若一挥手熄灭了门口挂着的灯笼,整间店铺瞬间暗了下来。   “那个穿山甲呢?”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   桂平往后院看了看,“没看到人,应该是登记完走了。”   然后他掐指算了一下,“没走远,要将他带回来吗?”   杜若双手攥成拳头,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冷飕飕的,“现在、立刻、马上带他回来。”   之前没将他供出来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妖怪的事情是她的职责范围,断然没有交给警察的道理。   现在警察走了,她也要关起门来审讯了。   很快的,桂平将穿山甲带了回来。   胖乎乎的小男孩脸上带着明显的惊疑,怯生生的站在那里,小手搅着自己的衣角,不明白为什么被带了回来。   “局长大人,我留了妖气做了登记。”穿山甲小声的说,“而且我也没有伤害无辜的人。”   就算是教训了那些贩卖徒子徒孙的不良商家和管不住口腹之欲的顾客,他也没闹出人命。   按理说没触雷区呀。   空气安静又沉闷,压的穿山甲本来笃定的信心也变得不自信起来,他咽了一口口水,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气息平和的桂平。   桂平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好在杜若也没想怎么折磨一个小孩子,“你之前给我的扳指哪来的?”   听她终于说话不再用沉默压他,穿山甲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流通起来,“那个是我在山里捡的。”   “说仔细些。”   穿山甲:“昨天下午我听见一声巨响,然后一辆车烧了起来,我怕引起山中大火,便用法术灭了火。离开的时候看见车里掉出一只胳膊,那人手上戴着这枚扳指。”   “我保住了他的尸体,从他身上取点报酬,有什么不对吗?”穿山甲小幅度的挪了挪身子,睁着澄澈的眸子,不安的道。   杜若:“........”   不,没有不对,合情合理。   但是问题是,“那个扳指不是死者的,是赃物。”   在等他的这段时间,她已经看到了公安局官网上发出的信息,知道那俩人为什么要收走扳指,虽然理智上理解,但情感上不能赞同。   除非........   “你欠我一顿饭钱,打算怎么偿还?”   她盯着身前的小胖子,面无表情的道。   穿山甲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给对方添了麻烦,白嫩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团,咬着自己的手指,“我肉偿可以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听着怪招人心疼。   “我一直住在山上没怎么下过山,洞里除了石头就是果子,局长大人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你打工还债。”   说到这里,穿山甲挺了挺小胸脯,卖力的推销自己,“我吃的少干得多,睡觉的时候往土里一钻就可以了,很好用的。”   杜若:“........”   不,我嫌弃,我不想被人举报雇佣童工,虽然眼前这货的实际年龄能当她爷爷。   许是杜若眼中的拒绝太过明显,穿山甲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他低着头,嘴巴一瘪,忍不住掉起了金豆子。   杜若:“........”   负罪感更重了是怎么回事?   吃霸王餐的明明就是这小子,怎么搞的她像个霸王一样?!   而且你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妖在这里扮可怜博同情真的好吗?   脸呢?   杜若在心中疯狂的吐槽,嘴角抽抽了几下,败下阵来,“好了别哭了,我不收你钱。”   杜若心中万分不情愿,她扭过头,见不见心不烦,“回头有空的时候给我一块你洞里的石头就行。”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要好看的。”   总不能一点不收,不然以后其他妖有样学样她还怎么赚钱?她特管局局长的威严何在?   穿山甲眼睛包着两团水,闻言抽噎了两下,结结巴巴的问,“真、真的吗?”   杜若摆了摆手,“你再不走就是假的了。”   穿山甲飞快的擦了擦眼角,脸上重新露出了乖巧的笑,“谢谢局长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他朝着她鞠了一躬,然后飞快的打开门溜走了。   杜若:“.........”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好像被一只小妖怪给骗了钱。   桂平在一旁看破不说破,笑的一脸和蔼。   他们局长,是个非常心软的人呢。   .......   第二天一早,商陆就拿到了鉴定科的检测报告,这个扳指上有三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是死者邹勇的,一个是五味馆的老板杜若,一个系统里没有数据备案。   “怎么会没有备案呢?”现在的制度越来越完善,刚出生的婴儿都会做指纹登记,除非对方是特别偏远的山区或者是黑户。   想到这里,商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难道案子就这么陷入了僵局,他们只能被动的等待?   而事情也朝着他的预料发展下去,景明告诉他,五味馆的老板杜若身份清白,没有可疑,昨天也确实呆在店里没有出去。   “队长,今天早上我上班的时候,见到三水巷那边发生了一件比较奇怪的案子。”   “怎么奇怪?”   景明调出一份文件,“昨天华西路不是有家贩卖穿山甲的店铺发生了燃气泄露,然后墙上出现了红色的‘滥杀穿山甲,必遭天谴’这几个字吗。今天在三水巷发生了一起和昨天几乎一模一样的案子。”   没有人员伤亡,但饭馆损失惨重,名声受损,吃穿山甲的人受到了惊讶。   “我问过调查这起案件的同事,他们说那些吃过穿山甲的顾客一个劲的嚷嚷着什么有鬼,穿山甲活过来报仇了之类的疯言疯语。”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死去的穿山甲回来报仇了啊。”景明神秘兮兮的说,“不然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火,还只有吃了穿山甲的客人受到了惊吓。”   这明显不科学嘛。   商陆眼神一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将景明按回了座位上,“这是二队的案子不归你管,你的任务是再详细查一下沈同这个人,多注意一下他的行踪。”   昨天虽然没从对方嘴里问出什么信息,但他的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邹勇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不醉不归,俩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交易。   “还有不醉不归,老魏你们也经常去坐坐。”他对着魏霆几人道,“我总觉得那个酒吧里面还有事。”   魏霆应了一声。   凌易看了一眼表情平静的宋瑾妍,摸了摸鼻子将这件事记在了笔记本上。   宋瑾妍垂着眼睛,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只是握着笔尖的手指有些发白。   商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玩着桌子上的一只钢笔,眉心的褶皱愈深,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景明方才说的话。   “有.......鬼吗?”   系统见时机成熟,立马跳了出来,努力刷存在感,【是的,有鬼。】 第15章 抓鬼   商陆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也不转钢笔了,单手抵着额头,垂着眸子套系统的话,“怎么说?”   系统:【邹勇人虽然死了,但他的魂没死呀,你把他的魂招来问问不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了。】   “怎么招魂?”   系统卡壳了一下,【这个我也不会,得找专业的人才。】话一出口不用商陆说什么系统也觉得自己很鸡肋,所以它赶忙找补道,【不过也不一定非要招魂,你先去他死亡的地点或是存放尸体的地方看看,运气好的话他的鬼魂没有被黑白无常勾走,我可以给你开阴阳眼见到他。】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系统稍稍停顿了一下,【那也有办法。】   【你找特管局的人帮忙,他们和地府都有合作,只要邹勇没喝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那胜利就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特管局、地府、孟婆汤、奈何桥。   商陆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四个关键词,然后重重的将特管局圈了起来,“特管局是什么部门?”   系统:【和你们警局的性质一样,就是工作对象不同。他们是专门处理非人案件的,总部在帝都。】   商陆放下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不动声色的说,“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可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系统,知道这点东西算什么。】系统有些飘,【而且特管局的存在在那些高层大佬那里也不是秘密,也就是你们这些级别不够的小透明不知道罢了。】   商·小透明·陆顺着它的话捧道,“那这么说你的级别挺高?”   【那是,我可是.........】系统有些得意忘形,好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将下半句“我可是从特管局总部出来的”给咽了回去。   差点掉马。   系统心有余悸,开始强硬的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去找邹勇的鬼魂吗?赶紧的,越早对你越有利。】   商陆见它有了警觉,知道套不出更多的信息,心中略微有些失望,“走吧,先去停尸间。”   邹勇昨天才做完了尸检,这会应该在停尸间躺着。   商陆按下了负一层的电梯,为了方便尸体运输火化,停尸间设在了地下一层,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除了法医平时没什么人过来。因此显得空荡又冷清,连空气,都带着凉飕飕的冷意。   商陆年轻气旺加之功德护体,并没有感觉到不适,从值班室取过钥匙进入1号停尸间,来到第三排第二列第三个,转动钥匙,抽出了冷柜。   “系统,开一下阴阳眼。”   【阴阳眼按小时收功德,100功德1小时,确认开启吗?】   脑海里传来了机械的冷音。   商陆:“..........”   “呵。”   半晌后,他掀动嘴唇,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音节,“确认。”   许是那声“呵”太过冷漠,系统有了一丝危机感,【我虽然有很多能力,但是却没能量,所以需要将你的功德转化成能量后才能启动相应的功能。】说起这点系统也很委屈,当初被改造前祝竜将它的能量都收了回去,现在重新出厂就等于是一介白身,没有能量就什么功能都开启不了,就等于是个陪聊的工具。   所以它飘遍了整个华夏才千挑万选的选中了商陆。   看上的就是他那浑厚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功德。   商陆仍旧冷着脸没说话,要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这个道理他懂。他只是觉得系统还瞒着他很多事,想要冷着它让它主动多暴露一点。   视线内多了几重阴影,饶是商陆心理强大做好了心理建设,乍一看到这么多鬼时也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好在这些鬼样子虽然残缺可怖了些,但本质都是人变的,而且职业关系死相凄惨的人他见的多了,是以商陆很快的调节好了心态,视线一一略过那些或惊讶、或好奇、或恐惧的看着他的鬼,仔细的辨认,“这里面没有邹勇。”   【那可能就在他死亡现场。】   系统忙不迭的道。   商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从警局到荔山风景区要两个小时的路程,阴阳眼的时效早就过了,你再给我........”   【我可以把你的阴阳眼暂时封存,等到了案发现场再打开,这样你就不用再用功德兑换了。】系统不等他说完就急忙打断了他,【虽然你的功德多的用不完,但也不能随便浪费不是。】   声音讨好,语气谄媚。   商陆挑了挑眉,怒气不由消了些,“那就这样吧。”既然有节约的法子,也没必要充大款。   下一刻,他的眼睛一凉,再抬眼看去的时候,视线内已经没了那些鬼的影子。   他开车朝着荔山风景区驶去。   .........   与此同时,海市的一间高档小区内。   窗帘紧闭,屋子里只亮了一盏壁灯,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靠在躺椅中,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露出的半张脸俊美的仿若神人,“邹勇的魂找到了吗?”   “没有。”一个穿着西服的魁梧大汉恭敬的站在一旁,“许大师怀疑带走邹勇魂魄的人设了一个阵法隔绝了他的气息,不然招魂术不可能没有反应。”   “知道是谁干的吗?”   “正在查。”大汉底下了头,按照许大师的原话,除非对方主动出现,否则要找到他很难。   “再难也要找到。”唐装男人像是有读心术一般,“邹勇知道的东西太多,绝不能留着,更不能让他落在特管局的人手里。”   “属下知道。”大汉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新来的特管局局长上任了,是个年轻的女人,刚来就给妖怪来了一个下马威,立起了威信。”   “哦?”唐装男人提起了几分兴致,“把她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是。”男人应声,离开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壁灯,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也彻底安静下来。   五味馆。   今日准备的早餐再次被全部售空,只剩下几块糕点孤零零的躺在托盘中,看着分外可怜。   珠帘响动,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局长大人,我来给您送石头。”穿山甲看了一眼托盘中仅剩了三块糕点,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   “你先去后院等我。”虽然这会已经没了客人,但是大白天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进来一个。   穿山甲乖巧的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顺着通道去了后院。   杜若洗了洗手,顿了顿转身从托盘中取出剩下的糕点,装进了一个小盒子,进了后院。   桂平从厨房中瞧见她的动作,眸子不由一弯,对着正在洗碗的朱八娘感叹,“局长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朱八娘惊的手一滑,差点没拿住沾满了泡沫的碗,一言难尽的看着桂平。   桂叔,您是认真的吗?   她坑起妖、打起架来可看不出半分善良。   后院,白龙正站在水缸前往里面注水。   干净清澈的水流顺着他的指尖涌了出来,不一会就盛满了整个大缸。   穿山甲见杜若进来后便从空间里取出了他特意挑选的石头,“这个是我收集的石头里面最漂亮的一块,您不要嫌弃。”   杜若随手接过了那块石头打量了一眼,石头有足球那么大,表皮光滑细腻呈浅蓝色,触手温凉,底端浮着一层细细的白色纹路,像是海浪起伏。   确实挺漂亮的。   “杜若,把石头给我看一下。”就在杜若准备将石头收进储物戒的时候,白龙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她将石头递了过去。   白龙接过石头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朝着海浪线的位置虚虚的一抓,一道透明的影子从石头里面被拽了出来。   “嘶,轻点,轻点,疼!”   “咦?”   杜若和穿山甲俱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的石头里面还藏着一个鬼魂?”   穿山甲也是一脸茫然,他看着那个男鬼,“你怎么跑到我的石头里去了?什么时候进去的?”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男鬼被白龙拽着后脖颈,难受的在空中踢了两下腿,“你、你们先松开我。”   杜若对白龙点了下头,白龙大手一松,男鬼落在了地上。   男鬼喘了口气,从地上飘了起来,看着围着他的两男一女,眼珠子转的飞快。“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杜若看着装傻的男鬼,冷笑了一声,“小白,把宋阳叫出来。”   白龙“嗯”了一声,转瞬消失在院子里,再出现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五官端正的青年。   “杜局长,你找我?”   杜若指了指男鬼。   宋阳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眸子里先是露出几分陌生和迟疑,随即像是确认了什么,瞬间变成了红色。   “冷静点。”杜若赶紧给他注入了一道灵气,稳住了他暴动的鬼气。   宋阳眸子的血色褪去,死死的盯着那个男鬼,一字一句的道,“邹、勇。”   邹勇打了一个寒颤,想都不想的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跑两步背后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拽了回去,“嘭。”   他被狠狠的摁在了地面上,溅起一地灰尘。   “你跑什么?”淡淡的女声在上方响起,“我允许你跑了吗?”   说着,杜若抬起手隔空扇了他两个耳光。   “啪,啪。”   邹勇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边淌出一行血迹。 第16章 审鬼   邹勇知道这次自己撞到了硬茬手里,跑不了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十分自觉的跪在了地上,露出了讨好的谄笑,只是他一张鬼脸肿成了猪头,笑的比哭还难看。   “别笑了。”杜若不忍直视的呵斥道。   邹勇立马收起了微笑,说实话,他也不想笑,一笑就扯动了伤口疼的厉害。   杜若坐在了石凳上,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了一旁的小胖子,这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邹勇道,“你是想活呢还是想死?”   邹勇皱着脸,小声的提醒,“我已经死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想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呢还是就地魂飞魄散?”   “投胎转世重新做人。”邹勇闻言立马回道,他眼珠迅速的转动了两下,看着神色冷淡气势逼人的女孩,再看看她旁边那个轻易将他从石头里拽出来的青年,心中有了计较,“不知大师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怎么跑到这块石头里去的?”   邹勇看了胖乎乎的穿山甲一眼,“其实我一开始不是在这块石头里的。”   “我刚死魂魄离体的时候被吸进了随身携带的扳指上,再然后到了一个空寂的放着很多石头和果子没有一丝活物的地方,一时好奇从扳指中飘了出来。”   “等我想再回到扳指的时候,发现扳指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就在我意识越来越虚弱的时候,那个空寂寂的地方被人打开了一道口子,我刚想飘出去就被一件重物迎头砸了下来。”邹勇指了指白龙手里的石头,心有余悸的道,“后来我就不知怎的进入到了那块石头中。”   “再然后我就被这位大哥给拽了出来。”   杜若听完他的话后眼神一闪,目光落在了白龙手中那块漂亮的蓝色石头上,眼睛越来越亮。   普通的石头是不会吸收魂魄的,除非........   “这里面藏着灵玉。”白龙肯定了她的猜测,他之前也是察觉到这石头有些不寻常,只是没想到里面还藏着一个鬼。   白龙化手为爪,尖利的爪子割开了石头,露出里面蓝莹莹的散发着灵气的晶玉。   杜若的眼睛顿时就直了,两个大大的“$”符号不断的在眼球上闪烁,迫不及待的从白龙手里接过了蓝色的灵玉,小心翼翼的摸了一遍。   “嘿嘿,发财了。”   她抱着灵玉,笑的牙不见眼。   白龙见她这副财迷样,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她这里还有外人在,收着些。   杜若立马意会,迅速的将灵玉收进储物戒,摆正了神色,严肃的看着邹勇,继续审问,“说说吧,三年前你是怎么逃的,又为什么回来,被谁杀的,为什么被杀。”   “这些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若敢隐瞒,立马让你魂飞魄散。”杜若说着,随手将手边的一个杯子捏成了粉末,然后甩了甩手,粉末飞进了空气中,兜了邹勇一脸。   邹勇心中一颤,偷偷的觑了一眼对方的脸色,随即被那冷沉的气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道,“夏长河认识一个大师,三年前是他帮助我们从海里用秘术逃脱。我这次回来时因为夏长河觉得时间过去这么久,当年案子的热度也散的差不多,想要重新开启‘蓝色妖姬’。”   “我被杀也是因为‘蓝色妖姬’,警方查到我去了不醉不归,沈同怕我被抓到泄露秘密,所以让他的手下把我打晕,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   “蓝色妖姬是什么?”   邹勇看了她一眼,停顿了片刻,这才接着说,“是毒*品买卖。”   杜若脸色一变,杏眸中射出一道冷光,如利刃般将邹勇死死的钉在地上,邹勇被他盯得浑身发冷,不停的打着寒颤,“大、大师,这一切都是夏长河指使的,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我也不想这么做啊。”   “这一切都是被他逼的。”   邹勇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夏长河身上,将自己塑造成了被逼迫的小可怜来博取杜若的同情,却算漏了杜若的心性。   她是心软,但也分人。   对身染罪孽双手沾满了血腥的恶徒,她只会更加无情。   “三年前为什么要抢劫银行?”   杜若捏紧了拳头,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道。   邹勇:“因为夏长河进的一批蓝色妖姬,也就是毒*品被条子端了,他要赔偿对方客户的损失,手上又没有这么多钱,就把注意打到了银行上。”   “警方为什么没有查到他贩毒的事情?”当年的案宗里面将夏长河的祖上三辈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但却没有关于他贩毒的一星半点的记录,这明显不正常。   “因为贩毒这件事他是用另一个身份进行的,和夏长河这个身份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邹勇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就是他有另一个身份的事还是他有一次喝醉后无意间透漏的。”   “那你们的炸*弹哪来的?”案宗上面写着是抢劫银行中一个被击毙的匪徒制作的,他以前是物理老师,为了给孩子治病上了夏长河的贼船。   但一个普通的物理老师真的能制作出那么精细的连宋阳这种专业人才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出的双层装置吗?   杜若一直抱有疑虑。   “这个是夏长河从外面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   果然,不是那个物理老师制作的。   军火、毒*品、秘术,杜若觉得那个夏长河身后一定藏着一个庞大的势力,而这股势力,随着邹勇的死亡,露出了冰山一角。   “你方才说是被沈同杀的,而他杀你是因为怕你泄露蓝色妖姬的事情。”杜若看着邹勇,一点点梳理线索,“所以这个沈同是你们在海市的接头人还是合伙人,亦或是上线?”   “应该是合伙人吧。”邹勇也不确定,“但我听夏长河提起他的时候态度却很恭敬,这俩人之间的关系也神神秘秘的。”   杜若皱了皱眉,感觉他说了跟没说一样,好在邹勇很快又说出了另一个重要情报,“夏长河正计划着回海市,不如您将他抓了审问他,他知道的比我一个小喽啰多多了。”   邹勇再次弱化自己,突出夏长河。   他这点小心眼瞒不过杜若,杜若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眼神却罕有的没多少温度,“关于那个沈同,你还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邹勇说到这里也很沮丧,早知道对方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他肯定不会主动往人跟前凑,现在荣华富贵没享受到,命先没了。   “那个帮你们逃脱的大师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很神秘,一直都是夏长河接待他,每次出现都是穿着厚重的黑色袍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你想怎么处置他?”杜若见从邹勇身上问不出更多的信息,看向了一旁一直很安静的宋阳,“要不要打一顿出出气?”   宋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说,“原来当年的抢劫案还有这么多内情。”   杜若:“???”   兄弟,你的反射弧是不是有些太长了?   “像他这样的人去了地府会受到惩罚吗?”好在这孩子终于反应过来,回到了正题。   杜若:“当然,地府的审判可比人间公平,是非对错生死簿上记得清清楚楚不容混淆,不讲人情,只论黑白。”   “像他这样的,去不了十八层地狱,前八层是肯定没问题的。等受完了处罚,估计也是个畜生道的命。”   宋阳听到她这么说就放心了,“那就将他交给地府审判吧。”   人间有法,阴间有律,他身为一个人民警察,任何时候都要遵纪守法。   “不,不是。”他宋阳释然了,邹勇却急了,他膝行了两步,扑在了杜若的脚下,急急的道,“大师,您不是说我能投胎做人吗?怎么就要做畜生了?”   这可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杜若勾了勾嘴角,露出了浅浅的梨涡,笑的分外纯良,“对呀,我是这么说过。”   “可地府怎么做又不是我说了算,那得看你做人的表现。”   邹勇:“........”   邹勇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杜若将鬼打晕,从储物戒中找出一根绳子捆在了邹勇身上,然后对宋阳道,“你把他先带回屋子里,一会黑白无常来了带他下地府。”   宋阳点了点头,双手抓在了绳结上才反应过来,“黑白无常?传说中的鬼差?”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她,目露崇拜,“你还认识地府的官差啊。”   杜若翘了翘嘴角,谦虚的说,“我和他们老大比较熟,他们也就一般般吧。”   宋阳好奇的问道,“他们老大是?”   杜若:“秦广王。”   然后她如愿以偿的再次从宋阳眼中看到了惊讶崇拜和仰慕,嘴角的弧度更高了。   ........   商陆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了,他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邹勇的鬼魂,正打算回来问一问局长认不认识特管局的人,请他们帮忙招魂。   不过这个点局长应该回去吃饭了,所以他按下了三号数字,去了食堂。刚打好了饭菜,就看见景明在朝他用力的招手。   他走过去,坐下。   景明看了一眼四周,凑近了些,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队长,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背带裤白体恤的小男孩,留着西瓜头,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   “他不是我们昨天吃饭时碰到的那个孩子吗。”商陆眯了眯眼睛,很快辨认了出来。   景明:“对,就是他。”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道,“今天二队的人过来找我帮忙修复一段监控视频。”   华西路发生火灾的时候正好烧毁了一段附近连着的监控线路,连着那段时间的监控也遭到了损坏,他们队里又接了另一个案子有些忙不开便请他帮帮忙。   “我修好了那段监控,发现这个小男孩出现在了现场,脸上的表情都很微妙,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该有的表情。”   别人都是一脸好奇恐慌惊惧的看着火灾现场,而他却是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两分讥讽。   “一时好奇我就多查了查。”景明推了推眼镜,双目炯炯有神,语气是压制不住的激动,“然后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不等商路回答,他就迫不及待的道,“这孩子居然会瞬移!” 第17章 鬼道   “真的,我没有骗你。”许是商陆的眼神过于微妙,又许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言论过于匪夷所思,景明加重了语气解释道,“我认真计算了那孩子出现在不同地点的时间和距离,前前后后算了三遍,不会错的。”   “而且不是一个地方,在春水巷那里也拍到了这个孩子,我按照数据又算了一遍,他的移动速度确实超出了常人,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   “队长,他要么不是人,要么是异能人。”景明肯定的道。   “你这事和二队的人说了吗?”   “还没有。”景明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镜,“我怕他们不信。”   商陆看他的眼神愈发微妙,“那你怎么就肯定我能信?”   “你是我的队长啊。”景明理所当然的说。   商陆:“........”   景明见他沉默,底气也足了起来,他接着说,“而且你猜这孩子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在五味馆啊。”景明自顾自的说道,“我们昨天在五味馆发现了死者邹勇的扳指,这个身份异常的男孩又去了五味馆。”   “队长,我怎么觉得这个五味馆很可疑呢。”名侦探·景·明上线,“要不我们去那里将小孩子带回来问问吧。”   商陆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将餐盘里的食物吃完,最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看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青年,抬了抬下巴,“还不走?”   邹勇的魂魄没找到,案子陷入了僵局,现场留下了穿山甲的足迹,而最近这两起案子又都和穿山甲有关,或许从那个孩子身上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景明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听到他的话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殷勤的接过商路手里的餐盘,“队长我帮你放。”   商陆悠闲的迈着大长腿跟在他身后,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了五味馆中。   因为穿山甲送了杜若一大块灵玉,杜若不好意思占他的便宜,便留他吃午饭,今天的客人很多,店里已经全部坐满,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排队。   穿山甲吃完饭后十分懂事的主动帮忙,所以商陆和景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白体恤背带裤和照片上打扮一样的小男孩端着一盘盘香气四溢的饭菜像只轻盈的蝴蝶一般穿梭在过道中。   “两位不好意思,店里已经没有座位了........”朱八娘听到声音迎了上来,看到来人后楞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您要是不急的话请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一等。”   商陆的视线落在那个小胖子身上,掏出证件在她眼前一晃,“警察,我们来找人。”   朱八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沉,这两天的新闻她也是看了的,难不成穿山甲在现场留下了什么痕迹被人顺藤摸瓜找了过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商陆已经越过她朝着穿山甲走去,朱八娘看着他们的背影,赶紧给在厨房的杜若传音,“局长不好了,警察来找甲山川了。”   杜若正在给最后一道菜调味,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隔着半扇隔板看了过来。   “你看着点火候,五分钟后出锅。”她解下围裙,对着桂平说了声就往外面走。   “局长。”桂平在这个时候突然叫住了她,“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   “这小妖会给你带来牢狱之灾。”   杜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有看不清的墨色翻滚,“嗤。”   她轻笑了一声,“你觉得警局敢关我?”   杜若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语气带着笃定的轻狂,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打开隔板走了出来。   “不过那灾中带福,劫难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倒是会有意外之喜。”   桂平看着她的身影,默默的补充完最后一句话。   一向温和平静的眸子里有碧涛翻滚,带着不可言说的情绪,直到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站在了小胖子身前,桂平才收回目光,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   如果是她,如果她的初衷不变,那么他们妖族也未必不能试着相信她,接纳她,承认她,尊奉她。   不过,时间还短,来日方才。   ........   甲山川正送完了3号桌的菜,刚要离开头上就覆盖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到身前站了两个青年,其中一个身上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压的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然后胳膊一热,被一只温暖的手臂扯到了后面,“你们有什么事吗?”   杜若挡在了他的前面,问道。   商陆看着矮了他一个头的女孩,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她,“有点事情想要问一下这个小朋友,你是她的监护人吗?”   杜若没回答,视线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有不少客人悄悄的往这边探望,“你们跟我来。”   她拉着甲山川去了后院,商陆也没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问话,抬腿跟了上去,景明自然没有落后。   等到了后院,杜若指了指葡萄藤架下了石桌,“坐吧。”   商陆坐了下来,也不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末了,他再次确认道,“你是他的监护人吗?”   不管这小胖子是不是妖怪,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未成年,询问未成年需要有监护人在场,这是规定。   杜若也清楚这个规定,但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穿山甲是她管辖范围内的妖,说是他的监护人也不为过。   但这个说辞很容易露馅,甚至可能会掉马暴露出他是妖的身份。   杜若沉默了片刻,又瞅了瞅不安的揪着衣角的小胖子一眼,最后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我不是他的监护人。”   商陆闻言脸上不见丝毫意外,这俩人不管是外貌和气场都和监护人不搭,“小朋友,你叫什么,今年几岁,家住哪里,大人是谁,能请他们过来一趟吗?”   他对着躲在杜若身后的小孩子温声问道。   穿山甲看了一眼杜若,见她不反对,这才壮着胆子说,“我叫甲山川,今年.......六岁,家住在荔山,家里就我一个,没有大人。”   七百年的光阴,他的父母早就化成了荔山的尘土。   “那你还有别的监护人吗?”   “没有。”甲山川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执着监护人的事情。他们妖怪天生地养的,根本不需要监护人。   商陆记录的笔尖停顿了一下,盯着他,表情带上了些严肃,“没有大人抚养看护那你是怎么生活的?”   杜若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沉,意识到不好,“他父母去世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一笔遗产寄存在村长那里,每周村长都会送去足够的食物和生活所需。”   说完,她给甲山川使了一个眼神,甲山川反应极快,顺着她的话说,“对,就是这个样子。”   商陆的视线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眼神幽深,最后落在杜若身上,意味深长的道,“杜老板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杜若仿佛没听听出他话里的影射,“他又不是第一次来店里,一回生,两回熟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带他回荔村找村长作陪了。”甲山川的父母既然委托了村长代为照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孩子的监护人。   只是........甲山川这个名字听着怪怪的,好像有别的隐喻。   甲山川闻言小脸一白,无措的看向了杜若,传音道,“局长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跟他回去的话就穿帮了。”   杜若也很头疼,但她能拒绝吗,不能。   “放心,我自有安排。”杜若传音道。   穿山甲听到后放了心,也不再拒绝,乖乖的跟着他们出了门。   等他们走后,杜若连忙叫来了白龙,“小白,准备一下,我们要去荔山演一场戏。”   她算是看出来了,对方明显时对甲山川的身份起了疑心,要是再推拒,那都不用证明,可以直接下结论了。   “可他去了荔山岂不是更瞒不住?”白龙不解的问道。   杜若微微一笑,两个小小的梨涡露了出来,“所以我们要去演一场戏,打消他的疑虑。”   此时店内的人流已经不是很多,吩咐了桂平几个一声后,她和白龙来到了后院的一角,杜若也没怎么动作,只是抬起手轻轻的在虚空中点了点,“开。”   话落,空气一阵扭动,一条黑黢黢阴森森的看着十分阴冷恐怖的小道凭空出现在身前,弯弯延延延伸到了深处。   有风从里面刮了出来,落在身上比冬季的寒风还要冰冷三分。   “这是........鬼道。”   白龙感受到里面传来的阴风和阴气,偏头看着身侧神色平常的女孩,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鬼道,顾名思义,就是鬼走的道。   它重叠了空间,压缩了时间,还没有庞大的车流堵路,因此很多玄门中人着急赶路的时候会打开鬼门走捷径。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但是没有找到机会。”   白龙走在遍地白骨和鬼魂的鬼道上,身后绵延展开了一路的彼岸花,“你和地府是不是有关系?”   秦广王对她态度亲切,黑白无常见了她都行礼问安,开个鬼门就跟开自家门一样轻松随意,说她没关系鬼都不信。   “祖上有些渊源。”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杜若承认的很干脆,,“出生那年,地府的一位前辈还送了我一份礼物。” 第18章 大型掉马现场一   “什么礼物?”白龙看着前方的黑暗,一层薄薄的水雾顺着脚底蔓延出去,所过之处发出了“咔咔”的清脆声,像是冻住了什么东西。   前方的黑暗瞬间淡了许多,露出了隐隐约约的鬼影和无数白色的枯骨,慢慢朝着他们包围过来。   “这个。”杜若仿佛没有看见周围的异常,打了一个响指,指尖瞬间亮起了一朵红色的火焰,明亮鲜艳却没什么温度,冷意逼人。   “嘶。”   周围的响动突然停止,黑暗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惧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下一刻,那些闻着生人的味道堆聚过来的鬼影和白骨一哄而散,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似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了干净。   杜若把玩着手里的红色火焰,明亮的眸子映着冰冷的火光,连带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冷厉了几分。   “跑的倒挺快。”杜若有些可惜的说,“不然就能请你看一场盛大的焰火了。”   白龙嘴角抽动了一下,扫了她手中的火焰一眼,“这是红莲业火?”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世上恐怕没有一种火燃烧起来是莲花的形状还能让百鬼退避,阴魂退散,冰冷又强大。   “沾祖上的福。”   前方隐隐传来了亮光,目的地快要到了,杜若收起红莲业火,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   荔山位于海市的东面,有飞流直下的瀑布,葱茏翠绿的森林,古老悠久的孔桥,曲折蜿蜒的小溪,静谧秀美的山谷,是海市大力开发的风景区之一,每年给政府带来了无数的税收。   而作为荔山脚下唯一的村子,荔村背靠大树好乘凉,借着旅游的东风迅速致富,从一个吃不饱饭的穷村子变成了每家都是二层楼的小康代表村。   此时正是旅游的旺季,来往的游客很多,摩肩擦踵,喧嚣热闹。   杜若放出神识,将这片村子的景象尽收脑中,然后双手结印,一团肉眼看不见的明光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开去,不过几分钟就覆盖住了整个村子,连里面的游客和村民也裹了进去。   杜若睁开眼,双手在虚空中连续点动勾画,像是在描摹,又像是在创作,眸子里细碎的金光闪动,等她停下手中动作的时候,一个和荔村一模一样的村庄虚影浮现在空中,里面人头攒动,客流如织,琳琅满目的货物鲜艳逼真。   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   “少了点活气。”白龙已经明白过来杜若要做什么了,他仔细看了一下,建议道,“我记得那个毛鹰就是这片的,叫他带些妖怪过来扮作游客和村民,这样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幻境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杜若已经将布好的幻境落在了地上,和真实的荔村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障,很快的,那层屏障也不见了,连带着真实的荔村也隐没在空气中。   “那你去叫一下妖,我再看看哪里还需要补充。”   白龙点了点头,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   十分钟后,他带着十几个妖怪回来了。   “我需要你们扮成人类的样子混在里面。”杜若看着站在白龙身后的一群妖怪,“事情完成后每妖可以得到一张五味馆的免单券。”   毛鹰闻言眼睛一亮,他本来都以为要出义务工了,没想到还能得到意外收获,“局长您放心,我们肯定把这事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不出差错。”   杜若点了点头,“一会要来两个警察,其中个子高长的好看的那个身上正气足,妖力弱的不要往他前面凑,免得被他的气势压出破绽。”   “好的。”妖怪齐齐应声,然后各自散开钻进了人群中。   杜若掏出手机,点开妖口登记app,提交了妖转人户籍申请,备注了加急。   特管局有专门做这块工作的员工,剩下的只要等着就行,加急件最快也要一天。   所以杜若拿出一张白纸折叠了几下,便成了一本户口本,然后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小白,你变成我老婆。”杜若清了清嗓子,声音也由轻软变得浑厚,“就是这个大婶。”   她于空中幻出一个衣着朴素面容和蔼的妇女。   白龙挑了挑眉,“为什么不是你化作村长的媳妇?”明明你是女的更方便些。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怎么犹豫就变成了那个中年妇女的样子。   “商陆不好对付,我一会还得和他斗智斗勇呢。”杜若说,“荔村虽然经济水平提上来了,但老一辈的思想还没怎么改变,男主外,女主内,这种接待来客的事情一般都是男人出面。”小白作为一只龙入世时间太短,比起人性,还是她更清楚些。   话落,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了一辆黑色路虎,杜若神色一正,打了一个响指,沥青的水泥路几不可见的扭曲了一下,带着黑色路虎悄无声息的驶进了另一重空间。   坐在驾驶座上的商陆毫无所觉,倒是脑中的系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呼。   【咦?】   方才好像感受到了术法的波动。   “怎么了?”商陆听到声音随口问了一句。   系统又仔细探查了一番,各项数值虽然高了些,但也没超标,想到这里临近深山,许是受到了山中妖怪的影响。   【没什么,许是我弄错了。】   车子慢慢减慢,最后在旁边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商陆打开车门,问自上了车就一声不吭的小胖子,“村长在哪家?”   甲山川绷着胖乎乎的包子脸,小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卷翘的睫毛不断的颤动,眼神闪躲,盯着地面不说话。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带着他到村头的灰色四合院来,门前有颗大柳树的那家,我都安排好了。”   商陆没得到回应低头看了小胖子一眼,小胖子听到杜若的传音后松了口气,伸出小胖爪指了指村头的一栋灰色四合院前面的大柳树,“那里。”   “那走吧。”那颗柳树枝叶繁茂,躯干粗壮,两个成年男子合抱都不一定抱的过来,是以商路一眼就看到了,他率先朝着那里走去。   景明和甲山川落后半步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妖彻底进入了幻境中。   就在他们踏入的那一刻,在商陆脑中的系统剧烈一颤,【宿主,宿主,三级警报,你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大型幻境,是否开启破妄功能。】   商陆脚步一顿,继而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只是垂下来的眼睫盖住了那一刻眸子里翻涌的深沉。   “幻境是什么意思?”   【就是虚拟的空间,你所见皆是虚幻的假象。】系统觉得自己的光核越发滚烫,【这幻境的能量磁场已经超出了我的检测值,布阵的人法力很高,若要打开破解对方的幻阵,恐怕需要至少一万的功德点。】   “开启。”商陆果断的道,他的语气没有多大变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愈发冷峻。   甲山川跟在他后面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心脏跳如擂鼓。   “村长。”这时两人一妖已经经过了大柳树,穿山甲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他眨了眨眼睛,看见对方也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是我。”   他听见了熟悉的令他安心的女声,当下撒开脚丫子跑了过去。   【叮,破妄功能已开启。】   商陆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耳边闪过,他逐着影子看过去,视线起初有些模糊,还带了些重影,渐渐的重影褪去,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像是打开了八倍的高清滤镜,连灰墙底下的青草上面的每一条脉络都清晰可见。   然后那脉络由实变虚,立体的实物成了单薄的虚影,变成了淡淡的一团光晕停在那里,视线所过之处,一景一物仿若梦幻泡影,轻轻一戳就碎了。   商陆呼吸一窒,血流加快,哪怕有了心里准备但骤然对上这么直观具象的玄幻场景,心脏仍旧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好在之前有系统天降的铺垫,加上多年一线的战斗经历锻炼出的强大心里素质和平时为了杜绝其他姑娘花痴献殷勤而形成的冷漠厌世脸,不管心中如何激荡,他总算维持住了表面的淡然。   商陆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直直的从灰色的四合院框架上略过,落在了门口的三人身上。   中间的汉子面容黝黑身形略有些佝偻,脸上带着风霜劳作的痕迹,他的身影凝实健壮并没有像其他景物一样变得单薄虚幻,但是!   他头顶七寸却飘出了一张清秀的鹅蛋脸,杏眸琼鼻,嘴角隐现两个梨涡。   这张脸也熟悉的很,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杜若。   不知为何,见到是她后,商陆的心反而安定了许多,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所以在看到穿着背带裤顶着西瓜头的小胖子身后浮出了一个形体狭长,全身有鳞甲,四肢粗短,尾巴扁平而长的虚影时,他已经能淡定做出结论。   哦,纵火案的真凶找到了。   难怪叫甲山川。   穿山甲,甲山川,妖怪起名字都这么随意的吗。   心中这么想着,商陆的视线漫不经心的转到了杜若左手边的中年妇女身上,心里猜测这是个什么物种,然而等看到虚空中露出的身影时,他的瞳孔一缩,心神一颤。   角似鹿、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头顶双角,腹下生五爪,白色紧致的鳞片在眼光下闪着冰冷锋利的光泽。   【宿、宿、宿主,是龙!】   系统发出了一声尖叫,声音陡然拔高,抖的连话都说不稳了。   怎么会有龙,怎么又是龙,为什么又见到了龙!!!   系统整个统子都觉得不好了,看到这条白龙,它又想起了被某条黑龙支配的恐惧。   这世道,就不能对它友善点吗?明明它都已经改过从良了。   “我眼不瞎。”商陆猝不及防的看到了神话传说中的物种十分震惊,导致大脑反应都慢了半拍,但听见系统变调的声音后,他反倒平静下来。   不就是一条龙嘛有什么好惊讶的幼儿园小朋友都认识电视剧中经常出现建筑物上随处可见。   .......卧槽,那是一条龙,活的!!! 第19章 大型掉马现场二   商陆心中默念了三遍社会主义和谐价值观才将心底的激动、震惊、慌乱给一点一点的压下去,深呼吸,在对方起疑心之前抬腿走了过去。   挺直的背脊绷成了一条直线,同手同脚的走了好几步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耳根一红,不着痕迹的给换了回来。   杜若站在门口看着缓步走来的青年,身形挺拔,气质清冽,深邃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冲淡了几分冷淡,只是那眼神看着有点飘忽。   “村长,他们是警察叔叔,说有事情要找你。”甲山川虽然小白却不傻,很快的进入到剧情中,点出了对方的身份和来意,杜若赶紧上前两步,伸出了粗糙黝黑的大手,朴实的面容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警察同志,你好,我是荔村的村长李震。”   “十分感谢你将甲山川这孩子给送回来。”   商陆定定的看了对方一眼,嘴角一扯,心底“呵”了一声。   “你好,我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商陆。”商陆配合的说道,同时握住了对方的手,手感粗粝,掌心带着常年劳作磨砺出的厚茧。   哦,要不是能看见你头上飘的小人头我都差点相信你就是村长了。   杜若一边将人往屋里带,一边指了指旁边的中年妇女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媳妇,去给商警官他们泡壶茶。”   商陆看着顶着农村妇女皮囊的白龙裂开嘴,露出里面森白的獠牙,用威风霸气的龙头说着温和小意的话,“哎,我这就去。”说完还冲着他们轻轻一笑,转身去了厨房。   商陆闭了闭眼,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我去,辣眼睛。】   系统也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不知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情?”进了正屋坐下后,杜若看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商陆,问道,“可是这孩子在外面惹了什么祸?”   “那倒没有。”商陆抬起头,神色平静,已然全部冷静下来,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里藏着其他人看不懂的锋芒,“市内连续发生了两起纵火案,我们在监控中看到了甲山川也在场,想要问询些细节,需要监护人在场。”   杜若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将甲山川叫到了跟前,“警察同志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可千万不能隐瞒。”   “嗯。”甲山川乖巧的点头。   商陆嘴角弧度更大,露出了客套化的假笑,“火灾发生的时候你在现场做什么?”   “我偶然经过那里,看到起火了,一时好奇进去看了下。”   商陆看着他的动物虚影,心底冷笑,“呵呵。”   骗人,分明就是过去报复的。   “可有看到放火的人或是形迹可疑的人?”   甲山川摇了摇头,“没有。”   商陆用“老子看穿了一切”的表情看着他,当然没有,因为你就是放火的人,哦不,妖。   “那火是你放的吗?”   “s.......”甲山川没料到他突然来了一记直球,心里没有准备,下意识的就说了实话,只是刚发出了“是”字的前半个音节就被村长给狠狠的拧了一下大腿。   他疼的“嘶”了一下,揉了揉被拧的地方,理智回归,“刚刚有蚊子咬了我一口。”   他佯装镇定的的否定,“我没有放火。”   “对呀,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杜若也在一旁帮腔,“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懂事乖巧,放火性质这么恶劣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对,他没有放火,只是引爆了燃气而已。   白龙这时冲了茶进来,闻言脸色一沉,将茶水往他们身前一递,声音冷了两度,“是啊,你们查清楚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要乱说。”   商陆没说话,看着他们头顶的虚影,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呵呵呵。”   演,你们接着演。   景明见队长不说话而对面两人又都向着甲山川顿时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脱口而出道,“我们有证据,他会瞬移就是最大的证据。”   杜若眼睛一眯,和白龙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郑重了两分。   她倒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拍下了他移动的轨迹,得出了瞬移的结论。   “这位同志,你把我给搞糊涂了。”杜若随意的扫了一眼画面,死不认账,“先不说这个什么‘瞬移’可不可信,就算他会瞬移,那也不能证明就是他放的火啊。”   “而且你们城里又和我们乡下不一样,柴火用的少,大饭店里用的都是天然气,还都在厨房中。”   “厨房重地,闲人不能进,里面还有好多大厨,你们告诉我,他是怎么避开那么多人用天然气放火的?”   景明被问的顿了一下,“起火点不是厨房,是藏在墙壁里的燃气管道炸裂。”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杜若露出疑惑的表情,“藏在墙里的管道他一个小孩子是怎么引爆的?”   景明鼓了鼓腮帮,下意识就想说“因为他是妖怪啊”,话还没出口就被队长给拦了下来,“你说的对,我方才也是随口一问,甲山川是不是跟纵火案有关还有待调查。”   商陆幽幽的看着他,一脸“你随意的编,我随意的听,反正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神色。   杜若被他看的一惊,心里打了一个突,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还是这位警察同志说话在理,小同志你可要多学学。”   她假笑了两声,借坡下驴,“不然很容易冤枉好人的。”   景明:“........”   商陆扬了扬眉,舌尖顶了顶下颚,“村长说的是,我回去会好好的教导他。”   他加重了“村长”二字,听在杜若耳中,总觉得有种话里有话的味道,还没等她细细体会,就见清俊的青年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对了,甲山川明年也该上小学了吧,据我所知,海市第一小学对特长生是有优惠政策的,不知两位是怎么打算的?”   杜若有点懵,一时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我看甲山川的速度非常快,报个田径什么的没问题,还能减免全部学费呢。”   说完,商陆冲着对方友好的一笑,露出了四颗大白牙,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光芒。   杜若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在对方发现前及时的补上,“多谢提醒,我会多关注的。”   商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又幽又暗,带着让杜若心惊的暗芒。   “那就好,若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们人民警察很乐意为人民服务。”商陆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带着景明离开了。   直到他的车消失在公路尽头许久,杜若才揉揉僵硬的脸,动了动神识,撤掉了幻境,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小白。”她双手抱胸,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绪不宁,“我们是不是掉马了?”   白龙给毛鹰他们一妖发了一张免单券,听到她的话后仔细想了想之前的表演,“应该不会,你的幻境很真实,我们的表现也很正常。除非对方开挂了,不然不可能看穿的。”   “他就是个普通人。”这一点杜若无比肯定,不然他们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就是功德比常人多很多。”   说起功德,杜若的疑虑倒是减轻了几分,方才在对方身上察觉到的那股异样的让她不安的气息好像就是功德。   所以,她们的马甲是保住了........吧。 第20章 一进宫   回去的路上,景明越想越不得劲,他蹭了蹭座椅,将身子扭成了麻花,“队长,我还是觉得那个甲山川很可疑。”   商陆单手握着方向盘,余光瞥了他一眼,“这事到此打住,你只需要将修复好的监控给二队就行,其他的不要多说。”   景明:“是不是你也觉得是我异想天开了?”   商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小景,这世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每件事都弄的清清楚楚。”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的秘密只能藏在心底,不能公之于众。   就好比他脑子里多的那个功德系统,又好比那个手段神秘的杜若。   “甲山川若是真的可疑,日后肯定会露出破绽。但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杀害邹勇的凶手,抓到潜藏的夏长河,告慰宋阳的在天之灵,你懂吗?”   顿了顿,他还是安慰了他一句。   “........”景明低着头,神色沮丧,“懂。”   “队长你给我点时间,我很快就会调整过来的。”   是他错了,不该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忘了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商陆将车停在了大院中,“你先上去,我抽根烟捋捋思路。”   景明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将空间留给了商陆。   商陆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白烟缭起,很快模糊了面容。   “系统,甲山川是个穿山甲,为什么在五味馆的时候你没有反应?”   【我当时没有察觉到异常的能量。】系统解释道,【只有他们在使用高强度的妖力时,能量值超常才会被我捕捉。只是普通的化形所用的妖力或是轻微的能量波动不在我的警惕范围之内。】   【而且平时我都是待机状态,除非你有需要,否则像阴阳眼、破妄眼之类的功能都是关闭的。】既然不是开启状态,自然不能发现对方的真身。不然人家好好的批了层人皮,你不经允许就把皮给扒下来了,那人家就不等于是裸奔了吗。   妖不要面子的啊。   “为什么?”商陆吸了一口烟,单手撑着额头,缓缓吐出两个烟圈,然后没等它回答就径自说道,“是因为要尊重妖吗?”   系统惊了,【你怎么知道的?】是它表现的太明显了还是对方的洞察力太惊人?   商陆抖了抖烟灰,按灭烟头,“很好猜。”   “第一,你知道这世上有妖,可语气和态度却没有明显的排斥性,甚至还有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熟稔和亲近。这说明要么你曾经和妖关系很好,要么将你造出来的人对妖的态度很友好。”   “第二,你说过华夏有特管局,专门处理非人类案件,这说明上面对他们的态度并不是一味地否定,而是有自己的准则和规矩,像是我们使用的律法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因为刚吸完烟,还带着一点点沙哑,一条条的分析,逻辑清晰明了,“第三,那个穿山甲.........”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嘴角上扬了半个弧度,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慵懒又散漠,“他其实做的并不过分。”   过分的是那些不知收敛的贪婪的人类。   系统听到他的分析后风中凌乱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妈呀,它这绑定的都是什么极品宿主。   上一任胸大无脑、自私贪婪,这一任智商惊人,无私正义。在这么处下去,自己的那点老底感觉都兜不住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个问题不能深想,上个话题不能继续,系统果断的转移话题。   商陆单手盖住眼帘,薄唇扯出一抹瑰丽的弧度,笑的痞性又玩味,“查杜若。”   系统:【???!!!】   系统觉得这个话题更危险了,它试图将宿主掰回来,【不是,为什么要查她,她有什么问题,你现在要查的不是邹勇吗?】   “就是这样才要查她。”商陆移开手,黑眸里盛着一汪明光,映的桃花眼愈发潋滟,“根据已知线索,可以推断邹勇的扳指是被那个穿山甲拿走送给了杜若。”   系统不解:【所以不是该查那个穿山甲吗?】   “我查了,结果你也看到了。”   杜若为了护着那个小妖怪,直接摆出了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幻阵,要不是有系统帮忙,他还真就被骗过去了。   “而且我有一种直觉,她知道的会比穿山甲多。”   系统试图挽救,【理由呢?】   “今天看到了她的手段后我想起了之前一些被忽略过去的看似‘寻常’的小事。”商陆捏了捏手指,慢慢的说,“宋阳祭日那天她去祭拜了,现在想想,她出现在那里的动机很可疑。”   系统垂死挣扎,【哪里可疑?宋阳都死了三年了,宋家二老又是普通人,身上没有什么令人贪图的东西。】   “就是这样才可疑。”商陆说,“之前让小景查过她的资料,她今年22岁,宋阳死的时候也才19岁,那时候她正在帝都上学,从俩人的活动轨迹来看是产生不了交集的。”   “而宋家二老对她很陌生,说明她不是他们的亲戚或是宋阳认识的朋友。”   【那或许是宋阳没有告诉他们呢?毕竟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家长,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私。】   “他们若是关系好,早在宋阳牺牲的第一年她就会出现而不是等到现在。”商陆接着分析,“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当时并不认识。”   那么问题来了,宋阳活着的时候俩人不认识,为什么在死了三年后又认识了呢?怎么认识的?   系统想到了一个可能,【不、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商陆反问,“之前不是你说这世上有鬼的吗?”   【可他都死了三年了,通常情况下这会都投胎成了一个奶娃娃了。】   “你也说了是通常情况,说不准他就是那个例外。”   因为真凶未伏法,所以不能安然离开,留在人间认识了杜若,然后杜若出现在了宋家。   这才是最合理的逻辑线。   系统无法反驳,沉默了片刻后结结巴巴的的问道,【你、你想怎么查?】   商陆:“正面进攻,带她来警局。”   【........】系统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久的商陆以为它不会说话的时候,它出声了,【容我提醒一句,对方很厉害,超出你想象的厉害,咱俩加起来都不是人家对手的那种厉害。】   “我知道啊。”商陆神色平静,语气轻松,上挑的眼尾勾出了点点笑意,那笑意融合了冷硬的五官,竟生出了几分温柔的错觉,“可是那又怎样?”   青年吊儿郎当的说道,语气带着少有的桀骜,“她是个人。”   是人,就要遵纪守法不是。   所以他怕个毛线啊,对方又不能杀了他。   “不过系统。”青年眼波一转,语气一变,带了几分探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怕她?之前认识?”   系统神经一绷,想都没想的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打死都不能让宿主察觉它的胆怯,马甲决定不能掉,苟住,莫慌。   系统压平了声调,换回了之前的机械声说,【我只是就事论事提醒你一下,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去做吧,我没意见。】   商陆挑了挑眉,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做点准备,确认一件事。   ........   一个小时后,杜若坐在了警察局冰冷的审讯室中,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看包装是警局门口的那家奶茶店。   想到自己临走前桂平看向自己那个‘你看我算的没错吧’的眼神,她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躲过了初一,居然没躲过十五,乌鸦嘴。   “商警官。”杜若看着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用一种“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眼神静静的盯着自己的商陆,后背发凉,忍不住拿起身前的奶茶喝了一口,红豆味的,奶香刚好,口感醇厚香甜,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又喝了一口,杏眸微微弯了一下,心中微定,“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想和她深入探讨一下关于甲山川的监护问题,这个问题需要和她探讨吗?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商陆后背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椅子上,整个人松松垮垮的没了之前的板正和严肃,反而散漫又随意,像是卸下了周身的防备和獠牙,露出了柔软的温和。   这副样子比之前更加诱人,杜若看呆了一瞬,连吸管从嘴里掉了都没注意。   商陆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径自打开了记事本,笔尖在空白的纸张上点了点,“字面上的意思。”   他坐直了身子,眼神饱含深意的望着她,杜若看觉那种“我知道你的情况但是你却不知道我知道”的诡异感觉又浮上了心头,“下午送甲山川回去的见过了那里的村长,他告诉我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请我我给甲山川找个监护人。”   商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不如我来做甲山川的监护人吧,你觉的怎么样?”   杜若:“???!!!” 第21章 开诚布公   你满嘴谎言,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我下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好在杜若还有那么几分理智,及时的咽下了后面的话,她扯了扯嘴角,慢慢的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觉得不太合适吧。”   商陆挑了挑眉,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神色,“哦?”   杜若:“商警官平日里工作繁忙,作息不调,哪有时间照顾小孩子呢。”   “我可以请个保姆。”   “那多费钱。”杜若不赞同的道,“警察的工资一个月也就那么些,养孩子再请个保姆,你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一副为她考虑替他着想的语气。   商陆看着对面绞尽脑汁说服她的姑娘,眼中浮出了些许笑意,心情也变的轻松许多,他双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道,“这个不是问题,我家里有钱。”   他状似无意的转了转手腕,露出了戴在腕子上的一只黑色的机械手表,表盘大气简约,透着低调的奢华,一看就价值不菲。   “..........”杜若神色一顿,继而重新的打量起对面的青年,眉目清俊秀雅,气质深冷宁静,挑着眼角似笑非笑的时候,那种熏陶多年浸淫在骨子里的矜贵就不疾不徐的透了出来,“你--”   杜若狐疑的看着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但又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唐和不可置信,“你既然决定了何必问我的意见呢。”杜若试探着道,“而且我和甲山川也不熟。”   “如果商警官特意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那我没什么可说的。”她站起身,作势要走。   商陆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前,抬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将人压回了座位上,身子前倾,低头垂眸注视着杜若,“怎么会不熟呢,杜老板刚刚不是还为了甲山川特意走了一趟荔村吗?”   这话透露出的意思让杜若心头一惊,那种他知道但是她不知道的被看破却不说破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还没等她继续深想,就听见对面的青年用着平缓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道,“而且您身边还跟着那位白龙先生。”   “可谓是用心良苦。”   “啵。”   有什么东西被戳破的声音在耳际想起。   杜若闻言脸上的笑一点点消散,眸子里的惊疑不定瞬间如潮水褪去,她第一次用正式的看待对手的眼神看向了对面的青年,脑子里的回忆像是被按了快捷键,迅速的倒回到荔村,仔仔细细完完整整的用上帝眼光将那时和商陆的交锋重新看了一遍。   他的表情,他的态度,他的每一句话。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她们的伪装,被识破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杜若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是,商陆突然开口,问了她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宋阳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还沉浸在上个不可能的话题中没回过神的杜若下意识的道,话一出口她立马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哦,果然如此。”   她听见对面的青年这么说道,语气笃定,带着自信。   “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怎么样?”   杜若不明白纰漏出现在哪里,但是听到他提起宋阳的时候突然冷静下来,整个人也不慌了,气定神闲的往椅背上一靠。   “商陆。”杜若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软软的嗓音带着丝丝清脆,像是夏天冰镇的西瓜,双目亮如星辰,神情笃定又自信,“坐回去。”   杜若重新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抬起头,声音淡然,带着上位者的从容和不容抗拒。   商陆闻言一顿,看着全然陌生的女孩,平静的眸子中忽然泛起了一丝波澜,像是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荡起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涟漪,他卷起舌尖顶了顶下颚,挑起半边眉梢,收回手,依言坐了回去。   杜若见状嘴角翘起的弧度更高了两分,整个人像是翻身的小狐狸,笑的狡黠又得瑟,“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你都告诉我吗?”   “看情况。”   商陆眼波一转,也不在意自己被一个小姑娘压了一头,“那个叫甲山川的孩子是妖吧。”   “还是一只穿山甲。”商陆语气肯定,抬眸扫了神色镇定的女孩一眼,眼神中带着一点戏谑,“妖怪起名都这么随意的吗。”   他是,那个白龙也是。   杜若“唔”了一声,“他们比较直爽。”   不然怎么经常被人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   “也是。”商陆顺着她的话说道,然后语气一转,“不过我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想和你讨论妖的问题,而是想找出真凶,查明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你说的受害者是谁?”   “宋阳。”   三年前宋阳在611案件中牺牲,夏长河和邹勇逃逸,这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心病。   现在邹勇死亡,要找到夏长河,就得先查明邹勇的死因。   这才是他叫她过来的目的。   杜若心中一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这两天发生的纵火案呢?”   “什么?”商陆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反应过来后单手撑着额头,低低一笑,“你这是担心我会对那个甲山川不利?”   不等杜若回答,他就先一步出声道,“你放心,这个案子不归我管,我不会插手。景明手里的视频我会让他删除,关于甲山川的身份也会守口如瓶,不告诉第二个人。”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他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认真的解释,“我对妖并没有什么种族偏见,而且甲山川做的也并不过分。”   现在的人为了口腹之欲有多自私贪婪他是知道的,然而他更知道的是穿山甲作为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哪怕有法律保护,它们的数量依旧在不断减少。   与之相反的,那些私人餐馆里的数量却在每日剧增。   现在这个物种已经被人类吃的濒临灭绝,作为一只成精的穿山甲,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族人,虽然造成了一定的动乱,但比起人类对他们的伤害,他做的其实已经很克制。   这种克制教商陆这种视律法为生命的司法人员都有些心疼。   好在对方是妖不归他们管,又没有做出伤人性命的罪行,他睁只眼闭只眼也不算对不起身上的这身警服。   杜若见他说的恳切又诚挚,略感意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甲山川做的真的一点都不过分。   比起睡醒一次族人少一批,再醒来族人都灭绝了的悲惨,只是让吃它的人精神失常,做它的人损失财产简直是太仁慈了。   对面的姑娘看他的眼神温柔了许多,商陆敏锐的察觉到这点后,心里也轻轻松了口气,“所以你能告诉我他在邹勇的死亡现场有看到什么人或是发现什么吗?”这才是他一直想要找到甲山川的最终目的,找到杀害邹勇的凶手的线索。   “没有,他发现的时候只有一辆起火的车和死去的人。”   商陆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好在他还有另外的希望,“你会招魂吗?”   杜若眼神一深,“嗯?”   哥们,你知道的有点不合常理的多啊。 第22章 摊牌   商陆注意到杜若打量的眼神,但话说到这个地步自然没有停下的道理,“我想招邹勇。”   “我的确会招魂。”杜若看着对方的眼睛,歪了歪头,有些可惜的道,“不过你来晚了一步,对方这会应该已经去投胎了。”   商陆脸上还没来得及浮起的喜悦就这么变成了惊讶,他皱了皱眉,喃喃的重复,“投胎了?”   他的表情有些失落,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颗糖果却被告知这颗糖果坏掉了,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的攥在一起,指节发白,周围慢慢弥漫开一股低气压。   “但是他投胎前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女孩轻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若天籁,瞬间劈开了商陆周身萦绕的低压,他抬起头,眼睛含着一簇光,直勾勾的盯住了对面的女孩。   “我可以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些什么。”杜若嘴角的梨涡露了出来,杏眸弯成月牙,朝着他伸出了一根葱白的细指,“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怎么确定甲山川的真实身份并且怀疑到我的?”之前那个叫景明的警察只能确定甲山川会瞬移,却不能肯定他是妖的身份。   这一点在他们带着甲山川离开五味馆后都没有变。   那么问题也只能出在他们在荔村碰面时,她自认一切做的滴水不漏没有什么破绽,那么问题也只能出现在他身上,杜若眸光一深,放出神识,认真的感知起商陆身上的气息来。   “这是两个问题。”商陆被她看的身上一凉,有种被脱光了衣服裸奔的感觉,他打了一个寒颤,脑子瞬间清明无比,讨价还价的说,“不如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互相告诉对方一个秘密。”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这两个问题其实可以用一个答案来回答。”杜若突然起身,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止住了他下意识的反抗,同时一只手虚虚点在了青年漂亮艳丽的桃花眼上,“你是开了天眼还是身上有高人指点?”   系统闻言顿觉不妙,感觉自己的马甲摇摇欲坠,【宿、宿主,她这是在诈你,你可一定要稳住。】   要是以前的自己或许还能被对方发现,但是现在它用的力量都是依靠宿主的功德转化而成,按理说不会被发现。   但是这种风水轮流转的不安感是肿么回事。   因为紧张,它能量难免出现了一丝波动,就一点异常立马被全神关注商陆的杜若捕捉到,她挑了挑眉,狐疑的打量着他,杏眸里闪着疑惑和深思,“你身上的功德是怎么回事?”   在宋阳家见面的时候身上的功德金光亮的快要闪瞎人眼,等在五味馆见到他的时候功德金光就不见了,当时她和他不熟,虽然好奇但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他身上的异常八成是出在这功德上了。   等等,功德?   杜若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想抓住但是那个念头太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下意识的,她低头凑近了两分,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的青年,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探究。随着她的动作,额前的一缕秀发不经意的拂过商陆的脸颊,商陆只觉得脸边一痒,下一刻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咚咚咚”,耳边传来了急促的心跳声,他眼睫一眨,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反应过来后又急急的顿住了动作。   这是他的地盘,他的主场,他避什么?稳住!   而且事关自己的秘密,说什么都不能落下风。   想到这里,商陆眼皮一抬,潋滟的桃花眼泄出挑起玩味的弧度,倏尔单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攥住,反攻,“那你觉得是哪种呢?”   声音比之前低了两个度,带了一点沙哑,透了点娟狂和邪气,眼神却沉冷如山岳,重重的压了过去。   系统在脑海中摇旗呐喊,【对,就是这样,不要怂,直接干。】   杜若眉心一蹙,方才这人身上又出现了一丝极为细弱的几不可查的波动,这波动极为自然,已经和他身上的气息融为一体,出现的时候带着功德特有的伟光正,要不是自己离着近又放出了全部的心神感知,她也察觉不出来。   杜若想的出神,一时忘了回答,怔在原地出神的看着他,气氛就这么陷入了凝滞。   商陆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耳根悄悄染上了一丝红晕,不明显却有渐渐扩散的趋势。   “咕噜噜~”   就在商陆动了动身子想要说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僵持时,鼻尖突然传过来一丝丝香甜的气味,闻到这股味道后,商陆的肚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脸色顿时一变,大手急急的捂住了腹部,用力的按了下去,耳际的红晕以洪水爆发的速度蔓延到了面颊。   英俊挺括的青年低着头,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浓密的睫毛不断的颤抖,一只手紧紧的盖在了脸上,挡住了那片红云。   杜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低头看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青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   “你别说话。”商陆激动的打断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将脸上的滚烫一点点压下去,这才抬起头,松开了攥着对方的手,撩起眼皮看着她,“你这人过来做笔录怎么还随身带着吃的。”   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丝的委屈和几不可查的羞恼可怜。   杜若:“........”   她动了动手指,默默的收回了压在人家肩膀上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桂花糕,“吃吗?”她将糕点往前递了递,摸了摸鼻子,“刚做出来的。”   纸包里的糕点细软滋润、色泽洁白,上面还撒了一层薄薄的芝麻,混着桂花的清香,以势不可挡的态度席卷了视觉和嗅觉。   商陆喉结滚动了一下,下一秒就摆出了“你做的神马玩意我一点也不想吃别想拿这点东西来诱惑我”的表情,只是余光却始终盯着那洁白酥软的糕点。   “既然你这么诚心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尝一下吧。”商陆面色淡然的说道,然后动作却十分迅速的捏起了一块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入口绵软,甜而不腻,桂花的清香混着芝麻的醇香,等商陆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手里的糕点已经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系统此时已经不忍直视,它第一次怀疑起了现任宿主的可靠性。   【亲,你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吗?】一个没忍住,它用起了许久不用的称呼。   商陆当然没忘记,他就是奔波了一下午重组了一遍三观心情大起大落后体能消耗的有些严重,所以才失态了。   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吃甜食。   当然,也绝对不是因为对方做的好吃。   “系统,她是不是能发现你的存在?”商陆这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捏了捏手指,考虑要不要暴露系统。   【应该大概可能不会吧。】系统这会也不确定了,这个人给它的感觉很危险,这么危险的感觉它之前只在祝竜身上感受过,【我和你气息相容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你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就行了,千万不要因为几块甜食就.........】缴械投降。   “都不是。”系统的话还没有说完,它就听见自家宿主磁沉的嗓音在审讯室里响了起来,“是一个自称功德系统的东西。”   “哗啦。”   系统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完了。   “功德系统?”杜若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她托着下巴想了想,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关于它的记忆,之前脑中闪过的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终于被她抓住。   “原来如此。”杜若眼中闪过了然,“是它啊。”   不过想到对方身上那闪瞎眼的功德,她又不觉得奇怪了,“难怪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功德还亮的跟个灯泡似的,再见你就看不到了,原来是被它给隐匿了。”   语气熟稔,态度多了几分亲切,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变得温和又放松。   商陆心动一动,对某个猜测愈发肯定,“你知道这个系统?”   杜若:“嗯,它是特管局造出来的。严格意义上上说它也不算是特管局造出来的,特管局只是给它重新设置了出厂数据和规则。”   商陆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神色。   系统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色。 第23章 算卦   杜若:“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人偶尔提起过,说它之前在一个大佬手上,好像还帮着前任宿主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后来大佬忙着谈恋爱没时间教化它,就把它交给了特管局改造,就当是废物利用,贡献社会了。”   “听说改造后它认主的条件和功能使用都很坑人,所以造出来好几年都没有人认领,只能让它自己择主。”   系统;呵呵。   你这还叫知道的不多?老底都被你扒光了好吧。   “哦,原来是这样。”从她口中了解了系统的来历和作用后就像是一个三无产品被正规厂家盖了章,商陆对系统的戒心放下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对不可掌控的东西的本能戒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杜若这会已经想明白过来商陆为什么会这么坦诚,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超出认知外的东西,多少都会恐慌戒备,更何况商陆还是一个这么谨慎的人。   想到商陆这些天也因为一个未知的系统而担惊受怕辗转反侧,杜若因为他凭借系统让自己掉马而郁闷的颓败感就陡然消散了很多。   再一想到自己掉马后对他造成的冲击,失落的心情顿时高涨起来。   那什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不太道德,但是杜若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这个好心情让她听到他问自己是不是特管局的人时也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确定了敌友立场,了然了系统对自己的利弊,商陆眉目一舒,整个人也变得放松了几分,他扭开了签字笔,温声道,“现在能跟我说说邹勇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既然开诚布公了身份,杜若自然不再隐瞒,而且本来这个信息她也是要交给警方的,毕竟查人是他们的专长。   五分钟后,商陆停下笔,神色沉重,“难怪。”   三年前能从重重包围中逃脱,不见踪影。   三年后在湘市和一个毒枭搅在了一起。   现在这一切,终于因为邹勇的自白而被穿成了一条线。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线索。”   商陆言辞恳切,神色真挚的道谢,要不是她,他现在都没有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不用谢。”杜若被他这么认真的道谢给弄的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虽然我们知道杀害邹勇的人是沈同的手下,但是具体哪个还需要细查,而且不管是动手的人还是下命令的人要给他们定罪得有证据,鬼魂的证词不能适用于人间的法律。”   这一点商陆也想到了,但一个人活在世间,做过什么总会留下痕迹。那天酒吧的人不止沈同他们几个,总有人知道夏长河是跟谁出去的。   此外还有贩毒这条线索,邹勇和他接触是奉了夏长河的命令前来为海市的毒品生意铺垫。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则,夏长河找上他,是不是代表海市的毒品交易里面有沈同的手笔?   之前商陆是没有方向,所以无从查起,但现在有了方向就好办多了。   商陆主动加了杜若的微信,将人送到了电梯口,看着电梯缓缓下沉后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景明坐在电脑前一直悄悄的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见到商陆回来后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他的跟前,“队长,怎么样,她说了吗?”   商陆点了点头,“叫一下大家,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景明闻言激动的“哎”了一声,扯开嗓子吆喝道,“大家开会啦。”然后第一个抱着小本本坐在了会议室。   十分钟后,商陆坐在首座上,和自己的队员分享最新的情报,说完后,他开始布置任务,“凌易你去缉毒大队查一下三年前毒品交易这一块,看看能不能找出夏长河的隐藏身份。”   “魏哥你去南城监狱提审一下这三年来因毒品入狱的犯人,问问他们知不知沈同。”   “小景你查一下沈同这三年的账户交易和资金往来。”   “宋瑾妍你去查一下邹勇从不醉不归离开那个时间段,里面的员工都有谁不在。”   “队长,我有话要说。”就在商陆的话刚落下,宋瑾妍就举起了小手,“我已经查到那天和邹勇一起离开的人是谁。”   “那人叫莫七,是沈同的手下,在当天下午1点半到3点半这个时间段没有在店里,而有人在店里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4点了。”邹勇死亡的时间是下午2点半左右,从案发地点到市区的来回车程是两个小时,换句话说这个人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此外,我还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宋瑾妍面色沉着,声音不疾不徐的道,“沈同,28岁,湘市人,父母双亡,三年前来到海市,那时候不醉不归刚开业,生意并不好,连续三个月都是负盈利。他毛遂自荐,说能让不醉不归成为平乐街生意最好的酒吧,后来他说到做到,店主见他是个人才便将酒吧交给了他管理。”   “这三年来,酒吧的业绩蒸蒸日上,日进斗金,而他沈同也成了业内的一号人物,许多合作商主动过来寻求合作,其中有一家叫‘蓝色大海’的烟酒公司虽然不是合作商里面规模最大的,但是每年的交易额却是最大的,几乎占了全店的一半。”   宋瑾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扬起半边嘴角,“酒吧里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这个‘蓝色大海’提供的烟酒数量和单子上的对不上。”   “他们给少了?”凌易下意识的问道。   宋瑾妍点了点头,明媚的眼睛里暗含讥笑,“对,每次都会少三分之一,最贵的那种。”   “这是为什么?那个沈同是散财童子吗,白白给对方送钱?”   凌易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的道。   “你说对了,就是为了给对方送钱。”宋瑾妍给了凌易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道,“一开始我也没想明白,按理说都是供应商给买家回扣,但到了沈同这里却反着来。”   “直到我方才听了队长的情报。”   “什么意思?”凌易还是有些没转过弯,“这跟队长说的又有什么关联。”   景明在桌底地下拽了拽他的胳膊,小声的道,“她的意思是沈同利用‘蓝色大海’洗钱。”   凌易张大了嘴,一句“洗啥钱”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这会他脑子终于快了一步,明白过来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不醉不归作为一家合法的酒吧,账面上自然不能出现卖毒品的钱,蓝色大海订单上每次少了的三分之一,就是他们之间的假账。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将这帮鳖孙给抓回来啊。”想明白了这点,凌易顿时就坐不住了。   商陆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成功的将人定在了座位上,“给你提供信息的人可靠吗?”   他问宋瑾妍。   “可靠,这个人不是沈同的人,是宋权的人。”宋瑾妍道,“也是他告诉我那天不在酒吧的人是莫七。”   “宋权就是不醉不归的法人。”怕他不明白,凌易立马解释道,“也是宋瑾妍的堂弟。”   所以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这么多的内部资料。   “不愧是我们警队的精英,大公无私。”凌易举起了大拇指,真诚的夸了一句。   “不,我其实这么做是有私心的。”宋瑾妍似乎并不想接受这句夸奖,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才慢慢开口道,“沈同是不醉不归的经理,而不醉不归又是宋权的产业,我怕他和我们查的案子有牵扯,所以事先做了详细的调查。”   她深呼吸了口气,看向大家的眼神带着坚定,“现在我可以确定,宋权并不知情,不管是贩毒还是杀人,他都没参与其中。”   早在三年前,他就放权给了沈同,这几年只管拿钱,倒不是他心大,而是他喜欢上了游戏开发,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一门心思扑在了新欢上。   “队长,如若你不信,可以再调查一遍。”她望着商陆,眼神不闪不避,语气十分笃定自信。   商陆自然是相信她的,况且对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沈同不好查,但是宋权却容易许多,有些事情一查就能得到答案。   “你把那个证人带过来做个口供,小景你查一下莫七的住址,我去逮人。”   宋瑾妍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好的队长。”   .......   五味馆。   杜若一回来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局长,那个警察没为难你吧。”   杜若:“没有,我又没犯法,他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而且.........”她看了店里的妖怪一圈,咳嗽了两声,决定给他们透个底,“而且商陆也不是普通人,算半个圈内人,估计以后还有更多的交集。”   “但他毕竟是警察,行事准则和我们不一样,大家自己都有点数。”   大家纷纷应声表示知道,杜若没在屋子里看见宋阳,随口问了一句,“宋阳去哪了?”   白龙指了指后院,“他父母来了,正在陪着他们说话。”   杜若点了点头,看着店内这会还没有顾客,抬手将桂平叫了过来,“看看这个人,能不能算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之前她要忙着开业,找人也没往算卦这方面想,但是桂平给她的那一卦给她提了醒,所以她想从这方面入手试试。   杜若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份个人档案,上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商陆他们一直在追查的夏长河。   桂平接过手机,仔细看了下上面的出生日期和他的面相,在心中换成天干地支,“稍等。”   他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开始卜算。   杜若他们没有看到的是,桂平那双染着绿意的眸子在阖上的那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通透的碧色注满了整个眼球,而在碧色之上,缓缓浮出了一个古老的带着神秘气息的纹路,五行齐全,八卦闪烁,一明一灭间玄奥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明初晓,东北方向,从天而落,阴阳颠倒。”   桂平睁开眼,缓缓吐出十六个字。 第24章 三合一   此话一落, 空气瞬间安静了几分。   桂平睁开眼, 眸子里的异样褪去,只余下一层浅浅的春绿浮在眼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怎么了?”看着大家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盯着自己, 桂平不明所以,“我说错什么了吗?”   杜若抱着跳到怀里求顺毛的煤球, 捏了捏他圆滚滚的小肚子,“你没说错什么。”她撩起眼皮看了一头雾水的桂平一眼, 言简意赅的道,“就是能说人话吗?”   天明初晓, 东北方向,从天而落,阴阳颠倒。   这每个字她都懂, 但是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懂了。   朱八娘和涂荼齐齐的点头附和, 就是白龙也温声的问了句, “怎么解?”   桂平顿了顿,掐动指尖又细算了一遍,这才慢慢的道, “天亮那会, 他会乘着飞机在东北方向降落, 出现的时候可能会变作女人。”   他这么说大家就明白了, 杜若沉吟了片刻,“能算出具体的日期吗?”   这个桂平刚才算过,所以回答的很快, “三天之内。”   杜若松开煤球,掏出手机,东北方向的机场只有一个墨河机场,现在是夏天,天亮的早,所以她将时间放长到早上5点到8点,有了大概的范围,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不一会,墨河机场未来三天之内的航班信息就出来了,“只有三班,明天早上六点和八点,后天早上7点,分别是来自湘市,湖水和安市。”   想到邹勇之前的藏身地,杜若觉得夏长河藏在明早六点那班飞机上的可能性最大。   “我同意你的猜测,但现在有一个问题。”白龙道,“我们只有夏长河的照片,没有他变装后的样子,机场人流量大,怎么从里面找出他?”   “这样,明天早上我们暂停营业,一会我找人从航空公司那边得到那班飞机上的客户资料,将里面的女性单独圈出来,到时候大家分一分,好好认一下人,等人出来的时候再看看对方有没有异常。”   “变装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幻术,一种是易容。”杜若一步步分析,“从邹勇提供的信息来看,他并不像是玄门中人,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找人制作了一张□□或者通过易容术改变了容貌。”   用幻术还能看出一些使用术法的破绽和痕迹,但用易容这种方式神识就不太管用了。   所以他们明天的行动很可能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即便如此,要杜若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   “那个........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听她说完后,涂荼弱弱的举起了手,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小脸一红,但还是鼓起了勇气道,“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他身上的气味不会变。如果有一件留有他气味的东西,我想我可以通过气味分辨出来。”   狐狸的嗅觉一向都很灵敏,她又是涂山嫡系,靠气味辨人简直就是得天独厚。   “这倒是个好主意。”杜若眼睛一亮,表扬了涂荼一句,“不错,我一会就去警局问问那边有没有夏长河留下的物品。”   不过说起嗅觉,他们这里出众的不止涂荼一个,下意识的,她看向了趴在膝盖上眯着眼睛小憩的煤球。   煤球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娇小玲珑的身子抖了抖,慢慢张开了眼睛。   “嗷呜。”干啥?   杜若摸了摸他的头,笑的分外和气,“没什么,明天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日里安静的街道上开始变得喧闹起来,五颜六色的灯光伴着音乐声一同传入夜色中,点燃了一地的清冷。   商陆隐藏在暗处,身后跟了两个穿着便衣的警察,“商队长,我们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展开行动。”   黑色的耳麦中传来了一道浑厚的男声,商陆侧头,对着那边低声道,“好,我带人进去,你们守好各个出口。”   然后他又给景明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密切注意沈同的行踪。   他们这边一旦实行了对莫七的抓捕,沈同一定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很可能逃出海市。一旦沈同逃跑,他们就先对他实施抓捕,罪名他们都想好了,就让宋权起诉他中饱私囊贪污公司财产。   但这个罪名很容易被他刷锅,所以最多也就是行政拘留他24个小时,若是他不跑,那还是等抓住了莫七问出他教唆杀人或者贩毒的证据再抓捕比较好。   消息发出后没多久景明就回复了一句“收到。”商陆看到消息后收起手机,对着身后打了一个手势,从暗处走了出来,推开了不醉不归的大门。   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重音乐声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耳膜,商陆不适的皱了下眉头,加快脚步穿过舞池,还没等走到后面的休息室,就和脸色难看的莫七面对面撞上了。   “莫七是吧,警察。”商陆掏出证件在他眼前一晃,“我们怀疑你和一桩杀人案有关,现在请和我们走一趟。”   这么说着,他身后的两名警员已经从两边朝着他包抄过去,只要几步就能完成包围圈。   莫七眼角余光瞥见他们的动作,眼皮重重一跳,想到方才手下告诉自己赵俊两天都没来上班了,而一向不管事的宋权还调了这三年的账目,再想到那天带着邹勇离开的时候好像在拐角处看到了赵俊的身影,几个念头在大脑中转瞬即过,莫七想也不想的从舞池中扯过一个人,用力的朝着商陆的方向推了过去,然后拔腿就冲入了舞池中。   “抓住他。”商陆脸色一沉,扶着女孩的肩膀往旁边一推,也不等她站稳就跟着冲进了舞池中。   劲爆的音乐曲调高昂激烈,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尽是扭腰摆臀发泄情绪的男男女女,莫七就像一尾鱼汇入了大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要是在往常,商陆要在这么昏暗嘈杂的环境中一眼找出目标人物还真是有些困难,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系统。   “报告方位。”   【五点钟方位,他朝着大门口跑了。】   商陆扯了扯耳边的耳麦,“林源,目标人物现在朝着大门口移动,十秒钟之后即将出门,速来支援。”   耳麦那边传来了一声浑厚的“收到”,商陆抿了抿嘴,避开人群,提速冲了过去。   莫七刚出大门就听见侧后方传来了一声洪亮的“不准动”,身体快过脑子先一步转了方向,朝着声音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哪怕不用回头莫七也知道自己即将被追上。他咬了咬牙,脚步一转,换了一个方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狂奔。   风中送来了湿润的水汽,耳边传来了水流的清鸣,黑色的河流在灯光下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静悄悄的卧在河床上。   莫七抓住桥栏一个跳跃翻了过去,转身,看着离着自己只有三米远的青年,露出了一个挑衅讥讽的笑容,然后在对方黑沉如墨河的脸色中,跳了下去。   他仰面朝上,看着分外明亮的星空,感性的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拥抱这漂亮的夜色,又似乎是要和这人世告别。   常年紧绷的嘴角缓缓上扬,然而还没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就僵在了脸上。   “疯了吧。”他看着那个一跃而下的身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有人为了抓他不要命的跟着跳下来,这个人,脑子有病吧。   “噗通。”   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后,他的身体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溅起了硕大的水花,很快便向着更深处沉去。   “噗通。”   上一朵水花还未落下,又一道水花又起,伴随着一道浑厚的惊喊,“商队”,一同沉没在了水下。   “快,叫救护车,其余人跟我找船,下去救人。”林源趴在栏杆上,看着下方黑黢黢的水面,急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然而商陆的情况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不但不糟糕,甚至还有些游刃有余。   【水下防护罩已经开启,扣除功德20点,使用时间半小时。】   【水下照明功能已经开启,扣除功德10点,使用时间半小时。】   【目标人物已锁定,11点钟方向,距离50米。】   所以等林源好不容易借来了渔民的船却发现商陆已经带着莫七上了岸,整个人除了湿漉漉的脸色有些发白外,精神看着居然比跳水前还抖擞?   看错了吧。   林源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   ........   警局,局长办公室。   被杜若一通电话从家里叫过来加班的岑大福好不容易调来了g722航班的客户信息,还没歇口气呢,就收到了自家警员跳水抓人的消息。   “噗嗤。”他惊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杜若眼疾手快的退后了一步,“出什么事了?”   岑大福看着他,捂着至今还怦怦直跳的心脏,“商陆跳河了。”   杜若一愣,呼吸乱了两分,“怎么会.........”她上前疾行了两步,关切的问道,“他没事吧。”   岑大福摆了摆手,一脸后怕的道,“没事,虚惊一场。”   “平时小商做事挺稳重的啊,怎么这次这么冒进。”岑大福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和额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年轻女孩,像是看到了罪魁祸首,语重心长的道,“杜若啊,你们年轻人做事热情有干劲是好事,但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冲动是魔鬼,凡事要三思,不然你们出了事家里的人怎么办,那些关心你们的人怎么办........”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杜若几次想打断都没找到机会,只好扯出一个笑容静静的听他唠叨了半个小时,直到商陆从医院回来,岑大福才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将矛头指向了商陆。   他张了张嘴,准备再好好的教训商陆一番,杜若看出他的打算后立马站了起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岑局长,我这次来是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正好商队长来了,也一并听听。”   商陆一回来就被人叫到了局长办公室,本来以为一顿训斥教导是免不了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杜若,脸上不由就露出了点意外和惊讶。   等听到她的话后,在看看她和岑局之间的气氛,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   【这个岑局长肯定知道杜若的身份,也知道特管局的存在。】   系统马后炮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商陆没理会它,只是静静的看着杜若,静待下文。   “我想问一下你们警局里面有没有夏长河的私人物品?”见俩人都看向了自己,杜若道出了来意,“或者你们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吗?”   商陆闻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念头太过他一时没有抓住,但是他的心跳却渐渐快了起来,“你找夏长河的私人物品做什么?”   可能是落水着了凉,他的声音有些哑,尾音上扬,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杜若也不隐瞒,直接道,“是这样的,我那边有人算出明天早上夏长河会搭乘g722这班飞机到海市,但是他很有可能变换了容貌,这样认出来的难度有些大。”   “我想着要是有留有他气味的物品,找起来能容易些。”   “你说的是真的?”商陆动了动嘴唇还没说什么,耳边就传来了岑大福惊讶又兴奋的声音,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激动的在屋子里来回迈步,看着还杵在这里的青年后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商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赶紧带着杜若去证物室找她需要的东西啊。”   “若是证物室没有,那就去夏长河的住所找,我记得他当初逃跑后那栋房子就被封了吧,里面的东西应该没有动过。”   商陆:“证物室倒是有一把他用过的□□,但是那枪泡过水,上面残留的气味不会很多,我还是带着她去一趟夏长河的家里找几件他的随身物品吧。”   当年他挟持人质要了一艘快艇,警方在后面追击,后来眼见逃不到才用炸弹炸掉了快艇,一些证物也都落进了海里。   “那赶紧去,别耽误。”岑大福忙挥了挥手,然后在人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追上来问道,“对了小杜,你明天需不需要人手,要是不够我派些人给你。”   杜若沉吟了片刻,抬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商队长明天有空吗?”要找一个易容过的夏长河不容易,这活普通人干不了,但是商陆有系统,倒是个不错的帮手。   商陆没想到她会突然cue自己,闻言愣了一下,明天早上莫七应该醒了,要对他进行审讯,但这活安排给魏霆干也行,倒是夏长河这边比较重要些。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上挑的眼角中溢出一点温和,“有空。”   “那就让小商去给你帮忙。”岑大福拍板定了下来。   商陆就带着杜若去了夏长河的住所,三年前这里被来回翻了好几遍,是以屋子里有些凌乱,家具上还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能留有气味最多的一般都是贴身衣物,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都帮这他们,夏长河出事前扔了一批换洗的衣物进洗衣桶还没来得及清洗,现在都好好的团成一团挤在一起,被商陆找了一个袋子尽数装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杜若又捏着鼻子带走了两双他穿过的旧鞋。   ........   风华别墅小区。   照旧是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盏壁灯的昏暗房间,一个魁梧的大汉站在躺椅前,神色惊慌,“先生,莫七今晚被警察抓了,安全起见,您还是离开海市吧。”   空气安静了片刻,躺椅摇晃的“吱呀”声打破了寂静,一道华丽的嗓音于黑暗中淡淡响起,“慌什么,莫七不会供出我的。”   “而且我走了岂不是自认心虚。”   “可是您身份尊贵.........”大汉还是不放心,只是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冰冷锋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他脸色一白,低下了头,连忙认错,“属下僭越,请先生恕罪。”   穿着一身暗红色唐装的俊美青年淡淡的收回视线,“莫七是怎么暴露的?”   这个大汉早就调查清楚了,闻言立马说道,“剧我们在警方的探子说,今天下午刑侦大队那边带了一个证人回去,然后没过多久莫七就被抓了。”   “那个证人是酒吧的一个负责仓库管理的员工,叫赵俊,是通过宋权的关系进来工作的。”   “他都说了些什么?”   大汉摇了摇头,“刑侦大队的人看的很严,探子接触不到更私密的情报。”   沈同半垂着眼眸,没有看他,简单的吐出一个音节“呵。”   声音平静,却让大汉打了一个寒颤,后背直接被冷汗浸湿。   “是属下无能。”   大汉头垂的更低,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面颊滚下来,落进绵密柔软的地毯中。   “不过属下还收到另一个消息。”大汉悄悄看了一眼身前的青年,飞快的道,“宋权前些天叫人拷贝了店里的财务数据过去,您说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一个常年不管事只拿分红的人突然关心起了账务问题,这怎么看都很可疑。   沈同眉头一皱,随即摆了摆手,“不用管他,那账目查不出任何问题。”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查出警方那边都掌握了什么信息。”他食指虚虚的点在太阳穴上,看着遮的严实的窗户,缓声道,“还有,明早派人去一趟墨河机场,接一个人。”   ........   早上5点40,墨河机场。   宽敞明亮的候机厅里已经坐了不少旅客,行李箱划过地面的摩擦声络绎不绝,伴随着播音员甜美的声音一同在清晨响起。   杜若和涂荼已经换好了工作人员的制服,等在了候机厅的出口,白龙、朱八娘、桂平和商陆守在了机场出口附近,扮作旅客或坐或站着。   帝都时间6:00,g722航班准时落地,舱内的旅客依次乘坐摆渡车来到了3号出口,下车,或结伴或独行的朝着大门口走去。   夏长河背着一个粉色的小方包,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拉杆箱,慢慢的随着人流往前移动。   忽的,他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心中莫名的发慌,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美女,快到出口了,你怎么不走啊。”走在后面的人没料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猝不及防的撞了上来,刚想发火,却在看见对方那艳丽的容貌时哑了声,换成了温声的提醒。   夏长河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男人被他笑的有些恍神,刚想说什么就见对方深吸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了。   过了候机厅的出口,入目是面色匆匆的行人,各种嘈杂的声音凝聚、放大、然后汇成音浪冲进了耳朵,浓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冲淡了心中的不安。   夏长河握紧了拉杆箱,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大厅的出口走去,浓密的大波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是微风吹过湖面晃起的涟漪,愈发衬得女子体态婀娜。   忽然,他手里的拉杆箱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夏长河动作一顿,垂眸扫了过去,然而拉杆箱上面空空如也,仿佛方才的沉重是他的错觉。   精细勾勒过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低头看了片刻,拉着提手用力晃了晃箱子,甚至还谨慎的用手去摸了摸箱顶端的空余,手指穿过了空气,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后,夏长河才拉着行李箱提步离开。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停顿的那一会功夫,两个原本站在出口附近的工作人员齐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抬手按了按耳边的蓝牙耳机,“目标已确定,姓名陈雅丽,穿红色连衣裙,长卷发大波浪,背粉色小方包,提着一个白色拉杆箱,正朝着2号出口走去。”   “涂荼,你从他右侧跟进,我从他左侧跟进,注意保持距离不要被他发现。”杜若放下手,对着涂荼传音,涂荼点了点头,余光盯着前方那道曼妙的身影,缓缓的跟了上去。   杜若朝着夏长河曾经停顿的地方走去,经过那里的时候红唇微动,“煤球,上来。”   贴了隐身符的煤球弓身一跳,轻巧的落在了女孩纤细的肩膀上,拿头颅拱了拱她修长的脖颈。   “嗷呜。”我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了。   杜若嘴角含笑,不着痕迹的偏了偏头,蹭了蹭他软软的细毛,“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嗷呜!”煤球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声响,抬起小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嗷呜。”   为什么不现在抓他?   杜若:“机场人太多,夏长河又狡猾心黑,容易误伤群众。”   2号出口那里是商陆守着,收到杜若的提醒后他已经在人群中精准的擭到了目标人物,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商陆站在原地靠在柱子上继续低头看着手机,在心中计算着彼此的距离,同时伸手往下拉了拉帽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精致的下巴。   六米,五米,四米..........   就在夏长河即将进入自己的捕获圈的时候,两个穿着西服身材魁梧的青年忽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神在大厅里一转,对着前方的美艳女子挥了挥手。   “计划暂停。”   就在这时,蓝牙耳麦里传来了杜若清软的声音,“夏长河有人接应,朱八娘、白龙、桂平你们去外面开车跟上他们,我和商陆还有涂荼乘坐另一辆车照应你们。”   商陆攥起的拳头就这么停在了空中,余光中,那两个西装青年已经一左一右的将夏长河护在了中央,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我有把握留下他们。”   商陆身形未动,举起手机看着镜面里的三个人,掩唇轻声道。   “放长线,钓大鱼。”   杜若言简意赅的道,“我跟你保证,夏长河跑不了。”   商陆抿着唇没说话,大手用力的捏住手机屏幕,幽深的眸子里晦涩难辨,整个人却是倚在柱子上没有动弹半分。   手机光亮的屏幕上映出了三人上车的身影,商陆静静的盯着屏幕,直到那辆白色的宝马离开,他才收起手机朝着停车场走去。   杜若说的对,鱼已上钩,该是一网打尽的好。夏长河用陈雅丽的身份出现在海市,有很大的可能和毒*品有关,不能心急。   半个小时后,白色的宝马车开进了风华别墅小区,停在一栋西式的三层别墅前,西装青年下车,打开了后车厢的门。   “请,我们先生在楼上等您。”   夏长河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环境清幽,绿树环绕,每户之间的间隔很大,充分保证了私密性,站在半山腰往下俯瞰,能将半个海市尽收眼底。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西装青年上了楼。   然而他没有注意的是,就在他们上楼的那一刻,一只浅白色的蝴蝶忽然振翅从车顶上飞了下来,越过树木和围墙,落在了一根细白的手指上。   “他们在半山腰的12号别墅。”杜若指尖点了点蝴蝶的眉心,无声的交流了片刻后,她扬手,放飞蝴蝶,然后对着身后的人和妖道。   这里是风华别墅区门口附近监控看不到的拐角处,朱八娘看着隐在绿荫中的别墅群,半是感概半是怀念,,“这是海市有名的富豪区,管理严格,安保绝佳,外人除非有里面的人带着,否则根本进不去。”   她的语气颇为酸涩,“里面的安保是杨氏集团负责的,采用的都是最先进的监控设备还有红外线感应,私自进入话很快就会被发现。”朱八娘顿了顿,指了指头顶,“无人飞机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随时在围墙、主干道、公共区域巡视,隐身术和飞行术皆不能用。”   后面那句话成功的将杜若原本的计划打消,她颇为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朱八娘老脸一红,掩唇咳嗽了两声,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道,“以前跟朋友来过这里几次。”   “但那都是过去式了,我已经和他们断联很久了。”似乎是怕杜若开口叫她利用从前的关系将他们带进去,朱八娘尴尬的解释道,“那什么,妖生寂寞,难免有个露水姻缘什么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妖生头一次感觉到了尴尬和羞愧二字怎么写。   杜若 众妖:“.........”   行吧,这条路被堵死了,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既然人进不去,那你们变回原形溜进去总不会引人注意。”杜若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至于我和商陆.........”杜若凝眉思索,余光不经意的瞥过青年棱角分明的面庞,看到那出众的五官,脑中灵光一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跟我来。”杜若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到了一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红唇轻启,“我觉得你可以..........”   【宿主,我可以,给我100功德,我可以帮你们黑了这里的安保系统!】   系统高昂的声音和她同时响起,先一步她结束,“找系统帮忙。”   商陆垂眸,视线在俩人交握的手心处一顿,在对方察觉之前率先移开了视线,她看着女孩明亮的眸子,轻轻颔首,“好。”   杜若笑了,系统飞了,【给我十秒钟,马上搞定。】   时隔多年,它终于又能重操旧业,在数据的海洋里徜徉啦!   于是十秒钟之后,风华别墅小区内多了五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迷你小蜘蛛顺着枝干纵深飞跃,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一片翠绿中。   迷你小乌龟盒迷你小白蛇结伴在丰茂的草丛中游走,速度丝毫不慢。   一只白色的猫咪和黑色的小狗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横跳纵跃,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而主干道下的林荫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散步的年轻男女,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纤细柔美,远远看去分外般配。   数架无人机从头顶飞过,经过他们的时候仿佛没看见一般直直的略过,没有发出一点警鸣。   而监控室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微风徐徐,枝叶摇晃,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豪车在宽阔的道路上偶尔驶过。   十分钟后,两人五妖在12号别墅右上方的一个大树上汇合,这里是监控的死角,浓密的树叶完美的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却能将下方的别墅尽收眼底。   “局长,那个别墅有些不寻常。”通体碧绿的小乌龟转了转眼珠,里面光华流转,八卦图纹若隐若现,“隔绝阵、聚灵阵、防护阵.........”桂平眯了眯眼,加大妖力再次看去,“还有传送阵。”   话落,空气瞬间安静了两分。   “这里面的人什么来头,就一个睡觉的地方还布置了四种阵法?”朱八娘看着那个在自己眼中没什么异常的别墅,倒吸了一口冷气,八条腿在树叶上打了个滑差点溜下去。   杜若没说话,偏头看了眼旁边的沉默的青年,“你怎么看?”   商陆:“会不会是当年帮助夏长河逃跑的那个玄门人士?”   杜若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上面戳了几下,然后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道,“房主是沈同。”   “沈同?”商陆惊讶的发出一道低呼,“怎么会是他。”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所以他很快镇定下来,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片段,那些无序纷杂的片段渐渐的串在了一起,“所以他就是当年救走夏长河的人?”   “还有一种可能,救人的不是他,但他跟救人的人是一伙的。”三年前沈同刚来到海市没多久就发生了611案,那时他还没站稳脚跟,很多事没有那么方便,所以杜若更倾向于后一种。   这个可能商陆后面也想到了,他垂眸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欣赏,然后又落到下方的别墅中。   “现在抓人吗?”   杜若:“抓。”   本来留着夏长河就是要看看他身后的人是谁,既然现在知道了那还等什么,直接干。   “小白,桂平,你们顺着那个游泳池进入后院,然后想办法先破了那个传送阵,破不了就毁了。”   杜若指着后院那个宽敞的露天泳池道。   虽然别墅有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但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布阵的人并没有将整个别墅隐藏,别墅的外围还是能看到的。不然无人机天天巡视的时候发现它的位置没有镜像早就发出警鸣了。   “涂荼、煤球,你们俩守住前后门,不要放跑任何一个人。”   “朱八娘跟我和商陆进去抓人。”杜若安排好了任务,想到旁边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客气的问了一句,“商队长,你觉得呢?”   商陆当然没有意见,她安排的很合理,而且他这次是协助,主导者是她。   “那我们下去吧。”   见他没有意见,杜若率先从树上跳了下来,身姿轻盈,落地无声,然后她仰头对着树上的青年伸出了手,“来,我接着你。”   商陆抽了抽嘴角,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用,你忘旁边让让,别撞到你。”   杜若闻言也不坚持,快步走到一旁,停下脚步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声,不重,对方用了巧劲,“走吧。”   商陆拍了拍手,站直了身子。   俩人一蜘飞快的朝着12号别墅走去。   别墅内,二楼书房中。   坐在沙发上和夏长河说话的沈同突然心头一悸,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夏长河见他神色一变突然停下了话头,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   沈同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涌出了更强烈的不安,“稍等。”他站起身,对着他颔首致歉,然后来到了书桌前,拖动鼠标,打开了监控画面。   画面有八个,每一个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但越是这样,他心中的不安愈盛,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团。   “你下飞机的时候有发生什么意外或是遇到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没有啊。”夏长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仔细的想了一下,肯定的道,“一路都很正常,也没有人跟踪。”   “出什么事了吗?”见他神色紧绷,夏长河也开始紧张起来。   “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沈同松了松眉心,淡淡的道,说着他松开了鼠标,准备回到沙发上和夏长河继续谈。   就在这时,左下角的大门处的监控画面中出现了两个身影,身影主人的资料不久前还都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过。   看到他们后,沈同身形顿住,立马又回到了电脑前,刚松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监控画面,脑子里念头飞闪,眼神也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他们是.........”见状,夏长河也绕过书桌走到了电脑前,看着监控里出现的青年男女,眼中露出了疑惑。   “刑侦大队队长和特管局局长。”   沈同神色冷淡,声音平静的道,只是那双狭长的凤眸深处却泛起了波涛。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夏长河闻言脸色大变,看看屏幕再看看他,声音不稳,“你被发现了?”   “呵。”沈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语气多了两分玩味“慌什么,你这副样子他们认不出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夏长河也反应过来,他理了理垂在胸前的波浪卷,施施然的坐了回去,“既然是来找你的,那我不就不凑热闹了,还请沈先生尽快打发了二人。”   沈同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下了楼。   一个西装青年听到门铃后去开门,见到对方递过来的证件时下意识的挡在了门口,“我们先生不在,请你们改天再来。”   西装男冷声拒绝。   商陆也不跟他废话,收起证件准备硬闯就见旁边的女孩伸出一条纤细的小腿,“啪”的一声踢在了西装男的腹部。   西装男直接倒飞了出去,跌在了花圃中,瞬间摧残了无数的娇花。   商陆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低头看去,眸子里流露出几分错愕和惊讶。   这力气........   【看看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女人很危险,你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   系统陡然拔高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知为何,听到它的声音后,他反倒没那么惊讶了。   “怎么了?”杜若注意到他的注视,抬了抬下巴,“不走?”   “来了。”商陆嘴角一勾,眼睛里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愉悦,他转了转手腕,看着听到动静冲出来的两个魁梧大汉,“他们交给我,嗯?”   声音低沉,尾音上挑,磁性又华丽。   杜若这道低音炮勾的心神一颤,直勾勾的望着他不断的点头。   商陆看她傻乎乎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那去一旁等我,一会别伤到你。”   “好的。”杜若乖巧的走到了旁边,站好,看着他身形如电的握着一个大汉的手腕向前一折,同时大长腿侧踢,一个凌空旋转绕到了另个一大汉的身后。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花哨,看起来又飒又爽。   杜若露出了星星眼,刚想给他鼓掌视线内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来人穿了一件白色唐装,金色的丝线织成了一道道华丽的暗纹,行走间似有光华流转,透着低调的奢华。   身材欣长,五官俊美,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深沉的眉眼中拢着一股淡淡的阴郁,像是民国走出来的病弱贵公子。   咦咦咦?   这年头反派都长的这么好看了吗?! 第25章 猝不及防   杜若看的有些呆, 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肩膀, 肩膀下意识一甩,腰身下沉,反手制住来人的胳膊就要来个过肩摔, 熟悉的男低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是我。”   杜若手劲一松, 余光往身后的方向瞟了一眼,魁梧的壮汉面不知何时被放倒在地, 面色痛苦,不断哀吟。   商陆的手指轻轻一动, 不着痕迹的拂过女孩的肩头,下一秒已经负手站在了她的身边,一同看向来人。   沈同在离着俩人三米远的地方站住, 视线从地上躺着的手下身上划过, 眉心微蹙, 眼神冷沉,声音带着三尺厚的冰碴,“商警官这是何意?”   商陆垂手肃立, 目光平视沈同, 余光中瞥见指甲盖大小的黑蜘蛛消失在楼梯间, 扯了扯嘴角, “我们在追捕的一个嫌犯逃进了这里,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说着, 身形一动,就要朝着二楼走去。   沈同眼神一暗,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身体快过脑子挡在了商陆身前,眸光沉沉的盯着他,加重了语气道,“商警官,我一直在家,除了被你打伤的保镖外并没有其他人进来,更别说什么嫌犯了。”   他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看来他们不是发现了什么证据来找自己的,而是夏长河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暴露了。   “你确定?”商陆睨着他,淡声反问。   沈同笑容一顿,“我确定。”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示意楼上的属下带着夏长河进入密室躲藏。   然而他的话刚落,楼上就传来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尖叫,“啊,妖怪!”   声音高昂尖锐,里面的恐惧饱满的穿透了空间,在整间别墅内回荡。   下一秒,一个面色惊慌,满脸恐惧,神色扭曲的看不出半分美感的女子一边尖叫着一边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高跟鞋在逃跑的过程中不知被甩到了什么地方,露出了一张比普通女人大但比普通男人小的大脚。红色的连衣裙因为动作太大撕裂了开来,健硕的大腿肉在行走间一颤一颤的抖动。   栗色的波浪卷险险的挂在后脑勺上,和前半边的黑色短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先生,有妖怪!”   因为恐惧和害怕,在离着地面还有三层台阶的时候,夏长河就迫不及待的迈开腿跳了下来。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裂开了半边的衣裙再次发出一声清脆的“撕拉”声,两边终于完全对称,裙子的开口齐齐开到了胯骨。   “噗通。”   同样因为那半边裙子的牵扯,夏长河落地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在了地上,顾不得膝盖传来的刺痛,他往前匍匐了两步,双手死死的抱住了沈同的小腿,抬起那张惊慌失措变了形的脸,声音发抖的重复,“沈先生,楼上有妖怪!”   好大好大的一只蜘蛛精!   一条腿都有他整个人那么粗的蜘蛛精!!   张开口都能将他整个人吞下去的蜘蛛精!!!   “妖、妖怪吃人啦!”   沈同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闭、嘴!”沈同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声音凉薄,带着渗透到骨子里的冰冷。   不用看,他都能猜到对面那俩人看他的眼神是多么的讥讽和嘲笑,他脸上火辣辣的,气息不稳,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非常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不知死活扰乱了整个计划还害的他丢了人生中最大的脸的蠢货!   杀了他吧,杀了他吧,杀了他吧。   心中的杀意在疯狂的叫嚣,他咬了下舌尖,勉强压制住了愤怒,找回几分理智,看着夏长河的眼神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留着他没有任何用处还会给他们带来诸多麻烦,沈同当机立断,掌风如刃,狠狠的劈向了夏长河的头颅。   夏长河头皮一凉,脊椎瞬间窜起了灭顶的寒意,他抱着沈同的小腿,仰着头,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朝着自己迅速落下。夏长河瞳孔骤然一缩,想逃避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不能动弹分毫。   头皮上吹来了一道刺骨的寒风,缀在后脑勺欲掉不掉的长卷发终于承受不住力道“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混浊的眼球倒映着渐渐逼近的大手,心跳如雷,浑身僵冷。   “啪。”   说那迟那时快,就在那只大手快要落在头顶的时候,夏长河的视线中又出现了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牢牢的桎梏住了那只大手,将其定格在头顶三寸之上。   “当着我们的面杀人,是不是也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一道温柔的女声淡淡的响起,带着轻轻的笑意,夏长河还没来得从濒死的绝境中喘口气,胸口处就传来一道剧痛,然后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顶到了楼梯上。   准确的说,不是顶,是踢。   夏长河僵硬的转动头颅,低头看着胸口处那明显的脚印,喉咙发痒,嗓子发甜,一口鲜血控制不住的喷了出来。   这像是打开了一个机关,他整个人弓成了虾米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每咳嗽一下,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不一会的功夫身前就积了一小摊血渍。   杜若此时已经和沈同打了起来,早在他对夏长河出手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气息不对,这一交手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你是修士。”她看着他的眼睛,肯定的道。   沈同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攻击愈发凌厉,招招都朝着她的要害攻去,杜若也不在意,见招拆招之余还有心神记住了他的每一个招式,准备回去后好分析出他的来历。   沈同察觉到这点后动作一变,使了一个虚招后急急的退后,然后双手一扬,数张白色的小纸人从他袖口处飞了出来,遇风则长,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十尺高的巨人,巨人挥着刀剑,一半围着她劈了下来,一半朝着夏长河劈去。   “小心。”商陆见到她被四五个巨人围攻后神色一变,从腰后拔出了□□准备过去帮忙,随即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沉腰矮身往旁边一滚。   “咔嚓。”   商陆方才站着的地方被利刃劈开了一道缝隙,地板瞬间碎裂,他抬手朝着利刃劈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砰。”   沈同轻轻挥了下长剑,子弹落在剑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然后转了个弯射进了另一边的墙壁中。   沈同偏头看着商陆,阴郁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可惜,“运气不错。”他瞅了一眼青年手里的枪,不以为意的道,“可惜凭你手里的那玩意是伤不了我。”   他举起剑,居高临下的看着商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眼神带着猫捉老鼠的戏弄,于空中划出一道剑气,以势不可挡之势劈了过去。   【小.........】系统察觉到危险发出一声又高又细的尖叫,只是尖叫响起了一半就销声匿迹,像是一只公鸡被掐住了脖子,最后挣扎的发出一道气音,【心。】   一个巨大的黑影兜头罩了下来,成功的将人护在了里面。   “叮。”   剑气撞在了黑影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然而商陆却没有感受到半分不适,受到半分伤害,只有鼻尖充斥着着淡淡的油烟味,无处不在。   商陆看着这个黑黢黢的弧形物体,寡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这个不会是.........”   【是一口锅。】系统僵硬的机械的声于脑海中响起,带着明显的呆滞,还有几分没有回过神来的迟钝和不可置信。   商陆:“.........”   另一边,沈同更加直观的看到一口大铁锅出现将商陆罩在了里面并挡住了他的剑气后,淡然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转了转身子,还没等有所动作余光中就出现了一道雪白的锋芒,那锋芒如白练,带着锋锐的寒意和杀气,朝着他砍了过来。   嗯,为什么说砍呢。   因为在沈同用手里的剑隔开了那道锋芒后,整个身子也完全转了过来,和持刀的女孩正面对视,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女孩手里握着的那把.........菜刀上。   再往下,是地上被砍的四分五裂不成人形的小纸人,而她身后,飘着一撮黑色的纸灰。   平静的面容上再次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冷风呼呼的刮了进来,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她和她手里的菜刀。   不,不是,特管局都已经这么不讲究了吗。   没容他多想,那把菜刀带着森森的锋芒和不符合菜刀的锐利朝着他再次砍了过来。   “咔嚓。”   沈同举剑格挡,削铁如泥用上等的陨铁打造的宝剑身上出现了裂痕,那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蔓延到了全身,然后在沈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碎成了一片片。   沈同的心仿佛也随着宝剑碎成了一片片,“你---”   他借力后退,抿着唇,声音沙哑,看向她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戒备和畏惧,沈同抖着被震得发麻的手再次扬出了两个小纸片,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后院跑去。   纸片再次随风暴涨,不过这次变成的不是巨人,而是巨兽,张牙舞爪的停在半空,朝她露出了狰狞的大嘴,尖利的獠牙若隐若现。   杜若静静的看着两头威风凛凛的巨兽,眼神带着它们看不懂的可惜,巨兽哪怕没有多少神智,被她这么一看也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嗷呜。”它们仰头吼了一嗓子,音波化作狂风,卷起了满园的植被,绿草伴着鲜花舞出了一曲火辣的热舞,巨兽化作流光朝着迎风而立的女孩扑了过来。   杜若垂着眸,菜刀在手中随意的转了一个圈,刀风破开空气迫的巨兽退后了一步。“啪”她打了一个响指,指尖窜出一朵红色的莲花火焰,火焰遇风则涨,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巨兽笼罩其中,巨兽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烧成了飞灰,洋洋洒洒的飘了满园。   “可惜是假的,不然又有新的食材了。”   女孩充满了可惜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刚处理完了楼上的人走下楼梯的朱八娘闻言一顿,小心翼翼的伸头朝外面看了一眼,连忙附和,“是的呢,这些修士也太low了,居然连个真的妖兽都养不起。”   杜若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招招手将铁锅收回空间,“你和商陆留在这,我去追人。”   朱八娘看着趴在楼梯上还在咳血的男人,点头应道,“好的。”然后她倚在栏杆上,对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青年道,“商警官,你看一下这个女装变态,我去把上面的人带下来。”   商陆周围带着香气的油烟味散去,垂着头低低道了一声好,收起枪走到了夏长河身边,看着那张沾满了鲜血面容扭曲僵硬的脸,他嫌弃的扭过头,视线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转身来到冰箱前,从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扭开,尽数倒在了夏长河的脸上。   然后他等了一会,不甚情愿的伸出手在夏长河的脸颊边缘使劲的搓了搓,直到搓出了一道缝隙,才用两根手指顺着缝隙揭下了一张薄薄的人皮。   人皮触感温凉有些粗糙,带着淡淡的弹性,摸起来跟真的一样。这个念头刚落,另一个荒唐的念头又升了起来。   商陆用力的捏着面具,指节泛白,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露出了本来面貌的夏长河,眸底有风暴在凝聚。   【对,这就是真的人皮。】   系统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肯定了商陆的猜测。   “轰。”   后院传来一道响亮的爆炸声,火光四起,映红了半边天,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道怒不可抑的暴喝声,“他妈的你们居然毁了我的传送阵?!”   沈同看着被破坏的彻底完全不可用的传送阵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风雅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破天荒的爆了粗口,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猩红的眸子盯着地上扮无辜的一龟一蛇,视线慢慢转过提着铁锅菜刀的女孩,嘴角狠狠一撇,“放我走,不然大家就一起死。”   他不知从哪里捏出一大把符箓,朱红色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又危险的气息,眼神狠厉又决绝的瞪着他们。   杜若刚用大铁锅挡住一张爆破符的威力,一抬头就看到这货手中又多出了数倍的符箓,脸色一变,连忙劝道,“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小白,喷口龙涎消了那些符箓的威力。”   杜若一边佯装后退,一边给白龙传音。   符箓也是分等级的,最低等的符箓不防火也不防水,沈同手里的一看就是防火又防水的高等符箓,但这防的也只是普通的水。   龙族作为水族之长,龙涎可谓是万水精华,打湿一张符箓不在话下。其实用她的红莲业火也能烧了符箓,但那不是爆破符吗,再用火烧岂不是煽风点火。   白龙直起身子,瞅准机会,张开小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沈同吐了一口口水,那口水精准的落在沈同拿着符箓的左手,很快打湿了黄色的符纸。   沈同被一条蛇猝不及防的吐了口水后有些懵,眼神略显呆滞的看着手里变湿变软的符箓,脑子里嗡嗡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而杜若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在白龙吐湿了符箓的瞬间提着菜刀冲了上去,目标直指对方拿着符箓的手腕。   沈同瞥见她的身影后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符箓扔了出去,然后扯出脖子上挂着了吊坠举过头顶。吊坠发出了一道蓝色的光晕,将他牢牢的罩在了里面,杜若的菜刀劈在了光晕上,刀刃下陷了半寸,然后又被软软的弹了回来。   预料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沈同瞪大了眼睛,看着被他扔出去的数张价值连城的高级符箓湿哒哒的粘在地上,一只迷你小乌龟迈着小短腿悠悠的从上面踩过,留下两条尖尖的直线。   他的视线落在龟背盘着的白色小蛇上,从头到脚一寸寸逡巡而过,终于在对方的头顶看到了两个小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小角。   蛇无角,有角的是........龙。   沈同的脸沉的能往下滴水,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匹神兽草泥马呼啸而过。   杜若这时提着刀又朝着那个蓝色的光罩砍了几下,虽然每一次都被弹了回来,但光罩明显暗淡下来,整个光幕也变的摇摇欲坠。   沈同握紧了吊坠,手心处一片炙热,吊坠所带的防护罩撑不了多久了。   意识到这点后,沈同一咬牙,在杜若再次提刀砍过来的时候收起了吊坠,光幕散去,锋锐的刀光毫无阻拦的斜劈而下。沈同扭身闪避,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刀芒斜斜的劈在了他的肩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滴答。”   鲜血顺着衣襟落了下来,在白色的唐装上染出了一朵朵红梅。   “你不是我的对手。”杜若看着沈同,眼神平静,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受伤而有所动容,“包庇罪犯不是死罪,但你要是再负隅顽抗,我这分寸就很难掌握了。”   她亮了亮手里的菜刀,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对方,“还是说,你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同眼神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一手捂着肩膀的伤口,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我辈修士,决不可身陷囹圄被凡人左右命运。”   他昂着头,神色倔强,摆出了威武不能屈的清高和宁折不弯的气节,然而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却从悄悄的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两样东西。   白龙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扬声提醒杜若,“小心他使诈。”说话的同时,整个身子已经从桂平背上弹跳而起,于空中变回原形,龙尾一甩,朝着他的手腕拍去。   随着他的动作,平地起了一道大风。   “嘭。”   一个黑色的小圆球掉落在地上,瞬间喷出一股白色的烟雾,顺着骤起的大风扩散到四面八方,空气中传来了刺鼻的硫磺味。   “闭上眼睛,掩住口鼻。”杜若见状连忙喊了一声,转身捂住了口鼻。   桂平将头缩进了乌龟壳中,白龙化作人形指尖绕着自己画了一个圈,一个透明的气泡出现,将他裹在了里面。   等□□的白烟散去,原地已经不见了沈同的身影。   而在距离风华别墅小区一千里之外的巷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   沈同扶着墙壁,急促的喘了口气,睁开模糊的双眼,努力辨认着周围的环境,就在这时,身后的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他蓦然扭头,对上了一双温婉宁静的眸子。   “你--”   沈同眼皮一重,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视线内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裙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着那片裙角,用微弱的气音说,“救.........我,不要去一医院。” 第26章 新的任务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回到五味馆后, 杜若将事情给宋阳如此这般的说明了一下, 觉得很是对他不住。   “没关系,能抓住夏长河就很好了。”宋阳十分善解人意的安慰道,“况且你们不是也重伤了沈同吗, 总有一日会抓到他的。”   “是呀局长,我已经在特管局的官方论坛上发布了沈同的通缉令, 看到帖子的妖怪和修士有消息会通知我们的。”朱八娘紧跟着说道,“而且我们事先也没料到他手里有那么多工具啊。”   爆破符、烟雾弹也就不说了, 连千金难求的瞬移符都有,只能说他财大气粗, 用浑厚的财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我判断失误,没想到他会扔出烟雾弹,招来的大风没有辖制住他反而给他提供了便利。”白龙神色愧疚, 温润的声音透着自责。   “沈同档案上的生辰八字是假的, 他的面相又像是被谁给遮掩了算不真切, 也是我学艺不精。”桂平见白龙担责后立马跟着道。   杜若见气氛不对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感觉在说下去都要变成问责会了,明明她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 沈同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她看着大家, 搓了搓脸, 揉出一个积极的微笑,“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本来就是夏长河,现在他已经落网, 那么这次行动就是成功的。”   “局长说的对,能抓到夏长河就是最大的成功。”涂荼举起小爪子举双手赞同,众妖见她这么说也纷纷点头附和,冷凝的气氛活络起来,大家脸上也都扬起了笑容。   宋阳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秀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舍和贪恋,目光深深的划过每一张鲜活明艳的面孔,似乎要将他们牢牢的记在心中,刻在脑海,这股眷恋又伤感的视线很快被大家察觉,杜若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宋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能在死后认识大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谢谢你们。”他落在地上,弯腰,对着他们深深一鞠躬,声音带了点哽咽,眼角微微泛红,“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世上每天都有人在不断死去,喊冤受死的人更不在少数,可他却能在死后得遇这么一群人,在冰冷无望的鬼生中再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真凶伏法,心愿实现,已经是上天垂怜三生有幸。   他现在没有遗憾了。   气氛再次凝滞,伤感逐渐蔓延,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局、局长。”涂荼红着眼睛,巴巴的望着杜若,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含着祈求,“宋阳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杜若也很想让他留下,但是不行。   他资质平凡,没有修炼的天赋,鬼修这条路走不通,强留在世间只会日渐衰弱,等待他的只有魂飞魄散消弭于天地间。   “现在去投胎凭借他身上救人的功德,来世可得幸福圆满,这是最好的结局。”   听到她这么说,涂荼抽了抽挺翘的鼻子,不说话了,她沮丧的垂着脑袋,神情落寞,宋阳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朗声安慰,“别难过,这是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涂荼更加难过了,她紧紧的咬着嘴唇,生怕一出声就忍不住哭出来。   她第一次做收银,有很多地方不熟练,做的手忙脚乱的,都是宋阳在一旁细心的给她讲解,教她怎么做。不但如此,晚上她睡不着的时候他还会给她讲睡前故事,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给她讲过故事了。   明明她的真实年龄要比他大很多却仍旧把她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妹妹,细心呵护,温柔相待。   “哎.........”面对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宋阳显得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向了杜若,杜若想了想,决定用美食来冲淡这感伤的气氛,“不如咱们晚上给宋阳办一个送别宴,到时候将叔叔阿姨也一并请来,大家开开心心的聚一场。”   聚完了,坦然的对待离别。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杜若给每个妖安排好了任务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   把熟栗子放入七成热的油锅内炸至金黄色,捞出沥油,再放入腌制好的鸡肉块炸透,捞出控油。   重新起锅放少许油烧热,葱段、姜片、蒜泥爆锅,倒入鸡肉块和栗子,加白糖、酱油、料酒翻炒片刻滴两滴香油出锅。   板栗细腻软糯甘甜芳香,鸡肉细嫩鲜美益气养血,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里面的嫩肉,酱汁在口腔层层爆开,使这道栗子炒鸡同时兼具了味美和养生的功能。   白鱼剁碎斩蓉,加姜汁、料酒去腥后捣成鱼泥,加薯粉蛋清搅拌,塞入蟹粉捏成丸子,煮熟后捞出倒入铺着小青菜的鸡汤中。   这样做出来的鱼丸柔软弹牙,白如凝脂,色如琥珀,浮于清汤之中,有“黄金白玉兜,玉珠浴清流”之美。注1(此断描述取自百度百科)   嫩豆腐切碎,加香荤屑、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鸡屑、火腿屑,一同放入鸡汤中炒滚起锅,这样做出来的八宝豆腐洁白细嫩,配料飘香,润滑如脂.滋味鲜美。注2(此菜做法取自《随园食单》)。   色泽红亮、皮脆肉嫩的油焖大虾,汤如胶汁、油光锃亮的冰糖元蹄,酥烂香甜的红烧排骨,柔软清香的葱烧海参,甜脆可口的拔丝山药,麻辣鲜香的毛血旺,清热去火的凉拌苦菊。   最后是甜品和主食。   核桃仁去皮后下锅炸出香味捞出备用,金丝小枣用水泡开后去皮去核上锅蒸熟,将浸泡过的糯米和核桃仁、枣加清水用石墨磨碎成浆,倒入锅中搅拌加热,开锅时加少许白糖,撇去浮沫,蒸好的核桃酪盛载白色的瓷碗中,洒上一点白芝麻,细腻香甜,味道醇厚。   主食的话杜若打算做面条,面条要好吃最重要的就是面要抻的好,把和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揉成一长条,提起来拧成麻花上下抖动,然后在撒了干面粉的案子上重重的摔,最后攒成细细的一把下锅,这样抻出来的面条筋道爽滑。接下来就是炸酱,半肥瘦猪肉丁加葱、姜、蒜等在油锅炸炒,加黄稀酱,炒到八成熟的时候加茄子丁,最后出锅的时候加一勺切碎的摊鸡蛋。   棕红色的酱汁浇在雪白的面条上,旁边码着一层细细的黄瓜丝、萝卜丝、香椿和豆芽。   面条滑爽筋道,酱汁咸香不腻,小菜爽口清脆,口感丰富,回味无穷。   因为是给宋阳吃的,所以这十二道菜除了洗菜切菜外都是由杜若一人完成的,白龙几只妖就算想帮忙都帮不上忙。   “白龙大哥,你说为什么局长大人做出来的饭鬼神就能享用,而我们做出来的就不行?”涂荼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厨房的方向,抽了抽鼻子,疑惑的道,“而且吃了她做的饭菜修为或多或少都能有所增长。”   如果是用了那口只有外形像一口锅的锅也就罢了,但有时她用的明明就是厨房里的普通锅具。   朱八娘闻言悄悄的将耳朵竖了起来,说实话,这个问题她也很好奇。   白龙看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杜若一眼,偏头问一旁安静的桂平,“你可有看出一二?”   桂平看着厨房的方向沉吟了片刻,方才缓声道,“生机。”   他眼睛里有玄奥的符纹一闪而过,深深的嗅了一口气,声音肯定的道,“局长周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生机。”   那是一种枯木逢春、万物发芽的带着纯粹灵气的勃勃生机,浅薄却浩渺。   “生机?”涂荼和朱八娘异口同声的问道,俩妖的眸子里罕见的同频道疑惑,继而又露出一种了然的恍然,“难怪做出来的饭菜能增长修为。”   因为她做的不是菜,而是灵气呀。   “可是为什么局长做菜会凝聚生机?”   下一刻,俩妖眼中又浮出了新的疑惑,“难道局长大人不是人?”   “想什么呢。”白龙瞥了放飞脑洞的俩妖一眼,淡淡的道,“她是人。”   跟在她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她是不是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是不是一般人罢了。”   若他没猜错,她身上肯定有某种远古甚至更古老的血脉,那种偶然散发出的血脉气息有时候让他都会产生一种压抑感。   白龙垂眸,将这个猜测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见他不肯多说,涂荼和朱八娘俩妖识趣的不再多问,只是她们心中也有自己的判断,暗暗的将杜若的地位往上提升了一个,不,两个等级。   倒是桂平从那股不同寻常的生机中看出了一点痕迹,他眯了眯眼睛,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近距离的感受那股气机,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冰冷的视线。   桂平抬头,对上了白龙充满了警告的目光。   “唰。”桂平求生欲极强的伸回了爪子,按下了好奇心,缩着脖子安静如鸡。   “哗啦。”   门帘响动,进来三个人,“爸,妈。”   宋阳看到来人后立马飘了过去,宋父宋母本来在和旁边的青年寒暄,听到儿子的声音后立马扭头看了过去,视线内出现了儿子熟悉的面容。   宋父宋母没想到还能再看见儿子,下意识的围了上去,然后习惯性的伸出手想要摸摸儿子的头,动作进行到了一半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商警官.........”   宋父僵硬的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解释,急的老脸涨红,“那个.........”   “商陆。”宋阳及时的出声解围,他越过父母飘到了长身玉立的青年身前,伸出拳头想要碰一下对方,却又想到了什么在半路不自然的转了个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你来了。”   他对着许久不见的同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笑容灿烂,不见半分阴霾。   “嗯。”商陆鼻音有些浓,重重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缓缓露出同款笑容。   如冰雪初霁,春风拂面,明艳夺目。   宋阳哪怕是个男鬼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色也给晃了一下神,小声的呢喃,“你小子笑起来还是这么妖孽。”   这么说着,他脸上的那丝因为生死和时间升起来的隔阂却在顷刻间褪去,退开一步让人进来。   然后对惊疑不定的父母解释,“商陆是杜若特别邀请过来的,他知道我的情况。”   听儿子这么一说,老两口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扬起了明朗的笑容,乐呵呵的拉着儿子坐到了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商陆没有打扰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一幕,因为他知道,那是他们这一世仅剩不多的温馨。   不过.........   “系统,为什么我没开阴阳眼也能看到宋阳?”他在脑海中默声问道。   【应该是阵法的缘故。】系统仔细的感受了一番,【而且你没觉得这里的空气也特别好吗?】   经它这么一提醒,商陆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店里的空气真的要比外面的清新许多,闻着还有股淡淡的自然气息,特别舒服。   十五分钟后,杜若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邀请众人上桌,为了活跃气氛,她还特意取了一坛二十年的桃花酿。   这一饭,直接吃到了月上柳梢,黑白无常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屋里的人结束最后的告别。   “爸妈,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宋阳看着两鬓泛白的父母,最后还是没忍住张开双臂环住了他们,虽然双手不出意外的再次穿过了他们的身体,但他还是维持着这个动作虚虚的将人搂在怀里久久不动。   “儿子不孝,你们日后多保重。”他将头埋在二老肩膀上,声音哽咽,“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   “哎,好。”宋母宋母拿手背擦了擦眼角,连声答应道。   其实二老都知道没有下辈子了,他们年纪大了,已然没有了再能生养的能力,但是听到儿子这么说心中仍旧觉得宽慰无比。   片刻后,宋阳松开二老,站直了身子。   他的视线落在二老身后的众人身上,喉结滚动,最后他什么都没说,稍息、立正,右手举过耳垂,郑重的打了一个敬礼。   商陆神色一肃,右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回了一个再肃重不过的敬礼。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涂荼本来哭的倒在了朱八娘的怀中,看到这一幕后不知为何突然收了哭音,缓慢又坚定的站直了身子,朝着他们定定的看了过去。   她的眼神依旧懵懂,神色却慢慢变得严肃坚毅。   那一刻,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破土而出,单薄的肩膀上又像是压了什么重物,明明沉重,却又甘之如饴的背负。   不仅是她,就连一向冷情的朱八娘也有所动容,那些从前不屑一顾的东西好像有了在这一刻有了某种重量,在她坚硬冷漠的心凿开了一个洞,暖风吹过,荒芜的田野间出现了一抹绿芽。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责任和使命。   黑白无常对着杜若欠了欠身,随后才带着宋阳消失在黑暗中。   杜若扭头看见宋父宋母还怔怔的望着宋阳消失的方向不舍得收回视线,想了西,走过去轻声安慰道,“叔叔阿姨,人的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日月光阴流传,生命周而复始,或许三年、五年、七年、十年,你们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某个地方和宋阳重新相遇,再次开启新的缘分。”   宋父宋母听的一怔,他们殷切的盯着杜若,眼神充满了希翼,“会吗?”   杜若坚定的点了点头,温声道,“会的。”   只要你们不放弃希望,生命总有奇迹。   杜若的肯定仿佛给宋父宋母暗淡的余生注入了一道明光,重新有了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   他们郑重的给杜若和她身后的众妖道过谢,相互搀扶着离开,身影依然落寞,但是步伐却不再沉重。   想了想,杜若还是吩咐了朱八娘一声,“悄悄跟着他们,好好的将他们护送回家。”   “好。”朱八娘答应的极为痛快,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不见了身影。   商陆闻言轻轻抬了抬眉梢,垂眸静静的看着身旁的女孩,幽深宁静的的眸子里仿佛盈着一层星光,带着白日不多见的柔软和温和。   “怎么了?”杜若察觉到他的注视,挑眉反问。   商陆缓缓的扬起嘴角,他今天似乎特别爱笑,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的那种笑,“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认识你是件令人非常高兴的事情。”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沉沉的响起,优雅磁性,仿若大提琴划过耳畔,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缱绻,令人心尖一颤。   杜若揉了揉酥酥麻麻的耳朵,嘴角抑制不住的高高翘起,抬着下巴,小表情特别傲娇,“你这觉悟有些迟啊。”   现在才意识到。   商陆从善如流的迎合,“所以以后还挺多多指教。”   “行吧。”杜若“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她从口袋里逃出了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商陆,“给,以后拿着这张贵宾卡可以随时来店里吃饭。”   “免费吗?”商陆低头接过那张金卡,收入口袋中,随口问道。   “怎么可能。”杜若一副你在做梦的表情看着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数字,“八折。”   她自己都没混到靠脸吃饭的境界呢,怎么可能让他吃白食,说完转身进屋睡觉去了。   商陆:“.........”   商陆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腹诽着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没顾上打理自己导致变糙了魅力值下降都吸引不了小姑娘了。   系统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叮,检测到符合条件的委托者出现,请宿主帮助她实现愿望--找到她失踪五年的丈夫】   【委托者资料传输中,任务进度已开启,当前进度为零。】 第27章 叫花鸡   梁静雯提着一大兜药品走在路上, 经过老街街口的时候不知为何脚步一顿, 似有所感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街道幽深,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只有古旧的青石板路被月光映出了惨淡的颜色。   她收回视线,淡淡的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今天鬼使神差的次数格外多,就好比上午在门口遇到的那个血人, 按照她往常的做法肯定是送医院,但在看见对方祈求的眼神时居然犹豫了, 然后真的就那么将人背了回来。   大概,她是在那一刻想到了自己生死未知的丈夫,想着他若是遇到了这种事也会有人像她一样冒着风险去救一救。   梁静雯攥了攥手提袋, 加快脚步往家赶去。   床上安静躺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 有鲜艳的红色顺着绷带渗了出来, 在浅色的薄被上晕开了一团,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梁静雯放下袋子赶紧过去试了试他的额头, 随即被那滚烫的温度烫的缩了缩手指。   “不行, 再这样下去人都得烧坏了。”梁静雯咬了咬嘴唇, 决定送他去医院, 陷入昏迷的青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半睁开了眼睛。   “你醒来的正好。”梁静雯一只手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一只手绕到了他的脑后打算将他扶起来,“你身上的伤口太深了,止血粉根本止不住,我得送你去医院缝合并且给你输血。”   “不。”沈同此时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仍旧本能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从动作到语气都强烈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拒绝。   手腕处传来一阵滚烫的温度,梁静雯垂眸看着那个面色潮红虚汗不断的青年,态度意外的强硬,“由不得你。”她利落的将人扶了起来,弯腰给他穿鞋,“我是医生,你是病患,现在开始听我的。”   沈同浑身乏力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看着蹲在地上已经给他穿好了一只鞋的女人,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暗芒,他艰难的动了动手指,从储物戒中掏出两个药瓶,声音沙哑的道,“我有药,白瓶的外敷,红瓶的内服,能止血退烧。”   说到这里,他急急的喘了口气,望着闻言仰头看过来的女人,眼神平静却执着,“我不能去医院。”   不能,而不是不想。   两个字透露出了很多的信息。   梁静雯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然后视线落在那两个药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之前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这个药瓶。   沈同精力不济没注意她的神色变化,见她不动便吃力的将药瓶往她眼前递了递,梁静雯最后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她接过药瓶,语气硬邦邦的道,“好,我再试一次,若是你的药还不管用,那么不管你说什么有什么苦衷我都会送你去医院。”   “好。”听到她这么说,沈同松了口气,神经一松,整个人软软的朝着床榻倒去。   梁静雯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小心的扶着他躺好,解开了他被血浸湿的绷带,朝着他的伤口撒了些白色药瓶里的粉末,那粉末很快的融入到伤口中,几个呼吸的功夫,往外汩汩流动的鲜血便停住了。   梁静雯见状连忙将他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都撒上了一层细细的药粉,然后取出红色瓶子里的药丸加水给他喂了下去。   许是那药的效果真的很好,沈同服药没多久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梁静雯伸手试了试他的温度,额头仍旧发烫却不再烧手。   瞥见他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粘糊糊的粘在身上,梁静雯起身去房间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出来,面不改色的给他换下了染着血迹又被汗水泡过的衣服,顺便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身子,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半点羞赧尴尬,心态稳如磐石。   然而她没有注意的是,就在她给人换衣服的时候,躺着床上呼吸清浅的青年浓密的眼睫突然一颤,像是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很快归于平静。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梁静雯才关上灯,关上门离开。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床上的青年于黑暗中睁开了暗沉深邃的眸子,朝着门口的方向静静的看了半晌才无声的阖上双眸。   .........   第二天一早,梁静雯做好了早饭,五岁的儿子梁念已经自己洗漱好乖乖的坐在了板凳上。   “妈妈早上好。”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乖巧又软糯。   “念念早上好。”梁静雯弯了弯眼睛,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今天妈妈有事要出门一趟,一会送你去隔壁叶奶奶那里待一阵好不好。”   “好。”梁念拖着小奶声回道。   梁静雯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这小奶音给融化了,她捏了捏儿子肉肉的小脸蛋,给他盛好了饭菜后,端着一个托盘去了隔壁。   她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响应,梁静雯以为对方还没起,便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发现了不对。   床铺被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摆着一套穿过的睡衣,床上已经没了半个人影,她放下托盘,走过去试了试床铺的温度,冰凉一片,人显然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   她的视线滑过叠的整齐的睡衣,随即一顿,俯身从上面捡起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便签。   “银行卡没有密码,里面有十万块钱,是感谢你昨天救我的报酬。”   字迹遒劲洒脱,风骨上佳,一看就是练过很多年。   梁静雯神色淡然的将银行卡收进了口袋,小纸条撕掉扔进了垃圾桶,端着托盘又回到了餐厅。   她是一个医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自己付出了劳动得到了报酬是理所应当的,她拿的心安理得。   但是其他的,能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   她还有儿子要养,丈夫要寻,可不能被牵扯进什么不相干的恩怨情仇中,明哲保身就好。   吃完了饭,将儿子送去了婆婆家,梁静雯便直奔海市公安局,进了大门后,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右边的一个窗口。   窗口里的警察小姐姐看到她后都没等她开口就先一步对着她摇了摇头,“最近送来的尸体中没有符合你说的条件的。”   梁静雯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和气的对着里面的小姐姐道了一声谢,“好的,谢谢你。”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瘦削,看着有几分落寞和失意。   小姐姐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也没说出口,只能目送她离开。   “亲,那位美女什么情况?”旁边新来的小姑娘见状疑惑的问道。   小姐姐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她的丈夫失踪后不久被人在郊外的河里发现,但她不知为却坚信那不是她的丈夫,说她的丈夫还活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警局看看有没有新的尸体,这都五年了还没放弃。”   “这么坚定吗。”新来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说不定她的丈夫真的没死呢。以前电视剧上不是还演过死者被烧的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妻子凭借感觉或者其他的痕迹确定那不是自己的丈夫,然后寻找多年终于在人海中再次相逢。”   “但愿吧。”小姐姐眼中露出了些许伤感,声音也低了下来,“有时候我真希望她对她的丈夫感情没有那么深,这样活着的人也就就不会这么痛苦。”   “但是对她来说有希望的或者可能更幸福一些吧。”   “或许是吧。”小姐姐低声感叹了一句,话刚说完,小姐姐就见身前落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立马站了起来。   “商队,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那个人经常来吗。”商陆指了指梁静雯的背影,问道。   他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警局,刚刚提审完了夏长河打算下来抽根烟透口气,然后系统就提醒他委托者来了。   小姐姐偏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指的是梁静雯后点了点头,“对,五年来一直未曾间断。”   商陆眼神一深,不知想到了什么,扔下一句“你忙吧”就迈开大长腿追了过去。   “这位女士,请等一等。”在大门口前,他终于追上了梁静雯,梁静雯听到声音后转身,见到是一个容貌清俊的陌生青年不由一愣,“你是--”   商陆掏出了警官证,“我刚刚听到你刚刚在窗口询问你丈夫的事情,他可是叫梁辰?”   梁静雯点了点头,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寂的眸子里陡然亮起了一束光,希翼的盯着商陆,“可、可是有我丈夫的消息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带着紧张又期盼,双手紧紧的握紧了背包的背带,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暂时没有。”商陆垂下眸,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样子,“不过我目前在查了过往案子的时候发现你丈夫的失踪确实存在可以,所以我想向你问一下细节。”   系统昨天只给他传送了她的基本资料和需求,关于她丈夫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本来他打算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去档案室查一查,没想到在楼下碰到了她。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能先撒个谎了。   梁静雯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但还燃着一簇微弱的火苗,她松开了抓着背带的手,对着他礼貌一笑,“那我们进去说吧。”   虽然渺茫,但总归是一线希望。   是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   五味馆。   早餐高峰期过去后,杜若准备今天中午的特色菜。   昨天去市场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农户在卖自己散养的土鸡,他的鸡都是用纯天然的饲料喂养的,一只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杜若当即就把他所有的鸡都买了下来,一共二十只,准备留着做叫花鸡。   昨天她就已经吩咐桂平几个将鸡洗净拔毛后放入用酱油、绍兴、丁香、八角、桂皮、茴香等香料调制成的料水中炮着,经过一天一夜后正好取出来备用。   热锅倒油,油温五成熟的时候放葱、姜、八角炒香,然后再放入虾仁、猪肉丁、香菇丁、火腿丁和莲子炒匀,加酱油白糖炒匀后放入盘中凉置。   在鸡的后门开一道口子将里面的内脏全部掏出,然后塞入炒好的馅料,最后用一张新鲜的荷叶包裹住,再在荷叶外面裹一层黄泥浆封好,再包一层荷叶捆好。   然后在院子的角落里挖了二十个土坑,将土球埋进去,坑填平,上面烧柴火。   两个小时后撤掉柴火,挖坑,取出土球,揭开外面的荷叶,敲掉包裹的黄泥,再打开最里面的荷叶。   顿时一股荷叶的清香伴着鸡肉的芳香便涌了出来,杜若取过一个盘子将鸡肚里的馅料倒了出来,把鸡肉撕成条状。   枣红色的鸡肉入口酥烂肥嫩还带着虾仁的鲜美,火腿的咸香,香菇的清嫩,莲子的脆爽,一层层在口腔中爆开,好吃的让人停不下嘴。 第28章 自杀还是他杀   商陆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 嗅觉带动了味觉, 他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肚子,顺着香味看去。   收银台旁边的置物柜上摆了两排黄褐色的土球,土球前面放了一叠撕成条状的肉丝, 杜若站在土球后面笑眯眯的打包。   “老板我要一只,给我两只, 我来三只。”一堆人围在土球前面争先恐后的付款购买,就怕动作晚了就没了。   商陆从门口走到收银台的时候, 那十八个土球就被店里的顾客扫荡一空,还有不少没有买到的人不断的询问老板什么时候再上。   杜若眉眼弯弯的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 “本店不定时开发新的菜色,大家扫码加个好友,随时关注朋友圈动态, 可以网上订购。”   “充值三千成为本店会员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和新菜品单独提醒的服务。”杜若趁机推了波会员卡, 一部分没买到叫花鸡的顾客便又掏出了手机办了一张会员。   商陆双手环抱斜斜的靠在点心柜上, 静静的看着笑的牙不见眼的女孩,沉重的心情忽而一轻,眼角浮上了些许笑容, “她每天都这么开心吗?”   商陆转头问点心柜前的白龙。   白龙往杜若的方向瞟了一眼, 音色温润, “也不是, 只是收钱的时候特别开心。”   “今天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白龙朝他身后扫了一眼,没看见其他人,“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自从知道这人在荔村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 白龙面对他的时候就自在了许多,加上上次抓捕夏长河的时候合作的也算不错,两个人还互加了好友,聊起天来也没那么生疏。   商陆点了点头,他捏了捏指尖,神色有些沉重,“是有一点事需要请你们帮忙。”   ........   送走梁静雯后他特意去档案室查了下梁辰的档案,发现那档案只记录到他高中的时候,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信息。   但是梁静雯却明确的告诉过他,对方考上了海市公安大学,只是在第二学期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退了学,从此以后就失踪了。   对那具被警方认证是梁辰的尸体,她绝对不承认并一直持否定态度。   父母早亡,没有婚姻记录,档案清白简单,考上警校后第二年退学,继而失踪。   这样的线索串起来,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特意给在海市公安大学任教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梁辰的信息。   朋友告诉他,学校的档案里面没有这个梁辰的人,但他根据商陆提供的班级和入学年份找到了当初教过他的班主任,班主任还记得梁辰,说他当年是因为在校期间和外校的人打架斗殴而被开除的,同时学籍也一并给消除了。   然后班主任还说,梁辰在第一学期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勤奋上进积极阳光的男孩子,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和外校打架斗殴还将人致残这种恶劣的事情。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大家还都替他惋惜过,说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综合从梁静雯那里听到的消息,商陆心中那个猜测愈发肯定。   “他或许是被上面调走做了卧底。”   缉毒办、国安这种机构每年都会从各地警校中挑选一些身家清白简单没毕业的学生渗透到某些组织进行卧底,因为这样的人没经历过社会磨炼,身上又没有带着多少警方的影子,从个性到经历都是一张白纸,不会留下太多的破绽,是最适合的人选。   【那需要我进入各大系统找一找他去哪里了吗?】   “不用了。”商陆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为了以防泄密也为了保护他们,警方系统里面不会留下他们的任务记录,他们的存在和任务只有上线或者极少的高层知道。”   【那这样岂不是找不到人了?】系统担忧的道,【你的任务怎么办?】   “.........”商陆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办公室就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队长不好了,夏长河死了!”   景明大惊失色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快过去看看吧。”   商陆神色一变,顾不得想梁辰的事情,一边大步朝着审讯室走,一边问冷着脸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刚才有谁进去吗?”   “没有,从你出来后就没人进去过,审讯室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景明的声音仍旧透着惊慌,努力冷静的道,“昨天上午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莫七醒了,魏哥过去问话,一开始那小子什么都不肯说,今天早上却不知为何主动联系了魏哥说要招供。”   “他承认了杀害邹勇,但指使者不是沈同,而是夏长河。”   “夏长河?”商陆皱了皱眉,直觉的就不信,“邹勇是夏长河的手下,也是他将邹勇派到海市的,他有什么理由杀他?”   景明顿了一下,似乎那个理由也让他很是无语,他觑了一眼队长黑沉的脸色,小声的道,“他说是因为夏长河发现了邹勇背着他贪污,且数目还不小。”   说着,人已经到了审讯室门口,魏霆和凌易正在里面勘察现场,夏长河背靠着墙面,眼睛瞪的老大,垂着头脖子软软的歪向一旁,双手无力的搭在两边,审讯室的桌子椅子被踢到在地,地上还有人搏斗的痕迹。   “自杀,喉骨断裂引起的窒息。”凌易见到他后起身走了过来,小声的道,“魏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寻死,上前阻止,但还是没成功。”   “宋瑾妍已经去调监控了,具体情况很快就能知道了。”   商陆点了点头,戴上手套蹲下身检验了一下夏长河的喉骨,半眯起了眼睛。   “他的力气很大。”另一边的魏霆冷不丁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神色困惑,“我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掰开他的手腕,还被他给踹了一脚,撞在了椅子上。”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掐死了。”魏霆揉了揉被踹的地方,到现在那里还传来一阵刺痛,可见对方方才用力之大,“队长.........”   魏霆就这么蹲在尸体旁边,静静的看着商陆,眼神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或者说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他一咬牙,尽量组织语言让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他的力气很大。”   魏霆又重复了一遍,“大的有些超乎常理,我掰他手腕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很大的阻力,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死死的按住他的手,将他往死亡边缘推搡。”   “而且他踹我的那一脚力道也很大,不太像一个虚弱之人在掐着自己脖子的时候能发出的力道。”   魏霆再次揉了揉被踹的地方,疼的“嘶”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撞邪了?”凌易握着相机的手一顿,眉梢高高的挑起,显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我看是你平时疏于锻炼,体质太虚才会连他这么一个弱瓜都制不住。”凌易抬了抬胳膊,露出健硕的肱二头肌,“要是我肯定能制服他。”   魏霆抿了抿嘴没说话,但流露出的表情却是不敢苟同的样子。   这种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他有种直觉,就是凌易来结果也是一样,只是这种话没有证据,所以他跟商陆说的时候也是底气不足的样子。   商陆闻言心中一动,自从重塑了三观后,他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从二维变成了三维,怀疑对象也从人类扩展到了非人生物。   这时法医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商陆几人起身离开了审讯室等法医将尸体运走后关上了门,封锁了现场,回到了六楼的办公室。   “魏哥,你来找夏长河是因为沈同的供词?”商陆坐在椅子上,食指轻轻的敲着桌沿。   “对。”魏霆道,“莫七说是夏长河指使他杀了邹勇,我觉得这里面水分很大,想要过来问一下夏长河,看他怎么说。”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了夏长河的自杀行为。   “监控都拷过来了?”商陆转头问宋瑾妍,宋瑾妍点了点头,起身将一个u盘插件了电脑上,投影仪上很快映出了画面。   空寂的审讯室里,夏长河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他毫无预兆的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魏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他的样子后立马上前解救他,然后却被对方踹在了腹部,撞在了椅子上,摔倒在地。   魏霆很快爬了起来,一边叫人一边朝着夏长河跑去,然而夏长河这时却顺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双手无力的垂落。   魏霆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你们看这里。”宋瑾妍将监控录像回倒,在一个地方停住,放大,“这是夏长河刚刚用手掐住自己脖子时候的表情,此刻他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疑惑、不甘和愤怒,像是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又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发生,随即用力的挣扎。”   宋瑾妍一点点的透过他的面部表情分析他那一瞬间的心理,“他不想死,他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一点在他看到了夏长河进来后眼睛里陡然冒出了一道亮光就可以证明。   他希望有人能帮助他。   “那他为什么还是死了?”凌易摸着后脑勺,问出了灵魂一击。   .......   海市富人区聚集的豪华别墅区云水间内,一栋独门别墅临湖而立,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两个容貌出色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三十左后,穿一身黑色长袍,袍子边角用金线锁边,中间用银线勾勒出一个古朴的符纹,看着像某种地区的图腾。   男人修长的手里捏着一个粗糙的木头人,木头人的头颅软软的歪向了一边,露出了颈后的木刺,“好了,人解决了。”   男人将手里的木头人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一道阴火瞬间燃起,很快便将那个木头人烧成了灰烬。   空气中同时传来了一种头发烧焦的糊味,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延伸。   “接下来便是魂了。”   黑袍男人五指成爪朝着木头人的方向虚虚一抓,片刻后,一道黑影就顺着白眼落在了他的手心。   “天权星主,你这次可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黑影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还是剧烈的挣扎,然而不论他怎么扭动就跟之前被烧焦的木头人一样始终摆脱不了那双大手的掌控,不一会就被揉成一个黑色的丸子。   “会还你的。”对面一个年轻的青年抬眸扫了他一眼,仿佛没看见对方的动作,淡淡的道,“而且杀了他也是为了不暴露组织的秘密。”   “呵。”黑袍男并不怎么在意一个夏长河的生死,但他也看不惯沈同这副冷淡从容仿佛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的样子,“没想到算无遗漏足智多谋的天权星主也有失手的一天。”   沈同仿佛对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也或许听出来了,但是却不在意,静坐在沙发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袍男见状颇感无趣的掀了掀嘴角,然后慢条斯理的将丸子放进了一个红色的瓶子里,晃了晃,听着里面传来的闷响,陶醉的闭上了双眼,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沈同瞅了他一眼,起身准备上楼。   “对了,你之前说海市特管局内有一条白龙?”   黑袍男霍然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眸子里迸出一道灼热的光芒,疯狂又阴骘。   沈同点了下头,顿了顿,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那个杜若实力不容小觑,而且龙族在我们的传承中是公认的强悍,两者都不是好惹的。”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能有多厉害。”黑跑男不以为意的嗤笑了一声,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本座的事情不用你管,有那个闲工夫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的伤势吧。”   沈同见他不听劝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等他碰了壁就知道厉害了,现在说再多都是无用。   “哼。”黑袍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解开腰间挂着的一个巴掌大的洋娃娃,从红色的瓶子里倒出两颗黑幽幽的丸子,温柔的唤道,“小宝贝,出来吃甜点了。”   闭着眼睛的洋娃娃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赤红宛若红宝石晶莹剔透,仔细看里面仿佛还有一层浅浅的液体流动。   “好的,爸爸。”她勾起唇角,声音甜腻的道。   .........   海市警局内,大家还在讨论夏长河的死因。   不想死又为什么寻死呢?   宋瑾妍觉得这是个悖论,她无法回答,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将视线投向了坐在中央的高大青年。   那是因为他不想死,可有人却想他死。   商陆察觉到宋瑾妍的视线,在心中默默的道,但这个猜测没有证据且牵扯到了非人力量,他暂时不能告诉他们。   “这样,我们倒着往回推一下这个案子。”商陆食指在桌沿上一行行的敲击,声音平静,“夏长河从被抓到被杀之前不管我们问什么怎么问他都一个字不说,将沉默的权利行使了十成十。”   “这期间,他并没有露出任何自杀或者厌世的迹象。”商陆看着魏霆,继续道,“直到魏哥审问莫七回来后觉得他的证词可疑想要和夏长河求证的时候撞见了他的自杀行为。”   魏霆点了点头,他也琢磨出一点不对,但先按捺了下来,顺着商路的话道,“昨天我去医院莫七还什么都不肯说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然后今天早上突然说想要招供。”   “莫七说‘蓝色酒吧’实际上是夏长河在湘市的产业,他明面上给各大酒吧和娱乐场所提供酒水,实际上暗中买卖毒*品,不醉不归这块的毒*品业务就是莫七负责。夏长河发现邹勇背着他私吞了很多钱又掌握了他的一些把柄,所以一直想除掉他便和莫七做了一笔交易。夏长河给莫七这边的货让出3个利润点作为报酬,请他杀了邹勇并嫁祸给沈同。”   “莫七心动,便在警方找到邹勇踪迹的时候将人带走杀害。”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凌易摸着下巴,说完后见大家都齐齐的盯着他,那眼神令他汗毛一竖,“我、我说的不、不对吗?”   他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道。   “没什么不对。”宋瑾妍看不得他这副蠢样子,淡声提醒,“但这里面有两个明显的破绽。”   “什么破绽?”凌易下意识的问道。   “关键人物邹勇和夏长河都死了。”宋瑾妍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语气玩味,“死无对证,由他怎么说了。”   凌易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难得的意识到了关键,“所以夏长河才不得不死,对吧。”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肯定,“就是为了给真正的凶手背锅。”   宋瑾妍垂眸,默认了他的说法。   案子分析到这里,脉络已经出来了。商陆敲了敲桌子,将大家的注意吸引过来,“我昨天是在沈同的别墅中抓到的夏长河,虽然那时他装扮成了女人,用的是陈雅丽的身份,但从沈同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知道那是夏长河的。”   “不管莫七怎么否认或者淡化,但在不醉不归,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同的得力臂膀。”   “最重要的是根据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邹勇是夏长河派来来见沈同的,目的是为了重开海市的毒*品交易。这和莫七的说法相悖。”   如果这三年来他一直在和夏长河掌控的蓝色大海暗中交易,那么夏长河又怎么会派邹勇来大前锋重开毒*品交易呢。   “但按照莫七说的,夏长河不过是找个理由让邹勇出现在海市方便莫七杀了他呢。”魏霆皱着眉,“这样也能说的通。”   “所以说邹勇和夏长河死的很巧妙。”宋瑾妍悠悠叹了口气,烦躁的按了按眉心。   魏霆也深有同感,跟着叹了口气,“现在的关键是俩人一死,莫七在咬死这一切和沈同无关,都是他和夏长河做的,那么我们接下来就不好查证了。”魏霆之前按下去的念头再次浮了上来,“夏长河状似自杀的死在了审讯室,再结合莫七的指证,那他就是畏罪自杀,若是找不到新的证据,这案子恐怕也只能这么定案了。”   除非他们能证明夏长河不是自杀的。   不知为何,魏霆心中总有种感觉,这个证明很难。   “那个.........我还有个疑问。”凌易举了举手,不懂就问,“这个莫七说的是假的,那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保护沈同吗?那这个沈同是何许人也,值得他们这么大手笔的在警局杀人给他洗清嫌疑。”   商陆闻言心中一动,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但是太快了他没抓住。   “夏长河的死因我来查。”商陆敲了敲桌子,沉吟道,“魏哥你和宋瑾妍去趟医院,询问一下医生他的具体情况,若是没什么大碍立即给他办出院手续,带回警局收押,然后再重新审问。”   “小景你查一下陈雅丽这个身份的资金往来,看看他和莫七之间的交集。”   莫七不是说这三年来和夏长河做生意的一直都是他吗,毒品那么大的利润,账户上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散会后已经接近12点了,商陆思忖了片刻,拿起手机出了警局,朝着老街走去。   【你是要去五味馆找杜若?】   “对。”商陆脚步不停,甚至还加快了两分,“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想要找她求证一下。”   【你要是对夏长河的死因起疑的话可以直接问一下他嘛。】系统提醒道,【他死了,魂还在呀。】   商陆闻言一顿,后知后觉的拍了下脑门,“对哦。”   都怪三观重塑后的时间太短,很大程度上还是保留着人类固有的思维方式,一时之间都忘了这茬了。   然后连忙转身返回,去了法医部,这时夏长河已经被法医部的同事推进去解剖了,好在商陆也不需要一定进去,他站在门口,让系统给他开了阴阳眼,然后仔细的看了一圈。   “没有。”   然后不等系统说话就径自去了六楼,来到他自杀的审讯室转了一圈,也没有有。   “黑白无常的效率没有这么高吧?”   【.........】系统冒出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你不是要去找杜若吗?要不然请她招个魂?】   它能猜到的商陆也想到了,他的心沉了一下,一路上心情复杂的来到了五味馆。 第29章 幻术&招魂   白龙见他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说话, 便知道后面的话不太方便说, 于是他便也不再追问,正好这时接到了一个点心的外卖订单,他对着商陆点了点下巴便低头从柜台里装点心打包。   杜若这会已经帮那些人办完了会员卡, 一抬头看到商陆倚在柜台上,眼角堆砌着满满的笑意对他招了招手, 声音温软,“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请你吃鸡。”   本老板今天高兴, 特别大方一回。   商陆看到那张明媚开朗的笑颜时心情也好了两分,他站直了身子, 桃花眼中浮着细碎的薄光,朝着她走去,“还没, 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   杜若点头, 翘着嘴角指了指后院, 声音欢快,“店里没空位了,你去后面等我, 我再给你炒两个菜。”   忙着一上午, 她也还没吃饭来着。好在这会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 顺便将白龙他们的饭菜也一并做出来, 一会送完了顾客正好吃。   商陆也不客气,熟门熟路的朝后院走去。   杜若便在厨房里面忙活开来。   腌制好的枚头肉还剩下一些,正好做一道糖醋咕噜肉。   热锅倒油, 烧至五成熟的时候放入肉块,炸至金黄色捞出,在起锅用辣椒和葱蒜爆香,加糖醋烧至微微沸腾,倒入肉块和菠萝肉拌炒,然后用湿淀粉勾芡一下,淋上香油出锅。   这样的咕噜肉外脆里嫩,肉汁饱满,伴着菠萝的酸甜,既开胃又解腻。   洗干净的豆芽放入开水中烫一下捞出后用凉水在泡一下,然后沥干水分。倒入切好的葱和辣椒,加白糖、陈醋、盐调味,然后起锅倒油,将花椒炸出香味后连油一起倒在豆芽上,伴随着“呲啦”一声浇油声,调料的香味进一步激发出来,一道清脆爽口的凉拌豆芽就成了。   茄子去蒂切片,放入调好的猪肉馅,用牙签固定后上锅蒸十五分钟,出锅后的茄盒软烂香滑,淡而有味,杜若没忍住先用筷子夹了一个,腴爽可口,不就饭都能吃十几个。   最后再盛一锅桂平用慢火熬了两个小时的咸菜猪肚汤,加上半只撕好的叫花鸡,四菜一汤齐了。   杜若用一个大的托盘端着去了后院。   商陆已经坐在了后院葡萄藤架下的石凳上,见到她过来后立马起身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然后一一摆在了石桌上,并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杜若在心中对他的眼力劲点了一个赞,嘴角的笑容愈发温软。   “不过今天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杜若自小野惯了,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问出了和白龙一样的疑惑。   上次来吃饭还带着景明呢。   商陆举着筷子的手一顿,他家教极严,不过做刑警多年蹲在尸体旁吃饭的时候都有,也早就不在意这点规矩,夹了一筷子咕噜肉咽进嘴里,半晌后才慢慢的道,“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什么事?”   “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夏长河的魂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不见了,最大的可能是被杀死他的人用某种方法给带走了,现在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好在他现在也不是非找他不可,只要.........   商陆看了一眼对面双目明亮鲜妍的姑娘,给她夹了一筷子咕噜肉,“我看你瘦了一些,多吃点肉养养。”   杜若:“???”   哥们,你说真的吗。   杜若看着自己碗里的咕噜肉,再看看那盘下去一半的糖醋咕噜肉,杏眸闪烁了一下,托着下巴调侃,“你喜欢吃甜食啊?”   商陆闻言一顿,夹向咕噜肉的筷子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弯,拐进了叫花鸡的盘子里,“不是。”   他面不改色的否定,声音从容,“这盘菜离我比较近。”   “哦。”杜若看着死鸭子嘴硬的青年,眼珠一转,顽皮的将身前一碟凉拌豆芽推到了他的身前,换了那盘还剩下一半的咕噜肉,“那你多吃点蔬菜,豆芽营养丰富,富含维生素c。”   “好。”商陆抬眸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平静的举筷伸向了豆芽,然后在杜若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把那盘豆芽吃了个一干二净。   杜若见他把那碟豆芽都吃完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给他盛了一碗咸菜猪肚汤递过去,然后埋头吃了起来。   俩人吃饭的速度不慢,加上后面没有多少交谈,不过半个小时就将四菜一汤给吃了出来。   商陆自觉的将碗筷收拾干净送去了洗碗池,再回来的时候看见杜若身形笔直的坐在凳子上表情严肃的道,“说吧,你找我想问什么。”   商陆便把夏长河在警局自杀和莫七的供词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按理说夏长河不论活着还是死了,沈同哪怕能避开警方的通缉也避不开你们特管局的通缉吧。”   杜若肯定了点了点头,“不会。”顿了顿,她接着道,“之前抓他是因为他和夏长河搅和在了一起,犯了凡世的法律,现在抓他是因为他违反了修真界的规矩。”   利用法术对夏长河杀人灭口,甚至还想连商陆一起杀,这可是她亲眼所见,不抓他简直都对不起她特管局局长的名号。   “而且邹勇当初说他是受了夏长河的命令来海市找沈同接洽蓝色妖姬的事情,也就是说海市的毒*品生意夏长河这三年来并没有参合其中,是现在看当初案件已经没人提起了才想着回来重操旧业。”杜若肯定的道,“所以他也就是仗着邹勇死了,胡说八道,企图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混淆事实。”   “至于夏长河。”杜若思忖了一会,摸着下巴道,“听你的描述他不像是自杀的,倒像是被人控制着自杀,目的嘛自然是为了灭口。”   “我也是这么想的。”商陆道,“而且我没有在警局看到夏长河的魂魄。”   “魂魄都不在?”杜若惊讶的挑了挑眉,然后单手握拳垂在手心,“那肯定是被杀无疑了。”   本来她还有那么几分疑惑,现在看来杀人的人一定是玄门人士。不但用玄门手段杀人,连带着魂魄都勾走了。   商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而且我怀疑夏长河被杀不仅仅是为了给沈同背锅,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   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他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秘密一定很重要。   “还有那个莫七,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后来说的又都是谎话,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杜若思忖了片刻,抬头道,“还有他招供的时机也很巧,刚说完不久夏长河就死了,感觉像是计算好了似的。”   “你确定他住院期间没接触什么人?也没人给他传递消息?”   商陆不确定,“他的门口有我们的人一直守着,除了医生护士换药查房和魏霆进去以外,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他。”   “难不成用的是玄幻手段?”   “也不一定。”杜若道,“对方为了保护秘密连在警局的夏长河都冒着风险杀了,又怎么会放过这么重要的莫七?”   “所以要么莫七对沈同很重要被他保了下来,要么就是对那个秘密不知情。”杜若凝眉思索,然后灵光一闪,望着商陆双眼亮晶晶的道,“你方才说有医生和护士进去过。”   商陆立马意会到她的意思,沉吟道,“有这个可能。”医生和护士大多带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都差不多,守在门外的同事很可能没多加注意,给他们钻了空子。   “哎呀,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想知道真相去会会这个莫七就知道了。”杜若越想越觉得头疼,她挥了挥手,决定不玩这么费脑的推理,要用她擅长的方式来解决。   “桂平、小白、涂荼、朱八娘。”她站起身,朝着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客人都走了,扬声将他们唤了进来,“收拾一下咱们去一趟警局。”   她对着他们道。   本来商陆也想请杜若去警局一趟看看夏长河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在买一送四,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朝着警局走去,莫七这会已经被魏霆带了回来,正关在审讯室里重新审问,宋瑾妍在一侧认真观察,分析他的微表情。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问莫七还是之前的一套说辞,回答的滴水不漏,魏霆和宋瑾妍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棘手。   商陆敲了敲门,将人叫了出来,“队长,我怀疑莫七受过反侦察之类的训练,他回答的太从容了,仿佛我们的每个问题每种方法他都了然于心并迅速的做出了最利于他的回答。”   宋瑾妍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莫七,拧着眉道,等说完才看到队长身后还跟着一群陌生的面孔,明媚的眼睛里闪过惊讶,“他们是---”   “他们是我请来的帮手。”商陆并没有过多介绍,“你们先回去歇一歇,剩下的交给我。”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顿了一下,接着道,“魏哥你将隔壁的监听室的门锁一下,别让人进去。”   魏霆眉头一动,有些迟疑,“队长,这..........”   商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承诺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见他这么说了,魏霆当下也不再犹疑,点了点头去了隔壁。   他们这样明显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宋瑾妍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还是极为有眼色的回避道,“那队长我先回去了。”   商陆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打开门,侧身,示意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孩先进去。   女孩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惊讶。   宋瑾妍见状眼神一闪,心中对她的好奇更盛了两分。   .......   莫七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的盯着身前的桌子,眼神空洞,仿佛并没有注意新进来的人。   杜若走过去,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咚咚。”   清脆的声音响起,莫七眼睫颤了颤,慢慢抬起头,死水般的眸子晃了晃,渐渐映出一道纤细的人影。   “莫七是吧。”杜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然后盯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的问道,“谁让你指认夏长河的?”   莫七声音平静的道,“没有人,这就是他指使的。”   “他指使你什么了?”   “杀人、贩毒。”   “你撒谎。”杜若飞快的否定,语气严厉,“这分明是沈同干的,为什么要栽赃夏长河?”   “没有栽赃。”莫七的声音仍旧很稳,死板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整个人像是一根木头,“我说的是事实。”   “放屁。”朱八娘见他冥顽不灵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上前一步道,“老板,不如直接搜魂吧,看他怎么抵赖。”   杜若有些意动,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人警方还得用,不能废。”   搜魂术对人的大脑损失极重,轻则痴呆重则死亡,现在就剩下他一个证人了,不能有闪失。   “可以用幻术。”涂荼眼珠一转,自告奋勇的道,“我们涂山有一门幻术,能让人陷入幻境吐真言,还不损其根基。”   “就用这个。”杜若眼睛一亮,当下拍板决定,她往旁边让了让身子,给涂荼空出地方,“朱八娘,你来按住他的肩膀,省的他一会反抗。”   “好的。”朱八娘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莫七身后,抬起手臂分别按住了他的肩膀,莫七心头一慌,有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下意识的挣扎。   但按住他肩膀的两只细白玉手仿佛是两座大山,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法挣脱,莫七终于变了脸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还有那什么搜魂、幻术、涂山,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未知的恐慌包围着他,就在这时,视线内出现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澄透清澈,仿佛最干净的泉水,一眼就能看到底,莫七挣扎的动作一顿,下一刻,那双安静的眸子里聚起旋涡,一圈一圈的将人瞬间吸了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缥缈幽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心头回荡。   “莫七。”莫七双目无神,张开嘴,喃喃的道。   “是你杀了邹勇?”   “是。”   “受谁指使?”   “.........”莫七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迟疑,但终究没有抵住心中的盘旋的声音,顺从的道,“沈同。”   “他为什么要杀邹勇?”   “因为警方查到了邹勇的踪迹,为了避免他被抓泄露我们的秘密,杀人灭口。”   “你们有什么秘密?”涂荼又问道。   “.........”这会莫七停顿的时间有些长,漠然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挣扎,似乎是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底线,让他本能的抗拒,涂荼眼睛一眯,将他的意识拖进了更深层次的空间,放缓了声音追问,“回答我。”   “贩、贩毒。”莫七脸上冒出了层层冷汗,一颗颗的顺着面颊滴落在地。   涂荼:“哪里来的毒*品?”   莫七:“沈同给的。”   涂荼:“为什么要陷害夏长河?”   莫七:“完成沈同下达的指示。”   涂荼问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下面该问什么,下意识看向了杜若,杜若转头看向了商陆,商陆怕出声打断了她的施法,用唇语道,问他沈同为什么要陷害夏长河?   莫七神色呆滞,一板一眼的道,“不知道,没说。”   商陆继续用唇语示意涂荼,“问他在医院的时候是怎么收到指令的?”   莫七的回答不出意外,他们的人扮成了护士,趁着给他打针的时候说的,至于那人是谁他也不知道,而肯听从对方的话是因为这么做对沈同有利。   莫七的命是沈同救的,只要对他有利,豁出命去他都会干,别说栽赃一个夏长河了。   “看来更深层的秘密他也不知道。”话问到这个份上,很多事情一目了然,朱八娘看着涂荼撤掉幻术后陷入昏睡的莫七,只觉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对沈同倒是忠心耿耿,就是人家没把他当真正的心腹看,只是利用罢了。”   杜若倒觉得不全然是这样,“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比如说夏长河就死了,他还好好的活着。   商陆闻言眉头一动,若有所思,“对了,尸体被解剖过还能看出他中了何种术法吗?”他想起夏长河的尸体这会已经被法医解剖完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应该可以。”这种情况杜若也不敢肯定,“来都来了,先过去看看。”再说招魂还要取夏长河的头发呢。   虽然结果很有可能不太如人意。   “不过你是最先一批接触他尸体的人,系统没看出什么吗?”去法医部的路上,杜若想到了什么,拉住了商陆的衣角,将人扯到了一边,小声的问道。   系统闻言率先开口,【对不住,我没有开通这个功能。】说到这点系统也很沮丧,它当初也是一个能在虚拟世界中称王称霸的好吧,现在被改造后丧失了主要优势变成了一个受限制的功德统子也不能怪它呀。   商陆摇了摇头,杜若就知道了,她一言难尽的看了商陆一眼,撇了撇嘴角,小声感叹了一句,“这系统果然很鸡肋。”   商陆:“..........”   系统;【........】   都听见了,亲。   法医部在行政楼后面的一楼,下了电梯拐个弯就到了,杜若一行人到的时候夏长河的解剖工作已经完成,一个斯文白净的男医生摘下口罩,从助手手里取过尸检报告,“死因是喉骨断裂引起的窒息,体表没有多余的伤痕,体内分泌物也都正常,没有服毒,没有内伤。”男医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十分不想下这个结论,最后还是实事求是的道,“他就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辛苦了。”商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接过尸检报告看了一眼后随后递给杜若,“我们进去再看一眼,你先忙你的,有疑问我再去找你。”   “好。”男医生对他点了点头后没多停留就出了解剖室,然后换了衣服打开了另一间解剖室的大门。   他们法医,也是很忙的。   “走吧。”商陆率先打开门,招呼杜若他们进去。   解剖室的室温有些低,空气里充斥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夹杂其间,夏长河的尸体就静静的躺在前方的解剖台上,身上盖了一块白布。   杜若走上前,视线落在夏长河露在白布外的双手上,缓缓伸了出去,“等一下。”耳畔突然传来商陆的阻拦声,他不知从哪来摸出来一副一次性手套,给她戴在了手上,然后退开一步,“好了。”   杜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再看看商陆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也泰然自若的观察起夏长河的双手,只是她嘴角忍不住扬起的一个弧度和陡然加快的心跳泄露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这双手保养的不错,细皮嫩肉的。”杜若捏了捏对方有些僵硬却完好的指关节,眸光一闪,心里的某个猜测愈发肯定,然后她放下对方的手,微微俯身观察他的脖颈,最后肯定的道,“他绝对不是自杀的。”   “一个人要是用力到自己把自己掐死,那么他的指头必然得承受重力,指关节不说全废吧也得多少折点。”杜若朝着夏长河的双手努了努下巴,“可他的手却完好无损,说明用力的人不是他。”   “能在千里之外控制人自残,我所知道的法术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苗疆的蛊术。”杜若神识展开在扫过夏长河的尸体,没有发现蛊虫的痕迹,她的眼神一深,“还有一种就是傀儡术。”   傀儡术是巫术的一种,用头发或者生辰八字为引,附于木偶之上和中咒人建立相连的关系,从而达到通过木偶来控制或者伤害中咒人的目的。   史上最着名的一次巫蛊之祸当属汉武帝时期江充利用巫蛊陷害太子,引太子恐惧起兵诛杀他,然后遭武帝镇压兵败,和皇后卫子夫相继自杀。后又大臣上书讼太子冤,汉武帝清醒过来后夷江充三族,此事件牵连者达数十万人,皆因在地上挖出了刻有汉武帝生辰八字的木偶,而汉武帝受制于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从那以后,汉武帝颁布诏令严查能人异士中使用傀儡之人,后傀儡术渐渐消失于历史长河中,到现代几乎已经绝迹。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夏长河身上看到了傀儡术的踪影。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杜若的视线越过夏长河的尸体,落在外面明媚湛然的晴空上,感觉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她眯了眯眼睛,甩去心头的感慨,从夏长河头上拔下了两根头发,然手双手结印,于虚空中画出一道玄奥的符纹,闭眼轻斥,“来。”   话落,风起,指尖的发丝无火自燃,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两分,等风息的时候,杜若睁开了眼,弹掉指尖早残留的发丝灰烬,“夏长河的魂消失了。”   是真正的消失。 第30章 噩耗   上穷碧落下黄泉, 是一种最高级的招魂术, 哪怕此魂已入地府都能有所回应,更何况还在阳世某个角落的阴魂。   没有丝毫反应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个鬼魂消失了, 魂飞魄散的那种。   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意外,所以闻言面上没有太多触动, 就是商陆面上的表情都很平静,他见杜若神色有些沉重, 下意识温声安慰道,“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知道了夏长河身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我们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怎么说?”杜若闻言心神一动,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神色。   商陆看着他, 眼神宁静, 带着安抚人心的从容, “观夏长河生前行为可以得知他的重心或者最在意的一直都是毒*品买卖。三年前他因为毒品被端没钱赔偿所以铤而走险抢了银行,三年后在湘市又和一伙毒枭混在了一起,现在也是因为毒品回到了海市继而被杀。”   商陆声音平缓低沉, 响在耳边如乐鼓低鸣, 悦耳动听, 他一步步分析道, “贩毒利润巨大,他能经营多年而不被人所查,牵扯其中的人肯定不少, 这中间必然有大量的金钱交易。”   只要有交易,就会有记录,顺着记录查下去,总能摸到蛛丝马迹,然后抽丝剥茧,一步步接近那个隐藏在深处的谜团。   “还有沈同。”商陆继续分析,“方才莫七说海市的毒品声音一直都是他在幕后指导,而他又是玄门人士,三年前救了夏长河的人也是玄门人士,三年后夏长河和沈同又有了交集,然后死于玄门手段。”说到这里的时候商陆顿了下,食指下意识敲在解剖台边缘,“所以我们可以大胆假设一下,沈同和救了夏长河的玄门人士应该是认识的,再大胆一些,他们俩甚至是一伙的。”   “而夏长河是给他们或者他们背后的组织卖命的,为了保护那个组织,夏长河这个被抓的人就成了废棋。”   说完后,空气安静了一瞬,众人齐刷刷的看着他,目光火热,商陆被这灼热的眼神盯的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杜若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我有种直觉,商警官说的哪怕不是真相也离着真相不远。”桂平一副找到了同道人的欣喜。   “好厉害,居然能分析出这么多有用的信息。”涂荼眨了眨星星眼,一副迷妹的样子。   朱八娘若有所思的跟着点头。   白龙则是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眼神,腹诽道,“难怪现在的世界由人类主宰,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商陆被大家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避开了他们的视线,然后紧跟着解释,“这其实没什么,都是警察的基本功,大家术业有专攻,若是遇到术法之类的事情我肯定就不如你们了。”   嘴上说着是你们,但是目光却独独落在了杜若一人身上,透着不自知的温度,杜若察觉到他的注视,心跳一乱,觉得这屋子里的温度有些高,她咳嗽了一声,“既然夏长河的死因已经清楚了,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得回去查查海市最近都来了哪些人,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这个会傀儡术的。   “那我送你们。”商陆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没有多加挽留,将人送到了警局门口,只是离开的时候忽然想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桂平。   “对了桂叔,你能帮我算一卦吗?”   桂平闻言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眸子中绿光一闪,神色郑重,“你的命数..........”   “不是给我算,是给另个一人算。”商陆见他会错了意赶忙纠正,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我想请你帮我算算这个人在哪里。”   照片上的青年浓眉大眼,眼光帅气,不是别人正是这次系统给他发布的任务对象--梁辰。   方才在分析夏长河的时候,他脑子里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并不明显,直到他走出警局,经过和梁静雯碰面的地方后才渐渐清晰了两分,但还是有更多的掩藏在迷雾中。   但这并不妨碍他叫住桂平,警察,本来就是有一点线索都会小心求证反复论证的。   桂平听到是让他算别人后神色一松,表情恢复了神棍独有的气质,他接过梁辰的生辰八字和照片,闭眼卜算起来。   “这个人..........”许久后,桂平睁开眼,看向商陆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沉肃,他顿了顿,慢慢的道,“他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销魂蚀骨,死水漫石,一水之隔。”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配方,听起来更像天桥底下忽悠人的神棍了。   杜若扫了他一眼,半是警告半是无奈的道,“说人话。”   桂平咳嗽了一声,飞快的解释道,“简单来说他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尸体被人抛在了一池死水中,距离我们隔着一条河。”   “哪条河?”杜若见商陆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替他问了出来。海市三面林山一面林海,光是市区内就有一条护城河穿城而过,更别提市外还有好几条呢。   桂平:“这个不清楚,而且也不一定非得是本市的河流。”湘市和海市也是一水之隔,从卦象上看也符合。   “不过我不行但是老板你应该可以。”桂平紧跟着来了这么一句话,成功的让杜若蒙圈了一瞬,“不是,我又不会算卦,怎么可以。”   桂平:“你可以招魂。”   杜若:“哈?”   “你的意思是他的魂还在?”联系到他方才说的卦辞,杜若不太确定的问道。   桂平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杜若扭头看向旁边长身玉立的青年,也不含糊,“那你有这个人的头发吗?”话一出口,想到这个人都变成白骨了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头发应该是捞不着了。   “或者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的一滴心头血也行。”   招魂嘛,本就是用他最密切的东西来吸引着他过来,头发生气最盛,血脉血气最旺,两者有一个就行。   “头发没有,但是心头血应该有。”商陆沉吟了片刻,低头对杜若道,“这样吧,回头我先问一下对方,若是她同意我带人去店里找你。”   “对了,取心头血对身体有损害吗?”   “有。”杜若随口道,见他皱起了眉头,面含担心,一句话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不过我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这个人是..........”杜若状似无意的道。   “是照片上的人的妻子,取心头血的是他五岁的孩子。”因为年纪小,所以他才特别担心。   听到是个孩子后杜若隐隐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有些莫名,暗叒叕的觑了商陆一眼,见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后赶忙挥了挥手告辞。   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人家商陆关心什么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那么紧张做什么?杜若拍了拍发烫的小脸,用力的晃了晃头,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了出去。   看来是这段时间不够忙,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凉了,是时候让那些不懂事的鬼怪重新学做人了。   走在她后面的几只妖看着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不知为何齐齐打了一个寒颤,桂平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的道,“哎,春天来了。”   涂荼疑惑的瞅了他一眼,认真的纠正,“桂叔,现在是夏天,再过一个月就入秋了。”   桂平脸色一僵,动了动嘴唇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多说,只是露出了愈发高远的表情,颇有一副“世人皆醉我肚醒,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感。   涂荼脸上的表情更加茫然,“不用管他,犯病了。”白龙摸了摸小姑娘软乎乎的脑袋,温声道。   桂平闻言脸上完美的表情顿时出现了好几道裂缝,“咔嚓咔嚓”的朝着整张脸蔓延。   他捂着胸口,仿佛那里受到了一万点伤害,默默的不着痕迹的离着旁边的王上远了些。   “哦。”涂荼闻言顿时收回了好奇和担忧,蹦蹦跳跳的跟上了前面的杜若,“局长大人,等等我。”   朱八娘眼珠子转了转,脚下生风的跟了上去,比起这只龙,还是待在杜若身边更舒服一些,至少不会有血脉压制的□□感。   商陆回到办公室后召集队员又开了一个小会,拿出了莫七的新供词开始布置对沈同抓捕和他背后的利益网的清查。   “还是队长你厉害,让莫七供出了沈同,不然我们还真的抓不住他的小尾巴。”景明一脸敬佩的道。   商陆笑了笑没说话,哪里是他厉害,分明是杜若他们厉害。不过这里面的门道就没有告诉他们了。   “我之前让你们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说到这个,景明和魏霆纷纷抬起了头,魏霆看了一眼景明,示意他先说。   “我查了沈同和莫七的账户资金,他们的账户很干净,但是赵俊不是说不醉不归和蓝色大海之间的酒水交易数量不对吗,所以我和宋姐找到了管理仓库的人,从他手里拿到了真正的进货单。核对之后发现,他们这三年里至少通过不醉不归给蓝色大海送了接近一个亿的钱。”但这笔钱,在不醉不归的账务上是看不出来的。   举个例子,蓝色大海明面上卖给了不醉不归十瓶酒一共一百元,但是实际上他只卖给了不醉不归4瓶酒,还有六瓶酒是个虚拟数字。   但是不醉不归账面上进了这不存在的六瓶酒并且付了钱,这个钱肯定不能从不醉不归来填补,毕竟沈同要利用宋权的关系网保住这个洗钱的酒吧就要让这个酒吧一直盈利有存在的价值。   所以这笔钱从何而来可想而知。   --贩毒。   《资本论》中有一句话,“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贩毒的利润之大足以部分人践踏法律,藐视公道,泯灭良心,心甘情愿的成为金钱的奴隶,沉沦黑暗不可自拔。   这是个十分沉重的话题,办公室的气氛静默了一瞬,商陆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打破了沉凝的气氛,“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这里就这些。”景明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了魏霆,魏霆翻开了笔记本,接着道,“我有其他发现。”   “这两天我走访了各大监狱着重调查陈雅丽这个身份的痕迹,然后发现了一个重大线索。”魏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细长的眼睛里迸出一道亮光,“他有一个相好的叫胡彪,曾经因为过失伤人被判了十年,四年前出狱后去了湘市,手底下经营着不少娱乐场所,养了一票小弟,在湘市暗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   “胡彪?”商陆听到这个名字的眼神一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道惊呼打断,“陈雅丽不是夏长河假扮的吗,怎么和胡彪成了相好的,难不成他是个基?”   凌易一个24k纯爷们直男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问。   “你的重点只有这个吗?”宋瑾妍忍了两下没忍住还是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见对方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恨恨的点拨道,“现在的重点是胡彪和夏长河的真正关系。”   “他们俩不是相好的吗?”凌易摸着后脑勺,茫然的反问。   宋瑾妍:“...........”   宋瑾妍深呼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夏长河这三年来一直都藏在湘市。”   凌易还是不太明白,“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胡彪很可能就是窝藏夏长河的人,如果是,那他身上一定有线索!而且很有可能知道陈雅丽就是夏长河!”   宋瑾妍咬着牙,从牙缝里慢慢的挤出一句话,声音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   凌易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他瞬间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的看着商陆,自告奋勇的道,“队长,我申请去湘市调查这个胡彪。”   “这个胡彪确实有很大的可疑。”商陆幽幽的看了凌易一眼,继续方才被他打断的话,“我上次收到夏长河的消息去湘市,湘市警方正在追查一起毒品流通案,嫌疑人就是这个胡彪,而参与交易的人里面有夏长河。”   而且..........   商陆眼神暗了一下,想到了那次行动失败的原因,据说是警方打进敌人内部的一个卧底身份泄露了,这才导致胡彪临时取消了行动,而夏长河也逃过一劫。   之前他没往深处想,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梁辰。   【宿主,从概率上来讲你的直觉应该是正确的。】系统的声音从脑海中一角冒了出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一切的偶然后面都有天意的推动。】   系统高深莫测的道,然后等来了商陆的一句轻斥,“别学桂平说话。”   “阿嚏。”回到五味馆中揉面的桂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谁在背后念叨我。”   “这样,魏霆你将我们这里查到的关于夏长河的信息跟湘市警方那边交换一下胡彪的信息,小景和宋瑾妍追查‘蓝色大海’。”商陆将脑子里的那个念头按下,开始布置任务,视线落在凌易身上的时候一停,想了想,“至于凌易..........跟进沈同的追捕。”   散会后商陆找出梁静雯的联系方式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是否方便带着孩子下午去一趟五味馆,对方听到是为了寻找丈夫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她先给儿子换了一件衣服,然后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让她看起来精神一些,这才带着儿子开车朝老街驶去。   到了老街街口,她找了一个空位停车,然后牵着儿子朝里面走去,五味馆的位置差不多在街中心,虽然是工作日,但作为旅游和历史文化中心的老街的客流依旧很多,她牵着儿子小心的走在最里面,避开来往的人群,但还是不小心撞上了人。   “对不起,你没事吧。”梁静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撞到自己膝盖的小女孩,弯下腰关心的问道,同时视线不断的在她身上打量,“有没有伤到哪里?”   “谢谢阿姨,我没事。”小姑娘抬头朝她甜甜一笑,精致的五官搭配着甜美软萌的笑容,苏的梁静雯这颗老阿姨的心直接一软,恨不得亲亲抱抱这个小可爱,好在她极力克制住了自己,“你父母呢,怎么让你自己一个人,街上人这么多万一碰着你怎么办?”   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没发现小女孩的父母,皱着眉担心的道,“你记得父母的电话吗,要不要阿姨给他们打个电话来接你。”   小女孩神情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底深处飞快的掠过一抹厌烦和阴冷,脸上却笑的更加甜美,“不用了,我爸爸就在前面。”她伸出雪白的小手指了指前方,然后不等梁静雯说什么就绕过她跑进了人群中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梁静雯张了张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摇头一笑,重新牵起了儿子的手,见他也怔怔的望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打趣道,“怎么,见小妹妹长得好看,舍不得了。”   “才不是。”梁念收回望着小女孩的视线,摇头否定,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妹妹。”   “为什么?”梁静雯拉着他往前走,闻言随口问道。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梁念板着小脸道。   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比大人要敏感许多,方才那小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梁念都看在了眼里,虽然他还不太明白那具体代表了什么,但却并不妨碍他对她的本能的戒备和排斥。   “不喜欢也没关系,以后应该也碰不上。”梁静雯也没想着能从儿子口里听到什么靠谱的答案,话音落下的时候五味馆到了。   她掀开珠帘,牵着儿子走了进去,一个有着魔鬼身材美艳面孔的服务员迎了上来,像是知道她是谁,一开口就带着礼貌的微笑道,“是梁女士吧。”   梁静雯点了点头,听见对方又道,“商警官在里面等您,请跟我来。”   说完转身朝着后院走去,梁静雯带着儿子静静的跟在她后面,而在她进去后,涂荼脚步轻快的走到门外,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拉下了大门。   后院,商陆正温声细语的跟梁静雯解释事情的因果,边说边观察对方的神色变化,准备一有不对就改变说法。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梁静雯整个过程除了在听到对方可能死了的时候情绪出现了巨大的波动眼眶瞬间红了外,其他时候还算平静。   平静的让商陆有些不安,“梁女士,我说的话您能理解吗?”   他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确认道。   “能。”梁静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然后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苦笑,“其实我心中隐隐有所感觉,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想相信。”   她低头用手指擦了擦眼角,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擦不完,这像是打开了一个信号,心底某一块地方轰然坍塌,隐忍克制多年的悲伤再也不受控制仿若洪水倾泻而出,瞬间将她淹没。   窒息的憋闷感沿着胸腹蔓延到口鼻,梁静雯一手扯着胸口的衣襟,一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大腿,指甲深深的陷了进去,脸色涨红,死死的咬住嘴唇,喉咙里发出一阵悲伤到极致的气音。   仿佛小兽的哀鸣声断断续续的递了出来,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没敢放出声音大哭,因为怕吓着屋子里的梁念。   杜若垂着眼眸,看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同时传进去一道灵气,慢慢的拂过四肢百骸。   “节哀。”她轻声的道,“梁辰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许是杜若的灵气起了作用又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梁静雯胸口又痛又闷的灼热感褪去许多,抬起头哑着嗓子说了一声,“抱歉,失态了。”   “没关系。。”杜若摇了摇头,递过去一张纸巾,在她擦完了眼泪后又递过去一杯蜂蜜柚子水,梁静雯低低的道了一声“谢谢”,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   蜂蜜柚子茶酸甜可口带着柚子的清香,能缓解人的情绪,理气化痰,消除疲劳,正适合这个时候的梁静雯喝。   梁静雯喝完后情绪平缓许多,她放下杯子,双目红肿的看着商陆他们,声音干涩,“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不是你。”杜若朝屋内看了一眼,涂荼牵着梁念的手出现在门口,“是需要你儿子的一滴心头血。”   “心头血?”梁静雯是个母亲,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本能的道,“我的不行吗?” 第31章 水神   “只有血缘关系的才行。”杜若摇了摇头, 见她仍旧不放心, 轻声道,“取一滴心头血并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而且我还给他做了补气益血的南瓜红枣糕和猪肝粥, 吃了完全能将那点损害抵消甚至更加滋养。”   杜若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慢慢的抚平了梁静雯心中的担忧, 她的眼睫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再次确定, “真的吗?”   杜若郑重的点了点头,“真的。”   梁静雯这才答应下来, 取心头血的过程很快,杜若只是在梁念的指尖用针扎了一下,然后运转灵力从他心脏逼出了一滴鲜红的血液, 完事后还给他输入了一点灵气, 最后让涂荼带着他去正厅吃糕点去了。   梁静雯的视线一直紧紧的追随着梁念, 见儿子脸色红润神清气爽甚至活力更盛之前的时候才真的放下心来,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杜若手里的那滴鲜血,放在双腿上的手松了紧, 紧了松, 眼神忐忑。   杜若则淡定多了, 她双手结印于空中画出一道玄奥的符纹, 然后屈指一弹将那滴心头血弹入符纹中心,鲜红色的液体在淡黄色个符纹中熠熠闪烁,不见半分诡谲阴暗, 反而透着一种神秘浩瀚的感觉。   从未见过这种玄幻手段的梁静雯看呆了,目光发直,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坍塌,又在以一种非比寻常的速度重建,她愣愣的盯着那个玄奥的符文,不知所措又隐含期待。   “哗啦。”   数千里之外的湘水河突然掀起了一个浪花,浑浊的水里有蓝色的荧光闪过,还未完全成型就散了开来,河水幽俺平静,仿佛那突然涌起又消散的浪花是错觉一般。   数十米的河底深处,一个身穿白裙的古装女子双手紧紧的拉着一个飘在半空的透明身影,身影之下,是一具被石头压在河底的男尸。   淡蓝色的光点仿佛萤火虫一般飘在白衣女子周围,然后又化作一条蓝色的光带牢牢的束缚住那个透明的身影,但即便如此,那股拉扯透明身影的不知名力道越来越大,拽的她一个趔趄,双脚离地慢慢飘了起来。   女子秀丽婉约的面容上渗出了一滴滴冷汗,顺着面颊滑落然后又融进了无边的水域中,浅色的唇瓣被贝齿破开一道血痕,血色晕开宛若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在幽蓝的光芒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河神大人,您放开我吧。”梁辰感觉到那股拉扯他的力道越来越大而白衣女子却越来越力不从心,单薄的身形慢慢的朝着他靠近一副即将被他带走的脆弱感迎面扑来。   然而白衣女子却仿似没听见似的兀自加大了力道,她松开左手,将蓝色的光带在右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然后左手手指拈起一个法诀,一道清澈的水流随即出现在指尖,她往前甩了下手,水流像是有生命般缠上了良辰,双手同时用力将他往自己身边拉扯。   “你我相识一场,我救不了你的性命,绝不会让你的魂魄也落入歹人手中!”   湘水咬着牙,神色肃重的道。   “可在这么下去您会消失的!”梁辰红了眼眶,开始用力的挣脱她的束缚,“我本来就已经死了,不能再连累您跟着一起消失。”   别人不清楚但他和她一起在水下呆了这么长时间,对方是什么情况没有鬼比他更清楚。   灵气的减少导致她的身体愈发孱弱,河水的浑浊污染使她神力大减,经常陷入昏睡好长时间都没醒过来,而每一次醒来,她的身体都会变得单薄几分,两年前救了他之后更是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不会的。”湘水温柔的笑了一下,带着如水般的淡然和轻缓,“我是湘水之灵,只要湘水不枯,我就不会消失。”   最多灵识重归虚无,身体化为河水,而这湘水再次沦为一条凡水不再有神灵庇佑。   其实这样也好,现如今她本来也庇佑不了这方水土的人类了,而人类,也不再需要她的庇佑。   唯一需要她的,恐怕也只有身前这个在二十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湘水目光一沉,再次加大了法力,将对方一点点的拽了过来。   “啪。”   在她孤注一掷的手段下,水流中响起了一道细微却清脆的响声,像是绳索绷到极致后猛然断开,她被那股力道反弹的“蹭蹭蹭”一连退后了几步,靠在了水中的一块谯石上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黑发粘成一缕缕贴在面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狼狈又虚弱。   “河神大人!”   耳边传来了梁辰的惊呼声,湘水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她勾了勾嘴角,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却发现整个人沉重的使不出一丝力气,最后嘴角只是微微翘起了一点就沉了下去。   意识陷入混沌之际,她不忘用尽最后一点发力护住了梁辰的魂魄,使得他不被巨石上贴着的那张符箓侵蚀。   ........   五味馆。   空中的符文突然灵光大作,那滴鲜红的血液滴溜溜的转动起来,越转越快,像是一个极速旋转的陀螺,然后在转到极致的时候猛然炸了开来。   心头血化作了一朵朵细微的红花四处飘洒,有一朵落在了杜若的眉心,像是绽开了一朵红梅,妖冶艳丽。   杜若面色一白,身子晃了一下,商陆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胳膊,声音紧张,“你没事吧?”   梁静雯见状也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担心的看着她,“杜姑娘,你有没有事?”   杜若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直直的抬头看向符纹消散的地方,神色郑重,眼神幽深。   “有一股力量在阻拦我的术法。”她顿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愧疚,“对不住,梁辰的魂魄没有给你带回来。”   梁静雯一愣,似是没料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跟她道歉,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不,这不怪你,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   方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那明显属于突发情况,怪不得杜若,且对方也因此受了伤,是她对不住她才是。   “出什么事了?”白龙和桂平几个在客厅内看到空中的图纹突然溃散然后杜若身子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反噬,连忙一个瞬移移了过来,涂荼和朱八娘因为要看着梁念晚了一步,但也前后脚跟着走了过来。   杜若摆了摆手,安慰大家,“没事,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阻止我的招魂。”   白龙闻言看了一眼符纹消散的地方,突然眉心一皱,上前一步在抓了一把空气,像是抓到了什么实物般用指尖捻了捻,若有所思的道,“水的气息。”   桂平没有白龙的实力,使劲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气息未果后直接闭上眼测算起来,只是结果不尽如意,像是雾里看花,朦胧不真切。   “这附近的河流中可有哪条诞生了水灵吗?”白龙松开指尖,望着睁开眼的桂平道。   桂平立马意会到他的意思,“您是说.......”   白龙点了点头,“那水气中有一丝极为纯正的神意,应该是哪条河开了灵智并庇护了一方百姓得到了天地的认可。”   “难怪我算不出来。”桂平了然的嘀咕了一句,然后凝神回想,片刻后他拍了一下手,声音激动,“我想起来了,是隔壁的湘水。”   当年他离开皇宫四处游历的时候曾经经过湘水,那时候湘水刚诞生了意识,连化形都做不到,只有一些简单的喜怒,后来一别多年,经历无数个春秋日月后,他也渐渐的将这事给忘在了脑后。   “河神吗?”听到他们的话后,杜若转了转眼珠,露出几分兴致,“看来我们得亲自走一趟湘水了。”   既然是河神想来应该不会和黑暗势力为伍,那么他阻拦她的招魂说不定是为了保护梁辰,但这个猜测也得验证一番才能确定。   “事不宜迟,我和白龙还有商陆一起去湘水,其余的人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湘市和海市相邻,走高速的过也就两个多小时,现在天长,不堵车的话天擦黑也就到湘水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梁静雯听到他们要去湘水找丈夫的尸骨,一脸祈求的看着杜若,声音忐忑,“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她想亲自接丈夫回家,哪怕迎回来的是他的尸骨。   白龙和商陆看向了杜若,等她决定,“行啊,那就一起。”加上她一共也才四个人完全坐的开,“那梁念就留在店里让涂荼他们看着,桂平镇店。”   杜若这么说道。   众人没有意见,商陆松开扶着杜若的手,站直了身子,低头道,“那我去开车。”   杜若扬眉一笑,眼神明亮透着欢喜,点头如捣蒜,“好呀。”   正好可以省一笔油费,求之不得。   .......   去湘市的路上没怎么堵车,杜若他们比预料的时间还早到了半个小时,黄昏方至,夕阳残留一角挂在海平线之上,落日的余晖烧红了半边天,连带着黄褐色的湘水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商陆将车子停在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僻静河段,前方是一片半人高的芦苇丛,路灯还没亮起,周围暗沉沉一片颇有种野旷风低的萧瑟感。   “下面的路不好走,你们在上面等我,我入水去找水灵和梁辰的尸骨。”其实白龙是想直接用召唤术将湘水水神召出来的,身为龙族,他这点天赋还是有的。只是他在看到这片混浊的没有多少灵气的水域时忽然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改而自己下去。   世上河流万千,能自主诞生灵识的却没多少,湘水能有灵可见当初这条河灵气之盛,现在被人类糟蹋成这个样子,和水脉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是一体同生的湘水又能好的到哪里去呢。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杜若看了一眼暗浊的河水和周围泥泞的湿地,觉得还是和商陆他们留在岸上比较好。   梁静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一个普通人跟着下去只会是拖累,等一等,很快就能见到梁辰了,五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这么想着,她的眼神却十分紧张的盯着白龙,却见温润清朗的青年原地化作了一道白光飞入了河中,那清明的白光中,仿佛倒映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龙影。   梁静雯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发直,机械的转过头看着旁边神色自若的俩人,“他、他、他.........”   “是一条龙。”杜若表情淡定的替她补充完了后面的话并肯定了她的犹疑。   梁静雯:“.........”   她想静静。   另一边,白龙入水后化作了龙形,修长优美的身躯在水中尽然展开,蜿蜒数十米,同时属于龙族的威压也在顷刻间散了出去。   鱼虾瞬间避让,暗流停息,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以他为中心方圆千米之内的河流中不见半个水生生物,繁茂的水草海带恭敬的匍匐下了身躯,周围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白龙放出神识,很快便在前方五百米的水底看到了一具被大石压着的尸体,尸体上海飘着一个透明的鬼魂,正茫然的看着四周。   而在他身边,静静的浮着一个白衣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白龙一个摆尾,身躯瞬间游过几百米,再一摆尾,整条龙就来到了那一魂一灵身前。   “你--”   梁辰本来安静的守着湘水,突然间感觉到周围气氛一变,从前喜欢围着湘水打转的小鱼小虾像是受到了惊吓瞬间蹿进了洞中或者躲进了水草中,就连河水流动似乎都变得缓慢凝滞。   他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危险,整个灵魂挡在了湘水身前,戒备的看着四周。   前方忽然亮起了一道白光,照亮了幽暗的河底,下一秒,那白光倏然而至,巨大的头颅停在他身前半米之处,两根长须无风自动,宛若大海的蓝色眼睛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   “梁辰?”   他看见对方嘴巴阖动,露出了尖利的牙齿,语气却万分肯定。   梁辰看着传说中的生物,无意识的“啊”了一声,呆呆的看着他,僵在了原地。   “龙神大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梁辰听到声音后猛然回神,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拦在了白龙身前,肩膀上搭上了一只冰凉的小手,继而微微一沉,湘水借力站了起来,看着白龙的身影,恭敬的俯身行礼。   “免礼。”白龙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温和,话落重新变成了人形,同时一个踏步越过梁辰将人扶了起来,感受到手心处那细微的脉动,他蹙了下眉,想也不想的给她注入了一道灵力,稳住了她即将破碎的灵识。   十分钟后,湘水再次缓缓拜谢,这次她的声音有力许多,不再轻飘飘的一吹就散,“谢谢龙神大人赐予灵力助我稳固身形。”   她的眼神清亮如水,充满了感激。   白龙点了点头,瞥见压着尸体的石头上贴着的符箓,眼神一动,抬手一道水刃挥了过去,大石瞬间被劈成了几块,那张散发着阴冷邪气的符箓也于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梁辰顿觉灵魂一轻,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面上露出了久违的欢喜和轻松,“河神大人,我自由了。”   你再也不用耗费神力帮我抵抗那符箓对灵魂的侵蚀和镇压。   湘水温柔的笑了一下,“这是好事,你要多谢龙神大人。”   与此同时,海市的富人区中。   一个盘腿坐在庭院中沐浴月光的黑袍男子身形一震,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捂着心口,眼神阴骘的看向湘水的方向,声音阴毒,“是谁破了我的符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过树林的沙沙声。   破了困住梁辰的符箓后,白龙先是看了湘水一眼,温声道,“这湘水已不适合你生存,可愿与我离去?”   湘水恭敬的看着白龙,下意识的想点头,想到了什么后又有些犹豫,“可我是湘水的水灵,一旦离开湘水..........”   “无妨,我会给你另择灵水供你寄居。”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他作为世上唯一的一条白龙,给她这点便利还是能做到的。   “那他呢?”湘水放下一半心,看着梁辰道,总不能将这孩子一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放心,他也和我一起离去。”白龙看出了她的忧虑,轻轻笑了一下,“外面有人在等着他。”   “是谁?”   梁辰和湘水异口同声的问道。   梁辰心中有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心跳加快,神情紧张,他怕自己猜错了,又怕自己猜对了,整个鬼矛盾又纠结,手心紧张的冒出了冷汗。   白龙眼神平静的看着梁辰,声音温和清朗,“是你的妻子。”   梁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妻、妻........子?”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湘水也很好奇,她歪了歪头,轻轻的问道,“咦,你之前不是说未曾成亲吗?”   梁辰现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见湘水问了什么,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出去看一眼,看过了就知道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白龙看出了他眼底的焦急,卷出一道水流缠在他的腰间,对着湘水轻轻颔首,“走。”   然后率先朝着河面飞去,湘水紧跟其后。   “哗啦。”   水面上划开了一道道涟漪,下一刻两个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直直的落在了杜若身前。   “静雯!”梁辰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面孔出现在身前,情不自禁的扑了上去,然而他扑了一个空,魂魄直直的穿过女子的躯体,撞在了她后面的车身上。   梁静雯只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她抱着肩膀,看着落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刚想问她的丈夫在哪里就见大家的目光齐齐的落在她的身后,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后知后觉的她转头看了过去。   只是那里除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外并没有其他。   也没有她日思夜想的人。   “杜姑娘。”梁静雯心跳加快,她捂着扑通乱跳的心脏,期待的看着杜若,眼神里充满了期翼和忐忑,杜若咳嗽了一声,对着她肯定的点了点头,“梁辰的魂魄就在你身边,人鬼殊途你现在看不见他,等回去五味馆就能看到他了。”   梁静雯闻言又将头飞快的扭了回来,她伸出手颤抖的摸着空气,梁辰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那一刻,梁静雯心中一动,仿佛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十指收紧,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嘴,掩住了即将出口的呜咽。   “你就是湘水水神?”杜若见她情绪激动给了她一点时间平复,视线落在白龙身后的白衣女子身上,眼睛顿时一亮。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颜值,这气质,才是诗中真正描写的如玉美人。   “你好。”湘水对着她轻轻一笑,右手别过腰肢行了一礼,衣袂翻飞,动作优雅,活脱脱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你好,你好。”杜若连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杏眸弯弯,嘴角映着梨涡,热情的道,“我叫杜若,很高兴认识你。”   商陆见状挑了挑眉,心头忽然涌现一股未知的危机感,若有所思的看着湘水,“杜姑娘,我们回去吧。”梁静雯带着颤抖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擦了擦眼角,迫不及待的道。   春风归去,繁华落地,寒来暑往,流沙褪尽,我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了你。   哪怕现在无法相见,她也依然感到幸运,梁静雯右手下垂,手指微微上钩,像是在握着什么,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鬼手轻轻的放了上去,和她十指紧握,紧密相缠。   杜若看了一眼一鬼一人交握的手,牙龈一酸,嘴边的笑容却显甜蜜,“走吧,我们回去。”她温柔的看着他们,和声道,“回去后给你们做好吃的。”   梁辰的魂魄一看就知道之前受了不少磋磨,比之前的宋阳强不了多少,必须吃点好的补补。 第32章 证据   只是做什么好呢, 杜若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直到了五味馆,她才决定好了菜单。   盐焗鸡,油焖笋, 全家福,蜜汁叉烧, 西湖醋鱼,冰糖湘莲, 三元头牛,清炖狮子头。   取一只两斤左右的散养三黄鸡洗净晾干水分后用沙姜、盐、黄姜粉混合制成的盐焗粉均匀的涂抹在鸡皮上, 按摩腌制一个小时后用油纸包好然后放入加了海粗盐的土砂堡中,再在鸡上盖一层海粗盐,盖盖焗熟后将鸡撕肉拆骨, 在盘子中码好。   盐焗鸡皮脆肉滑, 鸡味十足, 咸香入骨,鸡肚流出的汁还可以作为蘸料。   油焖笋是将春笋洗净剖开切断后下锅烧至五成熟,再放入油锅煸炒2分钟至色泽微黄时加酱油、糖和水, 转小火焖, 最后淋上芝麻出锅, 其味咸香香甜, 老少皆宜。   全家福是将辽参、花枝、炸鱼豆腐、牛肉丸、鸭胗花、羊肚菌、栗子、白果、火腿、干贝、冬菇、虾仁十二种原材料分别加工后入锅爆炒,盛出后汤汁油亮,吃起来美味可口酣畅淋漓。   三牛头是以鸡块为底, 放牛头皮、鸡汤、火腿、干贝、蘑菇,然后用葱姜盐酒糖调味,最后将牛头皮至烂透捞出放在垫了菜心的碗底,浇入原汁,汤汁浓郁,肉质糜烂,入口糯而不粘,富含胶质。   涂荼和朱八娘杵在厨房门口,直勾勾的看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从那一口金色的大锅中成型,入盘,然后被桂平端了出来。   俩妖的视线随着桂平的动作移动,视线平直,喉咙滚动,要不是还有最后的两分理智,这会口水已经流出来了。   “八娘子,你有没有觉得局长大人这次做的菜特别香,灵气特别多?”涂荼抽了抽鼻子,受不住那股香味,伸出手捂住了秀气的鼻子,然而下一刻又极快的松开手,鼻头耸动,深深的吸着空气中飘荡的香味。   “废话。”朱八娘给了她一个白眼,“你没看见局长大人这次用的是金锅吗?”说完视线下意识的朝院子里坐着的那个白衣女子瞥了一眼,银锅待妖鬼,金锅敬神灵,说起来他们这次也是沾了那个水神的光。   湘水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忽而抬头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点头温柔一笑,仿若夜色里盛开了优昙花,清雅脱俗。   涂荼看的呆了一瞬,下意识的呢喃道,“好美。”这种美清而不妖,雅而不俗,和她们狐族的妖娆明媚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美丽。   这种美丽让一向以出产美人的涂山狐狸精都难以自持,也难怪局长大人肯用金锅给她做饭了。   “给,你喜欢的甜品。”杜若将一颗颗洁白圆润质地细腻的莲子装入盘中,在将蒸莲子滗出的冰糖原汁浇在莲子之上,清香鲜甜的味道铺面而来,连空气都染上了甜蜜的香味。   她对着不知何时走进厨房的青年道,声音甜美,似乎也含了一层蜜。   商陆接过这盘冰糖湘莲,嘴角忍不住向上一翘,想起了什么后又赶紧压了下来,“我其实不太喜欢甜的。”他严肃的纠正,要是眼角余光不那么一直往手里的盘子上瞥杜若就真信了他的鬼话。   不愧是搞刑侦的,连说谎都这么像模像样,杜若心中腹诽了一句却没有拆穿,而是顺着他的话道,“是,你不喜欢,是我喜欢好了吧。”   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商陆闻言嘴角又扬了起来,垂着的眸子里似有星光闪烁,他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后从兜里取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给,擦擦,全是汗。”   杜若接过纸巾随手一擦,然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伸手在商陆背上推了一下,“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实际上除了五味馆的妖,其他人和非人生物一点都不着急,尤其是梁辰,要不是顾忌着自己是鬼的身份怕阴气太重伤到孩子,这会早就扑上去对着梁念搂搂抱抱亲亲举高高了。   “静雯..........我........你.......孩子--”看着那个和他眉眼相似如出一辙的孩子,梁辰激动的语无伦次,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不敢置信又激动欣喜,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心上人,死亡都没让他哭的铁血硬汉第一次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孩子确定无疑是他的,哪怕不看那相似的长相,光凭梁静雯的人品她也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大二那年他就被派出去做任务,想到离别前的那个夜晚,他眼神恍惚了片刻,孩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怎么这么傻。”一个未毕业的未婚妈妈带着孩子生活会有多难他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他才更加心疼,“对不起。”   终究还是他负了她,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现在又阴阳两隔,让她独自一人抚养儿子长大,这其中的艰辛让他的心仿佛被刀隔开了一道口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鲜血淋淋的痛。   “不,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梁静雯这会已经平静下来,虽然声音仍旧沙哑,但是眼神却平和温婉,“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她比他大了三岁,得知他失踪的时候临近毕业,那时要不是有了这个意外的孩子,自己恐怕撑不下来。   “他是我的希望,而你是我的归宿。”她看着他,声音温柔又坚定,“永远都是。”   杜若和商陆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她誓言般的最后一句,被里面的深情深深触动,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我爱你,与风月无关,是时光赠我最美好的礼物。   梁辰嘴唇蠕动,望着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他又何尝不是呢。   能在短暂的人生中遇见她,彼此相爱,是命运对他最大的眷顾。   “你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杜若十分不想打断两人的互诉衷肠,但是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而且大人顶饿,小孩子不行,听到这话的梁辰飞快的擦了擦眼睛,“对,先吃饭吧,小念都饿了。”   梁念乖乖的靠在母亲怀里,用好奇又孺慕的眼神看着这个妈妈口中的爸爸,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先是一愣,继而抿着小嘴摇头,“我不饿的。”   “咕噜噜。”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叫了起来,梁念小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小肚子,白皙的小脸上腾起两片红云,扭头拱进了妈妈的怀里,羞的不说话了。   沉凝的气氛顿时一松,大家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些许笑意,纷纷坐了下来,开始享用美食。   吃完饭后梁静雯将儿子送去客房里睡觉,自己回到院子里挨着梁辰坐好,听他讲这五年里发生的事情。   梁辰定了定神,缓声道,“五年前我被上面选中作为卧底打进了湘市的一个贩毒团伙,一开始我并不受重视,后来随着资历加深才慢慢得到了胡彪的赏识,开始接触到团伙里的机密。”   “8月6日晚上八点在湘市龙湾码头有一批从海市运来的毒品,胡彪和夏长河很重视这批货,亲自去验收。”梁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旁边坐着的心上人一眼,梁静雯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他,虽然不出意外的再次穿过了空气,可她却像是真的握住了一般,对着他点了点头,“你说吧,我能受得住。”   都成鬼了,人有什么样的下场不言而喻,她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见她无恙,梁辰放了心,这才接着道,“然后在六点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消息放了出去,整个过程我都避开了人群和监控,做的滴水不漏,但过了一个小时后,胡彪却突然带人来到了我的房间,二话不说直接开枪杀死了我。”   “当时他出手的速度太快又太突然,我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在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湘水水底,一道比河水还要阴冷邪异的力量在魂魄中游走,带着我一点点坠入黑暗。”   “幸好这个时候河神大人出现救了我,不然恐怕我现在就不能保持神智站在这里了。”   “河神大人,谢谢您。”听到心上人这么说后梁静雯立马扭头看向了安静秀美的白衣女子,郑重又虔诚的道谢。   “不用谢,其实这也是我应该做的。”湘水被她这么恭敬的道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弯了弯眼角,佯装生气的对着梁辰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告诉他们我们早在二十年前就认识了呢。”   杜若本来还在气愤胡彪突然出手杀了一个正直善良的警察,听到湘水这么说时惊讶的挑了挑眉,视线在她和梁辰之间来回打量,一道白色的光线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他是你的信众?”   杜若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   湘水点了点头,“是,更准确的来说,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信众了。”   随着时代发展,科技进步,人类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上天入地,调控雨水,治理洪水,对她的需要也就越来越低,记得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当时还是孩子的梁辰。   “我爸爸其实也是一个缉毒警察,六岁那年他被一个毒贩报复将我从幼儿园劫走扔进了湘水,是河神大人救了我。”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一直信奉这世上有神,哪怕身在最黑暗的地方,也不曾忘记光明和希望。   那件事发生以后,梁辰的父亲为了保护他将他送到了海市母亲这里,自己孤身一人继续和那伙毒贩斗智斗勇,许是为了保护他们,梁父很少打电话给他们,更很少来见他们,而梁辰再见到父亲的时候,是三年后在他的丧礼上。   “他是个英雄,我从未怪过他,并以他为荣。”梁辰清朗又坚定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掷地有声。   商陆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缓声重复了一句,“对,他是英雄,是我们所有警察的英雄。”   不畏生死,不惧牺牲,敢于拼搏,誓死扞卫正义,虽死犹活。   空气静默了一瞬,众妖再次被震撼了一次,如果说上一次宋阳的死给他们冷漠的心撕开了一道口子,吹进了春风,埋下了种子,那么现在梁父和梁辰父子的牺牲就让那道口子成了大洞,落进了细雨,长成了幼苗,虽然细弱,却笔直坚*挺,生机盎然。   “那个胡彪肯定有问题。”名侦探·白·福尔摩斯·龙抢先上线,他挥手在地上铺了一层珍珠毯,然后将梁辰的尸体从空间中取了出来,小心的放在珍珠毯上,“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上面还压着一块大石,大石上贴着一张符咒,那符咒诡异阴邪,像是在镇压他的灵魂,所以我直接将它毁灭了。”   白龙的声音有些懊恼,早知道下手就不那么快,将符箓撕下来带回来给杜若看看就好了。   “龙神大人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梁辰的死不是普通人所为。”湘水紧跟着道,“我当初察觉到梁辰的气息赶过来的时候他正饱受符咒的伤害,痛的在地上打滚。而那张符咒上面的邪气血腥,让我都感到一丝心惊。”   好像那上面画符的不是朱砂,而是一层层的鲜血。   商陆也觉得胡彪嫌疑最大,梁辰卧底了五年都没有暴露就往外传了一次重要情报就被发现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还有他出手的果断和狠辣,不经求证就确定了结果,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梁辰,他刚有所行动就被暗中监视的那双眼睛报告给了胡彪。   “我也觉得很奇怪。”受害人亲自现身说法,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十二分的疑惑,“我很确定周围没有人看到,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所以胡彪究竟是怎么发现他的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看到你的不是人。”朱八娘随口道,觉得他们思维还是没转变过来,“胡彪既然能对你用伤害灵魂的符咒,要么他是修士,要么他身边有修士。”   而修士的手段多种多样,连她一个妖都叹为观止防不胜防更何况梁辰一个没经过三观改造的普通人了。   “八娘说的有道理,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没发现他行为有什么异常的吗?”涂荼眨巴着澄透的大眼睛,想到她之前碰到的一些情况,“比如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或者经常神秘兮兮的?”   “你这么说的话--”梁辰皱着眉,脑中有片段闪过,随即他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我有一次看见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然后没过多久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就受到了惩罚,后来我听人私下里说对方私藏毒品被他发现了,砍了两根手指,以儆效尤。”   “这就对上了,他身边一定跟着什么式神、鬼怪之类的,常人肉眼看不见。”朱八娘肯定的点头道,她在人世间混的比较长,对人类的手段很是了解。   “式神是什么?”商陆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虚心的求教。   朱八娘:“就是一种凡人所看不到的下阶灵体、神怪。经常以剪纸而成形,可以利用符咒控制招唤出来,连人的魂魄、活的生物都可以作为凭借成为式神。”   “这种方式一般岛国人的阴阳师用的比较多。”   活得久了,知道的比较多,这种玩意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她见过不少阴阳师用过,还曾经吃掉了不少,增长了不少灵力,因此记忆深刻。   “纸人?”商陆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后下意识的看向了杜若,脱口而出道,“我们那天抓捕沈同.........”然而一转头却没在原来的地方看到想看的人,视线一巡,在梁辰的尸体旁找到了人。   杜若正蹲在地上,看的目不转睛。   商陆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走过去蹲在她旁边,却发现对方的视线有些奇怪,那方向--   “你在看什么?”   杜若头也不回的道:“珍珠,好多钱。”说完她还用手摸了摸,然后一脸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喃喃的道,“好想跟梁辰换一换,上去躺一躺。”   商陆:“..........”   众妖:“.........”   商陆嘴角一抽,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垂着的眸子里目光满是无奈,下意识的计算自己又多少小金库。   杜若看了一会后心满意足的收回了视线,双手撑在膝盖上准备起来,斜刺里伸过来一只大手,商陆静静的看着她,挑了挑眉,“不起来吗?”   杜若也不扭捏,拉着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因为蹲的有些久脚跟有点发麻,起身的时候微微晃了一下,胳膊被人及时扶助,商陆的声音低低的在头顶响起,“小心些。”   然后等她站稳后自然的松开,杜若道了一声谢,将脑子里关于珍珠的画面压在角落里,偏头问旁边的青年,“你方才说沈同什么?”   她看珍珠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这会冷静下来联系朱八娘说的,顿时明白过来,“这样的话就完全和你们之前的推测对上了。”   按照他们的推测,夏长河背后站着一个修士,他又和胡彪认识,所以等于胡彪身后也站着这个修士,沈同善用纸人,胡彪和夏长河身后的修士给了他类似纸人的东西,这就从侧面证明了他们背后的人和沈同认识,对方是一伙的。   商陆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拿出了沈同的照片,递到梁辰眼前,“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梁辰低头仔细的看了一眼照片,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没见过。”   商陆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连胡彪身后的人都没见过,不认识沈同很正常。   商陆垂着眸子准备收回手机,这时候一只手却握住了手机,坐在梁辰旁边的梁静雯认真的看着照片里的人,面上有些难看,她咬了咬唇,“这个人,我见过。”   “嗯?”商陆的目光“唰”的一下朝她扫了过来,身子逼近,“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在昨天,我家门口。”见他神色严肃,梁静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放在大腿上的手瞬间蜷缩了起来,死死的扣在一起,梁辰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这一动作虽然没有实际接触,但却给梁静雯带来了莫大的勇气,她看了心上人一眼,心神稍定,“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受了重伤,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送他去医院。”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就把他背到了家里,然后给他进行了医治。”   “他现在人呢?”商陆声音紧张,透着一分希翼,“还在你家吗?”   “今天早上就不见了。”梁静雯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后飞快的补充,“不过他留下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说着她从钱包里取出了那张卡,放到前面的石桌上,“不知道这个对你们有没有用。”   意料之中的答案,以沈同的谨慎,能活动绝不会继续留在不知底细的人家里,商陆拿起这张银行卡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景明,让他查一下这个账户的信息。   不过他对此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对方能大大方方的将卡留下,想必不会留下什么信息,但还是要试一试。   “对不起。”在商陆将那张卡推回来的时候,梁静雯并没有接,而是站起了身给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低着头,声音歉疚不安,“我当时应该直接报警送他去医院的。”   若是早知道他会和杀死自己心上人的凶手有关,她恐怕........仍会救人,但更会将他送进监狱。   作为医生,医德不允许她见死不救,但却可以两全。   是她自己将这一切都搞砸了。   “这不怪你。”见她难过,梁辰顿时坐不住了,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搂着她安慰,双手却穿过了她的肩膀,梁辰脸色一白,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鬼,“你也不知情,只是遵循本心罢了。”   而且她救人恐怕也有自己一份原因在。   当初决定做卧底的时候他不知道那一次会让她有了身孕,为了掩饰身份,他同意让梁辰这个人死亡,自己以新的身份潜入毒枭内部。   但静雯心中一直相信自己没死,希望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也有人会像她那样冒险救他一次。   “要怪就怪我,她也是为了我。”梁辰见她仍旧不肯起身,心疼的为她解释,杜若过去将人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梁辰说的对,不知者不罪,你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医生救人有什么错呢,错的是被救的那个人刚好是罪人罢了。   听她这么说,梁静雯心里好受了些,但她还是没有接那张卡,“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给钱的人很有可能跟害了梁辰的人是一伙的,我就再也不想看见这张卡了。”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麻烦你们帮我以梁辰的名义捐了吧。”也算是给他积德。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杜若揽过了这个活,从商陆手中接过了卡,梁静雯脸色这才好了些,沉默的坐了下来,慢慢的消化这件事带给她的影响。   梁辰看见她的样子仍旧不放心,对着商陆他们轻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在卧底期间收集了不少胡彪他们的罪证,放在了我住的房间里的地板下,你们抽空去取一下吧。”他报出一个地址,“这是胡彪他们的大本营,应该不会轻易撤离,但是你们要想进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的时候梁辰顿了一下,然后摇头否定,目光落在湘水和白龙几个非人生物上,“我又糊涂了,要是你们去,该担心的应该是胡彪他们。”   “虽然我自信藏的隐秘,但胡彪既然有式神之类的东西,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发现,你们最好还是尽快取出来的好。”那些罪证虽然不全,但足以让胡彪和他的几个心腹入狱,只要他们入了监狱,动作快的话也能连根拔起他身后的那条线。   商陆点头表示知道了,梁辰笑了笑,神色松快了两分,“那一切都摆脱给你们了,我带她到一旁走一走散散心。”   然后梁辰就带着梁静雯走到了院子的角落里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商陆捏了捏手指,目光冷凝的道,“白龙破了压着梁辰的符箓,应该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戒,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去一趟湘市,找到梁辰好不容易搜集的罪证。”   “我跟你一起去。”杜若自告奋勇的道,“沈同还没落网,既然对方有可能是和他一伙的,我自然义不容辞。”   “我也去。”湘水闻言也举起了手,见大家的视线落在脸上,俏脸一红,却仍旧坚定的道,“梁辰是我的信众,身为他信奉的神灵,自然要庇护他的。”   替他报仇也是一种庇护。 第33章 鬼婴   于是接下来的湘市之行就变成了他们三个的行动。   一个半小时后, 商陆开车来到了湘市最着名的酒吧一条街, 这时已经接近凌晨,其他地方已经安静的陷入了沉睡,这里却灯红酒绿开始了一天最繁忙的喧嚣。   “我现在更加确信胡彪身后的人和沈同是一伙的了。”两人一神乔装打扮一番来到了最热闹的一家酒吧前, 杜若看着前方闪烁的霓虹深有感触的道,“连选择藏身的地方都一样。”   商陆甩了甩额前过分长的刘海, 闻言赞同的点了下头,刚别过去的刘海又落了下来, 半遮住眼帘,藏在后面的桃花眼潋滟多情又带了几分神秘, 一进门就引得许多年轻小姑娘和成熟御姐的注视。   商陆垂眸扫了一眼罪魁祸首,见对方还有闲情逸致对着酒池里舞动的青年吹口哨,舌尖忍不住顶了顶下颚, 眸光一沉, 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将人带进了怀里。   杜若正欣赏美人跳舞,冷不丁的被人带着撞上了坚硬的胸口,鼻尖传来了清冽的冷松香, 她懵了一刻, 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挣扎, 商陆用力扣着她的肩膀, 低头凑近她耳畔,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别乱动, 这样不容易引人注目。”   杜若身子一僵,不着痕迹的踩了他一脚,“这样更容易引人注目好吧。”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别忘了咱俩现在是两个大男人。”   “小姑娘,你思想有些落后呀。”商陆低低的笑了一下,尾音上扬像是带着钩子,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这地方最多的就是男男,不信你看11点钟的方向。”   商陆微微松了松力道,让杜若从胸前抬起头,她看着11点钟的方向,随即目光一直。   那里有两个人正忘情的亲吻,男的,周围还有人在跟着起哄,看起来好不热闹。   湘水跟在俩人身后有一段距离,见他们突然停了下来,而杜若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别看。”杜若回过神,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湘水的眼睛,湘水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手心,杜若条件反射的缩了缩手,然后又继续捂了上来,“我们兵分两路,一会我和商路闹出动静吸引胡彪出来,你趁机进入梁辰的房间找到证据。”   本来他们是想用隐身术计划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的,后来到了附近用神识略微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外松内紧,还萦绕着一股浓重的鬼气,阴气森森,不太保险。   湘水的本体是水灵,可以化作一滴水潜进去,没有人会在意地上是不是多了一滴水,就算看到了也不在意。   “好,那我去了。”湘水点了点头,扭身走进了人群中,找到了最靠近通道的位置,慢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若目送她离开,动了动胳膊,见商陆的手还在自己的肩膀上,忍不住曲起胳膊捣了他一下,警告道,“差不多行了啊,该干活了。”   商陆见好就收,闻言松开了手,但仍旧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像连体婴似的。   杜若呼出一口浊气,然后眼神一变,气势汹汹的朝着还在热吻的恋人走去,到了那个小受后面时突然伸出手扯着他的衣领将人往后一拽,恶狠狠的道,“好啊你,原来是有了新欢,怪不得死活闹着要和我分手呢。”   “我告诉你,想分手,门都没有。”然后不等小受说话,她松开手,用了一个巧劲将人往旁边一推,默默说了一声抱歉,随即一拳砸在了那个被打断好事一脸不悦的壮汉脸上。   壮汉被她出其不意的一拳打的头一歪,身子晃了两下撞上了旁边的一个看客,周围发出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勇哥,打回去。”   勇哥站直了身体,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看着那个矮了他一头的瘦弱青年,眼神阴骘,“你找死!”   说着举拳冲了过来,然而还没等碰到那个瘦弱青年,就被他身后的一个高个青年拦了下来,对方挑了挑眉,目光不屑,“想动她,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周围的人见又冒出来一个人,起哄声更大了,勇哥在他们的撺掇下愈发愤怒,想也不想的朝后面吼了一嗓子,“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赶紧过来收拾他们。”   随着他一声怒吼,不远处看场子的人纷纷围了过来,杜若活动了一下手腕,抓住一个人就是一个过肩摔,再一个凌空踢,借力侧空翻,一个呼吸的功夫又倒下两个。   “哇,酷!”   周围的人纷纷鼓掌喝彩口哨声连成了一片,商陆也不甘示弱,和勇哥打在了一起。   勇哥是胡彪手下的打手,长的孔武有力,身手也不弱,曾经还因为过失伤人蹲过几年,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胡彪,出狱后一直跟着他干,现在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众人见了纷纷叫一声“勇哥”。   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两个人给当众下了面子,他怎么能忍,当下放开了全力攻了过去。   酒瓶碎了一地,桌子被踢翻,发出好大一声巨响,这么大的动静渐渐吸引了舞池里跳舞的人,大家纷纷围了上来,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开始拍摄上传自己的微博。   酒保见状不对赶忙溜出吧台跑到后面去叫人,胡彪正好上完厕所出来,闻言浓眉重重一抖,眼睛瞪大了两分,他吐了一口唾沫,恶声道,“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厂子里闹事。”   酒保听他这么说后像是吃了定心丸,也不心慌了,脚步轻快的在前面带路,而他看不到的是,胡彪的肩膀上,正坐着一个青面獠牙浑身漆黑的婴儿,目光贪婪的看着他,嘴角缓缓的流下了口水。   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湿,胡彪侧头看了自己的小宝一眼,压低声音哄道,“乖,他是自己人不能吃,一会让你吃个饱。”   最近条子看的紧,很多货进不来让他损失了一大笔钱,他正憋了一身邪火没处发泄,今天有不长眼的送上来门来,那也别走了。   他阴骘的双眼中露出了浓烈的杀气,大步朝着前方的围聚的人群走去。   就在他的走后没多久,一滴透明的水滴滚过地面,一路来到了后面一间上锁的房间,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小水滴左蹦蹦右跳跳,从地板这头滚到了地板那头,然后在床底停下,透明的水滴拉伸变长,先是两只脚,再是两只手,最后露出了头颅,一个迷你版拇指的湘水出现了。   她伸出小手掀开了地板,取出了那份u盘和账本,然后又将地板恢复原样,把东西收进空间后又变回了一滴水珠不着痕迹的原路溜了回去。   经过前厅的时候她分心往那里看了一眼,胡彪和勇哥正被商路和杜若按在地上摩擦,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声隔着重重音乐和噪声清晰的传入了耳中,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隔空传了一道消息后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   杜若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水痕从旁边经过,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湘水温柔似水的声音,“我拿到证据了,先去车里等你们。”   杜若对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知道了,然后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一脚踩在胡彪肚子上,一只拳头重重的击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胡彪额头青筋剧烈跳动了两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直到意识陷入黑暗时,他才恍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从和那个小白脸动手的时候,他家小宝好像就特别安静,一点没有平时的兴奋,更没有看到他被打后的愤怒。   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这个疑问他是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杜若将人打晕后左手自然的往他的肩膀处一划,收手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黑乎乎黏腻腻的婴儿,小婴儿双目赤红的盯着他,眼睛里又怕又恨,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小爷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今天就算了,日后你再敢抢我的人别怪我还来砸你们的场子。”杜若扔下一句狠话,经过小受的时候顺手将人一并提溜了出来。   她今天以他的名义闹了一场,为了避免勇哥和胡彪醒来后找他的麻烦,还是将人带回海市避一段时间,等他们落网后再将人放回来。   商陆上车后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越野车在马路上急速而过,杜若想了想,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开,快一些。”   商陆毫不迟疑的转了个弯,朝着她指的方向开去,然而前方是条僻静的死胡同,他挑了挑眉,垂眸看向副驾驶指路的女孩,眼神意味深长。   “放心,有路,就怕你不敢开。”杜若也不浪费时间,说完后双手朝着前方一挥,像是拉开了一道看不见的窗帘,下一刻一条黑黢黢幽深阴暗的小路出现在巷子尽头。   在这漆黑的夜色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恐怖又阴森。   那条小路出现的时候,被她贴了一张符咒扔在后座和小受作伴的婴儿突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神色抗拒,身子颤抖。   “走吧,商警官。”杜若笑的格外纯良,声音温柔的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带着几分调侃。   商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神色镇定的踩油门朝着小路冲了进去,车子瞬间消失在胡同中,一个醉汉歪歪扭扭的走了进来,靠近墙根解决完了生理需求后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冷。”   幽暗阴森的鬼道上,红色的曼陀罗绯糜又妖艳,一只只白骨顺着根茎探了出来,朝着车身靠近,想要将它拉进更深的黑暗中。   只是还没等靠近,一道金光就从车中射了出来,打在那一只只张牙舞爪的白骨上瞬间让它们成了飞灰,其余白骨仿佛有生命般要多快有多快的撤了回来,安静的埋在地下不动如斯。   直到那车鸣声在耳边消失,它们才敢从地底冒出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铺开,“好恐怖的气息,方才过去的是哪位大佬?”   “不清楚,看气息不太像是地府的,应该是人界哪个大能有事借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女子前些日子来过,还有十八层地狱的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那不是只有鬼帝大人才能使用的吗?十殿阎王都拿红莲业火没辙。”   “谁知道呢,总之以后见到她都机灵些躲的远远的,别傻了吧唧的往上撞,不然怎么死的都知不知道。”   “........”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片刻后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来自黄泉的风吹过曼陀罗时发出了簌簌的细微声。   十分钟后,商陆在杜若的指引下将车停在了五味馆的后门,下车后他所有所思的看着关闭的鬼道,突然问道,“那天去荔村,你和白龙是不是也走的鬼道?”   不然不可能比他们更快的出现在那里,还布置好了一个大型幻阵。   马甲都掉了这点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杜若利落的点了点头,语气颇为得意,“对呀,是不是很方便。”说完还骄傲的抬了抬下巴,“鬼道一般人可开不了,更很难囫囵的从里面走出来。”   商陆:“........”   你作弊还有理了是吧。   “杜姑娘,这个人晕过去了。”湘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还有这个鬼婴,看着也不太好的样子。”   杜若回头看了一眼,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担心,他们是被吓的。”鬼婴属于非法逗留人间,到了阴间的小路上自然会受到那里法则的压制,而小受嘛,估计是见到那一堆会动的白骨三观崩了。   杜若打开车门,一手一个十分轻松的将他们提溜了下来,避开商陆伸过来想要帮忙的手,“不用,我提的动,你去开门。”   商陆见她气息沉稳面色自然没有半分吃力的样子,舌尖抵了抵下颚,颇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无措,最后只能依言前去开门。   想来是考虑到他们会从后门回来,门没关,商陆轻轻一推就开了,然后他让开身子,示意杜若先进。   杜若一手提着小受,一手提着小鬼,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客厅里亮着灯,白龙他们几个正围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什么,听到动静后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他们是--”白龙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一人一鬼,视线在那个鬼婴上定格,仔细感受了一番,眉头微皱,“他身上的气息跟压着梁辰鬼魂的那张符箓很像,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弃了大的把他捉来了。”杜若将小受放在地上,对朱八娘吩咐道,“给他找个地方待着,别让他醒来后乱跑。”   “明白。”她这么说那就是这个人不重要,朱八娘像扛麻袋似的将人扛到了肩上,扔进了柴房,离开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转身去了厨房取了些馒头和一叠小咸菜外加一瓶矿泉水放在了他的旁边,最后锁上门走了。   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涂荼已经对那个鬼婴施展了幻术,只是那鬼婴毕竟太小,有些事记得却说不清楚,而且他毕竟是个鬼,还是个被人精心喂养沾了血腥的鬼,不同于莫七是个普通人,询问的效果并不好。   “那就用搜魂术。”杜若声音冷淡,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年龄而有所心软,他虽然是个婴儿却一直都有自己的意识,一心认胡彪为主助纣为虐并对他们充满了戒备和恶意,这样的鬼没有拯救的必要。   白龙从善如流的按住了鬼影的肩膀,方便杜若施术,杜若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鬼影的眉心,一簇白色的明光从指尖飞出钻进了鬼影的额头,鬼影身子一僵,眼底的戒备慢慢凝固,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杜若的一缕神识附在白光上游进了鬼影脑海深处,轻轻一撞就破开了他的防御,看到了里面的一幕幕记忆。   只是越看,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最后猛然睁开眼,指尖蜷起和其余四指握成拳头,反手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拽,然后往半空中一甩。   一道白色的光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停顿的时候在空中炸开成无数的光点,那光点又在顷刻间凝聚成了一幅幅画面,像是投影似的根据时间连成了一圈。   “是梁辰。”一直等着他们回来不肯去休息的梁静雯忽然指着其中的某一幅画面道,声音愤怒,“原来就是他出卖了梁辰。”   “还有那个胡彪,杀人凶手,不得好死。”梁静雯气的浑身发抖,牙齿咬的咯嘣响,脸色又青又白,恨不得冲上去将人大卸八块。   梁辰死过一遭则淡定多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乖,不气了,河神大人已经拿到了证据,他很快就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梁静雯咬着牙,眼眶通红的看着这个从少年起就走进了心里的青年,鼻头酸涩,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怎么能不气呢,是他们害死了她挚爱的少年,她孩子的父亲,她未来的丈夫,她一生的信仰。   他今年,才26岁啊。   “咔嚓。”   手机拍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梁静雯想到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飞快的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了过去。   商陆正对着空中的一幅画面拍照,画面中,胡彪恭敬的站在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身前,脸色紧张又兴奋从对方手里接过了鬼婴,“大师您放心,我胡彪生是组织的人,死是组织的鬼,这一辈子都不会叛变的。”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恭敬的递了过去,“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   黑袍人对他的识相很满意,勾了勾嘴角刚想说什么,靠在他怀里吃着葡萄的小女孩突然抬起了头,伸手接过了那个信封,打开一看,撇了撇嘴,“我饿了。”她扔下手里的葡萄,扯了扯黑袍的衣角,仰着漂亮的小脸,甜美又委屈的道。   “好,爸爸这就给你拿好吃的。”黑袍男见状立马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黑色的丸子,“乖乖,咱们今天吃一颗好不好,不然你又肚子又要闹不舒服了。”   小女孩想到白天确实吃了不少东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张开了嘴巴,“你喂我。”   黑袍男十分耐心的捏着黑丸往女孩嘴里送,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一旁扑了过来,尖利的爪子闪过一道锋利的森芒,直直的朝着那颗黑丸而去。   “吧嗒。”   一滩口水落在了黑影经过的地方。   “小宝!”胡彪惊的目疵欲裂,尖叫道,“快回来!”   然而那个黑色的鬼婴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张大了嘴巴朝着黑丸抓去,小女孩突然冷哼了一声,红色的眼睛冷冷的瞥了鬼婴一眼,白嫩的小手一挥,那到了跟前的鬼婴就被瞬间拍飞了出去。   “哼,敢抢我的东西吃,活的不耐烦了。”小女孩张开嘴一口含住了黑丸咽了下去,然后从黑袍男人怀里站了起来,双脚离地飞到了鬼影身前,一只手轻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声响起,胡彪脸色一白,惴惴的看向了黑袍男,声音祈求,“大师--”   “甜甜,不要闹了,这孩子还有用处呢。”   叫甜甜的女孩嘴巴一撇,这才不甚情愿的松开了手,飘回了黑袍男身边。   “好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吧。”黑袍男见胡彪还杵在原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人,“记得多喂他些人吃,有助于他成长。”   “死人还是活人?”胡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黑袍男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明,“他是鬼,你说吃什么最补?”   胡彪看了下他身边的小女孩,想到之前令鬼婴失控的黑丸,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还是吃人的魂魄最补。   “这个女孩,我见过。”梁静雯看着画面中的漂亮小姑娘,突然道。 第34章 翅膀往外拐的青鸟   “你该不会是也救过她吧?”心直口快的涂荼下意识的问道, 话落才意识到这么说好像不太好, 听起来像是问责,顿时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连忙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   越是着急,后面的话越是表达的不清楚, 涂荼急的都快哭了,好在梁静雯是个心大的, 并不在意,闻言冲她淡淡一笑,“没关系,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小姑娘眼神清亮澄澈一眼就能看到底, 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孩子, 况且白天她还帮着自己带者儿子玩耍,于情于理她都不会因为这点无心之话而跟她计较。   而且她也确实有前科,这么想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 只是其他人都没有明说罢了。   梁静雯深吸了一口气, 视线重新落在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上, “昨天过来的时候在老街上不小心和她撞在了一起, 当时她身边没有大人跟着,长的又玉雪可爱,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老街上?”杜若闻言眉头一皱, 下意识和商陆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作为黑袍男身边最亲密的存在,她可不认为对方是闲来无聊过来逛街,还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所以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商陆道,“夏长河和胡彪身后站着的修士就是这个黑袍男,而这个黑袍男和沈同是认识的,不然那个小女孩不会在沈同消失后出现在五味馆附近。”   太巧合了。   “这样吧,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沈同和黑袍男这两个由我们特管局来全力追捕,胡彪和梁辰的案子就由你们警方接手。”杜若眼角余光瞥见还躺在珍珠上的梁辰尸体,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转而盯着商陆的脸,企图用美色来压过金钱的诱惑。   商陆见她眼神专注又深情的看着自己,佯装没有察觉,嘴角悄悄的往上一勾,眼尾略弯,压出一个浅浅的月牙,他咳嗽了一声,声音愉悦,“虽然我们手头上有了胡彪犯罪的证据,但是要对他实行抓捕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   商陆的视线和梁辰在空中轻轻一碰,继而落在珍珠上的尸体上,忽然沉默了。   逝者如斯,哪怕这么做是正确的,但嘴巴就像是涂满了胶水,怎么张都张不开。   “是要用到我的尸体吗?”梁辰看出了他的犹豫,善解人意的道,“我也是一名人民警察,知道警方的办事流程。”他的声音晴朗随和,态度磊落大方,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不相关的人,“尽管拿去用。”旁边人呼吸瞬间一促,梁辰偏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况且我的尸体要见天日,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平白无故的从湘水到了海市,对方完全可以要死不承认杀害他的罪名。   梁静雯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明白,心里仍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压的她喘不过气。   “一切都会好的。”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的,杜若不想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也不想看她继续难过陷入悲伤,“要不要吃点甜食,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就会好很多。”   梁静雯闻言一愣,看见对面的女孩眼神清亮的看着自己,目光柔软温和,眼神充满了善意,不由点了点头。   也好,总比看着自己丈夫的尸体再遭一番罪却无能为力不能反对的好。   虽然他们俩未曾结婚领证,但是在她心中早就认定了他一生一世,那他就是她一辈子的丈夫。   杜若给商陆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后面的事情他处理好,然后带着梁静雯往厨房的方向走,“你喜欢什么甜点?红豆糕怎么样?”   “好。”   梁静雯眼神一闪,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带了点惊讶,“我最爱的就是红豆糕。”   平时想念梁辰想的睡不着觉的时候都会起来吃一块,因为此物最相思,也解相思。   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商陆用力的捏了捏手指,这才对着院子里的非人生物道,“我想请你们将他的尸体放回湘水,找一个人多的浅滩,做出被水冲上岸的样子。”   “这个我来吧。”湘水自告奋勇的道,“那里是我的地盘,我熟。”   商陆颔首,“那就拜托你了。”   湘水:“我们都是为了抓住那个坏蛋还梁辰一个公道,不用这么客气。”顿了顿,她接着问,“现在就放回去吗?”   商陆抬头看了一眼,藏蓝色的夜幕上挂着一轮圆月,周围环绕着无数的星子,暗色的浮云缓缓飘过,静谧又宁静,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明天是个好天气。”白龙也抬头看了一眼,一语双关的道。   “是呀。”商陆低头扯了一下嘴角,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坚定的重复,“一定会是好天气。”   ........   红豆煮熟后和糯米粉、米粉混合搅匀,然后放水、糖和桂花搅拌后倒入模具中上锅蒸半个小时,这样做出来的红豆糕既有软糯的口感,还有红豆的甘甜,伴着桂花的清香,咬一口透心甜,心情瞬间飞扬起来。   将锅里的红豆糕装进盘子里码好,杜若给梁静雯留了一盘,指了指她旁边形影不离的青年,“这个他也能吃,你们可以一起分享。”   说完后端着另外一盘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商陆人呢?”回到客厅后,杜若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一起不见的还有湘水,白龙掀了掀眼皮,“商陆回警局加班,湘水送梁辰的尸体。”   “那我们先吃。”杜若将盘子放到茶几上,“等她回来我再给她做新的。”红豆糕就是要趁热吃口感才最好,凉了糯性就不强了。   涂荼和朱八娘早就盯着她手里的糕点转不动眼珠了,闻言不断的点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白相间的糕点却坐的端正隐忍,“局长您先请。”   杜若笑了一下,率先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她们俩这才像是被打开了开关,飞快的从盘子里捏起了一块放入嘴中,“真好吃。”   涂荼满足的眯起了眼睛,感叹道。   “大人,您请。”桂平不像女孩子那样对甜食没有抵抗力,时刻不忘白龙,等白龙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后才动手取过一块小口小口的品尝,等他吃完手里这块再垂眸盘子里的红豆糕已经一块不剩了。   旁边的涂荼和朱八娘吃的一脸点心渣,连嘴边的渣渣都没放过,舔了个一干二净。   而杜若则已经懒懒的靠在了沙发上,打开手机准备发布对那个黑袍男的通缉令。   “我在官网上查了下,这个黑袍男叫许天赐,h市人,父母双亡,从十二岁那年就没了踪迹,老家那边的亲戚报了失踪,警方立案多年也没有找到他。六年前突然出现湘市,靠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给人算卦看风水,渐渐的打出了大师的名号,一般人轻易见不到他,格调拉的挺高。”   许天赐把名号打的这么响亮,哪怕将自己弄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但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号大师,特管局总要多做些调查的。   白龙说的就是特管局调查出来的信息。   “他那一身邪术诡异又阴森,不像是正统路子出来的,也不太像是本土的手段,倒有些像东南亚那边的降头术,养小鬼,扎小人。”杜若低头盯着手机,一边不停的打字,一边分心道。   作为土生土长的华夏人,自小她学的就是名门隐士都接触不到的正宗道术,本土有没有这样的手段,她很清楚。   “岛国的阴阳术,东南亚的降头术。”杜若伸手在屏幕上点了发动,然后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嘴边慢慢琢磨着这两种术法,嘴角倏尔一挑,清亮温柔的杏眸中泻出一抹冷光,“我现在倒是对他们身后的那个组织越来越感兴趣了。”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这世上从来都不乏利欲熏心之徒,尤其是那些掌握了非凡力量的修士,自认高人一等不甘屈于人下,想要凭着手里的力量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   目前已经出现了沈同和许天赐两个人,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再出现什么人。   “桂平,能算出这个许天赐藏在哪里吗?”   桂平没等她开口就已经再算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他睁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许天赐的出生日期肯定被人改过,他的情况和沈同一样,什么都算不出来。”   “既然这样,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找人了。”杜若对这个答案不显意外,偏了偏头,看向对面吃饱了的两妖,“红豆糕,还喜欢吗?”   ........   魔都郊外的私人庄园中。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拿着手机面色匆匆的敲响了二楼主卧的大门,片刻后,一道懒散华丽的男声透过木门传了出来,“进来吧。”   语气漫不经心,从容且淡定,仿佛什么事都不能令其动容慌乱。   听到声音后侍者慌张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衣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道挺秀欣长的背影,一寸一金的鲛绡层层的叠在一起,飘逸轻灵不见半分臃肿沉重,清晨的阳光穿云而过,将白色的鲛绡染成了淡淡的浅黄,使得清冷出尘的青年多了两分尊贵无双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青年转过身,银白色的蝴蝶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个精致白皙的下巴,线条流畅,引人遐想。   随着他的动作,一条蓝色的挂着星辰的吊坠在他胸前微微晃了一下,银色的勺子在眼前一闪而过,侍者恭敬的低下了头,双手将手机举过头顶。   “尊主,天权星主和天玑星主被发现了。”   空气顿时安静了一下,气氛压抑,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头顶,冷漠又威严。   侍者脸上瞬间冒出了一层虚汗,腿根发软,他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道,“特管局发布了对他们俩的通缉令。”   话落,他手心一轻,手机被对面的青年取走,他顺势垂下了胳膊,恭敬的贴在大腿两侧,却仍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对面的青年。   片刻后,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气音,“呵。”   侍者愈发垂低了头,视线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开出了两朵花。   然而身子却几不可查的抖了起来。   “你怕什么?”这点细微的动作没逃过对面面具青年的眼睛,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明,“被通缉的又不是你。”   侍者:“..........”   侍者嘴唇动了动,喉咙滚动了两下,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贴地,“殿主息怒!”   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颤音,整个人怕的不行。   看着他这幅上不了台面的样子,面具青年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出去吧。”顿了下,又接着道,“将摇光叫进来。”   “是。”侍者露出逃过一劫的庆幸,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迅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恭敬的退了出去。   五味馆内。   梁静雯是被一阵扑鼻的香气馋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门看见梁念已经洗漱好坐在了板凳上,眼巴巴的看着身前桌子上的饭菜,就差流口水了。   水煎包小巧精致,上下呈金黄色,外酥里鲜,脆而不硬。烧麦卖□□透亮,顶端开口处用蛋黄点缀成菊花花瓣的形状,雅致清新,味咸椒香。   熬得浓稠恰到好处的小米粥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瓷碗里,清香诱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深绿色的酱瓜爽脆可口,白色的萝卜条酸甜微辣,奶白色的豆腐加火腿丝、笋丝、口蘑丝、木耳丝、银鱼丝、紫菜丝、蛋皮丝、鸡丝浇上特制的卤汁,清淡鲜香。   “静雯,你醒了。”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的梁辰听到动静抬头,对着望过来的女子展眉一笑,笑容清朗灿烂,仿佛迎进了一室阳光。   梁静雯心中一动,眼神顿时直了。   “妈妈。”直到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她才恍然回神,捂着脸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你们先吃,我去洗漱。”   真是的,都这么多年了,自己对他的笑容还是这么没有抵抗力。   梁静雯快步走到水池边,用凉水冲了冲脸,取过一旁的一次性牙刷飞快的刷完,这才转身回到客厅。   “杜姑娘他们呢?”   “在前面招呼顾客。”梁辰说,“她说商警官已经连夜联系了湘市那边,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让我们耐心等待。”   梁静雯点了点头,坐下用餐,半个小时后她将桌子收拾好,用完的碗筷洗刷干净,抱着儿子和梁辰聊天。   这一聊就是一个小时,杜若走进来,高兴的道,“刚刚商陆传来消息,胡彪已经落网,梁辰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湘市警局,等尸检完后你就会送回海市警局,到时候你就可以去领回来了。”   话音刚落,朱八娘就开门走了进来,声音兴奋,“老板,有一个鸟妖说在市中心的别墅区看到过许天赐。”   “当真?”杜若眼睛一亮,“他还记得具体位置吗?”   “嗯,在扶风别墅区。”朱八娘喘了口气,“他主人就住在那里,他自己出来玩的时候见过许天赐。”   “那鸟妖现在在哪?”   “就在门口。”   杜若嘴角扬起,“好,你先带他进来,我安排一下店里的事情后就出发。”   不一会,朱八娘就带着一只绿头发的少年进来了,少年容貌精致可爱,乌黑的眼珠周围还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圈,“他不会是--”   杜若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划过一个猜测。   “是绣眼鸟。”朱八娘肯定了她的猜测,“不过他身上有青鸟的血脉,所以才能开灵智。”   青鸟,是山海经中给西王母传信的信鸟,象征着吉祥、幸福和快乐,寓意极好,   这只小绣眼能给他们带来许天赐的消息,真没有辜负他祖上的名号。   “这次抓捕许天赐我和小白两个去就行了,其余人留下看店。”说是看店,其实为了保护梁辰一家,毕竟他们一个是鬼,一个是普通女人,一个是孩子,总要防着点许天赐使阴招。   桂平几个都不是傻子,话一出口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就是梁辰也听出了弦外之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杜若一个眼神挡了回来,对方朝梁念和梁静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梁辰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最后承了她的好意,“多谢。”   他无声的道。   杜若却仿佛听到了,对着他轻轻一笑,然后带着白龙和那个绿毛少年走了。   扶风别墅区。   这里的安保丝毫不弱于不比沈同住的风华小区,甚至还更胜一筹,白龙和杜若到了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正在她打断用法术迷惑住保安硬闯的时候,门内走出来一个青年。   青年又高又瘦,秀美的脸上带着与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淡,他一边走,一边视线不断的在周围逡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卫先生,您家的鸟儿又偷溜出去了?”对这种情况很是熟悉的一个保安上前招呼道。   卫峥点了点头,迟疑了下轻声开口,“你有见过我的绣眼吗?”   保安摇了摇头,“没见过。”   卫峥略显失望,对着他微微颔首,绕过他准备继续找。   坐在车里的绿发少年眼珠一转,“嘭”的一声变回了圆形,张开小嘴,叽叽喳喳的道,“你们拿我当借口,说是送我回来的,我的主人一定会请你们进去答谢。”   杜若看了已经跳到了她的膝盖上的小鸟,再看看就要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青年,没怎么犹豫一把抓起了小鸟,探出头叫住了卫峥。   “先生,这是你家的鸟吗?”   卫峥闻言身形一顿,收回在外游移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年轻的女孩笑容甜美,嘴角梨涡浅现,白皙的手心捧着一只通体绿色的小鸟,鸟儿黑色的眼珠周围还萦绕着一圈淡淡的白毛。   他的呼吸一顿,下意识伸手去接,还没等碰到鸟儿,绿色的小鸟扑棱了一下翅膀直接飞到了他的肩膀上,用毛茸茸的小脸拱了拱他的面颊。   感受到小鸟的亲近依恋,卫峥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浮冰破碎,“谢谢你们将我的小鸟送回来,请务必让我答谢你们。”   他对着他们郑重的道,甚至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如果他们拒绝他应该怎么劝说的腹稿。   “好啊,上车吧。”   然而对方并没有拒绝,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卫峥看目光一顿,他抿了抿唇,耳边传来了小鸟“叽叽喳喳”的催促声,下一刻更是直接飞进了对方的车中,落在了女孩的肩膀上,朝着他“叽叽喳喳”的叫道。   卫峥:“.........”   卫峥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瞪了小鸟一眼,“对不住,鸟儿有些顽皮。”说完他先去和保安打了一声招呼,等对方打开了大门后才绕到一旁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一上车,他才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对方眉目俊朗,气质温和,浅笑着跟他招呼道,“你好。”   “你好。”他礼貌的回了一句,然后抬头对着小鸟招了招手,“过来。”   绣眼目的达到十分配合的飞了回来,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杜若将车开进了扶风别墅区,“前方的路口左拐。”   卫峥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于此同时,绣眼也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右拐,经过玛瑙湖,那个人就在临湖的别墅内!”   杜若果断的转动方向盘,拐向了右边的路口,卫峥见状皱了皱,耐着性子解释,“走错了,前方是个死路,你得退回去。”   然而对方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径直开了过去,车速飞快,卫峥眼神一闪,心生警觉。   “你们--”   “吱呀。”   紧急刹车的声音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杜若将车子停在路边,神识扫过前方的别墅,扭过头对着白龙道,“两个都在里面,我从正面进攻,你从后面包抄,这次务必将他们抓捕归案!”   说完下车关门一个凌空翻翻进了前方主人家的院墙,再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身影。   卫峥:“???!!!” 第35章 一锅炖了   卫峥僵硬的收回视线, 抬手将怀里分外安静的绣眼抓在手中, 在报警和不报警之间犹豫了一瞬,耳边回荡着女子临走前说的话,忽然低头看着他, “小绿,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吧?”   手心的绣眼睁着无辜清澈的眸子, 啄了啄他的手心,是平时难得一见的讨好和温顺。   卫峥顿时就明白了, 他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绣眼的眉心,苦口婆心的道,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你的聪明,被人察觉抓取研究所做实验怎么办?”   小绿黑色的眼珠转了转, “阿铮你放心, 他们不是坏人, 不会伤害我的。”   声音清脆,宛若歌声。   “嗯,那就好。”卫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脑子里这会已经不去想对方来这里干什么而是想对方知道了多少该花多少代价让他们闭嘴, 毕竟这事做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 轻车熟路, 他很快就有了计划。   只是........   他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继而低头看着手心的绣眼, 捏了捏它软软的小肚子,不太确定的道,“小绿,你方才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清脆低扬,很是好听。”   说完他又朝四周望了一眼,车厢封闭,宽敞的路上安静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所以方才是他听错了吧。   “那当然,我的声音可是连黄莺都甘拜下风呢。”小绿闻言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脯,小眼神万分骄傲。   卫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滞的看着手心的小鸟,手心僵硬,“你、你、你会说话?”   “对呀。”小绿拍了拍翅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其实他早就想告诉他自己会说话了,只是怕吓着他,担心他知道自己是妖后就不要他了,但来的路上局长大人说了,自己应该试着相信他一些。   喜不喜他不知道,但是惊是真的惊住了。   卫峥呆呆的看着绣眼,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个霹雳弹,头晕目眩,心跳如擂鼓。   他以前只知道它比别的鸟聪明特别通人性,但没想到它连人话都会说,这已经不是鸟,是妖了吧。   另一边,杜若和白龙刚一进入别墅沈同和许天赐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纷纷睁开了眼睛,停止了调息。   “甜甜。”许天赐心绪不宁,低头往腰间瞅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娃娃后不安感愈盛,起身朝着楼下走去。   往常这个时候她不是在楼下看电视就是在花圃里扑蝴蝶。   刚一出门,就看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也被人从里面打开,沈同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许天赐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问道,“你也察觉到不对了?”   沈同闻言神色微变,嗖的一下看向了窗外,外面景色依旧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他稍微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楼下就传来了一道剧烈的碰撞声,下一秒,甜甜尖锐的叫声传来,“爸爸快走,特管局的人打上门来了。”   沈同和许天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面色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然后一个人转身往外,一个人继续下楼。   沈同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后一顿,转身快走几步拉住了许天赐,“你我都有伤在上,现在不是硬碰的时候,先走为上。”   许天赐用力甩开他的手,目露不屑,“要走你先走,老子可不怕他们。”而且甜甜还在下面,他总不能扔下她自己走了。   说完也不等沈同回答径自朝着楼下飞奔而去。   沈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目光一沉,随即闭了闭眼,头也不回的翻窗离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让自己折在这里。   沈同脚步飞快的穿过了后庭,经过了花圃,在走过前方的小路就能到达后门,那里有一条捷径可以直接通往别墅区外面。   忽然,视线内出现了一片洁白的衣角,沈同猛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了过去。   “是你?!”   白龙踩着悠然的步子缓缓走近,神色从容,声音温润,“又见面了。”   沈同:“........”   不,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见面。   沈同咬了咬牙,从储物袋中掏出最后几张式神朝着白龙扔去,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跑,边跑,还一边往地上撒着什么东西的种子。   那些种子落地后瞬间生根抽枝,变成一根根长长的藤蔓朝着四周蔓延,每根藤蔓上都带着无数的尖刺,闪着猩红阴冷的厉芒。   白龙飞跃到半空,避开了缠过来的藤蔓,然后一道浮冰术打过去,那些藤蔓瞬间被冰冻在原地,定格成了扭曲狰狞的模样。   这栋别墅没有设置防护类和隐藏类的阵法,不能变回原形战斗,白龙踢在两个式神的胸口,借力一个后空翻避开另一个式神的大刀,然后双手成爪朝着左侧一个举锤的式神狠狠一抓。   “撕拉。”   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响起,英武不凡的式神身形一顿,点点灵光从他体内飘了出来,下一秒魁梧的身躯便化作了一张白纸,分成了两半被风吹进了玛瑙湖。   另外三个式神的动作一顿,看着同伴的前车之鉴,攻击不由缓慢了两分,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一瞬,一道水流忽然从天而降泼在了身上,那透明的水流仿佛带了硫酸的特性,浇在身上发出了“呲啦呲啦”的声响,没多久那三个式神就变成了软软的一团,“啪叽”一声挂在了冰冻的藤蔓上。   白龙一挥手,宛若利刃的强风吹过地面,随着“咔嚓咔嚓”的碎冰声,地上落满了一地的冰屑,经过阳光一照,俱都化作了水流融入地底。   白龙朝着沈同逃跑的方向追去。   客厅中。   杜若举着一口锅将小女孩拍到了墙上,洁白的墙面裂开了数道纹路,呈蛛网扩散。   小女孩的头软软的歪向一旁,脖子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精致漂亮宛若洋娃娃的小脸上红黑一片,有半边脸还凹了进去,露在外面的肌肤青黑一片,指甲尖利不像常人。   “我说怎么这么抗打,原来是个假人。”杜若一个箭步上前,用锅沿抵住了小女孩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冰冷,五指微微曲起对着她的天灵盖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啊~”   小女孩目露痛苦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叫,极具穿透力的音波震碎了周围的瓷瓶玻璃,“哗啦啦”的破碎声此起彼伏。   “贱人,放开我的甜甜!”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一道森冷的利芒带着无边的杀意朝着她的后脑刺了过来,杜若仿佛没看见似的,提着锅柄轻轻转了一圈,反手挡住了那道利刃,然后左手一握一扯,一道黑色的影子就这么被她生生的从木偶中拉了出来。   “啪嗒。”   木偶碎成了好几截散落在地上,黑色的鬼影不断的在空中挣扎想要摆脱桎梏,口里不断的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啸。   “甜甜!”看到这幕的许天赐目疵欲裂,黑袍一甩,无数鬼影瞬间将那个纤细的身影包围,同时手中寒芒一闪,一把利剑出现在手中,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朝着握着甜甜魂魄的手腕斩去。   剑气破开了空气,呼啸而过,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两度,激起了一身的鸡皮。   杜若手腕一转,巴掌大的铁锅瞬间变大,将她严严实实的包在了里面,剑气撞上了锅底,发出一声响亮的清鸣,下一秒,一团红色的火焰在锅底炸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围在周围的重重鬼影,一个呼吸的功夫将它们烧成了飞灰。   “嗝。”   不知是不知错觉,许天赐仿佛听到了它吃饱后发出的饱嗝声。   一定是错觉,一团火焰怎么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又不是有了灵智的灵火!   “贱人,你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许天赐来到铁锅前,举着剑噼哩叭啦的砍了一顿,声音倒是越来越响,就是连个剑痕都没在铁锅上留下。   “你他么的这到底是什么锅?”   费了老大的力气都没能见到一点成效的许天赐忍不住破口大骂,头脑一热扔出了一张爆破符。   “轰隆。”   气浪翻飞,周围的家具摆设瞬间被掀飞出去,撞在了墙上,摔在了地上,支离破碎,不成原样。   连屋顶都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白云飘过,晴空蔚蓝,一派好风光。   然而那口锅还是没事锅似的不动如山,一点伤害都没有。   许天赐:“.........”   许天赐心里有些发毛,他的眼珠一转,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时,铁锅动了,许天赐举着剑退后一步,眼神戒备,“你的甜甜我收下了,现在束手就擒的话还能留你一命,不然送你下地狱哦。”   杜若掂着手中重新变小的铁锅,另一只手上下抛着一颗黑色的丸子,上面隐有血光闪过。   “你--”许天赐盯着对方手里那颗分外眼熟的黑丸,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的道,“她,怎么会,甜甜?”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杜若冲他浅浅一笑,语气真诚,“这事你不是经常做嘛,这么惊讶做什么。”   “还是说只能你将别人的魂魄炼成魂丸,就不许别人将你养的小鬼炼成魂丸?”杜若嗤笑了一声,将那个带着血色的丸子当着对方的面收进瓶子,装入口袋,这才继续讽刺,“这么双标可不好。”   许天赐:“.........”   许天赐气的胸口一阵绞痛,嘴唇阖动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噎的他呼吸急促,渐渐将一张苍白的脸憋出了几分红晕。   “你、找、死。”他恶狠狠的盯着她,目光阴骘宛若在看一个死人,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然后长剑反手一划,割破了自己的黑袍,厚重的袍子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瘦骨嶙峋没多少肉的干瘪身躯,白斩鸡都不如的躯体上,一道道黑色的诡异纹路仿若活了一般缓缓游动,阴冷又邪异。   最后组成了一个狰狞的兽头,像是某种地区的图腾,带着邪恶的气息。   忽然,那兽头睁开了一只眼睛,血色瞳孔,中间竖着一条黑线,阴森森的盯向了杜若,与此同时,许天赐的身上涌出了大量的黑气,那黑气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将他的躯体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朝着一个怪物的方向进化。   杜若提着锅,看着那团翻滚的黑雾中荡出的气息愈发危险阴森,当机立断的甩出了一朵红莲业火,然后运转灵力,持着变大的铁锅朝着黑雾拍了下去。   那黑雾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铁锅拍下去后居然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杜若越使劲,陷进去的速度越快,眼看着整个锅都要被黑雾吞了,杜若想也不想的直接弹出一道红莲业火,将锅烧热,然后倒入几滴油,另一只手使出一个泰山压顶将那些黑雾朝着锅内压去。   “刺啦啦。”   仿佛一大盆水倒进了油锅,油花四溅,水珠沸腾,这声音提醒了杜若,她赶紧从空间里取出一桶矿泉水倒进了锅里,然后一只手举着锅继续烧火,一只手从储物架中摸出一把铲子,这边拍一下,那边拍一下,将那些没装进铁锅的或者趁机溜出去的黑雾一点不漏的给拍了回去。   “咕噜噜。”   白色的热气从锅中冒了出来,黑色的浓雾在热水中翻滚挣扎,最后力道越来越小,再也翻不起浪花。   苦涩中带着几分腥臭的味道从锅中传了出来,杜若掂了掂锅,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盐、糖、料酒等调料入锅调味,腥臭渐去,苦涩的味道渐渐变成了浓香,浓稠的宛若臭水沟的黑水仿佛在高温中烧去杂质,一点点熬成了奶白色。   “什么味道这么香?”白龙扛着昏迷的沈同大步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看见一口半人高的大锅立在那里,红莲业火在锅底熊熊燃烧,白色的蒸汽中异香扑鼻。   再看看四周,除了满地的狼藉和碎的不能再用的家具,并没有许天赐和那个小女孩的身影,白龙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到了那口大锅上,着重在它通体洁白的银色锅身上停了片刻,脸上的淡然出现了一丝裂缝,“杜若。”   他手上力道一松,抗在肩上的青年“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的青年眼睫抖动了一下,呼吸绵长却没有紊乱半分,白龙吞了一口口水,目光闪烁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   “嗯,我把许天赐炖了。”杜若神色自若的接道,语气自然,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悚的话。   躺在地上装死的青年眼睫再次抖动了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白龙毕竟是妖怪,对人类没什么特别深厚的共情,因此接受力比较强,惊了那么一瞬后很快就调整过来,“只是你把他炖了我们岂不是没法知道他身后的组织是谁了吗?”   杜若掀起眼皮扫了地上已经清醒却还要自欺欺人的装死的沈同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不是还有他吗?”   而且她有分寸,煮的只是他妖魔化的肉身,灵魂还好好的呢。   也算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省的以为他们特管局是吃素的。   杜若俯身看了一下锅里的浓汤,撤去红莲业火,伸手在空中一抓,一道淡淡的虚影从奶白色的汤中飞了出来,被她甩在了地上。   许天赐仿佛吓坏了似的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的埋了进去,那种一点点被加热蒸熟的烧灼感仿佛还停留在灵魂上,吓的他整个灵魂止不住的发抖,很快的,他的身下就聚集了一小滩奶白色的汤汁。   杜若盖上锅盖将锅连汤一起缩小收入储物戒,然后提着许天赐的后脖颈将他塞进了另一个瓶子,对着白龙努了努下巴,“走吧,带着他回五味馆。”   白龙学着她的样子提着沈同的后脖颈跟在她身后,走了没两步就见前方的人停了下来,杜若耳朵动了动,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被炸了一个大洞的屋顶,神色懊恼,“小白,外面来人了,我们从后门走。”说着飞快的朝着后门的方向掠去。   别墅正门。   好不容易缓过神相信自己养的鸟不在是鸟而成了一只鸟妖并知道这世上还有其他的妖怪存在的卫峥想到了什么,正准备问一下他那个女孩和青年是什么人,是不是和他一样是妖怪时就听见前方别墅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他吓的手一哆嗦,捧在手心的小绿就这么直勾勾的掉了下去,好在他有翅膀,轻轻一扇又飞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卫峥趴在窗户上,看着前方的别墅,面上惊疑不定,“怎么会有炸/弹?”   “别担心,应该是局长大人和邪修打了起来。”小绿扑着翅膀落在卫峥的肩膀上,清脆的道。   “局长大人?邪修?”卫峥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词语,转过头盯着自己的小鸟,“那是什么?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小绿:“局长就是管理我们所有妖魔鬼怪的局长,邪修就是对我们妖怪不安好心总想着抓我们物尽其用的坏人!”   “那别墅里住了一个坏坏的邪修,是我举报的!”小绿昂着小脑袋,得意的道,“局长大人说我立了功,免费请我吃一个月的灵气餐呢。”   “........”   听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还短了你吃喝呢。   小绿:那不一样,没有灵气的食物对我来说只是果腹,不能增长修为,我可是一只有梦想的仙鸟,希望飞的更高更远。   “哎对了,局长大人不喜欢有生人在的时候叫她局长,一会她回来你别露馅,叫她杜老板就行。”   “杜老板?”卫峥反问了一句,“她做什么生意的?”   小绿:“开饭馆,做的饭菜可好吃啦,上次她做了一锅佛跳墙引来了全市的妖怪,可惜那会我跟着你去外地参加画展,没在海市。”   声音遗憾,语气后悔。   卫峥:“........”   耽误你吃佛跳墙了还真是对不起了哈。   不不对,现在最该考虑的不是它的吃饭问题,而是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惊动保安队,自己在留在这里说不清呀。   卫峥的视线落在驾驶座前没有拔下的钥匙上,在留下和开走之间犹豫了三秒,最后果断的下车坐上了驾驶座,换挡踩油门,将车子缓缓倒了出去。   刚转到左边的道路上,后视镜里就出现了好几辆保安队的电瓶车,飞快的拐进了右边的路口。   “小绿,你能联系到那个杜老板,告诉他们一身我把车开到这边来了,免得他们出来后找不到。”卫峥将车停在了路边,扭头对着飞过来的绣眼道。   小绿歪了歪头,绿豆大的眼睛转了转,声音雀跃,“不用了,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后座的车门开了,卫峥转了转脖子,看着无人自开的车门,攥紧了方向盘。   “多谢你帮我们把车子开出来。”甜软的女声在安静的车厢里突然响起,卫峥打了一个激灵,“谁,谁在说话?”   “是我。”见到他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杜若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贴着隐身符,连忙撕下,一女一女的身形顿时出现在后座上,看到他们后,卫峥心神稍定,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隐身术?   杜若的视线在他肩膀上停着的绣眼上一顿,对方向她眨了眨眼睛,她顿时意会过来,知道俩人已经开诚布公,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有空来店里吃饭。”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遇到灵异事件也可以来找我们。”   卫峥:“........”   卫峥下了车,看着黑色的suv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带着绣眼朝自己的别墅走去。   “小绿,她方才说要抓人。”回去的路上,卫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那人呢?”   车上只有她和那个叫做白龙的青年,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念头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声音仍旧响亮清晰。   红色的焰火中,仿佛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看起来像极了某种传说中的神兽。 第36章 肉汤   “出什么事了?”他愣愣的看着火光的方向, 目光惊疑,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按照时间和路程计算,爆炸的该会是--   “小绿........”卫峥捂着心口, 低低的呢喃,小绿已经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迅如闪电,“阿铮, 我过去看一眼,你先回家等我。”   卫峥看着那一抹绿色化作了一点绿光消失在空中, 下意识抬起脚追了两步,然后又停了下来,想了想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扶风别墅区大门外百米外的空地上, 一辆黑色suv的残骸在红色的火光中变得愈发支离破碎, 尤其是后备箱那里更是残破的不成样子。   爆炸的那一刻, 白龙化作了龙形牢牢的护住了杜若,巨大的冲击波尽数撞在了紧致浓密的白色鳞片上,泛着光泽的漂亮鳞片瞬间黯淡下来, 有几片甚至崩飞出去, 露出了下面鲜红的血肉。   然而白龙仿佛没察觉到疼痛似的, 在火光骤起的那一瞬带着杜若一个瞬移离开了车子, 落进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轰~”红色的火光席卷了整辆车子,火苗尽职尽责的舔舐过每一寸空间,白龙放下杜若, 低头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杜若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他流血的胳膊上,神色一凝,“你受伤了?”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那爆破符的威力堪比炸*弹,哪怕龙族身体强悍刀枪不入,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瞬间爆发的冲击波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对不住。”杜若握着他的胳膊,声音愧疚,一只手虚虚的搭在伤口上,青色的灵光从手心处冒了出来,那一道道裂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直到将他的伤口都治愈了,她才抬起头,自责的道,“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   白龙动了动胳膊,发现那伤势不但痊愈,体内妖力运转比之受伤前更加流畅,看着小姑娘一脸沮丧的样子,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容温和,“事出意外我也没有准备,反正都要受伤,伤我一个总比两个都受伤要好。”   谁料杜若听了表情更消沉了,整张脸都写着“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白龙无措了片刻,眼神落在自己的胳膊上,灵光一闪,“真的,若是你受伤了岂不是没人给我疗伤?”他看着女孩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们妖族向来不擅长治疗术你是知道的。”   不仅是治疗术,其他法术也不太擅长,他们妖族靠的就是强横的躯体、厚重的妖力,天赋神通和强大的恢复力,这点伤看着严重,其实养个几天也能自己愈合。   听到他这么说,杜若总算不怎么自责,脸上的颓丧一收,顿时又变回了那个活泼精神的老板娘,她的视线落在烧的不能用的车辆上,眼神冷厉,语气咬牙切齿,“杀千刀的沈同。”自己死就死了,还要她搭上一辆车,看她回去怎么从许天赐身上找补回来。   白龙仿佛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怨念,“有人听到动静报了警,我们是先下去把火灭了查看一下还是直接回五味馆?”   “灭火,下去。”杜若看着熊熊烈火,黑亮的眼珠上也染上一层红意,“沈同的尸体还在上面,虽然被炸的剩不下多少了,但是留在外面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白龙:“行,那我来兴云布雨。”   说完他双手一抬,朝着空中喷了一口龙息,大风骤起,掀动了流云,不一会的功夫头顶的天空就暗了下来。   下一秒,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杜若从空间里取出一把油纸伞,撑开,墨色的貔貅懒洋洋的卧在伞面上,目光平静又慵懒的看着远方。   “我来吧。”白龙接过雨伞,举过头顶,同时带着杜若飞了下去,看慢实快的来到了车辆旁。   大火已经被雨水浇灭的只剩下了零星的火星,这一会的功夫连火星都没了,只有缕缕的白烟缓缓升起。   杜若来到后备箱,视线一寸寸的逡巡,不放过一个地方,忽然目光一沉,眯着眼取过一截烧的焦黑的木头,凑到鼻尖闻了一下,一丝极淡的灵气和血气附着在上面,不仔细闻都闻不出来。   “咔嚓。”杜若嘴角一勾,单手用力的握住那截木头,在抬手一堆黑色的粉末撒了下来,“我说他怎么会想着和我们同归于尽,原来是用了替身傀儡。”   声音比外面的大雨还要冰凉。   “替身傀儡?”白龙惊讶的看了一眼那些粉末,“你是说他还活着?”   杜若眉目染上一层冰霜,声音发寒,“其实早该想到的,会玩傀儡术的人怎么能没有个替身避祸,只是之前一直把关注点放在了许天赐身上,没想到沈同手里居然也会有替身傀儡。”   大意了。   然而事已至此,再多说已经没有意义,好在他们手里还有一个许天赐,这次也不算是空手而归。   “局长大人,你们没事吧。”小绿的声音从雨幕中传了过来,下一秒伞底下就多了一个湿漉漉的小团子,团子抖了抖身子,甩出一串水珠,绿豆大的眼睛看看车辆,又看看他们,露出了心有余悸的后怕感。   “没事,报废了一辆车而已。”杜若轻描淡写的道,只是她的眼底却积着万重乌云,“你也回去吧。”   杜若捏着小绿的翅膀将他身上的雨水烘干,然后偏头对白龙道,“这雨也停了吧。”   她对白龙说道,毕竟是用法术招来的降雨,火灭了也没必要在继续下。   白龙点了点头,双目定定的看向空中,口中轻斥了一声,“停。”   上一秒还如瓢盆般的大雨下一秒就变的淅淅沥沥,再一秒就断断续续的停了下来。   杜若手一扬,将小绿往空中一扔,小绿扑棱着翅膀绕着她转了两圈,这才转身离去。   目送他离开后,杜若拿出手机给岑大福发了一条信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让他帮忙处理一下车辆的残骸,然后和白龙沿着路边朝大路走去。   “八月的天,小孩的脸,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一辆计程车从路的那端驶了过来,司机收起雨刷,余光瞥见前方有一辆烧的不成样子的汽车残骸,又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造孽呀。”   后座上的女人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不经意的撞上马路边上撑伞而来的青年男女,眼睛微微一眯,目光中带了些打量。   就在这时,对方也似有所感的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说不出为什么,女子下意识避开了对视,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观察起来。   计程车匀速行驶经过了那对男女,青年见旁边的女孩一直盯着那辆车看,也跟着看了两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杜若平静的收回视线,淡声道,“就是突然心悸了一下。”   像是遇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而生出的颤栗和兴奋。   杜若将这点没来由的异样压在了心底,带着白龙转过一个街口,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后抬手在前方一挥,一条阴森幽暗的小道顿时出现在面前。   杜若率先踏了进去,白龙收起纸伞紧跟在后,一路无言,阴暗幽深的小路上除了风声和脚步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十分钟后,特管局的人加上梁辰夫妻俩团团围着缩在中心瑟瑟发抖的鬼魂,进行灵魂拷问。   “说吧,你们身后的组织是什么?”   许天赐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兀自抱着自己的膝盖抖个不停,口里不断的发出“呜呜”的抽泣声,看起来好不可怜。   杜若深吸一口气,直接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银锅,“什么味道这么香?”   朱八娘的眼珠子瞬间从地上的鬼挪到了杜若手里的锅上,目光灼灼,哪怕隔着锅盖,她仿佛也看到了锅里的美味。   “去取几个碗。”杜若扬眉吩咐,朱八娘麻溜的起身去厨房拿来几副碗筷在茶几上摆好,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杜若手里的锅,用力的抿了抿唇。   杜若揭开锅盖,白色的热气蒸腾而起,浓香四溢,飘满整个客厅,引得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   将锅里奶白色的香汤尽数倒在了碗里,杜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这个汤是特制的,只有鬼怪能喝,人不能喝。”   梁静雯今天早上吃的很饱并不怎么饿,闻言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伸手推了推旁边的丈夫,示意他去喝。   给鬼怪特制的,肯定对他们有好处,只要丈夫能好,她喝不喝都无所谓。   梁辰垂眸扫了她一眼,目光温柔,却没有动弹,“我不渴。”   梁静雯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现在重要的不是你渴不渴,而是对你有好处呀。”   然而梁辰就像是没看懂一样,兀自朝着她笑。   看着他的笑容,梁静雯顿时沉默了,过了片刻后,她败下阵来,算了,随他去吧。   梁辰见她不再执意让自己喝汤,微微松了口气,视线假装不经意的瞥过坐的端正一点喝汤的意思都没有的白衣青年,还有看见那锅汤后忘了哭泣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许天赐,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直觉。   那汤,还是不喝的好。   那边朱八娘和涂荼两个浑然不觉喝的一脸陶醉,倒是桂平见白龙不动如山表情抗拒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悄悄的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大吉。   而且观这汤色,闻其味道,里面肯定添加了很多灵物,不然不会有这么浓厚的灵气。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入口鲜美不见油腻,有些像鱼汤,又带着肉的香厚。   不知不觉,桂平就把自己的那一碗喝光了,放下空碗的时候,朱八娘和涂荼已经拿起了第二碗开始喝了起来。   “我把我那份让给涂荼了。”白龙见他疑惑,解释道,梁辰紧跟着说,“我的那份让给朱姑娘了。”   杜若闻言看了桂平一眼,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那碗,“我的那份给你。”   桂平客气了一番见对方真的没有喝的意思,这才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这汤刚入腹就化作了一股暖流融进了丹田,常年冰凉的四肢暖洋洋的像是抱了一个小太阳,舒服的他发出了一声谓叹。   见他喝的这么高兴,白龙眼神略带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的转向了地上的许天赐。   其实只要能过了心里那关,这汤对妖怪来说绝对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一时间,空气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桂平几个“咕咚咕咚”喝汤的细微声,伴随着勾人的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许天赐哭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眼角挂着几滴泪珠,目疵欲裂的看着桂平几个,视线落在那一堆空了的碗上,心情无比复杂,眼神愤怒又恐惧,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着,不断冲击着他残存的理智。   他妈的他们喝的就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   还当着自己的面喝,这些人简直不是人!   道德败坏的令人发指!!!   许是他眼中的怨念太深,桂平喝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抬眸朝他扫了下来,察觉他目光诡异,之前冒出来的那点不安又浮上了心头。   “我的肉,好喝吗?”   既然动不了他们就恶心死他们,许天赐眼中闪过深深的恶意,突然勾起半边嘴角不怀好意的问道。   他突然的出声重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连带着涂荼和朱八娘也望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桂平眼角重重一跳,看看碗里还剩下一半的汤,心中的不安愈盛。   “字面上的意思。”许天赐抱着恶心死他们的心态,破罐子破摔道,“你们这位局长将我的肉身煮成了一锅汤,看你们的表情,想来味道是不错。”   他声音阴骘邪恶,喋喋的笑了两声,像是枯树划过地面,粗粝又沙哑,“我那身体里面养过不少小鬼,阴气和血气纵横,怨气与孽气丛生,还封有t国土地神的一丝神念,味道不但不会差,反而应该很是美味。”   “呕。”   话落,桂平直接捂着嘴跑到外面吐了出来,然而那汤一进肚子就化作了灵气,吐出来的只有一点唾沫。   涂荼娇俏的小脸白了青青了白,五脏翻滚,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而且看桂平的样子就是吐了也吐不出什么,徒增狼狈。   倒是朱八娘跟个没事人似的,不但没有半分不适,反而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扬声对着走回来的桂平道,“桂叔,你这剩下的半碗还喝吗?不喝的话我就喝了。”   桂平闻言一副见鬼了表情看着她,见她神色认真不由惊呼出声,“你还喝?”   “喝呀。”朱八娘淡定的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这汤入口鲜美没有半分邪气,还带着浓厚又纯粹的灵气,一看就知道被局长大人处理的很干净,喝一碗至少抵一年修行呢。”   傻子才不喝。   “可是.........”桂平还是有些过不了心中那关,他看看剩下的半碗汤,在看看一脸恶意的许天赐,声音发涩,“那是他的--”   “那又如何?”朱八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的道,“我们妖怪早些年生吃人的时候都有,喝点处理过的肉汤怎么了。”   别说早些年了,就是现在仍有大妖吃人的现象,只要不被人抓到又不损天道,世界这么大,谁还能注意到什么时候少了一只蝼蚁呢。   就是她在抗战的时候还吃了不少小鬼子呢,只是那味道太难以明说,后来白送她都不要了。   桂平被说的一噎,居然无法反驳,最后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剩下的半碗汤给她了。   朱八娘得到了允许喜滋滋的抱着碗一口喝了个干净,最后还意犹未尽的咬着勺子舔着上面的残汁。   桂平看她喝的这么香,腹中那翻腾的恶心感渐渐压了下去,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她说的对,百年前妖怪吃人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是他有些小题大做。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自开了灵智就被那位□□带在了身边,后又沾染了一国气运,从小吃的就是最好的,等那位去世后他也能独当一面更没亏过自己。   而朱八娘却不一样,她是最底层的妖怪,吃过苦,受过罪,摸滚打爬尝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就像是生长在悬崖上的野草,只要给她一丝机会就会努力吸收养分茁壮成长。   至于长的直不直,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   而他们妖,本就是逆天抗命,骨子里当有如朱八娘的野劲,这样才能在这灵气日渐稀薄的末法时代生存下去。   是他相了。   这一刻,桂平似有所悟,一直萦绕在灵台的薄雾仿佛被无形的风拨开,他闭上眼,五心向上,静心明悟。   以他为中心周围一米之内像是成了真空地带,连空气都比别的地方安静,随着他的打坐,一道精纯的灵气从他身上溢了出来,搅动了周围的气机,他的修为也在一点一点的攀升。   “这是.........”朱八娘看直了眼,连勺子什么时候从嘴里掉了下来都不知道。   “顿悟!”   涂荼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话一出口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怕惊扰他一般,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的仿若小鹿般澄透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露出了羡慕和欣喜。   许天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有些转不过神来。   不是,方才还被他恶心的到外面吐了,怎么这会就能进行顿悟了?   老天爷怕不是在玩他。   看着桂平周围的灵气越来越多,许天赐嫉妒的红了眼,恶从胆边生,“蹭”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桂平顶去,想要打断他的顿悟,坏掉他的晋升。   然而刚站起来整个身子就被人拉的往后趔趄了一步,许天赐低头一看,腰间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一黑色的锁链,紧紧的的束缚住了他的灵魂。   他用力的挣扎,每动一下,那锁链像是有生命般朝着他的灵魂深处扎去,最后将他捆成了一个茧子。   “这是地府的锁魂链,别费力心机了。”杜若冷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然后她对白龙使了一个眼色,“你给桂平护法,我带着他去隔壁审问。”   为了避免沈同的错误再次发生,杜若这会谨慎了许多,拖着许天赐去了隔壁,梁辰和梁静雯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朱八娘和涂荼想要跟却被杜若拦了下来,“难得桂平顿悟,你们近距离感受一下,对你们日后有好处。”   涂荼和朱八娘就这么停下了脚步,对着杜若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快步走到了桂平身边,在他旁边的空地上坐下,认真的感受周围的气机。   另一边,杜若将许天赐拖进了自己的房间外面的隔间,取出一张符箓封住了他的灵识让他动不了任何法术,这才冷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背后的组织是谁?”   她将手放在了他的灵台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漠然道,“若是不说我直接搜魂也可以。”   许天赐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多了一丝有恃无恐,“我的神魂被下了禁制,你使用搜魂术什么都得不到。”   杜若眯了眯眼睛,指尖弹出一朵火焰,红色的焰火泛着幽冷的光芒,许天赐瞳孔剧烈一缩,下意识脱口而出,“红莲业火!”   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眼底深处浮上了一抹深深的忌惮,之前被银锅煮熟的恐惧又包围了上来,“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人?”   他牙齿咬的咯嘣响,声音颤抖。   杜若眉眼一弯,笑容清浅温和,“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是海市特管局局长--杜若。”   许天赐眼神闪烁了几下,咬着唇不言语,杜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直接将红莲业火按在了他的心口。   红色的火焰瞬间爬满了全身,许天赐发出一声惨叫,痛的蜷缩成了虾仁状,在地上来回的打滚,冷汗浸湿了一层层衣衫,他的魂魄在红色火焰的灼烧下愈发透明。   “我、我说。”   许天赐受不住酷刑,颤颤巍巍的道。   杜若却没有立即收手,红莲业火在他身上又烧了一圈才回到自己手中,这会许天赐的魂魄薄弱的只剩下一道透明的影子,虚弱的一碰就碎。   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后,他不敢再拿捏托大,喘了两口粗气后迅速的道,“我背后的组织是长生殿!”   与此同时,在扶风别墅区内的一颗枝丫繁茂的大树上,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盯着下面狼藉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   “来晚了一步呢。”   她抬头看向远处,望着老街的方向喃喃自语,“这可麻烦了。”   眼神幽冷,声音淡漠,整个人冷的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没有半分感情。 第37章 岁月静好总要有人负重前……   女子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串手珠, 两根细细的指头捏住其中一颗, 作势用力,就在这时,旁边的一颗珠子突然发出了蒙蒙清光, 一闪一闪的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她动作一顿,迟疑了片刻, 就在这片刻间,五味馆内的许天赐已经将重要情报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长生殿以长生为目的, 殿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常年戴着蝴蝶面具,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只知道他实力叵测且手段强硬,凡是背叛他的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长生殿有七大星主, 分别以北斗七星为名, 我是天玑星主。”   “沈同是天权星主, 七星里面还有一个女星主,为摇光,是殿主最信任的人, 掌管刑罚。”   “长生?”杜若目露不屑, 声音讽刺, “你也是修行之人, 如今这世上连进阶都困难,又何来真正的长生。”   “他怕不是在框你们替他卖命。”   “不是的。”许天赐声音激动,拼命的摇头, “殿主是真的能帮助我们长生!”他喘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他手里有一种灵丹,吃了能增长修为,我们是亲身体验过的。”   不然凭他们的本事凭什么屈居人下替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愿意露的人卖命呢。   还不是为了那独一份的丹药。   “这世上很多邪丹也有同样的效果。”杜若不以为意,据她所知,之前也有过这么一个类似的组织,幕后boss还是一个掌权的高官,后来被大佬给弄死了。   “可他身边跟着一个元婴高手!”许天赐不服气的道,“能让一个元婴高手甘愿臣服的,除了长生没有别的可能。”   这世上筑基期的就能称霸,金丹期的称王,元婴期的可称神,神都屈身,更何况他们人。   听到这个答案杜若眼神一闪,她仔细的观察许天赐的表情,见他不像说谎,心脏不由一沉,元婴修士呀。   这可棘手了。   “那人叫什么?”   “不知道。”许天赐摇了摇头,“他常年穿着一身黑袍,带着面具,除了偶尔出现在殿主身边,没有人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那就是没有线索了。   杜若暂且按下这个疑惑,继续问道,“你跟胡彪什么关系?”一开始她只是以为俩人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但现在看来,应该不仅如此。   果然,许天赐道,“他是长生殿的外部人员,掌管部分生意。”   不管是多么高大上的组织,要么祖上家底丰厚,要么自力更生创出一份家业,长生殿也不例外,不然光是每个月发的丹药都没钱炼制。   “那你们总部在哪里?”   既然是组织,总要有个聚集开会的场所,不然怎么发号施令凝聚人心呢。   “在.........”许天赐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喉咙,眼珠凸出,眼睛里露出强烈的求救信号,杜若目光一沉,想到了什么后连忙伸手制住了他掐着自己的手,然后打入一道灵力护住他的神魂。   “嘭。”   她的灵力在许天赐体内遇到了一道阻碍,两力相撞发生了摩擦,摩擦产生了火花,下一秒,许天赐的灵魂就在她的眼前炸成了烟花。   而在千里之外的扶风别墅里,清秀女子用力捏碎了手串上的一颗珠子,然后脚尖一点,从树上飞掠而下,朝着另一颗珠子闪烁的地方寻去。   在玛瑙湖后面的树丛中,她发现了满身血迹昏迷不醒就剩下一口气的沈同。   “出什么事了?”听到动静的白龙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顿悟结束后神清气爽的桂平和得了好处容光焕发的涂荼朱八娘。   杜若撇了撇嘴,朝地面努了努下巴,“和夏长河一样,被人控制神魂,炸了。”   三妖看着空空如也炸的十分干净的地面,心里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都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通过傀儡术控制夏长河自杀还灭了人家的魂魄,现在自己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真真是报应不爽。   梁辰也觉得这是他的报应,然而他想的还要更多一些,声音遗憾,“差一点就能知道他们的老巢了,对方动作够快的。”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切的道,“那个胡彪会不会?”   杜若沉吟了片刻,摸着下巴道,“有可能,我给商陆打个电话让他注意一下。”说着掏出手机拨出了他的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商陆低沉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手机传了过来,“杜若。”   杜若耳朵一酥,定了定神,飞快的将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建议道,“你让系统给他做个检查,看看他神魂上有没有什么禁制,若是有,它那边能不能下个保护罩之类的先护住他,若是没有的话我现在就过去。”   夏长河脑子里都有这个东西,跟他混在一起的胡彪八成也有,果不其然,商陆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系统说胡彪神魂上确实有禁制,它能下保护罩,你不用特意过来了。”   杜若点了点头,做完后才意识到他看不到,轻声道,“好,那你自己多注意,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低低了回了一声,“好。”   杜若挂断了电话,对着梁辰轻轻颔首,梁辰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直到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才彻底放下心,然后极为有眼色的带着梁静雯去了客厅。   剩下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来处理。   杜若垂着眸子思索了片刻,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理清头绪后给特管局总部的副局长周岑山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才挂断。   周岑山看着窗外的红叶,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长生殿.........么。”他打开窗,伸手接过一片随风飘落的红叶,盯着它的脉络,声音喜怒不辨,表情虽然沉重却并不焦虑。   怕什么,今时不同往往日,他们华夏的神兽现在多着呢。   长生殿既然冒出了头,那就等着被斩首吧。   周岑山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锋锐,如利剑出鞘,“通知下去,五分钟后会议室开会。”他对着助理道。   “那边怎么说?”见她挂了电话,白龙率先问道,杜若转了转手机,神情带着两分轻松,“让我们不用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帝都那边很快就会出台相应的政策,接下来长生殿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喽。”   杜若眉眼含笑,声音愉快。   之前长生殿隐在暗处不为人知所以才能安然的发展壮大,现在既然露出了水面被特管局盯上了,要想再像从前那样扮猪吃老虎可就不行了。   而且据许天赐的交代,长生殿的主力就是七大星主,如今天玑已死,天权重伤,七个一下子去了俩,也算重挫了他们。   “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白龙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从容冷静,“他们会摔一个跟头有很大的原因是对我们不了解,现在用一个许天赐和沈同试出了我们的实力,想来以后会更加小心谨慎,出招也会更有针对性。”   杜若闻言嘴角的笑意一收,郑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许天赐和沈同不过是冰山一角,我们接下来得小心应对他们的反扑。”   “有您在,来再多也是送人头的份。”朱八娘时刻不忘拍马屁,声音真诚,只是尾音处带了三分疑惑,“不过这世上真有能增长修为而没有副作用的灵丹吗?”   她疑惑的看向杜若,“那岂不是和局长大人做的饭菜一样?”   杜若眼神一闪,眸子里闪过深思,随即摇了摇头,“我做的饭菜里面有灵气是因为我的血脉特殊,除非对方觉醒了和我一样的血脉,否则炼制的丹药不可能和我有一样的效果。”   能和她觉醒一样的血脉是不可能的。   “最大的可能是和当年被端掉的那个研究所一样,提炼妖或者修士的力量炼丹来达到一时的成效,看似延年益寿,实则不胜其弊。”   否则若是正经炼丹早就风靡整个玄门了,不会到现在都没有风声传出来,可见这种丹药就是见不得人的。   提前当年的那个研究所,朱八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往白龙身后靠了靠,寻求安全感。   杜若察觉到她的异样,挑了挑眉,“难道当初你也遇到过?”   朱八娘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道,“十年前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被他们抓走的,那会要不是我断腿求生,现在估计坟头的草都长老高了。”   后来听说那个专门抓妖研究的组织被特管局给端了,她才敢下山晃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特管局在海市成立分部的时候她才自告奋勇的前来报名,只不过那个局长太菜了,压不住她,最后被他们联合起来给架空了。   想到这里,朱八娘所有所思的道,“局长大人,您说这个长生殿会不会就是当初研究所的余孽?”   她记得当初那个研究所也是打着长生的名头,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大老板的长生。   而且算算时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朱八娘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缩着身子再次往白龙身后藏了藏。   “不好说。”杜若也觉得有可能,毕竟那么大一个组织,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正常,“不管是不是,只要他们敢来,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杜若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从许天赐和沈同的战斗力来看,她和白龙还有桂平完全可以单打独斗完胜,就算涂荼和朱八娘敌不过一个星主逃命总是可以的,回头给她们几张攻击符箓,打不过就扔符箓,反正她自己会画,又不费多少成本。   连最稀缺的妖血都是现成的。   杜若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四只妖身上扫了一圈,白龙他们后背一寒,齐齐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头毛毛的。   ........   傍晚的时候,商陆回来了,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胡彪就是‘蓝色大海’的老板,这三年里通过酒水买卖给沈同运毒洗钱,然后打入一个叫‘长生殿’的组织。夏长河也是组织的外围人员,见他三年前案子的热度下去后萌生了想要回来发展的念头,所以才派邹勇前来和沈同打招呼。”   商陆神色冷凝,“听胡彪的招供,那个长生殿打着长生的名头拉拢了不少铤而走险的犯罪分子,业务遍及全国,海市和湘市只是他们的一个分点,但其他地方在哪他就不知道了。”   但即便光是海市和湘市的分点一年给长生殿赚的钱就远超5个亿,加上其他地方的利润,简直是细思极恐。   这样吃着人血馒头的组织,就是邪教!   “这件事我已经上报帝都那边,后面会有人追查这事的,长生殿蹦跶不了多久。”杜若见他神色不对,轻轻拍了拍他握在一起的拳头,软软的安慰道,“现在胡彪落网,夏长河的死因真相大白,隐在幕后的长生殿浮出水面,梁辰的冤情得以大白天下,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剩下的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乌云可以遮住一时的太阳,但阳光还是会冲破阴霾降临。   商陆松了松眉心,知道长生殿的事情急不来,“梁辰怎么办?”他朝院子里扫了一眼,视线落在和梁念玩捉迷藏的青年身上,轻轻的收回目光,“你想好怎么安置他了吗?”   当年安排他卧底的上线还在,听到胡彪落网和他牺牲的消息时就上报组织准备恢复他的身份并授予他功勋章。   祖国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一个英雄。   杜若的视线也落在了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她按了按眉心,颇为头疼的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送他去投胎,但是这夫妻俩隔了五年才相见让他们立马分开又有些不近人情。”   而且梁辰也未必舍得走。   “再给他时间吧,他是明白人,总会看开的。”人鬼殊途,强留在生者身边,只会将后者带向死亡。   这也是系统在来的路上告诉他的。   只有将他送去投胎,这个任务才算彻底完成。   “先不说他了,忙了一天你也饿了吧,想吃什么?”杜若收回视线,看着神色疲惫的青年,有些心疼的道。   商陆听出了她语气中那丝心疼,眉梢一抬,眼底深了两分,“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他静静的看着她,勾唇浅笑,微微挑起的眸子里仿佛盛开了朵朵桃花。   杜若捂住了心脏,耳后慢慢浮上一抹红晕,匆匆站了起来,“那你等着。”话落,整个人已经进了厨房,看背影居然带着几分慌张的无措感。   商陆垂下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连带着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两分,“小丫头。”   他低声笑道。   .......   一块鸡胸肉除筋用刀背砸成肉茸,和鱼肉混合后用加水淀粉和蛋清,搅拌至融合后贴着锅帮下,成形后捞出,再入水中煮,吐出多余的油后放入稍许清汤,加盐糖调味,出锅后撒上少许火腿末,这样做出来的炒芙蓉鸡片肉片洁白,明汁亮芡,味道咸香细腻。   一块鸡胸肉切丁上浆滑炒后捞出,黄酱炒至变稠发亮时加入鸡丁,放白糖料酒,等酱料完全包裹住肉丁时放炸好的核桃仁,出锅时撒些黄瓜丁。色泽红亮的酱爆核桃仁鸡丁酱味浓郁,咸甜适中,滑嫩香鲜。   青翠鲜爽的菊叶蛋汤,肥而不腻滋味醇厚的回锅肉,清新脆嫩,艳红鲜香的蟹黄扒豆苗,酸甜可口的糖醋鲤鱼,最后杜若用炒酥的小红豆磨成细粉,中间加入肥肉做了一道甜烧白,蒸至酥软后取出装盘,中间放几颗樱桃点缀,丰腴形美,鲜香甜糯。   最后这道甜烧白杜若争了两锅,其中一锅分成两份,其中一份和其他菜一起装入了一个饭盒,放到了门口旁边的小板凳上。   煤球这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外面的小姐姐,吃饭都见不着狗。   另一份装入了一个蓝色的保温桶,准备等商陆走的时候给他捎着当夜宵吃。   ........   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时候,梁静雯接到了一通电话,打电话的是她这几年一直去窗口询问的那个小姐姐,小姐姐告诉她,她之前的直觉是对的,以前发现的那具尸体不是梁辰,今天上午才从湘市运回来的才是。   小姐姐声音温和,态度亲切,说话的时候慢声细语就怕刺激到她,然而她不知道梁辰的魂魄就在自己身边,梁静雯轻声跟她道了声谢,并约定一会就过去认领尸体后才挂断了电话。   “走吧,我陪你一起。”梁辰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   梁静雯点了点头,抬起右手勾了勾手指,挑眉看着他,梁辰笑着将手放进了她的手心,梁静雯虚虚的握住,像是真的牵手一般,和他肩并肩朝警局走去。   阳光洒满他们的肩头,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映的面容都温柔了两分,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看着这分外和谐又温馨的一幕,涂荼蓦然红了眼眶,拽着朱八娘的衣角,声音哽咽,“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到老呢。”   朱八娘侧头瞥了感伤的小伙伴一眼,声音也低了下来,“因为这岁月静好的世道总要有梁辰这样的人负重前行。”   “什么?”涂荼抽了抽鼻子,似懂非懂。   朱八娘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他们缘分不够。”   涂荼闻言眼神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回神,再然后,她突然松开朱八娘的衣角,一溜烟的跑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快中午了才出来。   “你遇见什么好事了?”朱八娘看着她眼角洋溢着的笑容,不解的问道。   明明一个多小时前还伤心的落泪呢,怎么这么快就阴转晴了。   “秘密。”涂荼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等很快你就知道了。”   “切。”朱八娘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没放在心上,傍晚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美人。   朱八娘看到来人后,手里的擦桌子的抹布直接掉在了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对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所谓倾国与倾城,说的就是身前的女子吧。   “姐,你来了。”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涂荼仿若一个炮弹似的冲进了美人的怀里,毛茸茸的头颅在美人胸口蹭了蹭,双手环抱着对方纤细的腰肢,动作亲昵,神情熟稔。   桂平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大厅中飘然而立的女子时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忽然觉得还算明亮的灯光被衬托的突然暗淡了几个度,略显寒掺。   “好了,多大的孩子了还撒娇。”美人等涂荼抱的差不多了才闲闲的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对方眉心,将那颗小脑袋往外推了推。   指如葱根,柔若无骨,细腻如珍珠。   声音婉约柔媚,带着不经意的魅惑。   走到门口的杜若听到声音后身子顿时麻了一半,抬头看见灯下的绝色美人后剩下的半边身子也麻了。   卧槽,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颜祸水,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美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轻抬明眸,隔着半个大厅遥遥望了过来,眼神柔媚,眉眼深邃有温柔,静静的看着你仿佛带着无比的深情。   杜若心头突然没来由的生出一点警觉,她晃了晃头,再看向美人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冷静,暗叹了一声,“好厉害的媚术。”   不着痕迹,不动声色,自然流畅的隐在举止间,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   在联想到涂荼对她的态度,来妖的身份呼之欲出。   真不愧是能养出妲己那样没人的涂山大户。   “原来是涂山的贵客,有失远迎。”杜若嘴角扬起了热情的微笑,杏眸微弯,声音热忱,然后偏头对着涂荼轻嗔道,“涂荼你也是,姐姐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早作准备。”   “杜局长客气了。”美人红唇翘起,上挑的狐狸眼中媚意荡漾,“是我不请自来,还请您多担待。”   她握着妹妹的手,声音又低了两度,仿若一根羽毛轻轻划过众人耳畔,酥酥痒痒的,“况且舍妹修为进步如此之快多亏了您的功劳,涂魅在此多谢您对她的关照。”   说着,她双手拇指竖起,左手叠在右手之上,俯身朝着她缓缓行礼。 第38章 元青花   动作优雅, 婀娜多姿, 哪怕穿着简单的白色纯棉连衣裙,举手投足间也仿佛看到了衣袂飘飘的翩然。   杜若自然是没让她将礼行完就先一步拽住了她的胳膊,“涂荼既然入了我特管局, 那就是自家人,姐姐不用客气, 也不必多礼。”手掌下的肌肤温润细腻仿若上好的白玉,触手生温, 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尖,沁人心脾。   杜若觉得她的血槽又开始空了, 眼神再次飘忽起来,她咬了咬舌尖,凭借疼痛和毅力抵住了美颜暴击, 迅速的佯作自然的松开了对方的手, 呵呵笑了两声。   涂魅仿似毫无所觉, 就势站直了身子,冲她柔媚一笑,“那涂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门帘响动, 珠帘被一只白皙的有几分透明的手从外面拨开, 湘水走了进来, 看到大厅中站着一位美艳无双的陌生女子时微微一愣, 继而礼貌的点了点头,“你好。”   想到凡人的礼节,她迟疑了片刻后, 慢慢的伸出了右手,一只不同于她常年冰凉的温热大手覆了上来,女子清媚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响起,“你好,我叫涂魅。”   湘水晃了一下神,盯着那双将自己的手完全握住的大手,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只是还没等细想,那双手就撤了回去,对方挽了挽落在颈边的乌发,站在了涂荼旁边。   杜若看着前方一排的美人,感觉自己的血槽这会是真的空了。   如果说湘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水墨画,清雅韵致,那么涂魅就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艳丽无边,而涂荼则是一副淡笔勾勒的水粉画,清秀婉约。   湘水的视线划过站在一起的姐妹俩,看着她们相似的眉眼,再想到对方的姓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脸上的表情也热络了两分。   见到她,杜若也想起了正事,“梁辰的尸体领回去了?”   这一整天湘水都跟在梁辰的尸体旁边,看着他被人发现送去了湘市警局,再看着他被人解剖缝合,上车运回了海市警局,最后被梁静雯带走。   “静雯说要带他回家落叶归根,况且他的尸体也不适合放在咱们店里。”毕竟一个饭馆放着一具尸体传出去了不太好,而且还要办理梁辰的后事,送回她家更方便一些,“临走前我在他的尸体上施了一道法术,保证他这几天不臭不腐。”湘水说着神色低落下来,声音也越来越低,“等他办完了后事入土为安后,是不是就要去投胎了?”   这个问题杜若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能拍了拍湘水的肩膀以示安慰,“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看开些。”   “我知道,就是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湘水的声音充满了落寞和悲凉,空气中渐渐萦绕开一股湿润的水汽。   杜若有些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什么?”他死不死跟你有没有用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再厉害一些,就可以收他做神使,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留在人世,破陪在妻儿身边。”可惜她自身都难保,现在还要靠着白龙的灵气来维持灵体不散,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帮他。   杜若:“.........”   “我觉得这个不是你有没有用的问题,而是要看梁辰怎么想吧。”杜若挠了挠下巴,“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要长生的。”   梁辰若是成为了神使固然可以继续活着,但是他不会老也不会死也不会轮回,梁静雯和梁念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孤独,但他们死了呢?下辈子呢?   凡人有来世,神使可没有。   而梁静雯又那么爱他,愿意和他不约来世只相守今生吗?愿意让他靠这一世的回忆渡过漫漫余生吗?   湘水愣住了,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从有意识以来她就一直待在湘水,不曾爱过也不曾被爱,所以不明白相爱的人会怎么选。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涂荼见她神情愣怔有些不忍心,又有些忍不住的道,“我特意将姐姐叫过来就是为了帮助梁辰的。”   此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向他们投掷了过来,涂荼被众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往涂魅身后躲了躲,露出半个头,声音雀跃,“我们涂山有一门秘术为千里姻缘一线牵,还有一门名为--三生三世桃花印。”   “凡是缔结桃花印的人都有三世情缘,中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人不管隔着多远都会找到彼此再续前缘。”   “可是梁静雯今年已经接近三十,等梁辰投胎长大成人到了法定结婚年龄的时候至少也过五十了,这俩人的年龄会不会差的有些大?”朱八娘一针见血的道。   这三十年的差距在他们妖怪眼里不算什么,睡一觉睁开眼就过去了,可是对人类来说就是半辈子,到时候肯定得忍受周围异样的眼光。   “这个........”涂荼没想这么远,被问的卡了壳,下意识的看向了姐姐,涂魅摸了摸她的头,缓缓一笑,如牡丹花开,“杜局长之前说的对,这些都是我们的想法,究竟怎么样还要看当事人怎么想。”   “我们只是给他们多提供了一个选择的机会,路要怎么走得由他们自己决定。”   杜若一脸赞同的点头附和,“嗯,就是这么个道理。”她看了一眼众人,最后拍板道,“这样吧,涂魅难得来一次,我们今天晚上先给她接风洗尘,明天早上给梁静雯打电话让她们自己来选择怎么做。”   也只能这样了,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湘水脸上的忧郁也散去了一些,她上前一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杜若摇了摇头,“忙了一天你也累坏了,去后院休息一下,等饭菜做好了我叫你。”   虽然有白龙的灵气供养,但是湘水的底子之前伤的太重,现在看着无恙实际上仍旧虚弱的很。   湘水也清楚自己的情况,闻言也不逞强,对着其余妖怪轻轻颔首示意后抬步朝着后院走去。   杜若也和桂平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涂魅看着湘水的背影若有所思,下一刻胳膊被人楼主,涂荼软萌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我们局长大人做饭可好吃了,不但好吃还能增长修为,我就是吃了局长大人做的饭才长出了第三条尾巴!”   涂荼脸上充满了对杜若的敬佩和对自己长出了第三条尾巴的喜悦,说完“唰”的一下露出了自己毛茸茸软乎乎的大尾巴,像个八爪鱼似的缠上了涂魅的腰肢。   涂魅十分给面子的摸了摸她的大尾巴,触手柔软蓬松,颜色洁净如云,油光水亮的一看就知道之前过的很滋润。   她眼底的笑意不由真切了许多,低头弹了一下涂荼的脑门,望着厨房的方向轻声道,“你们局长喜欢什么?”他们涂山一向恩怨分明,不喜拖欠人情,对方帮了涂荼这么大的忙,不给谢礼说不过去。   涂荼眼睛一亮,圆溜溜的眼珠在自家姐姐身上滚了一圈,“钱!我们局长大人喜欢钱!”   “姐姐,我记得你空间有很多古董字画来着。”想到自家姐姐丰厚的腰包,涂荼决定胳膊肘往外拐一回,“拿几件值钱的出来呗。”   涂魅嘴角一抽,倒是没想到这位局长的爱好这么接地气,不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她朝厨房望了一眼,见对方还需要一段时间,便搂着自己的妹子走到一旁给她开小灶询问这段时间遇到的修炼问题。   “局长,你是准备做全鸡宴吗?”厨房里,桂平看着杜若取出的食材,眼皮一跳。   杜若哼着小曲点了下头,“对呀。”狐狸嘛,吃鸡是最爱。   桂平想到那位的品种,顿时不说话了。   杜若先烧了一锅开水,放入八角、丁香、甘草、草果、沙姜、花椒和桂皮熬半个小时后放入洗净的嫩母鸡,焖熟后捞出放入冰水中冷却,最后表皮涂一层香油斩块。白斩鸡皮脆肉滑,又鲜又嫩,再配以用葱丝、姜末、盐和酱油调制的蘸料,味道更上一层楼。   怪味鸡是将鸡腿肉放葱、姜、料酒煮熟后切丝,再淋上用姜、蒜、酱油、香油、花椒油、红油、盐、糖、芝麻和花生调制的汤汁,洒上一把青翠的小葱花拌匀,鸡肉和调料完美的融合,麻辣鲜香,十分过瘾。   红糟鸡最重要的就是红糟的调制,通常选用红曲、药酒和糯米饭搅拌均匀后密封发酵成酒,沥净酒汁后再密封一年以上,杜若用的红糟是在经过闽江时买的一位老者自己酿了三年的。   这样做出来的红糟鸡色泽红艳,香浓味美还带着酒的清香。   酥烂肥嫩的叫花鸡,皮爽肉滑的盐焗鸡,口感细嫩、蒜香麻辣、色调清新的东安鸡,酥香软烂、咸淡适口的烧鸡,色泽金黄、外酥里嫩的炸鸡,香辣味浓、肉质滑脆的宫保鸡丁。   这一桌酸甜麻辣鲜的全鸡宴出来后,就连多日不露面的煤球都难得的出现在了餐桌上。   “哎,你今天回来的挺准时啊。”杜若端着最后一盘宫保鸡丁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己座位上蹲着的煤球,惊讶的挑了挑眉,戏谑道,“难道是知道今天来了一位美女姐姐?”   煤球丢了一个卫生眼给她,“嗷嗷嗷。”说什么呢,我是重色轻友的人嘛,我经常夜不归宿是去拯救我的小弟去了,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有多忙碌!   不过,煤球的视线落在笑的妖媚的狐狸精上,黑幽幽的眼珠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狐狸精的味道怎么闻着有些不太对劲呀。   但是看到她和突突七分像的容貌上,煤球很快将这点疑惑压了下来,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鸡肉。   杜若闻言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好奇,想问他干了什么好事余光瞥见周围的妖怪时又咽了回去,现在不是问话的时机,等一会妖都走了再说。   “姐姐,你尝尝,保准你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这味道。”涂荼热情的给涂魅夹菜,很快便将她的碗堆的冒尖,见她还不停的给自己碗里堆,涂魅无奈又好笑的拿筷子轻轻制止了她的动作,“你吃你的,我自己来就行。”   涂荼看了一眼她的碗,憨憨一笑,这才停下来。   唔,这怪味鸡味道好丰富,麻辣甜咸香,多种味道在口里碰撞像是彩虹一般,好吃的不得了。   还有这红糟鸡,醇厚的酒香中带着丝丝甜味,回味无穷,还有那叫花鸡,哪怕吃过一次,还是觉得怎么吃都吃不够.........   涂荼吃的满嘴油光,小肚子撑开了两圈都不舍得放筷,就连一开始比较矜持优雅的涂魅,最后虽然保持住了风度,速度却是比任何人都快。   看着她们吃的这么尽兴,杜若笑的一脸满足。   果然,招待狐狸,吃鸡是最贴切的。   酒足饭饱后,涂魅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离开前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八棱小口颈细圆足的瓷瓶。   该瓷瓶下饰如意云头纹,纹内饰凤和麒麟穿牡丹纹,腹饰白龙浪花纹,近足处饰如意云头牡丹纹,胎骨细腻洁白,釉质滋润透亮,青花色泽浓艳,具有典型的元代青花风格。   纹饰繁密,层次丰富,构图严谨。   “这个不会是--”杜若看见这个瓷瓶后直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途缩了回来,看向涂魅的眼神惊疑不定。   “你该不会去打劫博物馆了吧?”   杜若脱口而出道。   本来心情甚美打算好好答谢对方的涂魅闻言脸色一黑,眼里笑意散去,声音冰凉似水,“怎么可能,这是我的私人收藏。”   她一不是那些来自底层的家境贫寒的妖怪,二不是不懂规矩刚下山的小白妖怪,抢劫博物馆这么麻烦又违法的事情自己才不会干呢。   听她说是自己的收藏后杜若松了口气,意识到方才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大惊小怪了。”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这个瓷瓶和她在帝都博物馆里面看到的一个太像了,再联想到对方的身份,这才一时想岔了。   听她道歉后涂魅的脸色好了些,气息也没那么冰冷,再加上涂荼一直在后面使劲的拽着自己的衣角,涂魅将手里的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往她手里一塞,声音回了几分温度道,“既然杜局长是识货之人,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笑纳,怎么会不笑纳。   杜若紧张又小心的捧着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顾不得客气,忙不迭的点头。   只要这东西来路正,傻子才往外推,要知道一个完整的元青花能在帝都买一座四合院了都。   每个真心送礼的人看见对方喜欢自己的礼物都会很开心,涂魅也不例外,她翘了翘嘴角,最后的一丝不悦散去,“杜局长喜欢就好,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   “好的,你好好休息,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说,别客气。”杜若笑容灿烂,眼睛眯成了月牙。   涂魅点了点头,反手握住涂荼的爪子,腰肢轻摆,往自己屋里走去。   等她们走后,杜若笑嘻嘻对着剩下几个妖怪道,“我也回去睡了,大家晚安。”   说着抱着元青花迫不及待的溜了。   煤球见状呲溜一下跟了上去。   白龙一直在山里修炼直到化龙遇见杜若后才入世,所以不太明白一个装花的瓶子有什么好激动,“那个很值钱吗?”   想到杜若的脾性,他这么问桂平。   在水底宅了数百年的桂平也不太确定,但他了解局长,能让她露出这么兴奋的表情,那肯定很值钱,于是他故作肯定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心中却在想着,自己空间里这样的瓶子好像有好几个,都是他用来装食材用的,要不要取出来送一个给局长呢。   身怀巨款·桂·不自知·平这么想到。   朱八娘洗完碗回来看到院子里只看见白龙愣愣的看着杜若的房间,表情疑惑,不由问了一声,“白龙大人,方才发生什么了吗?”   白龙回头,温声道,“没什么,就是涂魅送了杜若一个青花瓶,她很高兴。”   “青花瓶啊。”朱八娘下意识重复了一句,继而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拔高,呼吸急促,“元青花?”   白龙看向了桂平,桂平犹豫了片刻,“应该是。”   朱八娘捂住自己的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蹭蹭蹭”的倒退了两步,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来自顶级家族的壕气。   不愧是涂山一族,底蕴就是深厚,一出手就是元青花。   见她如此惊讶,白龙按下去的好奇又浮了上来,再次问道,“很值钱吗?元青花。”   朱八娘坚定的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很值钱。”   她严肃的道,然后举了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操作得当的话能买下半条街的铺子。”   白龙:“........”哦,果然很值钱。   桂平:“........”嗯,还是过段时间再送吧。   ........   第二天一大早,一宿没睡的杜若趁着店里还没上客人就先给梁静雯打了一个电话,跟她说了一下情况,问她怎么想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杜若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这个不急,你慢慢考虑,考虑好的再告诉我也行。”   大不了她变着花样将涂魅多留几天,看昨天的反应,她也是很喜欢自己做的饭菜。   这会梁静雯很快就给了回复,“杜姑娘,谢谢你。”   语气仍旧有些急促,但听着已经平缓了不少。   杜若笑着道,“不客气,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同为公职人员,梁辰为国牺牲,她作为特管局局长能帮忙自然义不容辞。   虽然给了梁静雯充分的时间考虑,但是对方也没拖太长时间,傍晚的时候就带着梁辰和梁念过来了。   “杜姑娘,我们想结三生三世桃花印和千里姻缘一线牵。”梁静雯偏头看了一眼梁辰,目光温柔,神情坚定,“不过能多等两日吗,后天他就要下葬了。”她想给他下葬后再送他离开,然后等她寿终就寝后再去奈何桥找他。   杜若:“当然没问题。”   梁静雯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对着杜若和涂荼姐妹俩深深的鞠了一躬,真诚的道谢,“谢谢你们。”   杜若这次没有阻拦她的鞠躬,因为她知道鞠躬道谢能让梁静雯心中好受些,对她们的亏欠少一些。   果然,再直起身来的时候,梁静雯眉眼中的郁色褪去了一些,带了几分开朗和释然,“那我后日再来。”   杜若点了点头,将人送到了门口,临走前又给了她两张符箓,让她和梁念贴身佩戴。   梁辰毕竟是鬼,在五味馆的时候有阵法护着,能拦住鬼气对他们娘俩身体的侵蚀,但出去了就不行了。   所以她连夜画了两张符箓给他们护身,这样对他们都好。   两天后,涂魅给梁辰和梁静雯施展了三生三世桃花印和千里姻缘一线牵,然后杜若叫来了黑白无常,送梁辰入了地府。   因为有了希望,所以梁静雯送梁辰离开的时候没有太过悲伤,眉眼间虽然难掩落寞眼神却透着坚毅和对生活的期盼。   “她很不错。”看着梁静雯离开的背影,涂魅忽然出声,眼神带着难得的赞许。   很多人历经变故遭逢大难后一蹶不振萎靡不堪,像是天塌了似的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沉湎过去自暴自弃。   但她没有,这很难得。   “嗯,她本来就是个坚强的人。”杜若赞同的道,看着身旁容貌昳丽身形高挑的的女子,脑中忽然闪现一个念头。   这位姐姐样貌生的出众,连身高也出挑,这海拔就是许多男子也略有不及。   “姐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杜若道,“海市有很多特色景点,要不要涂荼陪你去转转?”   “不用了,我和朋友还有约。”涂魅淡声拒绝,余光中瞥见湘水的身影后语气一顿,继而状似随意的道,“不过杜局长不嫌弃的话,在下得空时便常来叨扰一二。”   “不嫌弃,欢迎至极。”一出手就是一个元青花,多来几次说不定她就成海市首富了。   杜若答应的十分痛快,涂魅对她扬眉一笑,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轻轻颔首后整个身形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不见。   “咚,咚,咚。”   就在她走后不久杜若准备回去的时候,街道尽头下忽然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一步一顿,极富韵律。   杜若眉心一皱,转身望了过去。 第39章 僵尸出没   今晚的夜色如浓稠的墨砚, 深沉幽暗, 月亮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星子寥落,一层层的雾霭从四面八方铺了过来, 像是一团团逼近的黑云。   街道两旁的路灯发出了几声短路的“呲啦”声,灯光明灭不定, 伴着那一声声逼近的敲在耳膜的“咚咚”声,愈发显得诡异阴森, 让人忍不住寒毛倒立。   此时临近深夜,周围的店铺早已关门歇业, 五味馆门前亮着的两个灯笼就是黑夜中的一束明光,对着黑暗中的不明生物发出了无声的邀请。   “咚、咚。”   前方黑雾翻滚了一瞬,一个高大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下一刻, 黑影甩掉黑暗走了出来, 香妃色的烛光照在对方身上,一股淡淡的阴冷的死气随之弥漫开来。   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宛若深潭的眸子里不时地闪过一道红光, 鼻梁高挺, 眉目锋利, 身形高大, 气势凛然。   端看气场和容貌以及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对方不是出身权贵就是手握大权,只是--   杜若的视线落在他那仿佛被狗啃过的衣袍上, 在看看那露出脚趾头鞋底掉了一半的黑色云纹长靴,最后回到对方面无表情的霸道总裁脸上,嘴角重重一抽。   来人停住脚步,用那双偶尔闪过红光的深邃眸子凉凉的睨着他,眼神冷漠,表情僵硬,整个人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活气。   杜若不甘示弱的对视回去,眉梢微抬,眼底盛着倔强和不服输。   “噼里啪啦。”   安静的空气中似乎传来了火花四溅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燃爆,斜刺里突然蹿出一道娇小的黑影,举着森然的小爪子朝着来人那张面瘫脸抓了过去。   “煤球!”杜若发出一声惊呼,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哼。”来人喉结滚动,发出一声不屑的气音,然后伸出手朝着黑影握了过来,只是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许久没动过似的,跟迅捷的煤球比慢了不止半拍,最后不但没能捏住对方命运的喉咙,还主动将手腕送进了对方嘴里。   男人被咬住了手腕也十分淡定,但也可能是他足够面瘫看不出变化,只是从眼神里闪过的不以为意可以确定他对真的不在意,高大英俊的男人低头看着攀咬着自己的小东西,也不说话,抬起另一只手用比之前快了一倍的速度再次朝着煤球的喉咙卡去。   煤球察觉到危险,上下牙齿重重一碰,狠狠的咬了对方一口后敏锐的避开危险,身子轻巧的跳到了地上,杜若见状赶紧再次喊道,“煤球,回来!”   她加重了语气。   煤球抖了抖耳朵,警告性的瞪了男人一眼,这才转身几个起跳落在了杜若张开的手心中。   杜若先是仔细检查了他一番,见他没受伤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继而朝着对面的男人看去。   此时男人终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露出了一点点细微的惊讶,他抬起手看着被咬的破了皮的手腕,眉头微蹙,似是不明白对方怎么可能咬破他皮肤甚至还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血色骤然一深,目光冰凉如箭般直直的射了过来,煤球感觉到目光中森冷的杀意后立马扭头瞪了过去,朝他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嗷呜。”   看什么看,再看继续咬你哦。   男人:“........”   男人似是被气的笑了一下,嘴角用力的扯开,只是没成功,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更加别扭,他像是也意识到了这点,直接拉平了嘴角,抿着嘴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膝盖挺直,动作略显生涩,有种老年人或者常年躺在病床上没有完全复建就下地的僵硬。   杜若看着他走路的样子,再看看对方的妆容和气息,一个念头忽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你该不会是--”   僵尸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见已经走到跟前的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煤球,用不甚流利的语调一字一顿的道,“我的墓室里有你的味道,你去过。”   语气森寒,不容置喙。   得了,身份确定了,僵尸无疑。   杜若眼神一闪,悄悄用手指戳了戳煤球的肚子,小声的问道,“你挖人家坟墓了?”   煤球用怎么可能的眼神盯了她一眼,“嗷,嗷呜。”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前几天有个小弟被一伙盗墓贼抓去带进了一座墓地,他是为了救狗子才进去的,不是去盗墓的!   这件事我和你解释过的!   经他这么一说,杜若也想了起来,那天晚上他的确跟自己说过,不过那时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元青花上,没怎么听进去。   想到这里,杜若面上不由露出了两分心虚,余光瞥见男人手腕上的伤口后,更加心虚了。   她摸了摸鼻子,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大哥--”   “朱润玉。”对方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盯着她冷声道。   杜若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朱公子。”   “嗯。”对方淡淡的应了一声,扯了扯袖子挡住那道不英武的伤口,袖口处绣着的四爪蟠龙的龙头转了个方向,威严赫赫的盯着杜若。   杜若脑中灵光一闪,有什么念头飞快闪过她没有抓住,在心中留下一个淡淡的疑惑后,她往旁边让了让身子,打开了珠帘,“外面风寒露重,不如先进屋吃点东西喝杯热茶休息一会我们再谈?”   朱润玉偏头注视了她片刻,视线落在里面的几只妖怪身上,轻轻哼了一声,一点不怵的抬脚迈了进来。   径自走到一张干净的桌子前,撩起衣袍,坐下。   “哗啦。”   也不知是他太用力,还是那久经风霜的衣袍撑到了极限,随着他大马金刀的动作发出了寿终就寝的哀嚎,化作了碎片落在了地上。   男人脸色一僵,缓缓的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静静的望着那几片碎片,目光幽深莫测。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衣服的碎裂像是打开一个开关,紧接着一声轻轻的“嚓”声,男人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也掉了下来,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粉身碎骨,杜若眼疾手快的俯身捞住了玉佩。   “给。”她看了一眼手中玉质清透的玉佩,别过目光将它递到了男人身前。   男人似是没有听到,又似乎沉浸在方才的变故中没有回神,就在杜若忍不住出声催促的时候,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空洞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渐渐的有了神采。   “送给你了。”男人声音沙哑,因为许久没有说话,还带着几分涩然,说不上好听但自带一分威严。   杜若盯着手里成色极佳的玉佩,犹豫了不到半秒就果断的收进了储物戒,再看向男人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真切了许多,“朱公子喜欢什么口味,酸、甜、苦。辣?”   朱润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便。”顿了顿,声音平静的补充,“给我准备一套新的衣服。”他指了指白龙,“要他身上穿的样式。”   虽然死了很多年,但他一直都是走在时尚前端的boy,哪怕换了年代也要穿最好看的。   杜若答应的极快,“行。”然后她对白龙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取一套没穿过的衣服给他。   其实朱润玉要是不提这个要求的话看在玉佩的份上她也会给他准备一套,不过审美就不太敢保证了就是。   话说回来,这个僵尸眼光还挺毒辣,知道白龙穿的款式是最新潮美观的。   杜若捞着煤球进了厨房,怕放他在外面又会趁着自己不注意跟朱润玉打起来,现在对方是她的客户,可不能再像之前那么随意。   而且认真说起来,这次还是他们理亏在先。   “煤球,你跟我在仔细说说那天发生的事情。”杜若抄起菜刀,一边麻利的切菜剁肉,一边问道,“还有,你方才是不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才上去咬人.......僵的。”   煤球趴在料理台上,软绵绵的叫了一声。   杜若:“.........”   杜若拿起菜刀用刀背点了点他的额头,没好气的数落,“你呀你,说你什么好。”   “嗷呜。”   煤球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他也没想到对方都死了那么多年还能醒过来,方才认出对方的气息的时候还以为是来寻仇的,一时激动就咬了上去。   “不过,对方若不是来寻仇的,那怎么会出现在五味馆?”桂平听煤球说完了事情的始末后有一点不明白,“南明山虽然在海市,但山脉连绵起伏上千里,有三分之一跨市,离着我们五味馆更是数千里之遥。”   说完桂平狐疑的看着煤球,怀疑他是不是隐藏了什么重要信息。   煤球见这老乌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嗷呜,嗷呜!”   没有,我知道的都说了,你要是不信直接去问他!   而且对方真的来找我寻仇早在我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我,就像我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身上的气息。   “许是他反应迟钝。”桂平往外看了一眼,见男人笔挺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雕像,“毕竟是个才复活不就的僵尸,脑子不灵光很正常。”   话落,朱润玉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似的,目光冰冷的扫过来一眼,眼神空洞仿佛万物不堪入眼,桂平顿时噤声,对方这才散漫的收回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桂平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皇家的威压。   “煤球,他的坟墓是什么样的?”   想到了某个可能后,桂平这会用传音问道。   煤球傲娇的哼了一声,别过头不想回答,桂平拿了一块卤牛肉放在他身前,煤球抬着下巴,这才勉为其难的道,“我当时进去是为了救我小弟,找到狗子后也没细看,不过那墓室很大,规格很宏伟,甬道两旁有身穿铠甲的士兵护卫,光是耳室就堆放了不少金银珠宝,玉石瓷器。”   但同样的,机关也是重重。   那伙盗墓贼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抓了好几只大黑狗,放了他们的血污染了墓室,美名其曰辟邪。   煤球要不是去的及时,他的小弟也像其他几只狗子一样没命了。   “你说那伙盗墓贼放血污了那位的墓室?”桂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重复出声,然后他和杜若对视了一眼,目露了然。   破案了,对方能醒过来应该是受了黑狗血的刺激。   “那伙盗墓贼呢?”杜若想到了什么,紧跟着问道。   “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里面。”煤球一只爪子按着牛肉,低头撕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现在估计在什么地方躲着分赃吧。”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是追着盗墓贼而来,那盗墓贼正巧隐匿在老街附近。”杜若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毕竟你要是在家里睡的好好的被小偷用那么恶心的手段弄醒,然后发现对方还肆无忌惮的偷着你的财产,有点血性的人都不能忍。   况且对方还不是人。   “很有可能。”桂平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与此同时,外面的网络上正在被几条热点新闻极速刷屏。   #可怕,海市某小区一户居民楼内发现数具尸体,凶手手段残忍,海市疑似出现杀人狂魔!#   #震惊,海市街头一男子疯狂裸奔,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古装男子,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可思议,我怀疑我看到了僵尸#   商陆刚从案发现场回来,还没来及的喝口热水,景明就抱着平板急匆匆的冲了过来,“队长,冠华小区的杀人案被媒体报道出去了,虽然还没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但已经有很多看到的市民不断的打电话过来询问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杀人狂魔,他们的安全有没有保障。”   他的话音刚落,凌易洪亮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队长,刚接到派出所电话,在老街后面的一条废弃的死胡同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和魏哥过去看了,死状和冠华小区内四人的一样,身份也确定了,就是五个人里面跑出去的那一个,可以判断凶手是同一人所为。”   说着,凌易将几张现场照片递了过来,景明瞥了一眼,随即微微瞪大了眼睛,伸手取过一张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平板上戳了戳,最后指着一则消息到,“队长,这个消息也被人传到了网上。”   他指的正是那条--#震惊,海市街头一男子疯狂裸奔,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古装男子,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商陆看着那串长标题后沉默了一瞬,继而对着他道,“在众人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发酵之前,找到发布者,联系他删除。”   “然后找出这个人。”商陆指着那个穿着破烂的古装男子道。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可能不是人。   “是。”景明郑重的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追查发布者的ip地址,很快就将人找了出来,对方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听到他的要求后立马将发布的那条微博删除并将源文件给他发了过来。   景明跟他道了一声谢谢,发布者更觉得不好意思,最后又告诉了他一个信息,“警察同志,微博上还有一条新闻也和那个古装男子有关,你可以看一下。”顿了顿,他接着道,“您说这世上真的有僵尸吗?”   许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不等景明回答就自言自语的道,“哈哈,我说笑的,应该是哪个剧组在拍戏。”   说完发了一个链接过来,挂断了电话。   因为临近凌晨,这个时候很多人都睡了,新闻的点击率不高,景明看了一眼评论,发现大家都没有将这件事和冠华小区的杀人案联系在一起后微微松了口气,飞快的删除了微博。   然后点开源文件,放大那个古装男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视频只拍到了男人的侧面,勉强看出那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然后景明点开了发布者说的另一条微博,发现这里面的男人和上条微博中的古装男人是同一个,而且这张还拍到了正面,虽然隔着距离拍的像素有些模糊,不过经过他的处理后还是清晰的还原了男人的真实相貌。   “队长,就是他。”景明将还原出来的男人照片放大,同时在数据库中自动匹配他的信息,十秒钟后,匹配失败。   “怎么会。”景明看着不成功的提示,喃喃的道,“难道这是个黑户?”   商陆见状心中对这个男人不是人的猜测更确定了两分,想到最后一具尸体发现的位置,他心中一动,走到外面的走廊里拿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杜若正在给最后一道松鼠鳜鱼淋油,滚烫的芝麻油浇在鱼身上,发出“滋滋叫”的响声,酸甜的香味扑鼻而来,光闻着都是一种享受。   葱烧海参,锅塌豆腐,蜜汁火方,松鼠鳜鱼,在加一道西红柿鸡蛋疙瘩汤,有汤有菜还兼备了主食,一举两得。   刚放下勺子,电话就响了起来,杜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示意桂平将菜端出来,取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接通了电话。   刚一接通,商陆略带焦急的声音就隔着屏幕低低的传了过来,“杜若。”他道,“你那里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或是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杜若下意识看了一眼外头坐着的男人,“你指什么?”   商陆:“你看最新的新闻了吗?”然后不等杜若回答就继续道,“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冠华小区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杀人案,凶手手段残忍,直接捏断了死者的脖子。”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杜若又朝外面坐着的男人看了一眼,然后眼尖的在他的鞋面上发现了几滴暗色的痕迹,她眯了眯眼,音色不变的问道,“死者是什么身份?”   “盗墓贼。”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意料之中的的答案,杜若深吸了口气,声音平稳,“如果你要找凶手的话,那不出意外现在坐在我店里的就是。”   电话那头呼吸一重,再出口时就多了两分急切和焦灼,“你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他一边往外跑,一边叮嘱对方,“在我过去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稳住他,实在不行保护好你自己和店里的人为第一要则。”   “........”杜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愣了一下,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商陆等了一会没听到她的回答,心中一急,加重了语气道,“说话。”   杜若:“知道啦,放心。”   声音甜美仿佛裹了一层蜜浆,通过手机传到商陆耳朵时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划过,他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翻腾的情绪,“等我,马上到。”   然后挂断了电话。   看着他一个人往外冲,系统不由的问道,【你不叫人去吗?毕竟对方很可能是个凶残的僵尸。】   商陆脚步不停,“送人头吗?”如果真的是僵尸,那么普通人去了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那你就不担心自己吗?】   “我是警察。”商陆已经出了警局的大门,转进了老街,像是知道系统接下来会问什么,率先道,“还是他们的队长。”   作为队长,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死而后已,没什么可犹豫的。   系统;【........】   这些人总能在不经意间刷新它的认知,不管是人性的下限还是道德的上限。   而在几千里之外的南明山上,刑侦大队二队的队长林源带着手下拿着手电不断的打量前方黑黝黝的洞口,面色迟疑,“你们说这门是盗墓贼打开的吗。”   其中一个警员摇了摇头,随口道,“盗墓贼一般没有走正门的吧,只有主人家才走正门。”   话落,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色纷纷白了。 第40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此时一道冷风打着旋从身边呼啸而过, 带起了一身的落叶, 树枝摇曳的“哗啦啦”声此起彼伏像是进行了一场大合唱,虬扎扭曲的树枝仿佛一只只朝天喊冤的枯骨,挣扎着, 晃动着,在这无月无星的暗沉夜色下, 谱出了一曲死亡小夜曲。   “嘶~”林源双手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心里不断的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一开始参差不齐的嘀咕声越来越大最后汇成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找到了组织, 背诵的更大声起来。   林源起初被吓了一跳, 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后来见这群小兔崽子吓得跟个鹌鹑似的聚在一团佯作勇敢,心里的那丝害怕居然诡异的被压了下去。   他咳嗽了两下,面上恢复了淡定, 举起手腕就着手电筒的灯光看了下时间, 就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在寂静的山林不断回荡。   与此同时,一排刺目的白光劈开了黑暗,仿佛拯救公主的骑士, 于夜色中披荆斩棘而来。   “队长,是考古队到了。”一个队员听到声音朝驶来的车队看了一眼,立马停下了二十四真言的背诵,像个猴子似的原地跳了跳,蹿到他身边道。   林源瞥了他一眼,“我看见了。”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手下,神色一肃,站姿笔直,“全体都有,立正!”   南明山地势险峻,峡谷崎岖,危崖峭壁层层叠叠,因此山中虽然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湖泊明河,但为了安全考虑,也为了保护这里原始的生态环境,旅游局只开发了最外围的部分翠林,对更深层的里面设立了重重警戒线。   但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无视规矩,私自跨过了警戒线,跑到了未经开发的深山,美名其曰探险,最后不小心掉进了盗墓贼挖的盗洞中。   林源是今天下午接到的报警电话,出警后带着人下洞将那个倒霉蛋救了上来,送他下山的时候敏锐飞发现对方神色有些不对,眼神闪烁,遮遮掩掩,像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既然有盗洞,那就有墓,有墓,就有陪葬品。   林源很快就想到了这点,眼神锐利的盯着那个游客,目光带着强烈的审判和研究,对方的心理素质太差,没撑多久就败下阵来,心虚的瞅了一眼自己的背包。   他趁热打铁吓唬了他一番,对方就乖乖的掏出了从洞里捡到的一颗玛瑙,那颗玛瑙颜色透亮鲜红,一看就价值不菲。   再然后,一个警员发现了那扇被人从里面打开的正门,林源带着人下去查看了一番,拍了一堆照片后又很快的带着人上来了。   虽然他不是学考古的,但是里面的布置和规格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墓葬,再加上周围痕迹新鲜一看就是打了没多久的盗洞和在洞口发现了玛瑙,林源当机立断的将事情报了上去。   上面很重视这件事,没等多久就给他回了信息,说让他带着人守在那里,市里已经安排考古队,最迟今晚凌晨就赶过去了。   南明山出现了一座极具考古价值的大墓,别说守到凌晨了,就是守到天亮林源也没有丝毫意见。   车队在他前方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两鬓霜白的老人,穿了一身简单的棉布衣衫,外面套了一件冲锋衣,看着像是从家里突然拽过来的,但是精神劲却十足。   “正门就在后面吗?”老人背着手走快步了过来,先是对着林源他们点了下头,然后不等他们回答就探过身子朝着他们背后看去,等看到那扇黑黢黢的刻着云纹的石门时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电筒就照了过去。   光打在石门上的时候,人也已经到了门口。   “顾教授,你等等我们!”就在他跨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急急的喊声,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背着一个装的鼓鼓的大背包,手里抱着一摞设备小跑着跟了上来。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车队里走到林源身前,笑容和气的道,“林队长是吧,接下来就麻烦诸位了。”   林源早在他们到之前就接到了上面的命令,保护他们一行人下去查探里面的具体情况,看看盗墓贼究竟盗走了多少东西,也好方便他们及时的列出清单给警方追查。   不出意外,这个任务八成就落在他们二队身上了。   是以林源脸上没有半分勉强,“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眼镜男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和他并肩下了墓,一边走,一边和他解说,“从你们拍的照片来看,这个墓葬很可能是一个王侯的。”他看着墙壁上的壁画和雕塑,视线落在甬道两旁每隔十米就出现了铠甲士兵上,“观其服饰和兵器,墓主人应该是生于明朝。”   话音刚落,一声石门启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随即响起一道惊呼,“有死人。”   林源闻言脸色一变,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那是一间靠近主墓室的耳室,成长方形,长八米,宽六米,南北方向摆着四排长长的架子,上面放满了刀枪斧钺各种兵器,有一些散落在了地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而就在架子不远处的墙角那里,坐着一具白骨化的尸体,上面穿着民国时期的短褂,腹部的位置插着一把匕首。   林源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尸骨白骨化的程度,推测出对方至少死了七十年,应该是新政府成立之前就被杀了。   “也就说,这里至少来过两拨盗墓贼。”旁边的眼镜男人闻言面色沉重,他看着靠坐在墙上的白骨,眼中露出了浓重的嫌恶之色。   “这里留下两个人整理登记,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顾教授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发现这就是墓主的一个兵器收藏室,和身侧的中年胖男人也就是他的学生朱昀道。   朱昀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应慢了半拍后才回道,“好的,教授。”   他跟在顾教授身后,看着那琳琅满架的兵器,再想到墓地的位置,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冷、冷静,许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朱昀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激动,握紧了手里的仪器,跟顾教授来到了另一间耳室。   这间耳室里面收藏的东西就比上一间价值多多了,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古董名画,丝绸皮毛,满满的几十箱,堆满了大半间屋子。   只是这些箱子除了装着丝绸布匹的还满些外其他的都空了。   而他们之所以知道这里面曾经装了什么是因为顾教授在一个箱子底下发现了一本礼单,上面详细的列明了本屋中的物品,旁边还仔细的绘着图样。   顾教授翻动着手里的礼单,越看越激动,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手都抖动的拿不住礼单,“啪。”   厚厚的礼单掉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灰尘,顾教授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面色又恼又悔。   “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他抓着朱昀的胳膊,喃喃的重复,“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   二十年前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被一位海龟华侨送给帝都博物馆的时候就有人感叹,可惜送回来的只有一只,凑不成一对,也不知另外一个梅瓶流落到了何处,落在了何人手里。   现在梅瓶的出处找到了,却是晚了一步。   这该死的盗墓贼。   一向儒雅的顾教授极不儒雅的暗骂了一声,语气恨恨。   “可能这就是天意弄人吧。”朱昀明白他的痛惜,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了顺气,转移注意道,“对了教授,您能看出这墓主的身份吗?”   顾教授闻言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他沉吟了片刻,“这墓室里很多瓷器都是永乐年间的产物,礼单上记录的古董也都是在永乐之前的,不出意外这墓主应该是死于永乐年间。”   “而从这墓室个规格和布置来看,对方极有可能是个王孙。”顾教授说到这里纳闷的摇了摇头,“朱家子孙多葬于明陵,也没听说那个王孙的封地在海市呀。”   “前方就是主墓室了,打开或许就有答案了。”顾教授将脑子里的疑惑按下,捡起掉在地上的礼单交给身后的人,“你们再分出几个人整理这间耳室的东西,剩下的人跟我去主墓室。”   说完抬步朝着主墓室走去。   朱昀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一行人走到主墓室门前,顾教授他们极有经验的摸墙壁、转灯台、敲地砖,试图找出开门的机关,“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一个敲到林源脚下的考古学家头也不抬的道,林源侧着身子往前走了走,听着叮叮当当的响声,鬼使神差的,也跟着伸手在大门上锤了锤。   是的,他怕敲的力道太小不起作用,用的拳头捶。   “轰~”   大门开了。   叮叮当当的响声停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过来,林源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的浑身发毛,下意识的扭了扭身子,让到了一边,“那个,没想到机关居然在门上哈。”   顾教授走到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大门,本来就是开着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他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惊讶,因为这不符合常理。   看着打开的大门,顾教授抿了抿唇,表情严肃的走了进去。   主室宽敞明亮,墙壁上的金色灯台上镶着几颗夜明珠,光线温和又不刺眼,柔柔的落在众人身上,像是披了一层薄纱。   比起两旁的耳室,这见主室有些过分简单空旷了,除了中间躺着的一具金丝楠木紫金棺,周围连一点陪葬的物品都没有。   顾教授目光静静的看着那具棺材半晌,抬脚走了过去,棺材严丝合缝的合在一起,要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得先推开棺盖。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几个工作人员拿出了工具准备开棺,“等一下。”朱昀突然出声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双手搭在棺盖上,用力一推。   “咔嚓。”   棺盖被轻松的推开了,众人面面相觑,愈发觉得诧异,以前他们也不是没下过王公贵族的墓,但哪个不是危险重重,机关暗藏,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轻松容易。   简直就像是有人提前关闭了所有的危险,而他们刚好捡了一个漏。   难道是之前的盗墓贼干的?   顾教授没想那么多,他扶着棺材的边缘,俯身朝里面望去,随即愣怔了。   棺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底层铺着的一层褪了色的明黄色丝绸上印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证明这里曾经躺过一个主人。   “人呢?”   然而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直直的朝着后面仰倒,要不是林源刚巧站在他身后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这一摔肯定会摔出个好歹。   “顾教授!”其余人见状纷纷围了过来,只见顾教授面色发青,双目紧闭,不管怎么呼唤始终没有半分反应。   “快,送医院。”眼睛男见状急的额头冒出了冷汗,顾教授是他们海市考古界的镇山石,可不能出差错。   林源转身蹲在了地上,“我来背他,王虎你跑的快先出去将车发动起来开到门口。”   “是。”王虎应了一声拔腿朝着墓室外跑去,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身影。   林源背着顾教授也跑了起来,身后还呼啦啦的跟着一群考古人员。   “咦,朱师兄,你不跟着一起走吗?”从耳室听到动静出来却被要求留下勘察登记的一个工作人员经过主墓室的时候看见朱昀站在棺材前面直勾勾的盯着里面,神色明灭,眼神狂热,看着有几分吓人。   “原来,是真的啊。”他看着棺材内侧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喃喃的道。   而在他视线落下的地方,有一个浅淡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刻痕,铁壁银钩的刻着三个字。   --朱文奎。   ........   五味馆。   商陆一脸戒备的盯着对面的青年,神色冷峻,“冠华小区的那四个人是你杀的?”   朱润玉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低头喝着杯子里的龙井茶,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杜若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她已经从网上看到了那条新闻,知道人十有八九就是他杀的。   不过既然是他杀的,以他的骄傲没理由不承认,那么就是--   “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杀人了?”杜若换了一个问法。   朱润玉放下茶杯,淡淡的瞥了他一点,轻轻的吐出一个音节,“嗯。”   杜若见自己的思路对了,接着问道,“几个?”   朱润玉回忆了片刻,“五个。”   杜若:“为什么杀他们?”   朱润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他们闯进我的家里,偷了我的东西,难道不该杀吗?搁以前都是要诛他们三族的!”   杜若脸上的笑容一僵,好脾气的跟他讲道理,“可现在是法制社会,和你以前的时代不一样了,不能随便杀人,不然要被抓去坐牢的。”   朱润玉眼中的表情更奇怪了,他微微加重了几分语气,“可我不是人。”所以不需要遵守人的律法。   杜若:“..........”   居然无法反驳。   【对哦,他是僵尸,杀人真的不用遵守人间律法。】系统似乎怕商陆不明白,特意解释道,【这案子不归你们警察管,得移交特管局。】   既然是非人生物,自然要用对付非人生物的手段和部门。   【而且我觉得这个僵尸挺实在的,他方才应该不是故意忽视你的问题,而是不知道冠华小区是什么地方。】毕竟是一只睡了几百年才醒来的僵尸,不认识现在的地方很正常,再正常不过。   商陆:“.........”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   他不傻,在听到杜若问话的内容后就已经明白过来,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做的就是对的了。   “僵尸杀人不需要受惩罚吗?”他看着杜若,认真的问道。   听到这话的朱润玉也将目光落了下来,眼神里带了些趣味,想知道她怎么说。   杜若感觉到一左一右两道视线分别落在两颊上,不一会脸上的温度就上来了,“当然不是。”   她先是肯定的郑重的回答了商陆的问题,继而在对方挑着眼角挑衅的看向朱润玉的时候接着道,“但是对方有过错在先就另说了。”   这会换朱润玉挑眉看着商陆了。   商陆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幽幽的看着杜若,眼神含着几许委屈。   杜若被看的有些心虚,她侧了侧身子,狠心避开了对方的注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渣女。   “对方是盗墓贼呀。”顿了顿,她又转过身子,小声的道,声音温软,神色清正,“我知道按照法律来说他们罪不至死,但是按照玄门的规矩来说,先撩者贱,打死活该,天道都说不出什么。”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道理。】系统在一旁附和,【就是因为裁决的法度不同,所以才有特管局的存在。】   而且在它看来,比起人类的对错,还是非人类的因果更解气。   举个例子,一个男人见色起意强了一个无辜的女人,按照人类的法律判刑对方罪不至死,甚至表现好家里有关系还可以提前出狱甚至缓刑,最后逃脱刑罚都有可能。   但是如若他强的是个女妖怪,不好意思,被吃了都没人怪女妖怪。   因为在天道那里,女妖怪无罪,无错。他先招惹的她,她反击而已。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男人太弱,杀不了女妖怪。   商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新树立了三观的原因,听着这套和他所学的理法相悖的理论,商陆心中居然没有多少抵触,甚至隐隐还有几分赞同。   “那这个案子怎么解决?”商陆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想到来之前景明给他看的那条信息,“而且他之前的样子被人拍到传到了网上。”商陆取出手机点开了那条微博,指给杜若看。   杜若低头瞄了一眼,不以为意的道,“不用担心,用不了明天这条微博就会不见的。”   “我们特管局有专门的技术人员,随时监测网上的动静,一旦出现非人生物的新闻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压下并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杜若声音笃定,“按照技术小哥哥们一贯的作风,他们一定会从各个方面证实这是一个深夜闲得无聊的宅男cosplay僵尸。”   “是吗。”商陆握着手机,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句,下一刻他的眼神就变了,那条我看到了僵尸的微博下很快便涌出了无数的评论,一条一条无比石锤的将这是一个深夜闲得无聊的宅男cosplay僵尸的结论锤死了,无法翻身的那种。   商陆看了一眼得一脸得意的写着“看,我说的没错吧”的女孩,彻底服气了。   千里之外的技术员小哥哥捏了捏肩膀,喝了一杯浓咖啡,深藏功与否。   言归正传,杜若收起了脸上的小得意,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我看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民众的注意,不能像以前那样悄无声息的处理。”   “这案子幸好是你们队负责,你回去后可以利用这伙盗墓贼的身份,就说他们是因为分赃不均而产生了内讧,最后自相残杀。”杜若看着他的眼睛,替他扫平了最后一个障碍,“警局那边我会跟你们局长打好招呼,不会有人细翻这个案子,这样既安抚了民众,又解决了案子,你们也不用辛苦破案找凶手。”   “那他呢?”商陆这么问已经是默认了她的提议,但是他对那个僵尸不放心。   “他由我们来监控。”杜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果他无故伤人,我们特管局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捉拿归案,按规矩处置,不会放他在外面逍遥自在。”   “哼,你有那个本事吗。”本来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说话的朱润玉闻言眼睫一动,随后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轻轻一握,再摊开手时里面多了一堆粉末。   杜若不为所动,甚至压根都没被他的下马威吓到,只是看着他,甜甜的一笑,“不如,你试试?”   朱润玉后脊梁骨蹿起一道寒意,但他面色镇定的昂着头,不可一世的道,“本王不跟女子一般见识。”   【切,说的这么狂妄,还不是怂了。】系统立马拆台道,声音不屑,【还王爷呢,在大佬面前一样弱。】   等等,王爷?! 第41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安慰   杜若也注意到了他的称呼, 想到之前他穿的衣衫上用金线绣着的四爪金龙, 那的确不是一般权贵能穿的起的,她的眼睛一亮,目光顿时灼热了两分, “你是王爷?”   “如假包换。”朱润玉见她用崇拜火热的眼神看着自己,骄傲的挑了挑眉毛, 声音却平静无波,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古人嘛, 越是自恃身份越是自谦,杜若懂。   “没想到朱公子出身皇室, 不知是哪位大帝的龙子风孙?”   “........”   本以为对面的僵尸会用漫不经心的口气不着痕迹的炫耀一番,没想到对方却是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声音苍凉, “十年悲欢如梦, 百年春秋过客, 往事共销沉,峥嵘已成空,不提也罢。”   杜若:“........”   有句mmp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不可一世的先甩出身份的是你, 黯然神伤的结束话题的也是你, 这年头僵尸的思维都这么跳跃了吗?   杜若笑容不变, 双手互拍了一下,兴高采烈的道,“哎呀, 你有这个觉悟简直是太好了。”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心夸赞,“毕竟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封建帝制土崩瓦解,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时代了,沉湎过去确实不好。”   朱润玉一愣,“大清?”他的眉心慢慢拧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山包,幽深的眸子里闪着旁人看不懂的暗光,“不是大明吗?”   “不是呢。唐宋元明清,清灭明在三百八十四年前,清亡国在一百零八年前,新政府成立于七十一年前,你现在所看到的世界就是新政府建立后的新世界。”杜若看着他,平缓又坚定的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一个和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朱润玉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某种深意,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极具穿透力的眸子仿佛要将对面的女孩看穿,杜若丝毫不怵的与之对视,最后还是朱润玉眼神一闪,率先移开了视线。   杜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状似随口道,“那朱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朱润玉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继而眉头微微锁了起来,随即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已经沉淀成一片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犹豫和挣扎,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杜若慢慢坐直了身子,和商陆对视了一眼,这样子,明显是有事啊。   “如果我想找一个人,怎么做才能最快的找到她?”朱润玉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哀,面色冷然却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是低垂的眼睫不断闪动,昭示着主人心情的不平静。   “方法可多了,现在的时代不比从前出门靠走,说话靠吼,只要一部手机,足不出户就能知道天下事,找个人更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杜若话音一转,望着对方陡然亮起来的眼睛,身子前倾,兴致盎然的道,“她.........是谁?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多大了,有什么特征?”   “........”   见他不说话杜若也着急,一只手轻轻托着下巴,一只手不断的在桌面上点来点去,十分有耐心的等着。   朱润玉放在膝盖上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后用力的攥在一起,露出了发白的指节,“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涩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失落和寂寥,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冷面冰山脸,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愈发晦涩,里面藏着一分悔,两分怅然,三分不知所措,“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多大了,有什么特征。”   “甚至连她现在是男是女也不确定。”   平静的声音,平缓没有起伏的语气,可落在众人心头,却仿佛下了一场绵密冰凉的细雨,带着秋风的萧瑟,冬风的凛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在睡,数百年光阴一闪而逝,再见遥无期。   “这就不太好办了。”杜若眉头皱了起来,很是为难,“你们之间没有别的牵绊吗?比如说信物或者约定什么的?”   朱润玉摇了摇头,当年他处境凶险,明知九死无生又怎么会愿意连累于她,自然是跟她断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一点牵扯。   行趴,看他这副阴沉的样子杜若就没抱多大希望,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说为什么要想不开的和非人生物谈恋爱呢,你都死了活了十几次,喝的孟婆汤比他吃的饭都要多,对方却连一世都没走完。   朱润玉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很难实现,但他不想放弃,“如果你们能帮我找到她,我就把我的陪葬品全部送给你们!”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若是对方不为所动,那一定是自己给出的利益不够。   “而且我还可以替你办三件事。”朱润玉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商陆,声音坚定,“什么事情都可以。”   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反正他现在一个僵尸也没有什么底线,也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碍着身份做面子工程。   “这恐怕不行。”商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的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阁下莫不是忘了你的陪葬品都被盗墓贼给盗了?”就剩下的那点不怎么值钱的也会被考古队搜罗进博物馆,从此和他无缘。   所以你一个一穷二白还是黑户的僵尸哪来的底气说的这么大方呢?   商陆脸上明晃晃的写着这行字。   朱润玉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是真的黑,一层层的黑气从他身上像是喷泉似的涌了出来,沾到的花花草草顿时枯萎没了生命,两颗泛着血光的眼珠在黑气中闪着妖异的冷光。   杜若见状不对立马一道清心咒打了过去,同时甩出一朵红莲业火围着那一圈圈的黑气烧灼,空气中传来了油锅进水的“滋滋”声,一团团的白色蒸汽缓缓升起,逐渐替代黑雾,“朱润玉,冷静些,不然送你去锁妖塔了啊。”   女孩清正严肃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耳畔,朱润玉的肌肤蹭上了一点被红莲业火,瞬间红了一片。   他回过神,控制心神,按捺火气,收了余下的黑气,看着杜若气咻咻的质问,“现在的官府和强盗蛇鼠一窝了吗?”   杜若立马否定:“当然不是。”   “所以我被盗走的陪葬品还是能讨回来的?”朱润玉气息平稳了一些,继续问道。   “.........”杜若眼神闪了一下,声音不由虚了起来,“这个还真不能。”   朱润玉:“???!!!”   眼看着他又有黑化的趋势,杜若赶紧灭火,“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我们来讲讲道理。”她放缓了语气,用最柔和的声音道,“换位思考一些,如果你发现了一座死了很多人的古人的墓地,里面还有很多陪葬品,那些陪葬品被人偷了,而你抓了小偷,得到了他们偷的陪葬品,那你会把陪葬品再给送回墓地吗?”   朱润玉:“........”说实话,不会。   杜若见他神色有所松动,继续道,“如果想要要回那些被偷走的陪葬品,那么必须要先恢复你的身份。”她盯着他,神色无奈,“你觉得世人能接受一个死了数百年的人活了过来,还是以一个僵尸的身份吗?”   “就算世人能接受,你想将自己的异常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受到他们的指指点点吗?”   朱润玉:“........”不,不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要找到棠艺,想和她一起生活在阳光下,就一定要捂住自己的马甲。   但是--,虽然道理都懂,他还是心有不平。   杜若接下来的话将他的那丝最后不平给治愈了,“律法上你是要不回来曾经属于你的陪葬品了,但是我会给你在特管局申请一定的补偿,包括你的新身份。”   “当然价值肯定不能和你曾经的财富对等,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不是。”杜若安慰道,“其实你这情况还不是最坏的,想当年一位妖族大佬就是因为坐牢的关系,三座小金库都上交国家要不回来了,也没得到多少补偿。”   “对比一下,你的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听她这么一说,朱润玉的心情果然顺畅了许多,“那么我的身份?”   杜若拍了拍胸口,“量身打造,保证漂亮。”   朱润玉点了下头,算是揭过了这茬,“那么棠艺......也就是我要找的人--”   杜若尽量保持着营业的微笑,态度和气,声音诚恳,“不是我们不帮你找,实在是无从找起,哪怕你能说出我之前提到的一点我们都能有个方向。”   不,就算你都说出来了,没钱我们也不会白帮你出力的。   杜·小气鬼·抠门·若心想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朱润玉看着她的眼睛,一眼get到了她的本质,承诺道,“我不会让你们白出力的。”   杜若被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一点也不心虚,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可亲,“这样吧,你的身份证明办理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先住在店里,先了解一下人世的规则,熟悉一下环境,等钱到账后多出去和人接触接触,说不定转角就能遇见爱了呢。”   朱润玉沉沉的盯着她,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压向了杜若,杜若神色不变,仿佛一点没感受到压迫,末了还眨了眨眼睛天真的问了一句,“朱公子觉得怎么样呢?”   朱润玉觉得不怎么样,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对方软硬不吃,真打起来自己未必是对手,日后找人还得靠着他们,不能撕破脸。   想到这里,他果断的收起了威压,矜贵的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客房在哪里,我想休息了。”   僵尸是不需要睡觉的,但他需要静静,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杜若给白龙使了一个眼色,白龙麻利的站起来,对着他道,“跟我来。”   后院本来有六个房间,他们五个一人一间还剩下一间是会议室,里面放着很多机密资料,轻易不让人进。   后来朱八娘提议在院子东北角盖两间厢房当做客房以备不时之需,杜若觉得可行便找人盖了两间,之前梁静雯母子俩住的就是那里。   白龙带着朱润玉走后,桂平几个妖也跟着回去了,大厅里只剩下商陆和杜若,“你真的要留他在这里?”商陆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然呢。”杜若笑了下,开玩笑的道,“放他出去祸害其他小绵羊?”   这个自然是不行的,而且他想了一圈好像也只有这里才适合,商陆抿了抿唇,郁闷的不说话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杜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笑着赶人。   商陆闻言心情更郁闷了,他目光幽幽的盯着身前的姑娘,眼神一暗,忽然起身朝着她靠近,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从后面砍像是女孩圈在怀里,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暗哑,“赶我走?”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像是有羽毛轻轻扫过,带来一阵麻痒,杜若不适的扭了扭头,觉得俩人的距离有些近,连空气都显得逼仄,“也、也不是。”   她红着脸,怀疑红莲业火的余温还在作怪,“已经十二点了,我要关门了啊。”   “那还不是赶我走?”   杜若一愣,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急的鼻头都冒了一层细汗,“那你要留下来吗?”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咬了下舌尖,恨不得时间倒流将那句话给收回去,“不是,我的意思是.......嗯,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着急,她越是表达不出来,整张小脸憋的通红,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好了,不逗你了。”商陆喉结滚动,努力憋住了嗓子眼里的笑意,声线低沉悦耳,仿若琴弦响动,他摸了摸她的头顶,手心的触感柔顺,忍不住又揉了揉,“走了。”   商陆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大手,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杜若顶着被揉乱的头发懵然的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回神。   总觉得,她和他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是错觉吗?   走出五味馆后,凌晨的凉风习习的吹在身上,商陆却仍旧觉得浑身发烫,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宿主,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大佬了吧。】系统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激动的音线不稳。   “........”   【我去,你来真的啊。】本以为会听到反驳的系统见他沉默后顿时不镇定了,声音拔高了八个度,【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商陆脸色一沉,终于出声,“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女人?”   【平时你见到女人要么退避三舍要么冷脸相待,就是面对宋瑾妍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过分亲近。】系统道,【就这样你还告诉我你喜欢女人?】   语气明显不信。   商陆:“我又不喜欢她们,自然要保持距离,不然让她们误会了就麻烦了。”   上高中那会他还是个阳光爱笑的热心少年,就是因为念着绅士风度不想太伤害那些女孩子脆弱的心灵,导致那些女孩子跟蜜蜂似的一个劲的往他身上叮,有一个还因为争风吃醋闹得差点退学。   他爸爸得知这件事后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导致他半个月没下来床,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在外人面前笑了,面对不熟或者没兴趣的人也都刻意保持距离。   但杜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系统:【你没救了。】顿了顿,【世界那么大,好姑娘那么多,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商陆挑了挑眉,不太高兴,“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她?她哪里不好?”   【哪里都好。】系统实事求是的道,【但是就是太好了,你会夫纲不振的。】   大佬可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住的。   它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将来商陆一手家务一手孩子的形象了。   商陆倒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系统的思维就扩散的那么深,“所以我很幸运不是。”能喜欢上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商陆嘴角翘了翘,“我也会变得更好的。”   只要这样,才能配得上她。   系统呵呵了两声,再次给他泼冷水,【前提是人家也喜欢你。】连对方的心意都没搞明白,自己在这里瞎得意个什么劲呀。   它也是被惊的乱了思绪,像杜若那样的大佬,应该是看不上宿主的吧。   毕竟它家宿主除了好看和功德多外好像也没有特别优秀的地方。   商陆闻言神色一暗,不会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要紧,反正她现在也没喜欢上别人,我会努力让她喜欢上我的。”   系统下意识的就想抬杠,但转头想到这位的职业又默默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个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这点职业修养还是有的。   但是一想到将来宿主追到了大佬自己就要和大佬朝夕相处,系统就莫名怵的慌,【你可要想好了,和她在一起就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你的世界里不再只有死人或活人两种状态,还有妖怪、鬼魂、僵尸、神明等非人的存在。】   商陆不为所动,淡淡的反问,“难道现在就正常了吗?”怕它听不明白,他特意解释了一句,“有了你之后。”   系统;【.........】   行,你赢了,我闭嘴。   .......   因为冠华小区的案子,魏霆几个昨天都是睡在局里的,所以今天一早商陆就去五味馆打包了两屉小笼包,五份南瓜玉米粥,五个茶叶蛋带回去给队里的人作早餐。   凌易睡眼惺忪的从洗手间出来,张嘴打了一个哈欠,甩了甩脸上的水珠,闭着眼熟门熟路的朝办公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香。   “唰”的一下,他睁开了眼睛,浓重的黑眼圈里瞬间亮起了两盏灯泡,“嗷”的一声扑了过去,“五味馆的早点!”   说着就端着自己那份狼吞虎咽了起来,边吃还不忘跟商陆表白,“队长我爱你!”   商陆闻言嘴角一抽,刚想说什么瞥见他眼底堪比国宝的黑眼圈时又咽了回去,无奈的瞅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景明仔细的剥着手里的茶叶蛋,本来也想给队长表白一番,闻言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举着剥得浅褐色的鸡蛋冲着商陆腼腆的一笑,“谢谢队长。”   五味馆的早餐向来供不应求,一大早就得去排队,队长辛苦了。   魏霆和宋瑾妍纷纷道了一声谢后也低头吃了起来,皮薄透明、肉馅鲜嫩的蟹黄小笼包肥而不腻、汁水浓郁,咬一口,醇厚的肉香夹着鲜美的蟹黄,唇齿留香,停都停不下来。   茶叶蛋茶香浓郁,鲜香可口,带着龙井茶独有的清香,提神又醒脑。   南瓜小米粥软糯清甜,清热养胃,喝一口,从头到脚都是甜丝丝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连一向不怎么喜欢甜食的凌易都将这一碗南瓜小米粥喝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最后捂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因为有案子,大家吃饭的速度都很快,前后也就是十多分钟的时间,众人已经吃完并将桌子收拾干净,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商陆见状敲了敲桌子,将大家的注意吸引过来后,缓声道,“昨天冠华小区的杀人案真凶已经抓到。”   “什么,抓到了,是谁,在哪里?”   话还没说完,凌易就咋咋呼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激动的看着商陆。   “这个案件已经移交到特殊部门,凶手自然是被收押在那里。”商陆看着自己的队友,面不改色的道,“因为真凶的身份不方便公之于众,所以需要我们给这件案子安排一个合理的结局。”   “什么结局?”凌易非常配合的问道。   商陆:“这件案子的凶手就是被害人,他们因为分赃不均产生争执而自相残杀。”   “可这不是欺骗公众吗?”宋瑾妍不太能接受,刚入社会的脸上仍旧带着几许天真和稚嫩。   倒是魏霆从警二十多年见过的大风大浪无数,想到了从前的一些案件,心中了然,“明白了,结案报告我来写吧。”   不出意外,商陆说的特殊部门就是那个一直流传在警局老人口中的那个专门处理非正常案件的神秘部门,他虽然没接触过,可是却写过不少类似的报告。 第42章 相信科学   宋瑾妍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魏霆有眼色的拽住帮忙写结案报告去了, 凌易虽然好奇但是商陆的脑残粉, 他摸了摸后脑勺,一脸茫然的问道,“那队长我还要继续检查那些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陪葬品吗?”   考虑到那些陪葬品上面可能有凶手的线索, 那些贵重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物件现在还小心的堆在证物室旁边的储藏室呢,就等着他们检查一遍后入库。   “这些陪葬品都是极具研究价值的古董, 结案后肯定不能放在我们的证物室蒙灰,就是不知道是交给交博物院还是历史研究院了。”说起来平白损失这么一大笔财物确实很容易让人不淡定, 想到昨天那只僵尸的黑化,商陆这会有点同情他了, “你和小景去清点一遍做个册子,我去问问岑局怎么处理。”   凌易“哎”了一声,伸出一只胳膊勾住景明的脖子, 就将人往证物室那边拐, 商陆也跟着出了办公室转身朝电梯走去。   “叮。”   电梯停下, 金属大门朝着两边滑动,商陆一抬头就看见二队的队长林源胡子拉碴的靠在电梯壁上,见到他后懒懒的抬手打了一个招呼, “商队。”   声音和他的精神一样, 有气无力的。   商陆冲他点了点头, 见他没有下的意思便抬脚迈了进来, 扫了一眼数字键,发现九号数字已经亮了起来,他抬了抬眉梢, 看向旁边的同事,“你也去找岑局?”   “嗯。”林源应了一声,注意到他说的“也”,眼珠往他这边瞟了一下,随口问道,“你找岑局什么事啊?”   这件事外面的民众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对自己警局的同事自然就更没什么好瞒的了,更何况这案子已经准备结案,所以商陆言简意赅的说道,“昨天冠华小区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杀人案,一伙盗墓贼因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现在都已身亡,我准备去问问岑局怎么处理从他们屋子里收缴出来的贵重陪葬品。”   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的林源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盗墓贼?”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萎靡的精神顿时振作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陪葬品?”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个念头刚落,电梯停了,银色的金属大门缓缓的朝两边划开,商陆率先走了出去,见身后的人没跟着下来,不由回头问了声,“不下来吗?”   “哦,哦,这就下。”林源拍了拍脸,之前的颓气尽褪,在天梯关闭前大步迈了下来,走到商陆身边亢奋的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我俩可能碰上了同一个案子。”   商陆惊讶的挑了挑眉,“怎么说?”   林源吐出一口浊气,朝着商陆靠近了两步,像是找到了组织,张开嘴巴拉巴拉跟个机关枪似的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说完后他语气一顿,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真的,这事太邪门了,我都怀疑顾教授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他没考过古不知道墓地一般都是什么样的,但是棺材里面没有死人只剩下了一具空棺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更何况顾教授被送去医院后什么检查都做了就是没找出病因,至今还面色青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体温也凉的吓人。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林源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事不对,所以一大早就赶紧回来找镇山石寻求帮助了。   商陆听完他的话后久久未言,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如果林源会读心术,那么他一定能读懂此刻商陆的眼神。   兄弟,你们撞的不是邪,是僵尸。   林源被他这种带着同情和深意的眼神看的后背发毛,还没等细想就见商陆微微叹了口气,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要相信科学。”   说完就和人一起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   岑局听完他俩的汇报后面色沉重,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最后视线不由落在的商陆身上。   商陆的目光和他在空中交汇,然后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岑局脸色好看了一些,绷紧的啤酒肚也松弛了两分,“放心,顾教授不会有事的。”   他这么安抚林源,“要相信科学,相信医术!”   声音坚定,铿锵有力,这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话语落在林源耳朵里极有说服力和安全感,他不由自主的跟着点了点头,“好的,局长。”   商陆闻言嘴角一抽,看向岑局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骗子,倒是忘了自己之前也是这么骗人家林源的。   然后岑局有关心的问了林源两句后就打发他回去休息了,商陆被单独留下,“小商啊。”岑局拍了拍商陆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后面辛苦你跑一趟了。”   商陆:“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岑局闻言笑出了一脸褶子,更加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内心的满意和激动,“好,你去吧,凡事不要怕,有我........们祖国爸爸做后盾呢。”   他一开始想说我,但后来看着自己这副“孱弱”的身板后果断的改了口,面对非人生物,还是国家爸爸更可靠些。   商陆嘴角再次抽了一下,假装没听出他语气的停顿,轻轻一颔首后转身出去了。   五味馆中,杜若听到商陆的来意后不由挑了挑眉,视线往后院溜了一眼,下一秒就直接带着他敲响了朱润玉的房门。   朱润玉一夜未睡,听到敲门声后很快就打开了门,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时面色一沉,情绪明显冷了下来,“你找我何事?”   商陆也不在乎他的冷淡,直接问道,“有人进了你的墓室后晕倒了,至今昏迷不醒,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语气直白,直勾勾的盯着朱润玉的眼神里就差直接写着是不是他搞的鬼了。   朱润玉本来心情就不好,闻言更不好了,他双手抱胸,斜斜的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嘴角,“不请自来是为贼,我怎么知道一个小贼为什么昏迷?许是他命格太轻,受不住我皇室威压。”   这就是有些抬杠了。   顾教授下了那么多墓,其中不乏王公贵族,唯独在他的墓中出了事,这里面要是和他没关系打死杜若都不信。   但要是他故意使坏那也不见得,虽然对方现在是个僵尸,但观其行事并不见猥琐阴邪,反而有种君子坦荡的磊落。   杜若见俩人之间弥漫出的硝烟后立马上前一步查在了中间,调解道,“商陆方才一时心急,说话有些直,但他没有恶意。”   “你别介意。”杜若温声说道,“那个昏迷的顾教授是个很有名望的学者,为人清正端方,若他真的因为你的原因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会过意不去的对吧。”   朱润玉斜了她一眼,满眼的不以为然,他都成僵尸了,一个人类的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又不是他让他昏迷的。   但杜若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朱润玉瞬间转变了态度,她说,“你就当是积德,阴德多了说不定老天爷一高兴就让你早点找到棠艺了呢。”   朱润玉:“.........”   沉默了片刻后,他不情不愿的开口,“我墓室里的机关在我出来的时候就关上了,里面也没有其他的阴魂作祟,出事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杜若看向了商陆,商陆点了点头。   朱润玉沉思了片刻,“那他是不是碰了我的棺木?”   那具棺材他躺了数百年,每一条纹路里面都充满了尸气和阴气,年轻力壮的普通人阴邪入体都会病上几天更别提一个日薄西山阳气本就不足的老人。   “所以他只是阴气入体导致体内阴阳失调继而引发的昏睡?”杜若又确定了一遍,朱润玉冷冷了瞥了她一眼,甩了一下袖子,“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原因我告诉你们了,信不信由你们,别来烦我。”   杜若摸了摸鼻子,腹诽了一句“脾气真大”,然后拉着商陆就往医院走。   只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杜若余光瞥向神色冷峻的青年,忍不住问道,“你不喜欢朱润玉啊?”平时见他待人虽然不向她那么热情熟络,但也客气有礼,像今天这么不给面子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青年一手握着方向盘,闻言轻轻偏了偏头,主视线仍旧注视着前方,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杜若越发好奇,按理说他们这也才第二次见面,之前也没见他对非人生物有这么大的敌意。   “........”商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前方信号灯转成了红色,他踩下刹车,转头看向了一脸好奇的女孩,片刻后,他有些泄气的扭过了头,“不知道,本能的讨厌他。”   青年的声音低沉磁性,此刻却带了几分孩子气。   杜若被他这难得一见的幼稚举动给逗笑了,双眼弯成了月牙,哭笑不得的说,“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俩前世有仇呢。”   “或许就是前世结下的仇怨。”商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余光瞥见女孩兀自笑的开怀,耳根忍不住泛上一丝红晕,他咳嗽了一声,一只手打开前方的储物箱,从里面摸出一根棒棒糖,单手撕开,在杜若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塞进了她的嘴里。   “嘎。”   杜若笑到一半的声音卡了壳,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她眨了眨眼睛,舌尖下意识的卷上了棒棒糖,舔了一口,甜的她嘴角都翘了起来。   偏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坐姿端正的青年,杜若含着棒棒糖不出声了,只是月牙形的眼底仍旧弥漫着深深的笑意。   车子一路安静的驶进了市立医院,下车的时候杜若刚好将嘴里的棒棒糖吃完,经过门口的时候随手将棍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上了五楼。   独立病房里此刻坐着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人,正怔怔的看着床上的老人,神色复杂,眼神纠结。   “吱呀。”   房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沉思的中年人,朱昀听到动静后转头看了过来,见到是两个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女后露出几分惊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们是?”   “警察。”商陆掏出证件给他看了一眼,随即视线落在面色青白不断冒着虚汗的老人身上,脸上不由带了些关切,“顾教授怎么样?”   朱昀摇了摇,声音低落,“不太好。”   “医生说他除了体温偏低外没有其他的毛病,但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眼里的担忧却不言而喻。   商陆理解他的心情,跟身后的杜若对视了一眼,找了一个借口将人带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杜若和躺在床上昏迷的老人。   杜若走上前,伸出手探了探老人的脉搏,脉象短促而无力,触手冰凉,体温低的不正常。   而他的脸上也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衬着他没有血色的双唇像极了低温的病症,但是那层青色落在杜若眼中却多了几分浓郁的黑色,那是属于僵尸的阴气和死气。   杜若搭在老人脉搏上的手指一动,一道温和精纯的灵气就顺着手腕接触的地方游进了老人的体内,那灵气如春风,带着蓬勃的生机一寸寸的拂过他僵硬的经脉,抚平了暗伤,又如一道暖流,不断的冲刷着他体内由阴气和死气聚集而成的寒气。   “吧嗒。”   顾教授脸上、身上渗出了更多的冷汗,一滴滴、一层层的浸湿了衣服,湿透了被褥。   与此同时,他的脸色却明显好了起来,唇色不再苍白,脸上不祥的青色褪去,多了几分红润。   “唔。”他舒服的发出一声轻叹,皱着的眉头松开,神情安详。   杜若收回手,打开门走了出去,她先对着商陆点了点头示意搞定,然后才对朱昀道,“我看顾教授出了很多汗将衣服都湿透了,你去给他换一下吧,免得一会着凉。”   “咦,是吗。”朱昀闻言下意识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好的,谢谢提醒,我这就给他换一下。”   说完对着他们点了下头后就进屋找衣服给顾教授换去了。   听到商陆说朱昀也是昨天下墓的人之一还是一直跟在顾教授身边的弟子时,杜若忽然心神一动,看着对方的背影,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对了,你碰到墓里的那具棺木了吗?”   朱昀动作一僵,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他回过头,声音平静的说,“碰到了。”然后他歪了歪头,目露不解,“这个和教授昏迷有什么关系吗?”   杜若看着他的眼睛,清透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朱昀心脏乱了一拍,竭力保持着镇定。   杜若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你好好照顾顾教授,我们等他好了再来看他。”   说完拉着商陆的手就走了。   见到两人的身影在病房门口消失后,朱昀才轻轻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给顾教授继续换衣服的时候看见顾教授眼睫动了动,似乎又要醒来的征兆,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了狂喜,飞奔着出去,“医生,医生,教授醒了,你们快过来看看!”   离开医院后,商陆开车往五味馆驶去,看着自上车后就陷入了沉思的女孩,“那个朱昀有问题吗?”   杜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商陆被她弄的疑惑了,“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杜若:“他跟顾教授昏迷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觉得他身份比较可疑。”   之前她问朱昀的话他也听到了,商陆很快便想到了关键,“你是怀疑他碰了棺木却没有被阴气和死气冲撞,仍旧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   “嗯。”杜若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敏锐,“而且这应该不是他年纪轻阳气旺的关系。”   杜若扭过头,眼睛晶亮的盯着他,意有所指的道,“他姓朱。”   商陆再次表现出了他的聪明和敏锐,惊讶的道,“你是说他和朱润玉有关系?”   末说完后他想到了什么,眉心蹙起,“可他不是说自己没有后人或者亲人了吗?”   “难不成他撒谎?”   “这也不一定。”杜若倒不是认为他会在这件事上骗他们,因为没有必要,“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人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又过去了几百年,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后人都死干净了呢。   因为起了好奇,商陆接下来加了点速度,卡着限速点一路飞回了五味馆,停好车后直奔后院。   朱润玉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对面阖目的桂平,白龙则坐在两人不远处的一个水缸前,时不时的往缸里加点灵气。   湘水就住在那个水缸里借着龙族的灵气养灵,平时鲜少露面。   “怎么样?”见桂平睁开眼睛,朱润玉忍不住朝他靠近,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连神色平淡的白龙,闻言也将脸转了过来,浅蓝色的眼睛里带了些许好奇。   “算不出来。”桂平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看他的脸色,“僵尸不在五行内,天地间算不出你的因果,和你有关的人和事也像是被遮掩了一般,模糊不清。”   朱润玉低着头,浓密的眼睫覆盖住眼帘,遮住了里面的情绪,一张脸愈发白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几分透明。   半晌后,他抬起头,认真又严肃的问道,“那我为什么会成为僵尸?”他虽然生在皇家,但却没过几年平静安乐的日子,后面颠沛流离更是连普通的权贵都不如。   除了这身血脉能高贵些以外,他想不透自己为什么死后没有去投胎而是成为了一具僵尸,然后在几百年后的现在醒来。   桂平:“........”   你这个问题超纲了啊,我连你的生平都算不出来,又怎么能知道你为什么成了僵尸。   朱润玉显然是没想从桂平嘴里听到答案,他将头直直的转向门口,看着那对逆光站立的青年男女,沉着脸执着的再次问道,“我,为什么会成为僵尸?”   有意思。   本来只是有一个问题,没想到他自己又弄出了一个问题,杜若对他的好奇更盛,坐在桂平旁边的空座上,双手托着下巴仔细的打量对方。   从小到大被注视惯了并不觉得难为情而且面瘫的朱润玉见她看的认真,想了想又将头往她眼前凑了凑,方便她观察。   只是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给挡了回来,他抬头,迎上了商陆冷淡又疏离的眼神,“男女授受不亲,靠那么近干什么?”   朱润玉:“???”   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讨论男女大防?   想打架吗。   商陆冲他挑了挑眉,露出了恭候的神色。   朱润玉:“........”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样子,他从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个讨厌的人身上见过。   是谁呢。   就在他在记忆力搜寻那个人的时候,杜若拍了拍商陆的胳膊示意他别闹,拉着他在旁边坐下,然后问道,“朱公子,你可有后人在世上?”   “后人?”朱润玉的思绪被打断,刚刚冒出的一个念头露了一下脸后又沉了下去,他也不在意,将心神放在了杜若提出了问题上。   “为什么这么问?”他没有第一时间否定。   那就是有了。   杜若眼中闪过了然,敲了敲石桌,“我今天在医院里见到一个中年男人,他也碰了你的棺木,却什么事都没有。”   “观其面相,看着和你有那么一两分相似,最重要的是--他姓朱。”   一处可以说是巧合,两处也可以说是偶然,但是三处就是必然了。   朱润玉闻言一愣,幽深的眸子里有浮光闪烁,像是惊讶,又像是了然,沉默了片刻后,他沉声道,“我在这个世上没有后人。”   他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回答,“但是--”语气一转,朱润玉平静的声音响起,“我有一个弟弟。” 第43章 生魂   建文元年, 皇帝朱允炆携亲信大臣削藩, 燕王朱棣起兵反抗,随后挥师南下,史称“靖难之役”。战争历时四年, 燕王朱棣攻下帝都南京称帝,建文帝携长子朱文奎下落不明, 幼子朱文圭落于新帝之手,后被封为润怀王。   没能在逃走的时候将弟弟一并带走, 是父皇一生的悔痛,也成了他一生的执念。所以后来联系旧部, 发动动乱,进行刺杀,每一次刀尖舔血九死一生, 哪怕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他也不曾放弃, 亦不敢放弃。   因为“自由”的他要拯救不“自由”的弟弟,要恢复他们建文一脉的正统地位,要为在靖难之役中惨死的无辜臣子和百姓伸张公道。   “所以你是建文帝的长子--朱文奎?”听完他的叙述后, 杜若一脸唏嘘的看着他, 语气感概万千。   朱棣死后皇位传给了儿子, 儿子传给了孙子, 孙子传给了曾孙,一直到明朝灭亡,坐在那把龙椅上的都是他的血脉, 和建文帝一脉再无任何瓜葛。   可见朱文奎的复国大业就没有成功过,他的人生目标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连弟弟朱文圭都是朱祁镇再次上位后将他放出来的。   朱润玉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无名指,声音幽幽,“若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做朱文奎,只做朱润玉。”润玉是棠艺给他取的字,意为君子如玉,端方温润,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他阴暗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光明和温暖,亦是支撑他走到最后的勇气和信念。   “所以我成为僵尸是我弟弟的后人做的吗?”就在杜若想要安慰一下这倒霉孩子的时候,朱润玉先一步自我调节好了情绪,抬起头,眼神锐利的盯着她问道。   “不知道你的确定身份之前我这么怀疑过,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杜若定了定神,实事求是的道。   能将一个死人养成一具僵尸,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一个被囚禁多年的失势皇子若是有这个本事,朱棣能不能坐稳江山还说不定呢。   “所以比起你弟弟,我更倾向于你父亲或者--”杜若看着他的眼睛,清透的眸光仿佛穿透了他眸底的黑暗,带着某种让他心慌意乱的不安,“是你身边的人做的。”   “不可能,我不认识这样的........”朱润玉想都没想的矢口否认,却又在指尖摸到一抹温润的时候猛然失了声,瞳孔放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无名指,神色复杂的盯着那枚玉戒。   杜若和商陆注意到他情绪不对,也追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那枚玉戒时表情不一。   杜若是充满了好奇,而商陆的表情就很微妙了。   他看着那枚玉戒,脑海深处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快的他没有抓住,他抿着唇,心跳在这一刻乱了节奏。   “不可能。”朱润玉此刻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许多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股脑涌了上来,那些被忽视的细节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以一种霸道又清晰的姿态闯入了脑中,血色的风暴在眼底盘旋,周身涌出了无数的黑气。   “我儿,你放心,父皇不会就这么让你死的!”临死前父亲双目通红,声音沙哑的道,语气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润玉,这个是我向师父求来的护身符,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它会代替我保护你的。”女孩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慢慢低落,“所以你一定要像爱护我一样爱护它。”   “天地玄黄,日月昭昭,以我真灵,献祭余生--”   茫茫黑暗中,在空旷的原野上自天边传来的神秘声音,无名指上发出的滚烫热意,灵魂被撕扯拉锯最后陷入黑暗的疼痛........最后尽数化作了女孩明亮灿烂的笑靥,“棠艺--”   他低声呢喃,声音苦涩沙哑,一滴滚烫的湿润落在了手背上、打在了那抹浅绿上,像是清晨的露珠,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在五味馆数千米之外的影视基地中,吊着威亚在空中做着危险的动作的女孩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自己的心口浑身颤抖起来。   导演见状一惊,立马喊“卡”停止了拍摄,挥手让道具人员赶紧将人放了下来,“棠艺,棠艺,你没事吧?”   场务率先跑了过去,一边给她松开身上的束缚,一边大声问道。   然而女孩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浓密如雅羽的眼睫剧烈颤了颤,额头的冷汗一滴滴的顺着白皙的面容滚落,整个人疼的发不出声音。   “快,送医院。”导演走过来见到她这幅模样后心头一颤,不敢耽误立马叫人将她抱着送去了医院。   只是今天的重头戏都在她身上,主人不在了剩下的戏也拍不了,导演暗自嘀咕了一声“晦气”,挥挥手让大家回去休息了。   “方才棠艺的样子太吓人了,你说她不会有事吧。”剧组的一个女演员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关心的问道。   “谁知道呢。”同行的女演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声音淡漠,“不过就她那么强的工作力度,出事也不奇怪。”   她们剧组这次拍的是一个大武侠ip改编的剧本,女主打戏特别多,偏偏那位正主是个有后台的小公主,吃不了苦便找了她做替身。   说实话,那么大的强度,就是一个成年人都受不了,难为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撑到了现在都没喊一声苦,叫一声累。   “我听说她这里有些问题,好像感受不到累,所以导演才将这么重的打戏都交给她一个人完成。”另一个同行的圆脸女演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秘兮兮的道。   其余两个女演员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而五味馆内,尚不知外界发生的一切的朱润玉缓缓的将自己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孩,像是等待判刑似的等着她的回答。   “你能把那个玉戒摘下来给我看看吗?”事情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她还需要再确认一下,而那个戒指就是最好的证据。   朱润玉犹豫了一下,慢慢摘下戴了几百年的戒指递了过去,杜若接过后只感觉手心传过一道热流,她发出了一声惊呼,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将玉戒举高,对着阳光,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的一个细小又玄奥的符纹。   阳光透过清透的玉戒,在地上映出一道淡淡的虚影,影子里有一道玄奥复杂的符文若隐若现,而在符文中间,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双目紧闭,单薄又虚弱。   “这是--”桂平看到那道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目光一直,惊讶的自言自语的道,“生魂。”   朱润玉也看到了那道身影,他神情呆滞,瞳孔放大,平静的没有波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嘴唇抖动,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和难以言说的激动,而这复杂的情绪在听到桂平的那句“生魂”时尽数化作了一抹惨白,他身子摇晃了两下,双手撑在了石桌上才勉强稳住了身体的平衡。   “生、生魂,是、是什么意思?”声音如同砂纸磨砺过地面,涩的不成语调。   杜若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用最轻柔的语气说,“人有三魂七魄,她将自己的一魂分了出来融进了这枚玉戒,加上阵法的作用可以在关键时刻护住你一次。”   “那他最后怎么还是死了?”桂平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替他问了出来。   杜若声音一顿,染上了一丝伤感,看向朱润玉的眼神充满了同情,“那是因为他受的致命伤不止一处,不止一次。”以那生魂的力量只能护他一次,护不了他每一次。   “唔~”朱润玉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他的右手紧紧的攥着胸口,像是要将那颗没有心跳的心脏抓出来似的,指骨突出,露出了冷白的色调。   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露出尖利的指甲深深的掐在了手心,一股股暗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紧紧的咬着牙关,却仍旧克制不住的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颤抖又无助。   黑色的眼珠被血色完全覆盖,浑身的黑气仿若实质将他整个僵包围在里面,一股浓重的悲哀带着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连空气都变得沉重又凝滞。   “怎么那么傻。”朱润玉捂着眼睛,一滴滴血泪透过指缝落在了地上,溅出了一朵朵凄凉的血花,声音沙哑的仿若无边的沙漠。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收下这个玉戒。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会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了让她死心,选择用最刻薄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的话。   如果早知道,他.......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看着压抑着哭声,伤心的像个孩子的青年,杜若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忍和同情,她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唤回朱润玉的心神,将玉戒递到他身前,“事已至此,伤心无用,后悔亦无用。”   “你还不如振作起来利用这枚玉戒找到棠艺用余生补偿她。”   话落,朱润玉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猛地抬起头,那双血雾弥漫的眼睛里迸出一道亮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看看那枚玉戒,又看看杜若,嘴唇阖动了几次,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用那双鲜红的眸子殷切的看着她。   杜若点了点头,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有办法的。”   朱润玉急促的喘了两口气,攥着胸口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后颤抖着拿起了那枚玉戒,小心翼翼的带回了无名指,双手紧握,神色虔诚,像是握住了这世上的珍宝。   “你今天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施法找人,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正好也给我们留点时间讨论下怎么帮你找到人。”   朱润玉缓了缓,脑子里才将她的话消化明白,僵硬的点了下头,一步一步的挪回了房间。   “也是一个可怜人。”白龙看着他的身影,发出了一声感叹。   杜若深有其感的点了点头,双手撑在石桌上,托着下巴,“谁说不是呢。”本来她都不想管他的事了,见到那抹生魂后又忍不住被其感动。   而且他的命运也够坎坷崎岖的。   生于皇家,本该锦衣玉食,富贵尊荣,却因为政变颠沛流离,从云端跌落泥潭,最后连死亡都无法抉择。   “这建文帝也够执着,自己实现不了的抱负便不管不顾的塞给儿子,哪怕儿子死了也要将他从地狱拽回来继续替他卖命。”杜若本来对这个历史上的人物没多大感觉,却因为他对朱润玉的所作所为而有了几分不喜。   “可惜事与愿违,天意往往不可测,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想要以命换命,却没想到人是活了,却在几百年后以僵尸的身份活了下来。”桂平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对天道愈发敬畏。   “这就是是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棠艺的那道生魂,当初建文帝的计划说不定就成功了,可就是多了这个意外,导致从地府唤回的魂魄被困在了躯体内封存。   懵懂的生魂不知道建文帝的计划,只是单纯的本能的做出了认为对朱润玉最好的选择。   “老板,桂叔,来客人了。”朱八娘的声音隔着大半个院子响了起来,杜若闻言伸了一个懒腰,直起了身子,起身朝厨房走去,经过商陆身边的时候见他还愣住的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商陆回神,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重光,他轻轻摇了摇头,笑容浅淡,带着一丝疏离,“没什么,就是觉得那抹生魂........”有些眼熟。   后面四个字低若蚊呐,散在了风中。   杜若没听清,凑近,仰起头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商陆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容里的疏冷散去,多了两分不自知的亲昵,“我说,你给我做几道菜打包吧,局里有个同事跟着下墓的时候受了惊,给他压压惊。”   杜若被他转移了注意,“好呀,他喜欢什么口味?”   “什么口味都行,他不挑。”   半个小时后,商陆带着打包好的四菜一汤回到了警局,证物室旁边的储藏里正蹲着三个青年,头对着头,分工明确,他到的时候他们正将最后一件物品记录好。   “终于做完了。”凌易扭着扭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感觉比我追着犯人跑了半个海市还要累。”   “可不是。”林源深有同感,“追着犯人跑最多是身体累,核对这些老古董则是心累。”   景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赞同的道,“我方才就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它们一点,下半年的工资就没了。”不,或许下半辈子的工资都没了。   凌易忍不住点头,刚想说什么鼻子里钻进来一股浓郁的香味,他猛地扭头循着香味的方向看去,就见自家队长倚在墙上朝他们举了举手里的餐盒,“看来我过来的正是时候,洗洗手请你们吃好吃的。”   凌易嗷呜一声冲进了洗手间,没过三秒就冲了出来,跟个猛兽似的直奔办公室。   景明看见餐盒上属于五味馆独有的标记,拿出了跑八百米的速度,紧紧的跟在凌易身后。   林源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直觉让他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几乎和他们前后脚坐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   翠绿的生菜叶子上铺着四颗色泽红艳肉香四溢的丸子,醇厚的肉汁和肥而不腻的肉馅结合在一起,软嫩爽口,入口即化。   洁白的鱼片漂浮在红色的麻汤中,鱼肉鲜美、麻辣厚重,连碗底的豆芽都能让人多吃一碗米饭。   九转肥肠红润透亮,酸甜苦辣咸味味俱到,肥而不腻,满齿生香。   五颜六色的炒素什锦既有肉的醇香,又有菜的清香,营养兼具。   莼菜汤碧绿鲜醇、清冽爽口,白色的鸡肉丝和红色的火腿丝夹在翠绿的莼菜中,光看着就是一种美味。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听见大快朵颐的吞咽声,分量十足的四菜一汤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被三个大男人风卷云残的吃了个一干二净。   林源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饱嗝,揉着自己的小肚子消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一顿饭下去,从墓地回来后就萦绕心头的那种沉重和阴冷仿佛冰雪消融,不知不觉散去。   他瞅了一眼餐盒上的标记,记住了“五味馆”这个名字,打算回头带着自己那帮小崽子去撮一顿。   “对了,这是我们刚对好的清单。”等肚子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的时候,林源拿出一本复印的小册子,“那个墓地建国之前被盗墓贼进去过,盗走了不少好东西,现在你们从这伙盗墓贼手里缴获的不足这个册子上的三分之一。”   想到顾教授提到那个元青花时痛心疾首的样子,林源指着其中一页上的一对梅瓶道,“这个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有两个,一个在帝都博物馆,本来我还以为剩下的那个会在这批陪葬品里,看来它在建国前就被人盗了出去。”   “商队呀。”林源笑眯眯的看着商陆,声音油腻,商陆扫过来一记冷眼,“好好说话。”   他咳嗽了一声,立马恢复了原来爽朗的声音,“这个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价值连城,要是让它这么一直流落在外是我们国家的损失不是。”   “所以?”   “所以我觉得这伙盗墓贼很识货,出墓的第一天就将最值钱的物件给转手卖了出去。”   林源眨巴了两下眼睛,意味深长的道,“你觉得呢?”   商陆嗯了一声,对着还没明白过来的景明扬了扬眉,“小景,一会向财务部申请悬赏奖金,奖励提供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消息的民众。”   小景“啊”了一声,还是没怎么明白过来,“这个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不是建国前就丢了吗,就算找到了也说不明白归属吧。”毕竟过了这么多年,珍藏梅瓶的人有可能是在拍卖会或者其他渠道买的,而古董这行,很多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烂账。   “哎,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糊涂了呢。”难得灵光一次的凌易拍了一下景明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道,“所以咱们队长的意思是这梅瓶是现在才丢的,属于正在追查的赃物,要是私下交易是违法的!”   “哦,哦,我明白了。”景明恍然大悟,推着眼镜佩服的看着两位队长,“姜果然是老的辣。”   “阿嚏。”   结束了中午的营业回到房间午休的杜若看着房间里的梅瓶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谁在背后算计我?”   ......   市立医院,五楼,双人病床上的女孩眉头紧锁,双目紧闭,浓密如雅羽的睫毛不断的抖动,似乎陷入了某种噩梦,又像是遇到了某种危险,面色惊惶不安。   “呼啦。”   一阵冷风从开着的窗户中钻了进来,寂静的病房里,窗帘抖动,气温低冷,黑暗中仿佛张开了一双无形的巨爪,朝着病床上女孩纤细的脖颈掐去。   “滴答。”   有什么又冷又湿的不明液体从空中掉了下来,打在地板上开出了一朵朵暗色的水花。   床上的女孩毫无所觉,仍旧陷在自己的梦魇中不可自拔。   “嗬嗬,好久没看见这么鲜活又年轻的皮囊了。”黑暗中,阴森邪气的声音喋喋的响起,垂涎贪婪的盯着床上的女孩,嘴角咧开露出了得意的奸笑,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   “啊!”   就在黑影覆盖上女孩躯体的那一瞬,一道充满了伟光正的明光从女孩身上迸射出来,机关枪似的扫在了毫无防备的黑影身上 第44章 撒狗粮的不是人   “呲啦啦。”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了物体燃烧的声音, 伴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透过敞开的窗户,远远的传了出去。   听着那惨绝人寰的嚎叫,躲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非人生物瞬间安静下来, 睁着一双双冰冷邪异的眸子,戒备又警惕的盯着那间发出了诱人的香味的房间。   “怎么突然没声了, 那赵大强得逞了?”不一会,黑暗中再次热闹起来, “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就上了,哪轮到他一个横死的qj犯呢。”   “我觉得他更像是被人给灭了。”一道不同的声音响起, “你们之前没看见房间里突然亮起的明光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心有余悸,赵大强和那明光近距离接触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宏伟, 光明, 正义凛然, 简直就是他们这种黑暗生物的克星。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另一道细弱的女声响起,怯怯的像是一朵随风摇曳的小白花,“一股垃圾烧焦的臭味。”   说完, 她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经她这么一说, 其余非人生物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纷纷捂住了鼻子, 没有温度的眼珠盯着那扇黑黢黢的窗口,惊疑不定。   “这该不是赵大强的魂魄被烧了的味道吧。”   许久后,黑暗中再次传来了声音, 空气安静了一瞬,继而“嘭”的一声炸了开来。   惨白的月光下,无数道黑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抱头鼠窜。   而五楼的双人病房内,一片静谧,月光探进窗内,照在床上躺着的女孩脸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轻纱,将那婉约秀丽的容貌映的朦胧又神秘。   就在这时,女孩的眉心突然亮了一下,一颗红豆大小的血珠冒了出来,宛若点了一颗朱砂痣,滴溜溜转了两圈后又隐了下去。   “润玉。”   安静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了一声轻轻的梦呓,温柔缱绻,百转千回。   一滴泪,顺着女孩的眼角划过面颊,没进了耳边的秀发中,浓密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有了将醒的征兆。   .......   清晨的老街上,四处都飘荡着属于早餐的香味。   油条、包子、豆浆、混沌、米粥的香味层层叠叠,相互包容又坚守阵地,以独有的香气吸引着来来往往的顾客。   今天的老街格外热闹,五味馆的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踮起脚尖翘首以盼的看着店内,时不时的举着手机拍着什么,脸上洋溢着痴汉般的表情。   这样熟悉的场景还是在五味馆正式营业那天出现过,杜若偏头看了一眼站在白龙身边帮忙打包的朱润玉,眉眼深邃,五官俊朗,气质高冷,身材高大,随便在那一站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老板,你们店里的神仙店员都是从哪里招来的,这么高的颜值都可以组团出道了。”一个留着短发穿着休闲的女子一边喝着手里的粥,一边不停的在朱润玉和白龙之间来回打量,“真的,以我多年混迹娱乐圈的经验来看,他们俩要是出道肯定能火!”   一个高冷总裁范,一个温润公子风,光站在一起就能引起无数腐女的遐想。   “我说自己送上来门来的你信吗。”这姑娘也是老顾客了,家就住在老街后面的小区里,从五味馆开业后就成了他们的忠实粉丝,见到白龙的第一面就惊为天人,天天怂恿着让他出道造福广大颜狗。   苏婉摇了摇头,脸上写着大大的不信,不过她是个情商很高的人,知道对方不想多说后也不再继续深入,而是低头慢慢的喝起粥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后,苏婉面上闪过明显的郁色,但还是及时的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说了两句后很快就挂断了电话,苏婉收起收起,脸上的轻松不再,“老板,再给我一份小混沌和鸡丝面打包带走,不加香菜不放葱花不要鸡肉。”   不加香菜不放葱花的很常见,鸡丝面里不要鸡肉的就比较奇葩了,杜若闻言好奇的问了一句,“谁的口味这么特别?”   苏婉闻言像是找到了同道之人,忍不住吐槽起来,“奇葩吧,还有更奇葩的呢。”   “茶叶蛋里面要没有茶叶味,奶茶里面不加奶,水煮青菜里面要有油星.......,要不是因为她开的工资高老娘真的不伺候了。”因为太激动,一不小心连口头禅都带了出来,一副不堪受其折磨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说出那个女艺人的名字,只是继续跟不在同一个世界的熟悉的陌生人倾吐道,“而且她这个人还特别没有人情味,给她做替身的小姐姐因为工作强度太大撑不住住院了,她连个短信关心一下都没有,还是我今天早上跟医院那边打电话才知道小姐姐醒了。”   “说起来小姐姐人美心善,肯吃苦悟性也高,要是做艺人说不定早就红了。”苏婉絮絮叨叨的说,为了增加认同感,她还特意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道,“看,就是这个小姐姐,连名字都特别好听,棠艺,听着像是诗经里面的名字。”   “啪嗒。”   耳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苏婉还没来得及扭头查看,肩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禁锢住,“她在哪里?”   冷沉的仿佛带着铁马兵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年英俊的面容猝不及防的闯入视线,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火焰,灼热的像要将人烧伤,极具压迫性的视线死死的盯着她,见她愣怔的不说话,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棠艺,她在哪里?”   声音不耐,神情克制,整个人像是崩到了极限的长弓,一不小心就断了。   “嘶,疼。”肩膀处仿佛要被人给捏碎了一般,苏婉后知后觉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看向青年的眼神也充满了惧怕和恐惧。   “朱润玉,松手。”杜若见状不对立马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的往后拽,同时低声在他耳边警告,“别逼我动手啊。”   见他仍旧固执的不为所动,她眯了眯眼睛,声音也冷了下来,“信不信我让你再也见不到棠艺。”   听到了心尖上的名字,朱润玉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动摇,他目光锐利的盯着杜若,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的警告,“尔敢!”   “你看我敢不敢。”杜若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视线落在他捏着人家姑娘的手臂上,抬了抬下巴,再次道,“松手!”   朱润玉黑沉的眼底凝聚出一团团的暗云,里面电闪雷鸣,像是随时要冲出来将身前的一切劈成粉碎。   对峙了一瞬后,他抿着唇,松开了捏着苏婉的手,苏婉肩膀一抖,疼的呲了呲牙,得到自由后立马钻到了杜若身后,愤怒又警惕的看着他。   太可怕了,这个人。   “老板,出什么事了?”刚收拾完一张桌子的朱八娘一抬头看见朱润玉和杜若剑拔弩张的站在一起,连忙走了过来,到了跟前才发现地面上淌了一地的汤汁,露出了淡黄色的面条和雪白的小混沌,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散了开来,勾的人频频的往这里看。   “先收拾一下地面。”杜若对朱八娘道,然后警告性的瞪了朱润玉一眼,拉着苏婉走到一旁轻声安慰了几句,最后送她一张五味馆的贵宾卡。   “不好意思,你方才说的那个棠艺和我们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朋友一时心急,失态了。”杜若见她收下贵宾卡后再次道了一声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苏婉这会已经不那么生气了,闻言大度的摆了摆手,“没关系,关心则乱,我能理解。”   杜若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再次将人夸了一遍,直到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了,那个棠艺现在在哪里?”   苏婉:“市立医院五楼。”   话音刚落,她身旁就刮过了一道风,珠帘发出一声急促的“哗啦”声,一个人影迅速的冲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苏婉被这速度惊的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门口忘了言语,“他--”   “他是体育生,长跑的。”杜若神色自然的解释,同时在心中默默的数数,“三、二........”   苏婉回过神,“哦”了一声,“难怪速度这么快。”   “一。”   话音刚落,珠帘掀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身旁再次刮过一道风,吹起了她的刘海,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身侧,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苏婉僵硬的扭过头,瞳孔中映出来人的身影后下意识的往杜若身后躲去。   “市立医院在哪里?”   对方没有看她,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前的杜若问道。   杜若翘着嘴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问身后的女孩,“你有棠艺的电话吗?”   苏婉点了点头,“有。”棠艺是她服务的女艺人的替身,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存了她的号。   然后她就将电话给了杜若,最后拿着重新做好的小混沌和鸡丝面飞快的溜走了。   “给我。”在人走后,朱润玉朝杜若伸出了手,索要电话。   杜若“呵”了一声,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你现在去人家认识你吗?”   “那不用你管。”朱润玉固执的道。   杜若翻了一个白眼,“谁想管你,我是怕你吓着人家姑娘,最后美人没捞着自己先进了监狱。”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提醒,“别忘了你的身份还没办下来呢。”   一个黑户僵尸,真被人以骚扰的罪名搞进了警局,那乐子可就大了。   “.......那你说怎么办?”朱润玉动了动嘴唇,不甘心的道。   杜若:“等着。”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刻吗。   朱润玉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的转身去了门外,跟个门神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闭上了眼睛。   白龙有些担忧的看了门外一眼,声音温和,“他的心态其实也能理解。”   “我们理解他,那个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的姑娘会理解他吗?”杜若瞟了一眼门外,声音不辨喜怒,“伤人最深的,永远是最亲近的人递出来的刀子。”不管她是不是有意的。   朱润玉此刻若是不管不顾的出现在对方身前,受伤的一定是他,除非对方和他一样都有前世的记忆。   不过那可能吗?   白龙也觉得不太可能,孟婆工作效率那是连他都有所耳闻的,想要不喝孟婆汤就过奈何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先让他在外面冷静下,我们趁这个时间查查棠艺这个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要先摸清了对方的性子才好制定战略攻略。   .......   “哗啦啦。”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路上的行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热闹的老街顷刻间变的安静下来,像是一个提前进入了退休的老人。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湿润的水汽透过窗户和珠帘钻了进来,扑在人身上起了一层淡淡的鸡皮疙瘩。   “一场秋雨一场寒,要入秋了。”   杜若抬手接了一点雨水,感受到手心那冰冷的湿意后随手关上了窗,对着门口的僵尸喊了一句,“进来避避雨,否则一会你只能穿着湿衣服去见心上人了。”   站姿挺直如同雕像的青年闻言眉毛一动,慢慢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血色,甩了甩落在脸上的雨珠,朱润玉转身朝屋内走来。   忽然,他身影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朝雨幕中看去,幽深的眸子里墨色翻滚,含着不知名的期待和兴奋。   一柄黄色的小花伞出现在视线中,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孩步履悠然,裙角翻飞,一步一步的涉水而来。   “咚咚咚。”   朱润玉看着那道纤细从容的身影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下意识攥紧了双手,那颗平静的没有半分温度起伏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他咽了一口口水,目不转睛口干舌燥一错不错的盯着对方,脚底像是灌了铅,挪不动半分。   杜若也注意到了那个撑伞而来的女子,她挑了挑眉梢,和白龙对视了一眼,慢慢的移到了门口。   来人在离着他们还有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上抬,露出了一张婉约秀美的容颜。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气质娴静,落落大方。   这张脸.......   杜若下意识朝朱润玉看去,果然,他此刻除了眼睛能动外整个僵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惊喜激动。   朱润玉嘴唇阖动,喉结滚动了好几次,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看向对方的眼睛里慢慢弥漫出一股湿意,目光缱绻,不舍得移开。   “润玉。”对面撑伞的姑娘翩然一笑,无边的细雨在她身后自成一景,如娇花照水,美艳不可方物。   她的声音也如雨水一般清澈干净,落在人心头有种岁月静好的静美。   朱润玉瞳孔剧烈一缩,张大了嘴巴错愕又震惊的看着她,表情茫然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对面的姑娘用独有的声线又轻轻的叫了他一声,朱润玉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也没有理解错。   棠艺........记得他!   想到这点后,他浑身涌出了无数的力气,整个人像是豹子般迅捷的冲入了雨幕中,张开双臂紧紧的将那道魂牵梦塔的身影抱在怀中,头颅埋在她的颈间,手臂一寸寸收紧。   “棠艺。”他声音沙哑的叫道。   “嗯。”怀里的姑娘轻轻的应了一声,声音柔和,带着熟悉的温暖。   “棠艺!”朱润玉闭着眼睛,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再次喊道。   “我在。”棠艺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环上了他的肩膀,坚定又温柔的将人抱住,后来可能觉得这么做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意,她握着伞柄的手一松,黄色的小花伞随风飘到了青石板上,雨水肆无忌惮的落在了他们身上,很快便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棠艺像是没感觉似的,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紧紧的用力的回抱住青年,“润玉,我来找你了。”   一句话,让朱润玉的本就岌岌可危的心防瞬间崩塌,他眼眶一红,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滴在棠艺白皙的脖颈上,仿若落下了一滴滴热油。   这边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互相拥抱在一起,感动的天都落了泪,那边站在门口观望的杜若他们则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尤其是白龙,更是条件反射的抬头看了看太阳,想要确定今天它是从哪边升起来的,可惜今天阴云密布,没有太阳。   “难不成她喝的孟婆汤里面兑水了?”杜若顶着雨幕中相拥的俩人,自言自语道。   “这姑娘的命数--”神算子桂平上场了,他仔细的看着对方的面容,神色凝重,在大家期待的注意下,摇头轻叹,“看不真切。”   杜若:“........”   众妖:“........”   “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忍了忍,杜若实在没忍住,盯着桂平认真的道,桂平连忙说,“局长大人请说。”   “你最近‘看不真切’的次数有些多。”   多的都要立不住人设了。   长生殿的那些星主命数被人遮住了看不真切她认了,僵尸不在五行之中命数看不真切她能理解,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的姑娘命数还看不真切这就不能忍了。   “能将自己的一魂分出来刻进阵法中保护心上人,还能在漫漫转世中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更是凭借一己之力找了过来的人可不是普通人。”桂平觉得自己很冤,忍不住辩解道,“她要么是同道之人,要么身后有大能撑腰。”   杜若:“........”说的好有道理她居然无法反驳。   “局长大人,他们朝着这里走过来了。”就在杜若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朱八娘忽然出声提醒,杜若的视线一瞥,见到俩人一脸幸福的携手走到了身前。   “杜姑娘,可否给棠艺提供一套干净的衣衫?”他牵着姑娘的手,声音都多了一分温和,“等我的补偿金到账后从里面扣。”   “不用,一套衣服而已,用不了多少钱。”你要是不提补偿金我或许就收钱了,提了不知为何我就有种莫名的心虚。   这个念头很奇怪,明明那些陪葬品都充公了也没有落到她手里一件。   杜若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对着棠艺温声道,“你跟我来。”   棠艺轻轻的道了一声谢,扭头看向了旁边的青年,见青年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下巴朝两人交握的手上点了点,朱润玉耳根一红,忙不迭的松开手,棠艺抿唇笑了笑,这才跟着杜若朝后院走去。   “你的衣服--”白龙看着朱润玉同样湿透的衣服,刚想说我也给你找一套换上吧,就见对面的青年身上冒出了一股热气,下一秒,水汽变成了白色的蒸汽升到了空中,而他已经从头到脚都变的清爽干净,连头发丝都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白龙:........   行趴。   不一会,棠艺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朱润玉朝她招了招手,等她在身边坐下后,大手自然的牵过她的小手,放在了掌心给她搓了搓,“冷不冷?”   棠艺嘴角噙着笑容,眉眼弯弯,“不冷。”   朱润玉没有松开她的手,“可我觉得你冷。”   杜若 众妖:“.......”   终于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被强喂狗粮的酸涩。   塞狗粮的还不是人。   这世道,果然是不给人留活路。   许是大家的眼神过于直白,棠艺毕竟是个姑娘家,脸皮没有朱润玉那么厚,她似嗔非嗔的瞪了心上人一眼,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坐直了身子。   “我知道大家对我的事情很好奇。”她定了定神,看了旁边的青年一眼,“你也很好奇吧。”   朱润玉摇了摇头,“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其他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再次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杜若和众妖,心中齐齐的发出了一声,“呵呵。” 第45章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在棠艺比他会做人, 闻言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选择沉默, “当年我得知你要去刺杀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此行凶多吉少,那是你不能卸下的责任和使命,所以我不能阻止你, 但又不能看着你去送死而无动于衷。”   “所以我请师父帮忙分出了自己的一道生魂融入了戒指中,这样不论你去哪里我都能凭借和生魂的感应找到你, 并且那阵法也会在关键时刻护你一命。”   “后来我果然找到了你,只是那时........”说到这里棠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她的神色染上了一抹落寞和悲伤,声音也有些哽咽, 朱润玉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汇成了一句无力又苍白的道歉。   棠艺摇了摇头,声音略哑, “你又有什么错呢。”人生在世, 身不由己者多矣。她调整了一下情绪, 继续道,“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了心跳,只是身体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余温, 你的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道士, 要为你施展续命之术。”   人死不能复生, 逆转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更何况那代价还是用另一条生命,朱润玉要是知道自己的命是用父亲的命换回来的,他一定会生不如死, 而且他醒来后还会继续背负夺位之仇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与其让他痛苦的活着,不如就此解脱换一世安宁。   棠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建文帝,但他不知何时查出了自己的身份,用她师父和整个师门来要挟自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他不再是天下之主而是一个不能见光的旧帝,他手下仍然聚集着一批不容小觑的力量。   复国不够,但覆一个寺庙却是轻而易举。   于是她妥协了。   建文帝以为捏住了她的命脉后她就不敢反抗,但他却不了解她,棠艺骨子里就是一个执拗的人,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在最后一刻的时候她撤去了法力,复活之术失败,她自己也遭到了反噬受了重伤,而建文帝作为献祭之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突然间老了十几岁,生命一下子走到了尽头。   许是临近死亡他突然看明白了生前的种种,恍然大悟,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温和睿智,像是一个真正的历经沧桑的通透老者,而不再是永远眉峰锐利阴沉的失败政治家,“姑娘,谢谢你。”   为皇者的自尊不允许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低头道歉,所以他只是用最温和平静的声音娓娓的说,“这一生我无悔,却不是一个好父亲。”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努力挺直背脊,“这个地方山清水秀,钟灵毓秀,是个难得清净平和的好地方,就让他长眠于此,享受难得的安宁吧。”   朱家的皇陵是进不去了,他也不想再让他进去了,就这样吧,这样也很好。   “后来我帮你收殓关上了墓门后才从旁人嘴里得知,那座墓室其实是你父亲为他自己准备的,里面陪葬了很多值钱的东西,最后都给了你。”   朱润玉抿了抿唇没说话,这点其实在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因为无人解答所以按在了心底。   “那我父亲.......他葬在了何处?”朱润玉声音沙哑,幽黑的眸子里闪着旁人看不懂的复杂,有释然、有解脱也有沉重,原来父亲也是爱自己的啊,而不是把他当做一个复仇复国的工具人。   “我不知。”棠艺摇了摇头,那会她离开墓室后不久也去世了,而且那位的消息本就隐秘,就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弄的人尽皆知,所以她就更不知道了。   朱润玉也想到了这点,面上并无多少失望,只是仍有几许怅然萦绕心头,“那我后来怎么就成了僵尸?还有你为什么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你成为了僵尸?”本以为会得到回答的朱润玉听到了女孩明显的惊讶,棠艺看着身旁英俊高大的青年,视线一寸寸的划过他的面颊,这才发现了异常。   他的脸色比正常人要苍白许多,嘴唇没有血色甚至透着几分青色,体温冰凉,瞳孔漆黑,几乎看不见眼白。   最总重要的是,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口,那里平静的没有半分起伏,也安静的没有半分声音。   棠艺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了过去,掌心下冰凉一片,感受不到丝毫的跳动,“怎、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不稳,神色慌乱,不是惧怕,而是不能理解的担忧。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只是.......”后面的话她突然说不出来了,棠艺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她之前忽视了无数遍的问题。   以他们之间的牵绊,若朱润玉真的转世了,那么她肯定能像这次一样找到他,和他相聚,而不是自己一世又一世的经过无数人的人生,却始终不能与他擦肩而过。   可他怎么就成了僵尸呢?难道是建文帝后来又对他做了什么?   棠艺看着他的脸,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无法言明的悲伤瞬间将她淹没,卷入了深沉不见底的深渊。   朱润玉一开始听到她的反问后身子就僵成了石头,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如万马奔腾--她会不会嫌弃我,要是嫌弃我怎么办,要离开她吗?   一想到最后那个可能,他的心脏就一揪一揪的,像是有人用力的攥了一把,在上面划出了无数道血痕。   直到女孩温热的泪水打在了手背上晕开了一朵朵炽热的水花,他的心忽然定了下来,不再仿徨,不再惊惧,不再忐忑,然后伸出僵硬的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女孩。   她是棠艺啊,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他的,更不会离开他。   “没事了,只要还能见到你,只要还能这样和你相拥,我就心满意足了。”上天对他已经算是厚待,不能太贪心,否则很可能连到手的这点幸福都留不住。   朱润玉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轻声安抚,棠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他怀里传了出来,“是、是不是当初我、我忽然中断、断了施法的缘故?”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   朱润玉想都不想的否认,“怎么可能,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说着,他求救似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女孩身上,冷漠疏离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祈求和脆弱。   杜若接收到他眼睛里的信号,沉默了片刻后掩唇咳嗽了一声,棠艺身子一顿,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小脸一红,默默的停止了哭泣。   “其实你能成为僵尸应该是环境的关系。”杜若看着从青年怀里坐起来低头揉着眼睛却悄悄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的姑娘,再看看青年一脸鼓励的神色,继续道,“南明山山清水秀本来就是灵气丰沛之地,而他的墓地又是选在了风水最好的小龙脉上,气息交汇,这才让他的尸体在长年累月中发生了尸变,慢慢的成为了僵尸。”   “可是僵尸要像常人一样有灵性,首先魂魄得在体内,只有这样才能恢复神智,记得生前种种。”棠艺打了一个哭嗝,神色沮丧,“所以当初其实我们成功了一半,已经将他的魂魄从地府召了回来,要不是我中途停手,他说不定都活过来了对吧。”   杜若脸上的笑容僵了。   差点忘了,这姑娘也是同道之人,不好糊弄呢。   杜若对朱润玉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的媳妇自己哄,她是没办法了。   朱润玉的表情也很僵,心上人逻辑太清晰了也不好,这样他撒谎都没有办法,实话实说又会惹得她自责难过,一时间进退两难。   于是他僵硬的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于是立马补救,“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想起前世的事情的?”   要知道杜若他们一开始不让他立马去医院找她,就是怕她不记得前世的事情而他的出现太过突兀会吓着她。   没想到她自己反倒比他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棠艺多了解他啊,一听就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想让她继续伤心,于是假装没察觉的顺着他的话道,“我有记忆珠。”   “记忆珠?”杜若闻言眼神一闪,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多了两分郑重和审视。   记忆珠,顾名思义,就是保留记忆的珠子,这种珠子和神魂相连,通常用来保存比较重要的记忆,是佛修常用的手段。   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棠艺点了点头,“对,我的师父是一位入世清修的佛门大能,记忆珠的提炼方法就是他教给我的。”   “因为我少了一魂,所以从小体质比较弱,特别受那些鬼怪的青睐,昨天晚上有一个鬼想要趁我昏迷夺舍,触发了记忆珠的保护机制,同时让我前世的记忆觉醒过来。”   所以她才能在出院后凭借感知找到了这里。   “那你现在有没有事?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杜若张了张嘴还不等说什么,对面朱润玉就跟着了火似的跳了起来,他从无名指上拔下了那枚玉戒,想也不想的塞进了棠艺手中,“我现在已经不是朱文奎了,不会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而且也能自己保护好自己,这个戒指你收回去,把你的魂魄取出来,不然、不然--”   他想放狠话,但又不忍心,只能自己独自着急,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圈圈。   “好了你别转了,我取出那道生魂就是。”棠艺被他转的头晕,心头却甜丝丝的,跟喝了一口蜂蜜似的,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嗯。”听到她肯取出生魂,朱润玉心情好受了许多,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翘起,意识到之后又努力压平,做出了严肃的面瘫脸。   杜若悠悠叹了口气,感觉今天都不用吃饭就饱了,为了自己的胃口着想,她决定挥手赶尸,“棠艺,你现在自己住还是?”   “我自己住。”棠艺道,“这一世我是个孤儿,今年刚买了一栋小公寓,上个月装修好了,近期打算搬进去。”   “那你肯定需要人手吧。”杜若热情的建议道,“而且女孩子一个人住太危险了,必须得有一个护花使者呀。”   她冲她挑了挑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看你旁边的青年高大有力,一看就很有安全感,不如就他了吧。”   棠艺:“.......”   虽然这速度发展有些快,但是她居然该死的心动,无法拒绝。   “这个--”最后的一点矜持使她勉强维持住了理智,看向了旁边的青年,青年被她看的耳朵一红,目光闪烁游移,“我们未曾成亲,这恐怕.......”   “白龙,最近单身独居的小姑娘遇害的案件是不是越来越多了?”话还没说完,杜若带着担忧和沉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危险了。”   白龙十分尽职的捧哏,神色认真,“人心不古,越是漂亮的女孩越是容易招惹罪犯的注意。”   朱润玉后面的话就这么咽回了肚子里,他看着旁边妍丽秀美的女孩,仿佛看到了她身后伸出的无数罪恶之手,“我跟你一起。”   他理直气壮的道,像是承诺,又像是保证,“这一世,换我来保护你。”   棠艺高兴的笑了,杜若满意的笑了,悄悄的和白龙击了个掌,“那给我一下你的地址,等他的证件下来后我给你寄过去。”   终于把这个白吃白喝的包袱抖掉了,笔芯。   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也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冷漠无情,杜若决定请他们吃了午饭再走,她亲自下厨。   海市临海,这个季节正是海鲜盛行的旺季,所以她决定做一桌海鲜大餐。   新鲜的河虾剥出虾仁、虾子和虾脑,虾头煮熟后剥壳取脑,虾子漂清沥水后加曲酒、葱、姜片炒熟,起锅倒入盘中,最后和处理好的虾仁一起加葱末、料酒、酱油、绵白糖、盐和鸡清汤烧沸,最后淋入熟猪和麻油盛入盘中即成。   这样做出来的清炒三虾肉白脑红,三色艳丽,清香鲜嫩。   新鲜的河虾搭配清明前后的龙井新茶,则是另一道颇具情怀的名菜--龙井虾仁,清新碧绿的茶汁中,虾仁洁白晶莹,有种琐事尽消,诗酒趁年华的风雅。   某档着名美食节目里有一句出名的旁白--新鲜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实的烹饪方式就能发出出食材本身的鲜美,这话尤其适用于海鲜。   热炝鲈鱼就是恰到好处的火候保留住了鲈鱼细嫩鲜香的肉质,而辣椒和花椒则进一步激发出了更深层次的鲜香,最后配上用盐、料酒、高汤和生抽调好的汤汁,吃起来清爽可口鲜嫩多汁。   虾蛄肉质鲜美、细嫩,放入加了盐和姜丝的清水中煮三分钟后捞出装盘,只需稍微用一点葱末点缀,一道美味的清煮虾蛄就成了。   鱼虾都有了,又怎么能少得了螃蟹呢。   螃蟹肉白鲜嫩,黄膏腴美,无论是清蒸还是翻炒,都别有一番滋味。   有了螃蟹,再来一道色泽红亮、麻辣鲜香的香辣小龙虾,最后加一盆细腻滑嫩、色泽鲜艳、多汁鲜美的酸辣鱼羹,这一桌海鲜大宴就算齐全了。   新鲜的食材,多样的调料,丰富的烹饪方式再加上厨师精湛的手艺,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大宴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炊金馔玉的朱润玉也吃的停不下筷子,香味更是勾的外面大厅里的食客频频抬头张望,想要来一份一样的菜肴。   商陆和林源一行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因为今天下雨,最近又没有什么紧急的案子,所以他们刑侦大队难得没有出外勤,而是在办公室处理了半天的公务。   到了饭点两队的人在电梯前碰头,林源随口问了一句,“商队,去哪吃?”   商陆:“五味馆。”   林源“哦”了一声,被那些文件折磨的脑子有些迟钝,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后顿时来了精神,“就是你昨天请我们吃的那家?”见对方点头后,他脸上也绽开了笑容,“那正好,一起去,我现在还对昨天吃的回味无穷呢。”   于是一队的人加上二队的人一共十个人就这么齐整的出现在了五味馆的门口,黑压压的一片还引来了不少食客的关注。   朱八娘看了一眼他们的人数,果断的将人往二楼包间领,入座后递过去一份菜单,指了指右下角的二维码道礼貌的笑道,“扫码后可自动下单。”   商陆将菜单递给了林源,林源也不客气,掀开后张嘴就点,“罗锅鱼片、麻婆豆腐、地三鲜、炒蟹黄油。”考虑到在座的还有女同事,他极有绅士风度的将后半部分的点菜权传到了宋瑾妍手中,宋瑾妍接过菜单后看了一下,继而点了一道三丝莴笋卷和奶汤银丝,最后将菜单又递到了商陆手中,于是商陆又加了四个菜,分别是梅菜扣肉、拨丝山药、水晶肴蹄和油焖大虾。   十道菜最后上来的是十二道菜,多了一盘香辣蟹和麻辣小龙虾。   “最后那两道是我们老板友情赠送的,各位打击罪犯维护治安辛苦了。”朱八娘柔媚的声音响起,像是三伏天喝了一碗绿豆汤,清爽又熨帖。   话落的时候着重在商陆身上停了停,随即才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林源一开始还觉得是这老板豪横大气,后来眼尖的注意到朱八娘的眼神后顿时就不这么想了,他单手摸了摸下巴,拿起筷子敲了敲身前的碗碟,戏谑道,“商队,有情况啊?”   商陆神情淡定,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又意味深长的说,“这店里的老板是岑局特意嘱咐要关照的人。”   一句话,成功的止住了他后面的打趣,却再次勾起了他的好奇,做警察的,总是喜欢刨根问底,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见商陆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其余人见他开动也纷纷动起了筷子,一时间包间里只剩下了碗筷交碰和咀嚼饭菜的声音,就是林源也顾不得方才的好奇开始埋头大吃。   等到吃完饭之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屋外的雨下的愈发大了起来,已经从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呼啦啦的像是有人在上面拿了一个大盆往下倒。   林源摊在座位上打了一个饱嗝,看着外面的大雨忍不住问道,“你们都谁带伞了?”   二队的人纷纷摇头,来的时候只是毛毛雨,打在身上跟没下一样,一群大老爷们谁还因为这点小雨娘们唧唧的带把伞啊。   一队的人也纷纷摇头,除了宋瑾妍。   “队长,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如我先回警局,一会将伞给大家送回来吧。”   宋瑾妍看着一屋子的大老爷们,说道。   林源闻言客气的拒绝,“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冒雨回去呢,周平,你跟着小宋回去把伞带回来。”   周平站了起来,宋瑾妍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体型,在比对了一下自己那把袖珍小伞的容量,觉得这位一出门就得成落汤鸡,于是委婉的推辞,“没事,就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林源不同意,还想再说什么被商陆先一步打断,“我去问问杜若,看看她这里有没有多余的伞。”   “杜若是谁?”这个问题在林源脑子里刚冒出头,身体快过脑子做出了反应,他起身,一把搂住了商陆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顿了顿,他笑的一脸八卦,“正好也去认识一下岑局特意关照的人是何方神圣。”   商陆舌尖顶了顶下颚,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走啊。”林源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见他站着不动还回头催了一句,精明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微光。   商陆抬步朝着后院走去,林源朝着身后的同事比了一个手势,跟着下了楼。   因为这场大雨,棠艺和朱润玉吃完了饭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回到了客房休息准备等雨停后再走。   杜若看着外面的大雨,心血来潮的掐了一根院子里种着的梅树的枝条,然后催动法力,让它抽枝发芽,开出了一簇簇的梅花,最后插进了涂魅送给她的梅瓶中。   很多年后,每当想起这一天的时候,她都恨不得穿越回来拍死这个时候的自己。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第46章 空欢喜一场   林源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优雅清逸, 和着屋外的雨,冷冷的,直钻进了人的心坎里。   商陆站在前方和一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姑娘说话, 眉眼温和,神色温柔, 是少有的和颜悦色。   于是除了那清幽的冷香,他仿佛又闻到了恋爱的酸味, 林源揉了揉鼻子,眼珠子转了转, 下意识的朝着那道更好闻的冷香寻去。   客厅旁边就是正房,一扇雕花木门立在交接处,半阖半开, 站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窗前的一角收入眼帘。   火红的花瓣、淡黄的花蕊、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红与黄之间微微颤动, 形成了第三种绝色。   “这是梅花吧?”这是林源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 紧接着第二个,“这个季节有梅花开吗?”抱着这样的疑问,他又往那束傲然怒放的花上看了过去, 从花瓣到花枝, 再到装花的瓶子, 最后是那张红褐色的木桌。   那瓶子, 还挺好看的。   这样的念头刚在脑海中浮起,另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快的他没有抓住。林源皱了皱眉, 直觉告诉他那个念头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想起来,就在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好不容易拨开了一层迷雾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商陆低沉的声音,“伞借到了,走吧。”   下一秒手心一沉,五六把大黑伞就被塞到了怀中,林源“哦”了一声,下意识的跟着他往外面走,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又回头望了一眼,视线定格在那个线条优美的梅瓶上。   瓷瓶下饰如意云头纹,纹内饰凤和麒麟穿牡丹纹,腹饰白龙浪花纹,近足处饰如意云头牡丹纹,胎骨细腻洁白,釉质滋润透亮,青花色泽浓艳。   这画面渐渐和脑海中另一幅画面重叠,然后“轰”的一声发生了猛烈的化学反应,“哗啦啦”。   手里的大黑伞控制不住的跌落在此,有几把都砸在了脚背上,林源毫无所觉,一手指着那个梅瓶,一手紧紧地拽着商陆的胳膊,“海、海水、水、白龙纹、八、八方梅瓶!”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声音都磕磕绊绊的说不利索,但是拽着商陆的手却愈发用力,力道大的直接将高挑的青年往他的方向倾斜了半个身子。   商陆听到“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这九个字的时候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等顺着林源的指引看到了那个不久前才在画册上见过的瓶子时更是直接沉到了谷底。   不会这么巧吧,应该只是相似。   抱着这样的想法,商陆回头对上了一脸疑惑的杜若,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问道,“你的这个梅瓶是........元青花吗?”   “.......是。”杜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这股感觉很熟悉,熟悉到有些心痛。   果然,下一秒的时候命运的长钟敲响,林源激动又兴奋的声音在客厅中回荡,“卧槽,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柳暗花明又一村,蓦然回首间它在灯火阑珊处!”   林源已经激动的开始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不过这都不要紧,最重要的一句话在最后时刻他表达清楚了,“我们昨天还发通告全世界的找这个梅瓶,今天它就出现在我们眼前,这叫什么,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哈哈哈!”   他用力的摇着商陆的胳膊,笑的开怀又恣意,笑声舒畅辽阔,余音绕梁。   只是周围的听众不太买账,林源笑到一半的时候察觉身上落下了一道冰冷的宛若来自深渊的死亡视线,下意识的往身旁的同伴那里靠了靠,熄了声回望过去。   然后林源就撞进了一双幽暗晦涩仿若地底冰潭的眸子,见到元青花而亢奋的神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冷静下来,智商回笼,理智上线,“那、那个--”   他张了张嘴,明明一肚子的道理和大义,却在看到那双冰冷的充满了控诉的眸子时卡了壳,低头耸肩,觉得自己是理亏的那方。   认真算起来他们确实理亏,林源面色尴尬,面对杜若愈发强大冷凝的气场和冰冷的死亡视线,只好反手一拽将商陆推到了身前,五大三组的汉子跟个小鸡仔似的藏在了青年身后,小声的道,“商队,要不你跟杜老板解释吧。”虽然这么说,他心中其实却没抱多大希望,毕竟.......   商陆嘴角微微下瞥,神色无奈,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明明是你闯了祸为什么要我来收拾残局?   不知道我已经上过一次黑名单了吗?   腹诽归腹诽,打怵归打怵,但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的,商陆咳嗽了一声,伸手从裤兜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了一块巧克力,献宝似的递到了杜若跟前,“消消气?”   杜若耷拉着眼皮,垂眸扫了那块巧克力一眼,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好气的说,“我像是缺一块巧克力的人吗?”关键时刻少打岔。   “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人送我的梅瓶怎么就又成了你们警局的失物了?”   “又?”林源敏锐的注意到一个对他们很不利的词,疑惑的戳了戳自己的同伴,“她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你们俩之间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要不是场合不对,氛围不对,林源这会就围着商陆嗑瓜子了。   商陆瞪了火上浇油的林源一眼,用几乎明示的动作和神态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跟他划开了距离,“是这样的,我们前几日不是破获了一起杀人案吗,死者是一伙盗墓贼,刚从一座古墓中盗取了很多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所以呢?”杜若眼神清澈,思路清晰,“这和我的元青花梅瓶有什么关系?”   商陆慢吞吞的说,“陪葬品里面就有一个和你的梅瓶一模一样的元青花。”   杜若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凉了两分,但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那应该是你们弄错了,这瓶子是涂魅,也就是涂荼的姐姐送我的。”   “追本溯源,那梅瓶是她以前的追求者送给她的,至少送了得五六十年。”   “所以和你们追缴的那个瓶子不是同一个。”毕竟时间对不上。   话落,对面的俩人神情愈发尴尬,尴尬中还透着几许愧疚,杜若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彻底收了起来,“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林源戳了戳商陆,示意他接着上。   商陆嘴角苦涩,手心处微微渗出一层细汗,很想就这么直接离开,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是这样的。这个梅瓶是在南明山发现的一座古墓里的陪葬品。”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一顿,眼风不着痕迹的往客房的方向瞟了一眼,足够杜若看见却有不被林源查知,“那个墓地被盗墓贼光顾了两次,一次是建国前,一次是几天前。”   “你手中的这个梅瓶应该是建国前被盗的,但是--”商陆话音一转,继续道,“因为这个梅瓶价值极高,为了不让它继续流落在外,也为了方便我们追回,所以便将它编在了近期被盗的陪葬品名单里面。”   杜若眯了眯眼睛,一语道破他们的小心思,“说白了你们就是给这个瓶子打上了公有的标签,用法律来督促它的新主人主动捐赠。”   “那这个瓶子本来就属于国家的嘛。”林源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小声的说道,“《刑法》第六十四条【犯罪物品的处理】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对被害人的合法财产,应当及时返还;违禁品和供犯罪所用的本人财物,应当予以没收。没收的财物和罚金,一律上缴国库,不得挪用和自行处理。”   “这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出于明朝古墓,现在主人已死,按照法律规定墓里的一切财物尽归国有。”   “你说的没错。”杜若认同的点了点头,倏尔话音一转,“可这瓶子是在建国前就被盗的,过了这么多年,经过了无数人的手,就算是黑的也洗的差不多了,现在是受法律保护的私人收藏,你们这么做不太地道啊。”   “........”   “所以我们有申请补偿金啊。”林源底气愈发不足。   “你觉得一个完整的元青花的价值是那一点区区补偿金能赔的了的吗?”   林源不说话了,因为他说不出来。   这种建国前就被交易出去的古董本就不好掰扯也掰扯不清,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用了一点小聪明,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国宝能回到国家手中,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是做好了最好和最坏的打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盗墓贼的销赃团伙很可能也是涉及灰色或者黑色生意的人,这类人容易触及法律雷区,若是有其他罪名在身,可以顺便将瓶子搂回来。这是最好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那瓶子经过多人转手,已经成了别人合法的财产,这样他们其实也不能硬来,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不能说服对方,那这件事也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毕竟他们是警察,不是强盗,不能明抢,最多就是有些遗憾和可惜。   林源本来是觉得商陆和对方认识,走走人情说不定能让她主动捐赠,然后再给她争取最大的福利,但是听对方的语气明显看不上,也没有商谈的余地。   这样他就没办法了。   他没办法,商陆也没有办法,他们是警察,得依法行事,况且杜若又不是罪犯或者穷凶极恶的人,不能用强制手段。   所以商陆抬手盖住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颇为无奈,“我们也只是说出我们的想法,关键在于你想怎么做,若是不愿,就当我们没提过。”   林源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商陆狠狠的瞪了一眼,他摸了摸鼻子,不出声了。   算了,就当他今天白高兴一场,没看见那个梅瓶。   听他这么说,杜若眼中又多了点笑意,整个人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恢复了两分热络,这才像人话吗。   商陆要是敢拿公理和大义压他,她以后绝对不让他进她家大门,以后有案件也别想让她帮忙。   “既然这样,那.........”话为说完,一道冷淡刻板的男声响了起来,音色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冰凉,“杜姑娘,有热茶吗?”   朱润玉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眸光淡漠的映着杜若的身影,浅浅的,一拂即散,至于屋子里的另外两个,更是都没入眼。   林源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上位者的藐视,令他心头升起了淡淡的不悦,他戳了戳商陆,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道,“这谁呀?”   商陆扫了他一眼,没出声,林源就以为他也不知道,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不说话了。   一个僵尸是不需要喝水的,更别说热茶,所以他给谁要的不言而喻,杜若起身去屋子里取了一罐玫瑰花茶,然后又提了一个暖水瓶一并递给了他,朱润玉接过后道了一声谢,余光瞥见那束开的正旺的梅花,身形一顿,语气再次变暖,“那个能送给我吗?”棠艺最喜欢的就是梅花来着。   “钱可以从.......”   “不用,白送你。”   自他出现后,杜若心中就极为忐忑,跟做贼似的,再也没有了之前面对林源他们的从容和淡定,只是她越是心虚的时候,脸上就越笑的明朗,而朱润玉又是一个多年没和人接触的僵尸,现在一心都扑在棠艺身上,自然也没有看出她的不对,“那就多谢了。”   “相识一场,不用客气。”杜若快步走到房间里将那花拔了出来,看到那个瓶子的时候一顿,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最后带着花塞到了朱润玉怀里,“给,赶紧回屋,别让棠艺等久了。”   提及到棠艺后,朱润玉眼中的表情便多了些,也更生动,“多谢。”他再次道了声谢,转身欲走,只是离开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朝屋里的瓶子略了一眼,随即顿住。   “这个梅瓶........”他淡漠的眼珠中闪过几分思索,杜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心跳加快,然后就听见朱润玉不确定的道,“跟我父亲房间里摆着的一对很像。”   说完他摇了摇头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杜若松了一口气,手心一片粘腻,回头看着那个价值连城的梅瓶,神色纠结又肉痛,最后一咬牙下了决定。   “给,拿走吧。”杜若转身去了屋里,将梅瓶抱了出来,粗鲁的王林源怀里一塞,林源本来已经站起了身准备告辞,忽然怀里一沉,一个冰凉的物件被塞了进来,双手下意识的抱稳,手心下传来瓷器特有的细腻,他不敢置信抬起头望了过来。   “怎么,不想要?”杜若心情十分不好,见他还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她,心情更不好了,“不想要就还给我。”   她作势伸出手想要摆出了反悔的样子,林源信以为真,死死的抱住怀里的梅瓶,不断的摇头,“不、不不,想要,想要!”   生怕他反悔似的,他抱着梅瓶往商陆身后藏了藏,看着怀中的梅瓶,只觉得万分的不真实,于是他从后面露出半个头,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杜若:“.......”   杜若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她无精打采的挥了挥手后,示意他赶紧带着瓶子走,再晚一会她就真的改变主意了。   林源是多机警的人啊,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顿时收起了好奇,认真的给她鞠了一躬,声音诚挚,掷地有声,“杜老板,感谢你的慷慨赠送,我会给你申请最高荣誉奖和最丰厚的奖金的。”   说完用肩膀撞了下前面的青年,示意后面的事情交给他,他先走一步了。   然后林源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幕中,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商陆看着一脸郁色的女孩,抿了抿唇,走到她身边坐下,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动作轻柔,连声音也比往常温柔,“心疼啊。”   杜若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废话,搁你身上你不心疼啊。”那可是半条古街的财产。   “那个是朱润玉的陪葬品。”   知道他想说什么,杜若悠悠的叹了口气,倚在沙发上,无力的道。   不是她大方,也不是她思想觉悟高,更不是她品行高洁。只是这个梅瓶是朱润玉的,是她不久之前还用大义凛然的语气劝说对方财产交公的朱润玉的,一想到这点杜若就觉得心里烧起了一块火炭,无时无刻都在烫的她坐立难安。   做人,要言行如一,以身作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更不能慷他人之慨的时候大方,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小气自私。   商陆闻言一顿,垂着的黑眸中有亮光一闪而过,划过他的心房,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两分,看向女孩的眼神带了几分不自知的灼热和欣赏,“这只是凑巧,你以后会得到更好的。”   他低声说道,磁性的声音传到杜若耳朵里有种承诺般的郑重,她偏了偏头,对上青年幽深多情的眸子,心跳一快,不自觉的避开了对视。   “我、我明白的。”片刻后,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可不是凑巧了,谁能料到涂魅的追求者送她的元青花居然出自朱润玉的墓地,而朱润玉就住在隔壁,更被她劝着放弃了大部分的财产。换言之,她手中的梅瓶应该是人家朱润玉的,哪怕中间经过了无数曲折经历,主人也不记得这个梅瓶,但是要她心安理得的当着主人的面使用这个梅瓶,她做不到。   即便他很快就要离开,以后也不知道她用的这么梅瓶就是他的,但她就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讲真,有时候杜若怀都疑这是天道在借着她的手给国家爸爸送钱。   .......   “卖鱼喽,新鲜刚打上来的海鱼瞧一瞧看一看啦。”   “新鲜的螃蟹、虾蛄、大虾便宜卖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散养小母鸡,纯天然无添加,好吃又健康。”   “绿色蔬菜,无污染无公害,不好吃你回来找我。”   凌晨五点钟的农贸市场上,太阳刚冒出了一个头,天空还蒙着一层灰雾,已经有许多勤劳的摊贩支起了摊子开始叫卖。   “杜若,要不要买些小母鸡回去做叫花鸡。”白龙看着那些在笼子里咕咕叫的活鸡,拽了拽杜若的袖子。   杜若撩起眼皮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兴趣缺缺,“你喜欢就买吧。”   “那螃蟹呢,要不要来一筐?”白龙也不气馁,继续吸引她的注意,“上次你做的醉蟹很好吃,顾客反应非常好。”   “那就买一筐。”杜若可有可无的道,整个人仍旧散散的提不起精神。   白龙知道她这是还没从忽然暴富又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的打击中走出来,闻言也不再征求她的意见,径自拉着她往路边的海鲜摊走去。   “对了,商陆不是给你争取了一笔奖金吗,也不算血本无归。”而且他还把他的一辆私车免费送给他们使用。   要知道,自从上次抓捕许天赐的时候他们的公车被沈同炸了之后可就一直都没有补上,出行要么打车要么步行。   商陆的诚意已经很足了。   毕竟那元青花是她主动交回去的。   “我知道,你不用管我,等过段时间就好了。”道理她都懂,就是心理上需要时间接受。   听她这么说,白龙就知道这事已经过去了,于是他也不再多说,免得让她继续伤心。   “老板,这螃蟹怎么卖?”白龙轻轻扫了一眼,来到了一家最好的海鲜摊。   “哎吆小哥你可真有眼力劲,我家的海产不是我吹,都是我自己从深海里打上来的近海都没有的好货。”老板一见到白龙立马露出了热情的笑容,黝黑的面庞上一口大白牙格外显眼,“螃蟹六十一斤,一共就剩下两筐了,您要是都要了我给你们五十一斤,要是将剩下的鱼虾都买了我再给您便宜些。”   “不瞒您说,我家的货从来都没降过价,这不是我老婆今天刚进产房我急着回去陪她也不会贱卖。”   老板絮絮叨叨的说道,语气充满了喜悦,这份最质朴单纯的喜悦极易传染给旁人,杜若闻言脸上终于多了些精神,“行,你的货我们都要了,装起来吧。”   “哎,好嘞。”老板闻言嘴角咧的更大,手脚麻利的装袋称重,“一共是三千一百五十九,零头就给你抹去,给个整数就行。”   说着,他取过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从身后的座位上拿过一个号码牌,“您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   杜若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转过去三千后,对方的手机上顿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播报,“您的支付宝入账3000元。”   男人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他看了俩人一眼,随口问道,“您二位车停哪里了,我给你搬车上去吧。”这些海鲜加起来也得有一百多斤,这两位的身板看着都挺瘦弱,够呛能拿动,“要不我给你直接送上门去?”   今天收摊早,给他们送过去后也不耽误去医院。   白龙闻言点了点头,报出一个地址,“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还要多谢您二位照顾我生意呢。”男人笑着摆了摆手,当下将那些海鲜装上了他的三轮车,行走间,不小心碰到了脚边下的一个小鱼缸,里面的水洒出来一些,打湿了鞋面。   男人也不在意,兀自将剩下的海鲜都送上了车,然后捞起地上的小鱼缸准备准备也放入车中,这时一直待在鱼缸里十分安静的小银鱼忽然甩了一下尾巴,一个鲤鱼打挺从鱼缸里蹦了出来。   线条优美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然后精准的落入一只纤细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精细保养的手中,“出人命了,救命啊!”   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话术表达有误,银白色的小鱼挺了挺身子,扯着嗓子喊道,“要鱼命了,快救鱼啊!”   杜若看着手心里的小银鱼,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呐喊,沉默了。。 第47章 天道誓   “对不住, 对不住, 怪我一时大意没看好它。”那边捧着空鱼缸的男人被这条突然发难的鱼给甩了一脸的洗澡水都顾不得擦拭,赶忙放下鱼缸,伸手来抓那条私自“越狱”还惊扰了他的顾客的小银鱼。   然而小银鱼像是成了精似的, 在对方手里滑来滑去每一次都完美的避开了他的抓捕,动作间他不小心碰到了好几次姑娘的手, 到了后面男人动作愈发僵硬,脸色涨的通红, 手足无措不知该从何下手,最后束手束脚的杵在原地冲杜若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姑、姑娘,不如我拿着鱼缸,您配合的往里面扔一下?”   男人抹了把脸上冒出的冷汗, 惴惴的问道。   杜若见他一个一米八高的大汉拘谨的跟个不足一米的孩子似的, 点了下头, 低头看着罪魁祸首,手心里的小银鱼闻言身上的鳞片都炸了起来,瞪着一双死鱼眼, 张嘴突出一连串的泡泡, “不行, 交给他我会没命的!”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同一片天空下修炼,互帮互助才是真理啊!”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中山鱼,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小银鱼突突突的说了一顿见对方始终沉默的盯着他没有反应,顿时更急了,感受到那个黝黑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它一咬牙,口不择言的说,“你要是救了我,我、我就以身相许!”   杜若微微睁大了眼睛,“???”   说完后它似乎觉得十分羞耻,忍不住将翻过尾巴盖在了脑袋上,一抹浅浅的红晕顺着尾巴尖晕到了鱼鳃,瑰丽明艳。   “不,我拒绝。”杜若抽了抽嘴角,无声的道,然后她捏着小银鱼的尾巴将它倒提了起来,四目相视,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准备将它往鱼缸里扔。   “不~”小银鱼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尖啸穿透耳膜,看向杜若的眼神幽怨又委屈,像是被渣男抛弃了的怨妇,“我不要回到狭窄逼仄的小鱼缸,我要我的星辰大海,我要我的碧海蓝天,我要我广阔无垠烟波浩渺的海底世界!”   “鱼鱼这么可爱,为什么要这么对.......”   “噗嗤。”   略微浑浊的水面上溅起了一朵水花,小银鱼十分狼狈的摔在了水花上,“咕嘟”一声吐出了一个大泡泡,阻断了后面的话。   男人忠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谢谢姑娘,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小银鱼吐了一个泡泡,斜睨着他,冰凉的死鱼眼中满是桀骜和对命运的反抗,呵,愚蠢的人类,你以为我会这么认命吗?   不可能!   之前是我一时大意又灵气耗尽才不小心误入了你的渔网,现在我已经恢复了三成功力,想要逃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本来本来人道主义精神我不想吓着你们,但现在看来不祭出我的看家本领是不行了,小银鱼再次吐出一个泡泡,将自己包在了里面,然后弓起了身子,蓄势待发。   看我三百六十度旋转大翻身~   “老板,你这鱼怎么卖?”   “啵。”   甜软的女声透过重重水波和泡泡传到了耳中,小银鱼气势一泄,包裹住全身的透明泡泡碎了。   它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滞,上眼皮遮住了黑色的瞳仁,只剩下了一片纯白的眼白。   看着就不怎么聪明的亚子。   “姑娘您喜欢这鱼啊?”老板起初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后面色有些犹豫,这鱼虽然看着傻傻的脾气还不好,但是它长得漂亮,全身雪白宛若大海中最晶莹剔透的那抹浪花,又是在媳妇临产的时候被他抓住,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征兆,所以想作为礼物送给未出生的孩子。   只是--   他的余光扫过女孩湿漉漉的手心,那是被小银鱼滚过好几圈留下的水痕,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心中愈发愧疚。   一时间进退两难。   杜若看出了他脸上的纠结,常年和大海打交道的人直觉都比较敏锐,能一眼判断出什么对他有利,哪怕他现在不知道小银鱼的身份,也会下意识的抓紧。   杜若本来不是强人所难夺人所好的人,但是小银鱼开了灵智又不愿意跟他走,强留在身边只会给他们一家带来灾祸。   于是杜若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看到她的动作后,男人眼中是神色更加纠结,就在这时,他听见对面的女孩说道,“我自幼跟人学了些相面之术,看你面相是个有福之人,子女双全,家庭和睦。但是--”   “但是什么?”男人下意识的问道,连思路什么时候跟着走了都不知道。   杜若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两张护身符,笑容温暖,亲和十足,声音不疾不徐带着让人莫名信任的力量,“但是他们出生时有一劫难,此劫来自水中,带着这护身符可保平安。”   她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其实也不算撒谎,小银鱼是妖,新生儿本身气息就弱,极易被妖气冲撞伤了根基或者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变化。   她这也是在变相的救了他的儿女。   男人下意识的接过了护身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握住那两张轻飘飘的黄符时,他从早上就一直隐隐不安的心居然诡异的平复下来。   “谢谢。”男人看着手里的黄符,再看看鱼缸里仰着脸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小银鱼,后背忽然冒出了一道冷汗,饱经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与果决,麻利的将手中的小鱼缸递了过来,“那这鱼,俺就送给姑娘了。”   杜若笑着接过鱼缸,缸里的小银鱼像是劫后余生般慢慢松开了僵硬的身子,浮出水面冲着她不断的摆着尾巴,荡起了一连串的水花。   “道友,以后你就是我大银的朋友了!”它动了动两边的鱼鳍,做出了一个人性化的抱拳动作,颇有古时那种行走江湖的大侠之风。   杜若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她怀疑这小银鱼的年纪一定不大,不然说话的语气不可能有这么重的中二风。   然而事实比她想的还要严峻。   回到五味馆后,看着变成人形的小银鱼,杜若木着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孩童,目光复杂。   “哇,好可爱。”涂荼看着他软乎乎胖嘟嘟的小身子,露出了星星眼,背在后面的手指蠢蠢欲动,。   “呵,人不大口气挺大。”朱八娘鄙视的视线落在了他不足半米的身高上,那眼神中的讽刺明晃晃的几乎要化为实质。   小银鱼下鼓起了双颊,肉嘟嘟的小脸像是新鲜出炉的包子,一戳能戳下去一指,“哼,你懂什么,我正在长身体,等我长大了,我就变成--”小银鱼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词穷了,然后他拉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又无奈的发现自己的短胳膊无法精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失望的放了下来,但仍旧昂着头骄傲的说,“反正会变的很大很大,大到吓死你们!”   他的语气郑重严肃,神态也无比认真,然而在座的人都没有当真,桂平见这个奶娃娃气的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赶紧蹲下身安慰,“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你一定很长的很高很大很勇猛。”   “不过........”桂平打量着这个蹲下来都没有他高的奶团子,发出了老实人独有的伤害,“你有三岁半吗?”   小银鱼:“!!!”   “再重复一遍,大爷我三百岁!!!”   “哦,一条三百年的鱼精居然会撞进了人类的渔网,你那修为都是被兑了水还是脑子被门给夹了?”朱八娘忍不住怼道。   幼崽什么的,最麻烦了,皮脆血薄还不知天高地厚,天天闯祸还没有能力收拾烂摊子。   一见到这种还没断奶的幼崽,朱八娘就忍不住想起当年想起做奶妈时被一群熊孩子支配的恐惧。   小银鱼挺起的胸脯像是被针扎破了的气球,瞬间瘪了下来,白皙的小脸上迅速的染上一抹粉红,眼神闪烁,底气不足,“胡、胡说。”   朱八娘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见到他这个样子后眼神一动,顿时来了精神,绕着他转了两圈,“啧啧”了两声,“恼羞成怒了,看来我说对了。”   “说说吧,你是个什么情况。”杜若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农贸市场上时他说的话,眼神一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像是打开了某个恐怖的机关,一秒钟之前还趾高气昂霸气侧漏的小银鱼下一秒嘴巴一瘪,阴沉沉的眼睛往下一垂,“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随着他的哭泣,两条宽面条一样的水流顺着他的眼角落了下来,“哗啦啦”的不到片刻就淹没了地面。   “我去,水漫金山呀。”不喜欢湿润的朱八娘“嘭”的一声化作了原形跳到了桌子上,伸展着毛茸茸的八条巨腿,黑乎乎的大脑袋挤在中间,吹了吹湿漉漉的脚趾,抬起两个灯笼大的眼睛阴森森的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小孩。   果然,幼崽什么的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生物,没有之一。   “出什么事了?”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水汽在空中弥漫的湘水从水缸里露出了半截身子,刚刚从修养中醒来的她眼中还带着两分刚醒的迷茫和惺忪,一双手却条件反射的将地面上的水流给收了起来。   方才还水光莹莹的地面瞬间变得干燥无比,白龙见状默默的收回了抬到一半的手指,负在身后对着湘水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湘水这会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身体化作一道水流从水缸里飞了出来,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一个白衣飘飘仙子绰约的古装美人。   “多谢龙王大人的灵气,我的神魂现在稳固多了。”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轻飘飘的一吹就散的不真实感。   难怪水族生物都愿意住在有龙的水脉。   “龙、龙王?”在湘水收了自己落在地上的眼泪的时候小银鱼就睁开了眼睛,慢慢停止了哭泣,后来听到她称呼那个白衣青年为龙王时吓的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哭嗝,直接哑了声。   只余下一双阴沉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又惴惴不安的觑着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说为什么一见到他就感觉瑟瑟发抖灵魂颤抖浑身不安呢,原来是龙族。   那他方才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称王称霸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找死?   想到这里,小银鱼双腿一软,“啪叽”一声跪坐在了地上,神情恭敬,姿态谦和,垂头耸肩和之前的桀骜判若两人。   “这是--”湘水听见动静朝着这里看了过来,目露疑惑。   白龙笑了笑,声音温如如玉,“一个小孩子。”   想到之前的水汽,湘水了然,上前几步将小银鱼扶了起来,取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温柔的问道,“小银鱼,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从未被人如此温柔相待过的小银鱼呆呆的看着她,一时忘了言语,回过神来后整张脸瞬间涨红,像是熟透的大虾,还“嗞啦嗞啦”的往外冒着热气。   “我、我叫大银。”   小银鱼小声的纠正,然后想到了什么,又急急的摆了摆胖乎乎的手,“不过姐姐你要是喜欢叫我小银也可以的。”   说着,还露出了羞涩腼腆的微笑。   湘水看他的眼神愈发温和,她嘴角噙笑,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银。”   小银鱼羞答答的应了一声,脑门都开始“呲啦呲啦”冒热气了。   不过这小银鱼好歹也有三百年的道行,虽然身子快被蒸熟了,但是脑子还有那么几分冷静,很快的想起来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   于是他扬起头,阴沉沉的死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光,仿佛落满了阳光的海面,深邃又幽静,“姐姐,你们能帮我救救三毛吗?”   虽然年纪小,也没怎么接触过人类,但是作为妖的直觉让他再一次在一群人中找到了最合适求助的人,他扯着湘水的袖口,认真又郑重的祈求,声音急切,“我们要是不去救他的话,他快要被那坏蛋打死了。”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众妖下意识的看向了杜若,杜若眯了眯眼睛,神色严肃,“三毛是谁?”   小银鱼也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阴沉沉的死鱼眼落在了那个有着很舒服很安心的气息的女孩身上,心中迅速有了比较,“三毛是我的好朋友,他很照顾我,并没有因为我是妖而有所歧视,更没有对我起过坏心。”   “他是一个像姐姐一样温暖又善良的好人。”小银鱼说着神情又沮丧起来,声音也变得低落悲伤,“可他很快就要死了。”   “姐姐,你们救救他吧。”他再次发出了请求,这一次态度比之前更为虔诚认真,“只要你们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此话一出,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白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白光柔和并不刺眼,却带着无上的浩瀚和威压。   “这是........”对天道最敏感的桂平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白光,不可置信的说,“天道誓。”   天道誓,顾名思义,得到了天道认可并承认的誓言,一旦发出,不能反悔,不能违约,否则轻者天雷轰顶,重则元神俱灭。   但是桂平惊讶的不是小银鱼发出了这么重的天道誓,而是天道居然会给一个小鱼妖作保证,应和他的誓言。   他目光复杂又好奇的看着对一切毫无所觉的小银鱼,“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银鱼茫然的问,“啊?”什么什么身份,他不就是一条三百年道行的小银鱼吗。   看他这个样子自己都不明白,他们就更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但五味馆的人却暗暗将这点异样记在了心底,看向小银鱼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郑重。   “好,我们帮你救人。”天道誓落下来的时候,杜若就有一种感觉,要答应他的请求,不然天........会生气的。   “你跟我们仔细说说那个三毛的事情。”   然后杜若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格外悲伤又愤怒的故事。   .......   海市三面临山,一面临海,得天独道的地理环境,使得这座城市农渔畜牧业均有涉猎,随着旅游局的大力开发和政府的政策扶持,沿海的小渔村也渐渐改变了原来落后贫困的面貌,开始有了质的进步。   三餐温饱,四季新衣,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家有余财,生活有望。   但却有一个村子像是被诅咒似的不但没有半分改善反而愈发贫困穷顿,吃不饱穿不暖,精神萎靡,生活没有希望,政府每年补助扶持都以失败告终,这个村子就跟扶不起的阿斗似的,无论辅助的人多么才高八斗雄韬伟略,仍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最后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现在村子里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找工作了,只剩下一些腿脚不便利的孤寡老人和不能自力更生的小孩子留在那里,再有就是一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自暴自弃的人。”小银鱼握着拳头,愤怒的说,“那个坏蛋就是这种不思进取好吃懒做还特别恶劣的人。”   不,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像三毛的父亲李大勇这样的,连畜生都比他有人情味。   接近四十的人成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做饭家务一点不沾,成天就跟古代的的贵族老爷似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稍有不如意就对三毛也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拳打脚踢,鲜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我活了三百年都没见过像他那么坏的人,简直就该被天打雷劈。”小银鱼越说越生气,肉嘟嘟的脸颊鼓了起来,更像是一个发面包子,“他一个成年人不养孩子不尽责任也就罢了,连小孩子的吃食都要抢,我不过就是给三毛送了些海里的鱼虾,他见到后就一股脑的夺了过去不说,还拽着三毛的领子索要更多。”   “知道是我送的后更是厚颜无耻的打起了我的主意,我当然不依,便动了动手指给了他一个教训,几次之后他就安分下来了,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三毛。只是--”   说到这里小银鱼突然停了下来,雪白的脸蛋上浮上了心虚、羞愧、愤怒和惧怕,眼神游移闪烁,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湘水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太生气了,伸出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姐姐在这里呢。”   杜若安静的坐在车里,一边看着前方的道路,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上的俩个非人生物一眼,联想到小银鱼之前说的,心中有了猜测,“你该不会是被李大勇发现身份了吧?”   小银鱼惊讶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承认了。   湘水涉世未深,心如赤子,一时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因此在他话落的瞬间也投过来了好奇的眼神。   “你出现的时候用的是现在这副样子吧。”杜若看着后座上露出同款惊讶的一大一小,肯定的道,小银鱼点了点头,还是没反应过来,于是杜若继续解释,“一个三岁半的孩子能几次三番的将一个成年人戏弄于掌中,而且本身来历成谜,身份叵测,每次出现都带着海里常人得不到的特产,正常人都会怀疑的。”   如果小银鱼化成的人形再大些或许对方还不能轻易识别或者往灵异方面想,但是一个三岁半奶都没断掉的的奶娃娃能有这么大的能力本身就是很灵异的事情,“而且你是不是只和三毛一起玩,村子里其他人都没见过你?”   小银鱼再次点了点头,这会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哪里出了纰漏,现在回想起来他处处都是纰漏,只是太过自大,从来没把李大勇那个废物放在眼里,这才阴沟里翻了船。   小银鱼的包子里变得无比严肃,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思。   湘水见状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看着车子拐进一条小路,而前方隐隐露出了一片村落的雏形,在浓密的暗雾中若隐若现。   这是? 第48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湘水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目光穿过玻璃直直的落在了那团灰雾中, 神色冷凝,“杜姑娘。”   湘水出声提醒杜若,“小心前面。”   杜若自然也看到了那片笼罩住整个渔村的灰雾, 慢慢减缓了车速,在离着渔村还有100米距离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她熄了火, 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扭过身盯着小银鱼的死鱼眼, 平静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没有说?”   “.......我、我--”小银鱼面上露出几分慌张, 嘴巴张了张,避开她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小路道, “本来我不想说的, 这经历太丢妖了, 但是你既然已经猜出了,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李大勇发现了我的身份,然后骗了三毛, 给我吃了加了药的糖果, 最后迷晕我准备将我卖了。”   “是三毛拼死反抗才救下了我, 争执的过程中我的头撞在了门板上, 脑子清醒了一会,见到三毛满头是血的趴在地上,死死的拽着李大勇的裤腿, 冲我喊-‘快跑。’”   小银鱼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害怕的情绪,那个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男人面容狰狞宛若恶鬼,表情凶狠的比海里的鲨鱼还可怕,所以他没出息的逃跑了。   也不知道李大勇给他吃的什么药,虽然他竭力保持着清醒,但脑子还是越来越晕,身上也越来越没有劲,后来他咬破了舌尖,用尽最后一丝法力跳进了海中,朝着远处游去。   意识消散前,他感觉身上一紧,好像撞进了绵密又冰冷的丝网中,再然后他就不知道了。   等再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已经被人放进了鱼缸中,周围是人来人往的人群,旁边是躺在筐里盆里任人宰割的水族伙伴。   “还有呢?”杜若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没、没有了。”小银鱼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怀疑,企图蒙混过关。   杜若看着神情慌乱眼神游移紧张不安的扯着手指的奶娃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你慌什么,撒谎都不会。”   小银鱼身子一僵,无声的张大了嘴巴,像是脱水的小鱼,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他偷偷的抬起头飞快的瞄了杜若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不像动怒的样子,心中稍定,最后衡量再三,觉得人都已经到了这里,肯定不会轻易回去,大不了、大不了他就抱着她们的大腿不让走。   “嗯,那个,其实,这渔村里面还有一个女鬼。”   小银鱼一咬牙,闭着眼睛道,“那女鬼怨气深重,阴气森森的十分可怕,我怕你们知道后就不愿意帮我救人了,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们。”   杜若闻言神色未变,和湘水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那女鬼什么来历?”她方才见到那片灰雾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这雾气里面怨气纠结,将整个渔村都包在了里面,看来是那女鬼使得手段,就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我也不清楚。”小银鱼听她声音和之前一样温和平静,悄悄的睁开了一丝眼缝,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那女鬼住在浅水区,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她似乎对渔村里的人十分怨恨,有一次我从三毛家里出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见她双目通红一眼阴骘的盯着渔村的方向,嘴里发出了‘喋喋’的笑声,阴森又恐怖,比给了小美人鱼药水的女巫还可怕。”   吓得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过来找三毛。   杜若本来听到前半段心情还很正常,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就有些微妙了,她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小银鱼不明所以,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拍着胸口保证,“天地可鉴,我说的都是真的。”   话落,像是为了应和他说的话似的,一道浅浅的白光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白光中喊着的无上威严让湘水呼吸一促,不由离着他坐远了些。   “我没有不相信你。”见他还信誓旦旦的盯着自己,大有你不信我再发誓的样子,杜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只是觉得你的知识储备量还挺大,连美人鱼的童话故事都听说过。   “哦。”见她相信了自己,小银鱼顿时松了口气,他掀了掀眼皮,露出大片的眼白,“那我们可以去救三毛了吗?”   杜若:“可以。”   你天道誓都发了,不救能行吗。   她又不想被雷劈。   而且........杜若看着前方凝聚的灰雾,神情一肃。   不能让她这么继续下去了呀,会出人命的。   .......   小渔村内,躺在床上的李大勇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冻的哆嗦了一下,一双粗糙的大手无意识的在旁边摸来摸去,扯过一条薄被盖在了身上。   “滴答。”   一滴水,顺着房梁落在了脸上,阴冷又冰凉,刺激的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肿胀的眼皮抬了抬,将醒未醒,最后他一个翻身,扯过被子盖过头顶,继续陷入了梦乡。   粗重的打呼噜声透过薄被传了出来,沉闷又响亮。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好几度,一层层寒气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最后在空中弥漫、氤氲、聚拢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女子披头散发,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衫,有几处还打着补丁,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脚心淌了下来,很快便在地上积成了一个小水洼。   她双目赤红的盯着床上睡的正酣的男人,眼神冰冷怨恨,视线如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凌迟般的朝着男人割去。   “李、大、勇!”   她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字字泣血,锋锐如刀。   然后她朝着男人飘去,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脚心滴落在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水印,水印中还飘着一层鲜艳的红色,如鲜血一样晕了开来。   李大勇皱了皱眉,像是梦到了什么厌恶的事情,小声的嘟囔,“贱人,孩子都有了还不安分,打死你活该。”   女子闻言停住了脚步,盯着李大勇的眸子里红光大盛,周围狂风骤起,夹杂着无尽的水汽冲着床上的男人扑去,被子被掀飞,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后重重的摔在了木门上,发出了一声“哐当”的声响,木门剧烈的晃荡了两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迎风打了两下摆子,“嘭”的一声碰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空气中愈发湿冷,“滴答滴答”声音像是下起了一阵小雨,很快淹没地面,溢出房间,流向四面八方。   “唔。”这么大的动静彻底将李大勇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惺忪的浮肿的眼睛,一只手揉了揉,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道,“那个小瘪三大白天的打扰老子睡觉,找........”   话还未说完,一只冰冷青白瘦骨如柴的手仿若鬼魅般轻轻捏住了他的脖子,阴森的气息喷在脸上,像是毒蛇吐信,“李大勇。”阴冷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女声在耳畔幽幽响起,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李大勇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一股透心的凉气从脚底板升到了头顶,残存的睡意顷刻间褪去,他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来处看去。   随即,他浑浊的瞳孔剧烈一缩,眼球抖动,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望着她怔怔的说不出话,只有喉咙里传出了一声比一声重的嗬嗬声。   “怎么,不认得我了?”来人歪了歪头,青白阴郁的面容缓缓绽出一抹笑容,声音低柔,“我可是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呢。”   李大勇:“........”   寒意直接蹿到了脊椎骨,头皮发麻,身体僵硬,表情惊惧,大气不敢喘一下。   女子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她轻轻的勾了勾唇,俯身凑近,冰凉湿冷的气息喷在脸上,李大勇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中,四面八方的寒意将他的骨头都快冻掉了,“你说,我该怎么表达对你的情意呢?”   李大勇心惊胆跳的看着她,浑身抖如筛糠,“你、你想、想干、干什么?”牙齿碰着牙齿,上嘴唇咬着下嘴唇,磕磕绊绊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女子粲然一笑,嘴巴咧到了耳后根,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舌头和锋锐的牙齿,“自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呀。”   声音温柔缱绻,像是情人间的低喃。   然而李大勇闻言却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的说道,“不,你不能这么做。”   女子冷笑一声,握着他脖颈的手用力收紧,声音突然拔高,变得尖利又刺耳,“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当初你做的不是很开心很舒爽吗?”   李大勇不停的摇着头,嘴唇抖动想要说什么,嗓子眼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大脑缺氧,呼吸急促,青白的脸色涨得通红一片,浑浊肿胀的眼睛里条件反射的流出了生理泪水,他双腿乱蹬,手臂不断挥舞拍打着女人的身体,但每一次都穿过了空气,无济于事,白费力气。   忽然,女子松开手,李大勇捂着脖子发出一声声剧烈的咳嗽,他边大声的咳嗽边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像是竭泽的小鱼,突遇甘霖,不舍得错过每一滴水。   “滴答。”   真的有水落在了脸上,李大勇茫然的抬起头,看见女子指尖冒出了一滴滴的水珠,不偏不倚的全部滴在了自己脸上。   没来由的,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慌,“逃,快逃,一定要逃出去。”   对生的渴望短暂的战胜了对女子的恐惧,让他获得了一时的勇气,李大勇狠狠的退了女子一把,然后不管不顾的跳下床,朝门门口跑去。   男人脚步虚浮,身躯带着被酒色填满的臃肿,然而身形和速度在这一刻却迅猛如豹,仿若一道闪电冲向了门口。   女子转过身,飘在半空冷眼看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出了屋外,跑过了院子,奔到了最后的院门。   双手搭在了门栓上,迅速抽出,然后拉开了大门,远方的碧海蓝天、黄沙谯石一点点露出了真容,李大勇心跳如雷,从未觉得这些看腻了景色有这般可爱过。   他深深的提了口气,拔腿朝着洋溢着自由和生机的地方跑去。   后颈突然被人从后面捏住,他身体凌空倒退着飞了回去,远处的碧海蓝天渐渐缩小,“不~”   李大勇伸出了尔康手,命运却无情的给他关上了最后的希望之门。   “嘭。”   李大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屁股开花,后脑勺撞上了床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咚”声,肿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   “嘶。”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艹他娘的......”死性不改的李大勇脱口骂道,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冷的水膜给捂住了口鼻,渐渐的,那道水膜覆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就跟女孩子平时用的面膜一样,只是这水膜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缝隙。   窒息感再次缠了上来,这一次,死亡的阴影更盛。   “呜呜呜呜。”李大勇双腿蹬地,双手用力的撕扯着脸上的水膜,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那水膜就跟长在了他的脸上似的,不动分毫。   “唔唔唔。”李大勇瞪大了眼珠,朝着女子漂浮的方向爬了过来,浑浊的眼球里满是求生的渴望和希翼。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女子轻轻挥了挥手,一道无形的力量拍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掀飞,撞在了墙上。   “咔嚓。”   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起,李大勇捂着断了两根的肋骨,眼神怨毒又惧怕的看着女子。   “这就恨上了?”女子摇了摇头,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失望,“你这样到了后面可怎么办呢。”   虽然这么说着,女子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她熟门熟路的绕过李大勇,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黑色的大箱子,打开,拿出了两条黑沉的铁链。   铁链有婴儿手臂那么粗,上面锈迹斑斑,有些地方还晕着一团团的暗色,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看到她取出了这两条黑铁链,李大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剧变,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手脚并用的朝着门外爬去。   然而还没等爬了两步,他的脚腕一沉一凉,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从后面锁上了,然后像拖死狗似的给拽了回去。   “啪嗒。”   铁链两端被扣在了嵌在地面上的两个凹槽中,下一秒,他的双手也被对方拉起,用绳子绑在了床板上。   而那个宛若魔鬼的女子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的棍子,挑起了他的下巴,点在他断掉的肋骨上,重重一戳,李大勇顿时疼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要不是嘴巴被水膜给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此刻他的嚎叫肯定能冲破云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吴兰蹲在他的身前,和他四目相视,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怨恨、愤怒和祈求,就觉得心中莫名的通畅。   “哈哈哈,李大勇,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笑着笑着,她眼中流下了两行血泪,划过面颊,愈发衬得她状若恶鬼,狰狞可怕。   李大勇疯狂的摇头,想求饶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一股黄色的液体从他身上蜿蜒而出,刺鼻的尿骚味熏得吴兰笑声一顿。   她露出了嫌恶的神色,赤瞳冰冷,“你可真够没出息的,才这点就吓尿裤子了。”   “这么怂,倒让我不好下手了。”   听她这么说,李大勇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抖动身子,哭的愈发卖力。   “哗啦啦。”   厚重的铁链声像是激昂兴奋的进行曲,舞的一声比一声急。   吴兰目光微闪,兴味盎然的看着他,像是鼓励他继续,一只手却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里的木棍,对着他的手腕脚腕膝盖骨狠狠的敲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将他的手骨腕骨全部敲碎,李大勇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似的停止了抖动,她才收起木棍,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唔,还差点什么。”吴兰托着下巴,认真的回想了片刻,然后露出了恍然,扔掉木棍,解开了李大勇的衣服,将他脱得一丝不剩。   屋内的凉风扫过他过分干净的躯体,在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停了片刻,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李大勇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想要护住自己的命根子。   然而他的骨头被敲碎,口鼻被堵住,大脑晕眩,呼吸急促,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一点点反应更像属于男人最后的本能。   吴兰一挥手,揭开了盖在男人脸上的水膜,李大勇先是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新鲜的空气进入鼻腔,涌入胸腹,慢慢平复了胸口处火烧火燎的焦灼感。   他像是脱水的鱼重新获得了一点甘霖,好不容易有了两分生机,却在最放松的时候被人狠狠的扼住了咽喉。   “嗷~”   某个部位被绞碎的痛苦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双目通红,宛若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凶兽,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吴兰,你个贱人,不得好死!”   “有本事放开老子,老子一定打死你。”   吴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高高扬起,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焰火在熊熊燃烧,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烧成灰烬。   她的指甲暴涨,变得又黑又尖利,指甲尖对准了男人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珠,“李大勇,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死了。”   “被你打死了。”   女子冰冷的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响起,话落,指甲深深的戳进了男人的眼珠,“啊。”   李大勇再次发出一声惨叫,他扭动着身体,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和身下流出的那摊血液一并染在了黑色的铁链上,渐渐覆盖住了之前的暗色。   如果他此时低头看一眼,一定会发现,那些被覆盖住的暗色,都是曾经被吴兰的鲜血浸透的地方。   但以他的劣性,恐怕看见了也不会记得,谁会在意一个玩物曾经受过的伤痛呢。   世间有一句话叫做因果轮回,他不记得,有人记得,哪怕成了鬼,哪怕会万劫不复,她也要从地狱中爬出来,让他尝一尝她受过的苦,吃过的痛。   吴兰拿起了木棍,裂开嘴角,周围阴风号号,一双血色的眸子在浓郁的黑气中愈发妖艳邪肆,宛若地狱中开出的曼陀罗花。   而在另外一间厢房内,躺在床上浑身血迹昏迷不醒的男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梦呓,“妈妈。”   轰隆隆。   屋外阴云密布,青色的天雷在里面游动翻滚,威压赫赫,平静的海平面上荡起了一层层浪花,越来越高,越来越急,撞在岸边的谯石上开出了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杜若跟在小银鱼身后,到了李大勇的门口,在即将进门前的那一刻,忽有所感,偏头看了一眼狂风和海浪起舞的海面。   “海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湘水也注意到了大海上的异常,只不过距离有些远,加上她神力也没有恢复到巅峰,只是隐隐预约有所感觉,并不真切。   “别管海里了,先救三毛。”一只脚迈进门槛的小银鱼听到后面的声音后,扭过身催促,他已经听到到三毛那岌岌可危的呼吸声,如风中的残烛,即将熄灭。   “你跟他去救人,我去主屋看看。”杜若转过头,看着主屋上空弥漫的黑雾和血腥,神色严峻。   “好,你多加小心。”湘水也看到了那仿若实质的黑雾,作为一个受过人类香火供奉的水神,她从哪重重黑雾中感受到了巨大的悲哀和痛苦以及无尽的恨意,“若可以,请对她手下留情。”   只有滔天的冤屈,才会早就这么深沉的痛恨。   “嗯。”   杜若点了点头,她也想知道,这个女鬼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有这么浓的恨。 第49章 何为神   杜若走进那间正屋的时候, 李大勇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坐在血泊中,发出无意识的抽动。   那是失血过多和体温过低时身体发出的应激反应,昭示着他的生命血条正在一点点趋近于零。   听到身后的动静, 蹲在李大勇身前欣赏他的痛苦与狼狈的吴兰漫不经心的回头瞟了一眼,见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孩, 赤红的眸子里露出一点惊讶,很快又变成了警惕。   女孩面容清秀, 双眸清澈,鹅蛋脸上还挂着两分婴儿肥, 眼角微扬,不笑时都自带三分笑意,看起来像是温和又无害的邻家女孩。   但是吴兰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像是巍峨险峻的高山, 不可逾越, 不可对抗。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场。   “你是谁?”吴兰握紧了手里的木棍,黑发无风自动,伴着周围涌动的黑气, 阴森诡谲, 像极了鬼片现场, 要是心理素质差的人看了, 说不定能被吓尿裤子。   哦,已经有一个吓尿了的。   杜若视线在她身后苟延残喘的男人身上瞟了一眼,吴兰以为她是来救人的, 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冰冷,还多了几分憎恶,沾着血的黑色指甲轻轻的划在木棍上,声音不重,却尖锐刺耳,极易引起听众的烦躁情绪。   但杜若却仿若未听见,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叫杜若,你又是谁?”   吴兰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会用这么平和的语气回答她的问题,下意识的跟着道,“我叫吴兰。”   话一出口,她才察觉自己被对方带了节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周围的黑气剧烈翻滚,露出了张牙舞爪的形态。   杜若看着面色冰冷没多少表情周围的黑气却千变万化泄露了她全部心思的女鬼,眼底的笑意深了几许,也不进去,就那么斜斜的靠在门框上,放轻了声音聊家常似的说道,“这家里还有一个小孩你认识吗?”   吴兰瞳孔一缩,安静下来的黑气再次流动起来,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油锅中,炸了。   “他快死了。”杜若仿佛没看见她的情绪波动,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是来救他的。”女孩的声音轻柔温和,充满了同情和不忍,还带着一分对始作俑者的痛恨和不齿,“听说是被他的父亲打伤的,也不知道是多么狠心的人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哼。”女鬼眼神一动,有血色的微光一闪而过,她低着头,发出一声冰冷又讽刺的嗤笑,“一个畜生怎么可能有心。”   说着,她扭头看了靠在床板上陷入休克的男人一眼,似乎觉得让他这么死了太便宜,于是想也不想的甩过去一道阴气,吊住了男人岌岌可危的性命。   李大勇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内一片模糊,另一只眼球“突突”的跳动着,每动一下,他的神经就被刺了一下,大脑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痛。   他用力的喘了一口粗气,整个胸腹都火辣辣的,喉咙里腥甜一片,歪头,咳出一大片血沫子。   “唉。”   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道轻柔的叹息,仿若春风拂过心田,带来了无限生机。   李大勇身子一僵,猛地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道纤细的身影斜倚在门口,微风吹起了她的衣摆,整个人像是自带光芒,照亮了这一方小院。   “救、救命........咳咳。”剩余完好的那只眼珠里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李大勇蠕动了两下,铁链发出了轻轻的响动,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道,“救命!”   “呵。”回应他的,是一声轻柔低笑,明明是在温柔不过的声音,却让李大勇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一颗心砰砰砰的快要跳出嗓子眼,那是希望即将变成绝望的不安。   “救你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杀你。”女孩天真无邪的问道,李大勇卡了壳,反应过来后急急的说,“因为她是女鬼,是恶魔,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异类!”   “哦。”那轻灵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语调,在末尾忽然扬起,“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听见对方朝着恶魔发出了询问。   “自然是因为他该杀。”女鬼冰冷阴骘的声音响起,带着深沉的恶意,“不过我不会让他轻易死去,我要让他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可真是无比恶毒的诅咒了。   就连最怕死的李大勇听到后再次吓尿了,哆哆嗦嗦口齿不清的说,“你听到了吧,她是女鬼,没有心的,只有恶念,同为人类,你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说的有道理,吴兰刚放下一点的戒心又升了起来,一双赤瞳一错不错的盯着门口的女孩,一副她有异样就立马冲上去撕碎的凶狠。   空气安静了一会,轻柔的女声再次响起,落在李大勇耳中却不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催命的丧钟。   他听见她说,“将三毛打的奄奄一息就剩最后一口气的是你吧?”   “迷晕我们家小银鱼准备将他卖个好价钱的也是你吧?”   “我们那里有句老话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对我们家孩子这么厚待,不回报一二说不过去呀。”   杜若特意加重了“厚待”两个字,那语气中的冷漠和厌恶哪怕是疼的神智有些不清的李大勇都听的明明白白,他的心像是绑了一颗大石头,唰唰的往无底的深渊坠落。   死亡的恐惧覆盖整个心头,迅速放大,将希望的小舟彻底湮没。   他坐在黑暗中,前有狼,后有虎,最后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呐喊,“不,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活着太痛苦了,太悲惨了,太他妈蛋疼了,他宁愿去死,真的。   “那个容我提醒你一句,若是生前犯下了罪过,死后也是要下地狱的。”杜若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死一死,好心的提醒,“□□嫖*,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儿童等死后打入油锅地狱,油锅地狱呢就是将你剥光衣服,哦和你现在一样。”杜若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眼光溜溜的男人,继续说道,“投入滚烫的锅内翻炸,“呲啦呲啦”的,一进去就熟了,捞出,换一面继续炸,反反复复直到你赎清了所有的罪过为止。”   李大勇身子僵成了花岗岩,面无血色,目光呆滞,浑浊的眸子里如锈迹斑斑的铁链一般黯淡,整个人吓傻了。   偏偏那道好听的女声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还有打骂子女也是要受刑的,数罪并罚,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估计也是个畜生道的命。”   李大勇:“........”   李大勇现在只想晕过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奈何吴兰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每当他痛的快要晕倒的时候,总是给他注入了一道冰凉的冷气,冻得他清醒异常,在这焦虑、痛苦、恐惧中沉沦反复。   “所以,你现在心情好多了吗?”杜若看着安静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想什么的女鬼,轻声问道。   吴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半晌,赤瞳亮的惊人,一语道破她的意图,“说了这么说,你不过就是想救他的性命。”   “不,我是想救你。”杜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吴兰一愣,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花枝乱颤,黑气化成了一个嘲讽的骷髅脸,“你想救我。”她轻声重复了一句,继而加重了语气,“你想救我!”   “那为什么不早点来?”她的声音冷的像是来自地狱,磨尽了所有的希望和温暖,声声泣血,不断的质问,“为什么不在我被卖到这里的时候来?”   “为什么不在我被打的时候来?!”   “为什么不在我被杀的时候来?!!”   “为什么不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   她绝望无助时曾祈求上天,求那漫天神佛,救她逃脱苦海,可是神佛太高,高的听不到她的哀求,而她又太低,低入尘埃,连恶魔都不愿收她。   她求人,得到的只是一次次的漠视和无动于衷,她求李大勇,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毒打,所以她不求了,堵上了门,关上了窗,封死了所有的光亮,沉入黑暗。   周围的黑气如海浪般翻滚,远处的海绵上狂风怒号,波浪滔天,几艘渔船随着起伏的海浪颠簸摇晃,艰难的朝着港口靠近。   杜若听着那一声声的质问,张了张嘴巴,明明心中有无数安慰的话,鼓舞的鸡汤,在看见对方那双绝望阴冷的眸子时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化作了无声的谓叹。   在不能挽回的既定事实面前,任何迟来的劝解都没了任何意义,就像是枯萎的花不需要雨水和阳光,因为她自己选择了黑色。   所以五颜六色从此与她再无关系。   多么悲哀又沉重,凄凉与可笑。   “杜姑娘,海上出事了。”就在这时,湘水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少有的急切和慌乱。   她的身后还跟着同样慌乱的小银鱼。   “是海啸。”小银鱼的包子脸此刻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看着北方,视线穿过了重重院墙,透过漫漫浓雾,落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小脸紧绷,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颤抖,“一场足以将整个渔村覆灭的海啸。”   这个渔村虽然贫困又破败,每家基本只能维持温饱,很多年轻人为了生存都选择了外出务工,但留在村子里的老弱妇孺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人。   “不能让这海啸扑过来。”湘水的神识扫过整个渔村,发现那灰色的迷雾不但将整个村子包在了里面,还遮住了外界的异常,里面的一百多个人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山羊,而狼群正在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朝着他们靠近。   “我去拦住海啸。”那海啸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了海岸线,震塌了港口,淹没了沙滩,巨大的浪头像是咆哮的巨龙,摆着尾巴冲了过来。   这么快的速度去挨家挨户的叫人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去挡住它的攻势,“杜姑娘,您去将村子里的人召集起来,带着他们去高处躲避。”   说着就要往外冲,杜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看着她单薄的身躯,清亮的眸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朦胧的看不真切,“你的神力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就算是巅峰时期,恐怕也是螳臂当车。现在出去只是送死。”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湘水急的细汗都冒了出来,她使劲的挣了挣,没挣动,一向温柔的姑娘忍不住也严厉起来,“杜姑娘,人命关天,耽误不得!”   虽然这里不是她的属地,也没有她的信众,但是作为受过人类香火供奉上千年的水灵,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哪怕这么做会付出自己的性命。   “值得吗?”杜若音色不辨,轻声问道。   “值得!”湘水坚定的道,她的神情充满了肃穆,秋水剪瞳里属于神灵的明光熠熠生辉,“神的使命本来就是拯救世人,庇护苍生。现在苍生有难,哪怕只有一百多个人,我也不能放弃他们。”   “一日为神,终生为神。哪怕身死道消,真灵破灭,湘水也不能枉顾职责,苟且偷生。”   湿润的海风吹起了女子洁白的衣裙,在这暗沉无光的天地中,她却自带光芒,温暖又明亮,神圣又圣洁。   杜若松开手,轻笑了一声,“那你去吧。”   湘水抿了抿唇,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化作一道白光朝着海啸涌来的方向飞去。   小银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表情愣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觉醒,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每跳动一下,就带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热感,烧的他的包子脸渐渐染成了绯色。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和蔼又缥缈的声音在呼唤他。   “孩子,过来。”   “我、我也去。”   听到那倍感亲切的声音,小银鱼握紧了拳头,生怕杜若不同意,话没说完就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杜若伸出手,只来得及抓到了一缕空气,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眸子里闪过一抹沉思。   这小银鱼........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杜若回过头,看着那个脸色难看的女鬼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周围黑气滚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些渔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拼了命的救他们?”   声音歇斯底里,却又带着几分颤音。   “你之前不是听到了吗?”杜若看着她,神色平静的说,“她是神。”   “不可能!”吴兰尖叫出声,一双赤红殷红如血,身上水流如注,整个鬼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神?”   杜若叹了口气,“有的。”   吴兰痴痴的笑了起来,状若癫狂,“如果真有神灵,那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却对这一群帮凶伸出援手?”   “这样的神灵,这样的神灵........不要也罢。”   “你错了。”杜若说,“不是她对你视而不见,而是求神的人太多,神灵太少,便是祂也有心无力。”   “而且。”杜若一步步走近,气息平和,声音公正无害,“率先抛弃神灵的,不是你们人类吗?”   不信神,不敬神,狂妄自大,以为自己就是这世界之主,万物之灵,无所不能,无所顾忌。   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想起来求神拜佛,临时抱佛脚。   可是已经晚了啊,神灵已经在没有信仰供奉的时候陷入沉睡,于睡梦中消亡,回归天地。   死去的神灵又怎么可能听到人的请求,回应他们的愿望呢。   吴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笑声嘎然而止,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神魂有瞬间的震动,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和慌乱。   就在这一闪而过的瞬间,杜若走到了她的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捏住了她的喉咙,吴兰顿时清醒过来,开始剧烈的挣扎,眸中凶光闪烁,指甲于空中划出尖啸,狠狠的朝着她的胸口抓去。   然而还是晚了,命运的喉咙被人捏在手里,她的反击终还是迟钝了不少,而对方占了先机在前,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见她在自己灵体上点了几下,然后她就跟离开水的鱼一样,出现了缺氧的无力感。   黑色的指甲堪堪点在了对方的衣衫上就软绵绵的垂了下来,继而缩回了正常人的大小,周身涌动的黑气也像是看到了克星,瞬间变得安分下来,身上变的干燥,不再带有半分阴腻的水汽。   吴兰懵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杜若:“别激动,就是锁了你的鬼力而已。”   吴兰:.......   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要是被锁了灵力看看还能不能保持淡定。   体内鬼力凝滞运转晦涩,吴兰深呼吸了两口气,压下满腔的愤怒和不甘,决定曲线救国,“那个神不是要你去救人吗?你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不好吧。”   “不着急。”杜若不紧不慢的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口锅,锅身线条流畅,造型简约,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看就是口经常用的锅。   吴兰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她冷笑了一声,继续激她,“不是我看不起他们,那海啸还真不是他们能挡住的,你要是不赶紧去救人,一会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他们不行,不是还有你吗。”   “什么意思?”吴兰眼神一闪,心跳慢了一拍。   她,她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这海啸是你引起来的吧?”下一刻,女孩笃定的声音响起,“我控制住了你,还怕止不住这海啸吗。”   “那你可猜错了。”听到她这么说,吴兰悄悄松了口气,脸上再次露出了冰冷的嘲讽和讥笑,“你就是杀了我那海啸也不会停下来的。”   “因为........我要这整个渔村的人都去死。”   邪肆的笑声在院子里高声回荡,带着浓浓的恶意和森冷,杜若皱了皱眉,侧头朝着北方看去。   巨大的海啸高高叠起,像是要与天接吻,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浩浩荡荡的碾压过来,所过之处万物俱灭。   杜若皱了皱眉,脸上却没有太多的紧张焦虑,就像是对这渔村的一百多号人一点也不在乎似的,吴兰的笑声慢慢停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你--”   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见对面的女孩松开了掐着她脖颈的手,将手里的铁锅往上一扬,双手结印,黄色的玄奥符文在空中一闪而过,那口铁锅不断的拉长,加深,不过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口巨大的史无前例的铁锅,然后将整个渔村牢牢的扣在了里面。   天,瞬间暗了下来。   吴兰傻眼了,闻着鼻尖飘溢的饭香味,整个鬼都不淡定了,“你这是什么宝物?”   一口锅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你猜?”   吴兰:“.......”   过了片刻后,她再次出声,这一次声音平静了许多,“没用的,在自然力量的摧残之下,人力是非常渺小又可怜的。”   “有没有用一会就知道了。”杜若也不跟她辩解,“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清透的目光宛若最澄透的湖水,能映出人心最黑暗的淤泥,“李大勇死有余辜,但这里的村民何辜?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开杀戒,就不怕遭受天谴或者无法再轮回转世吗?”   “无辜?”吴兰挑了挑眉梢,赤红的眸子里淌着无穷的怨恨,“他们看着我被欺负,被毒打却无动于衷又怎么能算无辜呢。”   “都是一群该死的人。”   “我就是要他们都死!”   “你--”杜若看着她,面露惊讶,“病的不轻啊。” 第50章 祈天舞   冤有头债有主, 哪怕要报仇也不能牵连无辜。   这村子里的人虽然冷漠了些, 但并不是伤害她的罪魁祸首,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帮助她,吴兰这么一竿子打翻了船上所有的人, 明显就是神智不清,被仇恨蒙住了双眼, 是非不分。   但这样的话吴兰显然是听不进去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杀光所有人。”不然她心中积累多年的仇恨和怨气无法宣泄, 只会将她彻底逼疯。   至于天谴,活着的时候老天没管过她,死了再想管也晚了。   杜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再次认真的问了一遍, “真的没有办法停下这海啸?”   吴兰冷笑, 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你见过爆炸的炸弹还能收回去的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除非时间倒流。   但是用发出引发了海啸能和炸弹一样吗?   自然也是不能的。   “行吧, 既然这样, 你就老实在这里呆着吧。”见她不肯配合杜若也不强求, 径自从储物戒中取出锁魂链将她捆住, 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海啸扑来的方向赶去。   边跑,边给总部那边打了一个电话,“喂, 周局。”电话接通后,杜若三言两语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明白,“民众我已经安顿好了,剩下的就是尽力将海啸平息。”杜若抬头看了一眼那与天连成一片的白光,感受到白光中传来的毛骨悚然的气息,觉得这个事情很悬。   但是再悬她也得去做。   作为海市特管局的局长,平息一切非人生物引起的动乱,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哪怕.......前路坎坷,生死难料,也.......不能退。   .......   “湘水姐姐,我快要顶不住了。”小银鱼弓着身子,尾巴紧紧绷成一条直线,插在湘水如云雾般浓密的秀发中,不断的吐着泡泡。   一串串透明的水泡像是无根的浮萍,这边飘一撮,那边落一堆,杂乱无章,看起来没有任何作用。   但随着他的每一串泡泡落下,湘水那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却多了两分舒缓,就好比给心脏衰竭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虽然不能治愈却能解一时之急。   湘水虽名为神,却没有神位,不是天庭供养的正神,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信仰的缺失而日益消弱最后消失。   她本来也是要像无数的山神土地河伯水神一样消散的,只是她在临死前遇见了白龙,有幸被他带在身边,以自身龙气调养,这才慢慢恢复了生机。但这毕竟是末法时代,在没有信仰加身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是活着罢了,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这毁天灭世的海啸,无异于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但她能退吗?   能的。   只是......她不愿退。   身为水神,调控洪水,梳理河道,庇护一方百姓,是她为神时这方天地赋予的使命,天地在,使命在,职责在,她便在。   冷汗顺着她白皙的面颊一滴滴滚落在地,透明的水丝如渔网般兜住了这滔天的海啸,小银鱼的水泡查缺补漏,及时的堵在了即将破碎的网面上。   然而即使这样,这张本就单薄脆弱的渔网也在时间的挤压下,一点一点的变得透明。   一抹鲜红,顺着湘水寡淡的唇角蜿蜒而下,紧接着是鼻孔、眼角、耳膜,很快的,她整张脸都被鲜艳的血色糊住,那张清丽婉约的胜过一流明星的精致面容顷刻间变的暗淡狼狈。   所谓七窍流血,不外如是。   小银鱼的状态也比她好不了哪里去,不,甚至比她更糟。   她好歹也是个神灵,得到过天地认可,功德曾经加身,但是小银鱼不是,他是妖,先天条件就比人要艰难,在这种天地之力的挤压下,整个身子都裂开了一道道口子,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洁白如雪的银鱼变成了鲜艳如血的红鱼。   “咔。”   骨头在一寸寸碎裂,五脏六腑在一点点破碎,吐出的泡泡也染上了朵朵红晕,像是天边灿烂的晚霞,带着一种生命即将逝去的凄美。   “姐、姐,对、对不起,我、我支撑.......不住了。”   虚弱至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的风一吹就散了,耳边只剩下一片嗡鸣的湘水眨了眨眼睛,恍惚间听到了什么,那声音让她沉重的眼皮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涩又疼,一行血水忽然而落。   她努力睁开眼,侧了侧头,凝神捕捉那道轻微的声音,“小银鱼?”   “啵。”   回应她的是一道气泡戳破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头顶洒下了一片冰凉的血雾,咸咸的血腥味传来,模糊了本就不清晰的视线。   “小.......银鱼?”   湘水意识到了什么,结印的双手动了动,又在下一秒顿住,她睁大了眼睛,晃了晃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一声接着一声的唤道,“小银鱼,小银鱼,小.......银鱼--”   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唤,头顶上再也没有熟悉的声音回应她,空荡荡的仿佛那里不曾停驻过任何生物。   鲜红的眼泪汹涌而出,湘水的身子颤了颤,她死死的咬住唇瓣,直到绯色愈重,身体的疼痛压过心里的,她站直了身子,坚定又顽强的守在原地。   一步不退。   杜若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小银鱼的身体崩开了无数道血线,指尖亮起一抹绿光,想也不想的,就要朝着撑不住的小银鱼点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缥缈无垠的仿若低吟的声音从虚空之中飘了过来,在耳边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模糊不清的轻叹。   --住手。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比云淡,比风轻,比纸薄,像蒙着一层面纱,吐字不清,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但是杜若却诡异的听懂了,听清了,所以她动作顿了一下,慢了半拍,神思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就在这刹那的时间里,小银鱼整个身体化作了一团血雾,炸了开来。   杜若回过神,瞳孔一缩,点过去的手指瞬间握拢,改为抓,明明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动作,不出意外小银鱼的魂魄会被她抓回来,然而意外偏偏发生了。   不,应该也不算是意外。   一道比她更快的力量像是早就等候在一旁似的,在小银鱼死去的第一时间带走了他的魂魄。   不,这么说也不对,比起带走,那股力量更像是召唤,一种来自深海的冥冥之中的召唤。   杜若看着那一点蓝色的灵光穿过白色的天幕,一闪而过,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那念头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等她抓住就不见了踪影。   她眯了眯眼睛,如有所思。   “嗯。”   前方传来一道支撑不住的闷哼,杜若回过神,条件反射的将指尖的绿光送进了前方湘水的体内。   湘水喘了一口气,脸上灰败的死气散去,恢复了一点生机。   杜若一个瞬移挪到她身旁,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倒出一粒黑色的丸子,递到湘水嘴边,“张嘴。”   湘水听话的张开嘴,那粒黑色的丸子顺势落入口中,入口即化,化作了一道热流涌入了丹田,被消耗一空变得干涩紧皱的丹田像是下了一场灵雨,地底的灵泉再次涌出了甘甜,随着她的呼吸游走奇经八脉,完成了一个大周天的循环。   惨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单薄透明的身躯凝实了两分,湘水脸上的神情却依旧肃穆,“杜姑娘,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她能来这里,说明后面的村民已经安顿好,而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将这场海啸停住。   小银鱼已经牺牲,不能让他白死。   倘若最后加上杜若的力量也不能平息这场海啸,那么她便以身殉道,求天地之力争一线可能。   “好,你再撑一会。”杜若抬手又给她注入了一道磅礴的生机,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凝视,才收回手,负手仰望天空。   阴暗的天空上,乌云密布,青色的天雷宛若游龙般游动翻滚,搅动一池风云,白色的闪电如同出鞘的宝剑,一剑剑劈了下来。   顷刻间,暴风雨倾泻而下,磅礴的气势,如幕的雨帘,当真有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阵势。   就在这时,杜若动了。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漫天大雨之下,女子翩然起舞,似鸟海东来,舞姿轻灵,飘逸若仙,不见半分滞涩凝重。   抬手,折腰,回旋,跳跃,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精雕细琢过一般,完美、神圣、灵动、庄重。   瓢泼的大雨没有将她淋湿半分,白色的雨幕萦绕周围,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   雷声渐消,雨势渐停,连带着那与天相接的海啸也在一点点的降落、退却,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天空。   一缕阳光穿透过乌云,落在了起舞的女子身上,愈发衬得她神姿玉容,缥缈神圣。   随着她的舞动,一股比比山岳宏伟,比大海磅礴,比漫天星辰浩瀚,比无边宇宙广大的气息弥漫开来,带着无上的威压,令人忍不住跪地臣服。   “这是........”湘水眨了眨眼睛,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威压,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起舞的女子,心情激荡。   “祈天舞。”   传说中能与天沟通,得天相助,获无上力量,一旦施展,如天道降临。   天道啊。   湘水她怔怔的望着她,呢喃的吐出三个字,随即双手叠于额前,缓缓的虔诚的恭敬无比的跪了下去。   “小神湘水,恭迎天道。”   耳边划过了一道风,吹起了她的秀发,有缥缈空灵的声音于脑海中响起,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响起。   但湘水清晰的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最直观的就是,她身上的伤全好了,功力瞬间恢复到了巅峰,不,比巅峰时期还要充沛。   “哗啦啦。”   海啸褪去,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地的贝壳扇贝海藻鱼虾,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层又一层。   阳光驱散了乌云,露出了晴空如洗的蓝天,远处的海平面虽然波涛摇晃,却再也没有翻起巨大的浪花。   死里逃生的渔民紧紧的扒在船桅上,看着平静下来的海面,黝黑的脸上还不知所措的迷茫。   杜若双手举过头顶,身子平展,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杜姑娘!”   听到动静后的湘水紧张的抬起头,发觉那道令她心悸的力量不知何时消失了,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跑过去,跪坐在杜若身旁,关切的看着她,想伸手却又在顾忌着什么,缩手缩脚的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您没事吧。”   “.......”   “没事。”许久后,虚弱的女声响起,一只粘腻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膝盖上,杜若喘了一口气,顶着满头大汗,气若游丝的道,“能渡给我些灵力吗?”   “虚脱了。”   妈的,难怪老头子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到关键时刻不要随便跳祈天舞,原来跟天道交流比跑马拉松还累,比拉了三天肚子还虚,简直就是要榨干她的每一丝力气,早知道,早知道--   好吧,早知道这样估计还是会跳的。   湘水:“........”   “哦,哦,好的。”   湘水一边给她渡灵力,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张和气温柔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狰狞。   是错觉吧。   能和天道沟通的千万中都没有一个的天选之人怎么会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呢,还是在跳完祈天舞后。   她眨了眨眼睛,将心头的那丝异样压下,全心全意的给她输了一半的灵力,“好了,可以了。”   见这实诚的傻姑娘还要继续,一副将自己全部的灵力渡给自己的样子,杜若动了动手指,发觉有了两分力气后连忙喊停。   “可是--”湘水停下动作,却没有收回放在对方手心的手,认真的打量着她的神色,“我觉得好像还不太够。”   身前的女孩面色苍白,几缕湿发紧紧的贴在面颊上,愈发衬得她苍白如雪,就连呼吸都比往常清浅了许多。   整个人跟霜打了茄子似的,蔫蔫的,没有一点精神。   杜若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双腿无力,身子晃了一下,湘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秋水般明澈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无声的说道。   看吧,我说的没错,你这明显就是不行啊。   杜若嘴角一抽,假装没看见,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朝着前方一招手,巨大的铁锅骤然缩小成平常大小,飞进了她的手中。   将它放进储物戒中,又从里面中取出一份色泽白亮,上面铺满了红枣、核桃仁、葡萄干、花生米、杏仁和南瓜子的百果松糕。   “来一块?”杜若取出一块塞入嘴中,将盒子里的糕点往旁边递了递,松软的糕点夹着各色果仁的松脆,又甜又滑,又香又酥,软绵又爽口。   杜若眯着眼睛,咯嘣咯嘣的连吃了三块,见湘水直勾勾的看着她没有动作,不由抬了下巴,口齿不清的问道,“侬肿么不辞?”   “你吃吧,我没胃口。”湘水摇了摇头,看着她明显好了很多的脸色,伸出手将身前的糕点轻轻的推回去,示意她自己吃。   杜若也没想其他,见状三两下将剩下的糕点全部吞进了肚子里,末了还觉得不满足,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份外形美观的莲花酥。   粉嫩的花瓣薄如蝉翼,层层叠叠包裹着淡黄色的花蕊,盛于碧绿的荷叶上,仙气十足。   光看这造型,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湘水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想别开视线,又忍不住被它吸引,自虐的盯着那形状娇好的莲花,一遍遍的催眠。   我不饿,我不喜欢,我没有胃口。   “咔。”   杜若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莲花酥,放到嘴边一口咬掉了半边花瓣,即便如此,还是有细细的酥子掉了下来,扎实绵密不带半点腥气的蛋黄,一碰就掉的酥皮,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蹦开,仿佛置身在十里荷塘,夏季的凉风带着徐徐的花香,拂过心房。   “我跟你说,做这个莲花酥用了我接近五个小时的时间才得出这么一笼。”杜若一边吃一边不忘安利,“你真的不来一块吗?”   知道湘水不会吃,所以她客气了一下就准备继续大快朵颐,下一秒手里的盘子一轻,码的整整齐齐的莲花少了一朵。   “既然你这么盛情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生怕杜若反悔似的,她捧着莲花看慢实快的咬了一口,酥脆的甜香在舌尖跳舞,带着习习凉风,湘水紧跟着又咬了一口花蕊,绵密香软的蛋黄在口腔淡淡化开,像是上好的蜂蜜,甜却不腻。   “果然很好吃。”湘水眼睛一弯,真诚的夸赞道。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那个精巧的莲花酥吞吃入腹,淡淡的灵气沿着喉咙一路向下,邀着体内的灵气共舞,等消化完整个莲花酥,她的精神比之前也好了半分。   杜若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再看看盘子里只剩下四个的莲花酥,悄悄挪了挪脚步,三下五除二的将最后四块干掉,然后随意的抹了下嘴角,打了一个饱嗝。   “咦?”湘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看着前方跑过来的一个小小的身影,迎了上去,“三毛,你怎么跑出来了?”   三毛捂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湘水过去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三毛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他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极为有礼貌的道,“谢谢姐姐。”   湘水见他喘匀了呼吸,收回手,温柔的道,“不客气。”   三毛冲她羞涩一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的朝着前方的大海看去,海风习习,风平浪静,静谧又安然。   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三毛眼神一厉,再回头已经挂上了温和无害的表情,“姐姐,小银呢?怎么没看见他?”   湘水脸色一变,刚有了两分血色的脸上顿时又白了下来,三毛仿佛没看见,自言自语道,“我方才在屋子里睡觉,却忽然听见小银的惨叫,他是不是受伤了?”   湘水身子一晃,低着头,眼中盛满了愧疚,“三毛,小银他,他--”   “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他死了。”   湘水闭上眼,声音悲切。   “不,不会的,小银不会死,你骗我!”三毛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像是不可置信,一步步的后退,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了地上,他仿若未觉,摇头喊道,“小银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要陪着我一起长大,要和我一起踏遍山河,数遍每一条江河湖泊。”   “他不会食言的!”   “他一定是恼我之前骗了他,没有保护好他,所以生气了藏起来对吧。”三毛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抽抽搭搭的说,“对,一定是这样,他只是藏起来了,像之前我们玩的游戏一样,知道我找到他就可以了。”   说完,他转过身,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喊道,“小银,小银,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你快出来啊~”   清脆的声音在广阔的海绵上回荡,他一边喊,一边朝大海跑去,海水轻轻的吻过他的脚背,溅起了一层层涟漪。   不对,很不对劲。   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朝着大海深处跑去,杜若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出声喊道,“湘水,拦住他,不能让他入海!”   湘水也意识到了不对,他以为三毛太伤心了忘了自己不能在海里呼吸,连忙飞身从后面拉住了他,“三毛,你不能再往里........”   话未说完,三毛忽然转过头,朝着他勾唇一笑,笑容说不出来的冰冷邪异,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满满当当的尽是恶意,“去死吧。”   他轻轻的吐出三个字,然后在湘水反应过来之前一掌拍在了她的腹部,阴冷粘稠的气息如附骨之疽缠住了她的手足,湘水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沙滩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湘水。”   杜若见状不对连忙跑了过来,还没等靠近,耳朵里传来一声熟悉令人心颤的轰鸣,她僵着身子,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朝着前方看去。   然后,瞳孔一缩,脸上血色尽失。   “你........不是三毛。” 第51章 鲲之大,一锅根本炖不下……   “我, 当然不是三毛。”翻滚的白浪在瘦弱苍白的孩童背后铸成一道冰冷浩荡的背景板, 他挑起一抹冰冷的邪笑,一双清澈的黑瞳顷刻间染上了无边的血色,“我是吴兰啊。”   “你把三毛怎么样了?”听见她这么说, 湘水顿时急了,“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 现在身体弱的很,鬼上身很容易压断他身上的命火。你是他母亲, 怎么能这么不顾忌他的生命?”   “我是他母亲,他的命都是我给的, 现在还给我又有哪里不对?”吴兰理直气壮的说,“倒是你们,让我很是惊讶。”   她偏了偏头, 看向她们的赤瞳中流出几分惊叹和意外, “真没有想到你们居然真的能平息这场海啸。”   “可惜........我想做的你们拦不住。”她叹了口气, 视线在杜若苍白的脸色上一停,语气略带遗憾,“这村里的人我杀定了。”   话落, 卷起了涟漪的白色浪花再次浩浩荡荡的叠在一起, 汹涌澎湃, 排山倒海, 声势浩大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湘水看着那波涛汹涌的浪花越起越高,遮天蔽日,身体冰凉一片, 神色却异常平静。   没有看到想要的惊慌、失措、恐惧、不安,吴兰很是不满意,她微微抬了抬手,翻江倒海的浪花像是被按套上了僵生的烈马,暂时停了下来。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湘水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一丝颤抖。   吴兰咬了咬唇,赤瞳中闪着奇异的微光,“哦,是因为你是神灵吗?”   湘水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心中坦然。”   苟利百姓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吴兰瞳孔中的血色又深了一重,胸腔中涌出了一股烦躁的情绪,让她暴躁的想要毁灭什么东西来发泄。   “那你呢?”吴兰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的看着十分虚弱的杜若,“你也不怕吗?”   “怕。”   终于听到了想听的回答,吴兰嘴角翘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松泛了些许,不再紧绷,“看在你们救了三毛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只要你们退出渔村,不再插手这里的事情。”   “那恐怕不太行。”杜若的声音和之前说“怕”时一样坚定,这前后矛盾的回答弄的吴兰心头火起,她眯了眯眼睛,身后的巨浪也跟着发出一声声警告的嗡鸣。   “你们和这里的村民又没有什么关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们和三毛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依旧千里迢迢的来救他了。”杜若笑的分外和气,语气却硬怼了回去,“而且村子里还有李大勇,你之前不是还说要留着他的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就是女鬼也不能这么反复无常呀。   “我改变主意了。”听到她提起李大勇,吴兰脸上的冷意更甚,像是镀上了一层层寒冰,“杀了他,折磨他的鬼魂一样能让我感到快乐。”   “而且鬼魂可比人耐折腾多了。”   似是想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吴兰说到后面直接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只是那么阴森诡谲的表情出现在一个面容稚嫩的孩子脸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杜若背着手,指尖一动,从储物戒中取出了袖珍版的铁锅藏在了身后,一步步的走到湘水身旁,和她并肩而立。   “吴兰。”杜若叫了她一声,在那双赤瞳看过来的时候认真的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趁现在未酿成大祸,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回头?”吴兰停住笑,赤瞳幽冷的像是冬天的雪山,连刮过的风里都夹着森冷的刀子,“回哪去?”   杜若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吴兰先一步打断,“十年前被卖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我母亲早逝,父亲在我十岁那年娶了后母,那个狠毒的女人表面上装的温良俭恭,无人时却对我非打即骂,更是在我十八岁那年伙同外人将我卖到了这偏远的渔村。”   “我的父亲对她深信不疑,现在恐怕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   “李大勇收了那女人的钱,强占了我的身子,还将我赤身果体的锁了起来,直到生下三毛才让我出门。”   “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了出来,明明只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就可以逃出生天,却偏偏被村子里的人看到给拦了下来。”   “我不求他们救我,但他们也不能这么害我!”吴兰说到后面声音陡然拔高,像是玻璃划过地面,带起一阵颤栗,“被送回来这地狱的那天晚上李大勇喝了酒,对我拳打脚踢不解气,直接举着空啤酒瓶冲着我的脑袋敲了下来。”   “嘭。”   声音清脆又沉闷,酒瓶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她的脑门也开了花。   “后来他见我没气了,就把我的尸体扔进了大海,要不是得到那条老鲸的帮助,我连魂魄都会成为这海中妖物的大餐。”   “老鲸?”杜若灵光一闪,敏锐的抓住了这条信息,“是他给了你翻江倒海的能力?”   “........”吴兰蹙了下眉头,有些懊恼自己嘴快,不过也不重要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也没什么避讳。   她回头看了一眼百丈高的海啸,伸出手温柔的拍了下,神色依恋,“我这一生坎坷崎岖,从未得到多少温暖呵护,没想到唯一的一抹善意,居然是来自一条鲸鱼。”   “等等我,很快我就能下去陪你了。”   吴兰垂着眸子,缱绻的看了深不见底的大海一眼,一滴滴鲜艳的血色顺着指尖落入海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像是打开了某个信号,瘦的如同火柴棍的胳膊上突然崩开了一道道细纹,丝丝缕缕的血线罗列成网,又凝聚成小溪,汩汩而下。   吴兰仿若未见,她转过身,将两只鲜血淋淋的胳膊负在身后,面容冷漠坚硬,若无其事的说道,“既然你们不肯让,那就一起死吧。”   话落,浪声震天,汹涌澎拜的海浪像是出闸的凶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咆哮着着冲了过来。   杜若握紧了铁锅,扬手甩了出去。   比她更快一步的,是湘水的水网,细细密密的缠了上去,咆哮的巨龙顿了片刻,然后昂着头,用尖牙撕碎了细网,继续俯冲而下。   湘水身子摇晃了两下,面白如纸,喷出一口鲜血。   杜若双手结印,黄色的光晕像是飘带般一层层的绕着玄色的铁锅,盘旋而上,巨龙冷笑一声,腹下龙爪舞动,铁锅被掀飞,光晕被抓裂。   杜若也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顾不得擦拭,结印的手势接连变化,用尽最后一丝灵力织成最后一道符纹。   “来。”   话落,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连时间都仿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白色的灵光扶摇直上,破碎的黄晕回旋而落,白与黄,交织成一片最炫目的金,神秘又玄奥,古朴又大气,仿佛踏过时间长河的旅者,自亘古而来。   “咳咳,这是.......”湘水重心不稳,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绵软粘腻的沙滩上,用力的仰着头去看那道令神明都都忍不住侧目的颜色。   “召灵符。”虚弱的女声自旁边响起,脚下的沙面下陷了两分,和她几乎一个动作的杜若急促的喘了一口气,捂着丹田,低声呢喃,“这是我压箱底的存货了,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但愿老天爷开开眼,给我们派个顶用的神兵天降。”   召灵符,顾名思义,召天地有灵之物。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哪怕不动如山川,变幻如河流,只要有灵,皆在被召之列。   听说最高级别的召灵符,能呼龙引凤,唤神兽,召凶兽。   湘水沉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金光,眼中期翼,心跳加快,忽然,她瞳孔一缩,撑在沙地上的手无意识收拢,身子轻颤,“来了。”   杜若抬着脖子,一错不错的看着那道灵符,在心中无声的呐喊,“你要是给我送个神兽过来,回去后我用补天鼎给你做满汉全席。”   耳边忽然吹过一道风,轻柔的拂过她的面颊,有缥缈空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隔着云海波涛,落入脑海。   “如汝所愿。”   话落,一道悦耳的清鸣声响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深海中一跃而起,庞大的一望无际的身躯划过宽广的海面,轻轻松松的盖过了汹涌的海啸,巨口一张,上一刻还在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海啸就跟三岁的娃娃见了爹,“哇”的一声怂了。   下一秒,那海天一线的巨景就被吞吃入腹。   “呖~”   黑影仰天长啸,似是极为舒畅,满足的连小山大小的尾巴尖都卷了起来。   “这、这是........”湘水仰头看着那传说中的生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鲲。”   杜若好心的给她补上了后半句,然后看着那铺天盖地的身影,叹了口气。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但是此刻杜若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身躯,脑子里的念头却是--鲲之大,一锅根本炖不下。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想法,被掀飞后又努力飞了回来的大铁锅看着前方的比它大了数倍的大鱼,跟个小媳妇似的抖了抖身子,抽抽搭搭的落了下来,钻进了杜若的丹田。   闭关,它也要修炼,努力变大,然后下次争取能将它一锅炖了!   感受到铁锅传递出来的意念,杜若嘴角一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要想将鲲一锅炖,还得再练几百年。   “湘水姐姐,杜若姐姐!”   空中的巨影转了一个圈,然后化作了一个唇红齿白眉目精致的小少年,兴高采烈的落在她们身前,挺着小胸脯,得意洋洋的说,“我把海啸给吞了。”   杜若 湘水:“........”   一人一神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杜若毕竟阅历丰富些,她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小银鱼?”   小银鱼点头如捣蒜,“嗯嗯,是我,就是我。”   湘水这会已经回过神,闻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声音兴奋,语气激动,“你没死?”   小银鱼再次点头,“嗯嗯,我没死。”   “发生了什么?”湘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面颊,触感温润细腻,仿若上好的珍珠,她觉得不太真实,改摸为捏,直到小银鱼漂亮的脸蛋被她捏的变了形,银色的眸子里渗出了几滴控诉的泪珠,她才讪讪的收回了手,有些无措的道,“对不起,姐姐太激动了。”   小银鱼摇了摇头,见她们还单膝跪在地上,下意识往旁边一避,伸出手将她们拉了起来,余光瞥见她们的衣衫上的血迹,脸上高兴的笑容顿时一顿,小脸皱了起来,“你们受伤了?谁伤的你们?要不要紧?”   湘水抬起眼眸朝站在海水中的小男孩看去,小银鱼顺着她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亮,抬脚就要朝他走去。   “三毛!”   “别过去,他不是三毛。”湘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微冷,不复往日的温柔,“她是吴兰,不是我们认识的三毛。”   小银鱼瞪圆了眼睛,“什么?”   杜若叹了口气,紧跟着道,“湘水说的对,他现在不是三毛,是顶着三毛壳子的那个女鬼。”   小银鱼:!!!   “他为什么会在三毛身体里?”小银鱼瞪大了眼睛,高声道,然后不等她们回答就气咻咻的朝着女鬼飞了过去,“呔,你这女鬼,还不速速从三毛体内滚出来!”   湘水探出手,只来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角,然而那一角也在下一秒从手心处滑了出来,杜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现在该是那女鬼惧怕小银鱼。”   毕竟现在小银鱼已经不是之前的小银鱼了,咸鱼翻身成了鲲。   而女鬼,也不是之前的女鬼。   哪怕没有小银鱼,哪怕她和湘水此刻重伤未愈,灵力枯竭,也能一手将她按在地面上摩擦。   “我去,你对三毛做了什么?”前方传来了小银鱼的惊呼声,咋咋呼呼的,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为什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小银鱼来势汹汹的质问在看见三毛身上的血时顿时变成了慌乱,他握着他的肩膀,想要厉声质问,却在看见白皙的手心染上鲜艳的红色时乱了手脚,二话不说直接提着人飞了回来。   “湘水姐姐,你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小银鱼一脸焦急,声音紧张,“她这样会不会伤到三毛?我们赶紧想办法将她从三毛体内驱出来。”   湘水看着全身毛细血管炸裂的男孩,视线落在他的肩膀和头顶,那里本就微弱的烛光此刻已经尽数熄灭,只余下冰冷的余烬。   她抿着唇,眼神冷了下来。   “湘水姐姐?”小银鱼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中涌上了剧烈的不安,“不,不会的。”   三毛不会死的,他离开前他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湘水姐姐说只要睡醒了就没事了。   小银鱼用力的甩了甩头,想要将那个可怕的念头晃出脑外,他仰着头,银白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湘水,里面充满了希翼和期盼,“三毛不会有事的,对吧。”   湘水别过头,没出声。   “杜若姐姐,你告诉我,三毛没事的对吧。”小银鱼咬着嘴唇,转头看向了杜若,声音带着哭腔。   “他.......”   “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一道沙哑的女声打断了杜若后面的话,也无情的打破了小银鱼的希望,小银鱼愣怔了一会,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怎么会听见这么可笑的消息呢。   一定是听错了。   对,就是听错了。   小银鱼使劲的掏着耳朵,耳朵被他扣的通红一片,甚至渗出了几缕血丝,湘水看不下去,抬手止住了他自虐性的动作,“小银鱼,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小银鱼激动的拍开她的手,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沙窝,他扯着嗓子,声音沙哑,“三毛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们说好要一起踏遍每一寸山河,数遍每一条河流。”   “他现在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又怎么能冷静的下来?!”   “要是这么伤心,那你就去陪他一起死呀。”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充满恶意的女声,小银鱼睁着红肿的眼睛瞪了过去,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你说什么?”   “我说.........咳咳咳。”吴兰嘴角才挑起一半的弧度就这么顿在了半空,她捂着脖子,弓着身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耳边传来了一道再轻柔不过的声音,却比深海里的水还要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吴兰:“........”   “小银鱼,别听她瞎说,我会让她把身体还给三毛的。”杜若低头看着小银鱼红肿的眼睛,保证道。   小银鱼吸了吸鼻子,醒出一个泡泡,“真的?”   “真的。”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杜若看着他,再看看一脸怨毒的盯着他们的吴兰,眼神一眯,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闪过,她一点一点的追寻,抓住了一条小尾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成了鲲?”   “还有之前将你的魂魄带走的又是谁?”   “哈?”小银鱼闻言有些愣怔,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不明白上一秒还在说怎么救三毛怎么下一秒就到了他怎么变成鲲身上,不过他对杜若十分信服,觉得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当下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会我妖力耗尽,身体化为一团血雾,本来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和蔼又慈祥的声音。”   “孩子,过来。”   然后下一刻他就觉得灵魂一轻,不由自主的飘了起来,越过海啸,穿过海面,经过海沟,来到了海底。   “那里有一具很大的骨架,通体莹白,气息温和宽厚,像是一个仁慈的老者,在静静的等待游子归来。”   “然后我就被一双温柔的手带进了那具骨架中,眉心传来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我闭上了眼睛,仿佛徜徉在母亲的怀里,舒服的不得了。”小银鱼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整个鱼也柔和了不少,“后来我又听见了一道声音,那声音缥缈空灵,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她说,‘来。’”   “然后我就睁开了眼睛,顺着那道声音的指引来到这里,看见那道海啸后便将它给吞了。”   “对了,那声音跟杜若姐姐的声音很像。”小银鱼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的补充道。   杜若:“........”   不好意思,那就是我的声音。   “不过........”小银鱼皱着眉,像是才反应过来,“我成了鲲?”   杜若 湘水:“........”   讲真,要不是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她们一定以为他在明知故问,故意炫耀。   “你自己都没察觉吗?”想了想,杜若觉得还是应该相信己方的战友。   小银鱼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实诚的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我被那具骨架包围的时候,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过来着。”   “不过当时那感觉太舒服了,我没怎么往心里去。”   “姐姐,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小银鱼后知后觉的问道。   这个问题,杜若也没法回答,她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应该无妨,既然你能成为鲲,那么首先是你的血脉中有鲲的血统,那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在帮你觉醒血脉。”   这么一来很多事就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他一只小银鱼随随便便发个誓都能得到天道的认可,为什么她之前想要救他的时候会被冥冥之中的力量阻拦,为什么他的魂魄在死后会第一时间沉入海底。   原来都是为了让他觉醒血脉。   那道阻拦她的声音不出意外就是天道。   不过--杜若摸着下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海底的骨架是什么来头?” 第52章 你哭什么   什么来头?   小银鱼也摸着下巴回忆了片刻,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具漂亮又充满了力量的骨架, “是鲸。”   “是鲸。”   一脆一哑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后面一道声音的主人在话落的瞬间冲到了前面一道声音的主人身前,用力的扣着他的肩膀, 指甲深深的陷了下去,双眸死死的盯着他, 喉咙里传来破风箱鼓动的气声,他张了张嘴, 却始终无法再吐出一言半语。   仿佛方才那两个字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唯独那一双浸着鲜血的赤瞳幽幽的盯着小银鱼, 盛着他看不懂的怨恨和愤怒。   小银鱼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小银鱼,妖力强大,对这点疼痛压根没放在眼里, 更有无数种方法挣脱, 但对方现在顶着三毛的身体, 他怕自己反击会伤到朋友,所以只是皱紧了眉头,不悦的盯着他, 没好气的问道, “你干什么?”顿了顿, 想到她之前和他说出了同样的话, 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疑惑,“还有,你怎么知道那是鲸?”   然而对方在发现自己说不出声音后, 恨恨的瞪了小银鱼一眼,然后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推,头也不回的跳入了大海。   “哎。”小银鱼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见他的身影沉入海底,想也不想的也跟着跳了下去。   “杜姑娘。”湘水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看着平静的海面,跃跃欲试。   “别添乱了,以咱俩现在的情况,下去只会是送人头。”杜若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可是。”   湘水还是不太放心,“小银鱼一个人能应对的了吗?”   “他现在是鲲。”杜若纠正,“该害怕的是吴兰。”   “而且--”杜若垂眸盯着吴兰方才站过的地方,看着沙滩上那一滩暗色的血迹,目光幽深,“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她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湘水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摊暗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秋水剪瞳中闪过深思,“是因为那两场海啸?”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杜若点了点头,随意的坐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湘水抿了抿唇,低头看了自己混着血迹和泥土的衣衫,于是也不再讲究,坐了下来,“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调动大海的力量,就算是龙族也吃不消。”   这毕竟不是灵气充足的上古,可以毫不费劲的施展神通,最后吃点天才地宝,磕点灵丹妙药,睡个三五六日就能恢复过来。   末法时代还敢玩这么大,不过是在用命耗罢了。   “这人,也是够执拗。”最后,湘水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说。   杜若不置可否,她的视线落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看着几点黑色缓缓的靠着港口靠近,眼中多了几分动容,“她只是不想活,也活不下去罢了。”   为人时四处黑暗,遍地阴霾,生不如死,做鬼后仇恨缠身,不得安息,怨恨如附骨之疽一点点将的她啃噬吞进,拖入无望的深渊。   她的生命里看不到半点希望,哪怕有一簇萤火曾经照亮过她黑暗的人生,但那光来的太晚,存在的时间又太短,终究杯水车薪。   所以她不要什么来生,也不要什么救赎,只想拖着这个给她带来痛苦的地方一并沉沦地狱。   哪怕这里面有无辜的人。   但谁又不无辜呢?她曾经也是一个无辜的人。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湘水眸子动了动,温柔的面容上带出了些哀戚,心脏里涨涨的,像是吃了一个酸果,又涩又苦,“做人真难。”   明明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之前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但此刻回想过来,却偏偏有种淡淡的心疼,湘水再次叹了口气,低喃道,“人类好复杂。”   杜若像是被她传染了似的,也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人类,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   “哎。”湘水忽然拍了一下额头,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眨着清亮的眸子,“那个给了她力量的鲸不会和帮助小银鱼觉醒血脉的鲸是同一个吧。”   杜若瞥她一眼,“你才反应过来呀。”如果不是,方才吴兰就不会那么激动。   “那他们俩不会打起来吧。”话落,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似的,平静的海平面再次泛起了波涛,一朵朵的浪花急促的打在了谯石上,连风中都染上了肃杀的气息。   湘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极目远眺,似是要透过那重重的海水看到海底深处。   杜若也朝海面上扫了一眼,看到那海浪的规模后悄悄松了口气,拽了拽湘水的小手,“别担心,小打小闹而已。”   可不是小打小闹嘛,这海浪波动的规模比起之前的海啸简直都可以忽略不计。   湘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她没有坐下,而是依旧看着不断涌动的浪潮,像是有人在下面不断的搅动。   “哗啦。”   一道矫捷的身影从海面下钻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踏着海浪几个跳跃就来到了湘水和杜若面前,小银鱼松开手,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反应过来后又急急的将人拉住,撞上对方讥笑的目光,他愤愤的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气急败坏的执着对方说,“你赶紧从三毛的身体里出来。”   要不是你顶着三毛的躯壳,我管你去死呢。   吴兰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小银鱼受到了挑衅,急的跳脚,“你说话呀,哑巴了。”   她还真是哑巴了,眼神蔑视的瞥了小银鱼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蠢货。   杜若咳嗽了一声,一手按住了撸起袖子想要跟她打一架的小银鱼,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吴兰眼神一闪,发现能出声后,立马冲着小银鱼道,“蠢货。”   小银鱼:“........”   小银鱼气的头冒白烟,两颊鼓起,像个随时要炸开的气球,杜若见状赶忙给他撒气,“别生气,想想三毛。”   小银鱼:“.......”   撅了撅嘴巴,不情不愿的扭过头,“姐姐,赶紧将她从三毛体内弄出来。”   杜若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好。”然后转过头,看着面色青白,浑身死气萦绕的孩童,目光冷凝,“你要如何才能放过这个孩子。”   吴兰喋喋笑了两声,声音沙哑沉涩如同鸦鸣,赤红的眸子里流淌着众人看不懂的幽光,“你们这些正义人士就是喜欢自欺欺人。”   她的视线扫过杜若和湘水,最后落在茫然懵懂的少年脸上,挑起了半边嘴角,沉着嗓子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要是出来了,这具身体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就跟这满地的沙子一样。”   小银鱼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黄沙,然后猛的打了一个哆嗦,漂亮的瞳孔中露出了几许害怕,他紧紧的抓着杜若的手,仰着小脸,“姐姐........”   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可是在看到杜若严肃的表情时,后面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双手愈发用力的握住了杜若,指节泛白,轻轻的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   许久后,小银鱼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无望又悲伤,茫然又无措。   他不明白,三毛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个问题杜若没法回答,湘水更没法回答,唯一能回答的人抱着深深的恶意,不紧不慢的道,“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这一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不但惹怒了小银鱼,就连杜若脸上也挂上了寒冰,杏眸里盛着雪山上的风雪,再没了半点温暖,“你亲自杀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关心你、爱你的人。”   “那又如何?”吴兰不以为意的道,“这都是他自愿的,我可没逼迫他。”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冲着杜若她们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说起来这还要怪你。”   杜若眯了眯眼,还未等说什么,就被盛怒的小银鱼抢先,“你胡说什么,自己居心不良,又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吴兰:“当然有关系,要不是她将我绑了起来,我也不会为了脱身而进入三毛的身体,归根结底,追本溯源,这就是她的错。”锁魂链锁住了她的魂,却锁不住凡人之躯,既然这样,她鬼上身来个金蝉脱壳就是。   “胡说,她绑你是为了救你,你怎么可以不识好歹倒打一耙?”这下就连脾气最好的湘水也生气了,指着她的手指气的微微发抖,“你知道三毛有多思念你,把你看的有多重吗?”   “他被李大勇打的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求生的意念十分浅薄,是小银鱼在他耳边不断的念叨,要他不要睡,睡过去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三毛这被激起了求生欲,从鬼门关挣扎着跑了回来。”   湘水看着她,秋水剪瞳中一片冷漠,“他是为了你才回到的这世间,这个对他冰冷的没有多少善意的世间,这个会让他随时遭受毒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去的世间。”   “你怎么可以对这么爱你的孩子下手?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吴兰一愣,没想到她在三毛心中有这么重的位置,心神不由出现了一丝恍惚,思绪回到了那间破败的小院里,看着那个瘦弱的男孩步履蹒跚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双目亮晶晶的来到她的身前,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不可置信的叫道,“妈妈?”   声音轻的仿若听不见,生怕吓到她,又怕这不过是他的一场梦,稍微重点就会打碎。   吴兰看着那个和她有着五分相似的小脸用一种虔诚的视若珍宝的表情看着她,心中微微一动,刚想说什么却又在看到他和李大勇有五分相似的另外半张面孔时而收了起来。   “三毛。”她道,“过来帮妈妈一个忙好不好。”   三毛眼睛一亮,哒哒的跑了过来,“妈妈你说。”话落,他看见她身上绑着的铁链,眉毛一抖,双手已经本能的扯住了链子,用力的拉拽。   只是他的力气太小,根本扯不断链子,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面无血色,一滴滴透明的泪水落在了铁链上,“妈妈,怎么办,我拽不开。”   吴兰放软了声音,轻声哄道,“那三毛想要妈妈出来吗?”   三毛重重的点了点头,“想的。”   “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嗯。”   “哪怕要你的性命?”吴兰循循善诱。   三毛想都没想的道,“嗯。”   吴兰笑了。   “那你过来抱住妈妈,不要松开。”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三毛自记事起,他的爸爸就经常打骂他和妈妈,所以妈妈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木然和冷漠,很少有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伸开双臂抱住了他的妈妈,紧紧的,像是拥抱住了整颗太阳,哪怕对方冰冷如雪,冻得他骨头都在发抖,也舍不得松开一丝一毫。   .......   “你不配做三毛的妈妈。”回忆被一道尖锐的童声打断,吴兰回过神,看到小银鱼愤怒的瞪着她,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却又在顾忌着这具身体而缩手缩脚,所以只能用那没有多少威慑力的眼神一次次的投来刀子。   “自从你不见了之后,三毛每次都天都在想你,李大勇告诉他你跑了,不要他了,那个傻子心中虽然难过,却还在替你高兴。”小银鱼至今还记得那个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咧着嘴角笑着说,“真好,妈妈终于离开这个地狱了,她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能拥抱外面温暖的阳光,听见小鸟的叫声,真的是太好了。”   “小银鱼,你说妈妈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小银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肯定会的。”   三毛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以后我长大了,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你陪着我去找她吧。”他将头埋在膝盖里,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过........我现在就想她了。”   “哪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你,三毛他没有对不起你,你可以伤害所有的人,却唯独不能伤害他!”   吴兰抖了抖眼皮,嘴唇蠕动了两下,心脏像是被无数泡过辣椒水的针给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又痛又涩,她捂着胸口,用力锤了一下,脸上却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仿佛小银鱼说的话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不,你错了。”   片刻后,她抬起头,松开手,表情麻木的看着对面的人,“他的出生就是原罪。”   一个被强迫生下来的孩子,一个不被她喜欢期待的孩子,一个承载了她痛苦与屈辱的孩子,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人生失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无辜的呢。   他的到来,就是压断她所有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他该死。”   也不知是为了让别人相信,还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吴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无比坚定,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可对面的三个人却没有像她预想中那般反驳,只是用一种复杂的让她极为不安的眼神看着她,“你们看什么?”   她说的不对吗?   还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小银鱼撇了撇嘴,一言难尽的望着他,语气不善还带着未散的怒气,“你哭什么?”   吴兰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然而手却在第一时间摸上了面颊,触手温热粘腻,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她低头,看着指尖蹭上了鲜血,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两行血泪再次顺着面颊划过,落在了地上,开出了一朵朵血红的小花。   “咦?”吴兰发出了一声惊呼,她不断的擦着眼角,血泪却越擦越多,冰冷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慌乱,“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流泪?   为什么要流泪?   她说的明明没有错啊。   但又为什么,心会这么痛,这么慌,这么无助。   “这不是我的眼泪。”吴兰感觉那泪水像是擦不尽似的,索性也不再擦拭,只是倔强的昂着头,自我催眠般的重复,“对,这不是我的眼泪,是、是.......三毛的。”   “对,这就是三毛的,这是他的身体,所以这也是他的眼泪,不是我的。”越说,吴兰的声音越大,仿佛这样她就越有底气,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信了,脸上再次恢复了冷漠。   “这个身体太没有用了,帮不上什么忙还竟给我拖后腿。”吴兰仰着头,却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着对面的三个人,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这么不中用的身体,我才不稀罕,还给你们好了。”   说完,她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一双瘦的皮包骨头的小手轻轻的覆盖住眼帘,像是轻吻,带着离别的伤感,又透着几分难言的温柔。   随即,小小的身子朝后倒了下去,“三毛。”   小银鱼惊叫了一声,瞬间移过去接住了他的身体,想要碰触又想起之前吴兰说的还,双手僵在那里,只剩下一双银白色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了细微的心跳声。   虽然缓慢,却在一下下的跳动着。   难道--   “湘水姐姐,杜若姐姐,你们快过来看看三毛。”小银鱼扬声冲着身后喊道,声音激动,“三毛好像还活着。”   “嗯?”杜若和湘水对视了一眼,“我看看。”   杜若伸手搭在了三毛纤细的手腕上,片刻后,她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呆呆的道,“居然真的活着。”   这不科学。   湘水握着三毛的另一只手,神识扫过他瘦弱的身体,秀眉紧蹙,表情沉重。她默默的给他注入了一道灵气,包裹住了那颗微弱跳动的心脏,抬起头,看着一旁的杜若,突然问道,“杜姑娘,你现在身体觉得怎么样?”   杜若:“啊?”   湘水:“若是可以,能不能给他注入一些生机?”考虑到对方目前的身体状况,湘水紧跟着补充,“不用太多,能让他多撑一会就好。”   方才用神识内视的时候湘水发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三毛的五脏六腑大小器官血管经脉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这么重的伤势按理说不可能还活着,但他却又切切实实的活着。   虽不知缘由,但情况却并不容乐观,他就像是一支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所以光有她的灵气还不够,得有勃勃的生机才行。   “哦,没问题。”杜若低头扫了一眼三毛的情况,看到那一团糟的身体,她立马明白过来湘水的担忧,于是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一动,一缕青翠的绿色就钻进了三毛的体内,像是毛毛细雨,刷过他的五脏六腑血脉骨骼。   三毛脸上青灰色的死气散去了些许,心跳也变的有力起来,身体恢复了一点点温度。   与之相反的,杜若的脸色却苍白了两分,一层细汗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张脸,最后汇聚成一滴滴冷汗落了下来。   “杜若姐姐,你没事吧?”小银鱼率先发现她的不对,关切的问道。   杜若摇了摇头,刚想说没事,脑子里就出现了一阵晕眩,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碗圆滚滚的芝麻汤圆,抖着手倒进了嘴里,然后咀嚼了两下咽下去。   一只手里已经再次出现了一盘金黄色的奶油炸糕,香味浓郁,卖相极佳。   “咕噜噜。”   “咚。”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小银鱼捂着饿扁的小肚子,扭头看向了另一道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睁大了眼睛,惊慌的叫道,“湘水姐姐!”   杜若眼皮跳了跳,抬头看见湘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躺在了地上,冷汗浸湿了衣服,胸口微微起伏,昭示着主人还没有狗带。   “杜若姐姐,湘水姐姐怎么了?”   小银鱼想要过去看,又放不开怀里的三毛,左右为难,急的都快哭了。   杜若叼了一块奶油炸糕,焦酥的外皮咬破后,软滑的奶油带着香草的清甜一并融化在舌尖,顺着喉咙流入食道,带起了一阵颤栗。   “放心,灵力消耗过度,晕了。”她走到湘水身边,一边给自己嘴里又塞了一块炸糕,一边给湘水塞了一块,“补一补就行了。”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晕倒的会是自己,没想到先撑不住的是湘水。 第53章 我那是跳,不是飞   “哎, 你听说了吗, 隔壁村的陆贰遇上了还难,一船的人都没有回来。”   夕阳西下,几只乌鸦立在村尾的一颗老树上, 几根枯藤随风摇摆,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吃完了饭坐在门口唠嗑, “该不会是那诅咒传到隔壁去了吧。”   头上包着灰色头巾的大妈神秘兮兮的道,说完还下意识朝一户大门紧闭的院子看了一眼, 随即怕触霉头似的,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连声音都压低了两分,“明明是他一个人造的孽,为什么要连累咱们整个村子。”   大妈恼恨的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祸害。”   “这就是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另一个大妈悠悠叹了口气, 带着风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当年我们就伸手帮一帮她了。”   “那谁能知道李大勇那杀千刀的会对自己的媳妇下死手呀。”包头巾的大妈唏嘘道, “而且他也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另个一大妈冷笑了一声, 声音充满了讽刺, “坐牢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承认, 而且我们又没有证据。”要不是当初出海的渔民在风浪中看到了吴兰的鬼影,他们也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还真的以为她像李大勇说的那样跟着人跑了呢。   “冤有头, 债有主,那她也不能将仇恨发泄到咱们整个村子里呀。”包头巾的大妈说到这里忍不住升起了埋怨,“你看别的村子这几年都靠着出海打渔顺风顺水的过上了好日子,就咱们每次出海不是一无所获就是遇上了风浪,就没有一次顺当过的。”   “.......”另一个大妈心中也有怨气,但是人家都死了,还成了桎辖他们的女鬼,也不是没找过道士和尚过来超度驱逐过,可每次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放弃了得天独厚的条件,选择外出打工。   “不过你有没有觉的今天那家很安静?”片刻后,大妈看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一眼,若有所思的道,“往常这个时候早就传出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了。”   李大勇人品不好,酒品更差,每次喝多了都会破口大骂,不是骂那个“跟人跑了”的女人,就是骂乖巧安分的三毛,像今天这么安静的时候少有。   “你这么说的话,他家的烟囱好像也没冒烟。”另一个大妈瞅着屋顶上的烟囱,说道。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反驳她似的,那个一米长的烟囱里瞬间鼓出了一大团青烟,直冲而上。   大妈顿了一下,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怎么的,颇为遗憾的收回了视线,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今天打雷的时候怎么就没将他劈死呢。”   “谁说不是呢。”包头巾的大妈附和道,双手合十拜了拜,十分虔诚的祈求道,“老天爷,你赶紧收了那个祸害吧,也让我们这个村不在被诅咒包围。”   今天上午的那两场海啸来的快,去的也快,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其实加起来还不到半个小时。   加之这里先是被吴兰的怨气笼罩,大雾弥漫,后又是阴雨连绵,乌云密布,离得近的人五官受阻,浑浑噩噩,隔得远的人视线受阻,看不真切。   所以除了极个别的人和在海上漂泊的渔船,很少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两次声势浩大的海啸。   再加上特管局那边管控及时,就更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了。   .......   “杜若姐姐,什么时候能开饭啊?”小银鱼蹲在锅灶前,一边烧火,一边抽着鼻子问道。   “快了,再有五分钟。”杜若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已经熬得奶白色的鱼汤,往里加了一把雪菜和葱段,盖上盖,示意小银鱼转大火。   本来就香气四溢的厨房这会味道更浓了,小银鱼捂着鼻子,往红彤彤的锅灶里加了两根木柴。   “对了,你们在海底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做完了最后一道菜就等着开锅的杜若倚在橱柜上,从储物戒里掏出了最后一份存货--茯苓糕。   上下皆白的长方形糕点中夹着一层红豆泥,仿若皑皑白雪中的一点红梅,口感软糯,甜而不腻。   她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进了小银鱼的肚子里,伸出舌头将嘴边的残渣舔干净,小银鱼对锅里的菜肴更期待了,“我下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缕残存的妖力飘荡在水中,滋养着暗界众生。”   “吴兰以为是我害的鲸鱼的尸骨都未能留下,见我下去后就朝着攻了过来。”小银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仰起头,神色不安的问道,“杜若姐姐,那鲸鱼是不是真的因为我才尸骨无存的?”   之前他没有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现在闻着那勾人的饭香,小银鱼突然不淡定了。   杜若摸了摸他的头,“跟你没关系。”   “他生于海,归于海,还于海,不过是生命的轮回,有没有你都一样。”   “可是--”小银鱼还是觉得愧疚,杜若见他钻了牛角尖,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没有可是,若真的追责,首当其中的也是吴兰,而不是你。”   小银鱼:“啊?”   杜若:“若我没猜错,那鲸鱼陨落后,一身妖力给了吴兰。”不然一个刚死的女鬼,没传承没天分的,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年内练就那么强大的力量。   “一抹妖魂给了你。”化作了打开你血脉的钥匙,帮助你觉醒了鲲的传承。   “一副妖身给了海底众生。”一鲸落,万物生,那是他留给海底众生的温柔和馈赠。   “那他怎么知道我有鲲的血脉?”小银鱼睁大了眼睛,银白色的眸子里盛着外面的一缕夕阳,显得愈发澄透,“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嘛。”杜若笑了笑,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你得问祂。”   小银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意识的道,“屋顶吗?”   杜若:“........”   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炖了熊孩子的想法,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说的是天道。”   小银鱼眼睛顿时圆了,他捂住嘴,不可置信的退后了一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杜若不以为意的说,“鲲鹏本来就是神兽,深受天道宠爱。”   “........”小银鱼缓了好一会才接受自己在天道那里挂了号,然后就跟个偷吃了油的老鼠似的,傻乐个不停,“哎,不对呀。”   笑了半天后,他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现在只有鲲的神通,不会飞呀。”   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小银鱼甩动了两下胳膊,再次确定的说,“我真的不会飞。”   杜若皱了皱眉头,“那你之前........”   “我那是跳,不是飞!”小银鱼知道她指的是将海啸给吞了的时候,着重强调道。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老鲸鱼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了。”杜若觉得这问题有些大条,自古鲲鹏不分家,光会游不会飞........   杜若眼皮跳了一下,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了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咕嘟嘟。”   就在这时,锅开了,杜若和小银鱼的视线齐齐的朝冒着蒸汽的大锅看去,然后不约而同的吞了一口口水,放下了方才的疑惑。   “姐姐,可以吃了吧。”   小银鱼直勾勾的盯着大锅,问道。   杜若走过去看了一眼,“找盘子,装碟。”   “好嘞。”小银鱼颠颠的从橱柜里取出一摞空盘,扫了一眼小小的没多少空地的案板,用法力包裹住盘子,齐齐的定在了半空。   杜若揭开锅盖,取过一个盘子将篦子上的清蒸的螃蟹、海虹、鲍鱼分别装盘,然后掀开篦子,捞出下面煮成红色的大虾和皮皮虾。   煮虾的水用的是院子里打的水井里面的清水,杜若往里面加了一些葱段、姜片、花椒和料酒,去除了腥气,保留了虾肉的鲜嫩软弹。   蛏子洗净后在沸水中焯一遍,捞出后加葱、蒜、切碎的小米辣翻炒,最后倒入两勺生抽调味后翻炒出锅,色泽美观,鲜香味浓。   海螺螺肉丰腴细腻,味道鲜美,素有“盘中明珠”的美称,因此料理它不必过于繁琐,只需让它吐净泥沙后加葱姜蒜辣椒翻炒,最后加稍许的酱油清水炒煮五分钟,一盘麻辣鲜美的香辣小海螺就出锅了。   另外,用淡盐水清煮出来的海螺则最大程度的保留了鲜美的味道,蘸着用姜汁和白醋调成的酱汁,味道鲜美的能将舌头吞下去。   起锅热油,放少许盐倒入姜蒜蓉爆香,然后马上将热油姜蒜蓉淋到鲍鱼上,最大程度的激发出了鲍鱼本身的鲜美,混合着蒜蓉的微辣清香,蒜蓉鲍鱼的味道光闻着就让人欲罢不能。   鲢鱼煎熟后和豆腐、酱、葱、酒水一起烧炖,待汤呈半红色的时候起锅,里面的鱼头味道尤其鲜美,还有淡淡的豆香,浓而不腻,爽滑可口。   鲜咸香辣、肉嫩味鲜的爆炒鱿鱼,酥脆可口的干炸小黄鱼,清淡鲜美的小银鱼汤.......   这些都是海啸带上岸的没有经过多少污染的鲜物,所以杜若采用了最简单的方法烹饪,没用多余的技巧,也没加太多的调料,以食材本身的味道为主,做了一桌海鲜盛宴。   因着湘水和三毛还都昏迷未醒,所以杜若将这些饭菜留了一半放入了储物戒,然后和小银鱼开始大快朵颐,不一会的功夫地上的壳壳就堆了厚厚一搓,十二个盘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了底,一人一鱼捂着肚子靠在了椅子上,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姗姗来迟的湘水带着三毛站在门口,颇为惊讶的看着光溜溜的十多个盘子。   “三毛!”小银鱼听到声音扭过头,见到好朋友安静的跟在湘水身边,高兴的从椅子上跳了下去,一阵风似的蹿到了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你没事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痛不痛?”说着还伸出小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到手心温凉并没有发热,小大人似的舒了一口气。   “你是.......小银鱼?”三毛看着高了他一个头的精致少年拉着他关切的问了一通,陌生的脸上却有着让他熟悉的神色,他眨了眨眼睛,迟疑的问道。   “嗯嗯嗯,是我,我妖力涨了很多,所以模样也变了。”小银鱼点头如捣蒜,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你饿不饿,杜若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专门给你........”说到这里小银鱼忽然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连忙扭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女子,冲她招了招小手,“湘水姐姐,快进来,杜若姐姐专门给你们留了好吃的!”   湘水眼中盛着笑意,故意逗他,“现在想起姐姐来了?我还以为你眼睛里只有三毛呢。”   小银鱼被打趣的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傻笑了两声,然后快走两步来到餐桌前,极为绅士的拉开了一张椅子,冲着湘水拱了拱手,“姐姐,你请坐。”   等湘水落座后,他才推着三毛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这时候杜若已经将残羹剩饭收了起来,换上了新的碗筷,并将空间里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先吃饭补补气血。”杜若见三毛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丰盛的饭菜,表情拘谨,一双点漆如墨的眸子里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猜到他想说什么,杜若笑了笑,温声道,“有什么事等我们吃完了饭再说。”   “对,对,三毛,你赶紧吃,杜若姐姐做的可好吃了,保准你之前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海鲜。”小银鱼见三毛不动筷,连忙加了一个大虾放到了他的碗中,想了想,又取过一个巴掌大的螃蟹三下五除二的剥壳去皮,露出丰腴的膏脂和雪白的嫩肉,同样给他放到碗中。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身前的碗就满了。   少年银白色的眸子清亮明润,不见半分冷淡疏离,只有满满的热情和关心,那是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的温暖,想到这里,三毛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陌生褪去,嘴角翘了起来,秀气的说,“谢谢你,小银鱼。”   小银鱼摆了摆手,“客气什么,以前是你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自然换我来照顾你。”   说着,他又剥了一个皮皮虾给他放入碗中,催促道,“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湘水夹了一筷子豆腐慢条斯理的咀嚼,闻言忽然一顿,觉得鲜美软嫩的豆腐好像变了味道,酸酸的。   果然,好朋友是要从小时候就培养的吗。   半个小时后,小银鱼按下了想要收拾桌子的三毛,自己一条鱼麻溜的收拾好了桌子,洗完了碗筷,并控干水分放到了壁柜中。   再回来的时候,他听见三毛略带低哑的声音响起,“我爸爸和妈妈呢?”   他眉梢骤然一跳,停住了脚步。   自从觉醒了鲲的血脉后,他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以前见到李大勇恨不得他立马去死,这样就没有人再殴打他的朋友。   现在,他心中的想法仍旧没有改变,却多了两分沉重。   李大勇再怎么不好,也是三毛的父亲,他死了,三毛会伤心。   而吴兰,那是三毛心心念念放在心中珍藏的妈妈,是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的妈妈。   她也死了,一下子痛失两个至亲,三毛能承受的住吗?   实际上三毛承受住了,他比小银鱼想的要坚强许多,听到李大勇死亡的消息后只是身体一颤,垂着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才轻声的道,“我知道了。”   声音平静,仿佛他早就知道了一般,只是想要再确定一下。   直到他听到自己的妈妈也去世了之后,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巨大的波动,眼睫颤动,嘴唇发抖,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了手背上,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挠动。   “三毛。”小银鱼蹲在了他的脚下,仰头看着哭的一脸悲伤的孩子,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睛,被那滚烫的泪水刺了一下,缩着手指绕到他的背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你还有我。”   所以不要难过。   听懂了他话外之音的三毛顿了一下,继而眼泪落的更凶了,他泪眼婆娑的看了身前的小银鱼一眼,像是被劝动,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我想去看看爸爸。”   杜若想到李大勇的惨状,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吧。”毕竟那画面太过少儿不宜,万一他受惊过度,她还能及时施救。   但三毛却拒绝了,“我想一个人去,可以吗?”   虽然是祈求的语气,但是杜若却听出了里面的坚定和拒绝,她迟疑了一会,点了下头,“好吧,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这小院本就不大,她们在的厢房和正房隔着也不远,真出了事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所以杜若并没有太过勉强。   三毛冲着弯了弯腰,然后慢慢的朝着正屋走去。   小银鱼挪动脚步,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却又在想起了对方之前看他的眼神停住。   他捂着胸口,发现那里扑通扑通跳的飞快,透着一种莫名的不安。   “杜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三毛有些不太对劲?”湘水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皱着眉头问道。   杜若:“不是有些,是很不对劲。”   那孩子虽然表现的很伤心,但这种伤心看着更像是是已经知道结果的比较内敛的祭奠,但是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才是。   “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们。”方才他看小银鱼的那一眼她也看见了,那眼神含着一种沉重的复杂,有不舍,有犹豫,有决绝,有解脱。   不知为何,让人有种莫名的不安。   “我去看看他。”听到她这么说,小银鱼顿时坐不住了,也不管之前心头涌出的那点异样,飞快的追了过去。   湘水来到杜若身边,看着他的身影进了正屋,然后就一直没有出来,知道三毛留下了他。   “三毛他........还能活几天?”   厢房里只有她们两个,轻柔的声音落在安静的空气里,分外清晰。   杜若偏头看了她一眼,并不意外她的问题,都是千年的灵物,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最多三天。”   她道,“先不说鬼上身给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造成的伤害,吴兰借用三毛的身体施展如此威力的法术,就相当于在一座纸房子里面烧火,外面看着无事,里面已经是一片灰烬。”   “三毛之所以活着,应该是吴兰母爱发作,用仅剩的灵力和她的灵魂修补了三毛的躯体,让那些灰烬组成了框架,支撑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但灰烬毕竟是灰烬,只能顶一时,而不能用一世。一阵风吹过,他就散了。   湘水轻轻“嗯”了一声,面色微冷,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一双秋水剪瞳中映着淡淡的哀愁,顾盼间似有水光闪动,“杜姑娘,这三天我想留住这里,帮一下那个孩子。”   人之将死,怎么也要满足他的愿望,让他不留遗憾的走。   “我跟你一起吧。”杜若看了一眼湘水,在她苍白的脸色上停了一瞬,叹了口气,看着正房的方向说,“人多力量大,有事也好照应。”   如果不出意外,三毛是想让李大勇入土为安的。   那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李大勇给了他生命,又养大了他,哪怕不曾温柔相待,甚至还打死了他的母亲。但当事人既然已经死了,恩恩怨怨的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   他做好一个儿子该做的本分就行。   于是杜若给白龙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留在这里三天,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白龙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不对,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让她放心,他会顾好店里。   挂断电话的时候,杜若隐约听见那头传来了一道甜美的女声,还没等她仔细听,电话就挂了。 第54章 鹏之大   因为李大勇的死因不能为外人道, 所以关于他的下葬也办的悄无声息。   三毛先是请湘水将李大勇的尸体冷冻起来, 避免因为天热而导致的尸臭传了出去,然后自己去村子外面的一个荒土坡上找了一块空地,和小银鱼一起挖了个坑, 请杜若帮忙做了一副棺木,将李大勇埋了进去, 最后在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简单的刻着“李大勇之墓”五个字。   因为从未上过学, 所以这五个字是杜若现教他现学的,字迹歪歪扭扭很是稚嫩。   但三毛却很满足, 他跪在坟前,看着那五个字,目光平静, 透着一股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人生大事, 从此可以再无遗憾和亏欠。   起身的时候身体一歪,像是力有不逮,斜斜的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小银鱼站在他身边, 抬手一栏, 将人扶住了。   “三毛, 你--”小银鱼张了张嘴,想问他有没有事,视线在触及他那张毫无血色泛着死气的面庞时哑了声, 喉咙里好像堵着一团棉花,又涨又涩,于是一双手愈发用力的握着他瘦弱的胳膊,指尖泛白,青筋毕露。   他不是傻子,三毛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他的身体在一日日衰败,死气一天比一天多,他曾经找过杜若和湘水,想要询问原因,却在对上她们沉静的带着了然和纵容的眸子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退缩了,打了退堂鼓,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不问,那件可怕的不能承受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一切就都会好好的。   但现在,他好像骗不下去了。   三毛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表情从容没有半分慌张和惶恐,他轻轻的拍了拍小银鱼的手背,然后对着杜若和湘水道,“姐姐,我想去海边。”   “最后的时间里,我想去看看大海。”他的声音无比平静,宛若一潭死水,说完后还抬头看了一眼星空闪烁的夜空,低声呢喃,“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日出。”   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小银鱼的情绪就像泻闸的洪水,瞬间崩溃了,“你别瞎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声音哽咽,已然带上了哭腔。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小银鱼飞快的翻着脑海里的传承,不放过一丝一毫,然而不论他怎么找,脑海里庞大的传承记忆就跟缺了一半似的,始终不得头绪。   “不用啦。”三毛看的很开,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小银鱼皱成一团的眉头,“我是人类,就算长命百岁也不能陪你到天荒地老的。”   人力有穷,人寿有限,即便和长寿强大的妖类产生了交集,最后还是会像平行线一样分开。   “不,不会的。”小银鱼摇着头,倔强的否认,“一定有办法的,只是我没有想到。”   直觉告诉他,这世上是有办法可以让三毛继续活着,和他一样长久的活着的。   三毛看着陷入固执的好友,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劝他,而是转到了之前的话题,“我们去看日出吧,我好久没看日出了。”   “好。”小银鱼下意识的应声,反应过来后微微抿紧了唇,松开手,走到他前面弯下了腰,“上来,我背你过去。”   三毛听话的爬上了他的背,下一秒,两边的景色飞快的后退,在余光中形成了一道残影,响烈的风声在耳畔呼呼而过,还没等他感觉到寒冷,身上一暖,一张厚厚柔软的毯子从后面盖在了他的身上,替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和凉气。   他心中一暖,扭头朝着身后看去,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孩冲他弯了弯眼睛,嘴角的梨涡在皎洁的月色下若隐若现,“谢谢。”   三毛也弯了弯眼睛,真诚的道谢,声音细弱,融在猎猎作响的风中,低不可闻。   但杜若听见了,一旁的湘水也听见了,看向三毛的眼神便更加柔软,还有浓浓的不忍。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湘水别开眼,侧头看着旁边的女子,忍不住说道,“只要小银鱼同意.......”   “可是三毛不愿意。”杜若知道她想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那个孩子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求生欲,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换句话说,他渴望着死亡。   就是因为看出了他的想法,小银鱼才觉得为难,一面不舍,一面又不忍。   “吴兰上身时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湘水眼神一暗,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就万念俱灰心如死水没有半分活下去的念头呢。   杜若没说话,只是心疼的看了三毛一眼,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湘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想到吴兰说的话,心中更是酸涩。   “他的出生就是原罪。”   一句话,钉死了三毛所有的希望,从此世界一片黑暗。   “你说吴兰究竟是怎么想的。”湘水皱着眉,“她若是真的恨这个孩子,又何必在救他?若是不恨,那为什么要让他听到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对一个渴望母爱,一直深爱母亲的孩子来说,那样决绝的否认,不异于往他心口上插刀。   “许是她也没想到那时候的三毛意识还清醒着吧。”吴兰肯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余魂和灵力保住了三毛,对他应该不是全然无情。   只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世事终不如人愿。   前方的人影停了下来,迎面吹来的凉风中染上了海水的咸气,海浪涌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有种动人心魄的惊壮。   小银鱼轻轻的放下三毛,扶着他在一块大石上坐下,见他拥着毯子身子仍旧止不住的发抖,银白色的眸子里闪过懊恼,抬手一挥,一道透明的泡泡将他们两个包了起来,外面的冷风再也吹不进来分毫。   然后他握着三毛的手,小心翼翼的给他渡了几分灵力,等感觉到手心下的肌肤不在冰冷时,小银鱼才收回手,安静的坐在了他的侧后方,空出了半边肩膀,扯着他的胳膊让他靠在了自己怀里。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都十分轻柔,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但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他不说,三毛就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小银鱼,村里的老人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抬起头,看着漫天闪耀的星辰,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也焕出了一点光芒,“你说哪一颗星星会是我妈妈呢。”   小银鱼嘴巴动了动,没出声。   心里却在腹诽,“哪一颗都不是,除非是天上的星君下凡,否则凡人死后只会投胎,不会上天。”   三毛继续道,“天上的星星真多啊,我觉得每一颗都很像妈妈。”   小银鱼鼓了鼓脸颊,像是赌气的青蛙,仍旧没说话。   三毛接着自言自语说,“我真想化作星星上去陪在她身边,可她那么讨厌我,应该不希望看到我。”   “所以我死后还是把我葬在大海里吧,天空广阔,大海无边,天涯海角,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她,还能永远的陪着你。”   “闭嘴。”小银鱼眼睫剧烈的抖了抖,终于忍不住了,“你不会死的。”顿了顿,他又加重语气道,“我不允许你死。”   三毛的脑袋在他肩颈处蹭了蹭,乖巧的顺着他的话道,“好,我不会死。”   小银鱼:“.........”   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心情更沉重压抑了。   过了一会,三毛细弱的声音响起,“小银鱼,我有些困,先睡一会,等太阳出来了你叫醒我啊。”   小银鱼下意识的就想摇头,他怕他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他垂眸的时候,三毛已经闭上了眼睛,靠着他睡了过去。   小银鱼的心乱了一下,慌张和恐惧如影随形,攉住了他整颗心脏,拽着他往深渊里坠落。   “无妨,他就是体力不支睡过去了。”   湘水的声音传入了耳畔,拉住了他坠落的心脏,小银鱼僵着身子,缓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紧闭的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水天交接处,渐渐晕开了一片桔红,小银鱼轻轻的推了推三毛,声音沙哑,“醒醒,太阳升起来了。”   三毛浓密如雅羽的睫毛颤了颤,眼皮掀开,露出了一双被水浸洗过的清亮黑眸,他先是静静的瞧了容貌精致的少年一眼,像是要将他的样子镌刻在心底,然后才朝着前方看去。   墨蓝色的海面上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红色的半圆,银灰色的天空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轻纱,紧接着又是一层,直到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明亮的红色。   圆彤彤的红日喷薄而出,金色的霞光铺满了整个海面,光芒万丈,闪耀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三毛眯了眯眼睛,似乎是被那浓烈的霞光闪了一下,眼角渗出一递晶莹的泪水,划过脸颊随着露珠一同落入了下方湛蓝的海水中。   “真美啊。”他伸出手,仿佛要触摸那优美的霞光,然而手伸到了一半就缓缓的垂了下来,小小的头颅一歪,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气若游丝的说,“小银鱼,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永远.........都不会........离开。”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口平坦,没了半分起伏。   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了男孩苍白清秀的面庞上,少年沙哑悲伤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语不成调,“........骗........鱼。”   “像三毛这么好的孩子,下辈子应该会投一个好胎吧。”察觉到那具瘦弱的躯体已经没了呼吸,湘水朝前走了一步,问道。   “.......”   身后的人并没有回答她,湘水皱了皱眉,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杜姑娘?”   杜若仍旧没有回应她,只是神色凝重的看着前方,随即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湘水心中“咯噔”沉了一下,那抹异样化作浓浓的不安,她转过头,想也不想的跟着飞了过去。   视线中,三毛瘦小的身体上亮起了一道白光,下一秒,白光怦然炸碎,化作了星星点点的荧光,绕着呆愣的少年飞舞了一圈,随后飞向了大海,融入了璀璨的金河中。   一道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三毛坐着的地方,湘水看着那道虚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会?”   “小银鱼,我说过的,我会永远陪着你。”三毛冲着一脸呆滞的少年微微一笑,如清风朗月入怀,不待他反应就冲入了他的眉心。   一道明亮耀目的白光冲天而起,穿透了云海,劈开了霞光,一股浩瀚古朴的气息以小银鱼为中心四散开来。   水面波荡,海浪澎湃,脚底的谯石顷刻间化为粉末,湮没在汹涌的浪潮中。   “呖。”   穿透云霄的清鸣声响起,一个巨大的身影拔地而起,其翼若垂天之云,遮天蔽日,铺天盖地。   此时天刚破晓,无数的人还在睡梦中继续玩耍,看到这奇幻一幕的人并不多,里面大部分还是早起的老人,他们并不怎么玩微博,发朋友圈,因此反映过来后拿出了手机拍照,然后上传微博的人只有少数人,又因为太过玄幻不好分辨,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但该惊动的,还是惊动了。   #有生之年,我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鲸#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龙之后我又见到了传说中的鲲鹏#   #喜极而泣,在母亲河那群成精的水族生物沉寂数年后,我又看到了熟悉的场景,闻到了熟悉的配方#   #妈妈问我为什么突然看起了语文书,我说我想验证一下--鲲之大,是否真的一锅炖不下#   帝都特管局中,监视网上状态的技术员小哥哥捕捉到这些消息后火烧屁股的敲开了副局长的大门,“副局,不好了,天上出现了鲲鹏的幻影,现在网上都炸开了锅。”   周岑山已经看到了,他收回视线,刚想说什么,桌上的电话响了,“喂。”他接起电话,听着那头传来的声音,神色平静,“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他挂断电话,对着激动的技术员小哥吩咐,“老规矩。”   自从当年祝竜为了抗洪露出了真身然后驱动了河里的水族救人而国家爸爸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后,华夏掀起了一股修仙潮,不少心术不正的传销分子见到了其中的商机,趁机行骗搂钱,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除此之外,特管局还收到了许多妖族的投诉信和求救信。   投诉信还好说一些,他们只是受到了人类的骚扰,不厌其烦,不得安静。   而求救信就很恶劣了,那些利欲熏心的人为了长生或者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用高科技手段捕捉成精生物,许多单纯的妖族都糟了毒手,然后他们的亲戚朋友一怒之下出来报仇,曾经一度在社会上掀起了血雨腥风。   不得已,国家特意出台了一栏新节目--《走近科学》,专门解释这种灵异事件,引导舆论,转移视线,撤掉热搜,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这股不正之风。   所以,很快的,还不等那条新闻冲进热搜引起轰动,一条新的爆炸性新闻横空出世--#爆,当红小花和实力影帝公开婚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管是小花还是影帝,俩人都有着数千万的粉丝,加起来近一忆的流量很快的就将公众的注意吸了过去。   再加上各个公众号大v的转发,狗仔的爆料,小花和影帝交往的二三事很快便占据了整个热搜榜,并持续发酵。   等大部分国民的注意被吸引了之后,那些关于“鲲鹏”的微博悄悄的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走近科学》官博发布的一条动态--海市上空惊现海市蜃楼,虽昙花一现,却瑰丽奇异,接下来让我们走进海市蜃楼的世界,领略那些现实中不曾见过的玄奥风光。   不久之后,自然频道也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一鲸落,万物生,海市海底发现了一条完整的鲸鱼骨架,接下来我们将带你走进海底世界,探查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海市,五味馆。   在鲲鹏出现在空中的第一时间,五味馆里的众妖就齐齐的抬起了头,见到那遮天蔽日的身躯,面色虽然惊讶,却没多少意外。   鲲都出现了,鹏来了还远吗。   再说了局长还在那里,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于是大家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下,就很快的冷静下来开始了手头上的工作,期间涂荼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看了一下,发现上面的热搜全被一条小花和影帝恋爱结婚的消息给霸占了,她又往下翻了几页,没看到关于鲲鹏的新闻,倒是在《走近科学》的官博下发现他们已经抢先一步为这件事做出了注解,遂放下心,收起手机,忙了起来。   看来总部那边很给力嘛。   海边。   杜若仰头看着那巨大的身影在空中摆动,顿觉不好。   她将铁锅从丹田中召唤了出来,握着手心,照着空中比划了一下,旁边同样仰头看着鲲鹏的湘水余光中瞥见了她的动作,下意识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杜若:“我试试能不能将他敲下来。”   湘水:“嗯?”   杜若走了两圈,发现天上那货太大了,根本无从下手,眉毛一皱,“你有办法把他弄下来吗?”   “呆在上面太显眼了,会引起轰动的。”杜若作为特管局的人,可是知道当年神龙现身事件的后续的,她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想让小银鱼成为众矢之的,只能让在更多的人注意到他之前将他弄下来。   然而湘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抱歉的摇了摇头,视线扫过她手里的锅时眼睛一亮,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不如你做一锅鱼汤引他下来?”   看小银鱼这状况,明显是在消化属于鹏的另一半力量,不能自己控制自己,要是能唤醒他的神智,将他引下来就很简单了。   杜若敲了一下铁锅,面上露出了喜意,“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铁锅惑人,银锅引鬼怪,金锅勾神灵。   念头刚落,杜若手里的铁锅就变成了金灿灿的金锅,红莲业火烧锅,倒入花生油,待油温至八成热时放入一大把小银鱼。   杜若在这个时候选择小银鱼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它们名字相同,共容易引起共鸣,二是因为小银鱼体型娇小,通体细嫩透明,无磷、无骨、无刺、无肠、无鳔,不需要多余的料理,只要放入油锅中轻轻一炸,即可食用。   简单、快捷、方便,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是最省时省力又见效的菜肴了。   别看工序简单,这味道可一点都不简单。   炸的两面金黄的小银鱼外皮酥脆,里面的鱼肉洁白如玉,肉质清腴恬淡,淡而有味,就像是钟灵毓秀的江南一样,浓妆淡抹总相宜。   果不其然,这油炸小银鱼一出锅,天上的黑影就动了下,然后一阵风吹过。头顶一暗一明,在抬眸的时候,杜若脚边就多了一道人影。   十六七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眼深邃,银白色的眸子灿如晴空,又有着大海的深邃,身形挺恬,背脊笔直,一头深蓝色的长发随风飘动,自带仙气。   如果他不是直勾勾的看着盘子里的小银鱼流了一地的口水,肚子没有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杜若真的会被这具极具欺骗性的外表迷惑住,以为他不是她认识的小银鱼。   “杜若姐姐--”身前的少年眼巴巴的看了她一眼,再看盘子里的小银鱼一眼,可怜兮兮的道,“我饿了。”   杜若本来就是为了引他下来而做的油炸小银鱼,见状立马将盘子推了过去,“吃吧,吃完了我们再说其他的。”   小银鱼神色一变,知道她想问什么,点了点头,飞快的吃了起来。   以他现在的身量,一盘小银鱼恐怕不够,所以杜若在他吃的时候就已经又抓了一把小银鱼下锅,等他吃完盘子里的,她新出锅的也好了。 第55章 画个圈圈诅咒她   “姐姐, 三毛就是鹏。”一连吃了二十几盘小银鱼, 终于将体内的暴动的灵力给压了下去的小银鱼也想起了之前老鲸鱼和他说的话。   “封神之战时,最后一只鲲鹏因为偏帮截教对抗西周大军,不敌后身陨, 为了不上封神榜受玉帝掌控不得自由,他将神魂一分为二, 入了地府转世重修。本来第二世的时候他就应该修成正果神魂归位,但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导致每一世都功亏一篑。”   “有的时候是一辈子天南地北不曾相见,有的时候是见面即分别, 有的时候相识而不自知。”   “老鲸鱼也觉醒了部分鲲的血脉,知道了这个天机后一直在暗中寻找鲲鹏的转世,只是大海捞针一无所获。”小银鱼的声音清冽, 像是山间流淌而过的泉水, “后来他找朋友算了一卦, 说转机出现在他死后。于是他寿命到限后就自己在深海里选了一个地方,挖了个坑,默默的等着。”   “没过多久, 他遇上了被李大勇抛尸的吴兰, 从另一只大妖手里救下了她, 并将一身妖力传给了她, 教她法术。”   “再后来,吴兰学有所成上岸报仇,掀起了海啸, 他有心阻止却无力,然后我就下去了,他意识到了什么,便用自己的妖魂为引,助我觉醒了鲲的血脉。并在消失前告诉我要找到鹏,只有和它合二为一,我才能成为真正的鲲鹏,才能统御暗界众生,保护海底万民。”   “那三毛是怎么知道他就是鹏的?”湘水见他面色虽难言悲戚,但神色还算平静,便试探的提起了三毛。   小银鱼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十六七岁的面容上露出了七八岁孩童的茫然和懵懂,“对呀,他怎么知道的?”当时老鲸鱼只告诉他要找鹏,但没说鹏是谁,他也是在三毛的魂魄冲入自己的神识与之相融后才知道的。   一大一小两张脸顶着同款的疑惑齐齐的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杜若沉思了片刻,将整个过程细细的捋了一遍,“三毛一开始并不知道,应该是吴兰告诉他的。”   不,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吴兰死后,三毛融合了她的灵魂自己看到的。   “那吴兰是怎么知道的?”湘水和小银鱼异口同声的问道。   杜若摸着下巴,分析道,“老鲸鱼告诉她的。”   湘水和小银鱼再次张了张嘴巴,这一次,不等他们开口,杜若就先一步解释道,“之前吴兰不是顶着三毛的身体先一步下海了嘛。”她看了一眼小银鱼,提醒道,“那时候老鲸鱼的妖魂消散,但还没有彻底消失,他能察觉到你身上鲲的血脉,看出三毛身上鹏的血脉很正常。”   她知道了,三毛也就知道了。   “难怪在海底时候她那么拼命的攻击我。”小银鱼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不怒反笑,声音轻快,“她是不是不想让三毛为我死,所以先下手为强。”   “所以她还是爱着三毛的。”小银鱼越说越高兴,浓密纤长的眉毛都抖了起来,“肯定是这样的,人类的本能反应是最真实的。”   然而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却渐渐的低了下去,翘起的眉毛耸拉下来,眼神黯淡无光,脸色阴沉的像是要下雨。   “........三毛是为了我死的。”   过了许久后,一道低哑的带着悲凉和哀伤的声音沉沉的响起,小银鱼抖着肩膀,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中,哇哇的大哭起来。   杜若看着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小银鱼,刚想劝他有点男子气概,又想起他也确实是个孩子。   虽然有着少年人的身形容貌,但这是吃了“激素”一样拔上来的,他的心智比三岁半的奶娃娃高不了多少,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也无可厚非。   但是杜若她不擅长哄孩子呀。   听着耳边越来越大的哭声,她求救似的看向了温柔的湘水,湘水心里也在打鼓,但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么伤心,想了想,走过去将少年抱在了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抚,“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这三天,小银鱼的情绪一直绷的很紧,现在发泄出来反而更好一些,不然他很容易崩溃。   听到她的安慰后,小银鱼反而不好意思继续哭了,他咬了咬嘴唇,打了个哭嗝,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只是仍旧埋着头像个鸵鸟似的不肯见人。   “姐姐,你知道吗,鲲鹏的传承记忆中有一种契约,可以让人和妖生命共享。”片刻后,小银鱼抬起头,顶着一张小花脸,声音沙哑,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如果早知道,三毛就可以活着了。”   身体破败了有什么要紧,重新再造一具就是。   灵魂虚弱有什么要紧,重新凝实就是。   可是为什么,要在三毛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他之后才让他知道这个办法。   老天爷是故意捉弄他吗。   湘水拍着他后背的动作一顿,秋水般澄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料到小银鱼看的这么透彻,“不是天意弄人,是比起活着,他更想陪着吴兰一起死。”   杜若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忿忿不平,“你既然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自然也能看出他的想法。”   “哪怕他不是鹏,你愿意和他生命共享,他也是不愿意的。”   若生来便是原罪,那么他便赔罪,偿命来换吴兰的意难平。这样至少另一个世界中她不再孤单。   而且这么做,既能偿还吴兰的生恩,又能永远陪着他,成全他,一举三得,对三毛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   “傻子。”   空气静默了一瞬后,响起了一声低低地释然的呵斥。   ........   离开小渔村后,湘水坐在后座上,仍旧频频的回头望去,“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   杜若一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放心,他现在是鲲鹏,这世上没几个人能伤的了他。”   从后视镜中看见湘水脸上不曾褪去的担忧,杜若想了想,接着道,“而且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也需要空间静一静,整一整思绪。”   由一条普通的小银鱼变成了鲲,再送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后发现朋友就是自己的另一半,这任何一件事都足以颠覆平静的生活。   湘水被她劝动,不再扒着车窗往后看,改为看向路边的景物。   一路无言,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五味馆门前。   杜若下车,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热闹的讨论声。   “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这是涂荼握着拳头气愤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太岁头上动土,我看她是不想活了。”这是朱八娘不屑的讽刺声。   “吃点甜食消消气。”白龙温润的声音响起,“她不已经承诺要发道歉声明了吗。”   “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一道陌生的带着两分熟悉的女声响起,哪怕语气充满了愤怒也不掩音色本身的甜美,“谁让她血口喷人,踩着我和秋洺上位。”   杜若眉头一动,想起这道声音几天前在白龙的通话中听到过,不仅如此,秋洺这个名字也很耳熟。   在哪里听到过呢。   就在这时,桂平宽厚的声音姗姗来迟,“娱乐圈的人果然胆子比一般人大,连山神和锦鲤都敢惹,她是嫌自己凉的不够快吗。”   山神,锦鲤?   杜若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终于清晰的浮出两张出众的面孔。   “咦?”刚刚走到门口的湘水只来得及听到桂平的后面一句话,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的看着旁边的女孩,声音激动,“这世上........还有山神吗?”   杜若撩开珠帘,走了进去,“有的。”   “她原来是秋名山的山神,后来立下功德得以摆脱地域限制,现在不但可以四处走动,还成了以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明星?”湘水听到一个陌生的词语后扬了扬眉梢,忽然来了兴趣,“那是干什么的?”   杜若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店内看到她进来的众妖就纷纷站起来迎了上来,“局长大人,您回来啦。”   杜若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那个穿着红裙子一脸好奇的望过来的女孩弯了弯眼睛,嘴角梨涡浅现,“你好呀,鱼夏。”   红衣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她更好奇了,“你知道我?”然后她歪了歪头,视线在其余几只妖身上转了一圈,“是他们告诉你的吗?”   杜若:“不是,特管局有你的资料。”   “哦,原来如此。”鱼夏后知后觉的拍了下脑门,看向她的眼神更加亲切了些许,“早就听说海市特管局的局长是个很优秀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杜若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嘴上客气的道,“哪里哪里,谬赞了。”   她走了过来,坐在小姑娘对面的椅子上,“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听你们在讨论一个人,是谁?”   “是她,是她,就是她。”不等鱼夏开口,一旁的涂荼就迫不及待的点开了手机,指着三天前的一条热搜,气鼓鼓的道,“这个女人自己立身不正也就罢了,还造谣生事,指桑骂槐,抹黑鱼夏和秋洺的名誉!”   听她这么气愤的为自己打抱不平,鱼夏心中感激,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事情是这样的,找个叫陈筱雅的女人一个月前私信我想要求好运,但她这个人品行不好,我就拒绝了她。”   “正好当时秋洺有一部新的仙侠剧开机了,我便转发了她的剧照替她做了一波宣传。”   当年她和秋洺一起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两人同时出道,不过侧重点不同。秋洺是影视歌全方面发展,她则是因为演技和容貌的限制多是一些综艺,平时就是在微博上抽奖赠好运,几年下来,她微博上粉丝量倒是比已经进入一线的秋洺还高些。   “本来我已经将这个人给忘了,没想到前几天秋洺突然被狗仔爆料说她是金主养在外面的小三,能有现在的成就都是靠□□睡出来的。”因为祝竜大人和林景淮的关系,她们俩的经济合约都挂在林景淮母亲创办的余木影视里面,安排的经纪人也是数一数二的,消息爆出来后第一时间就进行了控评、引导和洗白,并在第二天就查出了始作俑者。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陈筱雅。”说到这里,鱼夏觉得刚消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冒上来了,白龙默默的给她倒了一杯冰糖雪梨水,推了过来,鱼夏正好觉得口干,顺手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清甜凉爽的汁水带走了大部分的火躁,她跟白龙道了一声谢,这才继续道,“最可恨的是,狗仔拍的明明是她,她却祸水东引,栽赃嫁祸,把锅按在了秋洺身上不说,还暗戳戳的影射我也是一丘之貉。”   “秋洺还在剧组拍戏,不知道这事,公司那边查出来后要求陈筱雅澄清事实并道歉,她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一直不肯认错。碍于她背后的人,公司那边不好完全撕破脸,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天。后来我们这边略胜一筹,陈筱雅这边抵不住压力承诺今天会发布道歉声明,可是........”   鱼夏撅着嘴,看着今天霸屏的热搜,圆嘟嘟的苹果脸黑了一片,“这个影帝和小花什么时候爆出婚讯不好,偏偏选在今天,这不是给陈筱雅引流吗。”   杜若瞥了一眼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报道,眼睛里闪过一抹心虚。   大概、或许、可能她知道原因。   不知道原因的鱼夏继续闷闷不乐的道,“现在大家的关注都被他们引走了,没多少人注意陈筱雅的声明,既没有给她的名誉造成太大的打击,又没有很好的替秋洺澄清,等影帝和小花的热度下去了,秋洺身上的污点也在大众心中留下了印象,不好洗了。”   虽然公司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公关,但这种绯色新闻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没有当事人的澄清,那么一半的粉丝或者路人心中就会始终持有怀疑的态度,这对秋洺的形象很不利,收集的信仰也不纯。   最重要的是,公司那边和陈筱雅的经济公司达成的协议是,只要陈筱雅发布了道歉声明,那么这件事就算过去。   现在陈筱雅按照约定确实发布了道歉声明,承认是她偏听偏信,没有在调查清楚前就下了结论,给秋洺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至于鱼夏,本来陈筱雅就说的隐晦,没有点名道姓,特意澄清反而不好。   所以公司接下来会在陈筱雅发布道歉声明后再运作一波,趁着热度洗清秋洺的身上的脏水并给她圈一波粉丝,但被影帝和小花的婚讯一搞,彻底泡汤了。   “要不是这俩人平时和陈筱雅没什么交集,我都要怀疑他们是她请来救场的了。”鱼夏反手将手机扣在了桌面上,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陈筱雅的运气也太好了,像是老天都在帮着她似的。”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在听完了事情的始末后,湘水举了举手,清雅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疑惑,“陈筱雅的道歉声明里只说了是她误会了秋洺,并没有承认是绯闻里的女主角其实是她,对吧。”   鱼夏对她很有好感,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很是亲切,回答她的问题时神色不免就缓了下来,“对。”   “为什么?”湘水更加不解了,“她这算是避重就轻,并没有真正认错吧?”   “对呀,为什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涂荼也跟着问道。   “........”鱼夏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因为陈筱雅背后的金主--徐武阳。”   前些年娱乐圈有三大巨头,分别是余木影视,华天娱乐和天健影业,天健影业的总裁姓钟,名天载,曾经在帝都上流圈也是顶尖的权贵。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因为父亲的权柄而风光,也因父亲的下马而落魄,最后更是死在了他的父亲手里,尸骨无存。   天健影业因为群龙无首,加之后台倒下而一夕之间破产,被其他公司瓜分了资源。   其中有一家就是徐武阳创办的星耀影视。   徐武阳心黑手辣,做事没有下限,手段肮脏,加之背后有资本扶持,短短的几年内就让星耀影视在娱乐圈有了一席之地,虽然和余木影视、华天娱乐这些老牌的巨头相比,但也是不容小觑。   “我们和他硬刚也不是不行,但徐武阳这个人很邪门,和他作对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鱼夏想起来之前经纪人给她的分析,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们不怕他来硬的,就怕他玩阴的。”   有底线的人和没底线的人做出的反击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那是一个疯子,如果和他彻底撕破脸,那么很难预料他后面会对秋洺做出什么阴险恶毒的事情。”而在娱乐圈内,要毁一个人的名声简直太容易了。   哪怕余木影视每次都能护住秋洺,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况且秋洺还要靠着信仰成神,名声不能坏。   “但是--”鱼夏话音一转,清润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狡黠和冰冷,“公司不能继续正面对战,我可以。”   鱼夏从来都不是打落牙齿活血吞和那种以德报怨隐忍大度的妖,跟在祝竜身边久了,她学会最多的就是有仇当下报,千万别憋屈了自己。   所以她知道陈筱雅不会正面给她道歉时,并没有怪公司不出力,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该懂的规则早就懂了,所以她收拾了行李从帝都来了海市.   陈筱雅就在海市的影视城拍戏。   论后台,论运气,她作为一只有着烛龙撑腰的锦鲤一点都不带怕的!   “那你想?”看着斗志昂扬的小姑娘,杜若眼中的兴趣更浓,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两分亲切。   这性格,太对她胃口了。   鱼夏察觉到她的热情,抿了抿唇,凑过来小声的道,“我准备画个圈圈诅咒她。”   杜若:“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却见其余的妖也都一副出现了幻听的表情,动作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鱼夏见他们一脸惊讶,眨了眨眼睛,“我是锦鲤,自然是要动口不动手呀。”   语气相当理直气壮。   杜若 众妖:“.........”   居然无法反驳。   “再说了,打架容易受伤不说,还会暴露身份。”鱼夏接着道,“虽然我不怕那个徐武阳,但是也不能让他碰瓷呀。”   “碰瓷?”杜若眼角一跳,直觉告诉她,自己理解的和对方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果然,鱼夏解释道,“我是珍贵的瓷器,对方是又臭又脏的石头,哪怕碰不碎,但撞在一块多膈应啊。”   所以不能被碰瓷。   杜若:“.......”   长见识了。   “不过,锦鲤不都是带来好运的吗?”涂荼顶着蚊香眼,不甚明白的道,“诅咒的话,不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吗?”   毕竟锦鲤一族得天道喜爱,若是用来为恶.......   “不要紧的。”鱼夏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先撩者贱,我只是将对方施加给我的恶意反弹,不会遭到天道厌弃的。”   “而且这事我以前也干过。”   听她这么说,涂荼放心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那你想怎么诅咒她?需要我们帮忙吗?”   鱼夏沉吟了片刻,面色纠结,没说话。   杜若看到她的表情,心中了然,对方这次来恐怕就是来寻求帮助的。   “若是不违背规矩,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杜若对她如何诅咒别人十分好奇,更愿意结个善缘。   毕竟对方背后还站着一位大佬,打好关系不吃亏。   鱼夏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翘着唇角,笑眯眯的说,“不违背,不违背,这个忙很简单,就是让我在你们院子里住一段时间就行。” 第56章 有病   山不在高, 有仙则灵。水不在深, 有龙则灵,   五味馆里住着龙、妖、神,还有经过官方认证的杜若, 早就让这个地方的气场变成了最适宜灵物生活,也最适合施法的场所。   鱼夏是一条鱼, 所以不需要什么房间床铺,只需给她一个鱼缸, 往角落里一放就行,十分好养活。   话是这么说, 但杜若也没想随随便便就找个鱼缸给她住,毕竟远来是客,不可太过敷衍。   所以她特意去隔壁的古董店买了一个漂亮的白底青瓷圆形鱼缸, 回来时却发现那条胖胖的红色锦鲤已经在水里畅游, 而装着她的则是一只七彩琉璃冰心碗。   一米宽, 半米高,阳光打在上面,流光溢彩, 晶莹剔透, 别提多好看了。   这么骚包的颜色, 杜若下意识的看向了白龙, 白龙注意到她的视线,扬唇浅笑,声音温润, “刚刚收拾空间的时候,正好发现了一个小玩意,很是适合她。”   杜若眯了眯眼睛,将手里的鱼缸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搁,抬脚朝他走了过来,走到跟前后也不说话,而是绕着他转了两圈,白龙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垂着的手指一僵,但还是维持住表面的淡然,低头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杜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对这小姑娘格外的热心。”   白龙眼神一闪,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没有吧。”声音里的底气不足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白龙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她天赋很高,若是好好教导,一定能越过龙门,化身成龙。”   言外之意就是,他看到一个资质不错的小辈,心生欢喜,自然要多照顾一些。   杜若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那条胖胖的鲤鱼身上,“你确定以她的体型到时候能跳过龙门?”   白龙:“........”   看了圆滚滚的小红鱼一眼,不确定了。   而在七彩琉璃冰心碗的鱼夏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正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和天地沟通,心里默念着--让陈筱雅倒霉,让陈筱雅倒霉,让陈筱雅倒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海市影视城,《盛世》剧组。   导演看着镜头里的画面,浓眉皱成了一个疙瘩,“卡!”   他重重的喊了停,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胸口的怒火,沉着一张脸,对着前方的女主角挥了挥手,“陈筱雅,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戏。”   语气里的不耐和不满连条狗都能听的出来。   陈筱雅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拉长了脸,不情不愿的走到导演身旁,耐着性子心不在焉的又听他讲了一遍。   完事后,她扯了扯嘴角,“好的导演,我知道了。”   “我不要你知道,我要你按照我的说的演出来,不要在自作主张,画蛇添足!”   忍了忍,导演还是没忍住,抖着眉训了一句。   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看了过来,露出了惊讶、了然和嘲讽。   陈筱雅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导演就冲她摆了摆手,然后对着场记喊道,“第九场第八次,准备。”   场记应了一声,跑过去打板,摄像机启动,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准备就绪,陈筱雅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咽了回去,差点憋成内伤,脸色黑的跟锅底有的一拼。   她走到场中,闭上眼做了几组深呼吸,看着对面的男配,眼眶微红,“1234567.......”   饰演男配的演员虽然不出名,演技却很扎实,心里素质也够硬,听着本应该深情款款的对白换成了冰冷的数字一点都不惊讶,从善如流的接了下去。反正除了男主角,她对所有的配角都一样把台词换成了数字,早习惯了。   “心兰,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蒋斌低着头,一双忧伤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执着的要一个答案,“你告诉我,如若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么我........我成全你。”   最后几个字说的伤情又无奈,每个字都带着难掩的情意,可见他的台词功底之深厚。   按理说对手演技精湛,情绪饱满,又没有故意压戏,哪怕陈筱雅是个小白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带进戏中,况且她也是出道了四五年的“老人”,不会连这点经验都没有。   但是陈筱雅就是这么让人意外,她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极力想表现出一副伤心又坚强的样子,“我.........”   “卡!”   导演看着镜头里半天不说话的女主角,气的再次喊了停,这一次他体内的洪荒之力真的控制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着小喇叭,跟个喷火龙似的喊道,“陈筱雅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戏拍了八遍都不过也就算了,怎么连数字都能忘词?”   “你要是不想演立马收拾东西走人,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话相当重了,空气里顿时安静下来。   剧组人员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了陈筱雅的脸上,就是她脸皮再厚也受不住,“不演就不演,你以为我稀罕吗。”   说着,将身上的戏服扯下来往地上一扔,用力的踩了两脚,挑衅似的朝导演扬了扬眉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你--”导演被她这一套动作气的捂住了胸口,小麦色的脸色涨的通红,“你他妈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巨龙般的咆哮响彻在整个剧组上空,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半点都没有迟钝的迈出了门槛,上了保姆车,很快汽车发动的声音传了过来,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好,好的很。”导演气的浑身发颤,声音发抖,差点连手里的小喇叭都没握住,“跟投资商打个电话,告诉他,这次老子真的不伺候了。”   “《盛世》里面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助理握着电话有些迟疑,“导演,徐总他--”   助理欲言又止,想要提醒他徐武阳不好惹,导演何尝不知道徐武阳不好惹,不然也不会忍了陈筱雅这么长时间。   但现在陈筱雅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他要是还忍下去不用徐武阳出手,他就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为了投资忍一时之气可以,但要忍成王八那就是笑话了。   他又不是那种无名无姓没有成绩的小导演,随便人踩。   助理也很生气,想了想也就没在劝,找到投资商那边的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助理又打了两遍,电话那头还是传来了一道忙音,他看向了导演,“没人接。”   “那就再打!”   助理盯着他喷火的眼睛,缩了缩脖子,再次拨出了电话,好在这次终于通了,他握着电话,还没等说什么,那头就先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   “你们怎么办事的,陈小姐不是应该在拍戏吗?她为什么会在外面?”   小助理张了张嘴,“陈小姐她........”   然而不等他说完,那边就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没时间听你们废话,陈小姐现在出了车祸,正在送往医院,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徐总一定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说完,对方率先挂断了电话。   小助理握着电话,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啥玩意?   车祸?!   “导演,对方说、说........”助理大着舌头,回过神来后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陈筱雅自己甩大牌跑出去出了车祸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腿长在她自己身上,他们又不能绑着她。   “哼。”因为手机开了扩音,所以他们的对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导演面色阴沉,冷笑了一声,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吧。”   “那我们--”有人没眼色的想问明天还能不能正常开工,就被一旁的同事给捂住了嘴拽走了。   “你是不是傻,没看见导演的脸色阴沉的能往下滴水了吗?”   “我那不是担心生计吗,要是开不了工,那我就得去别的剧组干活养家啊。”   “先看看吧,如果投资商真的因为陈筱雅撤资,这个剧组又没有新的投资,不用你说导演也会遣散大家的。”   类似这样的议论声在整个剧组的小团体中随处可闻,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担忧惶恐,有人随波逐流。   而在龙套和替身那边的演员里面,则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毕竟他们不是明星,不靠脸吃饭。   不过--   有人悄悄的往后面瞥了瞥,看见那个气息冷冽的高大青年跟在容貌娇美的女子旁边,寸步不离,看向她的眼神仿若一湖春水,柔和了周身的冷硬。   这两位倒是有可能靠脸吃饭。   “你有没有觉的陈筱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走在后面的棠艺没注意到其余人悄悄打量的目光,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理会,她扯了扯朱润玉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朱润玉注意着周围的人流,护着棠艺往外走,闻言漫不经心的道,“没注意。”   旁的女人他向来都不带多看一眼,自然不会注意有哪里不对劲。   棠艺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俏脸一红,嘴角的弧度高了些,“她虽然不背台词,演技也不行,但经过导演调*教了四五次还没有半分长进的情况倒是头一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的她身上萦绕着一种不好的气息。”   “刚刚她还出了车祸。”这股感觉就更真实了,“像被人诅咒了。”   朱润玉本来散漫的神色闻言一变,沉吟了片刻,“如果她出事了是不是就不能再来拍戏了?”   棠艺:“那要看情况严不严重,若是严重的话自然是来不了的。”顿了顿,她抬起头,声音好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她不来,那个女主角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那也轮不到我啊。”棠艺听出了他的意思,眸子也弯了下来,将手塞进他的大手,和他十指交缠,“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就是她的金主,若是她不能参演,对方很可能撤资,这个剧能不能拍完还是个未知数呢。”   而且陈筱雅和导演闹的这么厉害,怎么看这个剧糊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哎呀不管了,我们等通知就是了。”棠艺摇了摇头,很快的将这个头疼的问题抛到了脑后,“今天下午不用拍戏,我们去吃顿好的吧。”   朱润玉看着她的眼睛,心有灵犀,“五味馆?”   棠艺点了点头,“杜老板的手艺很好。”   “那走吧。”朱润玉牵着她的手,从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载着她朝老街行去。   ........   朱润玉和棠艺到的时候正是店里的高峰期,锅铲碰撞的声音和客人的点菜声聊天声混在一起,伴着一道道热气蒸腾香味扑鼻的美食,有一种朴实的红尘气息。   “哎,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刚做完一道菜准备歇一会的杜若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俩俊男美女,分外养眼,心情便不觉更好了些。   “剧组有事放假了,所以特意过来犒劳一下五脏庙。”棠艺笑容亲切,她扫了一眼满座的位子,“还有空位吗?”   杜若指了指后头,“你们去后院吧,这里满座了。”   “好。”棠艺点了点头,就听见对面的女孩又问道,“想吃什么?”   她偏头看了一眼旁边高大的青年,“你想吃什么?”   闻着鼻尖传来的饭香味,听着周围的嘈杂声,朱润玉神色恍惚了一下,闻言下意识的道,“虎皮肉,荷包饭,南京板鸭,大煮干丝。”   说完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咬了下嘴唇,似乎有些懊悔。   棠艺假装没察觉他的异样,牵着他的手对杜若笑了笑,“麻烦杜老板了。”   杜若也笑了下,“不麻烦。”   棠艺牵着朱润玉的手就往后院走去,在门口的时候还碰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白龙,对方见到他们颇为讶异的挑了挑眉,棠艺便道,“今日得闲,想念杜老板的手艺。”然后又指了指后面,“外头都坐满了,杜老板请我们去后院。”   白龙挑起的眉梢放了下来,让开了身子,“请。”   等他们过去后,他站在那里朝后院水缸旁边的七彩琉璃冰心碗上扫了一眼,这才抬脚回到了点心柜那里。   只不过他有些心不在焉,神识时不时的就往后院瞄。   荷包饭是把香米和鱼头混在一起用荷叶包裹后上锅蒸熟,荷叶碧绿,饭团松软,吃的时候荷叶的清香和饭团滑润爽鲜的味道一齐涌上舌尖,齿颊留香。   虎皮肉则是用带皮五花猪肉先烤后炸,然后加入酱油、料酒、大料、白糖、葱、姜、盐煨顿,最后皮呈皱纹状,纹似虎皮,油亮光滑,入口肥而不腻,软烂醇香。1   大煮干丝是一道淮扬菜,将大白方干切成火柴棍粗细的干丝,用沸水烫三次,去豆腥后浸入鸡清汤,然后捞出放入煮沸的鸡汤中,加火腿丝、鸡肉丝、笋丝,最后放入虾仁,以盐调味。   鲜香扑鼻,美味清淡,火腿和笋的鲜味渗透到每一根干丝中,丝丝入扣,不见一丝油花。   南京板鸭故有“干、板、酥、烂、香”之美誉,需要先煮后腌再烘干,工艺复杂,耗时长,一时半会做不出来,好在杜若之前旅游的时候买过一些,直接从空间里取出来就能用,撕开外包装,里面的鸭子外形较干,状如平板,肉质酥烂细腻,香味浓郁。2   “我来吧。”将板鸭码好装盘,放了一朵西兰花点缀,杜若刚端起餐盘,白龙就从外面钻了进来,接过杜若手里的餐盘,径自往后院走。   杜若手上一空,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桂叔,你没觉得你家龙王大人有哪里不对劲吗?”   平常虽然不推拒安排给他的事情,但这么积极主动可少有啊。   桂平眼皮抖了一下,浅绿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纠结,“啊,没有吧。”他装傻充愣的道,“许是今天心情好。”   至于为什么心情好,那就不是他能八卦的了。   .......   市立医院特殊病房里。   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有护士闻声赶到,看见里面的女病人不知何时拆开了绷带,端着镜子看自己脸上的一条长条伤口,“啪。”   因为手抖,镜子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片,护士皱了皱眉,一边按铃叫来了护工,一边走了进去。   一见到她进去,女病人顿时将注意移到了她身上,陈筱雅跪坐在病床上,身子前倾,一把抓住了护士的胳膊,“我的脸,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颤不成声。   护士被她抓的一疼,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保持着职业微笑,轻声安抚她,“你在路上出了车祸,伤到了脸,好好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出院的。”   说来也奇怪,这位女病人出了车祸浑身上下除了脸上划了一道口子,其余地方一点都没受伤。   可偏偏脸上这道口子十分深,要不留疤几乎是不可能的。   联想到这位的职业,女护士看向她的眼神就愈发同情,态度也更加温和,“你刚刚做完了手术,还不能太过激动,你先躺一会,我去通知你的家人。”   “不,不行。”陈筱雅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破相了悲痛中不能自拔,闻言下意识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在对方疑惑的看过来时,她打起了两分精神,恹恹的说,“我自己通知就行,不麻烦你了。”   “好的,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按一下床头的按钮。”女护士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朝她身后的床头指了指,点点头出去了。   “咔嚓。”   房门被轻轻的关上,宽敞明亮的病房中只剩下了陈筱雅一个人,她坐在床上,感受到脸上传来的刺痛,双目通红,重重的锤了一下柔软的床铺,然后挥手将枕头和被褥全部掀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咚咚。”   房门响了两下,继而被人推开,助理苏婉走了进来,看到一室的狼藉后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将手里提着的外卖放到床头柜上,退后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筱雅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一句话仿佛点燃了炸药的引子,本就窝火的不知怎么发泄的陈筱雅阴沉的看着她,破口大骂,“吃什么吃,你是猪吗,一天到晚就想着吃,没看见我脸都受伤了吗?”   “还有,你是怎么工作的,发生车祸的时候为什么不挡在我身前?”   骂完,她看着完好无损的助理,目露狐疑,“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我的车祸是不是你策划的?谁买通了你?”   苏婉被劈头盖脸的谩骂给气的气血上涌,白净的脸瞬间红成了西红柿,她嘴唇抖动,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听到对方后面的指责后,更是捂着胸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不是我!”   被冤枉的愤怒和想要澄清的急切终于冲开了堵着喉咙的棉花,苏婉撸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缠着的一层纱布道,“我也受伤了的。”   她委屈的掉着眼泪,“筱雅姐,你不能这么冤枉人。”   陈筱雅看到她手臂上那层薄薄的纱带,在想到自己脸上厚厚的渗着血迹的纱带,理智就被嫉妒和怨恨吞噬,口不择言的道,“你这点小伤怎么能跟我比?你又是什么身份,知道我的脸值多少钱吗?”   “我看你就是和棠艺那个贱人串通好了,想要毁了我让她上位。”   苏婉张大了嘴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神经病。   难道她这次受伤最重的其实不是脸,而是脑子?   不然怎么能这么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呢。 第57章 换脸   星耀娱乐, 总裁办公室。   面容斯文俊秀的青年低声的向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汇报, “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医院那边说陈小姐现在已经醒了,就是情绪很不稳定。而且.......”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掀起眼皮觑了阖目不语的老板一眼,窗外的阳光打在他深邃的五官上, 愈发显得人丰神俊朗,仿若天神。   听到他语气迟疑了下来, 男人抬眸扫了过来,目光冷淡, 却带着十足的压迫,“说。”   青年喉结滚动,咽了一口唾沫, 飞快的道, “陈小姐伤到了脸, 会留疤。”   话落,室内一片安静。   片刻后,男人薄唇轻启, 吐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哦。”   青年敛眉垂目, 神态愈发恭敬, 静等了一会后,他听见沉重的办公椅在地上发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摩擦声,紧接着男人浑厚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吩咐司机到楼下等我,你去买个果篮。”   青年垂着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是,徐总。”看来这个陈筱雅虽然破相了但还没被boss腻烦,那么该有的礼数和敬重就一点都不能少。   青年暗自提醒了自己一番,跟在男人身后下了楼,等出了公司大门坐上副驾驶的时候,他已经联系好了一家水果店,让他们在二十分钟后将果篮送到市立医院大门口。   那是他根据路程、车速和堵车情况计算出来的合理时间。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了市立医院的大门,唐越已经眼尖的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快递小哥,等车子开进停车位后,他先是下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对老板报告了一声,见对方轻轻颔首,这才飞快的朝着门口走去。   接过快递小哥手中的果篮,又逊色的赶上了徐武阳,在电梯下来之前恭敬的站在了他的身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浪费。   “叮。”   电梯在八楼停下,唐越提着果篮上前一步在前面带路,最后停在808的病门前,“徐总,陈小姐就在里面。”   徐武阳点了点头,示意他敲门。   唐越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扣起在门上敲了敲,屋内没有响应。   他又十分耐心的敲了三下,“滚。”   一道尖利的女声隔着门板传了出来,他面上的完美笑容一僵,讪讪的回过头,看向自家boss。   徐武阳皱了皱眉,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他握着门把手,直接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筱雅听到动静,想也不想的扔了一个枕头过来,怒气冲冲的道,“我不是说了让你滚,耳朵.......”   后面的话在看见来人时瞬间消失在喉咙里,她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扬起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只是她之前用力过度,这会转换的又太快,牵起的笑容僵硬又干涩,不但没有半分美感,还显得扭曲狰狞。   徐武阳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别过头,从唐越手里接过果篮,走到了床头,放下,这会陈筱雅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虽然还有几分不自然,但也能入眼了,“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啊。”   她嘟着嘴,委屈巴巴的撒娇,“我心里好怕,出车祸的时候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说着,低着头,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唐越已经退到了门口,关门的时候余光瞥过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嘴角一撇,“光打雷不下雨,真当老板是傻子呀。”   徐武阳看着她矫揉造作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了腻味,以前觉得还挺受用的,怎么现在这么油腻?   他的视线落在那处透着血渍的绷带上,单手覆了上去,“疼吗?”   难不成是破相了的缘故?   陈筱雅握着他的手,娇滴滴的道,“疼。”   下一秒,“不过我看到你就不那么疼了。”   徐武阳笑了一下,抽出手,在她身边坐下来,改为搂着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在圆润的肩头跳动,语气散漫,“医生怎么说的?”   陈筱雅脸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她撇着嘴,眼睛酸涩,想哭又想起了医生的警告强忍着没有落泪,憋得小脸通红,“会留疤。”   她往男人怀里蹭了蹭,另外半边没有受伤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熨帖的衬衫,听着他胸口强有力的跳动后,抿了抿唇,“亲爱的,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当然不会。”徐武阳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声音宠溺,那双锐利的鹰眸里却没有多少温度,凉薄冷漠,他捏着她的下巴,细细的看了一眼伤口,“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嗯。”听他这么说,陈筱雅提着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了落地的踏实感,她依偎在男人怀里,细嫩的手指勾着他的手心,开始有心情告状,“亲爱的,你可要为我出气呀。”   “那个导演太不识时务了,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下我的面子,我倒是没什么,但他这么做完全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嘛。”想到他骂她的那些话,陈筱雅的眼睛里就淬上了一层毒,闪着幽幽的暗芒,“剧组我是不想回去了,等我脸好了,你给我另外投资一部新剧吧。”   “《盛世》里的钱投资也抽时间撤回来。”   “.......”   见男人垂着眸沉思,没有像之前那样第一时间答应自己,陈筱雅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都缠了上去,在男人耳边轻轻的呵气,“好不好嘛,亲爱哒。”   声音娇媚甜腻,像是一把钩子,钩的人心痒难耐。   不得不说,陈筱雅是有些本钱的,老天对她很是厚待,不光给了她妖娆的身材,娇美的容貌,连声音都是少有的妩媚,更何况........   想到什么后,徐武阳的眸子一暗,大手搂住她的细腰,慢慢的摩挲,“好,如你所愿。”   声音暗哑,气息粗重。   陈筱雅满意的勾了勾唇,贴的更紧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了三下,唐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徐总,陈小姐,护士来换药了。”   “嗯,进来吧。”徐武阳应了一声,掐着陈筱雅的腰将她从自己怀里抱出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衫,刚结束护士也走到了床前,“陈小姐,请坐到这边来。”   这次来的是护士长,经验丰富,整个过程目不斜视,有条不紊的给陈筱雅解开了纱带涂上药水打了消炎针最后缠上新的纱带,仿佛压根没注意到房间里还多了一个英俊的男人,直到结束后才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托着药盘出去了。   “你这个伤口.......”本来徐武阳还不怎么在意,直到护士长解开她的纱带,他清楚的看清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才意识到她伤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神色也不由严肃了两分。   换药的时候陈筱雅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么丑陋的样子特意背过了身子,紧紧的咬着牙没发出一声痛呼,表情也管理的很好,得知心上人看到了自己的伤口顿时一秒破功,“伤口怎么了?是不是治不好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浓浓的恐惧和哭腔。   徐武阳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不过想到她对自己还有用,便把那抹心烦给压了下去,“瞎想什么呢,我是说你的伤口以这家医院的水平治不好,一会我带你去私人医院治疗,那里有一位医生特别擅长皮肤科,保证不会留疤。”   “真的吗?”陈筱雅泪眼朦胧的问道。   徐武阳:“真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陈筱雅从床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道。   “好,你先换衣服,我给他打个电话。”徐武阳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外面联系人去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一家环境优雅清净的郊区别墅,一个留着长发的穿着古装的白衣青年站在门口,见到他们后缓缓的露出一个温雅的微笑。   如山风徐来,莲花盛开,清雅又干净。   陈筱雅搂着徐武阳的胳膊,视线落在青年俊秀的面容上,心跳加快,耳根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下意识的挽了挽鬓角的碎发,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和精致娇媚的五官,神色也带着小女儿的娇羞。   白衣青年眸子里的温度顿时凉了下来,不,这么说也不对,他脸上虽然笑的如沐春风,但是眸子里本来就没多少温度,这会浮在表层的伪装褪去,露出了真实的冷漠。   但是沉溺美色的陈筱雅却没有注意,还以为自己给对方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还沾沾自喜。   “两位随我来。”白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脸色冷沉的徐武阳一眼,眸子里多了几分戏谑的意味,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还没看够?”徐武阳低头盯着眼神在前面的青年身上流连的女人,音色不辨喜怒,但周围的气压却瞬间低了下来。   陈筱雅脊椎骨蹿上一股寒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转了转眼珠,娇嗔的扫了吃醋的男人一眼,“我没在看他,是在比较。”   “嗯?那比较出什么了?”   “他没你好看。”陈筱雅斩钉截铁的拍马屁。   “而且这人这么年轻,医术真的比那些从医多年的老大夫强吗?”   听她这么说,徐武阳脸上的寒意散去了些,只是仍旧不大高兴,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信不过我?”   “怎么可能,这世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徐武阳睨了她一眼,声音含着丝丝的警告,“记住你说的话,别给我丢人。”   陈筱雅身子一僵,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前面的青年,但身体已经下意识的软了下来,两团绵软若有若无的蹭着他冷硬的胳膊,娇滴滴的道,“知道啦。”   “人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都不会变的。”   “乖。”徐武阳听到她这么说后,脸上的冷意彻底散去,锋利的鹰眸紧紧的盯着她,幽深的眸子里闪着她看不懂的暗芒,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非常满意她的识相。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接冲到了头顶,陈筱雅心悸的望了一眼郁郁葱葱的四周,有种被毒蛇猛兽盯住的感觉。   屋内的摆设和白衣青年一样,充满了古典风。   浅色的地毯头软的铺在地上,花梨木的茶几上摆着一套青色的瓷杯,左边的紫檀架上摆着一个汝窑花瓶,里面插着几朵菊花,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水墨山水画。   磅礴大气,意境深远,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徐武阳像是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她穿过客厅,来到了一间客房,房间布置的淡雅素净,俊秀的白衣青年站在铺着浅蓝床单的双人床前,冲着她招手,笑容清浅,“来,躺到这上面来。”   陈筱雅呼吸一顿。   此情此景,真的很让人误会呀。   她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徐武阳警告的瞪了白羽一眼,这才低头对她道,“过去吧。”   金主发话了,陈筱雅这才挪动脚步,脱鞋平躺在了床铺上。   “别紧张,我就是先看看你的伤口,然后再根据伤口的情况给你治疗。”青年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温润好听,给人莫名的信任感。   陈筱雅放松下来,任由他解开了自己的纱布,鼻尖传来了淡淡的檀香味,细腻冷冽,像是寒冬树梢上的第一抹新雪。   “这伤口.......”白羽看到那道狰狞蜿蜒了半张脸的蜈蚣线,抬起手按了按上了其中一条脚。   “嘶。”   陈筱雅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想跟心上人撒娇,就听见旁边的青年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她听不懂的惋惜,“恶化了。”   话落,一道浅黄色的浓水顺着细细密密的蜈蚣脚流了出来,里面还夹着丝丝缕缕的血色。   徐武阳眯了眯眼睛,看到红肿发炎的伤口,问出了陈筱雅的心声,“在医院换药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恶化了?”   “现在天热,伤口反复很正常。”白羽收回手,扯过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指,随后丢进垃圾桶,“而且她伤口又深,外面看着没事不代表里面也没事。”   “说实话,这样的力度和角度,要不是你告诉是车祸造成的,我还以为有人拿着刀子在她脸上狠狠的割了一道呢。”   “那我还能治好吗?”陈筱雅听到后整颗心都像是被人用力攫住了,不敢用力呼吸。   “当然。”白羽自信的挑了挑眉,想到什么后,声音放的更轻,“不过嘛,治疗方式有些耸人,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不管什么方式,只要能治好我的脸,我都能接受。”   “哪怕要用别人的命?”青年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谈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一点没注意到自己话里的恐怖。   陈筱雅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在看到对方清明的甚至过分冷漠的眸子时,她呼吸一窒,恍然明白过来。   他不是在开玩笑。   陈筱雅沉默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喜欢捧高踩低落井下石,但从未想过要人去死,她咽了一口口水,抱着侥幸的心理试探的问道,“您是在开玩笑吗?”   怎么治个脸就要了别人的命了呢。   这也太扯了。   青年神色不变,语气仍旧是让人舒服的温和,“没有,我很认真的建议。”   “你的伤口太重,普通的方法不奏效,要彻底治愈,只能换一张人皮。”   白羽说的随意且自然,就跟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但落在陈筱雅耳中却不异于晴天霹雳,她攥着被角,失声惊问,“人皮?”   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带了恐惧和戒备。   这个人,怎么能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呢。   下意识的,她看向了旁边的心上人,期待他的反驳来平复心头的不安,获得安全感。   然而让她失望或者震惊的是,心上人闻言不但没有半分惊讶,反而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讨论道,“一张人皮能用多长时间?”   “仔细着使用的话,三五年换一次就够了。”   徐武阳沉吟了片刻,然后低头看着床上瞪大了眼睛,一副魂游天外神不守舍样子的女人,“你怎么想?”   “什、什么?”陈筱雅还未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   徐武阳慢悠悠的,将她从龟壳里拖了出来,“要么换皮,要么留疤,选一个?”   声音言简意赅,冷漠无情。   陈筱雅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无底的深渊里,一半是冰川,一半是火山,极致的冷与极致的热将她夹在中间,让她脸上、身上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像是没看见似的,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顾自己还是顾别人呢?   这个问题看似很难,但也不难,对不对?   陈筱雅在心中反问着自己,随即闭了闭眼,像是扔掉了什么,声音都显得轻薄无比,“我要治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呵。”耳边传来青年医生意味不明的笑声,陈筱雅抖了抖睫毛,假装没听见,也不想看见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将自己重新缩到了龟壳里。   “你有想要的人选吗?”偏偏对方不想放过她似的,又一步步将她重新拖了出来,“你喜欢的,成功率会更大哟。”   声音仍旧温雅清和,但是陈筱雅这次却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恶意。   “唰”的一下睁开眼,冷冷的盯着他,对方脸上仍旧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见她望着他,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你气什么,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陈筱雅:.........   她收回视线,看着对面墙上的浅色环纹,呼吸粗重,脑子里却下意识的冒出了一张清丽娇不输她半分的面容。   棠艺........   这个名字在嘴边过了一遍,即将出口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在屏幕上闪了一下,发信人是苏婉。   内容是她要辞职。   看着那封辞职信,陈筱雅脸色一沉,“就她吧。”她听见自己道,“苏婉,我的助理。”   说出这个名字后,她像是力气用尽般摊在了床上,手指紧紧的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好。”白羽温声应道,“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准备好了就给你做手术。”   .......   第二天一早,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景明从电脑前抬起头,接起了电话,“喂。”   片刻后,他脸色一变,“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通知队长出警。”   挂断电话后,他立马敲响了商路办公室的大门,“队长,老街后面的一条死巷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商陆翻着文件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将手上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大长腿就朝外走去,“凌易、魏霆、宋瑾妍。”他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见到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冷声吩咐,“跟我出警。”   “是。”   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一行四人马不停蹄的朝着案发点走去。   而景明则坐回了椅子上,调出了当地的天眼系统,搜寻起有用的信息来。   案发点离着警局不远,早上又是堵车的高峰期,所以商陆几个人都是选择的步行,一路小跑着到了现场。   那里已经被巡警保护了起来,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警戒线不远处还站了不少人探头探脑的观看,小声的议论。   “哎你看到了吗,死者整张脸都被人给剥了去,血淋淋的,真可怕。”   “是吗,我来的晚,没看见,只看到地面上淌了一地的鲜血,味道刺鼻。”   “看打扮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凶手真是丧心病狂,光天化日都敢下手杀人。” 第58章 玉带糕   商陆蹲在尸体前, 认真的观察尸表的情况, 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尸体的致命伤在颈侧,一刀割喉, 手法干净利落,整张脸皮从天灵盖到下颔骨,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分寸掌握的极为精准。   刀口流畅,不见半分停顿滞涩, 一气呵成,十分老练。   “这手法,该不会是碰上同行了吧。”姗姗来迟的法医老秦同志看到被剥了脸皮的女尸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脱口而出道。   “.........”商陆眼神一闪, 起身让开了地方。   老秦提着工具箱蹲在商陆原先的地方, 戴着手套的手先是看了一眼死者的喉部,再检查了一下她的眼睑,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商队, 这个凶手一定要抓住, 越快越好。”   老秦的声音难得出现这么锋锐的时候, 商陆挑了挑眉,“你有新发现?”   老秦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 “凶手力气很大,下刀的角度也很精妙,一刀割断了喉管,刺破了大动脉,但却不会让她马上死亡。”   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呼吸,他才接着道,“剥皮是在她活着的时候进行的。”   话落,空气都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下一秒,凌易一拳头打在了斑驳的墙壁上,哑声声音骂了一句,“畜生!”   商陆不置可否,可不就是畜生嘛。   在人家姑娘还有意识的时候让她感受着自己的脸皮被一寸寸的剥掉,伴随着死亡的恐惧一齐涌入心头,这得是多丧心病狂才干的出来。   “我觉得你们要早作心里准备。”老秦毕竟是在警局干了二十多年法医的老人,见过的尸体比他们吃过的米多,他看着面前这具衣冠整齐的女尸,音色沉冷,“凶手如果不是精通外科,具有丰富的解剖经验的医学人员,那么他就有可能是一个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   因为这么老练到精妙的手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必须经过大量的实验才行。   而那实验品.......   老秦不想再想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失态。   但他作为法医不想,刑侦大队的人却不能不想,这一想,四个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尤其是商陆,脑子里想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他想到了夏长河。   当初在沈同家里抓到他,从他脸上揭下来的□□就是真的人脸做的。   是........巧合吗?   抱着这个念头,商陆几人勘察完了现场,女尸的身份也查出来了。   “她叫苏婉,今年二十五,是个艺人助理,家住在前面的福苑小区,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出来买早餐,经过这条小巷的时候被凶手杀害。”   现在是帝都时间八点四十,也就是说,这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半小时。   魏霆拿着一个解开了密码的手机,“她身上的贵重财物和手机上的余额都没有被动过,身上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凶手应该不是劫财或者劫色。”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正在搬动尸体的老秦,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厉芒,“我更倾向于老秦的后一种判断。”   “凶手是个有着特殊癖好的变态。”   “你怎么知道她是出来买早餐的时候被杀的?”凌易凑了过来,他这次倒不是抬杠,而是真的好奇。   魏霆举了举手机,点开备忘录,指着上面的一条信息说,“努,这里写着,明天早上七点去五味馆买新推出的猪油渣烧麦。”   “那这个五味馆里会不会有线索?”凌易下意识的说道,话一出口,便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他摸了摸脸,抬头,看见自家队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他看不懂的幽暗。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凌易说话都不利索了。   商陆淡淡的收回视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你提醒我了,确实要过去问一问。”   不管是苏婉,还是夏长河的□□。   “你们先回警局,我自己过去就行。”身后老秦已经将尸体装进了运尸袋,抬上了警车,商陆对着其他人点了下头,便抬腿往五味馆走去。   等到了五味馆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分钟,店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只剩下老板带着员工在清账和收拾桌子。   见到他进来后,杜若一愣,还以为他没吃早餐过来填五脏庙的,视线下意识的朝厨房的几口大锅里扫了一眼,见面板上还剩下一个面团,刚够做一碗鸡汤面的。   “你吃........”   “我吃过了。”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商陆看着对面的女孩,眸子里的寒冰消融,化为了春暖,“我过来时有事情想要询问。”   杜若从收银台走了出来,招呼他在朱八娘刚收拾干净的一张餐桌前坐下,“什么事?”   商陆长腿一迈,坐在她对面,“你认识苏婉吗?”   杜若略微思索了片刻,脑海里冒出来个留着短发的女孩面庞,“认识呀,她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说完,瞥见商陆面上的冷色,她意识到了什么,“那姑娘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商陆声音低了两分,带着沉痛和可惜,“她死了。”   “什么?”   杜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怎么会........”看着对面的青年眼中涌动的怒意,一个念头从脑中冒了出来,“她是被人杀害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杜若心中已经确定了结果。商陆是刑警,还是刑侦大队的队长,普通的死亡案件不归他们管。   “谁干的?”   商陆摇了摇头,“还在查。”他看着她,沉吟了片刻,“你还记得夏长河吗?”   “记得,怎么了?”杜若不明白刚刚还在说着苏婉怎么就跳到了一个早就死去的犯人身上,但是商陆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这么说--   “她的死和夏长河有关系?”   商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对方愈发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夏长河伪装成女人,瞒天过海,□□无缝靠的是一张以假乱真、不,是真的□□。”   “而苏婉脸上的人皮也被剥掉了。”   杜若闻言眼皮一跳,瞪大了眼睛,“你怀疑这是长生堂的人做的?”   商陆:“我不确定,但现场没有发现苏婉的魂魄。”   本来他的怀疑只是两成,现在成了五成。   “你的怀疑不是没有可能。”杜若沉思了片刻,缓缓的道,“许天赐死在这里,沈同重伤,再来个长生殿的人也不稀奇。”   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来反倒更让人怀疑。   “但是现在敌方在暗,我们在明,除非对方主动现身或者留下足够的线索,不然我们也很难找到他们。”杜若现在明白过来商陆来的目的,但是这个忙她帮不了。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苏婉。”杜若想到那个爽朗干练的姑娘,清澈的眸子里淌过一抹悲伤,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我有一个预感,找到杀害苏婉的凶手,说不准我们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只能如此了。”听见她这里也没有多余的线索,商陆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的他就调整好了情绪,“我没别的事情了,案件紧急我就先回局里,你这边若是有线索及时通知我。”   杜若:“好。”   商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深情的桃花眸里像是藏着千万种情思,却又在看见对方清澈坦然的目光时收了回去。   他暗暗叹了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悸动。   来日方长,不急。   现在找到凶手要紧。   .......   刚走出老街,离着警局大门口还有半个路口的距离的时候,商陆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景明的电话。   “喂。”   “商队,老城区民水巷也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的脸同样被人剥了皮!”景明惊慌的声音透过手机屏幕清晰的传入了耳朵。   握着电话的手一紧,商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气压骤降,无边的寒意像是隆冬的冰雪,一寸寸的蔓延出去。   “魏哥他们已经赶过去了,你........”   商陆挂断了电话,径自朝自己停在院子里的车走去,上车,放手刹,踩油门,一路飞驰电掣的朝着城南驶去。   民水巷位于城南的老城区,这里没有明亮宽敞的写字楼,也没有冲天而起的大厦,更没有眼花缭乱的娱乐场所,这里就像是一个进入暮年的老人,有的只是岁月划过的安稳和悠然。   “商队。”见到他过来后,凌易红着眼跟他打了一个招呼,鼻翼耸动,俊朗的面容上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死者是个女学生,今年15岁,刚上初三,是过了上课时间后老师发现她还没到校打电话通知了家长,家长沿着她上学的路线出来找才在民水巷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莹莹啊,你怎么就这么抛下爸妈走了呢,你睁开眼看一下爸爸妈妈呀。”前方传来一道凄惨的女声,“警察同志,那不是我们的女儿对不对,你们认错了对不对,她只是在哪个地方迷路了,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对不对?”   范母用力的锤着胸口,被一个中年男人抱在怀里,眼眶哭的通红。   站在他们身前的是魏霆,细长的眼角微微泛红,单眼皮耸拉着,他别过头,咳嗽一声,压下了喉咙里的痒意,“请节哀,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的。”   默了默,他最终哑着嗓子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范母像是被人抽掉了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哭倒在了范父怀里,范父一个一米八高的汉子背脊佝偻,面容沧桑,衣衫褶皱的样子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   “从现场的痕迹和尸体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和杀死苏婉的是同一个人。”凌易脸色也不怎么好,心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呼吸又重又涩,他定了定神,继续跟商陆汇报情况,“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早上八点,应该是凶手杀了苏婉离开后在路上看到了上学的范莹,起了杀心。”   “这里和苏婉的被杀现场一样,很干净,没有发现疑似凶手的指纹、脚印、毛发。”说到这里凌易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不过我们在范莹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肤碎屑。”   “刚跟范莹的父母询问过,他们说范莹学过跆拳道,还是黑带,应该和凶手短暂的交过手,指甲里的皮肤碎屑就是凶手的。”   商陆眼神一动,立马朝着尸体放置的方向走去,范莹后背倚着墙坐在地上,本该青春逼人的面庞现在模糊一片,只能看清五官的轮廓。身前的校服染上了大团大团的血迹,顺着衣角滴落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空气里都是浓郁的铁锈味。   一个摔碎了的手机落在她的不远处,透过蛛网似的裂纹,仍能看到上面陷入暂停的界面--新课标英语三百句。   她是在听英语的时候被人杀害的。   想到这里,商陆眼中的暗色愈浓,像阴云翻滚,眼看就要暴雨倾盆,他轻轻的抬起了范莹略显僵硬的手指,发现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里确实残留着一些血丝,身后传来凌易闷闷的声音,“我已经让鉴证科取证,回去后立马做比对分析。”   商陆点了点头,放下她的手指,目光逡巡着四周,随即眉头一皱,来到了一处杂乱的脚印前,他闭上眼上,脑子里响起了系统激动的声音,【宿主,看那里。】   【有女鬼。】   自从绑定了系统后,商陆每逢出凶案现场的时候都会让系统打开阴阳眼,上一个苏婉的现场没有发现鬼魂后系统就记在了心上,到了这里后第一时间便开始扫描起来,终于在那对夫妇身后看到了成为鬼的范莹。   只不过范莹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整个鬼有些呆滞,不太聪明的亚子。   “队长。”凌易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范家夫妇的方向,以为他也被他们的悲伤感染,遂低着声说道,“现在给他们最好的安慰就是尽快抓到凶手。”   商陆收回视线,但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范莹,“现场都勘察完了吗?”   “是。”凌易道,“就等老秦来收尸了。”   说曹操,曹操到。   老秦挺着啤酒肚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看到和上一具尸体如出一辙的死法,老秦的心“咯噔”沉了一下。   看来最坏的猜测成真了。   “你们先回警局,两案并做一案调查,让景明着重查一下从老街到民水巷这处有没有重合的人或者车辆。”   这里和老街隔着大半个城市,按照时间和距离推算,凶手极有可能有私密的代步工具,不然不可能这么从容的犯案。   凌易点了点头,朝着警车走去,刚走了两步,反应过来,转过身疑惑的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商陆:“我找他们再了解一下情况。”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范家夫妇。   “哦,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凌易摸了摸头,走了。   商陆走到范父范母身前,并没有像他之前打发凌易那般询问他们信息,只是郑重的承诺,“你们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快抓住凶手,还范莹一个公道。”   “........谢、谢谢。”范父嘴唇抖动了几下,声音哽咽,而范母则突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老婆!”   范父惊慌的喊道,他抓着她的胳膊,使劲的摇晃了两下,六神无主,“老婆,你别吓我,赶紧醒醒呀。”   “你别晃她。”老秦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下一秒,他越过商陆来到范母面前,检查了一下她的眼睑,试了试她的脉搏,“放心,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暂时昏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这么说道。   听到自己的老婆没事,范父放下了心,面容虽然仍旧带着几许慌乱,却手脚起码不抖了,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活气,“两位警官,莹莹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我先带她回去安顿一下。”   女儿已经去了,若是老婆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商队,我也先回去了,局里还有一具等着解剖呢。”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老秦偏头对着一旁的青年说了一声。   商陆应了一声,视线仍旧落在范家夫妇离开的方向,老秦见他面带思索以为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当下也没有继续打扰,径自提着工具箱走了。   其实若是老秦站在商陆的身后看的话,就会发现他视线所触其实并不是范家夫妇离开的方向,而是往右偏了二十公分,落在了一个虚无的点上。   那个常人眼中看不到的点上,正静静的站着一个女孩的幽魂。   【宿主,她在看你。】   虽然女孩脸上血淋淋的模糊一片,但是系统看人不靠眼睛,而是能量,所以它毫不费力的从那张五官不清的脸上“看”出了她的眼神。   【我去,现在朝着你走过来了。】   商陆眼神一动,想到了什么后,转身朝着自己的车里走去,系统一惊一乍的声音在不间断的给他直播,【来了,来了,她跟着你走来了。】   【宿主,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系统这会也觉察到了不对,【这女鬼看她父母的时候都没有看你这么专注。】   商陆上了车,等了片刻后,身侧一凉,范莹已经穿过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我刚去过五味馆。”杜若做的东西对鬼神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他靠的她那么近,自然也染上了几许气息,范莹应该是闻到了香味,下意识的跟了过来。   系统;【.......】   无言以对。jpg   “范莹。”商陆侧头看着她,仿佛没有注意到她恐怖的面容和不断往下滴血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范莹一愣,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触手温热滑腻,很快便将手掌染成了血色,“我、死、了?”   因为伤到了喉咙,她语速缓缓,并不流畅,还带着几分含混不清,但语气中的惊讶和疑惑却表达的明明白白。   “对,我死了。”   很快的,她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喉咙,喃喃的道,“我死了。”   大颗大颗的血泪砸在了手背上,划过面颊时又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越哭越痛,越痛越哭,最后本就因为失去眼皮而鼓出一截的眼珠愈发肿大,像是两个大气球,挂在了脸上。   商陆抬起手想要拍一拍小姑娘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哭,手臂却穿过了她的身体,顿了顿,他自然的收回手臂,发动车子朝着老街的方向开去。   五十分钟后,他推开了五味馆的大门。   身后,还跟着一路滴血话的小姑娘。   “商队长,这是?”朱八娘闻到血腥气,抬眸看了过来,见到一个脸皮被人剥去的小姑娘时也吓了一跳。   “这是范莹。”商陆简单介绍了一句,然后看向一侧的点心柜,发现里面都空了,“还有她能吃的东西吗?”   “你稍等,我这就去叫老板。”朱八娘这会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知道对方带女鬼来的意思,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要养魂,得是杜若亲手做的东西才行。   杜若正在后院架起了一个锅灶,正在蒸玉带糕。   玉带糕以冰糖、桃仁、红梅、青梅、桂花、莲子、桔饼、米粉、麻油为原料,采用“四镶法”精制而成。   所谓“四镶法”就是用米粉镶成的白边里面围着黄金色的核桃,翡翠绿的青梅,如珍珠玛瑙般的莲子和桔饼,形似古人围在腰间的玉带。香甜可口,生津润肺。   “老板。”朱八娘来到后院,站在杜若旁边汇报,“商陆带着一个受伤了的女鬼过来了。”   顿了顿,想到不久前传的沸沸扬扬的新闻,朱八娘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那女鬼被剥了皮,看起来和苏婉的死因很像。” 第59章 开阳&贪狼   说完, 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新出锅的玉带糕上, 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   蒸腾的沸气模糊了杜若的面容,她端着一个绘着莲纹的白色瓷盘,从云雾中走了出来, “让他们进来吧。”   声音暖暖的,像是一池春水, 温软清甜。   “好的。”朱八娘应了一声,眼珠子却像是黏在了锅上一般, 一动不动,杜若见她这副馋样笑着打趣了一声, “出息。”   朱八娘被数落了也不生气,还十分自豪的挺了挺有料的胸围,“您做的糕点我要是不馋才不正常呢。”   她笑嘻嘻的拍了一记马屁, 这才转身去外面叫人, 临走前想到了什么, 又扭过头提醒道,“老板,那小姑娘的样子有些渗人, 您要做好心里准备。”   活了这么多年, 什么样的死人她都见过, 可被人剥去了整张脸的还是头一次见。倒不是她有多害怕, 只是视觉造成的冲击力不能用言语形容。   杜若闻言一愣,心中却并怎么在意,五岁那年她就去过地府,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和人玩,她则和鬼玩,什么无头鬼、淹死鬼、吊死鬼、艳鬼呀等等都一起玩过,最后玩的那些鬼远远的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先一哄而散,跑的不见了踪影。   后来上了小学,学习的东西逐渐增多,她才渐渐的减少了去地府的次数,到了后来,有了成熟的三观后,她也不怎么去了。   倒不是嫌弃他们,而是对方能带给她的快乐太少了,不如玩网游呢。   所以在看到那个只见肉不见皮的小姑娘顶着一脸血进来后,她脸上并没有太多惊吓,表情自然,仿似没看见她的异常似的,“来,吃糕点。”   杜若冲着抽抽搭搭的小姑娘招了招手,本来还在不停的抹眼泪的范莹闻到那股令鬼大动的香甜味道时就渐渐停止了哭泣,两颗灯泡眼直勾勾的望着石桌上那盘精致漂亮的高点,“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一阵风似的冲向了石桌,十指变长朝着那盘点心抓了过去,堪堪触及到表皮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笑的甜美无害的姑娘,露出几分踟蹰。   “吃吧。”   杜若眼中的暖意愈深,伸手将装着点心的盘子往她手边推了推。   尖锐的指甲刺破了雪白的边缘,像是戳进了松软的棉花中,这下子范莹再也控制不住,用力的抓起一块就塞进了嘴里。   “唔,好呲。”   她吃的一脸满足,口齿不清的赞道。   盘子里的糕点在飞快的减少,范莹一双灯泡眼都眯了起来,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张不断的往下渗血的脸慢慢的被一张雪白的面皮覆盖,包裹,渗透,最后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容。   而脖子上那道深深的伤口,也渐渐的愈合,恢复了之前的光滑细嫩。   “咦?”   吃完了最后一块玉带糕的范莹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嘴,却在看见自己不知何时变得干净整洁的校服时停下了动作,她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一只手慢慢的抚上了脖颈,一只手慢慢的盖在了自己脸上。   手心下传来了光滑细嫩又温热的感觉,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和脸。   最后确定自己的脸皮回来了之后,小姑娘高兴的在原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我的脸回来了。”   她激动的转着圈圈,兴奋的无以言表,迫切的想找个人倾诉分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她眼睛一亮,张开双臂就要冲着人抱去。   “等一下。”   杜若见状眼神一闪,想也不想的拦在了挺括的青年身前,一把抱住了兴奋的小姑娘,拍了拍她的后背,笑容可掬,“要不要再来点?”   小姑娘舔了舔唇,想都没想的点头,“要的!”   杜若松开她,指了指旁边的石凳,“那你乖乖坐好,我去给你拿。”   “好的。”范莹眨了眨眼睛,直觉哪里不太对,但是对美食的渴望充斥了整个脑海,她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眨巴着大眼睛无声的催促杜若--我坐好了,给我吃糕点。   杜若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转身却不小心撞进了一处散着热气的坚硬,清冽的松木香钻入鼻尖,她俏脸一红,忙不迭的退后了两步。   商陆堪堪环上她肩膀的手就这么落了一个空。   “咳咳,对不住,我方才没注意。”杜若眼神发飘,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的道,萦绕鼻尖的冷冽松香像是一团火,烧的她耳根都红了。   “没事。”商陆垂眸看着她的头顶,捻了捻指尖,口是心非的道。   “老板,你要的糕点。”   那边蹲在大锅前和涂荼大快朵颐的朱八娘耳朵一动,连忙取过一个空盘将锅里剩下的糕点装了出来,一分为二,一个示意涂荼给在房间里教导鱼夏修炼的白龙送去,一份端到了杜若身前。   “给她吧。”   杜若拍了拍脸,运功逼退了那抹红晕,抬起头的时候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谢谢老板。”范莹弯了弯眼睛,学着朱八娘的称呼再次到了一声谢,然后低头吃了起来。   等她吃完了盘子里的糕点,杜若和商陆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汁,见她喝光后,商陆才出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范莹放下杯子,细白的指尖缩了缩,眼神惊惧,杜若见状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小姑娘手心冰凉,不由给她渡了一道灵力。   许是那道灵力起了作用,又许是小姑娘缓过了神,她看着商陆,慢慢的道,“我记得今天路上格外堵车,从11路公交车下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五分了,第一节 课是八点十分开始,为了不迟到我抄了小路。”   “然后进入民水巷的时候,我隐约听见身后有动静传来,刚准备回头看一下,一只手就从背后捂住了我嘴。”小姑娘脸色发白,像是想起了极为可怕的事情,身子不停的颤抖,杜若见状直接走过去轻轻搂住了她,“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没有人再能伤害到你。”   范莹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缓了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学过跆拳道,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进行了反击,握住了对方的胳膊准备来个过肩摔。”   “但是对方似乎也练过。”范莹皱了皱眉,回忆着当初的细节,“他极为有经验的伸出一只手抵住了我的后腰,再然后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就没有意识了。”   “直到我的脖子被他割开,疼痛刺激了感官,我渐渐又恢复了意识。”   “那你看到凶手了吗?”送完糕点却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朱八娘闻言好奇的问道。   范莹摇了摇头,“没有,那时我虽然有了意识,但是眼皮沉的厉害,再加上.........”   后面的话她张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紧紧的捧着自己的脸,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再加上对方剥下了她的面皮,她就是睁开眼也看不清楚了。   杜若在心中默默的替她补全了后面的话,拍着她后背的力道更轻柔了些。   “朱八娘,你先送她去客房休息一下吧。”小姑娘本就年纪不大,被人以这么残忍的手段杀害还能回忆过去已经很勇敢了,剩下的就是他们该做的了。   朱八娘也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可怜,还没盛开呢就被人给连根拔起,于是她表情也变得轻柔了几分,拉着小姑娘的手,带她去了客房,并给她点了一支安神香。   白烟袅袅,范莹闻着清浅果香,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慢慢阖上了眼睛。   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朱八娘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来到杜若身旁,“睡着了。”   杜若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杯子外壁,“杀害她的凶手和苏婉是同一个吗?”   商陆:“不出意外,是。”   “连环杀手。”杜若挑了挑眉,神色严肃,“从范莹身上看,凶手的手段很是熟练,不像是才杀了两个人的样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商陆垂眸,轻轻喝了一口茶,“我已经让景明去查海市历年来的相关案件,很快就会有消息。”   说到这里,他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现在范莹有脸了,桂平是不是能算到凶手的信息?”   杜若:“应该可以,我叫他过来。”   “我去吧。”朱八娘自告奋勇,说完就起身朝着厨房走去,不一会,桂平便跟她一起回来了。   “小姑娘在客房,你动作轻点,别吵醒她。”杜若看了一眼旁边的商陆,商陆心有灵犀的掏出手机,点开了景明刚给他发的信息,“这是她的出生日期。”   “好的。”桂平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将那串数字记在心中转化为天干地支后,抬脚来到了客房,打开房门,浅碧色的眸子落在睡的正熟的女孩脸上,闭上眼睛,掐动手指,默算起来。   没多久,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桂平皱着眉,眸子里的翠色愈深,下一秒,他嘴边溢出一道闷哼,“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玄奥的符纹一闪而过。   “怎么了,有阻碍吗?”跟在他身后的朱八娘一直密切的注视着他,见他神色有异,心里顿时沉了一下。   桂平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摇了摇头,“嗯,对方身上的天机被遮掩了。”顿了顿,他斟酌的道,“就跟之前的沈同一样。”   那种眼看就要拨开面纱却被一道风给挡了回来的感觉极为熟悉,熟悉的他想骂娘。   杜若听到这个结果时,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看来对方还真的是长生殿的人。”杜若脸上不见意外,反倒添了两分好奇,“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颗星。”   “不管是哪颗星,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商陆神色冷峻,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盛着冰雪般的薄光,寒气四射。   杜若摸了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胳膊,默默的离冰山远了些,“既然是长生殿的人,那么我们特管局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你们从尸体上着手,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我去发条公告,看看凶案附近有没有非人生物经过。”   “好,那我们兵分两路,晚上的时候再碰头。”   ........   公安局,解剖室。   老秦刚解完范莹的尸体,让助手记好了验尸报告,商陆就过来了,“怎么样,有发现吗?”   老秦抬起了范莹的右手,指着她的指甲道,“这里面的皮肤组织是凶手留下的。”   “此外,我还在她的口腔中发现了迷*药的成分。”   “不过这种迷*药很特别,我在苏婉口腔内却并未发现。”老秦皱了皱眉,眼中浮现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按理说不应该呀。”   从作案手法,下刀的走向和力度来看,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么没道理只有一个死者中了药。   唯一的可能就是--   “药物成分会随着时间而蒸发。”   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这样一来,想要通过药物成分来源追查凶手这条路就走不通了。”老秦脸色沉重,摘了手套,脱了罩衣,从助理手中拿过验尸报告,边翻边道,“除此之外,凶手在尸体上留下的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皮肤碎屑了。”   “检验科那边应该也出结果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老秦起了好奇心,将手里的验尸报告递了过去。   “走吧。”商陆接过验尸报告,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最后脸色变的和老秦一样沉重。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了检验科的门口。   “报告出来了,信息库里并没有相匹配的信息。”   穿着白大褂的检验科同事拿着一张报告单走了出来,说道。   商陆闭了闭眼睛,半晌后,吐出一口浊气。   意料之内的答案,   “看来只能从以往的案件中找线索了。”老秦对这个结果也有心理准备,重重的叹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商陆的肩膀。   “后面就要辛苦你们了。”   从过往的旧案中翻找新的线索,是一件比破获新的案件还要困难的事情。   任重而道远啊。   商陆也觉得肩头沉重,像是担了万千重量,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坚毅,不曾褪去过分毫。   打击罪犯,查明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这本来就是身为一个警察应该做的事情,不管前路多难,他都会坚定的走下去。   郊区别墅。   白羽从保鲜盒中取出了一张鲜活的还带着弹性的人皮覆在陈筱雅的脸上,揉捏按摩,一点点的挤出面皮上的气压,让它和下方那张脸完美契合,不留一丝缝隙。   “好了,大功告成。”白羽屈指在陈筱雅脸上弹了弹,感受那细腻弹软的感觉后,他满足的眯了眯眼睛,仿佛大夏天喝了一大杯冰镇可乐,爽到了骨子里。   “喂,开阳,这好歹是你女人,你这反应未免也太冷淡了些。”   白羽扭头,看见同伴的面瘫脸后,刚刚完场了一件艺术品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不过是一个炉鼎。”徐武阳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她体质特殊,能让我功力有所进步,你以为我会在一个花瓶身上花费精力?”   “不过是一个炉鼎?”白羽被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淡然给气笑了,他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气的讽刺,“既然只是睡觉的关系,那么脸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一关灯,黑灯瞎火的都看不见。”   “我们是修士。”徐武阳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怼道,“而且你让我对着一个丑女怎么硬的起来。”   就算硬了,也影响心情呀。   他堂堂开阳星主,很挑的好嘛。   白羽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就是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最后气的扭过头,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不理他了,对方反倒凑了过来。   “对了,你今天怎么取了两张面皮?”不是说好只取苏婉的吗。   白羽闻言“哼”了一声,视线落在透明的保鲜盒中上,那是一个三层的盒子,最下面一层中空,中间一层明显的搁着一张干净的被清洗过的鲜嫩的软皮。   看样子,主任对这张面皮很满意。   “经过民水巷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赶路,清风吹起了她的秀发,阳光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照亮了那一层浅细的汗珠,看起来像珍珠一样晶莹透亮。”   “我听到心动的感觉。”白羽捂着胸口,一脸陶醉的道。   徐武阳被他恶心的不轻,嫌弃的撇了撇嘴角,“幸亏这世上让你心动的人不多,不然得多多少个无脸怪。”   “你懂什么。”白羽白了他一眼,“这叫艺术!”   “人活着,会经历生老病死,我这么做是将她的美永远的保留下来,将她最好的样子定格,避免了她日后经历不可承受的苦痛。”   “呵呵。”   徐武阳轻启薄唇,发出一声冷笑。   “神经病。”   虽然同事多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比起白羽来,徐武阳偶尔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至少,他要人死的时候从来都是干脆果断,不曾拖泥带水,也不曾有这么变态的喜好。   “夏虫不可语冰。”白羽也没想着一个大老粗能理解自己,他小心翼翼的将面皮从保鲜盒中捧了出来,准备到工作室将之制成标本。   “咔嚓。”   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踩断了树枝,徐武阳眼睛一凝,双目如电的射了过去。   下一秒,整个人已经站在了外面,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暗淡的魂影,“你这次很不谨慎呢,连被人跟来了老窝都没发现。”   白羽斯文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他冷酷的看着那个不断挣扎的鬼魂,声音平静的道,“真可惜,我本来不想赶尽杀绝的。”   他摸了摸女孩血肉模糊的脸,白皙的手指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他放到嘴边轻轻舔了一下,薄唇晕开了胭脂色,“好好的投胎不好吗,非要跟过来。”   “没听说过好奇心会害死猫猫吗。”   “呜呜呜呜。”苏婉被捏住了脖子,闻言愈发加大了力道挣扎,喉咙里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声音,瞪着他的眼睛忽然冒出了一层血泪。   那血泪滴在了徐武阳的手背上,他眼中露出一抹嫌弃,捏着对方喉咙的手一个用力,眼看就要送她重归天地,却被一只白皙的修长大手给拦了下来。   “等一下。”   白羽突然出声,“我改变主意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温润如玉的声音里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既然她都跟到这里了杀了她未免有些太可惜。”   “我正好缺一个模特,就让她替我试一试那些小可爱们有多招人喜欢吧。”   “随你。”听他这么说,徐武阳松开了手指,取出一条湿巾擦了擦沾上的血迹。   “咳咳咳咳。”苏婉软软的瘫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剧烈的咳嗽,“........你、你们会遭报应的。”   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苏婉反倒没那么怕了,心中生出一股孤勇,她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诅咒,掷地有声,“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还有她。”说完,她的视线落在床上的睡美人身上,看着属于自己的面皮贴在了熟悉的人身上,恨得牙根痒痒,“不得好死。”   苏婉来的早,换皮之前的对话也都听了一清二楚。   她本来以为自己只是飞来横祸,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切早有预谋。   而要了自己命的始作俑者居然会是自己服务了一段时间的雇主。   工作期间,她自认为尽职尽责不能有半点懈怠和马虎。   对方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就为了自己的容貌而选择要了她的命。   “你们,都该天打雷劈,身陷地狱永不超生!”   带着浓烈诅咒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轰隆。”   天空突然炸开了一道惊雷,天,瞬间阴了下来。 第60章 这题超纲了   五味馆内。   听到这声惊雷后, 杜若桂平和鱼夏心头一震,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去。   狂风席卷着乌云,不过刹那的功夫, 片刻前还晴朗一片的天空就变的如墨池般,阴沉沉的像是要坠下来。   “咕嘟嘟。”   鱼夏在七彩琉璃冰心碗中吐了一串泡泡, 鱼尾一甩,直接从水里跃了出来, 落地的时候化作了一个红衣乌发的圆脸小姑娘。   此刻,她望着天, 感受到冥冥之中那股似有似无的气机,白皙的小脸上布满了慌乱和无措,“糟糕, 要出事。”   “怎么了?”白龙听到动静后掠了过来, 见小姑娘急的在院子里里转圈圈,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闯祸了。”   鱼夏心中慌得一批, 见到白龙就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 心中稍安, 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袖口, 跟个孩子似的,低着头道,“我好像闯祸了。”   白龙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声音温润,“不要急,慢慢说。”   鱼夏咽了一口口水,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子,“我之前不是诅咒那个陈筱雅倒霉嘛。”   “然后刚刚我发现好像牵连了一个无辜的人进去。”   她指了指头顶,不敢抬头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天道生气了,应该是在为那个无辜者鸣不平。”   “怎么办........”她抬头看着温雅如玉的青年,可怜巴巴的问道。   白龙摸了摸她的发顶,刚想说什么,桂平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这应该不是你的错。”   作为一只有着玄武血脉的龟王,他对天道的感应其实要比一只锦鲤深的多,这道惊雷与其说是天道为了给那个无辜者鸣不平,倒不如说是无辜者的气息牵动了天道,引发了祂的共鸣更贴切些。   “什么意思?”鱼夏听到他说这事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后,并没有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而是更加严肃的问道。   她明明感觉到有人因为她的诅咒死了,所以她怀疑桂平在安慰她。   “你不用替我找借口。”鱼夏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睛里的酸涩,将到了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   祝竜大人说了,堂堂大妖流血不流泪,哭是最没出息的事情。   “我会负责的。”   她郑重的道。   桂平:“.........”   一道温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桂平心里打了一个怵,仿佛收到了死亡凝视。   求生欲在这一刻及时救场,“我没有安慰你,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但事实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意难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自己是先拨动琴弦的人,但却不知祂早就将琴放到了你的手边。”   “........”   鱼夏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两圈蚊香,“听不懂。”然后她偏了偏头,问旁边的青年,“你听懂了吗?”   白龙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这一切看似是你开始的,但实际上里面一直都有天道的影子。祂在看不见的地方推波助澜,促成了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呀?”鱼夏更疑惑了。   这个白龙也不知道,他看向了桂平,用眼神示意他来解释,但桂平也没法解释,只能老生常谈的道,“这大概就是天意难测的真实写照。”   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鱼夏恹恹的垂下了头,心中还是过意不去,说道,“不行,如果不弄明白的话我会寝食难安的。”   她握紧了拳头,作势就要往外走,白龙长臂一伸,将她拦了下来,“你要去哪里?”   鱼夏:“找陈筱雅。”   她大脑简单,想不明白那么复杂的事情,但通常能找到事情的本质,“既然这事是因为我诅咒了她而起的,那么我去看看她发生了什么事。”   弄明白她发生了什么,那么那个被牵扯进去的无辜者也就找到了。   只有找到了人,事情也就浮出水面了。   “这是个好主意。”桂平眼睛一亮,赞同的道,“砍掉旁枝末节,先找到主干,在根据主干找出最有用的线索。”   他看着鱼夏,一脸感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看的倒是透彻。”   鱼夏:“........”   不,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不是透彻,我是简单呀。   “不过你要查陈筱雅的消息倒不用特意出去。”见她还是要外出的样子,桂平耳朵一动,指了指外面,“能提供消息的人来了。”   前面大厅内,棠艺和朱润玉正在和朱八娘报菜名,“来个一品锅,太极芋泥,八宝全鱼,定襄蒸肉,水煮牛肉。”   隔着一层门帘,鱼夏的听的并不如桂平清晰,只是隐约能听到杜若和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却不得而知。她探了探头,下意识的想要使用神识,却在放出前的那一刻刹住了脚。   “那是谁?”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随便对人使用神识扫描,这是极为不礼貌的,若是对方是个有身份的大妖,那就是给五味馆惹麻烦了。   桂平顿了顿,清明的眸子暗了一下,“说来也巧,他们和陈筱雅一个剧组的人,最近剧组停工,所以有空过来吃饭。”   可是,这真的是巧合吗?   桂平咽下了后面的话,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暗暗的推动。   “那我现在就过去问问。”听到是和陈筱雅一个剧组的人,鱼夏顿时按捺不住了,小跑着溜了出去。   这一次,白龙和桂平都没有阻拦,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白龙是想知道陈筱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桂平则是出去做菜。   掀开门帘,鱼夏第一眼就看到了想找的人,无他,外貌实在是太出色,如同鹤立鸡群,是第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存在。   第二眼,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英俊的青年脸上,眉头微蹙。   对方的感知十分敏锐,几乎在她视线触及的第一时间就回望了过来,神色冷漠,眼神疏离,像是藏着千万年的雪,又冷又硬。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你是--”   鱼夏看着他的脸,慢慢睁大了眼睛,想到对方的身份连忙捂住嘴将后面的话掩了下去,最后用眼神示意对方--“僵尸。”   朱润玉皱了皱眉,看着那个认出了自己身份的女孩,后脊紧绷,眼神戒备,坐在他对面背对鱼夏的棠艺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圆脸小姑娘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不由一愣。   对方的眼神虽然有些冒犯但却意外的不让人感到讨厌,反而有种亲切。   放在桌子上的手穿过桌子,握住了那只紧绷的大手,棠艺弯了弯眼睛,笑着问道,“你找我们吗?”   鱼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然后朝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杜若站在厨房里正在给用葱姜蒜末、八角粉、胡椒花椒粉和料酒盐腌制好的猪肉条裹淀粉,桂平一边切牛肉一边跟她说起鱼夏的打算,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不会这么巧吧。”   她下意识嘀咕了一句,顺手将猪肉条放入了蒸锅中,打开大火蒸煮。   “我出去看看。”   杜若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只差一步就能拨开迷雾,她脱下围裙,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吩咐了桂平做剩下的菜就转身出了厨房。   “你们知道陈筱雅最近怎么样了吗?”   刚出来,她就听天鱼夏略带紧张的声音从东南角传了过来,杜若脚步不停,在对方回答之前,坐在了他们的隔壁。   “不用管我,我就随便听听。”   “可是你的表情却告诉我你不是随便听听。”棠艺怎么着也是混娱乐圈的,大大小小的剧组也跑了不下百次,这点表情还是能看出来的。   能惊动她过来旁听,这个叫鱼夏的姑娘所问之事肯定不简单。   所以棠艺只是在心中悄悄的腹诽了一句,却没有拆穿,而是认真的回道,“前两天拍戏的时候陈筱雅始终不过,惹怒了导演,两人发生了争执。”   “后来她愤而离去,在路上却发生了车祸。”   鱼夏呼吸一促,摸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咽了一口口水,“后来呢?”   杜若也坐直了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慢慢变的严肃。   “后来她就被送进了医院,有小道消息说她破了相,毁了容,情况不容乐观。”   “毁容?”   杜若眯了眯眼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纷杂的线索连成了一条线,“消息可靠吗?”   棠艺对她这么激动感到有些惊讶,摇了摇头,“狗仔爆料出来的,但没过多久这消息就被人撤下去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要真感兴趣就去医院问问,那里的消息总比我们听到的准确。”朱润玉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你说的对。”杜若一点也没介意他冷漠的语气,但也没有起身离开,而是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商陆,我这里有一个线索需要验证一下。”电话接通后,她对着那头说道,“查一查陈筱雅受伤后去的哪家医院,伤情如何,是不是真的伤了脸。”   商陆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等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一动,“你是说剥皮案可能和她有关系?”   杜若看了一旁的鱼夏一眼,没将话说死,“不确定,具体要看你查出来的信息。”   若是对方真的伤的这么重,那么为了治好脸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商陆了然,“好,等我一会。”   挂断电话后,他走到景明身后,“查一下两天前陈筱雅出车祸后送去的是哪家医院。”   景明的手指在电脑上飞快的敲击了两下,不到三分钟就从许多真真假假有用无用的信息里筛查出来,“市立医院。”   商陆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后拨出了一个电话,少有的,电话那头没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你今天没手术?”   他挑了挑眉,问道。   “刚做完一台,现在是休息时间,下午三点还有一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像是清泉,清澈干净,“你找我有事?”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以他对对方的了解,上班时间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叙旧。   果然,电话那头道,“你帮我查一下两天前你们医院收录的一个病人的信息,她是我们一个案件的嫌疑人。”   陈嘉远按了按眉心,听到是和案件有关,脸上的散漫顿时收了起来,“叫什么名字?”   “陈筱雅,职业是个演员。”商陆道。   “好,等我一会,查到后给你电话。”陈嘉远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听到他说出名字后就起身去了医务室,查到了给她治疗的医生,正巧是他熟悉的人,听到他的来意后没怎么隐瞒,就告诉了他。   “陈筱雅的伤势很重,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最好的结果也会在脸上留一条淡淡的疤痕。”陈嘉远将从朋友那打听到的信息一字不差的复述给电话对面的好友,“按理说她这种情况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月的,但是她手术结束后不到两天就出院了。”   “好,我知道了,谢了。”商陆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撒下来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盖住了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的情绪。   “咱俩客气什么,对你破案有帮助就好。”陈嘉远刚说完这句,就听见门外有护士叫他,“有人找我,先不跟你说了,回头聊。”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商陆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默默的静立了片刻,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杜若,查到了,陈筱雅确实伤到了脸,很严重,最好的结果也会留疤。”虽然不想承认,也不愿将人往罪恶的方向想,但是从好友那听来的信息却逼得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人,有时候真的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做出令人可怕又胆寒的事情。   “唉。”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过了一会杜若的声音才从里面响起,“你现在有空的话就过来一趟吧,有件事你需要知道一下。”   商陆淡淡的应了一声“好”,挂断电话朝着五味馆走去。   这边杜若将手机收起,朱八娘已经将他们点的菜端了过来,“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接下来就好好享用美食吧,我就先失陪了。”   说完,拉着还处在愣怔中的鱼夏去了后院,经过收银台的时候提醒了涂荼一句,“一会商陆过来让他直接来后院找我。”   “好的。”涂荼乖巧的应道。   外面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连成一片,雷声轰鸣,紫色的雷电在乌云中穿滚咆哮,像是要涤荡这世间的污秽。   雨势极大,商陆是开着车来的,等停好车之后走进后院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了。   两人一龙一鱼分成两个阵营,对坐在沙发上。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诅咒会牵连到旁人。”鱼夏低着头,搅着自己的衣角,一脸愧疚的道。   “苏婉的死暂且不论,但是范莹却是和你没有半分关系。”商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实事求是的道,“杀人凶手明显是个变态,且有很大的可能之前犯下过凶案,所以有没有你的诅咒他都会杀人,剥皮。”   因为这是他的乐趣,是他的冲动,是他站在山顶俯视蝼蚁的兴趣。   “就是苏婉........”商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瓢泼的大雨上,沉吟着道,“桂平说这是死者的气息牵动了天道,故而降下天雷,落下大雨。”   “他是这么说的。”杜若仿佛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接着他的话道,“能让天道产生感应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她看着鱼夏,声音不疾不徐,“而有这样本事的人,是不会轻易被你的诅咒连累的。”   “更何况,锦鲤向来深受天道钟爱,祂是会满足你的祈求,但却不会助纣为虐。”   换句话说,如果你的请求过于荒唐或者恶毒,被你诅咒的人是善良的五好青年,哪怕天道再钟爱你,也不会满足你的呼唤。   这就跟警察抓犯人一个道理,如若对方本身无罪,那么不管警察在怎么讨厌这个人,也不能将他抓进监狱坐牢。   “哎?”鱼夏睁大了眼睛,仔细咀嚼了对方说的话,失落不安的神色褪去大半,“是哦,我怎么忽视了这一点。”   虽然她以前很少诅咒人,但也不是没有过,像这次这样牵连无辜人还是头一次。   “那这是怎么回事?”鱼夏顶着蚊香眼,神情重新变得活泼,指了指头顶轰鸣作响的天雷,问道。   这个问题商陆回答不了,他默默的问了一下系统,系统弱弱的道,【这个请问你身旁的大佬。】   它就是一个功德系统,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再说了它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能解决的也是科学范围内的疑难,这只锦鲤的问题明显属于神血范围,超标了好吗。   “这个应该和苏婉的身份有关。”杜若不负众望,猜测出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答案,“既然范莹的魂魄没有被对方收走,那么自然也不会收苏婉的魂魄。”   “但我没在案发现场看到她的鬼魂。”商陆紧跟着道,“她的家里和父母身边也没有。”   “所以她是跟着凶手走了。”   【哦哦我知道了,她一定是跟着凶手走了。】   杜若的声音和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她那边发生了什么。”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鱼夏眨了眨眼睛,“既然她能引起天道共鸣,那说明本身很厉害。”   “既然这么厉害,又怎么会被人给轻易的杀了?”   “难不成杀她的人很厉害吗?”   “事实就是的讲,凶手确实很厉害。”杜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含义让鱼夏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往白龙身后钻了钻,“不过苏婉确实很菜也是真的。”   鱼夏:“???”   杜若知道自己的说法前后矛盾很容易引起误会,于是她紧跟着解释了一句,“我之前和她有过接触,那就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半分灵力。”   “许是死后怨气太大,或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时冲破了血脉禁锢,从而觉醒了。”   杜若这么猜测。   “我有种直觉,你说的好像是对的。”鱼夏对这个说法比较能接受,直接告诉她真相就是这样的,“但是--”   她看着大家,提出了一个让杜若也无法解释的问题,“如果她的死和我没关系,那.........”   她掀起眼皮瞅了瞅头顶,剩下的话没敢说。   但是在座的人都是聪明人,瞬间意会到她的意思,在心中默默的给她补全了后半句话。   天道为什么要让她死?!   这个问题太超纲,连空气都静默下来。   室内出现了死一样的安静。   “这个问题暂且一放,我有新的想法。”商陆咳嗽了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吸引过来,“如果这天气是因为苏婉而起的,而苏婉如我们猜测的那般跟着凶手。那么我们找到了苏婉是不是就有很大的可能找到凶手?”   “可我们不知道苏婉去了哪里呀。”鱼夏思索着道。   “不,我们可以知道她去了哪里。”   白龙、杜若和商陆异口同声的道,然后在鱼夏疑惑的目光中,齐齐的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阿嚏。”   做完了最后一道菜,正倚在门框上和涂荼聊天的桂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后院。   “桂平,来一趟。”   白龙的声音在耳畔突然响起,温温的,却不容拒绝。   “好的,大人。”桂平瞬间直起了身子,脚步飞快的穿过后院,来到了客厅,“大人,您叫我有什么吩咐?”   白龙看了一眼商路,商陆从手机上点开苏婉的照片,“请你算一下她现在的位置。”   照片上是一张极为面熟的面孔,桂平之前在店里见到过她好几次,下面跟着一串数字,是她的出生日期。 第61章 想死还是想活   “她前几天刚死, 尸体现在在警局, 你能算出她的魂魄在哪里吗?”   商陆见他盯着照片不说话,以为是有难度,“算不出来也没关系, 我在想想别的办法。”   “应该没问题。”   桂平回过神,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对方误会了, 连忙回道。   他方才愣神一是觉得这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有些可惜,二是她的面相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苏婉是五味馆的常客, 所以桂平对她并不算陌生,他记得她之前的面相不是这样的, 不然当时他就注意到了。   所以哪怕商陆没有提出要求,他也会给苏婉算一卦的。   桂平闭上眼睛,瞳孔的颜色由浅绿在瞬间变成了墨绿, 玄奥的五形八卦符文在瞳孔上浮现, 一股深奥的气息从他身上散了出来。   “轰隆隆。”   紫色的天雷穿过云层劈了下来, 在他们头顶上方炸响,像是在警告这个窥天之人。   桂平发出一声闷哼,气息乱了一瞬。   白龙和杜若同时站了起来, 分别扶助了他的左右胳膊, 大有情况不对就施展救援的架势。   桂平睁开眼, 见到两人一脸紧张, 不由安慰道,“放心,我没受伤, 就是遇到了一些阻碍。”   “那就不算了。”杜若以为他没算出来,并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让他受伤,“车到山前必有路,此路不通我就再换一条。”   “不,我算出来了。”桂平见她误会,连忙解释,“她现在在郊区正北方,贪狼星位置所在。”   “贪狼?”杜若和商陆对视了一眼,心里的某个猜测再次被证实了两分,“看来果然和长生殿有关。”   杜若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时针刚刚划过十二,前厅那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几桌,客人并不多,“一会让涂荼在门口挂个暂停营业的牌子,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他算出了方位,但是郊区那么大,要精准的找到苏婉所在的地方,必须不断的缩小范围,这就需要一个精通卜算的人在场了。   “我也去。”鱼夏闻言连忙举起了手,“我的第六感很灵,也能派上用场。”   虽然已经可以排除苏婉的死跟自己无关,但是鱼夏还是想去看看,然后为她做点什么。   “加上我一个。”白龙垂眸看了鱼夏一眼,跟着道,“对方是长生殿的人,便是我们的敌人,多一个人万无一失的几率更大。”   毕竟上次沈同就是用替身傀儡逃过了一劫,这次怎么着也得做好准备。   “好。”   杜若也想到了上次和长生殿的人交手的情况,眼神一暗,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我的车就在外面,咱们现在就出发。”   商陆很雀幸自己出门的时候开了车,省了他不少时间,于是一行五个“人”便冒着大雨朝着郊区开去。   雨珠连成了一道道水帘从天上遮了下来,视线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可见度极低。   商陆一手握着方向盘仔细的看着前方的路况,一边在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慢慢的加着速度,但即便如此,这车速也没法和晴天时相比。   商陆心中有些着急,他眼神一动,想到了什么,微微侧头问坐在副驾驶的女孩,“雨天能开鬼道吗?”   杜若明白他的想法,但这是不行的,“能开,但是在里面会影响鱼夏和桂平的判断。”   郊区那么大,若是没有准确的方位,走鬼道很可能过了。   商陆抿了抿唇,知道这事急不来,叹了口气,“是我急躁了。”   杜若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你也是破案心切,都理解的。”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么开下去有些慢,怕是等他们到了苏婉就挂了,“不然你在前边停一下我来开车吧。”   杜若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用神识扫描,比你用眼睛看的实现要广,这样也能提上去速度。”   商陆考虑了一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是身子却没挪动半分,显然是没有换座的打算,【系统,你可以扫描周围的路况吧?】   他想到了脑子里的系统。   系统;【可以,30功德一次。】   “你扣吧。”   上次帮助梁静雯找到了梁辰的尸体并连同湘市警方破获了一桩特大贩毒走私案,捣毁了数条交易线,缴获了上千斤毒品,综合下来得到了1万多的功德。   所以几十点的功德他还真没放在心上,不过能破案,哪怕他就只剩下了几十点的功德,自己也不会犹豫的。   功德没有了可以再赚,但是人命耽搁不起,正义更不能迟到。   系统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问完后就做好了准备,得到允许后,几乎是在他话落的同一时间,连通了方圆十里之内的天眼。   然后将路况导进了他的眼中。   商陆用力的一踩油门,黑色的路虎在路上飞快的疾驰,溅起了一地的雨水,在两旁开撑开了一把雨伞,随后散落在地,融入了地上的水流。   ........   郊区的独栋别墅内。   徐武阳一手提着一把长*枪,雪白锋利的枪头斜斜的指着中间的一团被金网缠住的黑影,森冷锐利的枪头撑开了一道保护伞,将整座别墅护在了里面,保证不受天雷劈打。   “卧槽,他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怎么会引动天道异象?”   白羽绕着那团黑影转圈圈,俊雅的脸上不但没有半分慌乱和暴躁,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反而燃起了浓烈的好奇和兴奋。   余光瞥见他这幅表情,徐武阳气的枪尖一抖,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还有心情笑,再不解决她老子的灵力都快撑不住了。”   一旦他的灵力罩破碎,这里的异样很快就会被发现,要是引来特管局的人.......   “放心,他们不会发现的。”白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个地方位置偏僻又人烟稀少,连妖都不愿意光顾,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又是午饭时间,他们不会大老远的从城中区跑到荒郊野岭的。”   因为自己的特殊癖好,他选择的地方都是远离了人群和动物的僻静之处,这样就是里面的人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哪怕他在院子里挖坑填土,也不会被人看到。   虽然他这么保证了,但是徐武阳的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他的心头总萦绕着一种莫名的不安,心跳加快,“砰砰砰”的撞着胸腔。   “赶紧想办法将这个东西解决了。”   半晌后,他紧紧的握了枪身一下,吐出一口浊气,沉着脸道。   “马上马上,我很快就分析出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白羽随口应道,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苏婉的魂体,一点余光都没分给脸色铁青的徐武阳。   “你们这些混蛋,放我出去。”黑影在金网中不断的挣扎,声音凄厉,一双血色的眼睛盛着满满的愤怒和怨恨。   忽然,白羽伸手探入了黑影之中,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的脊柱骨上,五指成爪,从里面狠狠的抓出了一条像是红色的丝线一样的东西。   “啊。”   苏婉像是被人抽掉了整个脊椎骨,忍不住发出一声惨痛的嚎叫,四肢无力软软的垂了下来,她停止了挣扎,瘫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痛的不停的打着摆子。   “嗬嗬。”   喉咙里发出一道道粗气,冷汗一层层的渗透出来,在地上打出了一滩暗渍。   “这是什么?”徐武阳看着那条在白羽手中不断扭动宛若活物的红线,皱着眉头问道。   白羽眼中流露出一种狂热,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和意外,“血脉之力。”   徐武阳:“嗯?”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双鹰眸下意识的往地上的蜷缩成一团已经散去了大半黑气并仍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的魂体,眼神难得带了几分正视,“她是妖?”   白羽点头如捣蒜,他看着手里的血脉之力,凑到鼻尖闻了闻,陶醉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一片狂热,“没想到我随便杀的一个人,居然是朱厌的后代。”   《山海经·西山经》记载:“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意思是呢,这种妖怪身形像猿猴,白头红脚,一出现,天下就会发生大战争。   因为见之不祥,所以一向不招人类喜欢,也不被天道钟爱,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渐渐消失了踪迹。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朱厌之所以一出现就会引发战争,是他们天性暴躁,体内的血液中更是有诅咒之力。   一旦心情不好,就容易伤及无辜。   “你这次运气倒是极好。”听到是朱厌的后代,徐武阳难得对他说了一句好听的话。   白羽得意的挑了挑眉,“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说完看了一眼气息渐衰的魂体,难得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也是她命不好。”   偏偏被陈筱雅选中了。   偏偏被杀的时候没有觉醒血脉之力,反而在死后才觉醒。   白白便宜了他。   “得了便宜还卖乖,惺惺作态。”徐武阳见不得他这幅假仁假义的样子,讽刺道。   明明被任何人都冷心冷情,在这里装好人给谁看呢。   心情极好被怼了的白羽也不生气,脸上笑眯眯的,和颜悦色的道,“既然她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让她就这么消失未免太冷漠无情。”   不去看徐武阳翻到天上的白眼,白羽的视线落在床上的睡美人身上,仿佛没看见她抖动的睫毛,自言自语的道,“不如就让她再多活两天,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脸被别人披在脸上的样子吧。”   “不行。”   话音刚落,早就醒过来却在装睡的陈筱雅想也不想的出声拒绝,看见对面的青年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她心虚的别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心上人,坐起身,伸出手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亲爱的,人家胆子小,见不得这么可怕的东西,你快把她弄走。”   白羽抱着胳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不客气的怼了她一句,“陈小姐这么说可就太伤人心了,毕竟这位姑娘可是因为你才死的。”   陈筱雅被怼的一顿,脸色一青,继而一红,似是羞愧,又似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最后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脸蛋,感受到比之前还要光滑的肌肤,她心中才升起的那点愧疚瞬间就被压在了心底,上面还盖了一块大石头。   “这张脸长在她脸上也是浪费。”她垂着眼睛,用最平静的语调漫不经心的说,“我就不一样了。”   “我有那么多的粉丝,可以用这张年轻的脸给更多的观众带来快乐,这才是物尽其用。”   “苏婉。”陈筱雅这会终于给了苏婉一个正眼,“你安心去吧,来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纸的。”   苏婉:“!!!”   气的直接从地上飘了起来,双手指甲暴涨,泛着黑色光泽,迅速的掐住了陈筱雅的喉咙。   “你这个贱人,毒妇,不要脸的坏女人!”她破口大骂,“哪来这么大的脸在害了我之后说这样的风凉话。”   她血淋淋的眼珠子凸出来一块,狰狞的盯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一只手用力的抓了下去。   属于我的东西,哪怕毁了也不会留给你这么恶心的人。   “亲爱的,救我。”   陈筱雅被掐住了喉咙,嘴巴张了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拼命的瞪大了眼睛,朝着徐武阳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苏婉才抬起了一半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斜后方伸过来一只略带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桎梏住她,稍一用力,就将她从陈筱雅身上扯了下来,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   “你--”苏婉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看着助纣为虐的男人,两行血泪像是自来水,飞快的落了下来。   “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她就从地上飞了起来,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然而她的身子却僵在了半空,一柄寒光凛冽的枪抵在了她的喉咙前方,只要在往前一步,就会被刺穿。   苏婉焦灼愤怒的宛若火山爆发的心脏在这道冰冷的杀机前,像是被泼了一盆冰了千年的冷水,瞬间凉了下来。   她惊恐的看着他,眼中仍有仇恨的小火苗在蹦跶,身子却不敢乱动。   他的身后,看着不敢动弹的苏婉,陈筱雅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白羽“啧啧”了两声,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徐武阳一记眼风给堵了回来,他摸了摸鼻子,“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得手了,为了一个死在手上的鬼魂惹怒战斗力爆棚的小伙伴,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看的一向很明白。   徐武阳收回视线,眼神冰冷的看着苏婉,薄唇轻启,声音无情,“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话落,枪尖一抖,就要刺穿女鬼的喉咙。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宛若清泉般干净的女声,“住手!”   下一秒,一道火红的身影冲了进来,一把挥开了他的枪,将那个女鬼拽在了身后,退到了窗户旁,一双圆溜溜的清澈眸子里充满了戒备和痛恨,喊出了经典台词,“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语气却很是狂妄,还带着莫名的底气。   徐武阳眯了眯眼睛,背脊紧绷,握着枪身的手一紧,脚下移动上前一步,雪白的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在离着红衣女孩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陡然变了方向,朝着身后刺去。   一只修长有力指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的夹住了枪尖,动作举重若轻,仿佛手里的□□没有带着千钧之力,而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神态淡然,带着万物不萦于心的云淡风轻。   徐武阳心头一震,用力的往后扯了一下。   没扯动。   他咬了咬牙,运转灵力灌于枪身上,开始蓄大招。   黑色的枪身上渐渐晕开了一道凛冽的锋芒,然而对面的青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仍旧淡定的站在原地。   “帅。”   看到这一幕的鱼夏眼睛一亮,忍不住喝了一声彩,“比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还要帅气!”   白龙面上露出一点疑惑,好脾气的问道,“陆小凤是谁?”   鱼夏:“一个长了四条眉毛,走到哪死到哪的华夏古代版名侦探柯南。”   白龙:“.........”   更疑惑了。   这一刻,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代沟”。   杜若和商陆从后面走了进来,闻言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笑着说了一句,“回去后可以给你普及一下。”   白龙抿了抿嘴角,迟疑了片刻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那边的那位帅哥,温馨提醒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哦。”杜若仿佛这才看到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歪了歪头,对着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道,“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放下武器,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不死。”   见自己的意图被来人看穿,白羽也放弃了逃跑,捏着血脉之力的指尖一紧,狭长的眸子里那层浮于表面的温度褪去,露出了属于毒蛇的阴冷。   “特管局?”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杜若打了一个响指,“答对了。”   “接下来该我问了,你是哪颗星?”   白羽眼睛一眯,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知道他们的来历,无数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许天赐那个废物。”   他低声骂了一句。   “开阳。”他高声喊了一句,徐武阳听到后脸上青筋跳动了一下,猛地发出一声暴喝,黑色的枪身上冒出了一道凛冽的白光,他骤然松手,运力重重的一拍枪尾。   长*枪如同一柄利剑,直直的朝着前方刺了过去。   白龙手指一松,身子急退,在那柄长*枪的枪尖堪堪触及到了喉咙时,一手抵在了喉咙前,一手握住了枪头。   厉芒划破了坚硬的皮肤,割开了一道血丝,有鲜血顺着枪尖滴了下来,空气中晕开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   白羽抽了抽鼻子,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龙?”   他下意识的朝着白龙走了一步,还没落下,就被退到他身旁的徐武阳揪住了领子,“撤。”   他低声喊了一句,声音里没有了往常的淡定,染上了几分急切和慌乱,同时伸手一招,□□回到了自己手中。   白羽回过神,刹住脚,有些可惜的看了白龙一眼,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瞬移符,启动。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还在原地?”   下一秒,徐武阳阴着脸质问白羽。   白羽也很懵逼,喃喃的道了句,“不可能呀。”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唰”的抬头看向了一点都不意外的杜若,“这是你们捣的鬼?”   杜若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所以早就劝你们投降了嘛。”   这时,桂平的头从窗户口冒了出来,对着杜若她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已经设好了阵法,现在不管是土遁、飞天还是瞬移,都不管用了。”   杜若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做的好。”   桂平笑的一脸忠厚,调皮的来了一句,“为人民服务嘛。”   白羽和徐武阳听到这句话时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这分明是在埋汰讽刺他们。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桂平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很是认真的提醒,“哎呀,刚刚忘了说,这阵法我做了升级,傀儡术替身娃娃之类的也用不了,所以你们还是留着不要浪费的好。”   自从上次被沈同用替身傀儡逃过一劫后,杜若就潜心研究了一下怎么克制这种手段。   然后发现要使用傀儡娃娃逃命,必须得同时辅助空间类的手段,比如瞬移、比如缩地成寸,这样才能在傀儡娃娃抵挡伤害的同时,让使用者逃之夭夭。   既然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他们可能是长生殿的人,杜若怎么可能还会让他们以同样的手段再次逃脱。   她看着脸色阴沉的两个人,捏了捏手指,转了转脖子,“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想死还是想活?” 第62章 一更   白羽和徐武阳没有说话。   聪明如他们, 自然知道以他们的立场, 即便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   “我想活。”   就在他们沉默的功夫,一直缩在床头的陈筱雅见状不对立马开始撇清关系, “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 这事和我没关系。”   白羽无语的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宛若在看一个白痴。   徐武阳脸色更加阴沉, 这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这么上不去台面让他感觉很丢脸。   “闭嘴。”   所以他冷声呵斥了一句。   然而现在他都自身难保了, 陈筱雅怎么可能还会听他的话,闻言不但没有半分收敛,反而愈发来劲, 她从床上踉跄着爬了下来, 光着脚跑到了杜若身前, 投诚道,“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市民,我交了税的, 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方才她听到白羽称呼他们特管局,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部门, 但一听就知道是国家单位。   而且她旁边的那个青年身形挺拔, 气质冷毅,不是警察就是军人。   杜若也被她的不要脸给堵了一下,抽了抽嘴角, “你能不能活不是我说了算。”他指了指窗口的女鬼,“得让她放过你才行。”   陈筱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苏婉从鱼夏身后露出半边身子,朝她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又狰狞的笑容。   陈筱雅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朝着女孩伸出了手,“不,你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声音尖锐,像是玻璃碎在了地上。   杜若掀了掀眼皮,声音温和,“逗你玩的也信。”   这些人,一个个手上不知道沾染上了多少血腥和罪孽,怎么可能让他们活着。   她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想让他们感受一下被别人玩弄的屈辱感罢了。   虽然那俩人识破了她的想法,但是她要的效果也达到了。   因为那两张脸现在沉的比外面的阴云还甚。   陈筱雅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她说不出话。   而这时苏婉也确定了他们的立场,知道老板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心中一暖,赤瞳中的怨气也散去了一些,她咧开嘴,整个身子都从鱼夏身后飘了出来,“杜老板,这个人可以交给我处置了是吧。”   杜若点了点头,“当然。”   话落,想到旁边还站着一位警察,又及时补充了一句,“不过文明人,还是依法办事的好。”   陈筱雅虽然有罪,但杀人凶手却不是她,罪不至死,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可以了,再多会对苏婉的投胎造成影响。   苏婉这会也冷静下来,“您放心,我不会杀她。”她看着对方的脸,一字一顿的道,“我知道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本来听到对方不会杀她还松了一口气的陈筱雅听到后面那句话时整个人原地跳了起来,她双手紧紧的捂着脸,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行,这是我的脸,你不能动!”   然而不管她叫的有多尖锐,在场的人却都像是没听见似的,任由她被苏婉拖了出去。   “啊,你住手,别撕我的脸!”   远远的,传来了一道女生凄厉的惨叫声。   杜若神色未动,低声叮嘱了商陆一声,“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然后就和白龙同时攻了上去。   徐武阳抖着□□和白龙战在了一起,杜若则和白羽达成了一团。   枪影重重,白光湛湛,拳声呼啸,掌风猎猎。   浅色的墙壁上被杜若一拳打出了一个脑袋大小的破洞,徐武阳没抗住白龙的凌空三联踢,倒退着撞在了墙上。   蛛网纹顺着破洞朝四面八方蔓延。   家具在一道道雪白的枪影中化作了碎屑,屋顶不知何时被掀飞了大半,雨水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很快在坑坑洼洼的地板上蓄出了一团团水洼。   四道矫捷迅敏的身影在雨幕中穿梭腾挪,一会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会冰封千里,一会电闪雷鸣。   各色符箓和术法无视自然规律,在大雨中竞相开放,商陆站外客厅中的一角,看着打的热闹非凡的四人,听着鱼夏不断的吹着彩虹屁,哦不,解说。   “哇塞,白龙大人这一招神龙摆尾真厉害,一下子就把那把徐武阳的杀招破解了,接着的这招冰霜齐至更是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逼得他不得不举枪回救。”   “哎,可惜速度慢了一拍,这柄枪怕是要废了。”   话落,一道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那柄和白龙战了三十几个回合的黑色□□上顿时出现了无数裂纹,哗啦啦的碎成了十几截。   徐武阳的指尖上也蔓上了一层冰霜,脸色比雪色还要苍白。   “咦,杜若大人原来也是一力降十会这边的呀。”鱼夏眨着星星眼,发出一道小小的惊呼,“我还以为像她这么柔弱的女孩,会走四两拨千斤的轻巧路线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不是。”桂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闻言赞同的道,“她就是个宝藏,你发掘了一层,下一层更深奥。”   让人永远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跟我们家祝竜大人一样。”鱼夏想到了自家大人,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眯,与有荣焉的道。   “祝竜?”桂平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感觉到这名字中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她该不会是--”   “嗯嗯,就是。”   这样的问题鱼夏听到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们在震惊什么。   果然,桂平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看向鱼夏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许多。   难怪她对白龙态度自然,一点也没有受到血脉压制的自卑感和无力感。   原来是早就免疫了。   “那边好像分出胜负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错开视线的商陆突然出声,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轰。”   三面墙体相继倒塌,喧嚣的尘土将白色的雨幕染成了浑浊的黄褐色,没过多久又被前赴后继的天上之水给重新覆盖,变得洁白缥缈。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笔直的站立在雨幕中,而泥泞的地上,则分别趴着和跪着两道人影。   鱼夏和桂平对视了一眼,一同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的时候,那道较矮一些的人影递过来两根蛛网编成的绳子,“将他们绑起来。”   桂平接过绳子,一看就知道这是朱八娘吐的蛛丝,坚韧柔软,却刀枪不入,越挣扎勒的越紧。   “杜若大人,您手里拿的是什么?”鱼夏拂开雨幕,眼尖的看到对方手心里的一抹红色,好奇的问道。   雨水落到她的头顶时遇到了一层五行的阻碍,自动转了一个弯,避开她打在了地上。   “血脉之力。”杜若低头看了一眼,余光瞥见商路就这么朝自己走了过来,眼看就要迈入没有屋顶遮挡的房间,心中一动,在大雨将他淋湿之前几步走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将他拉回到了还算完整的客厅。   几乎是前后脚的,白龙带着鱼夏走过来。   没多久,桂平拖着绑成咸鱼的白羽和徐武阳走过来了。   又过了一会,神清气爽将自己拾掇的整整齐齐的苏婉飘过来了。   杜若瞧见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皮肤光滑紧致,白里透红,看着比生前还滋润了两分。   “这个........你还要吗?”她提着手里的血线,问道。   苏婉的视线落在了那条不断扭动的红线上,目光一沉,露出了复杂晦涩的神色。   她低着头,考虑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声音低落,“不要了。”   “为什么呢?”鱼夏疑惑的问道,“有了血脉之力你会变加强大呀。”   以后在遇到危险也有了自保之力。   “你们有所不知。”苏婉苦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神情落寞,“我能有今日之祸,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丝血脉之力。”   “只要它在我体内一天,即使我躲得过初一,也避不开十五的。”   杜若眉梢一抬,“怎么说?”   她之前就觉得苏婉的死有蹊跷,里面隐隐有天道的影子,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话长。”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苏婉叹了口气,说道,“我的祖先是朱厌,她曾因为爱上了一个人类而犯下了大错,引起了人间的兵刃之灾,导致无数百姓惨死,亡魂几乎差点填满了地府。”   “那人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他叫江充。”苏婉道,“就是那个蛊惑了汉武帝,引发了东宫之乱,牵连了数十万人的江充。”   “不是,等等。”杜若觉得脑子有点乱,她说的和她的认知对不上,“我记得那次事件是巫蛊之乱吧,他用的不是巫术吗?和你们祖先有什么关系。”   “他的巫术是祖先教的,用于栽赃陷害的巫蛊娃娃是祖先用自己的血浸泡后给他的。”朱厌作为大凶之物,本身就自带凶煞之气,体内的血液更是不吉,用来诅咒事半功倍。   杜若想到历史上的那场浩大的巫蛊之乱,沉默了。   你们祖先牛逼。   “后来因为死人太多,亡魂怨气太重,惊动了一位神人。那位神人本来想立马杀了祖先以平怨气,但是那时候祖先有了身孕。” 第63章 第二更   “所以他没有立马杀了她, 而是用那数以万计的怨气为引, 在她体内下了一道咒术。”   “她和她的子孙后代,子子辈辈,一生颠沛, 半世流离,情路坎坷, 不得善终。直到还清所有的罪孽为止。”   鱼夏张大了嘴巴,看着她说不出话。   原来是这样吗, 竟然是这样。   “所以没有了这血脉之力,对我而言是好事。”苏婉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至少我下辈子可以平平安安顺顺遂随的走完一生,再也不受诅咒所困。”   说完后,她对着他们跪了下来, 声音恭敬, 神色虔诚, “多谢诸位今日对我的帮助,苏婉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聊表谢意, 以示感激。”   她的额头碰触到地面,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一直响了三声才停下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杜若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跪拜, 不然她心中一直会怀有亏欠,“想直接投胎还是再回去看一下家人?”   苏婉愣了一下,“可以回去吗?”   死水般的眸子里忽然变得灵动, 里面重新绽放出了一道光芒,她连忙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可以吗?”   杜若:“可以,只不过人鬼殊途,他们看不到你,也不能长时间的和他们接触,不然对他们的身体有影响。”   苏婉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下,“我知道,能再见他们最后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   “老板。”桂平见到她这个样子后有些不忍心,小声的叫了杜若一声,杜若叹了口气,“知道了,送佛送到西。”   “你一会先跟我回五味馆吧,等到了晚上我想办法将你的父母叫来,让你们面对面告别。”   “哎?”苏婉没想到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刻,眼睛里的光亮的都快闪瞎人眼,连忙躬身道谢,“谢谢老板。”   “谢谢你们。”   苏婉不是情商低的人,道谢的同时也没落下其他人。   “太好了。”看到苏婉脸上重新露出的笑颜,鱼夏心中终于放下了一颗大石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总算没有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连累到无辜的人。   “对了,陈筱雅呢?”心中隐忧散去,鱼夏便想起了她这次来海市的目的,“她现在在哪里?我还有笔账要找她算呢。”   苏婉听到这个名字后条件反射的冷下了脸,她指了指客厅外面,“她的脑子不太清醒,我让她淋淋雨清醒一下。”   鱼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磅礴的大雨之下,地面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人影,像条失去水分的咸鱼。   “我出去一下。”鱼夏眼神一闪,觉得这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祝竜大人说了,对待敌人,就是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忍迅速,不留情面。   再说了,苏婉只是取回了自己的脸皮,又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而且她也不准备对她做什么,只是讲讲道理罢了。   “我跟你一起。”白龙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从空间里取出一把伞,撑在了余夏头顶。   鱼夏只觉得眼前一暗,偏头看了看他,目露不解,“我们可以用法术避雨的。”   白龙撑着伞的手一顿,脸上的温润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神坦荡清澈的女孩,过了片刻后才慢慢的道,“这样更能气到她。”   “是吗?”鱼夏眉梢浮现出一丝质疑,但看着白龙一副笃定的样子也跟着信了两分,“好吧,那我们走吧。”   等一龙一鱼走后,桂平拽了拽手里的蛛丝,“他们怎么处理?要带回去吗?”   杜若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仿佛认命了一般躺在地上随他们处置的俩人,摸着下巴道,“你说他们脑子里有没有那种不能说的禁制?”就跟许天赐一样。   桂平眸光一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走到徐武阳身前,弯腰,伸出指尖轻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心翼翼的送进去一丝细的不能再细的灵力。   片刻后,他收回手,对着杜若点了点头,“确实有禁制。”   “能解吗?”   桂平:“恐怕不行,我若是靠的近肯定会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对方肯定会引爆禁制。   这俩人就废了。   “而且我感觉他们脑海中的禁制比许天赐的还要强。”   “正常。”杜若道,“肯定是许天赐的死给他们提了醒,让那个什么狗屁殿主加强了戒备,对他们的管控也增强了。”   桂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说不出有用的信息。”商陆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后,总结道。   见杜若点了点头,他目光微凉,“那还有必要带他们回去吗?”   杜若仿佛被提醒到了,思索了片刻,“你说的对,确实没有必要。”   “你们特管局都是怎么处理这样的人的?”见她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并配合,商陆眼底浮出了一点笑意,“杀了还是........”   杜若:“自然是杀了,不然留着过年吗。”   带回去还得浪费粮食,还不如就地处决呢。   白羽和徐武阳被他们俩这一唱一和给弄的心惊肉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徐武阳,更是大惊失色,“不,你不能杀我们。”   “为什么不能?是你们杀的人不够多还是犯的罪太轻?”   “你杀了我们,殿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徐武阳向来不将那些死在自己手里的人放在心上,但是也知道这么做是在踩踏律法,不为人所容。   不翻车还好,一旦翻车,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殿主的名号够响,能镇住她。   “许天赐都死在我手里了,我还怕他?”梁子早就结下了,杀一个跟杀三个有区别吗?   “有!”看出了她眼底的神色,徐武阳心中发苦,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感觉,他硬着头皮道,“瑶光也在海市,她的本事比我们所有人都大,手段更是防不胜防。”   “你放了我们,我们将她的信息告诉你。”   长生殿的位置、资金、规模这类的机密不能泄露,但是将瑶光的样子告诉他们却可以。   杜若和商陆对视了一眼,商陆微微颔首,杜若思索了片刻,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好吧。”   徐武阳松了口气,脸上的冷汗落下来粘住了眼睫,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那你们给我松绑,我把她的样子画下来给你们。”   杜若却没有动作,而是看向了一直都没有出声的白羽,“你呢?”   “徐武阳拿出了筹码让我暂且饶了他的性命,你拿什么来换呢?”   白羽斜了她一眼,唇间溢出一声冷哼,“没有,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贪狼!”   还没等杜若他们说什么,徐武阳先忍不住喝了一声,“你胡说什么,现在是逞能的时候吗!”   白羽这会已经看开了,反倒没那么怕,“你就是告诉了他们,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有尊严的死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徐武阳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形势比人强,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要说你说,反正我不说。”白羽垂着眼,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只是听声音十分平静,仿佛铁了心。   徐武阳:“........”   “好,我说,你就抱着自己的固执死吧。”徐武阳见他油盐不进,一咬牙,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杜若给他解开了手腕的蛛丝,双腿和双脚却仍旧缠的紧紧的,“给,画吧。”   递过去一张纸和一直笔,说道。   徐武阳活动了一下手腕,直到上半身的血脉流通后,这才接过笔,开始画了起来。   “唰唰唰。”   一时间,客厅里静的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远一些,是外面大雨的“哗哗”声,和一道比一道厉害的咳嗽声。   “陈筱雅被气的不轻呢。”   光听着这声音,就可以想象到她吐血三升的样子。   “自作自受罢了。”商陆淡淡的道,视线一直盯着那张纸,看着上面渐渐露出了一个女子完整的脸。   额头,眼睛,鼻子.........   眼看着到了嘴巴的时候,徐武阳握着笔的手一顿,整个人一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了身前的画纸上。   “不好。”   杜若眼皮一跳,心跳加快,拉着商陆的手就往后退。   同时从储物戒中祭出了大铁锅。   “嘭。”   “嘭。”   爆炸声在耳边翁鸣,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撞在了锅底,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缝隙中传了进来。   杜若神色冷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商陆伸出大手,包住了她的拳头,温热的力量顺着指尖传到了四肢,杜若扭过头,在昏暗的锅身下,眼神晦涩不明。   “没事的,我在这里。”   商陆望着她的眼睛,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轻声说道。   “早就意料到了不是吗。”   对方在他们脑海中下了禁制,说不定还有其他没有察觉的掌控他们的手段,杀人灭口什么的,一点也不意外。 第64章 长了翅膀飞了吗   离着别墅几百米外的一颗大树上, 静悄悄的站立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 纤瘦的身躯掩在浓密的枝叶中,仿若与大树融为了一体。   豆大的雨珠穿过树叶的阻拦落在了女子身上,却在堪堪触及到她的时候自动拐了一个弯, 像是遇到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女子细细的指尖摩挲着一串黑紫色的水晶珠子,其中两颗的颜色俱都变成了灰白色。   一个透明的光团穿过重重雨幕朝她飞了过来, 瑶光伸出手,将那个光团收在了手中, 低头看着它,神色比这漫天的大雨还要冷淡, “真狼狈。”   声音也冷冰冰的,没有多少感情。   光团听懂了她的话,不服气的抖了抖, “你要是对上他们也会吃亏的。”   白羽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是魂体的缘故, 没有了往日装模作样的温润,合着“哗啦”的雨声,有种别样的阴沉,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似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极力忍耐着怒气, 放低了姿态道,“我知道你身上有养魂木,借我用一下。”   瑶光静静的看着他, 沉静的眸子里泛出一点涟漪,“我以为你会质问我或者指责我。”   这么低声下气的求她倒是很少见,也很意外。   毕竟方才是她捏碎了魂珠,引爆了他们脑海中的禁制,毁了他们的身体。   光团沉默了片刻,“你不是还给我留了一条活路吗?”   他不是不恨,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总比徐武阳死的一点渣渣都不剩的好。   瑶光对他高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你一向都很聪明。”看的清局势,分得清利弊,端得住架子,也放得下身段。   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   “谢谢。”白羽翻了一个白眼,恹恹的道,“但是这个时候我并不觉得你是在夸我。”   反而更像是讽刺。   “不,我是在很真诚的夸你。”瑶光见他不信,抿了抿唇,认真的说道。   “毕竟比起徐武阳那个蠢货,你确实聪明多了。”   白羽:“........”   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他现在一个光团连魂形都凝不出来,瑶光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见他沉默便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说法,被认同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截黑乎乎的木头,“进来吧。”   白羽看了养魂木一眼,二话没说就钻了进去。   识海爆*炸的伤害太大了,哪怕他只剩下了这么三分之一不到的神魂,仍旧痛的想要在地上打滚,勉强维持住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别墅内。   四面狼藉。   红色的血迹喷溅在地面上、墙壁上、家具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个血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身下晕开了一地的暗红,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客厅,让人作呕。   商陆右手握着杜若的左手,整个人往前走了一步,侧过身子,左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了。”   看了会生气。   杜若果真不再去看,她垂着眸子,视线内闯入一双交握的手,姿态亲密,契合无比。   她心跳一快,耳根忽然一热,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嗖”的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手。   商陆只觉得手心一空,凉风吹了进来,连带着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在外面听到动静的白龙和鱼夏就走了过来,“我方才看过四周,没有人。”   顿了顿,白龙又补充了一句,“也可能对方得手后就立马离开了。”   这个结果杜若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指尖弹出两道红色的火焰,打在了血淋淋的尸体上。   幽冷的火焰很快便覆盖了整具尸体,不一会的功夫地上就落下了两撮黑灰。   一阵风吹来,卷起了黑灰,随着雨水一同流了出去。   商陆则是走到另一边,捡起了一张被血水染湿的红纸,眉头拧紧。   “怎么样,还能看出.........”   杜若瞧见他的动作后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那张皲裂成一道道水皱的红纸,剩下的话就这么自然的消失在了口中。   沉默了片刻后,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要灰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他们都抓住的。”   商陆松开手,任由那张红纸落在地上,“嗯。”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我去看看别的房间有没有发现。”   之前一直将注意放在和白羽他们打斗的她身上了,也没来得及仔细检查这栋别墅。   “那我和你一起。”杜若下意识的道,撞上对方垂下来的幽深视线,她脸上一热,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好像太急切了些,她摸了摸鼻子,找补道,“多个人多份力量,外面的雨这么大,早点结束早点回去。”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径自找了一间屋子进去了。   闪进房间的杜若没有发现,跟在她身后走来的青年嘴角翘起,清冷的眸子里扬起了灿烂又明亮的笑意。   像是盛开的桃花。   ........   秋风送爽九月到,菊花飘香人声沸。   伴着习习凉风,踩过一地的梧桐落叶,无数莘莘学子拖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的走在了海市大学里各条通往宿舍楼或者行政楼的道路上。   路过情人湖,走过朝阳谷,穿过木槿盛开的木板道,就是女生宿舍楼。   6号楼502宿舍关了一个暑假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长发披肩面容普通的女孩走了进来,看也没看满室的灰尘,径自坐在了没有清扫的床铺上,发起了呆。   “静娴,你来的这么早啊。”   半开的房门被全部推开,一个留着空气刘海的娃娃脸女生走了进来,见到一向勤快的室友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来就打扫卫生,还直接坐在了没有擦洗的床板上,不由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她放下行李箱,走过去伸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关心的问道。   肖静娴呆滞的眼珠动了一下,里面依稀映出了乐琦的影子。   “没什么。”   她反应了片刻,扭头看了一眼四周,见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双手撑在床板两侧,站了起来。   白净的手上顿时染了一层黑灰。   肖静娴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还没擦床。   她抿了抿唇,然后扯出一抹笑容,“我去打水。”说完就匆匆的去了洗手间。   海市大学是新建的大学,环境优美,设施齐全,每个宿舍都有独立的洗手间,夏天有中央空调,冬天有暖气。   推开窗户,还能看到远处的大海。   再加上学校斥巨资引进的各项教学设备和优秀师资以及丰富的专业,让这所成立了不到十年的大学声名鹊起,每年都能招收许多极高的生源。   因为宿舍条件太好,还有更私密的单人宿舍、双人宿舍和复合宿舍可供选择,所以每年都会有不少不同专业的人被剩下来分到一个宿舍。   502宿舍的人就是这种情况,肖静娴是中文系,她是美术系,还有两个是金融和历史系的。   不过虽然大家不在一个专业,但是相处的都还不错,而且因为不同专业有时候临时有事还能请她们帮忙点个到。   是以看到肖静娴的样子后,乐琦眼中不由露出了担忧。   这姑娘向来稳重内敛,就是有事也都憋在心里,能让她这么反常,肯定不会像她说的那样没什么。   乐琦决定一会打扫完卫生后好好的问一问她。   一个宿舍处了三年,不是亲人也胜过朋友了。   很快的,肖静娴打了一盆水出来,乐琦找出几块抹布,帮着她一起收拾起来,“对了,静静刚刚发短信说她家里有事,得后天才能回来。丹姝家里有人过生日,明天回来。”   静静全名刘静静,是那个历史系的妹子,性格却和她的名字完全不一样,是个风一样的女汉子。   丹姝全名吴丹姝,本地人,人如其名,颜如牡丹姝色逼人,性格傲而不骄。   “嗯。”   肖静娴闻言手上动作未停,轻声应了一句,“那我们帮她们一起擦了吧。”   左右不过是一张桌子和床板,她们已经动了手,也不在乎多加一点。   乐琦正有此意,声音轻快,宛若百灵,“好的呀,那我帮静静,你帮丹姝。”刘静静和她一样都在上铺,打扫起来方便些。   “嗯。”   肖静娴点了下头,便低头开始收拾起来。   首先将窗户打开,开窗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楼下,下面人流如织,行李箱的轱辘压过沥青路,发出了“骨碌碌”的声音。   她眼神一闪,清澈的眸子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石头,泛起了涟漪。   等她再进来的时候乐琦已经在地面洒了一层水,避免一会整理床铺时飞起的灰尘呛鼻,同时爬上了上铺开始擦拭床板。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将整间宿舍包括洗手间都收拾了出来。   乐琦累的直接瘫在了床上,锤着酸痛的胳膊,吆喝道,“不行了,不行了,等静静和丹姝回来一定要让她们请我们吃饭。”   肖静娴嘴角一翘,刚刚扬起了一点弧度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听到电话铃声,她脸色一变,嘴角的笑容彻底熄了下来。   握着电话走进了卫生间,反锁后,深呼吸了几口气,她按着胸口,接通了电话。   “喂。”   “你现在回学校了吧。”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仿若扬琴,十分悦耳。   然而肖静娴却在听到这道声音后打了一个激灵,不可自抑的抖了起来,紧紧抿着的牙缝里挤出了一丝丝“咯吱咯吱”的颤音。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依旧十分亲和的道,“回来了就出来见个面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肖静娴想硬气的说不去,对方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先一步道,“我如果在晚上七点之前等不到你,可是会很难过的哦。”   而我一难过,就会忍不住去学校找你了。   听出了他潜台词的肖静娴脱口而出,“不要,我过去。”   “乖。”对方轻笑了一声,低低的声音宛若恶魔环绕在耳畔,“这才是好孩子。”   “嘀嘀。”   对方挂断了电话。   肖静娴扶着洗漱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连手机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咚咚。”   乐琦见她进去后许久都没出来,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吓得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静娴,你还好吗?”   听到室友的声音,肖静娴回过神,扶着洗漱台慢慢站了起来,“没事,我马上出去。”   她看着镜子里面映出来的人影,面色苍白,眼神呆滞,神情憔悴的宛若一个女鬼。   她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冲脸,又拍了拍,直到脸上的气色好了些,这才开锁走了出去。   乐琦一直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后立马凑了上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拉住了她的胳膊,“静娴,你是不是累着了?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肖静娴身子一僵,很快又软了下来,就着她的力道往床铺走去,“可能有些中暑,我睡一会就好了。”   “那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肖静娴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胃口,见到室友担忧的神色,心中一暖,又改变了主意,“那你给我带份麻辣土豆粉吧。”   这道深受广大学子们喜爱的小吃采用骨汤熬制,配以十几种香料和中药,香味扑鼻,红汤色重香辣,白汤淡雅清新,里面的粉条柔软筋颤、滑润爽口,再加上鸡肉丸、火腿、干丝和小油菜点缀,别提多好吃了。   “行,那我也要一份酸辣土豆粉,带回来和你一起吃。”说起土豆粉,乐琦馋的咽了一口口水,紧跟着道。   “好。”肖静娴看着她跟个馋猫似的,轻轻的应声。   此时的乐琦做梦也没有料到,这将会是她和肖静娴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凌晨十二点。   下铺上躺着的人影忽然动了一下,她掀开被子,悄悄的穿好了袜子,经过乐琦的铺位的时候停了一下,抬头,借着窗外的一缕月光,静静的看了床上睡得正熟的女孩一眼。   “再见了,我的朋友。”   肖静娴对着她,无声的说道。   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落在地砖上悄无声息。   她打开房门,一路上了楼顶。   晚上的风吹起了她的秀发,肖静娴来到护栏前,低头看着下方。   3号楼的宿舍位于一个半坡上,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情人湖,暗香盈袖的木槿花道,还有那道传说中的鬼树林。   “若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么请保佑我一定要化作厉鬼,将那些人拖入地狱。”   低低的宛若祷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被风一路带着飘进了那片鬼气森森的树林。   “嘭。”   夜色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朵妖艳的血花在她身下缓缓绽开,白色的花蕊,红色的花瓣,扭曲的枝干。   空气中溢出了刺鼻的血腥味,汩汩流出的鲜血顺着坡道流入了鬼树林,安静的林子里忽然发出了“簌簌”的响声,像是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惊动后,正在苏醒。   “咔嚓。”   一只白骨,穿过重重泥土和落叶,从地底深处刺了出来。   ........   早上五点,宿管阿姨打开了宿舍大门,出来申了个懒腰,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似乎被谁泼了什么东西。   她眉头一皱,嘀嘀咕咕的说,“谁这么没素质,随便往地上........”   宿管阿姨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地上的那一滩暗红后,瞳孔一缩,咽了一口口水。   “不怕不怕,许是谁不小心洒了颜料呢。”宿管阿姨拍了拍胸口,这么安慰自己道。   然后她蹲下身,伸出手捻了一小点,凑到鼻尖闻了闻。   “啊。”   她吓的跌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尖叫。   声音尖锐,划破了安静的清晨,很快便引来了附近的保安。   保安看到这一幕后也惊了一跳,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这是血吗?”   宿管阿姨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保安闻言也白了脸色,当即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警卫处。   很快的,警察收到报警电话就赶到了。   “看这血液的颜色,至少有四个小时了。”魏霆蹲在地上,用棉签粘了一点血迹看了一下,然后又放到鼻尖闻了闻。   “不过这么大的出血量.........”他看着地上面积极大的一滩血与白,跟着它流动的迹象来到了不远处的树林,看着被鲜血染成了暗褐色的土地,皱紧了眉头。   “当事人应该凶多极少了。”   商陆从鬼树林里走了出来,魏霆见到后连忙上前问道,“里面有发现吗?”   商陆摇了摇头,“没有。”   “队长,魏哥。”凌易从女生宿舍楼走了出来,“我们去顶楼看了,那里没有打斗的痕迹,鉴证科在栏杆扶手上发现了几枚指纹,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人的。”   “宋谨妍和宿管阿姨去核对在校人数,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谁昨天来了,今天早上却不见了。”   十分钟后,宋谨妍拿着一个黑色记事本出来了。   “昨天来了今早却不在宿舍里的一共有三个女生,其中两个已经联系上了,只有一个电话被留在宿舍里,鞋子也没穿。”   “她叫肖静娴。听她的室友说昨天晚上睡觉时她还在的,今早醒来人就不见了。”   “对了,她的室友还说,昨天她的精神有些不太对,一个人在卫生间待了很长时间。”   “通知鉴证科的人去了吗?”商陆问道。   “已经通知了,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里面采集指纹。”   商陆点了点头,这时候凌易摸了摸后脑勺,好奇的道,“队长,这人脑浆都摔出来了,人应该是活不成了吧。”   商陆抬头看了一眼六层高的宿舍楼,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红红白白的一片,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凌易继续道,“可这里除了那个保安和宿管阿姨的足迹,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   就是他们俩,足迹还是相对,一个从里面出来,一个从外面过来。   “难不成这尸体自己长了腿跑了?”   他自言自语的道,“也不对,要是跑了肯定会有血脚印。”   “所以是长了翅膀飞了?”   “........”   “........你小子瞎说什么呢。”魏霆瞪了他一眼,“我们是警察,要讲究科学。”   然而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神却不断的往商陆的方向瞟,语气也很是不足。   这个,凌易是个大老粗可能没注意,宋谨妍和景明来的晚没听说,他作为局里的老人,可是知道在他们警局之内,还有一个神秘部门的。   商陆眼神一闪,跟魏霆想到了一处,   他看了一眼周围来回走动的同事,咳嗽了一声,“好了,魏哥你去监控室调一下监控,看看里面有没有拍到什么。”   “凌易你留在这里协助鉴证科的同事,宋谨妍你上去叫一下那个乐琦的女孩。”   他得问一下关于肖静娴的详细信息。   乐琦被一个漂亮的警察姐姐带到了一间空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容貌十分出众的青年,见到她后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声音磁性,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乐琦乖乖的坐在了他对面。   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坐姿端正的像个小学生。   “肖静娴有男朋友吗?”   “啊?”乐琦被这男低音给绕了一下,反应了片刻后才回过神,俏脸一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在想什么呢,现在静娴生死不明,赶紧把你脑子里的那些废料倒出去。”   她暗暗在心中警告了自己一番,抬起头,却没看看对方的眼睛,“有的。”   “叫什么名字?是这学校的学生吗?”   “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他不是学校的学生。”乐琦道,“他是静娴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对了,她的手机上有他的照片,你们可以查一下。” 第65章 第一更   肖静娴的手机已经被鉴证科的同事作为物证装好送回了警局, 要查里面的信息还得等到回去之后。   送宋谨妍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 商陆接着问道,“那关于他的那个男朋友,你还知道其他的信息吗?”   乐琦认真想了想, “静娴这个人比较内向文静,谈起他男朋友的次数不多, 我们只知道对方比她大了四岁,家境不错, 人长的也高大帅气,属于阳光开朗那一挂的。”   “对了, 他好像是做理财的。”   乐琦挠了挠膝盖,不好意思的道,“虽然我们是室友, 但涉及到男友这种私密的话题, 也不好多加打听。”   “肖静娴在宿舍里一般和谁关系更亲密一些?”   “她性格好, 跟谁关系都挺好的。”乐琦道,“不过要论更加亲密一些的话,还是刘静静。”   乐琦本就是活泼开朗的性子, 现在聊开了也没有之前那般紧张, 放在膝盖上的手托着下巴, 不用商陆问就打开了话匣子, “静娴是中文系,刘静静是历史系,文史不分家, 有很多专业课选修课都在一起上,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再加上她们的名字也相似,平时就跟俩姐妹一样。”   “静静家里有点事,得明天才能回来。至于另外一个室友吴丹姝,不出意外今天就回来了。”   事关自己的室友,乐琦便将自己想到的有用的信息都一股脑说了出来,说完后还眨了眨眼睛,自告奋勇的道,“警察同志,需要我打电话让静静提前回来吗?”   “不用,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就行。”商陆摇了摇头,“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联系她的。”   “好的。”乐琦闻言不在坚持,打开手机找出了刘静静的联系方式,想到了什么后,耳根一红,“那个警察同志,我加你一下微信发你?”   她举了举自己的手机。   商陆笑了一下,礼貌又疏离,“宋谨妍,你加一下乐琦同学的微信。”   他对着一旁的女同事说道。   宋谨妍几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几乎在他话落的同一时间就站了起来,走到乐琦身边,温声道,“来,我扫你。”   动作熟练,举止流畅自然,一看就做过好多遍。   乐琦毕竟是个没出社会的学生,纯情简单,有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见到对方委婉的拒绝了自己,她的小脸立马红了一块,垂着眼睛,声若蚊呐,“好、好的。”   宋谨妍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加上了她的微信,等手机上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后对着商陆点了点头,商陆说,“今天谢谢你的配合,如果你想起了其他的信息请随时通知我们。”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乐琦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大半,她仍旧低着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到什么后停住脚步,转身对着他们鞠了一躬,“拜托你们早日找到静娴。”   “我们会竭尽全力的。”宋谨妍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温和了,她将人扶了起来,送出了门。   “走吧,回警局。”商陆也跟着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   五味馆。   刚出炉的灌汤小笼□□薄肉嫩,雪白晶莹,轻轻一戳,滑溜的汁水就一下子流了出来。   鸡汤煮过的精肉剁碎加入虾仁和芝麻,鲜香可口,再佐以姜丝、香醋,最后配上一碗蛋丝汤,好吃的能让人连舌头都吞下去。   “摘来一笼。”   一个铺头散发满身是血的女人口齿不清的道,说话的功夫另一个盘子里金黄色蛋饺就消失了一个,煎的酥脆的鸡蛋皮包裹着鲜香细腻的牛肉虾仁馅料,几乎不用怎么咀嚼就咽下了喉咙。   女人端起旁边的蛋丝汤,“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再放下时只剩下了一层浅浅的汤底留在碗里。   “老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炊金馔玉,就是皇家宴席也吃过不少,可这么美味的食物还是头一次吃到。”   她夹起一个小笼包,轻轻的咬了一口,透亮的汁液滑入口中,汤汁鲜美醇厚,浓而不腻,再一口,粉嫩的肉馅在舌尖滚过一圈,眨眼间整只包子就进入了腹中。   朱八娘看着刚端过去的一笼包子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消失了大半,十分怀疑她是饿死鬼投胎。   “那当然啦,普通人做的食物怎么能和我们局长大人做的相比。”涂荼的视线在她开了瓢的脑袋上一停,继而面不改色的收回了视线,挺了挺胸,骄傲的道,“我们局长大人做的食物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没有之一。”   “嗯嗯嗯。”披着人皮的女鬼忙不迭的点头,“你说对,对极了。”   她生在富贵权势之家,哪怕后来嫁人后生活条件下降了不止一个等级,但是她的眼界和阅历还是都在的。   这些餐食看着普通朴实,但里面却蕴含了勃勃的生机。   脑后的伤口在一寸寸的愈合,凹下去的脑门重新凸了回来,就连自己的的魂魄,都感觉比之前更精神了。   她眼神一闪,飞快的将剩下的小笼包和蛋饺扫入腹中,然后满足的摸着自己鼓出来的小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果然,还是做人舒服。”   女鬼眯着眼睛,谓叹道。   “你做鬼也能吃到。”朱八娘见她吃饱了,走过来将碗碟收走,同时不忘给自己局长拍马屁,“能让鬼神都毫无顾忌享用的美食,只有我们局长能做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她们用这么崇拜敬重的语气说起那位局长了,想到最先发现自己的那个婴儿肥女孩,女鬼被勾起了好奇心,“你们局长是何方神圣?”   “她是.........”   朱八娘长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从厨房里出来的杜若打断了,“八娘子,到了开门营业的时间了,准备一下开始招呼顾客。”她扫了一眼神情慵懒仿若坐在自家后花园的女鬼,“我来跟她说。”   “是,局长。”朱八娘躬了躬身,拖着托盘去了前厅。   杜若走到女鬼身边,从上而下的俯视着她,视线落在她沾满血痂的头上和红白相间的脸上,别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水龙头,“你先去将自己清洗一下。”不然看着辣眼睛。   “嗯。”女鬼其实早就想去洗一洗了,脸上粘糊糊的粘了一团十分难受,只是她刚来就被她给按下了,然后又被那美食吸引,这才拖到了现在。   女鬼双脚离地,朝着水龙头飘了过去。   然后看着那个形状奇怪的物体,懵了片刻,回头过虚心的请教,“这个怎么用?”   杜若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后,走了过来。   扭开水龙头,干净的水流“哗哗”的流了出来,她让开位置,“洗吧。”   女鬼一脸惊奇的看着出水的水龙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哇,现在的人真是了不得。”   她伸出手,凉丝丝的水流淌过了她的手掌,感受着久违的温度,女鬼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捧着清澈的水拍在了自己脸上,最后不过瘾,直接将头送到了水龙头下,任由那冰凉的水珠温柔的抚过发丝,带走了一片片污垢。   池子里很快飘出了一层黑红色,等她将自己彻底打理干净,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好了。”她摸了把脸上的水珠,甩了甩头,随着她的动作,更多的水珠在空中飞舞,“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她拧了把不断出水的衣裙,“能借我一件干净的衣服吗?”   虽然她是个鬼,但以前好歹也是千金小姐,也是有讲究的好吧。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出来,哪怕这身体不是她的,但是现在是在再用,她就是再厚脸皮也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么失态。   杜若也觉得不太妥,“你跟我来。”   她带她去了卧室,取了一套没开封的衣衫,想了想,又取了一套内衣内裤,递给她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会穿吗?”   女鬼:“.........”   笑的温婉又可怜。   杜若:“好,知道了。”   她给她详细的说明了一下,等她一脸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后,这才关上门出去。   一分钟后,女鬼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不但如此,她还将自己稍微拾到了一番。   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几缕刘海垂落在两鬓,给她平凡的五官增添了一抹温婉秀气。   普通的双眼皮下映着一双水润清透的眸子,灵动活泛,看着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连带着她的颜值都跟着上升了不少。   虽然还没有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惊艳,但也不是泯然于众人。   那一身知性又飒爽的气质,更是衬得她愈发引人注目。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下意识的,杜若问出了脑子里最直接的想法。   女鬼抿唇一笑,轻轻歪了下头,朝她缓缓行了一个福身礼,然后抬起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你猜?”   杜若:“.........” 第66章 我飘着过来的   杜若看着她, 笑的十分和善, 漂亮的杏眸弯了起来,“话说回来,私自鬼上身是要受到惩罚的。”   她意味深长的说道。   女鬼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后脊梁骨毛毛的。   “我没有私自上*身。”作为一个有道德有底线的女鬼,这种伤人和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 “我是在她死后才上*身的。”   “而且她也同意了。”   杜若挑了挑眉,“死者呢, 你叫她出来,我要听她说。”   “喂,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娘我一言九鼎,从不虚言。”女鬼以为她不信她, 一双柳眉顿时竖了起来, 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见拖拉, 甩了甩袖子,一个略带透明的鬼影飘了出来。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需要找她问些事情。”杜若见她这么配合, 态度也温软了两分, “毕竟时代不同了, 死人可是一件很严肃的大事。”   尤其是对方死相一看就不是正常死亡, 她自然要问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   杜若看着那个眼神黯淡呆滞,整个灵魂黯淡无光, 像是被阴云笼罩的女鬼问道。   肖静娴呆呆的飘在半空,眼神散漫,目无焦点,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   这么年轻的年纪却透出了行将朽木的老年人的暮气沉沉,怎么看都不对劲呀。   杜若看向了已经若无其事的坐在了沙发上,这边按按那边戳戳的女鬼,“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听到她的话,女鬼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考虑到自己方才吃了她很多东西,心中过意不去,“还能是为什么,自古以来情字最伤人。”   “被男人骗了呗。”   她说的漫不经心,但是戳着沙发的指尖却变的僵硬,一双灵动的眸子也泛出了利刃般的冷芒。   “你还知道什么?”   对面的女鬼这幅样子看来暂时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杜若只好来到了另个一女鬼对面,坐下来,“还有,你们俩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这女鬼看着随和,大大咧咧的,眼角带笑,但是她的眼底却冰冷一片,比千年的雪山还要寒冷。   这样的鬼,要让她良心大发的乐于助人,杜若是不信的。   女鬼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信,她靠在沙发背上,双手自然垂在两侧,坐姿虽然不够端正腰背却十分挺直,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训练,像是古代的大家闺秀。   杜若眯了眯眼睛,记下了这点。   “我好像没有义务一定要回答你吧?”   “确实。”杜若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一脸认真的道,“那你把你方才吃的饭钱结一下。”   “一共一千三百六十八元,零头就抹了,你给我一千三百六十元就行。”杜若笑眯眯掏出了手机,“支持微信和支付宝付款,现金也行,谢谢惠顾。”   女鬼:“.........”   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抬起一只手挥开杵到了眼前的手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咳嗽了一声,“大家都是同道之人,谈钱就伤感情了吧。”   “不谈钱也没感情。”   杜若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似的扎在了女鬼心头。   女鬼哽了一下,哈哈笑了两声,“其实我方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你请我吃了那么好吃的食物,我怎么可能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你呢。”   杜若挑了挑眉,仍旧举着手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女鬼坐直了身子,对着飘在空中的肖静娴招了招手,“小妹妹,你过来一下。”   肖静娴听到女鬼的声音,呆滞的眼珠一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慢慢有了一丝光,她听话的飘了过来,“跟对面的小妹妹说一下,你是个什么情况,不然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要是她还活着,千金都不是问题。   也不对,她现在就活着。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死了都不给她弄点陪葬品,害的她囊中羞涩,不得不为金钱折了腰。   哎。   女鬼再次叹了口气,声音幽怨,余音绕梁。   肖静娴的视线这才落在了杜若身上,她看着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对方黑亮的瞳孔上,不答反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管我的事情?”   杜若:“我是隶属于国家的专门处理非人类案件的特管局海市分部的局长。”   “我叫杜若。”   前面一句话,成功的让两只鬼脸上都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肖静娴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过了半晌后才问道,“我说了,你会阻止我报仇吗?”   “那要看你的报仇到什么程度。”   “杀人。”   肖静娴一双眼睛慢慢充满了血色,她死死的盯着她,一错不错。   被她这么盯着,杜若感觉自己像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但她面上不显,仍旧笑的和气又无害,“那得看你杀的人该不该死。”   “若是罪有应得我不会插手,若是无辜..........”   “他怎么可能无辜!”肖静娴听到“无辜”这两个字直接炸了毛,平凡的五官扭在了一起,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他就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声音凄厉,宛若杜鹃啼血,带着浓浓的怨恨。   “那你就把发生在你身上的委屈和不甘一一道来。”杜若声音放柔了两分,轻声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帮你实现愿望。”   “你会帮我?”肖静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杜若声音笃定,“当然,特管局隶属国安部,我也是拿着你们公民缴纳税款生活的公职人员。”   听到她这么说,肖静娴便想到了那些遇事总是冲到一线的军人和警察,神色不由平静了些,扭曲的五官慢慢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她飘了下来,像她们一样坐在了沙发上,扣着自己的手心,慢慢的道,“我叫肖静娴,是海市大学中文系大三的学生。”   “昨天夜里凌晨从宿舍楼的楼顶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听到她是自杀的,杜若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年纪轻轻正是大好年华,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寻死呢。”   “因为我活不下去了。”肖静娴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行行血泪透过指缝落在了地上,开出了一朵朵萎靡妖艳的血花。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我在咖啡厅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她一边哭,一边说道,“那个男人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男生不管是感情世界还是日常生活都要精彩。”   “夏天的时候去马尔代夫潜水,冬天的时候去瑞士雪山滑雪,春天的时候去富士山看樱花,秋天的时候去华山看日出。时不时的还去香榭丽舍大街购物,就连坐在街边的咖啡厅里随手翻着一本旧书的样子都非常有逼格。”   “但同时,他的内心世界又非常敏感脆弱,时常因为天气的变化而感概,生活的比她这个文科生还要文艺。”   “就这样,我慢慢的被他吸引住了。”肖静娴松开了手,眼神放空,仿佛回到了半年前,“他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也知道我需要什么,天黑的时候会送我回学校,下雨的时候会开车来接我,天冷的时候会提醒我穿衣服。”   “就在我越来越被他迷住的时候,他突然露出了不曾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软弱。他说他有一个悲惨的童年,幼年的遭遇在他心灵上留下了阴影,他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但是最后她离他远去。”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其他人,没想到遇上了你。”直到现在,肖静娴还能想起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眉眼温柔,又带着丝丝伤感,像是一根针,忽然扎在了她的心脏上,不痛,却酸涩。   而现在..........   肖静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若是时间能倒流,她一定会在他说完后送他一串国骂。   他么的真的难受的活不下去了就找个安静的没人打扰的地方挖个坑将自己体面的埋了就是,何必披着人皮来来祸害无辜女孩。   畜生不如的东西!   听到这里的时候,杜若已经觉得不对了,她摸着下巴,感觉这个套路很是熟悉,十分像网上最近流传的一个新闻。   肖静娴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一个平时坚强冷漠看似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忽然在我面前卸下了防备,我就很想对他好,想要去尽我所能的弥补他心中的缺憾,温暖他冰冷的心田。”   填补那根本不存在的缺失的一角。   “后来他跟我告白的时候我就答应了他,然后我们俩就在一起了。他经常会问我,是不是会对他一直都这么好,是不是只喜欢他一个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杜若听到这里的时候心脏“咯噔”跳了一下,愈发觉得这个套路耳熟了。   那些搞传*销洗脑的人都是这么开始的。   “一开始我们过的很是幸福,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光是靠在一起读一本书都会很开心。渐渐地,他开始挑我生活中的一些小毛病,哪怕那只是生活中无关痛痒的一点小事,他都会把它无限被的放大,搞得最后好像真的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伤害到了他。与此同时,还不断的暗示我,我的性格沉闷,容貌普通,只有他能接受了这样平凡又普通的我。”   “面对这么轮番的打压,我的心中就萌生了一个念头--啊,原来真的是我做错了,是我做的不好,伤害到了他,我要多做一些来弥补。”   “所以后来他要我跟他上床的时候我答应了,要拍那些私密照片的时候我同意了,说手头紧资金都在市场上没收回来的时候我信了,跟我要钱买这个买那个的时候我给了。”   “再后来,我就成了他提款机,丫鬟,随叫随到,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像一件物品似的。不能迟到,不能拒绝,不能抱怨,不能有主见。他不再对我温柔小意,不再对我关怀体贴,不再对我呵护珍重。”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结束这段关系,然而他却拿出了那些私密照来威胁我。”   “后来、后来........”   说到这里,肖静娴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用力的锤着脑袋,像是要将里面的东西捣碎,“我真的好后悔啊。”   后悔那么轻易的中了他的圈套,后悔没有早一点看清他的真面目,后悔没有果断的跟他断了联系。   杜若听完后也许久未言,她看着痛哭流涕的女鬼,往前坐了坐,从纸巾盒里抽出了好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隔了一条街的警局内。   刑侦大队一队办公室。   景明拿着从鉴证科取过来已经做完了取证的手机,解开了密码,找到了肖静娴男朋友的照片,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队长!”景明翻看着那一条条的借贷记录,脑中不断的计算着数额,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他直冒冷汗的数字,“这个肖静娴借了校园贷,现在利滚利已经超过一百万了。”   一百万,对一个学生来说不异于是天文数字,更何况,根据他们的调查,肖家的家境并不怎么好。   这一百万,他们不吃不喝要工作二十年才能赚到。   景明从里面敏锐的嗅出了不对劲,他将手机的信息做了一个备份导了出来,然后将手机交给了商陆,设置了一个搜索引擎寻找钱字相关的信息。   然后发现了一个叫做“主人”的微信名称。   点开后,看完了里面的聊天记录,哪怕是他这样没有感情经历的小白,也看出了明显的不对劲。   “这就是网上传的恋爱‘pua’吧。”   商陆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翻着对方的朋友圈,越看,眉头越紧,“查一下这个男人的详细资料。”   “好的。”景明应了一声,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很快的,就从信息库里匹配出了相应的人。   “他叫汪远修。”   “他叫什么名字?”   隔着一条街的五味馆内,杜若和女鬼同时问道。   “汪远修。”肖静娴抽噎着道,“他叫汪远修。”   “狗男人。”女鬼冷笑一声,骂道。   虽然她没经历过传-销洗脑,也不知道什么事套路,但是直觉性的,她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放心吧,小妹妹,这个人包在姐姐身上了。”她吹了吹指甲,眼神了冰凉一片,“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   杜若瞥了她一眼,看着她顶着和肖静娴一模一样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汪远修这个人怎么处置先放一边。”她坐直了身子,顿了顿,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握着女鬼的肩膀,十分紧张的问出了一个被她忽略的问题,“你怎么从海市大学到这里来的?”   女鬼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肖静娴,“就跟她之前一样,飘过来的呀。”   杜若咽了一口口水,“那你来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人,路上有车吗?”   “车?”   “就是看起来特别像长方形铁盒子东西,在路上跑的飞快,类似以前的马车。”   “你这么说的话........”女鬼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后抬起头,认真的道,“那应该是看到了。”   “应该?”杜若反问了一句。   女鬼:“嗯,我当时和她达成协议便准备立马去收拾了那个男人,但是附身后发现自己太饿了。”   “正好这时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我便循着那香气一路找了过来。没有半分停顿,也没有仔细看路上的东西,更没留心,只是在眼中留下了那么个影像,你不提我都要忘了。”   然而听到这话的杜若脸色却更加不好了。   她扶着额头,倒退了一步,想到从海市大学到这里的距离,就想将这惹了麻烦而不自知的女鬼给吊起来打一顿。   杜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喂,技术部吗,我要反应一个问题。”   “是这样的,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女鬼突然从坟墓里出来,也不懂规矩,直接上演了一场马路惊魂,从海市大学到五味馆的这段路程很可能被监控拍到了,麻烦你们删除一下,然后注意一下网上有没有相关灵异新闻出现。”   “好的,杜局长,我们这边立马进行排查。”   对方十分客气的挂断了电话,然后进入天眼系统,找到海市的位置,检索起海市大学到五味馆这段时间的监控。   果然,在一段监控中他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脑门破了一个大洞,透过黑黢黢的洞口,还能看到里面森白的骨头的女鬼脚不沾地的飞过了围墙,越过了栏杆,穿过了树木,旁若无人的来到了五味馆。   他赶紧将这段视频截取下来,并按下了删除,做完后他扫了一眼左下角,忽然神色一顿。   我去,谁这么迅速先一步将这段监控拷贝了出去?   技术员小哥哥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他捏了捏手指,顺着那条记录追了过去,然后就追到了海市警局的内网上。   看着那一串熟悉的代码,他沉默了。 第67章 我们是警察   海市警局内。   景明将汪远修的信息发送到小群内后, 叫住了想要回办公室的商陆。   “队长, 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一下。”他飞快的瞄了一眼四周,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他这边,往旁边让了让身子, 单手点在鼠标上,“今天早上我清查海市大学周围的监控时发现了一件……”   他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不断闪烁, 鼻尖渗出了一层细汗,景明再次看了一眼周围, 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发现了一件灵异事件!”   声音小的只有他和商陆两个人听见,但是语气郑重的却跟一块巨石砸在了地上一般。   商陆看着他压抑着兴奋的表情, 心头一跳。   景明虽然喜欢二次元, 热爱各种玄幻小说, 但一向分得清事实和幻想,也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   能让他这么严肃的对待,想来他是真的发现了石锤。   莫名的, 商陆想到了在现场时凌易说过的一句--“尸体总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吧。”   下一秒, 景明克制不住的激动声音在耳边响起, “队长, 那个肖静娴居然自己飞走了!”   “是真的飞,脚不离地,翻墙过院那种!”   怕他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景明特意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展翅飞翔的动作。   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真的,那段视频我看了不下十次,然后放慢做了数据分析,最终确认了她确实在飞。”   说着,景明动作麻利的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指着上面播放的一段视频道,“不信你看。”   屏幕上一个浑身是血,脑门凹陷的女孩飞快的在一条条街道上闪过,黑色的发丝被吹起一缕,露出了肖静娴满是血污的面庞。   最重要的,她的脚始终没有碰触地面,遇到围墙和阻拦的时候更是违背了牛顿定律和万有引力,直接在空中拔高,瞬间飘了过去。   面对铁一样的事实,在看看队友一副我说的没错这世上真的有鬼的表情,商陆沉默了。   他觉得事情好像瞒不住了。   “那你查出来她去了哪里吗?”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说起这个话题,景明的表情更激动了,就像是一直怀疑妻子出轨却没有证据的丈夫终于抓住了关键证据,他推了推眼镜,摆出了名侦探的架势。   “她去了五味馆。”   商陆:“……”   不知为何,这个结果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果然,我就知道。】   系统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景明说完后一直观察着商陆,期待能从对方脸上看到惊讶、震惊和思索的神色,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青年的神色十分平静,就像是不起半分涟漪的湖面,安谧宁静还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深远。   “队长,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下意识的,景明脱口而出道,说完后他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企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对方这次确实露出了一点不同的表情。   只不过这表情怎么看着这么像是……歉疚?   景明觉得自己眼花了。   “不可能呀,这视频我做出来后没给别人看过,你不可能事先知道。”   既然不是从他这里知道的,那么就是……   景明想到了什么,蓦然睁大了眼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声音无意识的拔高,“你早就知道?”   知道这世上真的存在灵异现象。   他陡然升高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凌易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屋就听见景明的尖叫,“知道什么?”   他看着一站一坐神色各异的俩人,以为他们是发生了争执,不有看向了一直在办公室的宋瑾妍和魏霆。   他们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大家的视线齐齐的落在了当事人的身上,目露好奇。   见到大家的注意都被自己吸引了过来,景明脸上一红,半是羞愧半是尴尬的低了下头,不出声了。   商陆叹了口气,朝其余人扫了一眼,眼神平淡却带着警告,凌易几人顿时作鸟兽散状,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忙了起来。   低头扫了一眼垂着脑袋的景明,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解释的景明听见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青年挺括高大的背影在门口一闪而逝,“吱呀”一声,门被轻轻带上,彻底隔开了两个世界。   景明:“……”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jpg   ……   另一边,技术员小哥哥做了一番心里斗争后,还是拨通了杜若的电话,告诉了她这个不太好的消息。   挂断电话后,杜若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问题先给她来了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后,她心中反倒不再迟疑,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商陆低沉磁性的声音,“肖静娴在你们店里吗?”   疑问句却被他用了肯定句的表达。   听到他的话,杜若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那段监控,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你们队的人调的监控?”   “是。”   “除了你们,还有别人知道吗?”   为了以防万一,杜若还是确定了一遍。   “没有,目前只有我们队里的景明和我知道。”   “哦,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年轻呀。”听到只有他们队里的人知道后,杜若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察觉到她的语气变化,商陆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你们的身份可以告诉我的队友吗?”   当然不仅仅是身份的问题,一旦要说,那么特管局背后代表的意义自然也一并要解释清楚。   这对于一直坚信科学无神论的同伴来说不易于是一场头脑风暴。   “说吧。”他们的身份虽然隐秘但也不是全部保密,考虑到以后合作的力度和可能,杜若觉得这次被发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   杜若语气一变,忽然严肃的问道,“你确定要让他们知道吗?”   这世上,从来都是知道的越多的人身上的责任和担子越大,也越危险。   一旦踏入他们的世界,后面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商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吟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眼神幽深宛若深潭,“我回去问一下他们的意见,一会给你答复。”   “好。”杜若知道这个决定不好下,也不催促,给了他充分的时间考虑,“对了,那个监控视频……”   挂断电话前,她提醒道。   商陆了然,“我知道,一会就让景明删除。”顿了顿,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握着电话的手一紧,“肖静娴现在……还活着吗?”   虽然那种情况下活着的概率很低,而且从拍到的视频来看,她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围。   但是商陆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   “……”杜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成鬼魂状的女孩,声音低落,“死了。”   “……”   沉默了片刻后,商陆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我知道了。”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睛里浮现出的对死者的哀怜和生命的逝去的悲伤顷刻间散了干净,只剩下坚毅和果敢。   这案子,从此刻起,便要转为刑事案件来侦办了。   商陆打开门,走进办公室,敲了敲写字板,“大家过来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说。”   他的神色平静,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低头坐在椅子上的景明闻言心中一动,猛地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视线相对。   景明眼睛亮了起来,燃着不知名的兴奋和希翼,目光灼灼。   “肖静娴找到了,目前确认她已经死亡。从现场的痕迹和种种表现来看,肖静娴明显属于自杀,但是自杀的原因却有着人为的影响。”   商陆贴出一张照片,“这个男人叫汪远修,是肖静娴的男朋友,从他们的聊天记录上来看,这个男人明显对肖静娴实行了精神方面的控制,并伴随着钱财勒索和恐吓。”   “还有肖静娴在校园贷这种类似的借贷平台上欠下了高达百万的金额,这也是促织她自杀的一个原因之一。”   “目前为止这个案件我们掌握的资料就是这样。”说到这里商陆停了一下,他静静的看着大家,“如果想要了解肖静娴死亡案件更加详细的内容,我这边有一个渠道。”   景明猛地瞪大了眼镜,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   “什么渠道?”凌易见他说到关键时刻不说了,下意识的问道。   商陆没有说话,仍旧平静的注视着众人,眼神里有他们看不懂的复杂和犹疑。   这一会,就是宋瑾妍和魏霆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队长,出什么事了吗?”   商陆看着大家关切的目光,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道,“没事,就是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纪大的魏霆站了出来,“和案件有关吗?”   商陆:“对。”   “那就没有该不该了。”宋瑾妍看着他,眼神清亮,掷地有声的道,“我们是警察。” 第68章 名不符实   因为是警察, 所以义无反顾。   不是不怕, 是不能怕。   荆棘之中,总要有人负重前行。   命运不公,总要有人站出来挺身而出, 以身为剑,劈开那重重罪恶, 还世间一个公道与清明。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商陆看着其他人,再次问道, “哪怕世界颠覆,从此水深火热不得安生, 面临的危险可能会比现在还要危险百倍?”   声音不轻不重,但是里面的意思却很沉重。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刑侦大队一队的人都清醒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商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也很严重。   若是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勇气, 是不能坐在这里分享这个秘密的。   “我不怕。”   景明第一个表态, 他的心中一片火热, 连带着白净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绯色,看着像是个娇羞的小姑娘,藏着眼镜片后面的眼镜里泛着水润。   此刻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 他一直幻想并期待的事情就要成真了。   魏霆眼神一闪,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呼吸一重。   凌易和宋瑾妍一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个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但同时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 就是不知道怎么不简单。   “我也不怕。”   俩人异口同声的道。   凌易本就是特种兵出身,因为在一次维和行动中受伤不得不退伍转业,回到老家后被特招进了警察局。   枪林弹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都活了下来,自然不会因为这点未知的事情而恐惧。   宋瑾妍虽然是队里唯一的女孩子,自小娇生惯养没吃什么苦,但是在m国留学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心理变态的罪犯,知晓人心险恶,社会残酷。所以回国后投身警队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要是害怕,那也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个爷们一样拼命了。   商陆看向了唯一没有表态的魏霆,其余三人也都看向了他,顶着众人打量不解的视线,魏霆低着头,眼睫垂下来盖住了眼睑,让人看不清他那双眸子里的神色。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大家的注视,兀自思索着,沉默着。   时间缓缓过去,凌易有些忍不住,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商陆一记视线给瞪了回去。   他撇了撇嘴,无声的嘀咕了一句,“他就是个胆小鬼。”   和凌易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基本上大半个警局的人都知道刑侦大队一队的魏霆是个胆小鬼,危险案子从来不碰,抓捕罪犯永远跑在最后。   不然也不会混了二十年还是一个小小的警员,被比他小了那么多的商陆压在了下面。   又过了一会,魏霆还是没有表态。   商陆仿佛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静静的站在那里,神色平淡,不急不躁,甚至还有心情在玩手机。   玩手机?   凌易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又瞅了魏霆一眼,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表态的时候,魏霆抬起了头,平静的看着商陆,慢慢的吐出两个字,“附议。”   凌易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相信这话是从魏霆嘴里说出来的,他看了下左右,发现宋瑾妍和景明虽然不像他这么震惊,但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后,心里平衡了。   “好,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们可要听好了。”商陆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十分淡定的收起了手机,“这件事会对你们的三观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会重塑你们的三观。你们或许会觉得荒唐,匪夷所思,不可置信,难以接受,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凌易和宋瑾妍的神色慢慢变得郑重起来。   反倒是魏霆和景明,因为心中有了猜测,神色要显得轻松许多。   “肖静娴死了,但她是自己离开海市大学的。”   商陆先是抛出了第一个炸*弹。   紧接着,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抛出了第二个,“她现在成了鬼,而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存在。”   此话一出,办公室的氛围瞬间变了。   景明拍了下掌心,激动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就知道。”   魏霆闭了闭眼,沧桑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尘埃落定的了然,“果然如此。”   凌易和宋瑾妍则是瞪大了眼镜,用一种你在开玩笑的眼神看着商陆,表情震惊,仿佛出现了幻听。   “不,不是,队长,方才风太大,我没听清。”   “你说啥?”   “有鬼?!”   这神他妈的有鬼,还有妖怪呢。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商陆居然面不改色的补充了一句,“哦,当然了,妖怪也是存在的。”   “........”   凌易风中凌乱了。   宋瑾妍死机了。   景明满足了。   魏霆认命了。   .......   半个小时后,刑侦大队的一行人神色各异的坐在了五味馆后院的客厅中,看着那个本该躺在太平间的女孩歪在沙发上,一手可乐,一手薯片,吃的十分恣意。   而她身后,飘着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鬼。   离地的双脚,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色,略带透明的身影,哪怕宋瑾妍想说服自己这不是鬼都找不出理由。   岛国着名的小学生侦探说过一句名言--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凌易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的五官一抽,“我艹。”他骂了一句脏话,看着那个鬼影,“还真他马的有鬼呀。”   宋瑾妍紧张的手心冒汗,她端起身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清冽的茶香在口中弥漫,她抿了抿唇,却感觉在喝白开水。   反倒是最年轻的景明,看着瘦弱的风一吹就倒,眼神却跟502似的黏在了女鬼和肖静娴身上,要不是教养让他勉强保持了几分克制,没有过分粘腻,不然女鬼就该过来揍他了。   “我们五味馆的人大家想必都认识,我就不多加介绍了,就只是简单的提一点,这里所有的员工都是特管局的工作人员。”   杜若作为东道主,既然同意他们过来,自然要做好主人的工作,于是她率先打破了寂静,“她叫林知微,是一个死了上千年的女鬼。”   “身后的那个女鬼你们应该不陌生,是本次案件的主角--肖静娴。”   “林知微?是那个知书达理,清微淡远的知微吗?”   听着她清甜宁静的声音,宋瑾妍的紧张散去了许多,她握着杯子,视线在那个一点也不“知书达理”的女鬼上看了一眼,注意点清奇。   “你什么意思?”林知微感觉自己受到了质疑,她挑了挑眉,视线冷冷的射了过来,“是说老娘不够温婉大气,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吗?”   “.........”   宋瑾妍咽了咽口水,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口不对心的道,“没有。”   林知微听出了敷衍,咽下最后一块薯片,放下可乐,擦了擦手,准备和她好好理论理论。   还没开口就被杜若瞪了一眼,耳边传来了她的传音,“你自己什么样子没点数吗?你从头到脚哪里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除了名字。”   林知微:“........”   “你要是在边关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风吹日晒了二十年,看看你还能不能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做派。”   林知微撇了撇嘴角,眼神如刀子“嗖嗖嗖”的往外射。   那种地方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和以前那么精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他们了。   林知微果断的闭了嘴,垂着眼睫,来了个眼不见心不静。   杜若见她偃旗息鼓,也不再乘胜追击,保持着客气的微笑,继续道,“关于这件案子以你们的能力想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还有不了解的可以直接问当事........鬼。”   听到她的话后,本来还因为三观冲击而有些散神的警队精英们立即精神起来,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看着肖静娴,拿出了小本本。   在警察来之前,杜若就给肖静娴提供了两种解决方案。   一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警方,从法律渠道维护自己的权益,同时警醒更大的女性同志,让她们不在步入她的后尘,这也算是功德一件。   当然,这么做的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对方会坐牢,但是不会送命,他受到的惩罚和她受过的罪来说根本不成正比。   第二个方案就是,她可以什么都不说,也不用见他们,任由警察自己查,查到多少算多少,能不能给汪远修判刑她也不在意。   只要林知微替她杀了那个混蛋。   但这个方案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她进入地府重新投胎的时候会受到一些影响。   因为她用了肖静娴的身体,和对方达成了协议,就等于承担了这具身体的因果,杀了汪远修的账自然要算在她头上的。   毕竟地府的判官殿就跟人间的法院一样,都有完整的司法系统,越过执法机关私自报仇,肯定是不被赞同的。   当然,汪远修受的罪会比在人间更重就是。   肖静娴是个善良的人,不想因为自己的怨恨连累林知微,虽然对方说不在话,但她却不能不在乎。   于是杜若给了她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明面上让警察出面抓捕汪远修,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暗地里林知微在利用鬼的能力悄悄的给他吃一些苦头。   即便他刑期满了释放,林知微仍旧可以让他的下半辈子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   这样肖静娴可以安心的去投胎,林知微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肖静娴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她的提议,所以才有了警方和受害者同聚一堂讨论案情的一幕。   .........   结束了询问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商陆一行人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起身准备告辞,然后回去准备材料对汪远修进行抓捕。   杜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到了午饭的时候,外面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客人。   “不如你们吃了饭再走?”   她随口问了一句。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先看了一眼商陆,又看了一眼肖静娴。   想答应,却又不太好意思。   肖静娴死过一遭后明悟不少,知道他们是因为还没有帮自己抓住汪远修而在自己面前吃饭感到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差在这一时片刻。”她真心的道,“况且你们早上为了我的事情肯定也没有好好吃早饭。”   她是昨天凌晨跳的楼,按照宿管阿姨的习惯,早上五点钟的时候应该就会发现她的尸体,哪怕后来因为血迹引来了地底休眠的林知微,同她做了交易,允许她鬼上身,带走了自己的遗体。   但地面上留下那么一滩血迹和脑浆,却是无法抹除的。   他们一定会报警。   时间不会超过六点。   那个时候,这个城市还有一多半的人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队长?”   她不提还好,这么一提,早上出警的人还真的觉得饥肠辘辘,凌易的肚子甚至还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他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   “宋瑾妍和凌易留在这里打包,其余的人跟我回去申请逮捕令。”虽然受害者没有催他们,但身为警察,却不能真的就一点不急,“饭要吃,但案子也不能拖。”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汪远修收到消息后不会逃跑。   他们要在他有所准备之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杜若比了一个“ok”的手势,目送他们离开,然后转身去了厨房,临走前问了一句,“你们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凌易道。   宋瑾妍冲她笑了笑,“我吃点清淡的蔬菜就好。”   她最近疏于锻炼,小肚子上长了一圈肉,得控制一下饮食。   “好的,稍等。”   厨房里桂平已经忙碌了起来,见到她进来握着铲子打了一个招呼,“您要做什么菜?”   杜若看了一眼厨房里菜存货,撸起袖子,带上围裙,“鸡茸豆腐,和味牛杂,扒肘子,糖蒸肉,大酱汤。” 第69章 老天爷不赏饭   鸡茸中加入蛋清、鸡汤、盐和料酒拌匀后, 再加入碎豆腐、猪肉茸、葱姜末、胡椒粉搅拌后捏成小团子, 入锅炸至七成熟,捞出放入装着香菇和鸡汤的碗中蒸,最后用芡汁勾芡, 底盘点缀翻炒过的白菜心。   豆腐软糯,鸡肉也带着豆腐细腻酥软的口感, 菜色纯白中带着两分金黄,入口即化, 鲜美多汁。   和味牛杂最主要的精髓就是文火慢炖而成的高汤,香浓滑口的汤汁里面, 牛杂爽口弹牙,牛肉酥烂醇厚,咬一口, 肉汁四溢, 微辣而不油腻, 唇口留香。   扒肘子红皮诱人,油光水亮,第一口肉细腻软滑, 第二口经过汤汁浸泡的肉软烂鲜香又充满嚼劲。   糖蒸肉是将炒熟的籼米粉加入黄酒、生抽、老抽、香葱姜、糖桂花和红糖等多种调料搅匀后入蒸锅大火蒸制, 最后淋上红糖水, 出锅时翻转扣盘。   甜而不腻, 软糯细滑,入口即化。   淡黄色的酱汤中飘动着青红两色的辣椒,雪白的洋葱丝, 黄色的土豆片,炸的焦黄的鲜豆腐,粒粒分明的猪肉丁和青翠的葱段若隐若现。   就像是在一片黄色土地中,忽然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光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做完了这五道菜后,杜若忽然发现里面的甜菜过于偏多,好像还落下了宋瑾妍要的清淡蔬菜。   于是赶忙切了一把冬笋和冬菇,下锅翻炒,大火勾芡后起锅,淋上香油,一道菜色清淡、滋味鲜香又营养丰富的炒双冬就做好了。   凌易和宋瑾妍双手拎着满满登登的餐盒走了,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杜若让朱八娘给后院的俩女鬼送了一份饭菜后,便一直和桂平在厨房里忙到了一点多。   等到客人散尽,他们吃完饭并收拾好了桌椅碗筷,关门的时候已经是两点之后。   林知微负手站在院子里的梅树下,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枝干,眼神幽暗晦涩,气息沉冷,带着令人退避三舍的疏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身,冰冷的眸子没什么感情的落在来人身上,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里面的冰雪如同遇到了暖阳,瞬间退了下去。   “杜妹妹。”   她亲热的叫道。   杜若一顿,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坚冰,“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知微一愣,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刚刚不是说好了吗,帮助肖静娴教训渣男。”   “然后呢?”   杜若见她避重就轻,不接自己的话题,便开门见山的道,“这具身体你打算怎么办?”   因为考虑到她现在要用这具身体做些不太符合规矩的事情,所以上午和商陆他们谈的时候,请他们暂时压下了肖静娴的死亡通知。   暂时按照失踪处理。   见她说的这么明白,林知微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装蒜,耸了耸肩,语气自然,“我不想再做鬼了。”   在地底躺了上千年,天天与黑暗为伍,夜夜与寂寞为伴,她已经受够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适的身体,又不违背道义,她是不会放手的。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林知微答的郑重,脸上挂着少有的严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用了这具身体就得承担一并的因果。”   “我虽然不能将她的父母当做我的亲生父母尊敬爱戴,但也会做好一个女儿基本的义务,赡养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你也同意?”   杜若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偏了偏头问向另一个飘着的女鬼。   肖静娴沉默了片刻,阳光穿过她的身体,却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   她低头看着另外两道黑色的影子,神色莫辨。   许久后,肖静娴落了下来,对着林知微深深一鞠躬,“我的父母日后就拜托你了。”   活着的时候觉得痛苦万分,恨不得马上去死,感觉每一刻都是世界末日,煎熬无比。   可真正死了,却才后悔没有好好的活着。   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她死的轻松,留下他们怎么办?   生病了谁来照顾,难受了谁来开解,遇到困难了谁来解决?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换个角度来说,她又何尝不是呢。   现在有一个人能来代替她,哪怕顶替了她的位置,抹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但只要能让父母安度晚年,不在因为她而时时落泪,日日活在痛苦之中。   她就心满意足了。   “即使这样会让汪远修逃过甚至减轻法律制裁?”   杜若又确认了一遍。   “不是还有你们吗。”肖静娴这段时间已经想的很清楚,比她从前的二十多年都要清醒。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亲者痛仇者快更难过的事情了。   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父母安心。   “况且就算他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不是也逃不过地府的酷刑嘛。”   从前不知道这世上有鬼,以为阴曹地府只是传说,直到自己真正死了一遭,才明白原来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都是真的。   所以她的执念便也不再那么坚固,只要能让他受到报应,多等一会也无妨。   只要这正义和公道不会缺席。   “行吧,既然你都没意见,那我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杜若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微微露出一点头疼的神色,“不过既然‘肖静娴’这个人要继续活着,我们就要好好合计一下了。”   从跳楼到消失在到回来,这需要一个靠谱的逻辑链,能忽悠过绝大数人。这点她自己完不成,得需要商陆那边配合。   此外,还有林知微的入社培训。   培训人杜若已经想好了,就让朱八娘来,反正都是千年的狐狸,随便她们怎么唱聊斋。   “奥对了,还有一件事。”肖静娴看见杜若拿起了手机,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愧疚的神色,“我之前鬼迷心窍,欠了不少高利贷。”   “你做人后的第一件事,恐怕要先替我还债了。”   林知微:“???”   杜若也有点惊讶,握着电话的手一紧,闻言下意识的问道,“你欠了多少?”   肖静娴低了头,愈发羞愧,“一开始只有几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十几万,然后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后变成了一百多万。”   “但我一开始真的就欠了三万块而已。”   还是为了给汪远修买一条领带作为生日礼物借的。   “一百万,很多吗?”   还没有对现世的金钱形成清晰的概念的林知微见她这么为难,心脏忽然“咯噔”沉了一下。   杜若给她算了一笔账,“海市的最低生活水平大约是在800元/月,这还只是你光吃饭的仅仅能维持温饱费用。”至于享受,那只能去梦里了。   “加上水电、房屋、衣服,交通,人情往来,一个月没有2000块钱下不来。”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的实习工资基本都在2500-4000之间,月入过万才算上达到了高薪的及格线。假设你能力特别突出,月入2万,不吃不喝不应酬也要还上五十年。”   林知微打了一个寒颤,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社会深深的恶意。   “就没有便捷方法吗?”   “有。”   林知微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杜若:“做梦或者中彩票。”   她给她解释了一下何为彩票,说完后语气沉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你做了一千年的鬼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上身来看,进了彩票站估计也只是给人送钱的。”   然后她的视线在她脸上又转了一圈,带着几分可惜的“啧啧”了两声,“要是你长的好看些,还能凭脸吃饭。”   演员呀,网红呀,再不济抱个金大腿啥的,这一百万也就轻轻松松的拿下了。   “可惜老天爷不赏你饭吃。”   林知微:“........”我以前是名动京都的美人!   肖静娴:“........”不好意思,是我长的丑。   “呵呵。”   林知微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对着肖静娴勾了勾手指,“那个贱男人住在什么地方?”   “啥?”肖静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知微恨铁不成的瞪了她一眼,“你的钱不都是给那个贱男人花了吗?既然这样,我们就让他吐出来。”   “这是个好主意。”杜若也赞同她的说法,“不过这个先不急,他现在应该已经被警方叫去审问了,我们先把你的身份落实了后再行动。”   她记得商陆有一个朋友就是市立医院的医生来着,还有梁静雯,她也是医生。   剧本她都已经想好了。   肖静娴跳楼的时候被树木拦了一下,虽然摔破了头却并没有马上死亡,她在地上躺了一会,不知怎的恢复了意识,摇摇欲坠的从地上自己爬了起来。   出了海市大学的校门后,她漫步目的的在路上闲逛(这个时候让景明从之前的视频中抽出一段,稍微做个加工,让她双脚落地),然后晕倒在了路边,被上班的梁静雯看见,给送去了医院。   再然后,她就被推进了手术室,直到现在才做完手术,被送进加护病房。   因为患者情况紧急,也没来得及核实身份,所以不知道她就是海市大学跳楼失踪的那个女孩。   如果梁静雯那个时间段在医院中不方便出来,那么就让陈嘉远,也就是商陆的朋友顶替她的戏份出场。   至于会不会那么巧,两个人同一时间都在医院里面值班没有出来,杜若觉得她的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差。   但为了预防万一,她还是敲了敲白龙的房间,从里面抱出来一个漂亮的鱼缸,“鱼夏,给我摸一下,借借好运。”   正在浴缸里修炼的鱼夏睁开眼,吐出一个泡泡包住了她的手指,“一个够不够咩,不够我再给你吐两个。”   杜若摸了摸鱼缸边缘,“那就再给我一个。”   事实证明,再要一个泡泡是正确的。   梁静雯今天还真的上白班,有一段路正好和林知微的行动路线重合,而陈嘉远,也正好在值班。   于是杜若将剧本发给了商陆,俩人校验了一遍细节,确定没问题后,分头给陈嘉远和梁静雯打电话。   很快的,林知微就被秘密的安排进了市立医院的特护病房,并且一应的住院手续手术记录也都建好了档案,保准让人查不出错来。   最后商陆通知了海市大学,告诉他们肖静娴没有死,被人送进了医院,现在刚下手术台,已经过了危险期。   然后请他们注意一下校内的舆论,别让学生传播不实信息,将好好的一个活人给说死了。   校方那边听到人没死当然是欣喜若狂,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政绩的事情,当下拍着胸脯保证会办好这件事。   只是挂断电话的时候,校领导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肖静娴同学现在住在哪间病房?我们也好过去看望一下。”   商陆告诉了他房间号,对方这才挂了电话。   .......   因为“肖静娴”没死,所以对汪远修的处罚便没有那么严重,警方这边只能以敲诈勒索威胁恐吓等罪名起诉了他,按照刑法,最多不超过十年。   “对不起,我们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商陆觉得对汪远修的处罚根本不足以弥补失去了生命的肖静娴,但身为律法的践行者,这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没关系。”肖静娴有了林知微的帮助,现在心中的怨气和不甘都散去了许多,虽然依旧不平,但也不会让愤怒主宰理智。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自己来就好。”   商陆眼神一闪,get到她话里的意思,搓了搓手指,深深的看了她们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默认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把秤,除了律法,还要有良心的分量。   他做不到知法犯法,但也不会迂腐固执的不懂变通。   更可况,一个鬼想要做什么,他一个人类怎么能管得了呢。   臣妾做不到呀.jpg 第70章 震碎三观   因为当事人“肖静娴”还在医院中尚未清醒, 所以警方按照惯例对汪远修实行24小时的拘留。   躺在拘留室的木板床上, 汪远修被底下的硬床板咯的翻来覆去,迟迟未眠。   “nnd,竟会给老子惹事。”   他睁开眼睛, 盯着黑黝黝的天花板,气的锤了一下床板。   “咚。”   沉重的响声打破了房间的安静, 汪远修“唰”的一下坐了起来,双目通红, 低声咒骂起将他害的进拘留所的人。   “*****”   一连串肮脏不堪的污言秽语从他嘴里吐了出来,汪远修越骂越起劲, 仿佛这样就能纾解胸中的愤懑。   室内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   “阿嚏。”   汪远修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停止了咒骂,他搓了搓胳膊上的起来的鸡皮疙瘩, 冷的哆嗦了下身子, “怎么这么冷。”   牙关打颤的“咯吱”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 不断的回荡,愈发让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有、有人吗?”   汪远修受不住这股寒冷,一边搓着身子, 一边抖抖索索的下了床, 摸着黑朝着门口走去。   奇怪的是, 平常半分钟都不用的路程, 他硬是走出了半个小时的感觉。   看着始终离自己有一步之遥的铁门框,汪远修脊梁骨冒出一股寒意,感觉手足关节都开始慢慢失去了知觉, 汗毛一根根倒竖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放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有没有人,我要被冻死了!”   不远处的地方,晕开了淡黄色的一角,像是黑暗中的一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是值班室的灯光。   这说明里面一直都有人。   但是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呼喊求救似的,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汪远修彻底慌了。   他迈开腿,大步的超前跨去,然而步子太大,手脚太僵,一不小心扯到了蛋,疼的他面部扭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呼。”   有什么东西趴在后面朝他的脖子吹了一口冷气,汪远修打了一个激灵,从头凉到了脚。   “嘻嘻。”   房间里响起了一道轻灵又阴冷的女声,像是直接刺过头皮,传入了脑子里。   “妈呀,有鬼!”   总也走不到头的房间,莫名响起的女声,阴冷的堪比冰窖的凉气,无人回应的呼喊.......   这一切的一切,彻底的挑起了汪远修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的朝着门口前进。   “警察同志,警察叔叔,警察爷爷,有鬼,这房间里有鬼,救命啊!”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他呼天抢地的喊道,因为太过恐惧,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嘻嘻。”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道毛骨悚然的笑声,“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这一次,因为对方说的话比较多,汪远修从里面听出了几分熟悉。   能设下这么完美的恋爱pua的人,脑子一般都很聪明,他皱着眉想了想,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你是肖静娴?!”   他脱口而出道。   空气安静了一秒,随即刮起了一道冷风,一道比冰雪还要凉薄的声音传来,“看来脑子还在呀。”   林知微微微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肖静娴道,“我之前怎么说来着,你的手段太low了,根本吓不破他的胆子。”   看看,脑子还能正常转动,这对鬼是多大的讽刺呀。   肖静娴露出了虚心求教的表情,“那我应该怎么做?”   “看着。”   林知微挽了挽袖口,斜了她一眼,拽着汪远修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然后“砰”的一声,将他的脑门按在了墙上。   “啊!”   汪远修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额头流下一股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   不用看,他都知道那是鲜血。   “静娴,亲爱的,老婆。”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液,汪远修双腿软成了一团棉花,站都站不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好歹也好过那么长时间,你不能不念旧情呀。”   “呸。”   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肖静娴气的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喷在了他的脸上,“你哪来的脸跟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且不说我们没有领证不是真正的夫妻,就算是真的夫妻,你对我做的那些事自己都没有点逼数吗?”   许是死了一次,又许是有大佬撑腰,肖静娴的胆量也跟着水涨船高,她双手叉腰,狠狠的骂道,“人面兽心也就罢了,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是我的白马王子,命中良人。”   “一定是早上没洗脸被眼屎糊住了眼睛,我才没看出你这镀了金的假面下的败絮。”   “还有,我跟你在一起那是因为可怜你的遭遇,同情心泛滥,母爱没地方放了,可不是真的喜欢你。”肖静娴打量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自己当时脑子被门给夹了,“养条狗都比你划算。”   听她这么说,林知微不愿意了,“骂他就罢了,干嘛牵扯上狗狗?”   “他能跟狗比吗。”   “你说的对,他连给狗提鞋都不配。”   听到她们这么说,饶是陷入恐惧和慌张的汪远修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被打压到了深渊的自信和勇气反弹上来一些,他梗着脖子,“你们别太过分,我哪里不如狗了?!”   “呵呵。”   “哼。”   回应他的是两声充满了鄙视和不屑的冷笑。   空气里的温度瞬间又降低了两度。   汪远修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刚涨上来的那点气焰顿时“呲溜”一下,缩了回去。   “好吵呀,跟个苍蝇似的嗡嗡嗡的烦死了。”林知微掏了掏耳朵,视线落在他那张被冻得发青的嘴上,“要不然给他缝上吧,也省的他日后再出去骗人。”   “好主意。”肖静娴赞同的道,“你带针了吗?”   林知微白了她一眼,“哪里需要针,你去压住他的头,别让他乱动,免得一会影响我的发挥。”   “行。”肖静娴看了一眼汪远修,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手按住他的头,一手卡住他的下巴,固定住。   “呜呜呜,侬闷瞧看沙漠。”你们想干什么?   他大力的挣扎,口齿不清的道。   肖静娴听懂了,十分善解人意的回了一句,“没听见吗,缝上你的嘴啊。”   闻言,汪远修挣扎的愈发激烈了,他不断的摇着头,祈求着,然而按着他的那两只手冰冷又坚定,仿佛两座大山,无法撼动。   意识到这一点后,汪远修不在求饶,反而开始破口大骂。   但是被卡主了下巴,他也只能不断的发出一串含混不明的声音。   肖静娴懒得去听,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说的没有一句好话。   林知微从头上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在指尖缠了缠,然后一头对准了他的嘴唇,勾起半边嘴角,刺了下去。   汪远修浑身一震,瞳孔骤然一缩,眼神涣散,想叫却又叫不出声,只觉得有一把利刃穿透了皮肉,一下又一下,周而复始,不断穿梭。   “滋啦,滋啦。”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行了,放开他吧。”   意识模糊之际,他听到了那个可怕的女鬼这么说道。   来不及松口气,固定住他的手突然撤去,汪远修没有准备的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灰尘。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这气到了嘴边却又被堵了回去,双唇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可描述的疼痛。   整个人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冷汗浸湿了衣服,在地上晕开了淡色的水渍。   “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林知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她们出来了有一段时间,得赶紧回到肉身中去,不然就会有味道传出来了。   “你若是还不满意可以再揍他一顿。”   “不用了,你的方法很好。”   人不能不呼吸,汪远修想活,他就不得不呼吸,哪怕极力的使用鼻腔呼吸换气,但还是不能避免的使用口腔。   看他活的这么痛苦,却又不得不活着,愤怒又无力,恐惧又慌乱。   肖静娴就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苏爽,就像在大夏天顶着烈日喝了一大杯冰镇可乐。   连带着心中的怨气都疏散了不少。   “林姐姐,谢谢你。”   肖静娴再次真诚的向她道谢。   如果没有她,哪怕自己死了,恐怕也不能伤害到这个渣男,更不会有这么舒畅的时候。   “不用谢,我们不过是公平交易。”   林知微说的相当冷淡。   然而肖静娴却一点都不在意,她飘在林知微身边,一边朝医院飞去,一边好奇的问道,“林姐姐,你当初是怎么成为鬼留在世间的啊?”   听杜姑娘说,人死后通常都会被无常拘魂带去地府投胎,像她这样滞留世上千年之久的,就是传说中的钉子户了吧。   这样的鬼,要不是就是有极大的怨气,要不就是有强烈的不甘和执念。   她帮了自己,自己也想帮帮她。   虽然可能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她也想为对方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我?”   林知微闻言动作一顿,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就在肖静娴以为她不会继续说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她低哑的声音,“我想找一个人。”   找到他,带回来,分而食之。   “找谁啊?”   莫名的,肖静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丝阴冷和狠辣,像是毒蛇吐信。   林知微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浮着一层笑意,明明是暖意融融的表情,她却从里面看到了寒冬腊月。   “我相公。”   她说道。   “哦,哦。”肖静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被她的气势压住,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对方显然也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林知微加快了速度,往医院的方向飞去。   肖静娴跟在她的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浊气。   好吓人。   她的过去肯定不简单。   ........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肖静娴”终于醒了。   凌易和宋瑾妍过去取证词和录口供。   而警局这边,汪远修看着铁门框前重新出现了人影,忙不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门框,撕心裂肺的喊道。   “救救我,我的嘴被缝上了。”   “我要疼死了,快送我去医院。”   经过的警察听见后瞥了他一眼,乍见到他一脸的血吃了一惊,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紧将他送去了医院。   医生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发现他就是磕破了头,连个脑震荡都没有,给他消毒包扎后,对着将他送来的警察,语重心长的说,“哎,最近的嫌犯为了逃脱制裁,真的是什么借口都说的出来。”   “可不是嘛。”   警察同志听着他还在念叨着什么“嘴巴被头发缝住了,昨天见鬼了”之类的疯言疯语,颇为头疼的给他嘴巴里也塞了一块纱布。   耳根终于清静了。   “辛苦了。”医生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了一眼兀自挣扎的嫌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要真的被缝住了嘴,方才怎么可能好好的说话。”   汪远修一愣,停住了挣扎,瞪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疑惑。   对呀,他刚才说话了呀。   可是,他的嘴是真的疼啊!   警察同志见他终于消停下来,站起身告辞,“既然他没什么事我就带他回去了,麻烦医生了。”   医生将他们送到了门口,离开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病房里出来的凌易和宋瑾妍。   “他怎么了?”   凌易看着被头上缠了一圈嘴巴里塞着一块纱布的汪远修,疑惑的问道。   警察同志道,“自己半夜撞了墙,非说是撞了鬼,这不我便带着他来看看医生。”   “他是你们队负责案件的嫌疑人吧。”警察道,“正好你们把他带回去,我们队里要我出个外勤。”   凌易和宋瑾妍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扭头朝病房里看去。   干净整齐的病房内,面是苍白的女孩正靠在床头小口小口的喝着清粥,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后抬起头,冲着他们轻轻一笑。   眼神无辜,似在询问有什么事情。   凌易:“........”   宋瑾妍:“........”   真能装!   要不是昨天知道了她的马甲,光凭这份演技,都可以得个天后奖了。   本来安静下来的汪远修眼神散漫的朝四周飘荡,忽然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被“鬼”支配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嘴巴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   “啊啊啊啊啊。”   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宋瑾妍皱了皱眉,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黄渍,“我去叫一下保洁阿姨,你看着他。”顿了顿,她憋着气,“不,还是赶紧把他弄回去,别让他在这里丢人现眼。”   凌易也是这么想的,他上前一步,拽着汪远修的衣领,将人往楼下拖去。   汪远修四肢发软,任由自己被人拖着,视线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在了那个折磨了他一晚的女鬼身上,阳光正好从外面射了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映出了半边暗影。   “你不是鬼!”   看到这一幕后,汪远修因为恐惧而罢工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眼珠瞪的凸了出来,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林知微冲他眨了眨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笑容冰冷没有半分温度,宛若毒蛇吐信。   汪远修如坠冰窖,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寒气。   头一次,他生出了后悔之心。   不过却不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后悔自己瞎了眼,选了这么一个披着山羊皮的恶魔。   让自己落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有一种预感,哪怕他刑满出狱,受到了惩罚,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嘴里的铁锈味更重了。   回到警局后,汪远修一反常态,不但坦白了自己的罪行,还主动交代了警方怀疑但没有证据的其他违法行为。   “其实肖静娴借贷的平台和我们也有合作关系,应该说,就是我故意引着她欠下高利贷。”   “你们?”   审讯室内,商陆看着这个主动要求增加刑罚的男人,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我们。”   汪远修一五一十的道,“我手上还有好几个像肖静娴这样被用恋爱的手段控制的女生。”   “这个城市中,跟我做着同样事情的人也有很多。”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想做的。”汪远修捂着头,崩溃的哭了起来,“都是他们非要拉我入伙。”   “他们是谁?”   商陆握着笔尖的手一紧,指尖泛白,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出来。   汪远修吐出几个名字,一旁的宋瑾妍飞快的记录下来,等她停下笔尖的时候,汪远修又吐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其实我们只是陶老板的小弟,真正掌握着大权站在这条新型产业链顶端的人是他。”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嘴角浮出一抹讽刺的微笑,目光微凉,“这个人你们也应该都听说过。”   “他叫--陶知明。”   “陶知明?”   宋瑾妍记录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抹黑痕,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那个着名慈善企业家,海市富豪榜排名前十的陶知明?”   “对,就是他。”见到她这么惊讶,汪远修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连疼痛都感觉减轻了不少,“没有料到吧,那么风光霁月德高望重的人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没有感觉到天都塌了?   “你有什么证据?”宋瑾妍深吸了口气,仍旧不相信那样厚德流光的人会做出这么龌龊不堪的事情。   汪远修反问了一句,“我都这样了,还有必要诬陷他吗?”   宋瑾妍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确实........没有必要。   如果他不说,他们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联想到他身上去。   而且,对于一个主动要求将牢底坐穿的人来说,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她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那么.......他说的是真的?!   宋瑾妍的呼吸乱了,下意识的,她看向了旁边一脸冷肃仿佛一点都没有被惊到的青年。   商陆静静的看着汪远修,那双幽深的仿若深潭的眸子里流动着他看不懂的暗芒,“你有证据吗?”   他重复了一遍宋瑾妍的问题。   “没有。”   汪远修耸了耸肩,十分光棍的道,“用脚指头想想,他那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证据让我得到?”   “就是知道他是幕后主使这一点还是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情况下。”汪远修道,“前提是他不知道我知道。”   不然,他现在恐怕就该在地底躺着了。   “你还知道什么?”   “.......”   汪远修沉默了一会,商陆眯了眯眼睛,感觉他接下来要说的也不是一件小事。   果然,他轻轻的说到,“其实你们应该也能猜得到。”   “酒色财气,一向是上层人物公关的手段。”   “高利贷搂财,他们这些人出卖色相和时间收拢好控制的女人,然后再将她们送给那些处于权力顶端的人,给他们提供便利和庇护。”   “你们简直混账。”   作为女人,最听不得就是自己的同类被人当做玩物玩弄。   宋瑾妍气的浑身发抖,手指用力直接掰断了签字笔,断裂的笔壳划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滚落而下,打在了黑色的笔记本上。   商陆见状轻轻的从她手下抽出了笔记本,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出去冷静一下,顺便包扎一下伤口。”   “不,我要留在这里。”   宋瑾妍摇了摇头,用力的平复了几下呼吸,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道,“我想听听,他嘴里还能说出什么令我震惊的恶事。” 第71章 坦白从宽   “没有了。”   “.......”   宋瑾妍歪了歪头,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汪远修:“我说没有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就这些,没有更多了。”   宋瑾妍后背靠在了椅背上, 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空气安静了片刻。   商陆敲了敲桌子,凌易推门走了进来, “队长。”   “把他送回拘留室,然后回办公室开会。”   “好, 我知道了。”凌易上前踢了踢汪远修的椅子,没好气的道, “起来,跟我走。”   关于他的审讯凌易和魏霆他们在隔壁的监听室都听到了,一个个都气血上涌, 恨不得冲进来狠狠的揍他一顿。   汪远修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 也很有自知之明, 乖乖的跟着他往外走,只是在踏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 回过头, 确定似的问道, “我的罪行会被判终生□□吧?”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商陆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睛,“不会。”   他说的肯定, 汪远修的脸直接变了,下意识的就想往回走,刚走了两步脖子一紧,后领就被人拽住,“不是,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只要我坦白,就给我最重的刑罚,而且我又主动承认了好几条罪,怎么着也够了啊。”   “你也说了是坦白。”商陆看着他,眼尾微微挑起,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我们警局有句老话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都这么配合了,怎么着也要给其他的犯人做个表率。”在对方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中,商陆笑容慈和,宛若寺庙里的金佛,“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争取宽大处理的。”   “不,我不要宽大处理,也不要提前出狱!”汪远修想都不想的拒绝,“我就喜欢监狱,监狱是我家,我永远爱它。”   “请不要分开我们!”   “啰嗦什么,赶紧走。”   听到这话的凌易被恶心坏了,手下用力,拖着他就往外面走。   汪远修双手扒拉住门框,坚持了不到三秒钟就因为脱力而松开,只能伸出来尔康手,咆哮道,“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声音尖锐凄惨,在走廊里不停的回荡。   像是受到了虐待似的,引得人频频探头观望。   “没事,他脑子有些不太清醒。”凌易一边带着他往前走,一边跟看过来的人解释道。   汪远修头上还包着纱布,隐约可见红色的血迹。   凌易这么一说,大家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探出来的头纷纷缩了了回去。   但其中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汪远修,直到两人上了电梯,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他才收回了视线。   隐在暗影里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刑侦大队办公室内。   气氛凝重。   五个人几乎同一副表情,低着头,面色郑重,眉头紧锁。   “队长,我也觉得汪远修没有说谎。”魏霆抬起头,声音严肃,略带着一点沙哑。   “但是--”他话音一转,继续道,“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没有证据,我们更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查了吗?”听到他这么说,宋瑾妍顿时不乐意了,堵在胸口的那口气憋的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像是三月的桃花,明艳不可方物。   “我们警察的职责就是去伪存真,寻求真相。”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去找证据,怎不能什么都不做,让对方再次犯罪造成了伤害才动手吧。”   “我赞同宋瑾妍的说法。”凌易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商陆,“队长,既然你也认为汪远修没撒谎,那么我们就该查这个陶知明。”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景明推了推眼镜,附和道。   商陆静静的看着他们,按了按眉心,“我理解你们的想法,这个陶知明查是一定要查的,但是怎么查,我们需要好好想一想。”   对方毕竟是有头有脸有背景的上层人士,背后牵扯的水很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打草惊蛇。   他站起身,在白板上写了一行字。   高利贷,恋爱pua,权色交易。   “陶知明在海市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查到纰漏。查他要慢慢来,但目前这三件事却要快刀斩乱麻。”他指了指白板上的字,“从汪远修的口供上来看,这里面涉及的受害者数目众多,光凭我们队人手可能不够,所以一会我会申请二队的人帮忙。”   “到时候大家兵分三路,一起行动,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脸上仍旧带着绯红的宋瑾妍,“而且陶知明若是真的是站在这条产业链背后的人,那么捣毁了这个利益网,肯定能查到他的蛛丝马迹。”   宋瑾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只是气愤,却并没有失去理智。   商陆说的有理有据,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好,听你的。”   商陆又看来其他人一眼,大家都没有意见,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   散会的时候,景明磨磨蹭蹭挨到最后一个离开,商陆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有话说?”   景明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点兴奋,“队长,这次行动五味馆会参加吗?”   虽然昨天杜老板并没有给他们介绍其他员工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是光那两个女鬼就很让人激动了。   尤其里面还有一个千年女鬼。   景明这回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无数种女鬼的手段,什么黑虎掏心,鬼打墙,穿墙术等等等等。   “想什么呢。”一看他这表情,商陆就知道这孩子想歪了,随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景明白净的额头上顿时红了一块,他捂着额头,声音委屈,“队长。”   商陆不为所动,起身往外走,经过他的时候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景,查案是我们警察的事情,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   “可是.........”景明想说,对方也是警方呀。   商陆知道他想说什,先一步道,“但我们现在查的是普通人的案件。”   “而他们,负责的非人案件。”   景明:“.........”   他垂着头,面上有些失望,但眼神却清正明澈,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放心吧,以后有机会会合作的。”   商陆见他这么失落,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真的吗?”听到他这么说,景明降下去的情绪立马升了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闪着小星星。   “........”   “真的。”   真不明白他一个理工男的高材生,怎么就对这类玄幻的事情兴致这么高,连接受的程度和三观重塑的速度都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快的。   【宿主,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系统幽幽的道,【他根本就没有重塑三观好吧。】   而是他的三观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吗!   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是怎么考上q大的,不怕理论冲突吗?   商陆思索了片刻,试探的道,“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   系统;【........】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天赋异禀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   杜若下午的时候去医院接危险期的“病人”回五味馆接受入社培训,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还刚好碰上了校方派来探望她的人。   中文系三班的辅导员和502宿舍的三个女孩。   四个女人围着一个披着人皮的女鬼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搞得林知微烦不胜烦,不断的给一旁的杜若使眼色让她赶紧将这些人弄走。   姑奶奶都一千多年没有跟人正正经经的聊过天了,最主要的是,她们说的话她根本接不住。   最后杜若看她脸色越来越黑,眼看有黑化的迹象,这才笑着打断了她们的寒暄,“我和肖静娴同学是远亲,她这段时间就先住我那里,由我照顾。”   杜若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住址。”   “你就是五味馆的老板?”   吴丹姝眼尖的瞥见名片上的介绍,惊讶的问道。   要知道五味馆虽然开业的时间不长,但是大名却如雷贯耳。   无他,唯好吃尔。   她之前听人安利后去吃了一次,从那以后就成了她们店的死忠粉,只是店铺的位置离着她们学校较远,所以一般她都是在网上下单,很少去店里。   “是的,欢迎你们常来光顾。”杜若笑眯眯的道,“看在静娴的面子上,可以给你们打个九五折哦。”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常去光顾的。”吴丹姝爽快的应道,“那姐姐,静娴就拜托你照顾了。”   杜若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一行四人这才放心的离开。   送走了她们,朱八娘的出院手续也都办好了,大家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朱八娘抽了抽鼻子,凑到肖静娴身前闻了闻,“你昨晚灵魂离体了?”   林知微立马闻弦歌而知雅意,她举起胳膊仔细闻了闻,最后嫌弃的皱了皱眉,“嗯,确实有味了。”   “不过这身体也太不经用了,我不过就离开这么一会功夫,就因为没有我的阴气滋养而散出了一丝尸臭。”   “所以你以后在离开之前记得先往里面注入一道阴气保持着肉身的新鲜。”杜若打开窗,好心的指点了一句。   毕竟她能用肖静娴的尸体活着,全靠她强大的磅礴的阴气支撑。   不然早就露馅了。   “嗯,我记住了。”   林知微不是不知好歹的鬼,谁对她好,谁对她是真心,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所以她真心的道了一声谢谢。   “不用客气,只要你以后好好生活,不要给惹麻烦,让我们给你收拾残局就行。”   杜若意味深长的道。 第72章 情不自禁   这是客套, 也是提醒。   林知微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眼神闪了闪,想要嬉皮笑脸的说两句敷衍的话应付过去,却在看见对方那双清透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时又觉得索然无味。   她扭过头, 看着窗外的景色,许久后, 才低低的应了句,“我尽量。”   在没有找到他之前, 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怨气。   可若是见到了他,自己会做出什么那就真的不敢保证了。   毕竟, 血海深仇,剜心之痛,她是真的放不下, 看不开, 忘不掉。   杜若只是出于工作需要提醒了一句, 对方领情照做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是对方执意闹事,那么她也不会客气就是。   所以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并不怎么在意。   倒是坐在林知微旁边的朱八娘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怨恨纠缠的复杂, 她挑了挑眼角, 心中生出了一点兴趣。   车子一路疾驰, 很快就回到了五味馆,杜若停车将两人放下,“我跟人订了一批火腿肉, 需要去物流公司取一下。”   “你这段时间就先跟着朱八娘,她会告诉你玄门中的一些规矩和注意事项。”她对着林知微道,然后视线落在飘在后方的女鬼身上,“既然你已经同意将身体送给她并达成了协议,那么为了让她不在你的亲戚朋友面前穿帮,接下来就要将你之前二十多年的经历好好的跟她讲一讲了。”   在医院遇到探病四人组的时候,那个辅导员还带来一个信息。   肖静娴的父母,很快就要到了。   这世上,最了解自己孩子的就是母亲,想要瞒过对方,就林知微现在这状态,分分钟被识破。   “嗯嗯,我明白的,我会告诉她的。”   得知自己的父母会来后,肖静娴的心情就一直处于冰火两重天,一边高兴自己能在投胎前见父母一面,一边难过即使见面也不能相认。   这感觉,酸酸甜甜的像是吃了一颗西红柿。   因为肖父肖母明天就要到了,所以给林知微补习肖静娴的过往经历就被提到了前头。   林知微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看着写了三分之一的本子,再看看飘在自己身前嘴巴一张一合跟个鹦鹉似的喋喋不休的家伙。   头疼的按了按脑门。   “停一下。”   她出声打断了对方的回忆,“我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且不说这二十多年的记忆你能不能在明天上午之前说完,就算说完了,我也不可能全部记住啊。”   她的脑子又不是电脑,复制粘贴就可以。   肖静娴闻言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思索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怎么办?”   “我爸妈明天上午九点就到了。”   林知微烦躁的rua了把头发,余光瞥见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的还不断的磕着瓜子的俩女妖怪,脑中灵光一闪。   “你们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让她可以直接把记忆传给我?”   “喀喀喀。”   朱八娘吐出几片瓜子壳,皱眉想了想,最后耸了耸肩,“我不会。”   是不会,不是没有。   林知微的眼睛亮了起来,眼神热切的盯着另个一垂头思索没有说话的女孩。   涂荼咽下嘴里的瓜子仁,“有是有,不过要麻烦一些。”   她看看肖静娴,“她不会法术,所以只能由我先抽取她的记忆,然后再将记忆灌输在你的脑海中。”   顿了顿,想到古籍中对这类法术的记载,涂涂抖了抖脖子,“过程有些痛,可能会产生恶心呕吐的感觉。”   “我不怕。”   林知微想也不想的道,当年她活着的时候什么痛苦没受过,这点疼算什么。   “那她呢?”   知道她不怕痛,涂荼指了指飘着的女鬼,那姑娘生前可是个普通人,恐怕都没怎么吃过苦。   “.........我也不怕。”   见大家的注意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肖静娴紧张的心跳加快,握紧了拳头道。   “跳楼之痛我都受了,这怎不能比从六层楼摔在地上还疼吧。”   涂荼想了想,“应该不会。”   “那来吧。”听她说不会,最后提着的那点心也放了下来,肖静娴松了口气,摆出了英勇就义的架势。   说实话,她说了这么长时间,嗓子眼都快干了。   “行吧,那你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心身。”涂荼放下手里的瓜子,擦了擦手,招呼她落下来。   “还有你,也一样。”   她看着仍旧睁着眼睛,仿佛没事人似的林知微,软萌萌的道。   林知微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涂荼站在她们两个中间,三人连成了一条直线,一手点在肖静娴的眉心,一手点在林知微的眉心。   “现在我的神识会钻入你们的脑海,请不要抵抗,也不要紧张,我会很轻的,尽量不弄疼你们。”   小姑娘又甜又软的声音仿佛在脑海中响起,带着让人安心又放松的力量。   肖静娴下意识的放松起来,下一秒,一道冰凉的气息顺着眉心扎了进来,像是被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放松,没事的,我不会伤害到你的。”   一道轻软的声音隔着云雾从天边传了过来,须臾间落在了脑海中,肖静娴刚升起的那点紧张和戒备就在这道声音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不到的是,那根长针在进入她的脑海后就化作了一张薄薄的透明的细网,将她的记忆中枢笼罩,然后紧紧的贴了上去。   透明的细网渐渐染上了颜色,红、黄、白、黑、绿五种颜色分别亮起,将这张细网染成了彩色。   然后细网收缩,再次变成了一根长针,针身拉长,变成了一条彩色的长线,被人拽着慢慢的退了出去。   朱八娘在涂荼施法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全神贯注的盯着她,认真的给她护法。   她看见涂荼白皙的指尖的指尖处冒出了一道彩光,一条彩色长线顺着指尖游过了她的胳膊,穿过她的身体,落在了另一只白皙的指尖,然后融入到了林知微的脑海中。   “嗯。”   林知微嘴边溢出一道轻闷哼,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一片,但那声音只发出了半个音节就被她死死地压在了喉咙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三分钟后,涂荼收回了手臂,睁开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好了。”   她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   听到她说好了之后,肖静娴立马睁开了眼睛,她晃了晃头,感觉除了最开始那一下有些疼外,并没有她说的恶心想吐感。   这个念头刚落,对面的林知微也睁开了眼睛,肖静娴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对方猛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冲着卫生间飞奔而去。   “呕~”   一阵剧烈的呕吐声从未来得及关上的房门中传了出来。   肖静娴咽了咽口水,小脸一白。   原来这个萌萌哒的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啊。   “她不会有事吧?”听着不断响起的呕吐声,肖静娴担忧的道。   “没什么大碍,吐出来就好了。”涂荼往卫生间看了一眼,神情平静,“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自己去看看。”   肖静娴咬了咬唇,当即朝着卫生间飘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撞上了走出来的林知微。   “林姐姐,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林知微:“没事了。”   声音虚弱,脸色比鬼还要白。   肖静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发现她除了面色难看些外,步伐沉稳,呼吸平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   “涂荼,为什么我没有什么反应,而林姐姐却有这么大的反应?”   话音刚落,一道清丽的女声从后面响了起来,“什么反应,谁怀孕了吗?”   杜若刚进后院就听见有人难受的呕吐声,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肖静娴后面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   空气里安静了两秒,一排乌鸦嘎嘎飞过。   林知微的脸色顿时黑了。   “你才怀孕了呢。”   她气急败坏的喊道,“我那是法术后遗症!”   杜若被她凶的一愣,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十分真诚的认错道。   林知微扭过头,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没消气。   杜若用眼神询问朱八娘,“这是怎么回事?”   朱八娘传音给她解释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后,杜若走上前戳了戳林知微的肩膀,“我刚买回来的火腿,一会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林知微呼吸一顿。   杜若再接再厉,“你想吃什么?”   林知微扭过头,“哼”了一声,脸色仍旧臭臭的,但是总算理她了。   “烧羊肉,酸菜鱼,梅菜扣肉,笋煨火腿,还有一份双皮奶。”   融合了肖静娴的记忆后,她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总算褪去了很多,渐渐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行,我这就给你做。”   杜若弯了弯眼睛,转身去了厨房。   朱八娘看着这只千年女鬼这么轻易的就被在自家局长给哄好了,顿时觉得对方的智商可能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高。   姐姐呀,你要知道,这个点,本来就是要吃饭的哟。   .......   火腿过水去盐,与冬笋切成方块同煮,然后放入冰糖小火煨烂,冬笋由黄变白时加猪油和盐调味。   汤色乳白,笋色淡黄,滋味鲜美。   梅菜扣肉则是取五花肉上汤锅煮透后加老抽,入锅油炸上色,之后加葱、姜、蒜末八角等调料炒片刻,再下汤用小火焖烂。最后放入铺着梅菜段的碗中,倒入原汤蒸透。   成菜时,把肉反扣在盘中,肉烂软烂又带着梅菜的清香,吃起来咸中略带甜味,肥而不腻。   烧羊肉最重要的是煮肉,将切好的羊肉放入调好的酱汤中煮至发硬,去掉腥味后捞出放在铁叉上边烤边撒调料,味道甘美酥脆,传言连宋仁宗都曾因为想吃这道菜而馋的三更半夜睡不着觉。   酸菜鱼先炒泡红辣椒、蒜、葱,在加汤,然后放入鱼片和酸菜慢煮,肉质细腻,酸辣可口。   双皮奶是用蛋清和牛奶调和后制成的有两层皮的甜品,奶香浓郁,入口细滑,有种赤脚走过沙滩的轻柔,轻音乐缓缓淌过耳际的精致,吃一口,让疲惫的心灵都有了安家的归属感。   今天晚上没有特殊的客人,所以吃完晚饭后大家便都坐在院子里乘凉,就是一直窝在白龙房间里修炼的鱼夏都被连缸搬了出来,美名其曰吸收月华。   后来看他们都坐着有吃有喝的,鱼夏感受到了孤独的寂寞,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鱼缸里跳了出来,化作人形坐在了湘水身边。   这是林知微和肖静娴第一次见到湘水和鱼夏的真容,“没想到姑娘居然是水神。”   林知微作为一个女鬼,对锦鲤不感冒,倒是对神灵有着天然的敬畏,况且湘水气质温柔,神情温和,一看就是一个善良慈和让鬼都忍不住心生好感的神女。   湘水轻轻一笑,如清莲盛开,清雅宁和,“水神有些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一水灵修炼成精有了意识,后来受到人类的香火供奉而成了湘水的守护灵。”   而另一边肖静娴则是忍不住的打量鱼夏,“转发你真的能带来好运吗?”   “当然不能。”鱼夏道,“得经过我的认同才行。”   没有她祝福的转发就像是没盖章的合同,天道不承认的。   “那我摸摸你也能带来好运吗?”   “.........”这样的话鱼夏听过很多遍,早就习惯了,她掀起眼皮,淡定的点了点头,“可以。”   “不过效果甚微。”   肖静娴激动的搓了搓手,想要开口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鱼夏看出了她的想法后,大大方方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要握个爪吗?”   肖静娴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要的,要的。”   说完,生怕对方反悔死的,立马握住了鱼夏的小手,用力攥了一下,最后才神不思蜀的松开手,飘到了半空。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杜若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屈指敲了敲桌面,“此刻应配美酒当歌。”   白龙看着头顶皎洁晶莹的月亮,深有同感,“我空间里正好有一坛百年的倾月雪,与之今夜的美景十分相配。”   说完,他的手心就出现了一个泥封酒坛,打开后酒香扑鼻,味道清甜。   白龙转手又从空间里取出一摞玉碗,琥珀色的酒液盛在温润剔透的玉碗中,相映成辉,承着点点月光,光这么看着就有一种醉了的感觉。   杜若忍不住就喝了三碗,酒色清澈,回味甘甜,余味悠长,像是清雪在舌尖融化,与月华翩然起舞。   很快的,这坛足有十斤的酒液就见了底。   不过此酒虽然喝着绵密清甜,但是后劲却足,杜若喝到第四杯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涂荼和鱼夏不知深浅,一不小心就喝过了头,此刻一个一脸绯红的趴在白龙膝盖上吐着泡泡,一个双目朦胧的靠在朱八娘的肩膀上揉着脑袋。   “咚。”   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传来,肖静娴的额头磕在了石桌上,半开半阖的眸子里转着圈圈。   嘴里还小声的念叨着,“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   想来是后悔轻生。   剩下了人里面,湘水、桂平和白龙是水系术法的精通者,这点酒液在体内转一圈就化为了水分,喝了这么多碗一点事都没有,连气息都不带乱一下的。   倒是林知微........   她眯着眼睛,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映着月色,那普通的容貌都有了几分绝色的惊艳。   “哈哈哈。”她抱着玉碗,仰头喝了一口,笑着笑着忽然哭了起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往下落。   “我好恨啊。”   她轻轻的说到,声音低不可闻,却带着浓重的悲哀和痛苦。   在座的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她的那点低喃清晰的传入了众人耳中,朱八娘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慢慢坐直了身子。   林知微像是没注意到大家的异样,兀自低着头,一边小口小口的喝酒,一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虽然她的语气颠三倒四,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但是大家还是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一千年前,林知微出生于官宦世家,祖父官居二品,父亲任礼部侍郎,良好的出身在加上娇艳的容貌,让她一度成为了帝都炙手可热的求娶人选。   无数权贵子弟派人争相上门提亲,但都被林侍郎以女儿年纪还小,想留在家中多待两年给拒绝了。   那是林知微刚满十三,尚未及笄,这么说也未可厚非,很多人表示理解,留下了拜帖表示愿意等待。   也有的人觉得林侍郎是看不起他们,故意找了一个借口回绝,撤回了拜帖另寻佳妇。   这其中,就有一个叫赵修拓的年轻人,他是今年的探花,长的一表人才,就是家境低了些,且年过二十,和林知微年纪差的有些大。   林侍郎之前很看好他,拒绝他也是因为这一点。   因为他确实想把多留女儿在身边两年,但对方到了成亲的年纪,恐怕等不及,且以陛下的打算,是准备将这一批进士下放到地方任职的。   他不想女儿嫁的那么远,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这样受了委屈自己都没法替她撑腰。   林侍郎打算在京中寻一个合适的青年,找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两家都准备交换婚贴了,林家却遭人陷害全家入狱。   林侍郎的父亲为了表明清白,在狱中以死明志,换来了林家的一条活路。   男丁充军,女眷流放。   那门给林知微说好的亲事自然就这么不了了之。   林知微就这么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在边关苦寒之地讨生活的平民女子。   因为容貌出众,林知微经常受到附近混混的骚扰,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更是在一次争斗中摔破了头,没熬过几个月也去了。   而林父进入军中后更是见不到面,每隔一个月会有一封家书送回来,看着母亲的尸骨和家徒四壁的小院,林知微万念俱灰,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英雄出现了。   他容貌英俊,温柔体贴,听他说话仿若如沐春风。   只一眼,她就沦陷了。   他帮她赶跑了泼皮,安葬了母亲,后来又时常过来看望她,她的一颗心就渐渐的落在了他身上。   她与他往来日密,从春怀秋月到诗词歌赋,从琴棋书画到风土人情,每一次交谈,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一步。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对方沉默了许久,久到林知微感到了不安。   “对不起。”他说,“我有妻室了。”   林知微当时就崩溃了,她哭的不能自已,质问对方,“你既然娶了妻子为何又来招惹我?”   他说:“情难自禁。”   好一句情难自禁,林知微已经不是天真不知事的女孩,她知世道险恶,人心难测,虽然伤心,却也忍痛和他断了联系。   “我不给人做妾。”她这么说道。   于是那人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后来是她去主动找的他。   因为她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父亲的家书,好不容易托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父亲在军中犯了错,很快就要被上面斩首。   林知微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不能再没有父亲。   可她势单力薄,又无钱无权,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走投无路之下,她找上了他。   因为他是当地的知州,是她唯一认识并有可能帮助她的人。   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报酬的人。   所以,她成了他的外室。   父亲的性命也保住了,一个月后,父亲被送了回来。   他是躺在坦架上被人送回来的。   大夫说,他的腿部因为受寒被冻坏了,再也站不起来了,日后只能卧床休养。   再后来,他这一躺就是二十年。   其实父亲很多次都要支撑不住了,他知道自己给人做了外室,为了不连累她,他想要去死。   是她在他耳边苦苦哀求,说没有了他,她也活不下去了。   父亲这才勉强自己活了下来,并让她叫来了那个男人。   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父亲愣住了。 第73章 这样也挺好   “你是.......赵修拓?”   林父看着对方的脸, 浑浊的眼球抖动了一下, 不可置信的道。   对方双手交叠躬身给他行了一礼,态度谦和,声音温润, 仍是旧时拜见他的那副模样,仿佛那个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老人不是边关的一个小卒, 而仍旧是那个站在庙堂上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林侍郎。   “林伯父,正是晚生。”   林父嘴唇动了动, 怔怔的望着他,一时忘了叫他起身。   赵修拓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不急不躁,温和有礼。   “咳咳,不好意思, 是老朽失态了。”   林父回过神, 赶忙叫人起来, “大人不必多礼,按理说应该老朽给您行礼参拜。”   “伯父这么说就是折煞晚生了。”赵修拓从善如流的起身,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林父床前, 握着他的手, 感慨道, “且不说我如今和知微的关系如何。就是看在您当年对晚生的指导, 也该是我参拜您才是。”   林父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嘴唇抖动了几下,想说什么, 最后终于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低着头,将姿态摆的很低,“多谢大人不计前嫌,还能念着就请帮衬我们父女二人一二。”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父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抹笑,但这动作对他来说像是爬一座大山,不可逾越,试了两次没成功后,他索性闭了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让林知微将人送出去了。   等女儿回来后,林父靠在床头,沧桑老态的面容隐在帘子下方的阴影里,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爹?”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知微心中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   林父听到声音后转了转头颅,朝着她伸出了手,林知微立马上前握住,随即眉头几不可查的一皱。   父亲.........握的好用力。   然而她很快就调整了表情,仿佛一点都不疼似的,看着父亲道,“您有话要跟女儿说?”   林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只是说了句,“我饿了,你去给爹煮碗面吧。”   “好。”   林知微心中虽然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按捺下了好奇,先去厨房给林父做了一碗臊子面。   五花肉切丁后兑酒煮到半熟,拌酱下锅,在下香椒、缩砂仁,葱白爆炒,出锅前以绿豆粉勾芡。注1--取自舌尖上的古代中国   最后舀出一大勺淋在刚出锅的面条上。   边关这里有一种特有的野菜叫刺椿头,树身上全是尖刺,但用沸水绰过后加盐晒干,吃时拌些芝麻香油,清爽可口,味道十分不错。   林父的口味本就偏淡些,这道拌野菜被他吃的一点不剩,饭后林知微收拾了桌子,坐在椅子上缝补衣服。   她拿着针,心思却始终在方才父亲和那人的谈话上,时不时的就被刺了一下。   “嘶。”   再一次,针尖带出了一滴圆润的血珠后,林父看不下去了,拍了拍床铺,“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别在那里自残。”   林知微放下针线,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爹,您以前认识赵大人?”   林父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秀发,“嗯,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他.........”   林父看着女儿娇美的容貌,最后还是咽下了后面的话,神情低落,声音自责,“是爹对不住你。”   “爹,您瞎说什么呢。”一听他这么说,林知微不愿意了,她反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您是这世上最疼爱女儿的人了。”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终究让你给人做了外室,连个正正经经的平头娘子都没做成。   她以前是心气多高的一个孩子啊。   如今活的这么委屈。   都是他的错。   “爹,其实这样也好。”   林知微明白父亲的想法,笑着宽慰道,“我生了一副明艳的样貌,一般人也护不住我,给他做外室反倒能过些平安日子。”   见父亲神色郁卒,没有听进她的话,林知微继续道,“您也知道,以女儿的性子真入了后宅恐怕也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说不定会把最后的这点情分磨掉,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自幼学的都是掌家之道,不是不能和人斗,只是终究没有名分。   赵修拓愿意护着她还好,不愿意,她能赢赵夫人一时,赢不了一世。   更可况对方还是本地的大户,族中不少子弟在朝为官,身份不比当年的她差。   她现在一个罪臣之女,无无权无势的,又能拿什么和人家斗呢。   美貌吗?   逗谁呢。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这是她早就明白的事情。   “所以,爹,这样也挺好的。”   林知微这么说道。   不用卷入后宅之中,有这么一个小院子安身,平平淡淡的安安心心的过完了下半生,也就是了。   “那你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林父何尝不明白女儿的意思,但这世道,本就对女人不公些。   她现在没有身孕还好,有了孩子能不为子嗣打算吗?能不为他们争一争吗?   一旦争了,哪里还有什么安生日子过呢。   “不行,你扶我起来,我再给以前的同僚故交写封信,请他们帮我再调查一下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前他在军中,行事多有不便,现在出来了,当然不能浪费机会。   他的腿废了,不能在入朝为官,但是洗清罪名后女儿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再不济,将她送到族里也比在这里给人当外室强。   是的,林父从来都不想让女儿给人当外室,尤其那人还是赵修拓。   无关颜面,是他觉得不妥,更加不安。   虽然赵修拓变现出一副温和无害谦恭有礼的样子,行为举止说话聊天滴水不露,但是就是太好了,好的让林父有种不真实感。   总觉得对方像是蒙着一层面纱,如雾中看花,虽美却缥缈,风一吹就散了。   赵修拓这个态度,要么他别有所图,逢场作戏,要么就是真心实意。   可若是真心,又怎么会愿意委屈女儿做外室?   即便这是女儿再三要求的。   但这也许是他多心了,现在他们林家也没有什么好让人图谋的,对方位高权重,真要对付他们,也不必亲自动手。   但林父还是决定写信给女儿找个靠山,以备不时之需。   “好。”   林知微看见父亲全心全意为她打算的样子,默默的咽下了嘴边的话,她悄悄的摸了一把小腹,垂着的眼睛里有着晦涩的光。   不会有孩子的。   她在决定给他做外室的那一刻,就给自己服了绝育药,以绝后患。   但能让父亲振作起来向京中求救也是好的,边关条件太差了,不利于父亲休养。   父女俩抱着为对方着想的想法心照不宣的达成了默契。   林父很快写好了一封信,林知微下午抽空的时候送去了驿站,并特意给了官兵十几个铜板做小费。   那是她攒了一个月的私房钱。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不久,那个收了她小费的官兵就一脸不屑的掂了掂手里的铜板,转头去了知州府将那封信交给了赵修拓。   赵修拓赏了他一两碎银,“做的好,下去吧。”   小兵捧着赏银乐呵呵的走了。   赵修拓拆开信,看着上面的内容,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呵呵,还想翻案?简直就是做梦。”   他扯着纸张,将那封信撕碎后扔进了火盆,火舌瞬间席卷而上,吞没了那些碎纸。   房间里传来了宛若毒蛇的低吟,“林知微呀林知微,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然我做这一切岂不是都没有了意义。”   “哈哈哈哈。”   “后来,‘送’出去的信就这么一封封的石沉大海,父亲起初还有希翼,后来就渐渐绝望了,不再往京中写信。”   “我们父女俩就这么相依为命的活了十八年。而我也从一个大家闺秀被生活打磨成了一个能提着擀面杖和人对骂半个时辰都不带气喘的悍妇。”   “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上面有人,哪怕对我有所不满,也不敢当着我的面指指点点,至于他们背地里说什么。”林知微讽刺的笑了一声,“光活着就够累了,谁还管身后的闲言碎语。”   “但我没有想到这些流言蜚语为我招来了一个最不想面对的女人。”   林知微仰头一口喝光了玉碗里的酒液,猩红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火焰,像是要把这天都要烧破。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修拓的妻子--上官玉。”   一个弱不禁风楚楚可怜风一吹就倒的弱女子。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女人,朝她挥出了致命一刀。   林知微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她的样子。   一袭素衫不掩娟秀,五官并不明艳,却有一种水乡的温柔,眼波剔透宛若少女般清澈,仿佛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林知微。”她的声音也如同这个人一般温柔,像是春风拂过面颊,“久仰大名了。” 第74章 换心   明明是三月春风般柔软的声音, 林知微在那一刻却从里面听出了寒冬腊月的凛冽刺骨。   像是被毒蛇猛兽盯上的猎物, 汗毛陡立。   “你是.........”   心中有了猜测,林知微不确定的道。   对方柔柔的一笑,“这里说话不方便, 我们进去说吧。”说完,经过她直接往院子里走, 步履从容,神色恬淡, 仿佛她去的不是别人的家,而是自己家的后院。   一阵梨花的清香若隐若现的钻进了鼻尖, 细闻下去,似乎还有一缕淡不可闻的药香。哪怕她脱离上层社会很多年,也是能一下子就辨别出这是上等的熏香, 一盒至少抵她一年的租金。   “哼。”   跟在上官玉身后的两个衣着鲜丽的婢女也都昂头挺胸, 姿态摆的比她这个主人还要高, 其中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里面的不屑和讽刺却如同一根勾刺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上。   林知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这些年的自欺欺人和隐忍像是被人剥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如天边的火烧云。   然而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娇羞娇气的小姑娘, 边关近二十年的摸滚打爬, 早就将她的脸皮锻炼的比城墙还要厚。   方才那一刻的失态和五味杂陈,不过是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罢了。   而且,对方露出这样的姿态也无可厚非。   毕竟, 这院子的租金是赵修拓付的。   主母管家,四舍五入,这院子是上官玉出钱租的。   这么一想,心中的最后那点不平也散去了。   林知微拍了拍脸,粗糙的指尖磨过保养的还算不错的但跟对方一比就是天上地下区别的皮肤,她调整好了情绪,走了进去。   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哼,还算知道要点脸。”   之前朝她冷哼的婢女斜了她一眼,用自以为小声实际上所有人都听见了的声音说到。   “夏荷,不得无礼。”   上官玉蹙着眉头,呵斥了一句,只是声音软绵绵的跟个小羊似的,没什么威慑力。   夏荷撅了撅嘴,狠狠的瞪了林知微一眼,不说话了。   另一个婢女秋月则已经取出一块帕子将座椅仔细的擦拭了一遍,扶着上官玉坐下,整个过程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林知微,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倒是上官玉有些不好意思,柔柔的给她道歉,“林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教导无方,失礼了。”   她的神色很是诚恳,语气也很真挚,若是行动一二,那就更真了。   但是对方似乎觉得这样就足够了,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将这件事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林知微扯了扯嘴角,也不进来,就这么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她。   空气里沉默了下来,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咳咳。”忽然的,上官玉以帕捂唇咳嗽了两声,听见她的咳嗽声,她两侧的婢女顿时面色大变,一个掏出了一个药瓶,一个给她披上了披风。   林知微嘴角一抽,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虽然是秋天了,可今天风和日丽,阳光各位温暖,连风都是暖的。   “对不住,我自幼患有心疾,不能吹风。”   许是看见了林知微的神色,在吃了一颗药丸后,上官玉轻声的解释道。   林知微一顿,视线在她涂了胭脂也有些苍白的脸上一转,垂着眸子不知想了些什么,她上前一步,进了屋,“赵夫人,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次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几乎所有云州府的人都知道知州赵修拓的夫人患有心疾,本该活不过三十,但因嫁了一个全心全意疼爱她的丈夫而挺过了三十岁。   赵知州有多疼爱这个夫人呢,身边除了她以外没有别的女人,最后还是因为年过三十,夫人因为患病不能生子,他膝下无子才不得已纳了一房妾室,这小妾还是夫人给选的。   在小妾生下儿子后,赵知州就再也没去过她的院子,一直都是在夫人院子里留宿。   所以整个云州的人提起他们都在夸俩人情比金坚,琴瑟和鸣,为当世夫妻之典范。   林知微起初听到的时候还会冷笑一声,后来听的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只是有时候在他求欢之时,会忍不住刺上一句,“你这么做就不怕伤了夫人的心?”   赵修拓回应她的则是更加用力的鞭挞。   现在,她看着这位传说中和赵修拓无比恩爱的女人,以一副主母的姿态坐在主位上,用看她养的毛毛狗狗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觉得万分没意思。   是时候,该结束这段孽缘了。   林知微心中浮现出这么一个想法,并且越演越烈。   “林妹妹。”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冷淡,上官玉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委屈般,眼眶顿时红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养着头,看着高了她半个头的女子,“你别误会,我、我这次来没有恶意。”   “最近相公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来看你和林先生,所以我这次来是替他来看望你们的。”她示意夏荷将东西拿过来,“这是我按照大夫开的方子给林先生抓的药,里面还有一些名贵的补品。”   林知微看着那一包包药和补品,眼神一闪,没有接也没有拒绝。   上官玉给夏荷使了一个眼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愿意见到我,我、我这就走。”   “林妹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上官玉突然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清澈的眸子里晕开了一层水雾,“这些年,我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好好的侍奉相公。”   “他能有你这样的佳人陪伴左右,我........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   林知微用一种看待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胃里一阵翻滚,有种吃了狗屎的恶心。   她不知道这股感觉从何而来,明明对方的表现没有什么差错,但她就是直觉的不喜欢她。   “赵夫人。”林知微正了正脸色,淡淡的纠正,“民女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孩子,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   “所以当不得赵夫人这声妹妹。”   “喂,你怎么说话呢。”还没等上官玉表态,她身边的头号狗腿夏荷就忍不住了,“我们夫人好心好意的带着礼品来看你们,你不感激就罢了,还在这甩脸子。”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歹。”   “你说什么?”林知微神色一冷,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攥成拳头,一股市井妇人独有的彪悍气息露了出来,沉压压的落在了对面的三人身上。   夏荷被她的气势所吓,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反应过来后脸上火辣辣的,羞红了一片。   “我说你.........”   “夏荷,跟林姑娘道歉。”就在这时,上官玉的喝止终于响了起来,夏荷鼓了鼓嘴巴,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上官玉轻轻颔首,“我知道,以后我也不会再过来了。若是林姑娘有什么困难,可随时来府上找我。”   林知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上官玉抿了抿唇,带着丫鬟走了。   待他们走后,林知微回到大堂看着那些被留下的药材和补品,一一收到了厨房。   最近两年父亲的身体愈发不好了,花的钱也越来越多,她赚的钱几乎都用在买药上,所以才没有多余的余钱来付房租。   因为她的容貌老去,这几年赵修拓来的次数越发少了,有时候一年半载都未必能见到他一面。   上官玉这次突然找上门来,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寻常。   但林知微又想到,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若是吃醋,早该在一开始就出手对付她,而不是等到自己人老珠黄。   她可不信,赵修拓外面有女人的事情上官玉不知情。   所以林知微并没有怀疑上官玉给的药材和补品会有问题,更不知道里面被涂了毒。   甚至直到林父死了之后,她都不知道父亲是吃了她做的有毒的补品才死的。   因为那是一种□□,只会使人器官慢慢的衰竭,加上父亲年纪大了,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所以她也没有往哪方面想。   直到她办完了父亲的葬礼,按照父亲的意愿火烧了他的尸骨,装进了坛子中准备送回老家祖坟安葬。   就在她离开的前一天,久不见面的赵修拓忽然出现在了她的小院。   一脸焦急和无措,六神无主的拉着她的手,祈求她救上官玉一命。   “我怎么救她?”   林知微觉得对方的要求和可笑,她又不是大夫,不会治病救人。   赵修拓咽了咽口水,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说出了实情。   原来上官玉的心脏处出了问题,要想活命,只能换心,但这心也不是随便换的,必须是生辰特殊的女子才行。   而她,就是符合条件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林知微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了头顶,耳朵嗡嗡作响,炸的她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她扶住了门框,缓了半晌后,问道。   话一出口,她恍然记起了什么,“对了,是当年你帮我办理良籍的时候知道的吧。”   作为罪臣家属,她的户籍被打入了贱籍,限制颇多。   当时为了赚钱,她请他将自己的户籍给转成了良籍。   “对不住,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很不公平,也很绝情,但我还是想请你看在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照顾份上,帮我一次。”   “上官玉不能死。”   “你爱她吗?”   林知微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道。   “啊?”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赵修拓楞了一下,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行了,你不用说了。”看着他犹豫的样子,林知微别开眼,觉得没意思,不想听了。   不管爱不爱她,反正他不爱自己。   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去死来救他的夫人。   “你等我将我爹的骨灰送回去,我便把这颗心脏给你。”   顿了顿,她这么说道。   父亲已死,她在这个世上了无牵挂,就当时报答他这些年的恩情了。   “这恐怕不太行。”对方露出一抹苦笑,“玉儿撑不了那么久。”   “她这次病发的突然,大夫说,最晚也要在七天之内完成。”   林家老家离着云州有数千里之遥,即便是最快的千里马,也要将近一个月的路程。   “对不起,知微。”赵修拓捂着脸,一滴泪顺着指缝滑落,“求你帮帮我吧。”   看着他的眼泪,不知为何,林知微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她捂着心口,眼角酸涩,却倔强的昂着头,逼回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原来,她对他不全是虚情假意的合作关心,她也动了真心的啊。   “.........好,我答应你。”   许久后,她哑着声音说,“不过我死后麻烦你派人将我和父亲的骨灰一同送回林家祖坟。”   这样也好,黄泉路上,她和父亲也有个伴。   赵修拓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她就被安排住进了赵家,好生调养了三天后,于一个明媚的日子里被送进了一间干净的房间。   大夫怕她疼的受不住,先给她喝了一碗麻沸散,药效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任何力气。   “怎么样,睡着了吗?”   有熟悉的男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虚无的缥缈感。   那是赵修拓的声音。   藏在被角下的手指动了一下。   “睡着了。”有人扒开她的眼睛看了下,“放心,很沉,绝对不会感到痛苦。”   “嗯。”   赵修拓应了一声,“那一切就拜托给先生了。”   “老夫一定全力以赴,麻烦您将夫人送过来。”   赵修拓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她和老大夫还有一个药童三个人,林知微听见他惋惜的声音幽幽的响起,“真可怜。”   “一家子都被人害了都不知道,还把仇人当恩人,也是够蠢的。”   林知微:“???!!!”   他在说什么,又在说谁?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林知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厉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师父你在说谁呀?”一个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指了指床上的女人,“是她吗?”   老大夫说:“可不就是她。”   “你别看赵修拓装的人模狗样的,但是骨子里却是个卑鄙小人,林侍郎当年不过就是拒绝了他的提亲,又不是针对他一个,他就暗自怀恨在心,暗戳戳的和上官家的人勾结在一起构陷林家。”   “最后上官家踩着林家上位,他娶了上官家的嫡女。”   “就这样还不解气,暗中将林家父女调到了他管辖的云州,先是将林侍郎送去了军营,让人严加看管,然后又派流氓骚扰这妇人。只是这妇人有些硬气,知道他有家室后就欲和他断了联系。”   “他还没有抱得美人归,怎么会同意。于是让人折磨了林侍郎一番,逼得她主动送上门。”   “这些年林家父女就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看似自由,实则一直都被他拿捏在掌心。”   听到他这么说,林知微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一封又一封石沉大海的信件,每一次恰到好处的出现.........   这些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未免巧合的可怕。   “那赵夫人知道赵大人是这样子的人吗?”   药童想到了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   “知道,怎么不知道。”老大夫一听就知道自家小童被那女人给骗了,趁着这屋子里没有外人,耳提面命的教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不要看赵夫人柔柔弱弱一副连蚂蚁都不敢踩的样子,实际上论心狠手辣,可一点都不比赵修拓差。”   “不会吧。”药童倒吸了一口冷气,明显不信。   老大夫听见他质疑自己,气的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不会。”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林知微,指着她道,“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同意给赵夫人换心?”   “不是因为报恩吗?”   “你这个榆木脑袋。”   老大夫被他的不开窍气的心口疼,“要是她活着还有希望,怎么会愿意去死。”   听到这里,林知微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给狠狠的揪了一下,放在了火架上,不断的炙烤。   难道父亲的死.........   “为了让她没有依靠,心甘情愿的将心奉献出来,赵夫人故意送去了有毒的药材和补品,害死了林侍郎。”   “然后赵修拓在过去卖个惨,用多年的恩情打动她,这才将人骗了过来。”   “不过也多亏了这人的心脏适合移给赵夫人,不然他们父女俩早就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赵修拓早就腻了她,要不是她还有用,又怎么愿意继续哄着她,骗着她。   “赵大人也太可怕了,居然能一骗就这么多年。”   “那又有什么办法。”老大夫不以为意的道,“要换心,就必须让献出心脏的人心甘情愿,若是心中不甘留有怨气,即便换了心,赵夫人也活不成。”   “好了,赵夫人快到了,出去迎接一下,我们很快要开始了。”   老大夫看了一眼外头,吩咐道。   林知微心中此时已经一片麻木,悔恨如跗骨之蛆攀咬着骨头,又如熊熊烈火然绕着心脏,撑着她的意识,灵魂都在发抖。   她想报仇,身体却无力的躺在床上,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被人隔开了皮肤,取出了心脏。   意识最后消散的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死。   让这一家人都去死!   哪怕坠入十八层地狱,哪怕永远在世间游荡,她也要报仇雪恨!   一缕黑气,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钻入了那颗通红的跳动着的心脏。   天黑的时候,赵家后门走出来一辆马车,停在了乱葬岗,两个仆从抱着一个卷席走了下来,随便挖了个坑,将她和一个坛子一并埋了下去。   “呸,真晦气。”   临走前,仆从还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句。   俩人没有看见的是,他们身后,缓缓飘起了一个女鬼,心口的地方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滚滚流下。   她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林知微成为鬼后,一路跟着小厮回到了赵府,却被门上挂着的一个八卦镜给拦在了外面。   “原来你们也知道做多了亏心事会遭报应啊。”   看着那个发着光芒的八卦镜,林知微赤红的眸子里充满了讽刺。   “行,既然进不去,那我就守在外面,你们总不能在里面躲一辈子。”   事实上,她想的有些简单。   早晨太阳刚升起那会还好,一旦天色大亮,阳光打在身上的时候就跟着了火似的,林知微不得不避到一个阴凉处,眼睁睁的看着赵修拓的马车从她身前经过,而自己却无能无力。   她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   普通的女鬼根本没法再烈日下行走,更没法伤人。   但就这么走了,她又做不到。   于是她就在附近找了一个能看到赵府全貌的地方,跟个幽魂似的,时刻盯着赵府。   许是她的心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上官玉的气色一日比一日破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整个人就消瘦的厉害,面如缟素,形若枯骨。   像是一朵失去了水分的干花,再也没有了半分美感。   赵修拓去她院子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少。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临终前。   林知微终于等到了上官玉的灵魂,这个女人对赵修拓也是够痴心,都成了鬼还想留在他身边。   于是就在她跟着赵修拓出了赵府的那一刻,林知微猛地从阴影里冲了出来,五指成抓扣住了上官玉的脖子,带着她掠进了一旁的阴暗处。   赵修拓只觉得一股冷风从他身边飘过,吹起了他的官袍,他四处看了一眼,随后整了整衣冠上了马车。   “嘶。”   林知微虽然用了最快的速度,但还是被阳光照到了一些,手臂上冒气了热烟,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上面刮了一层,露出了血淋淋的嫩肉。 第75章 善恶有报   “大、大胆.......”   上官玉一直含情脉脉的跟在夫君身后, 想要再多看他一眼, 然而没想到一出门就被一个人给掐住了脖子,憋的她喘不上气来。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变得不受控制,一会快, 一会慢,“嘭咚嘭咚”跳的她难受。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白皙柔软的手下意识的拍着卡主她呼吸的那只胳膊,尖锐的指甲在上面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上官玉甚至都感受到了鲜血的粘腻,但对方却像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不动如山。   她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内出现了一张极为熟悉又憎恶的脸。   “........是,是你。”   林知微松开些许力道, 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 缓解了她火烧般的痛楚。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玉厉声喝问, 神态再也没有了往日装模作样的柔弱,“你想干什么?”   “怎么,这会不装了?”林知微冷笑一声, 右手再次掐住她的脖子, 将她带到了一处荒凉的破庙。   然后踹了一下她的腿窝, 将鬼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左手揪着她的头发, 迫使对方抬头看着那座已经斑驳掉漆只能勉强看出轮廓的神像。   “我来报仇啊。”   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的道,声音低柔宛若情人间的呢喃, 语气却阴森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   “先解决了你,下一个就是赵修拓。”   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又“咯咯”笑了两声,“不,不对,还有你们上官家。”   上官玉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喊道,“不,不可以。”   “你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林知微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笑的身子都不断的颤抖,掐住她脖子的手上移,捏住了两颊,一双通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道。   “你们上官家和赵修拓联手害得我林家家破人亡,你这个有着菩萨善名的赵夫人亲手送来了有毒的补品毒死了我爹。”   林知微每说一句,就靠近一分,上官玉只觉得捏住自己两颊的那只手仿佛冰窟一般,源源不断的渗着寒气,一点点的侵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冻得整个鬼都打起了摆子。   心脏仿佛被泡在了寒冰池子,四面八方都是森冷的寒气,一寸寸的冰封住了心脏的血管与脉动。   有什么比寒冰更冷更凉的东西钻了进来,握住了心脏。   上官玉低下头,正好看见一只手穿过了她的胸口,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一束黑色的血迹就从胸口喷了出来。   上官玉捂着心脏,似是要堵住那个血洞,身子晃了晃,像滩烂泥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我的心脏,你也配要?”   林知微握着自己的心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赤红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讽刺和嘲笑。   像极了当初她看对方的样子。   “你........咳咳咳。”   上官玉痛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想说什么喉咙却痒得厉害,只能趴在地上,不断的咳嗽着。   与此同时,整个鬼的精气神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黑色的秀发变成了一片灰白,白皙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水嫩的肌肤干瘪下来,一块块老年斑浮在上面,透着腐朽的味道。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林知微蹲下身,仍旧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好心的替她补全了后面的话。   “当然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呀。”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知道吗?”   话落,空旷的破庙里忽然刮进来一阵风,吹起了褴褛的幡条,肃立在案台上的神像,双目微阖,悲天悯人的神情在阴暗的光线下,似乎有种别样的冷漠疏离。   眼神里带着审判,冰冷的审视着地下的女鬼。   上官玉忽然尖叫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神像就是不断的磕头,“玉皇大帝,三清祖师,各路神仙在上,信女知错了,还请饶恕我这一回,我一定信心革面,重新做人。”   “砰砰砰。”   结实又清脆的磕头声在安静的破庙里响了起来。   林知微看着临时抱佛脚的女鬼,冷笑了一声。   “你现在最该求的应该是我吧。”   然而对方仿佛没听见似的,或者是知道求她也不会答应,依旧虔诚的在那里跪拜。   “愚蠢。”   林知微慢慢的将自己的心脏按回胸口,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裙牢牢的在胸前缠了两圈,确定里面的东西不会掉出来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鲜血。   然后抬起头,伸出干净的手朝着上官玉比划了一下,似在考虑从哪个角度下手。   黑色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朝着上官玉的头颅狠狠的落下。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无奈的叹息。   “无量天尊。”   倚在门框上不知何时来,也不知听了多久的青衣道人念了一声道号,手里的拂尘一扫,林知微的致命一击就被轻松的化为了无形。   林知微眯了眯眼,戒备的盯着这个突然出现打断了她复仇的道人。   “道长,救命啊。”   上官玉只觉得头皮一凉,像是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耳边传来的“无量天尊”仿佛一道天籁,又像是一道救命的绳索,瞬间将她从寒潭中拉了出来。   她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然而还没靠近,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给挡住了。   “道长?”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拦住她。   他不是来救她的吗?   青衣道人理了理宽大的袖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明平静又温和,却让上官玉陡生惧意,仿佛内心最深处的阴暗龌龊全都在那双清明的眼睛里暴露出来,没有丝毫隐瞒。   “这位姑娘。”   青衣道人对着林知微双手拱起,行了一个道礼,“杀了她固然能解恨,却也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说完后,他微微扬起了一点嘴角,眼神温和的看着她,用一种笃定的神态静待对方的反问。   “我愿意。”   “最好的方法就是........”青衣道人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他瞪大了眼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不是--“那什么才是最好的办法?”   青衣道人沉默了。   讲真,你这样刚,是交不到朋友的。   好在另外一个鬼及时打破了尴尬。   “道长,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清尘瞥了她一眼,“你已经死了。”   上官玉一顿,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垂着眼,思索着怎么破局,余光中却瞥见自己的手臂完全变成了老太太的样子。   “啊。”   她发出了一声尖叫,直冲云霄。   惊起了一排停在破庙外的枯树上乌鸦。   “我的手。”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我的脸。”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想到了什么,阴冷的盯着林知微,“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知微:“你应该问你自己。”   “我只是取回了我自己的东西。”   “会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作孽太多,遭到报应了吗?”   上官玉:“.........”   “姑娘,既然她已经遭到了报应,不如就此放手,放过你自己。”   清尘趁机劝道。   “不,不杀了她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不杀她,去了地府她也是会被打入地狱,受无尽刑罚的。那滋味可是生不如死,比杀了她过瘾多了。”   清尘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即便受够了刑罚,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也未必能再次为人,可能是畜生,可能是路边的一根草,一朵花。”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林知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谁?怎么对地府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只看到了一身清正之气,且看他对待上官玉的态度,也不像是她那边的人。   “贫道道号清尘。”清尘甩了一下拂尘,一派世外高人的样子,“我途经此处,见你与我有缘,特多提点一二,免得你误入歧途,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林知微扯了扯嘴角,刚想说只要能报仇魂飞魄散也无妨,就听见对方又说到,“况且你那仇人气运未绝,你若是一意孤行,恐怕你死了,对方还活的好好的。”   “这样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林知微想也不想的道。   “那你就听贫道一声劝。”   “不行。”   林知微还是一口回绝,“我咽不下这口气。”   灭门之仇,杀父之仇,不报不能称为人。   清尘被她堵的有些心肌梗塞,握着拂尘的手都在轻微的发抖,最后他深呼吸了两口气,直接一甩拂尘将她给卷了过来,拖着她,来到了破庙后面的一处小山坡上。   清尘运掌在地上拍了一下,尘土飞扬,碎石乱飞,地面下陷,一个深达数米的深坑露了出来。   看着那个埋三个她都绰绰有余的深坑,林知微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喂,臭道士,你不会是想将我埋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奋力挣扎起来。   “本来看你一派清风朗月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好人,没想到也是跟上官玉一伙的。”   “你放开老娘,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拂尘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她越挣扎,勒的越紧,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累得气喘吁吁,放不动狠话了。   额头上挨了一个脑瓜崩,“你是谁老娘,没大没小的,你爹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   林知微:“???”   心头划过一道诡异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对方问道,“你的尸身埋哪里了?”   “城外乱葬岗。”   话一出口,林知微就恨不得咬自己一下。   她怎么就这么痛快的说出了埋骨之地,说好的戒备呢?   但是不知为何,明明自己都被对方给绑了起来,林知微却觉得对方不会真的伤害她,是来帮她的。   这是错觉吧。   而且,现在仔细想想,她总觉得那个清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就在她皱眉思索的时候,去取林知微尸骨的清尘回来了。   林知微抬头看了看天,脱口而出道,“这么快?”   清尘白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贫道可是得道高人。”   缩地千里不过小意思。   他将林知微的尸骨和一个黑色的坛子一并放入了坑中,然后来到林知微身前,摸了摸她的头。   神情也变得温和起来,眼睛里带着慈爱。   林知微:“???”   感觉更诡异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叔爷爷。”事到如今,清尘也不瞒着她,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   听完后,林知微久久未语。   “你真的是我的叔爷爷?”   “如假包换。”清尘松开了拂尘,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玉佩,“看,这是我出生时你太爷爷给我的,你爷爷那里也有一块。”   林知微接过那块玉佩仔细看了一下,然后和记忆中的一块玉佩渐渐重合,她紧紧的攥着玉佩,高兴的跳了起来。   “太好了。”   她拽着清尘的袖子,“走,咱们去灭了上官家和赵修拓。”   她杀不了赵修拓,清尘这么厉害,一定能干掉他。   “等等。”清尘反手拉住了她,“你不能找他们报仇。”   “为什么?”   “因为上官家身后有仙门庇护。”   清尘面露苦涩,“而且,要真的说起来,林家的灭门之后其实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当年他修道之前年轻气盛,桀骜不驯,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得罪了不少人。   其中结怨最深的就是上官家的嫡子,上官玉的爷爷--上官赢。   林知微:“........”   “得知我入了道门之后,上官赢也花钱搭上了一个仙门的长老。”   “最重要的是,那个仙门的长老实力在我之上,我打不过他。”   林知微:“.......”   一万匹神兽在脑子里呼啸而过,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艹,要你何用。”   “........”   忍了忍,林知微还是没忍住,“所以你是要我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清尘道,“我看过你的资质,修炼的天赋十分高,只要你安心修炼,很快就能超过那个仙门长老。”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报仇了。”   “那你呢?”   林知微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不祥的意思。   “我还有其他事要办。”清尘笑的温暖又慈和,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等我办完了事,你也学有所成,咱们爷俩再联手去灭了上官家,打死那个小白脸。”   “你........”   林知微皱了皱眉,心中不安,张了张嘴想问他要去干什么事情,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指头点在了眉心,一道白光在对方的指尖亮了起来。   脑子里突然多了许多东西,像是螺旋似的在不停的转动,转的她头晕眼花,很快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后了。   曾经声名显赫的上官家灭于一场大火,满门无一人生还。   而赵修拓也在不久后病死在床榻。   她的仇人都死了。   林知微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天地浩荡,却无她容身之处。   后来,她在自己的坑里找到了一封信。   信是清尘留给她的。   知微,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伤心,我的大限将至,就让我临死前亲手结束这因我而起的孽缘。   我死后,你要安心修炼,争取早日修成实体。   为了避免你寂寞或者无趣,我给你留了一份礼物。我没有杀赵修拓,也没有挖了上官玉的坟从她体内取出属于你的心脏,他们俩个有着宿世情缘,你若是还想报仇,那么就找到他们的转世。   你这么聪明想要也猜到了,留在上官玉体内的那颗心脏就是找到他们的关键。   ........   整封信他都没有提到那个仙门如何,林知微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涉险,以一己之力抗下了所有的危险,将她摘了出来。   “叔爷爷。”   握着薄薄的一张信纸,林知微泪盈于眶。   .......   鱼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趴在白龙的膝盖上,伸出手握了握她垂在桌子上的指尖,“不要难过,我分你点好运。”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莫名的力量。   “你很快就会找到赵修拓的转世,然后给自己报仇。”   属于林家的仇清尘已经报了,剩下的,只有她的怨恨了。   “对,我们也会帮你一起找的。”   涂荼用力眨了眨眼睛,保持着清醒道。   “善恶有报,天道大公。”   湘水温柔的看着她,如三月的春风,吹进了她的心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若这么说道,其余人也纷纷应和,宽慰她不要伤心,那样的渣男不值得她落泪。   林知微看着他们一张张真诚又善良的脸庞,冰冷坚硬的心裂开了缝隙,像是重新注入了生机,活了过来。   “咚,咚,咚。”   她仿佛听见了心脏重新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温暖而有力。   不,不对。   林知微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远方黑沉的夜色,“我感受到了心脏的气息。”   那颗留在上官玉体内的心脏的气息。 第76章 内鬼   警局内。   “队长, 不好了。”凌易慌慌张张的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扯着嗓子喊道,“汪远修死了。”   “死了?”   商陆闻言“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朝拘留室走一边问道,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凌易说:“死因还在查,据发现他的同事说, 很有可能是心肌梗塞引起的猝死。”   “心肌梗塞?”   商陆脚步一顿,“我记得他体检的时候并没有这类病症。”   “所以这才是可疑的地方。”凌易看了一眼四周, 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之前汪远修撞墙那会有同事送他去了医院, 给他做了全面检查,他的身体十分健康。”   “我怀疑他死于非正常手段。”   虽然是晚上,但警局里还有不少加班的同事, 走廊里也时常有人经过, 所以凌易说的隐秘, 但是商陆听明白了。   “我给杜若打个电话。”   而在警局外面靠近老街的十字路口,在等待红灯的一排车流中,一亮低调的黑色别克静静的停在路上。   车内坐着一个年约三十的少妇, 风姿楚楚, 弱质纤纤, 一双大而魅的眼睛微微弯着, 眼神剔透宛若十八岁的少女。   “夫人,已经处理好了。”前排的司机接了一个电话,扭过头禀报道。   □□轻轻“嗯”了一声, 细眉微蹙,一只手轻轻的按压着心脏,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   不知为何,那里跳的有些快,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想要撒欢的跑出来叙旧。   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了那一片飞檐勾翘的建筑物上,眼神露出了些许怀念。   梦中,经常出现这样的一片建筑群,不过要比老街更加华丽,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丹楹刻桷,碧瓦朱檐。   一个女子脚步飞快的从拐角处奔了出来,不断的张望四顾,像是在找什么人。   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有些婴儿肥的鹅脸蛋姑娘,清丽秀美,灵气逼人,低着头跟她说着什么。   忽的,那姑娘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视线猛的朝□□这里看了过来,上官溪立马低下头,下意识避过了她的目光。   正好前方的红灯转为了绿灯,车子跟着前方的车驶进了车流,很快便将那两个女子甩在了后面,再也看不见。   “她刚刚就在在这里,我明明感觉到了。”   林知微抓着杜若的手,激动的道,“可是现在不见了。”   “没关系,她既然出现了,那么总会再见面的。”杜若安慰道,“你先回去,这事急不来。”   林知微看了一眼四周,街道上车流如梭,行人如织,明亮的灯光将这片天地的黑暗驱散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整个世界灯火通明,喧嚣又热闹。   杜若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林知微抿了抿唇,压下了心中的不甘,“我明白的。”   她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就在这时,杜若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商陆。   “喂。”她接通电话,听见那边说汪远修可能死于玄门手段,神色一冷,“好,我就在外面,立马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看了一眼林知微,林知微摆了摆手,“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行。”杜若见她神色正常,点了点头,“回去后跟其他人说一声,我去警局一趟。”   ........   拘留室内,法医和鉴证科的同事正在取证。   商陆站在门外,仔细的询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汪远修情况特殊,因此这次凌易送他回来的时候特意给他申请了一个单间,更是吩咐了不让他接触其他人。   所以这段时间除了警局的人以外,没有外面的人接触过他。   “吃饭呢?”   商陆余光中瞥见垃圾桶里的一些垃圾,问道。   “晚饭是我们统一从外面订的炸酱面,今天值班的人都吃了。”意思是对方不太可能在里面投毒。   “餐盒和用具呢?”   商陆继续问道。   “外面的垃圾桶,这会应该还没被保洁收走。”   商陆看了一眼凌易,凌易会神,“我这就去。”   然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旁边的同事身上,缓了缓神色,说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对方死的过于蹊跷,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我明白的。”   都是做警察的,这个道理都懂。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毕竟人死在他的地盘,怎么说他都有一定的责任。   商陆就等他这句话,闻言不客气的道,“能把今天来你这里的人员名单给我一份吗?最好备注上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对方这话说的明白,老李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你是怀疑.......”   局里有内鬼?   商陆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毕竟汪远修被送来前才做过体检,身体不存在任何方面的疾病。”   如果真的是吃的东西里面被动了手脚,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内部。   不然无法精确到个人而不伤及无辜。   “你也别丧着个脸。”商陆见他脸色不好看,开解了两句,“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怎么样还要看实际证据。”   或许什么事都没有呢。   “但愿如此吧。”   老李叹了口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希望这真的是他多想了。   【宿主,我找到汪远修的灵魂了。】   系统这次终于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未被带走或者消失的灵魂,机械的音调都有了高低起伏,【就在楼下,正在往大门口飘。】   【快点,再晚一会他就飘走了。】   系统催促道。   商陆神色不变,跟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魏霆说了一下基本情况,这才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咦?】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惊喜,【你不用赶了,他被杜若抓住了。】   商陆却并没有听它的话缓下步伐,闻言还更快了两分,在走廊的拐角处,他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女孩。   “若若。”   商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深邃的眼睛里荡出一抹微光,仿若春日的阳光落在桃花纷飞的花瓣上,灿烂又明亮。   声音低沉又磁性,像是缓缓拉开的大提琴。   杜若脚步一顿,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感觉那里有些烫。   这个人........好像在撩自己?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了那张清隽雅致的脸上,仔细的观察他的神情。   对方仿佛没注意到她的注视,神色淡定的走了过来,眼神自然而然的划过她的面庞,落在她右手边的男鬼上。   “多亏了你,不然就让他跑了。”   杜若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其实吧,他好像不是故意要跑,而是被五味馆给吸引的。”   没办法,离得太近,有先天的地理优势。   商陆:“........”   沉默了片刻后,他说,“要跟我去看一下现场吗?”   杜若瞥了眼旁边的男鬼,“去你办公室吧,我也不会勘察现场。”   “好。”商陆应了一声,带着他回到了六楼的办公室,然后给她泡了一杯咖啡,加了两包糖,一包奶。   “你怎么死的?”   回来的时候,他听见她这么问道。   汪远修刚死不久,整个鬼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然也不可能顺着本能朝五味馆飘,现在靠着杜若,感觉灵台一片清明。   但他怎么死的,自己还真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啊。”一想到自己死了,汪远修就悲从心中来,伤心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本来想着将老底坐穿就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怎么还没坐牢呢我就英年早逝了。”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杜若被他哭的心烦,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   “啪。”   商陆将咖啡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里面的咖啡却没有洒出来半分,他垂眸扫了汪远修一眼,声音微冷,“安静点。”   然后转头对着杜若说,“趁热喝。”   声音温柔。   “........”   汪远修缩了缩脖子,将眼泪憋了回去。   “你今天有接触其他人吗?”   见他安静下来,商陆坐回自己的作为,打开笔记本,问了起来。   “除了一个送饭的,没有别人了。”   “那你吃饭完后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汪远修抽噎了一下,知道对方是为了给自己伸冤,所以特别配合的回忆道,“从审讯室回去后,我就喝了两杯水,吃了一碗炸酱面。”   “一开始我感觉好好的,然后到了九点钟的时候,胸口忽然喘不上气,心脏跳的厉害,跟脱缰了的野马似的。”   “九点?”   商陆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九点二十五,他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时间。   而杜若听到他是九点有的症状的时候,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   林知微感觉到她的心脏跳动,也是九点。   五味馆的前厅那里挂着一个时钟,杜若追着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了一眼,不多不少,正是九点。 第77章 绑架   所以有没有可能林知微在找的人就是杀了汪远修的幕后之人?   杜若将这个猜测告诉了商陆。   商陆沉思了片刻, “很有可能。”   汪远修听着俩人的谈话, 恍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我是被杀的?”   杜若白了一眼, “不然你以为呢?”   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忽然死了,还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可是,为什么?”   汪远修不明白, “我有什么值得别人灭口的?”   虽然他招供的那些事情挺招人记恨的,但是警局里杀了他, 也太兴师动众、引人注意了。   “所以你肯定说了什么不该说或者对他们有巨大的潜在威胁的话。”   杜若一针见血的道。   汪远修楞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想到了什么, 直勾勾的看向了商陆。   “是陶知明?!”   对了, 肯定是他, 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和动机想要杀他。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供词的?”汪远修很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狐疑的看着商陆,“你们警方内部不会有内鬼吧?”   他上午才招供, 晚上被就人杀了。   若说着警局里面没有人通风报信, 打死他都不信。   商陆眼神一冷, 周围的温度嗖嗖的往下将, 就连汪远修一只鬼都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他搓了搓冻的发麻的胳膊,不敢吱声了。   杜若也觉得有些冷, 她悄悄往后挪了挪身子,这么细微的动作很快就被商陆察觉到,他深吸了口气,压下了眼底的幽冷,周围的气压有回升的迹象。   “看来我们真的好好的查一查这个陶知明了。”   杜若看了一眼缩着脖子装鹌鹑的男鬼,视线落在窗外,“他你还有用吗?没用的话送他去投胎吧。”   商陆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透明的玻璃外,飘着一白一黑黑两片衣角,黑色的锁链垂在脚下,平添一分阴森和冰冷。   【是黑白无常。】   系统怕他不知道,特意提醒道。   商陆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汪远修身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汪远修也看见了窗外的黑白无常,感觉到有那么一股无形的气机锁住了自己,“我下辈子还能投胎做人吗?”   以前不敬鬼神,不循天理,行事恣意妄为,更是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现在直到自己死了变成鬼,看到了黑白无常,感受到了天地间真切存在的那股玄奥力量,他才真的知道害怕。   杜若给了他一个“我就笑笑你自行体会”的表情。   商陆则是冷着脸,潋滟的桃花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在做梦”。   汪远修也知道自己劣行斑斑,得到这个结果后也没有多少意外,垂着头,耸着肩,气息萎靡,神色落寞。   但屋子里的两人并没有因此而对他产生同情,十分冷漠的的看着他被黑白无常锁住了魂魄,一步步朝着黑暗走去。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种下了恶果,自然就得自己受着。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送走了汪远修后,杜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脸上浮着一层冰霜的青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警局里有内鬼,这事十有八九。   商陆心中肯定不好受。   “有。”内鬼这边商陆想自己查,“你能帮我查一下陶知明这个人吗?”   作为一个有头有脸有着好名声的上层人物,没有证据就是岑局长也不能随便调查他。   但是杜若就不一样了。   她手底下可不仅仅有人,还有妖。   行事要比他们警察方便的多,也不会束手束脚。   杜若明白他的顾虑,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好,我回去就安排。”   “嗯。”   商陆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了。   空气安静下来,气温一寸寸升高   杜若被他盯的心跳加快,脸颊发烫,那股诡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她握着纸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眼神微闪,“你........”   是不是喜欢我。   “队长。”就在这时,凌易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小一秒,大门被推开,他拿着一摞报告走了进来。   看到杜若在里面后楞了一下,继而客气的招呼道,“杜老板,你来了。”   杜若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报告上,“是汪远修的尸检报告吗?”   “不是。”凌易回了一句,然后用眼神询问商陆,后面的话能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商陆点了点下巴,凌易心领会神,将手里的报告摊在了他们之间的桌子上。   “这是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汪远修用过的餐盒和纸杯化验结果。”   凌易眼睛里面闪着光,带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坚定,“餐盒没有问题,但是这个纸杯里面检测到了吴茱萸的成分。”   吴茱萸具有抑制心肌中钾离子通道的作用,能引发心律失常,从而导致猝死。   “除此之外,鉴定科还发现了另一种不明成分,初步推断那是一种动物的汗液。”   但是什么动物,鉴定科鉴定不出来。   因为它不在他们的信息库里。   “所以汪远修是被人杀害的。”   最后,凌易总结道。   “并且.........”他看了一眼商陆,嘴巴张了几下,才艰难的将后面的话完整的吐露出来,“咱们警局有内鬼。”   药物被下在了给汪远修喝的水中,而水是警局内部的水,杯子也是他们自己的杯子。   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具备的条件。   “咚咚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了敲。   老李送来了今天拘留室及整条走廊的监控,还有去过拘留室的名单。   “你们接着查内鬼,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查陶知明。”   杜若目不斜视,一点余光都没往老李送来的资料上瞥,她站起身身,告辞道。   “我送你。”   商陆也跟着站了起来,杜若摆了摆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资料,“不用那么麻烦,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出内鬼。”   有这么一颗炸*弹潜伏在警局,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太挑战神经了,也太危险,还是趁早抓出来好。   “不差这点时间。”   商陆绕过桌子,走到了她是身前,手臂虚虚的在她肩膀上一拢,并没有真正碰触,“走吧。”   杜若见他执意要送,也就不再推辞。   说实话,美人相伴,感觉还是挺爽的。   尤其是这美人还是她喜欢的那一挂。   晚风习习,吹在杜若脸上,带起了一阵凉意。   还没等她觉察到冷,肩头一沉一暖,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就披在了上面。   她抬头看了青年一眼,商陆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十分淡定的说道,“天凉了,别感冒。”   就着夜色和灯光,杜若仰头注视着穿着薄体恤的青年,劲瘦却不薄弱的身材隐在黑色的衣料下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商陆。”   杜若眯了眯眼睛,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   “嗯?”   商陆喉结滚动了两下,从唇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勾人。   “你........”   刚想说什么,她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杜若微微皱了下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轻叹了口气,暗自可惜又失去了一次好机会,然后对商陆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   最后握着手机朝五味馆走去。   “喂。”   然而电话接通电话后,那头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含混不明的呜呜声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一声比一声急。   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发出的气声。   杜若脚步一停,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放低了声音,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小声的问了一句,“杨照浅?”   电话那头仍旧没有回应。   下一秒,一道粗犷的男声响了起来,“大哥,咱们绑了她不会有事吧。”   “怎么说也是海市首富的女儿,要是对方报了警,那我们.......”   “怕什么。”一道阴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钢筋划过地面的“刺啦”声响起,“这妞在我们手里,杨天奕要是敢不听话我们就撕票。”   “再说了,我在他身边安排了人,对方有没有报警我还不清楚吗。”   “是,是,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到。”那个粗狂的男声点头哈腰的道,“等拿到了这笔赎金,我们下半辈子也就不愁了。”   “哼。”被叫做大哥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你知道.......”   “我艹!”   杜若听见他骤然骂了一声,暗叫了一声“不好”,下一秒,男人阴沉的咆哮声就透过电话传了过来,“你他么的没搜身吗?”   “她拿着电话进来都不知道!”   说着,将手里的手机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滋啦,滋啦。”   杜若这边传来一阵忙音,电话里已经没有了信号。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她确认了一个消息。   --杨照浅,被绑架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但这并不妨碍她决定救她。   虽然她们之间并不是种亲密的闺蜜关系,但大学四年也好歹是睡过一个屋,吃过一碗饭的朋友。   朋友有难,她不能不救。   不过........   杨照浅居然是海市首富杨天奕的女儿,这点倒是很让她意外。 第78章 得救   杜若拿着手机重新走入了警察局。   商陆看着去而复返的姑娘, 眼中不由露出了一点疑惑, “怎么了?”   杜若晃了晃手机,朝景明的方向努了努嘴,“想请景明帮我定位一部手机的位置。”   “我有个朋友被绑架了。”   听到有人被绑架了, 商陆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走过来, 发出了三连问,“是谁?情况如何?需要帮忙吗?”   景明闻言也跟着道, “她的手机号是多少?”   杜若报出一串数字,然后才回答商陆的问题, “是我的一个同学。”   “方才她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被绑匪发现了,情况不容客观, 对方很可能会带着她转移地点。”   “是求财还是寻仇?”   “求财。”杜若道, “她是杨天奕的女儿。”   “杨天奕?”跟在商陆后面的凌易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是海市的首富杨天奕吗?”   “对,就是他。”   杨氏集团以房产起家,旗下涉及酒店、娱乐、餐饮多种行业, 财经、娱乐新闻经常报道, 海市的百姓没有几个是不知道的。   凌易倒吸了一口冷气, 瞪大了眼睛, “这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须呀。”   “哪家勇士这么有胆量。”   “谁知道呢。”杜若摊了摊手,“听对方的口气是一伙亡命之徒, 人数至少两个。”   但想到杨天奕的身家和背景,杜若又说,“但也不排除是仇家寻仇。”   “找到了。”   就在这时,景明的声音响了起来,“信号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   说着,他从地图中拉出了那座工厂的位置。   杜若记下了地点,对他道了一声谢,跟商陆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就往外面走。   “杜若。”   商陆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在对方回头时不放心的道,“要不我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吧。”   杜若摇了摇头,“不用,我带着五味馆的人去还方便些。”   他们一队的人要查汪远修的案子,还要找到警局的内鬼,任务不可谓不重。   派其他队的人去还要顾忌身份,反而缩手缩脚。   商陆也想到了这点,眉头一皱,无奈的放开手,认真叮嘱了一句,“那你多加小心,有麻烦立马给我打电话。”   杜若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外面走。   出了警局后,夜色更浓,此时已经接近11点,路上的车辆渐少,行人更是半天见不到一个,所以杜若用了迅移法,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挪到了五味馆。   “桂平,朱八娘,你们跟我出趟门。”   这次面对的是一群普通人,带两个就够了,“白龙,你带着涂荼查一下陶知明这个人。”   说着,她挥手一推,空中顿时出现了一条幽深阴暗的小道,无边的黑雾中,红色的彼岸花若隐若现。   “走。”   杜若率先钻进了车子里,桂平和朱八娘紧跟其后,白色的suv在黑暗的小道上疾驰而过,车风吹起了一地的红色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像是铺了一层红地毯。   车子很快的就达到了目的地。   然而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看着空荡荡的废弃工厂,杜若捡起了地上一个被摔的粉碎的水果手机,朱八娘则来捡起了地上的一个烟头,试了试温度。   “局长,他们刚走不久。”   “嗯。”   杜若也看出来了,对方走的匆忙,屋子里的痕迹都是新的,“桂平,你算一算这个女孩现在在哪个方向。”   她从手机上翻出了杨照浅的照片,递了过去。   照片上的女孩五官精致,鼻梁高挺,有种混血女孩的深邃。   桂平盯着她的面相,五指掐动,认真的卜算起来。   片刻后,他出声道,“东北方。”   “你指路。”   杜若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神里迸出一道冷光,“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救出来。”   “是。”   桂平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微阖,五行八卦运起,与二十八星宿遥相对应。   “前方路口往左。”   “岔路口直行。”   “上架桥,右转,在直行。”   “........”   一个小时后,白色的suv停在了老城区的一个路口。   杜若看了一眼导航,这里属于旧城改造区,住在这里的人都搬走了,但是前方却有一家老旧汽修厂。   “走,下车,人应该在前面的汽修厂里。”   杜若熄了火,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桂平和朱八娘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朝着那座盘踞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摸进。   “局长,我先进去打探一下情况,您和桂叔稍等我一下。”   朱八娘小心的避开地上的钢钉铁片,主动请缨。   “好,你小心点,我们等你消息。”   杜若并不是托大的人,能知己知彼,自然是最好的。   朱八娘应了一声,身体化作了一只迷你小蜘蛛,飞快的溜了进去。   “局长,这里是死角。”   桂平找到了一处隐藏身形的地方。   那是由一堆汽车残骸堆起来的隆起,刚好容两个人蹲下。   杜若点点头,走过去蹲了下来,桂平和她保持了一点点距离,也蹲了下来,然后一人一妖就着残骸间的缝隙,朝唯一的一处光亮看去。   窗户上,映出了两个高大的人影,其中一个手里还提着一根长条的物状,看起来像是铁棍。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影顺着门缝钻了进去,抬起黑幽幽的眼睛,数着里面的人数。   “1,2,3,4。”   三男一女,男的个个健壮有力,女的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口上缠着胶带,眼上覆着黑布。   “看来对方没想撕票呀。”   朱八娘暗自想到,不然也不会怕她看见他们的脸。   保险起见,朱八娘将这几间屋子都转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后这才转身回去向杜若报告。   “一会桂平在外面弄出点动静,先引出至少一个人,八娘子你用毒放倒一个,剩下的那个交给我。”   杜若很快就制定了进攻计划,三人同时行动起来。   桂平故意踩在了一个空的易拉罐上,在寂静的夜中发出了极为明显的声响。   “谁?”连夜换了地方累的迷迷糊糊的张平一个激灵猛的醒了过来,双目如电的朝外面看去。   外面先是一静,继而响起了慌张的脚步声。   张平握着铁棍,踢了踢趴守在门口的弟兄,“你,出去看一下。”   “是,大哥。”李二揉了揉眼睛,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一根铁棍走了出去。   “大哥。”倚在墙上打瞌睡的张三这会也清醒过来,一只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别在腰后面的一把尖刀,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一眼。   李二似乎发现了什么,小跑着绕过一个隆起,不见了踪影。   “咚咚咚。”   他的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快,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他忍不住想跟自己大哥寻求安全感的时候,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蜘蛛。   那只蜘蛛只有他指甲盖那么大小,单薄的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但是却不知为何,他看着那个微小生物,后脊梁骨却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大........”   下意识的,他张口欲叫,然而在他刚发出了第一个音节时,那只小小的蜘蛛拔地而起,迅如闪电的咬住了他的脖颈。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半边身子已经麻的不能动了。   张平听见自己弟弟叫了一半没有了动静,不由望了过来。   这一看,顿时瞪大了眼镜,他的瞳孔一缩,失声叫道,“老三!”   张三现在整个身子又僵又麻,脸色发青,嘴唇发黑,像极了中毒的症状。   张平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指尖动了动,想碰又不敢碰。   忽然,他心头一悸,条件反射般的朝下一蹲,然后往旁边一滚,扭过头,双目阴冷的盯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孩。   “切,还挺有警觉性。”   杜若撇了撇嘴,声音略带遗憾。   “你是什么人?”   张平握紧了手里的铁棍,厉声喝问,“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我兄弟呢?”想起另一个出去至今还没回来的弟兄,张平心中愈发不安,“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放心,我们是守法公民,不会在这里要了你们的命。”   杜若见他这么紧张,解释了一句,“不过--”她语气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却没有多少暖意,凉飕飕的堪比冬日的寒风,“你抓了我的朋友,可不能一点惩罚都没有。”   她歪了歪头,视线落在他的手和脚上,“要手还是要脚呢?”   语气平淡,带着笃定和自信。   张平咽了咽口水,眼皮剧烈跳动了几下,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这个本事并打算这么办。   但是他却并不打算如她的愿。   手和脚,他都要。   “啊!”   张平猛喝了一声,抡起铁棍朝着女孩砸了下去,这个力道若是落实了,能将人砸成西瓜开花。   然而落下去的铁棍在离着女孩的脑袋还有二十公分的时候就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给握住了。   张平吸了口气,运力往下压,铁棍纹丝不动。   “咔嚓。”   随着一道令人牙根酸痛的声音响起,那根实心的铁棍断了。   断了........   张平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脚踹在了胸口,倒飞了出去。   “咳咳咳。”   他的身体撞在了墙上,贴着墙边趴在了地上,嘴里不断的咳嗽,每一声,都带出了一口鲜血。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的手........断了。   “八娘子,将他们兄弟两个绑了。”   杜若对着恢复还趴在张三脖子上喝血的朱八娘道。   “好的。”   听到她的话,朱八娘立马放开了张三,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风韵绰约的妖艳美人。   美人檀口轻张,两道轻薄的的白丝就被吐了出来,像是有生命般自动绕着张平兄弟缠绕了两圈,捆住了手脚。   “呜呜,呜呜呜。”   被蒙住眼睛,塞住嘴巴的杨照浅听见熟悉的声音后不断的开始挣扎,带的椅子在地上不断的摩擦碰撞。   “别折腾了,我这就给你松绑。”   杜若走到她身边,先是给她解开了封住嘴巴的胶带,然后又扯开蒙住眼睛的黑布,最后给她松开绑住她手脚的绳子。   “杜若!”   杨照浅眯了眯眼睛,先适应了一会光亮,然后望着身前的女孩,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喜极而泣。   “唔唔唔,吓死我了。”她放声大哭,“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真是你。”   “太好了,嘤嘤嘤。”   杜若拍了拍她的后背,知道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给她注入了一道灵力,慢慢的安抚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没事了,我在这里,不用怕。”   顿了顿,她笑着戏谑了一句,“再说了不是你打电话让我来救你的吗?怎么我来了你比我还惊讶。”   “咦?”杨照浅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跟个红萝卜似的,“我电话打到你那里去了?”   杜若挑了挑眉,“不然呢?”   我怎么会知道你被绑架了。   “我、我不知道。”杨照浅解释道,“那会我被蒙住了眼睛,只能凭感觉拨出了一个号码,没想到居然拨给了你。”   “幸亏是拨给了我。”杜若接了一句,“不然别人可不能这么快就把你救出来。”   杨照浅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室友,她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对方的强悍她是见识过的。   杜若是一个无论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举动都不会让她感到太过震惊反而觉得很正常的人。   这辈子活到现在,有且只有这么一个的存在。   “怎么只有两个人?”   也不知是那灵气起了作用还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杨照浅这会心情平复了许多,脑子也开始正常运转。   “我记得绑我的人一共有三个。”   “另一个在外面。”杜若说,“我的另一个朋友解决了。”   “哦哦。”   杨照浅闻言放下了心,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手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水果机被那个绑匪给摔了。   “你带手机了吗?借我用下,我先给爸爸报个平安。”   绑匪虽然蒙住了她的眼睛和嘴巴,却没有堵住她的耳朵,他们跟父亲勒索说的话她都听见了,既然现在得救了,自然要第一时间通知爸爸,让他放心。   杜若解开锁,递了过去。   杨照浅熟练的拨出一串数字,那头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紧跟着父亲焦急中透着担忧的声音响起,“喂。”   “爸,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照浅心头一酸,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浅浅?”   杨天奕楞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握紧了电话不停的追问,“是你吗,浅浅?”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爸爸现在就给他们钱,让他们放你回来。”   杨天奕以为这电话是绑匪让女儿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给钱。   “不是的,爸爸。”   一听他这话,杨照浅就知道父亲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得救了,你不用准备钱,很快我就回家了。”   “得救了?”   杨天奕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不可置信。   “真的吗?你没骗爸爸?”   杨照浅:“是真的,我没骗你。”   “那你现在在哪里,爸爸这就去接你。”   杨照浅看向了杜若,杜若告诉她,这里是四风汽修厂。   然而杨照浅却没有这么告诉杨父,而是说道,“爸爸,你去警局等我吧,我要和朋友一起将这些绑匪送去警局,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   有杜若在身边,杨照浅的底气也足了起来,重新恢复了大小姐的傲气和霸道。   “朋友?”   杨天奕皱了皱眉,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朋友?”   “我以前的室友,这次就是她救了我。”杨照浅简单的将情况说了下,然后道,“爸爸,具体的等到了警局我在跟你说。”   “总之我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好,那我们警局见。”   听到女儿这么自信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杨天奕总算放下大半个心,挂断电话后就招呼司机去警局。   朱八娘十分自觉的一手提起了一个绑匪,熟练的扔到了后备箱,和呆在里面的李二来个亲密接触。   随后杜若开车朝着警局驶去。   路上,她问旁边的女孩,“你是怎么被绑架的?他们为什么要绑你?”   “我是在逛街的路上被他们拽进了面包车带走的。”杨照浅说,“一上车,他们就把我迷晕了,还收走了我的手提包。要不是我习惯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放一部手机,对方见手提包里有一部手机所以大意了没有搜身,我也没办法向你求救。”   她拍了拍胸口,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至于他们绑我,肯定是为了向我爸爸要钱呀。”   “一个亿呢。”   当时听到他们狮子大开口的时候要不是嘴巴被封住了,她都想骂他们一顿。   “我们家虽然是首富,但是家大业大的,账面上的流动资金还真未必有一亿。那三个兔崽子居然还要挟我父亲说第二天九点之前没准备好就撕票,简直气死我了。”   “哦。”杜若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凌晨的夜里车流稀少,马路空旷,杜若一路就没怎么松过油门,风驰电掣般的用了半个小时就将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杨天奕立在路灯下,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路口的方向,看到他们下车,眼睛一亮,挺着啤酒肚颠颠的跑了过来。   “浅浅!”   他张开双臂,牢牢的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抱在了怀里,手臂收紧,像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稀世珍宝。 第79章 公墓   杨照浅闻着自家老爹身上那熟悉又安全的气味, 飘在半空的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地上, 她眼眶一红,哽咽了一声,“爸........咳咳咳。”   “老杨, 你这是要谋杀亲闺女啊,快松手。”   杨照浅被老爹勒的差点喘不上气, 用力拍了拍他宽厚的后背,示意他松松力道。   杨天奕听见闺女剧烈的咳嗽声这才反应过来, 赶忙松开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关切的问道,“浅浅,你怎么样, 有没有好一点?”   杨照浅深呼吸了口气, 胸腔里重新涌入新鲜的空气, 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我没事了,爸爸。”杨照浅拉着父亲的胳膊,带着他走到杜若身旁, 介绍道, “这是杜若, 也是我大学时候的室友, 另外两个是她的朋友,这次就是他们救了我。”   “杜若同学,你好, 你好。”   听见这就是救了女儿的正主,杨天奕脸上顿时露出了和善有亲切的笑容,他上前一步,感激的握了我女孩的手,真诚的道谢,“真是谢谢你们救了我家浅浅。”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叔叔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天奕能做到海市首富的位置,自然不是吃素的,看人也有一套自己的眼光。   对面的姑娘眼神清正,气质斐然,神态不骄不躁,有一种上位者的从容不迫。   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救出他都束手无策的女儿,这份本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而且她身后的一男一女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   尤其是那个在夜色中都不掩艳色的女人。   杨天奕的视线落在她手里提着的三个男人身上,眼神一冷。   那就是绑了他闺女的混蛋吧。   “叔叔客气了,我和照浅是朋友,朋友有难,相互帮忙是理所当然的。您不用太放在心上。”   杜若看了一眼前面的办公楼,六楼的几间办公室亮着灯,在一片暮色中分外明显,“我们先去报一下案吧。”   “好,杜若同学说的是,正好我也想知道是谁要害我们。”   杨天奕找回了女儿,也找回了属于还是首富的精明,之前没时间也没心思细想,这会他觉察出了不对劲。   虽然对方明着要钱,但是这个时机........   六楼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内。   商陆带着自己的队员本来就在加班加点的查着汪远修的死,见到杜若带着一票人走了进来,随后视线落在那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的面容上,最后微微后移,扫了一眼朱八娘手里提着的三个男人。   商陆给了凌易和魏霆一个眼神,两人立马会意过去接手了绑匪,凌易看着轻轻松松就提着三个青壮年脸上却一点汗都没有出的女人,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凑过去,小声的问了一句,“你们........都这么厉害的吗?”   因为有外人在,所以他掩去了最重要的一个词。   朱八娘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总不能白活这么多年吧。”   想到这位的实际年龄,凌易觉得她说的万分有道理,他踟躇了一会,咬了咬牙,问道,“那你看我怎么样?”   “哈?”   朱八娘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妩媚的大眼静静的盯着他,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就是我有没有可能做到你这个地步。”   听到他这么说,朱八娘就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心头略微闪过一丝失望,难不成她现在的魅力已经下降到连个愣头青都迷不住了吗?   “不可能的。”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她说话也特别直,“这是天生的。”   虽然在你们眼中看到我两只手提着三个人,但实际上我有四只手呀,只不过剩下的那只施展了障眼法,你们看不见罢了。   况且,想要力大无穷,除了天生的以外,那就得靠后天的修炼。   他一个没入道的普通人,做不到的。   “好吧。”   凌易有些恹,但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来,和魏霆两人将绑匪送进了不同的审讯室,再回来的时候看见宋瑾妍在给杨照浅做笔录。   而队长那边,杜若正和他靠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   明亮的灯光下,俊男美女相对而坐,时不时的眼神对视,空气中,似乎荡开了一种甜丝丝的味道。   “小景。”凌易勾着景明的肩膀,若有所思的道,“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队长和杜老板两个有点什么?”   景明推了推眼镜,对他的后知后觉十分无语,“咱们队长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你不会才看出来吧。”   凌易:“.......”   凌易盯着他的电脑,顾左右而言他,“你监控分析的怎么样了?找到可疑人员了吗?”   说到正事,景明的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   他说,“晚饭那个时间段并没有外部的人出入过拘留室,如果汪远修真的是被毒死的,那么下手的人一定就在拘留室内。”   “而拘留室内的监控上并没有发现动手的人。”   整段监控十分干净,给汪远修送餐和送水的人都没有异常的举动。   其他的人更是没有接触过食物和水。   杯子上除了汪远修和那个送水的警察的指纹,没有第三个人。   而那个送水的警察已经被检查过,不是他干的。   那些吴茱萸和不明药物成分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简直见了鬼。   不,说不定还真的见了鬼。   景明和凌易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和队长交谈的杜若身上。   “法医部那边应该也快出来报告了,我过去看一下。”   收回视线的时候,凌易看了一眼时钟,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朝着解剖室走去。   另一边,宋瑾妍给杨照浅做完了笔录,又问了杨天奕一些问题,一一记录后,她合上笔记本,“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会我们会对绑匪进行审讯,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出来结果后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二位,如果杨小姐和杨先生想起来其他的线索,也请及时通知我们。”   说着,她递过去一张名片。   杨照浅收了名片,对这个漂亮的女警官道了一声谢,然后扭头寻找杜若,发现对方正和一个十分英俊的帅哥在说话。   她走了过去,商陆率先发现了她,停下了对话,对着杜若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后面。   杜若回头,看见朝她走过来的杨照浅,站起身迎了出去,“做完笔录了?”   杨照浅点了点头。   “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天肯定吓坏了。”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一下。”   杨照浅:“那好吧。”   她拉了下杜若的手,神情依恋,“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吗?”   杜若看到她眼底深处还浮动了一层不易察觉的不安,心中不忍,“我在老街开了一家店,叫五味馆,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好的,我记住了。”   听到她的回答后,杨照浅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明媚的眼睛里闪动着星光,开开心心的跟着杨天奕走了。   目送她离开后,杜若想了想,对商陆说,“我想参加绑匪的审讯。”   商陆说:“好。”   岑局之前找过他,给他透了点低,说是五味馆的人虽然对普通的案件没有调查权,但有查阅权。   但若是对方想参与调查,只要不涉及机密,那都是可以的。   毕竟,有他们的帮助,说不定会更加高效的破获案件。   至于他们现在在查的内鬼.......   商陆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来了。   ........   杨家别墅。   杨天奕给睡着的女儿掖了掖被角,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轻柔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叫,“杨总”。   杨天奕回过头,看见是自己的助理,两指在唇边一竖,“嘘”了一声。   随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将门关进,带着人往楼下走。   “查出来了?”   他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和杨天奕有两分相似的助理,也就是杨照浅的隔了两房的族兄杨照临点了下头,“查到了。”   “消息是司机老陈泄露出去的。”   “为什么?”   杨天奕脚步一顿,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女儿在逛街途中被人给绑了,要说里面没有通风报信他可就白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   只不过当时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营救女儿上面,一时没抽出手来调查身边的人。   杨照临:“老陈的儿子染上了赌博,欠了一大笔高利贷,急需用钱。”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杨天奕猛的一下转过身,“他需要用钱不会问我借吗?”   “这么多年我杨天奕哪里亏待他了?”   杨照临看见族叔起伏如波浪的胸口,就知道他被气的不轻。   连忙上前灭火。   “奕叔。”他换了称呼,声音严肃,“老陈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但可能他也被人给算计了。”   “怎么说?”   杨天奕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皱了眉,气势如山岳般沉了下来。   杨照临说,“我查到老陈的儿子是在三个月前被人引诱着沾上赌博的,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直到半个月前不知怎的,堵红了眼,欠下了大笔赌债。”   “这笔钱以他们父子俩的工资,就是干到死也还不上。”   所以这也是老陈会选择出卖杨天奕的原因之一。   “那他也不能害浅浅!”   虽然对方有苦衷,但这是原则问题,是道德问题,是良知问题,“浅浅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一向对他信任有加,他伙同绑匪伤害浅浅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是,奕叔,他不是人。您先消消气。”   杨照临指了指楼上,“浅浅好不容易睡着了,您别在把她吵醒。”   一涉及到女儿,杨天奕就跟被卡主了脖子的猫咪,声音顿时低了下来,“你还查到什么了?别卖关子,赶紧说。”   这个侄儿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肯定还有别的发现。   不然不会这么慎重。   “奕叔,你有没有想过绑匪为什么要绑架浅浅。”杨照临道,“或者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绑架浅浅?”   杨天奕眯起了眼镜,白面包子似的脸上只露出一条细缝,精光暗藏。   “是为了怡水区那个项目?”   三个月前,政府那边放出风声,竞拍怡水区,而明天,就是投标的日子。   这个项目和其他的项目最大的不同就是,竞拍成功后,公司代表要亲自在场签订合同,其他人不能代替。   杨天奕不是傻的,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格老子的,这群王八蛋。”   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声音下意识的扬了起来,杨照临指了指楼上,他立马捂住嘴,压住了后面的声音。   “走走走,跟我去书房。”   俩人进了书房,关上门,确定声音传不到外面后,杨天奕这才放开了嗓子,破口大骂,“你查到是哪个鳖孙干的了没?”   “敢动杨爷爷的女儿,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吧。”   杨照临比他冷静,因为之前刚查到那会已经发泄过了,“对方很聪明,没有直接给老陈转账,而是直接和赌场那边清了帐,要回了借条。”   “对方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留下痕迹,但却不知暴露的更多。”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套,那么对方真的会下那么大的本钱来套老陈的儿子吗。   要知道即便是开赌场的,上亿的赌额也不是个小数目,对方见不着钱不可能放人,更不可能清账。   除非,这个赌场和绑架浅浅的幕后之人是一伙的,或者是同一战线的。   想到这里,他便去仔细查了查那个赌场,“您猜那个赌场背后的人是谁?”   “谁?”   杨天奕脑子里冒出几个名字,刚想从里面选出最可疑的,却听到了一个不再他选项里的名字。   “你说谁?”   杨天奕扣了扣耳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陶知明。”   杨照临也知道这个答案很让人惊讶,实际上他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惊了一跳。   “怎么会是他?”杨天奕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虽然我也觉得那个人有些假,但是他一向都爱惜自己的名声,怎么会跟赌博这种生意沾边?”   不光是他,就是他们这种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基本都不会和这种灰色生意沾边。   一边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能轻易染黑,和政府的号召背道而驰。   二是总要给那些在黑暗中谋生的人一个位置,让他们能在自己的圈圈里获利,不祸害别人。   “赌场自然不是在他的名下。”杨照临解释道,“但赌场的法人和他身边的一个亲信走的很近。”   “我不觉得这是偶然。”   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杨照临虽然是杨天奕的晚辈,但是小时候却过的并不好,他的父亲就是个混混,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他母亲受不了他不求上进还家暴才义无反顾的离了婚,去了别的城市。   后来父亲因为故意伤人进了监狱,他一个人很是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   是杨天奕回老家的时候听说了他的事情后派人找到了他,带在身边细心教养,这才有了现在的他。   所以他绝不允许有人伤害浅浅和奕叔。   哪怕对方是有着慈善企业家之称的陶知明。   “把这个消息告诉一下警方,让他们也多注意下这个陶知明。”杨天奕那双细细的狐狸眼里泄出一抹寒光,像是出鞘的利剑,“正好他们也在审讯那些绑匪,说不定还真能查出些什么。”   “好。”   杨照临应道。   “那么明天的竞拍?”   杨天奕冷笑一声,王八之气全开,“自然是我们杨氏集团的。”   陶知明虽然也混上了海市的十大富豪榜,但是第一和第二之间查的都不止一星半点,更何况是第八。   .......   杨照临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杜若和商陆他们正进行完了第一轮的审讯,这三个绑匪都是有前科的混混,上个月刚出狱。   之所以盯上杨照浅,是因为在坐牢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本财经杂志,上面有一篇杨天奕的励志访谈,里面提起了他最爱的女儿。   那个时候有人在旁边感叹了一句,“要是谁能成为杨天奕的乘龙快婿,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就是做上门女婿都合算。”   也是在那个时候,张平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但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压在了脑海深处。   直到出狱后不久,有个人找到了他,说有一比大买卖,问他做不做。   当时他和弟弟刚出狱,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连吃饭都成问题。   所以明知这个生意危机重重,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但他还是接了。   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种赌性和侥幸。   或许呢,万一呢,赌一把吧。   反正也不能更差了。   “联系你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   见他们不信,张平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每次都是他联系我们,计划也是他制定的。”   “我从未见过他,就是声音都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   杜若和商陆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棘手,出来的时候和审问其余两个绑匪的魏霆和凌易碰了个头,发现大家得到的信息基本都是一样的。   “看来他们三个真的是听命行事。”   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后,大家心情更糟了。   “景明能从那部手机里查出那个联系人是谁吗?”   “我试过了,对方用的是虚拟号,ip地址也都是国外的服务器。”   “.......”   “对了,杜姑娘。”审讯张三的凌易想到张三的样子,忽然问道,“张三的毒要不要先给他解一下?”   对方面色青白,嘴唇发黑还不断的往外冒着虚汗,看起来像是一副随时会挂掉的样子。   “无妨,你不是给他准备垃圾桶了吗。”   杜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吐两次就好了。”   朱八娘下手有分寸,那点毒最多会让他受点罪,根本要不了命。   听她这么说,凌易彻底放了心。   所以对审讯室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他也只是过去扫了一眼,便回到了办公室。   一回来,宋瑾妍就告诉了他们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你说杨照浅的绑架案很可能是陶知明做的?”   凌易瞪大了眼镜,不可置信的道。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陶知明?!”   “首先,这个不是我说的,是杨天奕那边查到的。”宋瑾妍瞟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指头,指正,“其次,对方还说了,陶知明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不让杨天奕参加明天怡水区的竞标会。”   “为此,对方还特意收买了杨家的司机老陈。”宋瑾妍继续扔炸*弹,“甚至还派人引诱老陈的儿子赌博欠下了高利贷。”   “........”   “我艹!”   凌易舌尖顶了顶牙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有钱人下手都这么黑的吗。   “怡水区是什么项目?”   杜若敏锐的察觉到了里面的重点。   “这个让景明来说。”宋瑾妍挂断电话的时候商陆他们还在里面审讯,所以她就让景明查了下关于怡水区的项目。   景明推了推眼镜,从电脑上调出了资料,投放在了荧幕上,“怡水区是墨河支流流经芦苇荡的这片地方。”   “有湖,有湿地,有树林,十分合适开发,且面积庞大。”   “唯一不好的就是在上游这个地方有一片墓地。”   “墓地?”杜若眼皮一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走到荧幕前,仔细看了一下这片墓地的卫星地图,眉头微蹙,回头问景明,“有这个墓地的详细资料吗?”   “有的。”   这片墓地也在怡水区的规划项目里面,景明做事一向谨慎,自然不会落下这里。   他很快就调出了关于这片墓地的资料。   “万国公墓,成立于1946年,里面埋葬了很多抗战时期死在战场上而不知道身份的烈士遗体。” 第80章 凤凰丝烧麦   “所以它也叫烈士陵园, 每年都有不少学校的老师带着孩子前去祭奠并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因此市政那边提出了一个要求--承接这个项目的公司要一并承担起这片公墓的养护工作。”   “也是因为这片公墓, 怡水区项目竞标的人并不是很多,小公司拿不下,大公司觉得风水不好。”景明接着道, “从网上的信息来看,这个项目也就是杨氏集团、陶氏企业和仁和房产三家竞争。”   “其中杨氏集团是几率最大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 很多事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靠,这些混商场的心可真黑。”   凌易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胸口处燃起了一团火焰,烧的他恨不得立马冲到陶家将那个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家伙给抓起来。   “里面的那三个绑匪是指望不上了, 他们就是被推出来的炮灰。”杜若也很想去抓人,但是不行,得有证据, “不过我们可以从赌场那边入手。”   只要赌场的老板肯招供, 这火哪怕烧不到陶知明身上, 也会撕下一条他的左膀右臂。   至于老陈,杜若觉得对方不会让他知道的太多。   和那三个绑匪一样,都是被选中的替死鬼。   “凌易, 魏霆, 你们俩人立刻去将老陈父子带回来。”商陆扭头看向宋瑾妍, 问道, “杨照临有说那个引诱陈曦赌博的人是谁吗?”   “说了。”宋瑾妍翻了翻笔记本,“那个人叫葛青,是缘来缘往俱乐部的一个市场经理。”   商陆点了下头, “你跟我走一趟缘来缘往,将葛青带回来问话。”   “好。”   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杜若,“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你先回去休息吧。”   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两分,像是夏风吹过树梢,清凉又悦耳。   再过四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要回去准备今天的早餐,杜若也不跟他客气,“行,有事叫我。”   说完,跟其他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屋子里的人说,“那个陶知明有些邪性,你们暂时不要跟他正面杠上,我先去摸摸他的底。”   景明听他这么说,脑洞顿时放飞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不是人?”   杜若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不,我只是说他有可疑。”   究竟是不是人,还要查过才知道。   .......   今天的早餐杜若做了两种新的吃食--凤凰丝烧麦和千层姜汁糕。   瘦肉、碎肉切成碎蓉,加盐、砂糖、鸡精、淀粉和虾仁拌匀,最后加香油和胡椒粉调馅,面皮收起捏成细腰状,蒸熟后在开口处放入鸡蛋丝和蟹黄点缀。   颜色浅黄如薄金,咸甜可口。   千层姜汁糕将糯米粉、马蹄粉用糖水、牛奶、姜汁拌匀成糊糊状后倒入一个容器,蒸熟后取出,略凉后加入面糊再蒸,反复多次即成。   取出后可根据自己喜好切成正方形、菱形和长方形。   清淡清甜,养生益寿。   一如既往的,新品一上架就得到了顾客的喜欢,因为颜值高又有营养价值,很多家里有小朋友的都会打包一份带走。   是以七点半多一点的时候,这两样新的食品已经被抢购一空,来晚一步的忍不住扼腕叹息,“老板你明天还做吗?”   杜若见这两样很受大家的欢迎,坚定的道,“做。”   “能多做吗?”   他怕像今天一样来的早了也空手而归。   杜若点了点头,“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再跑空。”   今天这两样吃食是她临时起意,材料有所不足,等早上的营业结束后她就去菜市场采购。   来人得到了她的保证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临走前,还带走了一份鸡汤小混沌和鲜肉小笼包外加一份猪油渣烧麦。   等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后,已经是八点半了。   朱八娘挂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手脚迅速的收拾好了桌子,并将厨房里的碗筷洗刷干净,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十分钟。   “一会白龙开车,和涂荼一起去接一下肖静娴的父母,让他们家人团聚。”杜若招呼了大家一声,“等肖父肖母离开后,联系黑白无常送她去投胎。”   “朱八娘和我一起去查一下陶知明。”   “桂平去菜市场买一下明天要用的材料。”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她又加了一句,“若是回来的早,就去郊区的万国公墓看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杜若有一种直觉,能让陶知明不惜使用违法的手段也要得到的地皮,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那片墓地上。   桂平应了下来。   “我想跟着白先生他们一起去机场接我的父母可以吗?”肖静娴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从林知微身后飘了出来,揪着自己的衣角问道。   “可以。”   杜若略微思索,就同意下来,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绘着貔貅的白色纸伞递给白龙,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把车钥匙。   “白龙你带着遮阳伞去,替她挡一下阳光。”   白龙接过伞,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把玩着车钥匙,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发了。”   杜若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待他们走后,桂平也收拾了一下出去买菜。   客厅里只剩下林知微、杜若和朱八娘。   鱼夏正跟着湘水在院子里的水缸里领悟水之力,平静的水面上时不时的冒出一串泡泡,一道湿润的水汽弥漫开来,减缓了空气里干燥。   “局长大人,我们从哪里开始调查?”   “你的朋友多,问问他们有没有认识陶知明的,或者是在陶家打过工。”就在这时,杜若的手机响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陶知明已经前往秀水园。”秀水园也就是今天竞拍的怡水区项目的地方。   发信人--景明。   杜若回了对方个“ok”的表情,然后又给杨照浅打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她站起来,“走吧,我们去一趟秀水园,会一会那个陶知明。”   朱八娘:“好的。”   朱八娘以为杜若会带着她打车去,没想到到了路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等一会,车马上就到了。”   三分钟后,一亮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他们跟前,车窗摇下,露出了杨照浅明丽娇艳的面容。   “嗨。”   她挥了挥手,打招呼道。   “你好。”   朱八娘冲她笑了笑,回了一声,然后十分自觉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开车的是个十分年轻的青年,西装笔挺,面容英俊,从头到脚都露出一股精英气息。   看起来不太像是司机。   朱八娘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青年察觉到后微微偏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我叫杨照临,十分感谢昨晚你们救了浅浅。”   话落,后座杨照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杜若,朱八娘,他是我哥,杨照临。”   杜若闻言抬起头,与他的视线在后视镜中相遇,“你好,我叫杜若。”   “我叫朱八娘。”   两人一妖相互报了姓名,车子无声的汇入前方的车流。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去竞标会?”杨照浅倚在车背上,好奇的问道,“难不成你也对怡水区那个项目感兴趣?”   杜若挑了挑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看向了前方状似认真开车的青年。   青年察觉到她的视线,“昨天浅浅受到了惊吓,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什么事情?”   杨照浅皱了皱眉,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看看杨照临,又瞅瞅杜若,鼓了鼓脸颊,有种大家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的生气。   “绑架你的人很可能和这次竞拍会有关。”杜若见她像个青蛙似的,抬起手指戳了戳,“但这只是猜测,还没有实际证据,所以才要去看看。”   “是为了让老杨落选?”   杨照浅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看着没什么心眼,但好歹也是富二代里数一数二的名媛,什么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没见过,一听就听出了重点。   “临哥,你把参加这次竞拍的人的名单给我一份。”   她对着前方的杨照临道。   “不用那么麻烦,你让他好好开车。”杜若道,“嫌疑人是陶氏企业的陶知明。”   “陶知明?”   杨照浅瞪大了眼镜,不可置信的发出了一声惊呼,“怎么会是他?”   要知道即便是她这种没接手家族产业的二代们也是听说过陶知明的大名的。   因为对方的名声比她家老杨还要大,且优质。   “他的可能最大。”杜若没将话说死,见她还张着嘴巴一脸惊讶的样子,忍不住抬手给她把嘴合上,“目前也只是怀疑,还没有实际证据,所以一会见到她你表现的正常点,别露馅。”   杨照浅咽了咽口水,眼神呆滞的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后,她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临哥,这事我爸知道吗?”   杨照临:“知道。”   “哦。”   难怪今天早上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   原来是给她报仇去了。   顿了顿,杨照浅又问了一句,“临哥,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没告诉我的事情吗?”   杨照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沉默了片刻。   他这一沉默,杨照浅顿时紧张起来。   “还真有啊。”   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对方什么脾性她了解的很,这个反应绝对就是默认。   “你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她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坚定,声音落实有声。 第81章 起疑   杨照浅虽然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事实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陈叔。”   杨照浅喃喃的说, 放在膝盖上是手猛然攥紧,身子轻颤,像是狂风中摇摆的花朵, 随时都会被打落枝头。   “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杜若见她指尖都攥的发白,忍不住叹了口气, 伸出覆了上去,“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现在他更看中自己的儿子。”   毕竟杨照浅跟他关系再好,那也是主家的大小姐, 儿子才是给他养老送终的血脉。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又直白,直接扎的杨照浅心头涌出的那点愤懑和难过一哄而散,她斜了对方一眼,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安慰安慰我呀。”   声音轻松欢快, 已然不见之前的落寞伤感。   杜若收回手, “你现在难道没有被安慰到吗?”   杨照浅:“我说的是安慰的方式。”   杜若:“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结果达到了就行,过程不重要。”   杨照浅:“........”   居然无言以对。   “到了。”   过了没多久, 一直安静开车的杨照临突然出声, 停车后将车钥匙交给了泊车的门童, 然后十分自然的给先给杨照浅打开了车门, 等杨照浅下来后他一抬头,准备绕过车身给杜若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已经有人先他一步给对方打开了车门。   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坐在他副驾上的朱八娘。   杨照临挑了挑眉, 深深的看了面色寻常的朱八娘一眼,对俩人的身份定位又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最终进入角逐的只有三家企业,但是来的公司高管领导却是不少。   对那些陪跑的公司来说,每一场竞标会都是一场拓展人际关系积累人脉的机会,抱着这样的目的,这次来参会的“老人”身边或多或少都带着两个新人。   不是自家有出息的小辈就是继承人。   在这些新人里面,杜若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对方一袭红色长裙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材,卷发盘起别在脑后,雪肤红唇,眉眼明艳,冲击力特别强。   “老板,那个不是.......”   同为女人,还是性感明媚的女人,朱八娘在人群中第一眼就嗅到了同类的味道,瞳孔中映出来人的面容时,她却微微一愣。   对方手里正端着一杯红酒,视线略过她们时一顿,继而腰肢款款的走了过来。   “杜老板,朱小姐。”   宋瑾妍露出标准的淑女笑,礼貌的招呼道。   杜若的视线落在她涂了好几层遮瑕也没完全遮住的黑眼圈上,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连轴转的加了一天的班,还能将自己收拾的这么精致漂亮来参加竞标会,果然是个狠人。   “宋警官,这么巧呀,你也在这里。”   昨天是宋瑾妍给她做的笔录,哪怕对方今天的装扮和昨天判若两人,但是杨照浅还是很快就认出了她。   “我陪着堂弟一起来见见世面。”   她指了指里面一个穿着正装的青年。   这次的会场分为两部分,外面类似于酒会的形式,有自助餐和休息区,里面则是会议室和招标台。   而宋瑾妍指的那个青年正跟在一个和他容貌相像中年人身边,认真的听着什么。   见到那个中年人后,杨照临挑了挑眉,确定了这位宋警官的身份。   “这位是飞妍电子的大小姐,也是宋市长的侄女。”   他俯身,在杨照浅耳边小声的介绍道。   杨照浅明媚的大眼中微微露出一抹错愕,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虽然她对一个名媛千金会选择进入警局工作感到很意外,但是却并不妨碍她对她的敬佩和赞赏。   毕竟不是所有的千金大小姐都有吃苦耐劳的勇气和为民人服务的高尚情操。   就好比她。   打过招呼后,杨照临便带着杨照浅去了另一边,那里聚集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衣着不俗,气质斐然,一看就受到很好的教育。   很快的,便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宋瑾妍则站在杜若身边,视线状似不经意的略过里面的某处,红唇压在了杯口,轻声道,“11点钟穿浅灰色西服的中年人就是陶知明。”   “9点钟方向,穿着浅蓝色星空礼服的就是他的夫人--上官溪。”   “上官溪?”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后,杜若下意识的想到了上官玉,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个穿着蓝色星空礼服的女人身上。   对方差不多三十左右的年纪,骨架纤细,有种弱质芊芊楚楚动人的娇弱,让人忍不住心生保护欲。   而她最出众的就是那一双眸子,清亮澄澈,干净的像是一个未踏入社会的少女。   “八娘子。”杜若收回视线,看着朱八娘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很眼熟?”   “您也这么觉得?”   朱八娘不着痕迹的再次观察了一下上官溪,“她给我一种上官玉的感觉。”   虽然没有见过上官玉,但是通过林知微的描述,在见过上官溪后,脑子里自动的给俩人对上号。   “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宋瑾妍见俩人在打哑谜,以为她们发现了什么,忍不住靠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宋警官,关于上官溪这个人,你了解多少?”顿了顿,杜若补充了一句,“比如她的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心脏不太好?”   “她的情况我不清楚。”宋瑾妍蹙了蹙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其他人。”   她的视线落在上官溪旁边的一个妇人身上,眼睛闪亮,“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说完不等杜若回答就提着裙摆朝那个妇人走了过去。   杜若看见那个妇人见到宋瑾妍后露出了惊讶又高兴的神色,拉着她的手,态度十分亲切。   十五分钟后,宋瑾妍回来了。   “你猜的没错,上官溪确实有先天性心脏病。”   宋瑾妍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杜若,末了更加好奇,“你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吧。”   “怎么会知道她有心脏病?”   话一出口,想到这位的身份,眼底的好奇更甚,她看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难不成你有透视眼之类的特异功能?”   自从知道这世上有妖魔鬼怪等不科学的生物后,她向景明借了许多玄幻小说神话传说恶补了一些知识。   其中很多都市异能小说里面的主角就是有透视眼,天眼通之类的能力,十分牛批。   “不,我没有。”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猜测,但是看见她眼底闪耀的好奇,她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句,“我就是觉得她和我知道的一个人很像,所以想要确定一下。”   “那你现在确定了吗?”   杜若摸了摸下巴,“基本上。”   她的猜测一开始始于直觉,后来宋瑾妍的调查印证了她的猜测,但要完全确定,还需要林知微本人到场才行。   毕竟若这人真是上官玉的转世,那么林知微一定能认出来她自己的心脏。   不过这事不急,她现在应该在帮着肖静娴完成最后一桩心愿,等送走了肖静娴,再来着手调查上官溪不迟。   接下来的时间里,杜若和朱八娘便把注意放在了陶知明身上,一直默默的观察了他近一个小时,她们俩也都没看出他身上有什么异常。   “气息浑浊,脚步虚浮,没有修炼灵力。”   朱八娘特意经过他身边闻了闻,“他身上也没有带着灵物之类的东西。”   看起来就跟个普通人一样啊。   “老板,您发现什么了吗?”   杜若摇了摇头,“挺正常的。”   “那我们........”   “再看看。”   会议室传出来一阵热烈的掌声,竞标结果已经出来了,不出意外,杨氏集团拔得了头筹。   杨天奕神采奕奕的上台签订了合同,并和主办方握手拍照,大胖脸上的高兴和得意透过屏幕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台下的陶知明面上保持着得体又礼貌的微笑,掩在袖口下的手掌却不自觉的握紧,青筋跳动。   好不容易挨到了散场,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就走。   “麻的,全是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   “陶老弟。”   还没偶组两步,身后传来了杨天奕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回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换成了谦逊又恭维的表情。   “恭喜杨哥。”   语气真诚,态度诚挚,要不是提前看穿了他的真面目,杨天奕还真的会以为   对方是发自真心的恭贺他。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杨天奕谦虚的摆了摆手,只是快要咧到耳根的嘴巴和高兴的眯成了一道缝的眼睛却十分张扬高调的表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陶知明再次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但是为了维持人设,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说着违心的话,“杨哥太谦虚了,怡水区这么大的项目,也只有杨氏能拿的下。”   说着,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的说道,“本来我这次来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果然还是不行。”   “杨哥你下次能不能让让小弟,也让我赚一笔。”   “哈哈哈。”杨天奕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陶老弟你太客气了,谁不知道你的投资的影视拍一部火一部,看的我们都羡慕的紧。”   “若不是你最近刚巧收购了星耀娱乐,想来这次也不会让我捡了便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对方提到了星耀娱乐时,陶知明的心跳一快,背脊不由紧绷,看向杨天奕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研判。   “杨哥说笑了,就是我没收购星耀娱乐,资金也是比不上杨氏集团的。”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不放过杨天奕脸上的任何表情。   杨天奕闻言笑的更开怀了,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自然的转了话题,“陶老弟说话就是中听,难怪许多人都愿意和你合作。”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呀。   陶知明眼皮一跳,刚想继续试探,就见对方收回了手,指了指外面酒水处站着的一个个子高挑容貌漂亮的红裙姑娘,“我姑娘今天也来了,正好带着她去见见其他老家伙,就先不跟你聊了。”   陶知明闻言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笑着夸赞了杨照浅一句,“侄女出落的愈发出众了,也不知道将来能便宜了哪家小子。”   杨天奕笑眯眯的说,“不管是谁,想要打我闺女的主意,那可得先过了我这关。”   声音和气,听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是陶知明却仿佛听出了一股杀气和意有所指。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多疑且猜忌。   他面上不变,心中却升起了滔天巨浪。   “杨天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他知道杨照浅被绑架的事情是我主使的?”   “不,不可能。”陶知明很快否定了心中的这个想法,“我收尾收拾的很干净,他们查不到我身上来。”   “所以应该是我多想了。”   他这么想到。   但心中却一直平静不下来,心脏也“咚咚咚”的跳如擂鼓,额头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陶知明加快脚步来到了外面,巡视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妻子,于是转头问身后跟着的助理,“夫人呢?”   助理张了张嘴,刚想说他这就去找,余光中瞥见酒水台后面走出来一个将星空穿着在了身上的柔弱美人。   “陶总,夫人在那里。”   助理朝上官溪所在的方向指了指。   陶知明这会也看到了,大步朝她走了过去,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身后,和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年轻女孩在空中交撞。   看清女孩的面容后,陶知明瞳孔一缩,脚步一重,下意识就想停下脚步,好在他立马反应过来,神色自然的走到了上官溪身边。   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小溪,我们该走了。”   指尖用力,指节泛白。   上官溪被他抓的一疼,忍不住蹙了蹙眉,檀口轻张,刚要溢出一声痛呼,就被眼疾手快的陶知明楼主了胳膊,带着往前走了两步。   “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上官溪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也不觉得疼了,认真的想了想,报出几个菜名,“糖醋小排,酸辣豆花,酸菜鱼。”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喜欢吃酸的。”   “一会回去的时候我们去买点野酸梅和山楂糕吃吧。”   听到她的话后,陶知明眼神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灼热的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你不会是有了吧。”   上官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的时候身形一僵,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不会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这个月的例假来了吗?”   “........没来。”上官溪呼吸急促,末了又不确定的摇了摇头,“可是我的例假一向不准。”   “我们先去医院吧。”   一直到中年都无子无女的陶知明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官溪的肚子,此刻心里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他可能要有儿子了。   至于见到杜若的惊讶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猜测,早就被他暂时的抛在了脑后。   等到两人带着助理离开后,朱八娘凑到杜若耳边,小声的说道,“上官溪可能怀孕了,陶知明带她去了医院检查。”   “不过我看过了,她肚子里没有孩子。”   作为一只有着四百年的蜘蛛精,她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杜若点了点头,吩咐道,“你跟上去,看看他们住在哪里,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们带着林知微去确认一下。”   朱八娘应了一声,收敛气息跟了上去。   在她走后没多久,被自己叔叔抓着去做壮丁的宋瑾妍回来了,“怎么样,有发现吗?”   她是在问陶知明。   杜若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想到之前听到他和杨天奕的对话,杜若看着旁边的明艳美女,嘴边露出了两个梨涡,“宋警官,帮个忙呗。”   “什么?”   “你回去查一查星耀的前任老板徐武阳和陶知明之间的关系。”   她有一种直觉,事情的真相似乎离着她不远了。   .......   杜若回到五味馆的时候,时针刚过11,店里还没来人,但是桂平已经在厨房里面忙活开了。   见到她回来后,涂荼立马走过来说道,“局长大人,肖父肖母在后院,林知微想留他们吃午饭。”   “当然,最主要的是肖静娴想和父母来一顿最后的晚餐。”   涂荼最后补充了一句。   杜若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肖静娴安静的坐在父母中间,一脸濡慕的看着自己的父母,眼中盛满了留恋和不舍。   “朱八娘被我安排去做别的事情了,一会可能会晚点回来。”   杜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吩咐,“你一会多看着点客人。”   “好的。”   涂荼应声,跟着她走到了厨房门口,探头往里面看。   “您一会准备做什么?”   “糖醋排骨,酸辣豆花,酸菜鱼。”想到了什么后,杜若弯了弯眼睛,继续道,“西红柿蛋花汤、和乐蟹外加一道三不沾。”   四菜一汤一点心,够他们一家三口吃的了。 第82章 雪衣豆沙   糖醋排骨选用新鲜的猪子排做主料, 先去血水后腌制, 再裹淀粉炸至表面金黄酥脆,下冰糖炒出糖色后放入排骨翻炒,最后淋上米醋和番茄汁调味。   色泽红亮油润, 肉质鲜嫩醇厚,酸甜可口。   麻辣豆花是将细白嫩滑的豆腐脑调配酸辣的调料而成, 红色的油汤中浮着一块块洁白细腻的豆腐,青翠的葱花点缀其上, 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三不粘又叫桂花鸡蛋,以不粘盘, 不粘匙,不粘齿而得名,色泽金黄细腻, 像是秋天随风飘落的桂花, 带着淡淡的清甜, 入口爽滑饱满,甜而不腻。   酸菜鱼酸嫩爽口,开胃健脾, 汤汁鲜美。   因为考虑到里面有老人, 所以杜若没用那么重的辣椒, 汤汁清淡, 略带辣味。   和乐蟹肉肥膏满,细腻鲜香,无需其他多余的调料烹饪, 只是简单的蒸熟后,伴以用姜蒜蓉、盐、醋等调成的蘸汁食用即可。   最后在加一道西红柿蛋花汤,配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那就是最简单的美味。   等她将这六道菜做好让涂荼送去后院的时候,朱八娘也回来了。   “老板,他们回了秋霞湾别墅。”   朱八娘快步走到杜若身旁,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了一遍。   “陶知明得知上官溪没有怀孕的时候,脸色黑的堪比陈年的锅底。”   朱八娘一边套上工作服,一边说道。   想起那位的脸色,她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碰到什么事了啊,笑的这么开心。”   从后院回来的涂荼看见朱八娘笑的跟朵花似的,引得不少客人频频回头注视,不由好奇的问道。   朱八娘言简意赅的道:“就是一个中年男人想要孩子本以为这次十拿九稳最后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涂荼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这个事情很好笑吗?   笑点在哪里?   涂荼张了张嘴,刚想继续问,就听见门帘响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朱八娘已经调整好表情迎了上去。   于是她看向了杜若,杜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声说,“先招呼客人,等下班了再说。”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时候,后院的肖父肖母就跟掐点似的站在了大厅。   “杜老板,实在是太感谢您对静娴这段时间的照顾了。”肖母握着杜若的手,不停的道谢,肖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赞同的表情却溢于言表,他沉默的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密封罐子。   肖母在一旁解说道,“这是老家的特产,自己做的,不值当几个钱,您别嫌弃。”   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一个劲的往杜若手里塞。   杜若一触那手感不用看都知道信封里面塞的是钱,这个她当然不能要。   反手握住肖母的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推了回去,“阿姨,静娴在我这里打工本来就是管吃管住的,她受伤后留在这里休养的费用也是会从她日后的工资里扣除的。”   “所以这钱您收回去,我不能拿。”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杜若说着善意的谎言,同时给了林知微一个眼神,示意她过来劝一劝。   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总不能让他们赔了女儿又赔钱。   林知微接收到讯号后果然上前劝住了还想将钱塞回来的肖母,搂着她的胳膊将人往外带,“妈,爸,你们不用担心我,杜老板人很好,我自己之前也存了一些钱,够用了。”   肖母听到她这么说后这才没有坚持给杜若送钱,而是直接将信封赛到了女儿的口袋里,“那你留着,多买点好吃的补补。”   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林知微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坚持,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肖父肖母脸上这才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赶紧回去吧,我和你爸自己打车走就行。”   林知微看了一眼仍旧跟在他们身后的肖静娴,心中一叹,“我送你们去车站吧。”见对方想拒绝,她接着道,“毕竟再回去就得寒假了,又得好几个月呢。”   听她这么一说,肖父肖母反倒不好拒绝了,他们仔细看了一眼女儿的神色,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却不显虚弱。   这时林知微又补充道,“而且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想出去运动一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那行吧。”   女儿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看她面色确实也不像是勉强,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肖静娴感激的看了林知微一眼,声音哽咽,“谢谢。”   林知微微微摇了摇头,从白龙手里接过遮阳伞,撑开,挡在肖静娴头顶,无声的道,“走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此去一别,再见已是遥遥无期。   就当为这一段短暂的缘分划个句号吧。   .......   宋瑾妍从竞标会离开后直接回了警局,换好了常服后,一回到办公室就被人围了起来。   “怎么样,有发现吗?”   凌易第一个问道。   宋瑾妍摇了摇头,“陶知明行为正常,看不出异样,跟杨天奕寒暄的时候也十分自然,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   “这很正常。”商陆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能在商场上混的如鱼得水,这点表面功夫都做不到的话,也不会积累下这么好的名声。”   宋瑾妍深有其感,“对了,我在会场上还碰到了杜老板,她让我查一下星耀前任的老板徐武阳和陶知明的关系。”   “徐武阳?”   景明对这个人有印象,他的死跟包养的女艺人的毁容一起上了微博热搜,可是让围观群众吃了一个好大的瓜。   “难不成他的死另有蹊跷?”   但是很快的,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这案子是队长亲自办的,不会出纰漏才是。   果然,他听见商陆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的死因没有问题,小景,你查一下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   景明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低头在电脑上敲了起来。   “对了,队长。”宋瑾妍想起了什么,“陈曦父子招供了吗?”   昨晚她审的葛青,对方是个老油条,要不一问三不知,要不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但是偏偏他们还挑不出毛病。   而陈曦父子是魏霆和凌易审讯的。   “招是招了,可是也没什么用。”凌易将他们的供词递了过来,“跟张平他们一样,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对方给他们联络用的号码也是虚拟号,无法查证。”   “今早上我和队长又审了一遍葛青。这小子咬死了不开口,若是没有新的证据表明他和此次绑架案有关,过了二十四小时后就只能将他放回去了。”   “那要是用上次对付莫七的办法呢?”   那一次莫七也是死活不开口,但是杜若带着人来了一趟后,对方就开口了,问什么答什么,一点都不带隐瞒的。   “咦,这是个好办法。”凌易闻言眼神一闪,亮晶晶的看向了商陆,商陆思索了片刻,刚想说什么,就见大门被人敲了敲。   “商队,葛青的律师到了。”   “切,来的真不是时候。”凌易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感觉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商陆眼神一暗,大步朝着拘留室走去。   “这说明对方急了。”   经过凌易的时候,他轻轻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凌易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精神一振,都不用商陆招呼,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   五味馆。   目送肖静娴跟着黑白无常离开之后,林知微也像是放下了一个包袱,心头一松。   闲话家聊似的问杜若,“你们今天去竞标会有发现什么吗?”   杜若:“有。”   她正了正脸色,深深的看了林知微一眼。   林知微被她看的头皮一紧,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和我有关?”   杜若点了点头,将上官溪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   “究竟是不是,还要你去确认一下。”   听完她的话后,林知微呼吸一紧,脑子里有片刻的迷茫,仿佛踩在了云彩上,飘忽忽的不真实。   “我们什么时候去?”   片刻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   “今天晚上。”   林知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太阳将将西移,离着天黑还有一段距离。   她坐在椅子上,却觉得度日如年。   杜若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却没有盲目的安慰她,而是调出了秋霞湾的地图,认真的研究起来。   其余妖也都极为默契的凑了过来,思考从哪里进入比较合适。   见到他们这幅认真的样子,林知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继续消沉,她咳嗽了两声,也凑了过来。   秋霞湾是着名的富豪别墅区,别墅区内有天然湖泊,散养着不少天鹅,向北远眺便是北海,真真应了那句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当然,里面的安保也是一等一的。   “这个天然湖泊是活水,我们可以从水下进入。”白龙看着那片湖泊,建议道。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得先搞定周围的监控。”   那片湖泊面积不小,里面还养着不少天鹅,不管是为了处于保护天鹅的目的,还是保护这里的居民,监控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要想不引起怀疑,最好是能替换那一时间段的视频。”   但这个就需要专业的人士了。   杜若想到了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一个系统。   躺在商陆脑海里闭目养神做咸鱼的系统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宿主,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商陆看了一眼周围,见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着,并没有人能走过来,空调也在正常的温度。   “没有,你发现什么了?”   系统仔细感知了一番,发现那股令它不安的感觉消失了,【可能是我做噩梦了。】   商陆:“........”   就在这时,景明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队长,我刚才查了一下,徐武阳和陶知明之间不曾有过交集。”   “这次收购星耀是因为陶氏不满足于投资影视,想要拓展业务,正赶上星耀股价下跌有利可乘。不过........”景明话音一转,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就说,错了也无妨。”   景明这才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有一个很奇怪也说不上奇怪的地方。”景明推了推眼镜,“就是我在查这两人的关系的时候顺便查了下双方公司的业务往来。然后发现陶氏投资了很多影视剧和综艺,但是却一次都没有和星耀重合。”   “按理说,两家业务相近,共同发展一个项目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他们就是没有,像是特意避开的真空带。”   “有星耀没陶氏,有陶氏没星耀。”   “但这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景明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说法说出来后,发现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许是人家就是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一杯羹呢。   但是他们和其他人合作的次数也很多呀。   景明有些糊涂了。   商陆仔细看了一下景明带过来的资料,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点在a4纸上,眸子半阖,陷入了沉思。   “铃铃铃。”   就在这时,它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商陆对景明颔了颔首,“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景明应了一声,出去的时候特别体贴的给他带上了门。   “喂,若若。”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磁性的男低音,杜若耳朵一麻,悄悄的将手机往外移了移,“你今晚有空吗?”   “有。”   电话那头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她听到对方问道,“几点,在哪里?”   杜若:“你下了班就过来五味馆吧,我们吃完了饭再去。”   “好。”   挂断电话后,听完了整个对话的系统忍不住蹦了出来,【你都不问问她找你什么事就答应了吗?】   商陆眼皮都没掀动一下,“去了就知道的事情何必多问。”   【那你要是去了她都不说呢?】   “那就不说呗。”商陆漫不经心的道,“她想做什么,我陪着。”   系统被塞了一嘴狗粮,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你就不怕她带着你去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商陆顿了一下,语气满是笃定,“她不会。”   杜若虽然经常和非人生物打交道,三观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是非观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她真这么做了,那一定是对方的错。”   【所以你就在一旁助纣为虐?】系统的声音不辨喜怒,甚至还带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引诱。   商陆这会没有迟疑,肯定的道,“当然不会,我会拦着她的。”   “前提是我拦得住。”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果对方真的无辜,那么他就是拼了命,也会拦住她。   不仅仅是因为正义和良知,还因为他不想让她后悔,后悔自己曾经错杀无辜而背负罪孽。   系统;【........】   感觉自己被迫塞了一嘴狗粮。   ........   时针刚过六点没多久,商陆的身影就出现在五味馆内。   杜若正在往做最后一道甜点--雪衣豆沙。   见到他进来后,朝着后院努了努嘴,“他们都在院子里,你进去后白龙会告诉你我们今晚的行动和需要你配合的地方。”   “我这里还差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了。”   商陆朝厨房那边走了两步,见到桂平在一旁帮忙,里面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后,微微抿了抿唇,深邃的眼神里就带出了点哀怨来。   然而忙着做甜点的杜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见到他杵在门口还挥手赶了赶,“你快去吧。”   商陆:“........”   幽幽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杜若被他瞪得很是纳闷,摸了摸鼻子,问一旁的桂平,“桂叔,他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啊?”   桂平“啊”了一声,努力憋住嘴边的笑,一脸茫然的道,“没有吧。”   “哦。”杜若也觉得没有,听到他这么说后立马将这点异样抛到了脑后,专心的做起手边上的活计来。   豆沙泥捏成小圆形在蛋清中滚一下,然后入油锅烹炸,待表皮微微发黄时捞起,最后撒上一层白糖即可。   雪白中微微泛着金黄的光芒,像是烈日穿过云霄,温暖又甜蜜。   入口细滑软糯,香甜的豆沙在嘴边化开,颗粒分明的白砂糖层次分明,口感依次递进。   清脆细嫩,色泽鲜艳的凉菜三丝莴笋卷,细腻爽口、辛辣鲜香的沙茶鸡丁,肉质鲜美、麻辣鲜香的香辣田螺,色与味皆美,没有一根鱼刺的三丝敲鱼,保持着自然风味的汕尾虾蛄和清蒸大虾........   杜若端上来最后一道菜没多久,这一桌子十道菜就被一扫而空,连底盘都没剩下。   就是不需要吃饭的系统看到后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语气羡慕加嫉妒,【做人真好啊。】   不说别的,光是吃食这一块,就能甩它们星球几亿光年。   商陆仿佛没听见似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酸梅汁,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系统:【........】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第83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晚上十点的海市, 已经慢慢安静下来, 写字楼、商业街、住宅楼的灯光相继熄灭,车鸣渐低,时不时的撞进路灯晕开的光影中, 疾驰而出,披星戴月。   秋霞湾别墅区里十分安静, 晚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空旷的路边不断的回荡。   那片绿树环绕的浅蓝色湖泊,此刻也安静的像是一个沉睡的孩子, 一圈圈的涟漪随风震开,浅浅的,像是孩童轻轻的鼾声。   “轰隆。”   黑暗的天空忽然炸开了一声响雷, 墨色的阴云飞快的凝聚, 将这暗色晕染的更加深邃。   “滋啦~滋啦。”   路边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像是短路似的明灭不定,连带着整片监控都出现了几秒钟的白屏。安保人员见状顿时警戒起来,双目紧紧的盯着大屏幕, 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呼叫机上。   不过很快他们就重新放松下来, 监控画面恢复了正常, 路灯也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发光发热, 刚才的异样好像只是打雷引起的短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短短的三秒钟内,淡水湖周围几公里的监控全都被调换了。   【搞定, 你们可以出去了。】   系统得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商陆浮在水中,站在一个透明的泡泡圈出的空间中,对着旁边的人轻轻颔首,“可以了。”   白龙驱动法术,架着泡泡移动到了岸边,带着众人从水里飘了上来。   “啵。”   泡泡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众人已经站在了湿润的草地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陶知明住在9排6号别墅。”   来过一次的朱八娘熟门熟路的带着其他人往前走,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走到了9号别墅的后门。   “我之前观察过了,从这里进入简单、快捷还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监控的死角,但是迈出去肯定会被暴露在监控之下。   “所以我们是用隐身术还是让系统黑了这里的监控设备?”   现在陶知明的身份不明,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专门针对修士的防备手段,稳妥起见,还是继续让系统出马吧。   杜若看了商陆一眼,商陆立马会意,让系统黑进了这栋别墅的安保系统,将控制权暂时的转移到了他们这边。   同时更换了里面的监控画面。   【客厅、书房、走廊里面都安装了摄像头,除了洗手间和卧室,这栋别墅所有的视角都被监控了。】系统一边换画面,一边将看到的影像传到了商陆眼中,图像共享,【这里面没有阵法之类的布置,有的都是科技手段。看起来就是一个世俗界的成功商人。】   因为只是怀疑,所以这次五味馆并没有全体出动,只有白龙、朱八娘和杜若三个,同行的有商陆和当事人林知微。   商陆不会法术也不会轻功,虽然借助外力也能翻越这二米高的围墙,但难免会留下痕迹。   “手给我,我带你进去。”   杜若伸出手。   商陆看着递到身前的那只小手,白皙莹润,瘦弱无骨,略一犹豫就握了上去,五指被一股温热软绵的力道缠住,他心跳一快,下一秒整个人就拨地而起,视角变得开阔,像是飞燕掠过屋檐,尽情的俯视下方的风景。   然而此刻他眼中唯一的风景,却只有那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和手的主人。   柔美,却强大,让他心神摇曳。   落地后,杜若并没有立马松开他的手,而是带着他快步跟上了前方朱八娘的身影,一路穿庭过院,锁定目标后,直接飞上了二楼的一个阳台。   触地的同时隐身符齐出,掩去了他们的身形。   这是一间八十平米的主卧,落地窗的设置可以使室内的人坐在床头就可以远眺海边的天水一色,落霞孤鹜。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柔和却不明亮,窗户半开,吹动着两边的白色窗帘,衬着浓墨翻滚的夜色,有种鬼片的既视感。   靠在床头的妇人感受到了一股凉风吹在了胳膊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扭头看见外面翻滚的乌云和那若隐若现的雷光,细眉微微一蹙,檀口轻张,刚想说什么,心脏猛地一抽,她弯下腰,嘴边溢出一声闷哼,紧紧的捂住了胸口。   “知明。”   她柔柔的叫了一声,声音楚楚可怜,带着撒娇的味道,“我的心好疼。”   陶知明本来还处在空欢喜的失望中没有回神,指尖的香烟换了一根又一根,屋子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积满了烟头。   “对不住,是不是我的烟呛着你了?”   陶知明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本来想将窗户完全打开,又在瞥见外面的乌云时顿住了动作。   他起身,穿着拖鞋打开了房门,又打开了房间里的空气净化机。   随着机器“嗡嗡”的轻鸣声响起,屋子里的烟雾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消失,空气质量也变得干净清晰起来。   但上官溪的脸色并没有因此有所改善,反而越来越差。   细密的汗珠一层层的贴在脸上,顺着面颊滴在了被子上,很快便打湿了一片。   她佝着身子,面色苍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溪。”   陶知明见状神色一变,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一边熟练的从抽屉里给她找药,一边拨出了医生的电话。   “来,先把药吃了,医生很快就到。”   陶知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她小心的将药喂了进去,另一只手不停的拍着她的胸口,给她慢慢的顺气。   “深呼吸,吐气。”   他的声音温柔又清润,像是山间的清泉淌过明石,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赵修拓。”   “上官玉。”   两个并不陌生的名字被人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林知微站在窗户外面,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在手心,一双眼睛瞪的通红,死死的看着里面相拥的两人。   黑色的怨气像是加湿器里的水汽,顺面喷了出来,眼看就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醒醒。”   一道轻柔温和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叫道,然后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额头涌入了四肢百骸,体内的躁动渐渐平息,那要将她烧成灰烬的愤怒也像是被淋了一场甘霖,抚平了叫嚣。   林知微眼中的血色褪去些许,露出了清明的神色。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吐出胸口里的浊气,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砺过地面。   “对不住,我有些失态了。”   杜若摇了摇头,伸出手慢慢将她的手指掰开,看着那鲜血淋淋的伤口,什么都没说,将灵气渡了过去。   “确定他们就是赵修拓和上官溪吗?”   白龙看着里面的两个凡人,确认道。   林知微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里面被撕扯的疼痛,“烧成灰我都认得。”   “那........要杀了吗?”   白龙神色平静的问道。   林知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这和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我可以杀吗?”   她看着杜若,问道。   杜若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要疑问?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他们死吗?”   “........”   林知微沉默了一会,垂着头,暗红色的眸子里晦涩难辨,“他们能重新做人,是不是在地府里面已经将罪孽赎清了?”   杜若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无声胜有声。   林知微露出一丝苦涩,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一千年了,我早该料到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物是人非事事休。   千年的时间,足以改朝换代,还有什么罪孽是赎不清的呢。   道理她都懂,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林知微狠狠的揪着自己的胸口,想立刻冲进去将里面的俩人碎尸万段,理智却又告诉她,这一世的他们没有错,是一个无辜的人。   “所以说,等什么来世呢,我当初就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在那一世解决。”   也好比等到现在,仇人还是那个仇人,身上却不再有因果罪孽。   这样的仇人,又还能算是她的仇人吗。   她若是就这么杀了他们,就真的问心无愧吗?   “杜老板,你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报仇,于心不忍。   不报,心有不甘。   这个问题,杜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落在了罪魁祸首身上,随即眉头一皱。   “林知微。”她推了推陷入迷茫的女鬼,“你有没有感觉上官溪身上有些不太对劲?”   林知微闻言下意识看了上官溪一眼,然后一愣,继而眉头也跟着深深锁了起来。   “有怨气。”   之前心神波动太大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了异常。   “她周围有鬼跟着。”   作为千年的女鬼,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萦绕在上官溪身上那层浅浅的气息代表着什么。   “可是,为什么?”   杜若眼神一闪,嘴边轻轻划开一抹微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84章 柠檬百合片   杜若略带冰凉的视线像是一根钉子, 浅浅的钉在了上官溪的胸口, 声音轻柔如同梦呓,“她的心脏有问题。”   “我知道啊。”   当初清尘说过,以自己的心脏给上官玉入葬, 只要她怨气不消,上官玉的心疾就始终无法真正痊愈。   所以她心脏有问题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 不对。   林知微反应过来后猛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对方的心脏, 声线发抖,“你的意思是说她现在用的这颗心脏也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   杜若点了点头, 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还是非法手段得到的。”   不然不会有死者怨气不散,化为鬼后都跟在她身边。   “........”   过了一会后,林知微充满了讽刺和冷笑的声音响起,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是没有更优雅的词汇, 但是林知微觉得这样的渣男贱女配不上那么好的词。   卧室里, 上官溪吃了药后疼痛有所缓解,但心口还是一抽一抽的时不时的刺痛一下,她靠在陶知明怀里, 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湿漉漉又黏腻腻。   “知明, 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揪着对方的衣角, 弱弱的问道。   “瞎说什么呢。”陶知明眉头一皱,想也不想的呵斥道,“你的心脏病已经治好了, 日后会长命百岁的。”   “可是........”   上官溪下意识摸了摸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感受着它活跃的跳动,不安却如影随形。   “我总觉得它想要从里面出来,去找原本的主人。”   “你想多了。”   陶知明闻言哂笑一声,脸上露出了一种无奈又纵容的神色,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多大的人了,想法还跟个孩子似的。”   上官溪撇了撇嘴,“可我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顿了顿,她从男人怀里坐起来,眨了眨雾蒙蒙眸子,“当初那个........捐赠者,你处理好了吗?”   听她提起那个捐赠者,陶知明神色一冷,“放心,那件事做的很干净,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司机?”   上官溪还是不放心,“他会不会反口?”   “不会。”陶知明语气肯定,“他老婆的命还要靠我们救治,为了他的家人,他不会自掘坟墓的。”   听他这么说,上官溪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松了口气,缓缓的靠在了男人宽厚的肩膀上,喃喃的道,“知明,有你在真好。”   语气缠绵,透着撒娇的痴恋。   “我真想一辈子就这么陪着你。”   “会的。”   男人郑重的承诺,说完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医生来了,你先去更衣室换件衣服。”   陶知明低头看了一眼妻子,被冷汗打湿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肌肤上,勾勒出了优美的曲线。   上官溪也注意到自己有些衣冠不整,柔顺的从他身上起来,转身去了更衣室,不一会,就换了一件粉色的睡饱出来。   这时医生已经提着医药箱上了楼,取出里面的设备给她认真的做了一遍检查,钱医生面色有些凝重,嘴里却说着,“夫人应该是失眠引起的焦躁,回头我给您开两幅安神的药吃上几天。”   这么说着,他给陶知明使了一个眼色,陶知明会意,哄睡了上官溪之后,带着钱医生来到了书房,临走前将半开的窗户给全部关上,一点风不透。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扇刚关上的窗户无人自开,又无人自关,随即房门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己打开,又自己关上。   贴着隐身符的杜若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书房门口。   许是在自己家里分外安心,又许是对他家的安保系统十分自信,陶知明的书房并没有关紧,站在外面就能听得见里面谈话的声音。   “陶先生,夫人的心脏恐怕不太好,我建议你明天还是带她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钱医生这么说道。   “为什么会恶化?”陶知明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之前手术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也没有什么排异反应。”   “有些排异反应是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的。”钱医生耐心的解释,“夫人的手术已经做了两年,许是出现了新的问题。”   “而且........”   钱医生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你尽管说。”   见他吞吞吐吐的,陶知明心情愈发烦躁,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钱医生:“而且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意思?”   陶知明眼皮一跳,目光如电,“嗖”的一下射了过来。   钱医生咽了咽口水,被他的气势压的后退了一步,“夫人可能需要重新换个心脏。”   “但这也是我的猜测,具体怎么样还是等医院详细的报告出来才能确定。”   虽是这么说,但是钱医生也给他们做了多年的私人医生,医术怎么样陶知明还是清楚的。   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最近夫人有受过什么刺激或者惊吓吗?”见他神色阴暗,钱医生叹了口气,想要找出她病情恶化的原因,“亦或者她是受到了二次伤害?”   “没有。”   陶知明仔细想了想,发现他说的这些都没有,顿了顿,他想到了什么,目露迟疑,“她之前说过好像感觉有人在暗地里看着她,让她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个.......”钱医生沉吟了一下,好像并不足以刺激她那脆弱的心脏,但也不排斥这个可能。   “要不等夫人明天醒来,你再详细的问问?”   陶知明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客房已经准备好,今晚钱医生就留宿在这里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医院。”   钱医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留宿,闻言说了声好,便提着自己的医药箱熟门熟路的去了客房。   陶知明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沉默了又抽着半盒烟,直到12点的钟声响起,他才起身回到了卧室。   在他走后,书房的门无声的开启,又无声的关闭。   黑暗中,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女声,“轻拿轻放,原样放回,带上手套,不要留下指纹,也不要让陶知明看出被动过的痕迹。”   “好。”   几道不同的声音回应,然后书房里就发生了一幕堪称诡异的景象。   书本飘在空中,无风自动,电脑自动开机,墙上挂着的书画定在半空,露出了后面雪白细腻的墙壁。   桌子上的文件飘起又落下,安静的房间中响起了一片齐刷刷的翻箱倒柜声,若是不看那诡异的场景,这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大型偷盗现场。   杜若翻完了抽屉,查完了文件夹,目光落在掏出u盘拷贝资料的商陆身上,商陆有所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神色自然,语气平静,仿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   “我忽然有种把你带坏了的负罪感。”   她这么一说,商陆就明白过来,一只手在办公桌上一撑,另一只手曲起轻轻的弹了她的脑门一下,轻笑了一声,“我没那么伟光正。”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若是所有的事情都循规蹈矩,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一成不变?   “不过这种非法途经找到的证据并不能作为证据指控并逮捕犯罪嫌疑人,只是给我们提供一个方向,让我们得以用合法的手段将他抓获。”   “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手指上移,落在女孩毛茸茸的发顶,揉了揉,“我知道底线在哪里,不会越线的。”   伪造证据指鹿为马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干的。   但是能加快破案的小手段还是可以使一使的,当然前提是得有不被抓住的自信。   “........”   “老板,这里有个暗格。”   朱八娘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有密码,打不开。”   杜若看了一眼商陆,商陆低头瞥了一眼笔记本上的记录条,刚好到了100%。   他拔下u盘,走到那个暗格前,对着系统道,【解锁。】   系统扫描了一下暗格上的密码设置,不到一分钟,就破解了密码。   【csd699】   他输入密码。   “啪嗒。”   暗格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记事本。   商陆伸手取了出来,翻开看了两页,发现这是一本日记,还没等继续往下看,系统急切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快躲起来,陶知明过来了。】   商陆动作一顿,略带不甘的看了一眼手上的笔记本,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原样放了回去。   “大家找个地方藏好,陶知明过来了。”   此话一出,还在空中飘着的书本、画像、文件夹瞬间回归原位,商陆牵着杜若,转身藏在了书架后面。   刚蹲下,书房的大门被人打开。   陶知明打开灯,看着空寂的房间,直接走到了暗格处,输入密码,取出了那个笔记本,然后揣进了怀里,关灯,走了出去。   杜若见他走后,身子一动就想站起来,肩膀处却落下一只大手,商陆按着她,无声说道,“等一等。”   下一秒,书房的门被人再次打开,去而复返的陶知明站在门口,略带疑惑的看着安静的书房,杜若屏住了呼吸。   好在陶知明只是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商陆拉着她站了起来,杜若看了一眼暗格的方向,“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看样子对他很重要。”   “一本日记。”商陆道,“我只是看了一眼开头,上面记录着他这些年做的一些事。”   “那........”杜若眼睛一亮,神情跃跃欲试,话还没出口就被商陆给截了回来,“不行的。”   “贸然出手,会打草惊蛇。”   “那本日记我虽然才看了两页,但是可以确定一个信息--他背后有人。”   陶知明已经是站在了明面上,不管怎么样都有办法对付,难的是那个藏在背后无从下手的人,“我们得靠他将人引出来。”   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杜若略带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有发现吗?”   意料之中的的,大家纷纷摇头。   杜若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林知微脸色一变,扭头朝窗外看了过去,“谁?”   她厉声喝了一声。   一个黑影趴在窗户上,听到声音哆嗦了一下,像是吓到了,“呲溜”一下朝着别墅外狂飘。   杜若看着她在空中飞速移动的身影,嘴角一抽,一个念头从脑中浮现出来,“她不会就是那个给了上官溪心脏的捐献者吧?”   “是她。”   林知微肯定了点了点头,“气息没错。”   “那可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杜若往旁边让了让,“你去追鬼,我们随后就到。”   “好。”   林知微应了一声,打开窗掠了出去,杜若商陆和白龙紧跟其后,朱八娘在其他都人出去后转身用法术关上了窗户,这才一跃而下,身形隐入黑暗。   .......   金兰在路上狂奔,一边跑一边不停的回头看。   直到跑出好一段距离后,她的身后仍旧空空如也,这才慢慢的停了下来,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喘着粗气。   “呼,呼。吓死宝宝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死鬼,还怕什么。”   一道幽暗的女声忽然在头顶响起,金兰楞了一下,后知后觉的说,“对呀。”   话一出口,她猛然僵住了身子,脖子发出了“咔咔”的转动声。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妈呀,有鬼啊。”   反应过来在哪里听到这声音后,金兰吓的大叫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要狂奔,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拽住了头发。   身子在空中扑棱了两下,头皮传来了剧烈的刺痛感,她撇了撇嘴,眼睛里包着两团泪花,抖抖索索的看向了身后。   没有一个人。   她抖得更严重了,跟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似的,怂的林知微都看不下去,直接撕了身上的隐身符,显出了原形。   “.......”   金兰瞪大了眼睛,眼前冒过一串问号。   “你是人啊。”   余光中瞥见地上的影子,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扯着自己的头发拽了拽,示意对方放手。   林知微如她的愿,松开了手。   “姐姐,大半夜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嘛。”   许是林知微此刻的态度很好,金兰心中的恐惧散去,开始小声的嘀咕起来。   “你一个鬼吓不死。”   林知微瞥了她一眼,眉梢一挑,恶作剧的说,“而且我也不是人。”   金兰:“???!!!”   “可是你有影子!”   林知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直看的金兰头皮发麻,再次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她摸了摸头皮,缩手的时候攥了一大把掉发,“不对,你能看到我,也能碰到我。”   “普通人做不到这一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知微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不是东西,话到了嘴边立马反应过来,这么说出来非常像在骂自己。   于是她果断的忽视掉了这个话题,盯着她,“你为什么跟着上官溪?”   听到她提起上官溪,金兰脸上的怂萌顿时一收,露出小狼狗的警戒,“你是为了替那个女人出头的?”   林知微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瞅了她一眼,“当然不是。”   “那你也是被她害的?”   “........”   见她沉默,金兰以为自己猜对了,看她的眼神顿时就变的柔软下来,像是找到了同类的狗狗,下意识凑近了两步。   “姐姐,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林知微:“........”   讲真,她感觉对方脑子里有坑,而且还不小。   身后传来了几道风声,林知微扭头看了一眼,对着追上来的人招了招手,“这里。”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秋水湾,正站在相隔不远的一处绿化带里,虽然有所遮挡,但若是从前方看,还是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杜若当机立断,打开了鬼道,“走,回去再说。”   然后带着商陆率先走了进去。   感受到里面传来的阴冷和那种灵魂无法抗拒的吸力,金兰是拒绝进入的。   总觉得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但是她的拒绝在一群大佬面前显然是没有用的。   林知微拎着她的后领,一把将鬼提溜进了鬼道,金兰吓的哇哇大叫,“不,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见她实在吵得厉害,林知微气性一上来,一个手刃直接将她劈晕了过去,世界彻底安静。   回到五味馆后,杜若给大家泡了一壶柠檬百合片,闻着那浅浅袅袅的香气,金兰幽幽的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杜若递给她一杯热茶,嘴角梨涡浅现,“喝吗?”   金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将杯子递到嘴边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鬼,一脸遗憾的停住了动作。   “没关系,鬼也能喝到的。”   金兰一听,眼睛顿时瞪圆了,像极了小孩子玩的那种溜溜球,“真的吗?”   杜若笑道,“你喝喝看不就知道了。”   金兰低头看着那杯散着热气的果茶,眼睫颤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双手捧住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啊,烫烫烫。”   下一秒,她伸着舌头原地跳了起来,双手却牢牢的捧着杯子,舍不得放下。 第85章 香煎玉米饼   林知微抬手盖住了眼帘, 都快被她这副样子给蠢哭了。   太丢鬼的脸了。   然而对方却嫌还不够丢脸, 跟个猴子似的在那里上蹿下跳,一边吐着舌头烫的嘶嘶叫,一边还作死的继续喝。   真的是........蠢的没眼看。   金兰痛并快乐的喝完了一大杯柠檬百合片,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惨白的小脸上浮出一抹血色, 她握着杯子,不好意思的小声道, “那个.........我能再喝一杯吗?”   “........”   空气安静了一秒。   杜若弯了弯眼睛,笑容温和, “当然可以。”   然后执起茶壶又给她续了一杯,细心的提醒,“慢点喝, 还有很多呢。”   “嗯嗯。”   金兰这次学乖了, 又许是杜若的话给她打了一剂安心针, 总算恢复了正常人的喝法,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   趁着她安静喝茶的功夫, 杜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   脸庞娇小, 五官精致, 不是那种一眼倾城见之不忘的大美女, 但也是一枚清秀佳人。   看起来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   当然,前提是她不说话。   纯黑色的运动服宽宽松松的套在身上, 袖口和裤脚都长了一截,风一吹,空荡荡的飘了起来。   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你这衣服.......”   涂荼性子直藏不住话,见状下意识的问了出来,“是偷的吗?”   金兰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眼皮下垂扫了身上这套运动服一眼,脸上的激动和兴奋顿时凝固下来,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不是,是停尸间一个大叔送我的。”   因为手术的缘故,她死的时候只穿了一身防护服,早就被鲜血染的不成样子,又因为没有人供奉,没有新的衣服穿戴,还是一个死去了好久的大叔看不过去,送了一套他的衣服给她。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有的时候,鬼都比人有人情味儿。”   金兰眼尾挑出一抹讽刺的冷光,手上动作不停,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又认真。   “你们,是特管局的人吧。”   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   林知微讶异的挑了挑眉,没想到对方一个憨憨认真起来居然也这么敏锐。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直白,直白的金兰一眼就看懂了,她鼓了鼓脸颊,“我也是985毕业的高材生好吧。”   智商也是有的!   做了两年多的阿飘,她也是听不少前辈说起过特管局的大名的。前后联系一二,还是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的。   林知微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杜若则是给面子的露出了一声惊叹,然后问道,“你跟着上官溪,是因为心脏捐给了她吗?”   “不是捐赠。”   听到她说“捐”后,金兰平静下来的心情就像是八级台风入境,掀起了狂风暴雨,“是他们用手段夺走了我的心脏。”   “不,是我的性命!”   “怎么回事?”   听到出了命案,作为刑侦大队一把手的商陆顿时警觉起来,桃花眸中射出一抹冷厉,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利剑,锋锐无比,“你仔细说一下情况。”   金兰心中汹涌的愤怒和怨恨被他森严的气势一压,像是遇到了克星,陡然蔫了下来。   “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大二那年受到一位师长的影响,填了一份遗体捐赠协议。”   “然后大三那年回校的路上,一辆货车冲过人行道朝我撞了过来,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本来意外嘛,人生在世,总会遇上诸多,只是我比较倒霉,这一次就要了我的命。”   金兰握着拳头,声音忽然拔高,“但是!”   她尖着嗓子道,“我没想到这不是一场意外,是人为的谋杀。”   “上官溪早就从医院的信息库中查到我的心脏和她的相配,为了自己活命,便策划了这场意外。”   “要不是我想看看自己的心脏换到谁的身上,特意溜达去了她的病房,恐怕我成了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金兰至今都记得得知真相的那天,她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知明,我以后不会死了对吗?”上官溪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表情温柔想,像是在看心爱的孩子,“我现在可以陪着你慢慢变老,共度余生了,对吗?”   陶知明握着她的手,肯定的道,“对。”   上官溪喜极而泣,趴在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等哭够了,才想起什么,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道,“给我心脏的女孩........她家里人........”   她说的断断续续,金兰听的一头雾水,但是陶知明却立马明白过来,“已经处理好了。”   “她的父母各自离异后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她的关注并不是很多。我给了他们一笔钱,加上司机的证词,他们并未起疑。”   “现在她的父亲已经将她的遗体领回去火葬了。”他拍了拍妻子的后背,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司机那里我也打点好了,他若是敢反口,不仅是他,还有他的老婆孩子都会跟着一起下去陪那个女孩。”   “所以,放心吧。”   “........”   金兰一脸呆滞的楞在那里,仿佛出现了幻觉,使劲的掏了掏耳朵。   她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心口,感觉一股凉风呼呼的往里倒灌,然后一寸寸结成冰霜。   浓黑的怨气从脚底升起,很快将她淹没,漆黑如墨的雾团中一双血红的眸子分外明亮妖异。   金兰尖叫了一声,张开爪子,朝着床上人扑了过去。   尖锐的指甲在碰触到两人的时候,一道黄色的光芒从他们身上射了出来,将她重重的撞飞了出去。   “就是因为那护身符,我才没能杀了他们给自己报仇。”   想到这里,金兰就恨恨的跺了跺脚,语气也充满了怨念,“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   “你知道那个司机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自己死的这么冤屈,那个司机和上官溪夫妇都是凶手,金兰说,“他叫于强。”   “你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2018年9月3号。”   商陆记下了这个时间,看着愤愤不平的女鬼,神情温和了两分,“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金兰听了之后先是一愣,继而感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哗啦啦的跟水龙头没关似的。   “呜呜呜,谢谢你。”   两年了,她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人类的关怀,太不容易了。   .......   金兰一大早是被一股浓郁的香气给勾起来的。   她顶着一双哭的红肿的金鱼眼,眯着眼,循着香味飘到了厨房。   “好香啊,你们在做什么?”   她抽了抽鼻子,使劲的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了过去。   “香煎玉米饼。”   杜若将新出锅的玉米饼取出来放到盒子里,平底锅倒油。   “怎么做的?”   金兰的视线直勾勾的看着那一个个金黄的面饼,吸溜着口水问道。   “清水煮开后加入澄面和糯米粉,烫至没有粉粒后搓匀,切成小面团压薄,包入用玉米粒、鸡胸肉、猪肉和胡萝卜切碎调成的馅料。先入放入蒸笼中大火蒸8分钟,取出在放入平底锅中煎成金黄色。”   说着,随着一声声“滋啦滋啦”的油炸声响起,一个个金黄色的玉米饼也相继成型。   “听着就很好吃。”   金兰的口水已经克制不住的流了出来,“看着也很好吃。”   语气里的垂涎欲滴呼之欲出。   杜若勾了勾嘴角,取过一个白色勾着金边的瓷盘装了四个玉米饼,“给,拿去吃吧。”   这女鬼孜孜不倦的跟在上官溪身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一次次硬碰硬,被对方身上的护身符伤的魂魄不稳,神魂暗淡,昨天又哭了一晚上,再不补补恐怕不等报仇自己就先魂飞魄散了。   金兰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迫不及待的接过了盘子,咧开嘴不忘先说了一声谢谢,这才颠颠的飘到了一旁,大口朵颐起来。   看她吃的那么香,不怎么饿的涂荼和桂平几个妖都感觉腹部空了起来,有种急需被什么填满的迫切。   一时间,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起来。   等做好了今天早上要卖的分量,杜若将最后一锅玉米饼盛在一个大的餐盘中,切了一叠酱萝卜,一叠辣白菜,倒了一碗腐乳。   酱萝卜是用霜降后的萝卜腌制的,甜脆可口没有苦味,辣白菜酸辣脆嫩,腐乳是肖静娴的父母亲自做的白腐乳,表面橙黄透明,质地细滑松软,吃起来又香又鲜。   最后配上一碗熬得软糯粘稠的白米粥,今日份的早餐便齐全了。   让朱八娘将这些早餐端出去后,她又从橱柜里取出一个餐盒,将做好的玉米饼、白粥和小菜分别装了进去,最后给商陆发了一条信息。   “我给你留了早餐,一会记得来拿。”   商陆刚起床,看到这条信息后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深邃的桃花眼里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少了两分冷冽,多了三分温软。   “好。”   他回了一个笑脸。   然后起身洗漱换衣服,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露出鱼肚白的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   .......   “小景,查一下这个邮件地址。”昨天晚上回去后,商陆让系统先查了一遍里面的内容,然后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面是一些邮件往来。   通信人叫做廉贞,观其内容,可以肯定对方处于陶知明的上层,因为他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命令口吻。   而最后一封信的内容就是要陶知明务必拿下怡水区这个项目。   今天早上去拿早餐的时候,他将发现的内容跟杜若说了一下,因为廉贞这个名字让他想到了长生殿。   北斗七星之一的玉衡,又名廉贞。   商陆不觉得这是巧合。   同样的,杜若也是这么认为的。   “怡水区这个项目里面肯定有秘密。”面容清丽的女孩摸着下巴,指尖上带着的面粉蹭在了上面都不知道,商陆眼神一暗,搓了搓手指,最后忍不住捏住了她的下巴。   “别动,有东西。”   温热的呼吸吹在脸上,清冽的雪松香味争先恐后的往鼻子里钻,杜若眼神闪烁,想动却又不敢动。   脸上温度急剧上升,只觉得捏住下巴的那两根手指像是火钳,烫的她热气蒸腾。   宛若在上刑,但却又甘之如饴。   好在商陆很快就松开了手,低头看着双颊染上了胭脂色的女孩,眼眸中盛着深深的笑意,“好了。”   声音低沉,略带了一分沙哑,敲在了心鼓上。   杜若的心跳瞬间失了衡。   “怡水区的项目既然和长生殿扯上了关系,那么就有我们来查吧。”杜若定了定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速飞快的说,“你来查于强,以他做突破口,挖出上官溪和陶知明买凶杀人的证据。”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林知微过去帮忙?”   然后不得他回答,就自顾自的点了下头,“毕竟那两个人也是她前世的仇人,让她参与进去,也算是给自己报仇了。”   “毕竟也是有着千年修为的女鬼,有些地方一定能用的上她的。”想了想,她继续补充,“金兰你也带上吧,审讯于强的时候用得着。”   商陆听着她叭叭叭的说了一通,眼底的笑意更盛,眉眼温和的像是三月的春风,夏日的蝉鸣,“好。”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直到对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   “我中午想吃松仁玉米,拔丝山药,银针鸡丝和扬州炒饭。”他放低了声音,语气透着几分可怜,仔细听还带着一点戏谑的味道,“中午要加班,估计也没时间过来,杜老板发发善心提供一下帮助?”   杜若推了他一把,想说不可能,但在看见青年眼底的青黑时换成了一声哼哼,“你们队里的其他人呢?要不要都来一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商陆也没有白吃白喝,经过收银台的时候,他利落的扫码转了一万块钱,在涂荼惊讶的目光中,轻轻一笑,“我的伙食费。”   涂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杜若,神色不解,“老板不差你这点钱的。”   迟钝如她,也看出了老板对面前的这个青年态度不一样。   “你不懂。”   商陆看出了小姑娘眼中的疑惑,再次笑了笑,却没有多加解释,给林知微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告诉她等他的消息后,这才转身离开。   .......   南城监狱。   正在劳作的于强被狱警带到了会客室,看见坐在里面的两个陌生的青年,他皱了皱眉,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商警官,他有事情要问你,你可要好好配合。”   狱警在旁边提醒道。   于强听到是刑侦队队的时候,心脏就“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更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冲着他们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表情,“两位警官需要我配合什么?”   商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于强坐了下来,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绷成一条直线,静静的等着对方问话。   然而脑子里却不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们来找我什么事?”   “难不成是查到那场车祸有蹊跷?”   “不,不可能。陶老板说过不会出事的。”   “于强。”商陆敲了敲桌子,目光平静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   于强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的握紧。   “你还记得金兰吗?”   于强眼皮剧烈一跳,猛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垂着眼睛,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记、记得。”   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悔意,“是我对不住那个姑娘,我对不起她。”   说着,他举起双手捂住了脸,一滴滴热泪顺着指缝落在了裤子上,很快便湿了大半。   金兰站在他的身后,尖锐的指甲落在他的脖颈上,听着他悔恨的哭声,一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神色复杂,眼神晦涩。   “既然对不起她,当初为什么要故意杀了她?”   商陆不为所动,着重加重了“故意”二字,一双锐利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于强,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于强捂着脸的手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余光在瞥见手腕上的手铐时又恢复了镇定。   不要慌,不要乱,他是在诈你。   稳住,于强。   深呼吸了口气,他放下手,略红的眸子里盛着一股怒意,哑声质问,“商警官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警方调查的很清楚,那是一场意外。”   “如果您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话,那恕我无话可说。”   说完,他起身欲走。   然而背后响起的一句话却成功的让他停住了身形,“你做的事情,你儿子知道吗?”   那是一道很温和的女声,说话的女孩也文文静静的十分秀气。   但是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刺刀,狠狠的刺中了他的心脏。   “你........”   他回过神,瞳孔缩了缩,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清楚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   林知微垂着眼睛,仿佛没看见他的异常,继续说道,“我猜他肯定不知道。”   “不然世界观都得崩塌了呀。”   林知微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可惜,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旁边的青年,“不过孩子的母亲应该知道吧。”   “毕竟家里多出来这么大一笔钱,老公突然进了监狱,正常人都会起疑吧。”   商陆极为配合的道,“要不然一会将她带回警局问一下?”   林知微点了点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就走吧,速度快的话还能回去吃个饭。”   商陆应了一声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俩人旁若无人的朝门口走去,仿佛没注意到房间里还站着一个人。   于强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是被棉花塞住了,半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直到对方走到了门口,眼看着就要出去了,他才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般,上前拦住了他们,“等一下。”   他急急地喘了一口气粗气,“你们不能去找我老婆,她什么都不知道。”   商陆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反问道,“她不知道,那你知道?”   于强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吭声了。   林知微见状冷哼了一声,“商队,我们还是去找他老婆吧。”   “你们不能去找他们!”   于强眼睛通红,再次重复道。   林知微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让人心虚的冷淡,“凭什么呢?”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杀人偿命,父债子还。你既然不肯配合,我们自然就要想别的办法为死者伸冤。”   “不然这天理何存呢。”   “可、可我已经在受罚了!”   林知微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轻笑出声,看向他的眼神却如同寒冬腊月的风刃,一刀刀的割在脸上,疼在骨子里。   “你酒驾撞死了人,又因为自首减轻了刑罚,后在狱中表现良好又获得了减刑。算上你之前的服刑时间,再过个五年你就能出去了。”   她逼近他,单手指在对方的胸口,面如寒霜,“可是,凭什么呢?”   “一个年轻女孩的性命和未来无数的可能,就值你区区几年的牢狱之灾吗?”   何其不公,何其不平。   于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对方指着自己的地方一路蔓延,很快便散到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冻得他手脚冰凉,浑身打着哆嗦。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于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有什么罪孽冲我自己来,不要连累我的家人。”   林知微垂眸俯视着面带悔意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你对自己的家人倒是情真意切,对别人却是心狠手辣。”   “想赔罪,可以。”她看着眼中露出了欣喜的男人,“你拿命来赔。”   一命还一命,再公平不过。 第86章 真相一   于强脸上的悔意像是凝固的雕塑, 僵硬又冷漠。   他抖着眼皮, 嘴唇张张合合,那声“好”在喉咙里滚过了无数遍,每次到了嘴边就退了回去。   像是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挡在前面, 无能为力只能唉声叹息。   最后只发出了一声粗重的浑浊的气声。   “呵。”   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讥诮,语气中的了然彻底撕掉了他身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于强脸色有青又红又黑, 羞愧、后悔、懊恼、惊惧等情绪一一浮上心头,宛若巨浪将他拍的东倒西歪, 把握不住方向。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不能让他们去找自己的妻子。   所以哪怕对方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不耐和厌烦,他还是固执的坚定的挡在了门口。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只能一句句的低声重复着没有意义的道歉。   林知微被对方的厚脸皮给惊到了, “道歉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干什么。”顿了顿, 她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这种拎不清又没有担当的人废话什么呢。”   “商队, 我们走吧。”   见于强还挡在门口, 林知微有很多种方法挪开他, 但却不想沾手, 只是扬声叫来了狱警。   狱警听到喊声后很快就走了进来,见到于强跪在地上愣了一下,看向商陆他们的眼神就变的有些微妙。   林知微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变化, 但却懒得解释,她被于强恶心的不行,一刻都不想再这个地方多待。   “把他弄走,挡着路了。”   “不,我不走。”狱警虽然纳闷,但是于强挡着门确实不像回事,所以二话不说架着他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不,我不走。”   于强大力挣扎起来,胳膊捣在了狱警的胸口,力道大的让狱警忍不住变了脸色,发出了一声闷哼。   “4125,。”狱警被突然袭击了一下,当下神色就冷了下来,语气严厉,“你怎么回事?!”   “想进禁闭室吗!”   “禁闭室”三个字仿佛带着魔力,让于强发热的脑袋冷静了片刻,但在看见商陆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那短暂冷却的水“哗”的一声又沸了。   “不,你们不能去找我的妻子。”   他撞开狱警,朝着林知微扑了过去。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狱警见到他的动作后瞳孔一缩,顾不得之前被他撞的生疼的胸口,想也不想的伸手阻拦,“4125,你住手!”   妈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4125平时表现挺好的,这次减刑的名单里面都有他的名字,这个时候犯浑,是不想出去了吗。   不想出去那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别连累他呀。   一瞬即,狱警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看见那个文文静静还有些瘦弱的女孩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人都没有回头,直接反手一个擒拿,抬脚一个侧踢,于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声音,他听着都觉得疼。   林知微回过头,看都没看于强一眼,只是冷冷的盯着狱警,面无表情,眼神幽暗,像是无尽的深渊,藏着可怕的恶魔。   狱警后脊梁骨直接泛出一抹寒意,他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的道歉,“对不住,是我没看管好他,让你们受惊了。”   “送他回去后我一定会好好的管教。”   林知微没说话,像是没听到,又像是听到了也不在意,抬脚就往前走。   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退了回来,站在于强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晚上睡觉,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怕做噩梦,就不担心她来找你吗?”   “就算你不担心她来找你,那也不担心她去找你的妻子儿子吗?”   于强瞪大了眼睛,瞳孔剧震,他嘴唇蠕动,伸出手,想要扯住对方的裤腿,仔细问一下她这话什么意思,却见对方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动作。   于强仰头看着她,“你.......”   话未说完,却猛地顿住,眼球剧烈的抖动,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年轻的女子站在门前,背光而立,半边脸藏在阴影里,朦胧的看不真切,半边脸却在阳光的直射下异常清晰。   清晰的于强能一看就看出那是一张早该死去化为飞灰不存在这个世界的脸。   那是.......金兰的脸!   心神大震间,他的后脖颈忽然传来一股凉意,就像是有人贴在后面幽幽的吐了一口气,属于女子的温柔嗓音在耳畔响起,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还我命来。”   “啊!”   于强发出了一声尖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着这么轻松就被自己吓晕过去的男人,金兰飘在空中,不屑的哼哼了一声,“弱鸡。”   太弱了,搞得她都没有成就感。   “那走吗?”   林知微用眼神询问。   “不。”金兰摇头,“我留在这里继续他,他老婆那边就拜托你了,我们兵分两路,同时动手。”   林知微轻轻点了下头,这次,毫不迟疑的迈出了房门。   ........   刘晓翠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今天工作的时候又因为分心做错了一个数据,被主任给叫到了办公室,再出来的时候她有了一天的假期。   从公司出来后,她先去菜市场买了一块排骨,又买了一条草鱼,准备给儿子做糖醋排骨和水煮鱼,到家的时候却在门口见到了两个陌生的青年。   样貌出众,气质斐然,看向她的眼神明亮深邃,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她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喉咙发干,手心忍不住渗出了一层细汗,“你们是........”   “我是警察。”   商陆亮出了证件,视线落在她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上,往旁边让了让,“有些事情需要您回去协助调查。”   刘晓翠的心“咯噔”沉了一下,不安感更盛,咽了口口水,她小心的问道,“能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你跟我们回去就知道了。”   商陆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礼貌又疏离。   “那你们稍微等我一会,我把菜放回去。”   刘晓翠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说道。   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将买的菜放到厨房,又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和一百块钱,告诉儿子今天中午她可能有事回不来,让他自己订外卖吃。   最后她整了整仪容,经过客厅的穿衣镜时,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   镜子里映出来一个面色忧愁的妇女,眼角堆着细细的皱纹,那双被生活磨砺过的眼睛里此刻盛着明显的忐忑和不安。   她对着镜子搓了搓脸,将眼睛里的不安压下,这才出门跟着他们去了警局。   宽敞严肃的审讯室里,对面正襟危坐的青年神色平静,微微挑起的眼角中却流出一抹肃重和威严。   “2018年9月15日,你儿子于杉所欠的住院费和手术费被人一次性缴清,三个月后,你的银*行卡也进账20万元。”   商陆取出两份单据,推到刘晓翠面前,“这两笔钱数量加起来一共100万,请问你是从何得来?”   刘晓翠眼皮一跳,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她攥着自己的指尖,“我儿子的治疗费用是好心人捐赠的,至于那20万,则是我老公的公司给买的意外险赔偿金。”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问起旧事,但刘晓翠是个守法公民,还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并没有隐瞒,“警察同志,这钱有什么不对吗?”   商陆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咄咄。”   不知为何,明明刘晓翠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在这种氛围下,却有种莫名的紧张和慌乱。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又像是一直担忧的不敢去深想的东西忽然被人拉住了一角,慢慢掀开了整个黑幕。   “我们去查过于强之前的公司。”商陆说,“他们确实有给员工买过商业险和第三者责任险,但是那钱都是给受害人的。”   “况且他是酒驾,又出了人命,按理说公司不会给他赔偿金。”   “那,那.........”   刘晓翠搅着手指,不安的感觉更加迫切,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最后只能讷讷的闭上了嘴,眼神惊惶无措。   “咚咚咚。”   就在这时,审讯室被人从外面敲了敲,宋瑾妍拿着一份供词走了进来,“四通货运的经理招了,他说给于强的那笔钱并不是保险金,而是有个人找到他请他以公司的名义打到刘晓翠的账户。”   “对方给了他一笔不菲的酬劳,他想着还能赚个好名声,拉拢下面的员工,便同意了。” 第87章 否认   四通货运便是于强就职的公司。   商陆在去南城监狱之前就已经让景明查过了于强入狱前后家里的资金往来, 然后宋瑾妍跟魏霆去四通货运将那个经理给带回来询问, 现在结果不出他意料。   对方果然是拿钱办事的。   宋瑾妍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刘晓翠在一旁听了个一清二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脑子嗡嗡嗡的, 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围着她转,耳朵里清晰的捕捉到了每一个字, 但组合起来就怎么也理解不了。   “为什么有人会.......平白无故的给我们钱?”   还是用公司的名义,“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他们方才说的话, 一个念头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她紧紧的咬着唇, 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不会的。”   于强不是那样的人。   但心中却有一道声音愈发坚定的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刘晓翠身子晃了晃,双手撑在桌子上, 又哆嗦着滑了下来, 手心处全是粘腻的冷汗, 心脏里却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焰,烧的她口干舌燥,眼冒金星。   宋瑾妍有些看不下去, 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关于于强酒驾撞人致死一案, 我们最近得到了新的线索。”   “他是受到了别人的唆使,故意杀人。”   “轰隆。”   脑子里炸开一道闷雷,刘晓翠茫然的抬起头, 看着对方的嘴唇,无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宋瑾妍叹了口气,略带同情的说,“于强,是故意杀人。”   “.........”   空气里死一样的安静。   许久后,刘晓翠抓住了宋瑾妍的胳膊,眉心紧紧的皱成了一团,“这不是真的,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她不断的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否认,“当时的调查报告不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当时为什么没有查出来?”   “因为当时没有人举报,再加上于强主动认罪,他又和死者没有仇恨,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   宋瑾妍这么说道。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金兰的器官捐赠协议会被人提前看到,并暗中调查了她的信息,为了一场“意外”,潜心策划了两年。   “你们有什么证据?”   沉默了片刻后,刘晓翠松开了对方的胳膊,转而双手互握,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勇气。   声音虽然带着一丝丝颤抖,但已经比之前平静许多。   “证据你方才已经听到了不是吗?”宋瑾妍淡淡的反问,“而且你心里已经相信了我们说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若你实在不相信,不如亲自去问问你的丈夫。”   不等她说话,宋瑾妍先发制人,提醒道,“他是当事人,也是最了解真相的人。”   你不信我们的话,自己丈夫的话总能相信吧。   刘晓翠看着她,脑子里乱的很,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就跟着对方的思路走了,她哑着嗓子开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这是你的口供,检查一下,没问题后签个字就行了。”   刘晓翠拿起笔,快速的浏览一遍,然后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笔迹虚弱,笔力不足,一看就知道心神还没有完全平复。   不过这也能理解,换成其他人,乍听到自己的丈夫是个杀人犯,心情也不会平静如湖水。   ........   刘晓翠从警局出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也没有去南城监狱,而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怔怔的发起呆来。   两年前发生的一幕幕不断的在眼前浮现,那些琐碎的,被她之前下意识忽略掉的,此刻都无比清晰的露了出来。   儿子的病危通知书、欠费催缴单,医生护士一次次的催促,丈夫日渐消瘦的面容,不断佝偻的后背,以及慢慢暗淡的双眸,直至最后欲言又止的闪烁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头顶的太阳炙热又明亮,打在她身上像是落下了一团火焰,但是却温暖不了她半分。   刘晓翠冷的牙齿咯吱打颤,双手紧紧的抱着胳膊,身子蜷缩成一团,以期抵挡住体内那一阵阵的寒意。   然而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觉得更冷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冻成冰棍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她眼睫动了动,没想接,然而电话孜孜不倦的响个不停,大有她不接它就一直响下去的架势。   刘晓翠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掏出了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后一愣,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慈笑。   “喂,儿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儿子清脆又担忧的声音,“妈妈,我叫了外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刘晓翠眼眶一热,她挪开电话,吸了吸鼻子,咽下喉咙里那股涩意,这才将电话重新放到耳边,说道,“妈妈很快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后,刘晓翠又发了一会呆,但很快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缓慢又坚定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还有儿子,儿子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要变得坚强。   夜晚,南城监狱。   于强躺在坚硬的铁床上,脸色苍白,不断的往外冒着虚汗,嘴里不停的嘀咕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也是没有办法,不是故意想要害你。”   一片黑雾中,披头散发眼眶通红的女鬼吐着长长的舌头,伸着黑色又尖锐的指甲,朝着他一步步的靠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方真相?”   “为什么要帮着坏人一起隐瞒?”   “我死的好冤枉啊。”   说着,长长的舌头卷住了他的脖颈,一圈又一圈,冰冷又粘腻。   “啊~”   于强猛的睁开了眼,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鬼叫什么!”   屋子里传来一道烦躁的斥责,对方从床上翻了个身,朝着他比了比拳头,眼睛却仍旧闭得紧紧的。   “再敢瞎嚷嚷别怪老子不客气。”   于强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黑暗中,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于强看着铁窗外的月色,一夜未睡,呆坐到天明。   第二天,他的气色明显衰颓许多。   当天晚上,他再次做起了噩梦,然后同样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引来了同屋人的不满。   最后,他不得不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次日起来的时候,于强的气色已经差的十分难看,眼底青黑,胡子拉碴,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水分的鲜花,干瘪又憔悴。   本来想要教训他一番的同屋人见到他这个鬼样子,消失已久的同情心居然诡异的重新上线,不忍心下手。   所以在刘晓翠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来到了南城监狱看丈夫的时候,见到丈夫那张比鬼都要凄惨的脸,惊得当场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是有人欺负你吗?”   “还是哪里不舒服?”   她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于强看着妻子眼角又多了好几条的皱纹,干裂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声音沙哑,像是鞋底在地面上摩擦而过。   刘晓翠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你这样我怎么能不担心?!”   她捂着嘴,哭的压抑又无助。   见到妻子这个样子,于强顿时急了。   他想上前安慰,却被一旁的狱警警告性的呵斥了一句,“做好。”   于是只能隔着桌子握住了妻子的手。   “晓翠,我真没事,就是晚上没睡好,有些睡眠不足罢了。”   听到他的话后,刘晓翠却更担心了,“为什么没有睡好?”   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让于强无法直视的直白和强势,仿佛被那双眼睛盯着,自己内心的阴暗和龌龊全都无所遁形。   “.........就是想你们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撒谎。”   刘晓翠毕竟是他的妻子,虽然丈夫隐藏的很好,但是种下了疑心的种子,怎么看都会觉得可疑。   而且对方也确实可疑。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给对方逃避的机会,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   看着妻子郑重的表情,于强心中涌上了强烈的不安。   他动了动手指,扣了扣手铐。   “什么?”   “两年前那场车祸。”刘晓翠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于强猛地抬起头,眼皮剧烈跳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嘴唇不停的蠕动,看着她,眼神又惊又怕。   “不是。”他避开她的视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铐,声音坚定,“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自以为坚定的声音里,他的语气是多么的虚弱缥缈,不堪一击。   刘晓翠忽然就明白过来,心脏沉沉的坠在了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咚”声。 第88章 烤鸭   “事到如今, 你还在骗我。”   刘晓翠无比失望的看着他, 眼神里带着让于强心惊的神色,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他远去,彻底不再属于他。   于强慌了。   “不, 不是。”他急急地握住妻子的手,“你听我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刘晓翠淡淡的反问,声音里透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你告诉我,事实是什么样子。”   于强动了动嘴巴, 还未开口,就被对方先一步打断,“我要听真话, 不要在想着欺骗我。”   顿了顿, 她闭上了眼睛, 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的时候,那双被岁月和生活浸染过的眼睛带上了一种少年的凌厉和锋锐。   “否则, 我会带着儿子去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话一出, 于强直接懵逼了。   他没想到妻子这次会这么决绝, 简直就是拿了一把刀在他的心上来回的穿刺, 然而他却只能生生的受着。   “......我,我不能告诉你。”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刘晓翠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自己老实忠厚的丈夫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执迷不悟。   “我知道, 知道的很清楚。”   本来就被噩梦折磨的精神不振,在崩溃的边缘反复试探的于强像是被人注入了一阵强心剂,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睛,声音有力,“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回去吧。”   他撤回手,低着头,轻声道,“好好照顾儿子,其余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说完,他站起身,欲要离开。   “站住。”刘晓翠在后面喊住了他,音色透着从未有过的冰冷,“把话说清楚再走。”   “说清楚了你就走不了了。”   于强没回头,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苦口婆心的劝道,“晓翠,为了儿子,为了你自己,别在问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刘晓翠不是没听出丈夫语气中的无奈和无助,但她没有办法,思考了三天,她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更不想自己的儿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染上一层污点。   “警方已经找到了我,告诉了我当初打到我账户的20万并不是你们公司给的保险赔偿金,而是一个不清楚身份的人借着四通货运的名义白送了我一笔钱。”   于强身子颤了几下,但仍强忍着没回头。   “警方还告诉我,对方之所以给我这笔钱,是想封住你的口,将那桩罪恶深埋地下。”   “胡说八道!”   于强终于忍不了,回过神冲着她喊道,“他们说的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他们。”   “如果那不是真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刘晓翠不为所动,“你开车的时候从来不喝酒,除非在家,否则就是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多有克制。”   “儿子因为交不上手术费而被迫出院的前一天,不抽烟的你连着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看向我们的眼神里都带着告别的悲哀。”   “你开车撞死了人,儿子的手术费也有人给交上了。你入狱后,我的账户上也多出了一笔钱。”   “于强。”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凄凉,“我不是傻子。”   有些事她只是不想,缩在壳子里自欺欺人,以为不去碰就不会有事,熟不知那些被捂住的地方慢慢生出了疮,后来生了脓,再变得腐烂。   若不能忍痛割掉,连带着她整个人都会坏掉。   “我们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求为社会做多少贡献,但至少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这是儿子告诉我的话。”   也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她彻底下了决心,鼓起勇气过来问一句真相。   于强瘫坐在座位上,双手捂着脸,像是无颜面对她,又像是无颜面对自己,一行热泪顺着指缝淌过,他紧紧的咬着牙。   “你走吧。”   他慢慢的吐出三个字,刘晓翠看着他,心里的最后一丝期望落空,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复杂,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出去后帮我叫市局刑侦大队的商陆商警官过来。”   就在她失望的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于强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刘晓翠猛地看向了丈夫,惊讶的道,“你说什么?”   于强放下手,擦了擦眼泪,郑重的说,“你去帮我把商警官叫来。”   有些事,他不能告诉她。   但却可以告诉警方。   但愿这个时候的坦白能换来妻子和儿子的安稳。   至于他,哪怕沉沦地狱,也是罪有应得。   商陆很快就赶到了,同行的还有林知微。   “你有话对我说?”   看着神色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男人,商陆眼中并无多少同情,眼神仍旧平静,语气不疾不徐。   “对。”于强看着他们,“不过在说之前我想提一个要求。”   林知微皱了皱眉,神色不悦,“搞清楚,你现在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于强:“我没想讨价还价,我只是想保证妻子和儿子的安危。”   “毕竟对方财大势粗,我们不过是蝼蚁,根本对抗不了那么大的庞然大物。”   “好,我答应你。”   刘晓翠和于杉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进来,若是不法分子想要对他们出手,作为人民警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得到了保证后,于强这才将他一直埋在心头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一年.........”   “我不认识那个人,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对方来的时候带了口罩和帽子,只知道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   “对了,他的手腕上有一个蜈蚣的纹身。”   “还有,当时交谈的时候,我偷偷录了音,就藏在我儿子的玩具熊里。”   于强说完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卸掉了一个包袱,心头一轻,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   “我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也不期望能得到救赎。只要我的妻子和儿子好好的活着,什么样的处置我都能接受。”   这些年,他过的也不好受。   无人的夜里,经常梦见那个被他撞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身下的血蜿蜒了一地,将她身上的白衣都染成了黑红色。   现在,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吧。   于强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这么想到。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一直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像是蒸发的水蒸气,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林知微勾了勾手指,金兰就从对方身上飞了出来,钻进了她的袖子里,被带出了南城监狱。   “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   回去的车上,金兰坐在后座上,小声的唏嘘道。   儿子命在旦夕,自己又没有钱,良心和亲情之间,艰难的选择了亲情,日日遭受良心的谴责。   也是挺悲催的。   “但是!”就在林知微斜过眼,勾起半边唇角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金兰仿佛早有预料般,先一步开口,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他犯罪的理由!更不是伤害无辜之人的借口!”   开玩笑,他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若是生命有等量,她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她的命可比那个小豆丁值钱多了。   因为她是一个医生,一个即将大展拳脚救死扶伤的医生。   可惜........红颜薄命。   “哎。”   金兰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无比惋惜,“天妒良才呀。”   林知微:“........”   商陆:“........”   方才脑子是被门给夹了居然产生了想要安慰她的想法。   这样的蠢货,还是让她自生自灭吧。   商陆将林知微送到了五味馆的门口,自己却没有下车,只是伸着头往里面望了一眼,没看见想要见的人,眼神略带失望的收了回来。   这才踩着油门回了警局。   金兰看着黑色越野的车屁股,后知后觉的说,“他方才是不是在找老板娘?”   “没找到还挺失望?”   林知微白了她一眼,“废话。”   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金兰被怼了也不生气,颠颠的飘在林知微的身侧,饶有兴致的说,“他是不是喜欢咱们老板娘呀。”   然后不等对方说话,自顾自的道,“也是,老板娘温柔又漂亮,做的菜还非常好吃,这样的人我都喜欢。”   “可惜人家不搞百合。”   林知微翻了一个白眼,毫不留情的给她泼冷水。   金兰:“........”   惊恐的捂着自己的胸,“我喜欢的也是有颜有肉的小哥哥好吧。”   话音刚落,金兰就使劲的抽了抽鼻子,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口水直接流了下来,“什么味道,这么香。”   林知微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朝着后院走去,身形化作了一道残影,所过之处掀起了一道风。   一只合格的烤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之前的林知微没有过概念,不过现在她有了。   看着那只通体枣红,色泽均匀,形体饱满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鸭子,她心里划过一个声音。   啊,就是这个样子。 第89章 底线   酥脆的外皮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焦红色, 随着一刀刀的切开, 果木的清香带着肉质的醇厚一并顺着风融入到空气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让人如痴如醉。   林知微咽了咽口水, 不由自主的朝着香气的来源靠近。   杜若正将一块烤鸭片好码盘,如雪般细腻的瓷盘里整齐的摆出了一只焦糖色的鸭子, 头顶的位置缀了两朵西蓝花,旁边一个竹篾编制的篮子里放着一叠细薄的面饼, 面饼旁边放了七八个圆圆的盘子,中间一点甜面酱, 周边围着葱条、瓜条、萝卜条。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用筷子挑起一点甜面酱,抹在面饼上,放几片烤鸭, 再放上几根葱条、黄瓜条和萝卜条, 慢条斯理的将面饼卷起, 极为优雅又自然的递到了右手边一个圆脸小姑娘的嘴边。   “尝尝。”   声音温润如玉,眉眼温和,低垂的视线中带着浅浅的宠溺。   宛若在看.......自家不会吃饭的幼崽。   虽然知道这只锦鲤身上有龙族的血脉, 是这世上最后可能进化成龙的生物, 但每次看到他们俩的相处, 林知微都有种在被迫吃狗粮的酸涩。   鱼夏“啊呜”一声张开口, 咬住了面饼,下一秒,她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麦饼的香甜加上鸭肉的细腻, 面酱的咸香和瓜条的爽脆一并在口腔里蹦开,滋味丰富又绵长。   她嘴巴鼓动了两下,眯着眼飞快的将面皮含着鸭肉及瓜条一并咽下,睁开眼,亮晶晶的看着剩余的鸭肉,明晃晃的露出了一个意思。   “还想吃。”   “我也想吃。”   林知微见状不甘示弱,飞快的挤到了石桌前,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只烤鸭,努力的给自己加分。   “我和商陆去了一趟南城监狱,终于让于强那小子招供了,金兰的死很快就会被重新调查,上官溪和陶知明夫妇这次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还有我还有我。”金兰挤了过来,紧跟其后,“我连着让他做了三天的噩梦,这才打破了他的精神防御,让他松口说出真相。”   “分明是我们先动摇了刘晓翠,将她拉到了我们这边,逼出了真相。”   林知微斜了金兰一眼,不客气的道。   “不管,这里面反正有我的功劳。”   金兰梗着脖子,一点也不退步。   空气里似乎传来了火花的味道。   杜若抬起手,分别将两只鬼按住,朝身后努了努下巴,“炉子里还有呢,不要急。”   林知微和金兰同时扭头,这才看见站在挂炉前的桂平,手中不断的翻转着一只即将成熟的鸭子。   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死死的盯住了身前的鸭子,一刻都不放松。   所以最后这第一只烤鸭就被鱼夏、金兰和林知微三个平分,杜若和白龙他们吃的是桂平端上来的第二只。   他们这边吃的不亦说乎,警局刑侦大队则忙的晕头转向。   “队长,取回来了。”   商陆前脚刚回到办公室,去刘晓翠家里取录音的宋瑾妍后脚就回来了,她拿着一个微型录音笔,冷艳的脸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她却笑如春风。   “给景明吧,一会让他分析一下音源。”商陆道了一声辛苦,然后走到白板面前,大手一挥,写下几个字。   “魏哥,你和凌易接下来着重查一下手腕上有蜈蚣纹身的人,两年前他和于强是否有过接触,身形高瘦,三十左右。”   “宋瑾妍跟我去一趟明华医院,找一下当初上官溪的主治医生。”   捐赠者信息泄露,医院里面肯定有他们的帮手。   “至于上官溪,先不急。”   商陆这么说道。   就目前他们掌握的证据来说,并不能给上官溪定罪,不能定罪,见面就没有多少意义。   ........   明华医院,心脏科主任的办公室内。   气氛沉重又压抑。   半晌后,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还没有合适的心脏吗?”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低着头,紧张的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陶先生,我们已经尽力在找了,但是........”   “我不想听但是。”不等他说完,陶知明就打断了他,沉着脸命令,“我只想听结果。”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想要的结果。”   中年男人:“.........”   陈明垮着脸,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支支吾吾的说,“陶先生,要不您在等等?我联系国外的医院看看。”   “我能等。”   陶知明看着他,语气冷淡,陈明闻言眼神一亮,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一松,还没彻底放开,就听见对方又说,“但是我妻子不能等。”   “.........”   陈明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卡的他的脸都红了一片。   陶知明说完站起身,理了理袖口的宝石扣,淡淡的道,“我最多给你七天的时间,若是七天后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   他凉凉的瞥了对方一眼,眼神中的凉薄和冷漠让陈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保证,“您放心,我一定会在七天之内找到合适夫人的心脏的。”   “那我就等你消息了。”   陶知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咔嚓。”   等门被关上后,陈明一张胖脸顿时拉了下来,脸色阴沉,挥手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扫在了地上,一只手狠狠的锤在了桌面上。   “咚咚咚。”   敲门上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陈明正在气头上,胸腔里窝着一团闷火,头也没回的吼道,“我没空,不见!”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又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随着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护士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声音,“陈医生,警察找您。”   听到是警察,陈明一愣,眸子里闪过一抹慌张,很快又镇定下来。   “等一下。”他扬声对外面喊了一句,然后蹲下身飞快的将地上散落一团的文件收拾起来,放好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打开了房门。   “请进。”   他对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容貌出众的青年说道。   “给我泡两杯咖啡过来。”   在两人进来后,他对着站在门口的护士道。   护士点了点头,转身泡咖啡去了。   “不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陈明请他们坐下,然后和气的问道。   商陆的视线在他身后堆着的略显杂乱的文件上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一下关于上官溪两年前的心脏移植手术的事情。”   陈明闻言眼皮一跳,心脏突突突的跳个不停,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佯装不解的道,“她的手术有什么问题吗?”   商陆不问反答,“你知道她的心脏是从哪里来的吗?”   “知道。”当初的手术就是他做的,这个问题没法否认,也否认不了,所以他承认的很干脆,一点都没有隐瞒,“是一个出了车祸的姑娘捐赠的。”   “那个姑娘在你们医院做过体检吧。”宋瑾妍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道。   陈明心头一跳,搭在膝盖上的指尖瞬间缩了缩,“对。”   他道,“我们医院和他们学校有合作,所以有很多学生都来我们医院做过体检。不过我记得她是因为那个姑娘签订了器官捐赠协议,那会上官溪正处于心脏衰竭急需更换的时候。”   “从护士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她们做了比对,发现数据吻合可以做移植手术。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他看着他们,语气中充满了感叹,“那姑娘虽然不幸离世,但却有幸救了一个病人。”   “她在天上会得到祝福的。”   陈明说的情真意切,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医生对患者的关爱,仿佛这些都是发自肺腑的箴言。   宋瑾妍表情不变,心里不知为何却微微有些腻味。   或许,是他之前在办公室发怒扫落了一地的文件让她感觉对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   又或许,是陶知明刚从他的办公室出去,而脸上还带着从容笃定的神色。   “哦,金兰若是在天有灵知道陈医生这么欣赏她,一定会特别高兴的。说不定晚上还会给你托梦呢。”商陆勾了勾嘴角,笑容清淡,仿佛没有看见陈明陡变的脸色,继续问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陶知明从陈医生这里出去,可是他的妻子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陈明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的说,“商警官真会开玩笑。”说完,他哈哈笑了两声,见对方没有应和他,顿觉尴尬,讪讪的停了下来。   “关于您的上个问题,涉及到病人的隐私,恕我不能告诉你们。”   “哦,没事,陈医生告诉我们的够多了。”商陆从容的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明,“陈医生若是想说了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陈明接过名片,胖乎乎的手指将那张薄薄的名片捏出了褶皱,垂着的眼睛里神色晦涩幽暗,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客套话,“好的。”   在他们走后,陈明像条咸鱼一样直接摊在了椅子上,后背湿漉漉的一片,反手一抹,全是冷汗。   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简单的没有花哨的名片上,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的移开。   不,不会的。   金兰的死连他都是事后才知道的,况且已经结案那么长时间了,对方不可能知道的。   他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心跳却一直如擂鼓,怎么按都静不下来。   .......   出了医院大门后,坐在后座上,宋瑾妍撑着头问商陆,“队长,你说这个陈明知不知道金兰的死有蹊跷?”   商陆从后视镜了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你没看出来?”   “........”宋瑾妍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回去后要让小景查一下他的账户明细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是没有利益纠葛,她就不信陈明肯一条黑的站在陶知明那边。   “回去后找个人盯着他的行动,不要让他察觉。”   商陆握着方向盘,想起那天晚上在陶家别墅听到了消息,眼神一暗。   上官溪的心脏又出现了问题,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她是认命了还是........夺命。   【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系统笃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踏过一次底线的人,再踏就没什么感觉了。】   那些良心的不安、谴责、愧疚,都会在既得利益下,化为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人类真是可怕。】   系统打了一个哆嗦,万分怀念自己的家乡。   “叮铃铃。”   就在这时,商陆放在副驾驶的手机响了起来,瞥见是景明打过来的之后,他连接了蓝牙,打开了外放。   “队长,我找到音频里的主人了。”景明激动的声音透过屏幕传了出来,商陆此刻不用看都能想象的出他现在的样子。   一定高兴的手舞足蹈,在围着椅子转圈圈。   景明一边围着椅子转圈圈,一边兴奋的跟商陆回报他的发现,“队长,你猜这个音频的主人是谁?”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他就露出了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这人你也知道,就是葛青!”   那个设计给陈曦下套引诱他欠下高利贷,借此威逼老陈出卖杨照浅的行踪,联合张平三人绑架的那个葛青!   商陆眸光一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座的宋瑾妍闻言先发出了一声惊呼,“居然是他?!”   虽然意外,但感觉也在情理之中呢。   毕竟,是陶知明的走狗不是。   “查到他现在的位置,我去将他带回来审讯。”   商陆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吩咐道。   “好嘞。”景明迅速的应了一声,紧接着敲击键盘的“噼啪”声从音响里传了出来,没过过久,景明就报出一个地址。   商陆挂断电话,脚下一踩油门,黑色的越野像一只猎豹,猛的越过了前面的车辆,冲在了最前头。   与此同时,五味馆的一行人,则站在了怡水区上游位置的那片公墓前。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墓碑,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感到了一股透心凉的冰爽。 第90章 鬼王   苍松似海, 翠柏成行, 数不尽的石碑连成一片,仿佛无边的海浪,在碧海中层层叠进。   越往里走, 那股庄严肃穆、悲痛又沉重的氛围就愈发凝实,像是一颗颗巨石, 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杜若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像是怕惊动底下长眠的英雄, 静静的穿梭在一个个被风霜浸染的石碑中。   就连对人类没多少归属的涂荼和朱八娘,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神情肃穆端庄,表达出了自己对这些故去之人的尊重。   愿以我血献后土,换得神州永太平。1   朱八娘的视线扫过那一座座斑驳陈旧的墓碑, 眼前仿佛再次看到了硝烟弥漫喊杀冲天的战场上, 那些年轻的战士奋不畏死, 用自己的一腔热血誓死扞卫脚下的每一寸山河。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跳的有些快,胸腔里氤氲开一种酸涩的感觉, 像是吃了一个苦巴巴的橘子。   “呜呜。”   耳边传来了涂荼小声的哭泣声, 朱八娘扭头看了她一眼, 嘴唇动了动, “你哭什么?”   “我也不想的。”涂荼红着眼睛,一边擦眼泪,一边哭道, “可是走在这里面,悲伤逆流成河无处不在,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朱八娘见她哭的稀里哗啦却又努力克制的样子,眉心一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涂荼身子一顿,继而哭的更厉害了。   涂山一族有一种独门天赋--共情。   与幻术相辅相成,可以感知他人的情绪和记忆。   但,也极易被他人情绪感染。   这里是墓地,里面埋葬着的多数都是为国捐躯的英烈,情感纯粹,基调悲凉,又是这么大面积的无差别渲染,小狐狸道行不够轻易中招很正常。   凉风吹来,将小狐狸压抑的呜咽声送去了更远的地方,松柏摇曳,仿佛在给她伴奏,奏响了一曲挽歌。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风势变急,隐约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   “杜老板。”林知微面色凝重的叫住了杜若,眉头深深的拧起,她停在一处高坡上,声音比吹来的风还要冰凉,“我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杜若看着脚下绵延不断的墓碑,神色平静,只是那双清透的眸子里却晕开了一层墨色。   “这里的阴气太少了。”   林知微语气沉重。   “少?”朱八娘挑了挑眉,鼻子耸动,认真的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我闻着挺多的呀、”   她瞅了瞅仍旧哭的不能自已的小狐狸,表情愈发疑惑。   没看见小狐狸还没从共情中走出来嘛。   “她的意思是,这里上千座墓碑,里面的气息却很单一。”   杜若见她没抓到重点,提醒道。   “单一?”朱八娘眼皮一跳,不管是直觉还是理智都在告诉她这不是个好词,视线再次落在下方那片密密麻麻的坟头上,一个荒唐又悚然的念头忽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该不会.........”   “局长。”就在这时,桂平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下一秒,他的人就从百米之外挪到了杜若身前,“这里有阴魂。”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说有误,桂平接着解释道,“有一个阴魂正在吞噬别的鬼魂的力量壮大己身。”   他带着她们往上走,一直走到最高处,指着下方郁郁葱葱中的一处道,“就在那里。”   绿色的林海圈出了半边圆,黑色的河流圈出了半边圆,白色的墓碑弯成了一道弧,从他们的视角看去,三者恰好组合成了一个太极的形状。   而桂平手指所向之处,正是阴鱼的鱼眼。   那里立着一座两米多高的雕塑,年轻俊朗的小伙子持枪站在一块巨石上,眼神坚毅的看着前方,神色决绝又无畏。   一道常人肉眼看不见的黑气从地底深处冒了出来,一层层的覆盖在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雕像上,像是从地狱深处涌出的黑泉,散发着阴冷又冰凉的气息。   “轰隆。”   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雷鸣,紫色的天雷在乌云中翻滚腾挪,狂风骤起,风沙弥漫,豆大的雨水倏然而至,噼里啪啦的砸在了众人身上。   桂平祭出一片不规则的椭圆龟壳,挡在了众人头顶,雨水顺着龟壳蜿蜒而下,和前方的雨幕遥遥相重,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我们来的有些晚,这阴魂恐怕已经成型了。”   桂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话落,一道紫色的天雷带着无可匹敌的锋锐和威压重重的劈了下来,飞沙走石,撕天裂地。   “哗啦。”   那座两米高的雕塑瞬间被劈成了粉碎,细小的石子顺着雨水流向了下坡,地面上露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能引来雷劫,看来这阴魂实力不俗。”   桂平面带焦虑的继续道。   “轰隆隆。”   声音掩埋在了再次落下的天雷中,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普通人,自然是都听清楚了的。   尤其是做了一千年女鬼的林知微,对下面的气息更是了然,她打了一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往杜若身后靠了靠,“最低也是一个鬼王级别的。”   修士实力等级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再往上,就是飞升成仙。   而他们鬼,也是有等级的。   厉鬼、鬼将、鬼王、鬼皇、鬼帝。   她修了一千多年,也不过堪堪够到了鬼王的边缘罢了。   那还要依赖清尘给的功法足够高大上,能够让她在阴气稀少灵气不足的情况下从普通的小鬼修炼到今天这个地步。   “局长大人,您说着天雷会不会直接就将那个鬼王给灭了啊。”作为一只妖,涂荼对鬼没什么怕的,就是对天雷有恐惧心理,学着林知微的样子往杜若身后藏了藏,露出半个头看着下方被劈出了一个深深的黑洞,抖了抖肩膀。   “不会。”   杜若看了一眼头顶的天雷,表情有些奇怪,“这天雷虽然看着来势汹汹,气势庞大,但是却没有想要将那个鬼给赶尽杀绝的意思。”   感觉水的很。   桂平也察觉出来了,他捏着指尖掐指一算,然后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桂叔,你算出什么来了?”   涂荼见他们一个两个的表情都很奇怪,心中的好奇顿时被勾了出来。   “这鬼.........”桂平盯着下方黑气四溢的洞口,语气迟疑,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无法相信,“好像受天道庇佑。”   他缓缓的,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顿时惊住了所有“人”。   “什么?”   涂荼茫然的瞪大了眼睛,仿佛没听清,一双水润清透的大眼睛却直勾勾的盯住了那个黑洞,嘴边喃喃的道,“这世界是玄幻了吗?”   一个靠吞噬其他魂力的鬼历劫成鬼王居然还会受到天道的庇佑?   怪不得这天雷看着声势浩大,劈了半天也就是劈出一个半米深的黑洞,而且.......   她仰头看着仍旧黑压压的天空,咬了咬嘴角。   这就没了?   朱八娘和林知微也是一副吃了.......的表情,尤其是林知微,看向那个黑洞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她从杜若身后走了出来,径直的往山下飘去,连自己被大雨淋湿了都不在意。   “我倒想看看,这个鬼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居然连天雷都手下留情了。   “走,我们也去看看。”   杜若对这个鬼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若是没有料错,陶知明不惜绑架杨照浅来逼迫杨天奕放弃这个项目,为的应该就是这雕塑下面的鬼王。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兴趣更甚,移动的速度也更快了。   桂平跟着她身后,尽职的举着龟壳,挡住了外面绵延不绝的雨水,保证她和涂荼几个清清爽爽的来到了那个黑洞前。   与此同时,相隔数百米的一株枝繁叶茂的松树上,静悄悄的站着一个白衣姑娘,雨水打下来的时候像是遇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自动绕开了她,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面上。   “啧啧。”   一个黑色的木头人从女子的袖口钻了出来,炯炯有神的看了前方一眼,声音幸灾乐祸,“瑶光,你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白羽说,“特管局五个里面来了四个,还有一个实力不俗帮手,别说现在就你一个人,就是我们剩下的七星都在,也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你什么时候学会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瑶光淡淡的瞥了白羽一眼,声音平静不辨喜怒,“难不成死了一次连性格都跟着变了?”   白羽被怼的胸口一闷,忍不住举着短短的小胳膊拍了拍心口,吐出一口浊气,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这叫实事求是。”   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他指了指自己,“我和沈同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你可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倒不是他对她有多少同事爱,而是现在他的小命还要靠她养着,一旦她挂了,那他也活不成。   所以他十分郑重的扯了扯对方的袖子,苦口婆心的劝道,“真的,我们这次就先回去吧。” 第91章 泥鳅钻豆腐   瑶光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 半张脸隐在松枝的阴影里, 沉吟不语。   片刻后,她长叹了口气,轻声道, “算了。”   眼神略带不甘的看了前方一眼,整个人像是融入了空气般, 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踪影。   那个鬼王是玉衡当初心血来潮之下种的树,现在桃子熟了被别人捷足先登虽然憋屈了些, 但是作为同僚,她已经尽力了。   凡是总要量力而行不是。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 杜若似有所觉,忽的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入目所及,只有白色的雨幕和苍翠的松柏, 不见半分异常。   朱八娘注意到她的动作, 顺着她的视线“局长?”   “没什么。”杜若收回视线, 面上看不出异样,心中却泛起了涟漪。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抓徐武阳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类似的被窥探的感觉。   她眯了眯眼睛, 暗暗的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一米处不断冒着黑气的洞口。   “出来了。”   桂平紧紧的盯着洞口, 看见里面黑气翻滚的时候就从空间里取出了三枚铜钱, 在空中连成了一条直线,一股玄奥古朴的气息从铜钱上飘了出来。   杜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铜钱的制式古朴,外圆里方, 看着和世面上流通的清代铜钱十分相似,但是颜色却是纯粹的黑色,上面没有刻字,只有淡淡的纹路蜿蜒覆盖住整枚铜钱。   “轰。”   就在这时,一团宛若浓墨的黑色火焰“噌”的一声从洞口蹿了出来,在空中铺开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形状,一双如血般的赤瞳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众人,眼神如王者般淡漠冰冷。   带着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威严。   杜若:“.........”   杜若搓了搓指尖,体内的洪荒之力控制不太住,一朵半人高的红莲业火“唰”的一下在左手心燃起。   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十几度。   黑焰仿佛受到了挑衅,仰头发出一声尖啸,浓雾化作一只鬼爪,朝着杜若重重的抓了下来。   杜若一只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左手一扬,红莲业火迎头而上,与黑焰在空中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噼里啪啦。”   红、黑两色的火焰像是一股麻绳,紧紧的缠在了一起,扭曲,盘旋,拉伸,然后.........相互吞噬。   一股胶原蛋白烧焦的糊味透过重重雨幕弥漫开来。   下一秒,气势嚣张的黑雾人性化的抖了抖,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如闷雷般炸响在众人耳际。   “格老子的,烫死大爷啦。”   杜若神情一顿,弯起的眼角慢慢挑了起来,眼神里露出一抹狐疑和意外。   红莲业火终于将那朵黑焰吃干抹净,然后虎视眈眈的盯上了那更为浓郁的黑雾,火红色的赤焰愈发明亮,像是见到了美食的饕餮,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色。   黑雾也察觉到了红莲业火的态度,僵硬了一瞬后“嗖”的一声退出去了老远,那双赤瞳里的王霸之气褪去大半,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惊慌和抗拒。   “这他妈的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邪乎!”   黑雾里的赤瞳戒备的盯着红莲业火,余光瞥见下方的一行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然后带上了几分兴奋,黑雾化作一道流星,冲着杜若他们冲了过来。   杜若手指一动,红莲业火倏然炸开,化作了点点星火,在他们面前织成了一张猩红的火网。   黑雾在堪堪触及火网的时候来了一个急刹车。   “喂,小丫头。”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黑雾中传了出来,仔细听还带着几分委屈,“本是同妈生,何必煮太急!”   “........”   杜若额头划过一排黑线,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她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纠正道,“应该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老人家要是知道你这么篡改他的诗句,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有什么区别,都一个意思。”   黑雾小声咕哝了一句,然后扭了扭,慢慢化成了一个一米八多的高挑青年,面容干净帅气,一双红色的凤眸妖艳凌厉,给他的气质增添了三分冷艳。   只是........   杜若的视线落在他顶着的那头参差不齐仿佛被狗啃,被火烧过的短发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余人见状也捂着嘴,忍俊不禁。   “笑毛啊,你们。”听到那一声声不带克制的笑声,青年凤眸一瞪,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气呼呼的道,“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所以好意思笑吗,你们。   话落,那笑声不断没有半分收敛,反而愈发嚣张,不仅如此,他裸着的胸口处忽然落下了好几道炽热的视线。   青年下意识的低头,随即俊俏的脸蛋迅速的染上一层红晕,他夹紧了双腿,捂住了胸口,跟个被侵犯了的黄花大姑娘似的,发出了一声喝叫,“都给老子闭上眼睛,不许看!”   然而他的怒喝跟他整个人一样没什么威吓力,朱八娘的视线仍旧□□的落在他的身上,发出一声声啧叹。   “没想到你看着瘦,还挺有料的。”   一旁的涂荼捂着眼睛,透过指缝不断的打量着那一块块的肌肉,不停的点头。   就连自诩看遍了美色的林知微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肤色白皙,线条流畅,微微偾起的每块腹肌都充满了力量,既美又飒。   像是无暇的美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摸一摸。   就是.........   不说话就更完美了。   林知微暗暗的想到。   众人毫不掩饰的视线中只有纯粹的欣赏,并没有那种想要据为己有的痴恋,但即便这样,被一群能当自己孙女的女娃直白的盯着,萧凤鸣也觉得自己万分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在平时他自然是不惧人观看的,甚至还会感到欣喜雀跃,但现在不行。   因为他身无寸缕。   杜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明晃晃的两个梨涡,“桂叔,找一套你的衣服给他穿上。”   这家伙身上虽然煞气很重,但却没有杀气,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没有恶意。   既然这样,不如先握手言和,好好谈一谈。   “好的。”   桂平也看出对面那个青年男鬼跟自己之前预料的不太一样,闻言收起了自己的铜钱,从空间中找出一套白色的儒衫,运起法力送到了青年面前。   萧凤鸣动了动嘴唇,一只手飞快的抓住了衣衫,凤眸冷冷的瞪着他们,咬着牙道,“转过去。”   杜若挑了挑眉,收起了红莲业火,十分给面子的转过了身。   她转了,涂荼朱八娘林知微和桂平自然也都跟着转了过去。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过了片刻后,萧凤鸣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好了。”   杜若回头,看见换上了白色儒衫的青年静静的立在白色的雨幕中,色如皎月,清辉冷傲,一眼看去有种清尘脱俗的仙气。   然而一开口,浑身的仙气就变成了烟囱里冒出的烟火气。   “小娃娃,你们有吃的嘛。”他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老子饿了。”   “咕噜噜。”   他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发出一声饥饿的声音。   杜若:“........”   一个小时后。   萧凤鸣坐在了五味馆的餐桌上,左看看,又看看,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叹。   “我的天勒,现在的饭馆都这么.........这么..........”他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绞尽脑汁的想着那个合适的词语。   “气派!”   对,就是气派。   干净明亮的大厅,雪白的墙壁,错落有致的桌椅,锃明瓦亮的料理台,情调满满的绿植.........这一切,都比他去过的最好的饭馆还要好上一百倍。   不,不止这个饭馆。   就连外面的世界,都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没有战争,没有硝烟,没有尸横遍野的荒凉,没有残垣断壁的衰败。   有的只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行人虽然面色匆匆,但精神却饱满安宁,一看就不曾受过战乱之苦。   有的只是生活在和平安宁的世界中才能拥有的平静和繁华,热闹和喧嚣。   这是他和他的兄弟们梦寐以求想见却无缘见过的新世界。   “滋啦。”   葱姜入锅爆香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打断了萧凤鸣的沉思,闻着空气中飘溢的香味,他忍不住站了起来,伸着头往里面看去。   “你在做啥子?”   萧凤鸣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上的动作,问道。   “油爆双脆。”   “那是啥?”   “猪肚和猪腰同炒,以恰到好处的火候入油锅爆炒之后,口感脆嫩滑润,清鲜爽口,故称油爆双脆。”   “那那个呢?”萧凤鸣舔了舔嘴唇,视线不由落在她旁边的桂平手上,只见对方拿着一根牙签在五花肉皮上扎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又在上面抹上了盐和蜂蜜,入油锅炸至金黄色取出,切成一条条厚肉片后又用盐、酱油、白糖和腐乳和胡椒粉腌制。   然后用同样的手法炸出了金黄色的芋片,将芋片逐一夹在五花肉中,放入蒸碗中蒸。   “荔浦芋扣肉。”   桂平调整了一下火候,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荔浦芋头甜糯可口,搭配五花肉后能中和肉质的肥腻,使之融合成细滑爽口的香腻,在舌尖迸发出袅袅的悸动。”   萧凤鸣咽了咽口水,双手紧紧的扒在门口上,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这个我知道,是泥鳅钻豆腐。”   萧凤鸣看着杜若将泥鳅和豆腐块一并放入锅中水煮,然后再换一锅煸炒葱姜辣椒桂皮花椒,最后连着汤汁将泥鳅和豆腐块一起煮时眼睛一亮,“我在老家的餐馆里吃过这道菜。”   他眯了眯眼睛,一脸怀念的说,“此菜豆腐洁白,汤汁香腻,色香味意形皆具,极为受那些文人学子的喜爱。”   萧凤鸣的声音充满了陶醉,舌尖仿佛再次品尝到了那醇香诱人的滋味。   “一道菜色香味具备是基本,可若还同时具备了意和形,那就是意义深远了。”杜若见他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你既然吃过,可知里面的典故?”   “啥?”萧凤鸣懵了,他睁开眼,惊恐的看着她,仿佛再次感受到了被先生逼着背书的恐惧。   “一道菜还有什么典故?”他摸了摸乱糟糟的后脑勺,退后了一步,“不就是让人吃的嘛。”   “非也。”杜若摇了摇头,“泥鳅钻豆腐又名貂蝉豆腐。泥鳅在热汤中急的无处藏身,钻入了冷豆腐中,但最后还是免不了被蒸煮的命运,就好比董卓遇上了貂蝉。”   萧凤鸣:“.........”   感觉很是高大上,但还是没听懂。   杜若瞧见他眼睛里的蚊香圈圈,就知道他没听懂,不过她也不是一定非要他听懂,从对方的谈吐、反应和接受程度来看,基本可以大致猜出他的身份和曾经的经历。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一个土匪,还是一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土匪。   而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   在吃完了丰盛又美味的一餐后,接着酒足饭饱的放松,杜若趁机套起了他的话。   “咱们也是一个饭桌吃过饭的朋友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为了表示诚意,杜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杜若,他是白龙........”   将五味馆其他的妖介绍完了之后,杜若真诚的看着靠在座椅上的青年。   萧凤鸣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肚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凤鸣是也。”   “萧大哥呀。”杜若给他倒了一杯学会山楂汁,“看你行事作风,不像是大清的人啊。”   “老子当然不是大清的人。”萧凤鸣接过山楂汁,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大口,感觉到肚子里的饱胀消去了一些,他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老子是民国六年出生的。”   按照现有的公元计法,民国六年也就是1907年,看他的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死的时候抗日战争尚未结束,国内一片动乱,民不聊生,烽烟四起。   想到他一路上看到国泰民安现世安稳后露出的神情,杜若觉得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岂不是英年早逝?”   杜若发出一声惊呼,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当时的条件一定很难吧。”   “也还行。”萧凤鸣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她在套话,认真的回忆了下,十分豪放的道,“老子当年带着手下的弟兄四处打鬼子,一路缴获了他们不少物资,比起其他解放军,条件已经算优渥了。”   “那你怎么........”   “怎么死的是吧。”萧凤鸣又喝了一口山楂汁,学会了抢答,“还不是因为队伍里出现了叛徒。”   他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也很是风轻云淡,只是握着杯子的手却青筋毕露,指节泛白。   “咔嚓。”   透明的玻璃杯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呈蛛网式的扩散,最后碎成了渣渣。   “........”   空气安静了两秒。   大家静静的看着装逼不成自打脸的萧凤鸣,这次统一的没有出声笑他。   “咳咳。”萧凤鸣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他甩了甩手里的残渣,举一反三的学会了甩锅,“你这杯子质量不行啊。”   “这要是放在我们那个年代,可没这么容易碎。”   说完,他还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表示可靠度。   “........”   空气再次安静了两秒。   杜若从善如流的给她换了一个新的杯子,倒满了山楂汁,递给了他,“那你死后不入地府是因为想要找那个叛徒报仇?”   萧凤鸣接过新的杯子,递到嘴边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汁顺着喉咙涌到了心口,却只剩下了酸和涩,不见半分甜。   “不仅仅是这样。”   他神色一正,敛眉看着手里的暗红色的杯子,赤色的瞳仁倒映在上面,深深浅浅的红色铺出一种别样的冷厉。   “还有其他同僚的执念。”   他抬起头,脸上的憨蒙尽数褪去,像是拂尘的珍珠,跳出乌云的明月,散发出了皎皎清辉。   “我要完成大家的愿望。”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声音沉重,像是巨石压过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成为鬼王的原因。”   “我知道你们其实最想问的是这个。”   萧凤鸣的一双赤瞳清冷透彻,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我没有吞噬同伴的魂魄,之所以能成为鬼王,是因为大家在投胎前将自己的魂力分出了一缕,化作了执念融入了我的灵魂。”   所以整片墓地里面很少见到其他人残留的执念和气息,只有他的。   因为他一个鬼.........承担起了所有。   他的话音落下,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大家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长的萧凤鸣自己受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静。   “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难不成是被我的魅力迷倒了?” 第92章 你应该叫我姥姥   什么叫一句话就破功, 这就是了。   方才还有些伤感沉重的气氛, 在对方这句大言不惭的自夸中,顿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杜若颇为无语的看了他片刻,萧凤鸣饶是脸皮黑厚, 被她那么盯着,也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   他挪了挪屁股, 粗声粗气的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说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手心的触觉细腻光滑, 像是剥了皮的鸡蛋,手感不知比生前好了多少。   他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像是被烫着了似的, 飞快的收回了手, 无措的搭在膝盖上, 眼神飘移。   萧凤鸣虽然是个土匪,但是长相却属于那种文人的清雅,换句通俗的话来说, 就是很有小白脸的样子。   为了更好的服众, 他不得不蓄起了胡子, 将自己整成了糙老爷们的样子, 可就是自己年少最青春水嫩的时候,皮肤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细呀。   跟个娘们似的,一点都不威猛霸气。   萧凤鸣鼓了鼓腮帮子, 不甚满意的腹诽。   “........”   杜若见他又是摸脸又是咬牙的,以为他对自己的容貌很在意,但是别的方面还好说,单轮容貌的话。   杜若扫了周围一圈的俊男美女,实在不好昧着良心奉承。   所以她眨了眨眼睛,决定绕过这个话题。   “我有一点不明白。”   她露出了几分疑惑,摆出了虚心求教的表情,“你生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吧。”见对方猛然抬起头,赤瞳中亮起两簇火焰很不服气的样子,杜若赶紧给他顺毛,“我不是说你做的事情不够英雄出众,我的意思是说,你生前没有接触过修真这块吧。”   听她不是在贬低自己,萧凤鸣眼中的火焰摇了两下,灭了。   “没有。”   声音依旧洪亮,但是语气已经很平和了。   “那你是怎么吸收那么多的魂力为自己用的?”   此话一落,其余妖的视线也都纷纷落在了他的脸上,眼神中都透着不容忽略的好奇。   鬼修的修炼条件要比人、妖、神要更苛刻许多,因为他们没有实体,且功法不多,所以一个没有经过修炼甚至都不知道修炼为何物的普通鬼修炼成鬼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有人在背后帮忙。   想到陶知明底下的龌龊行为,杜若就不得不多想。   她这一句话却把萧凤鸣给问懵逼了。   “这个,很难吗?”   他抬了抬眉梢,一脸认真的问道。   杜若同样认真的回道,“是的,非常难,简直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可是,我觉得很简单呀。”萧凤鸣皱着眉,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修炼的过程,然后忽然沉默下来。   那个,他好像真的没怎么正经修炼过。   虽然他不知道别人修炼是怎么修的,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修炼一事哪怕没有读书那么麻烦,也不会像他这样只是睡一觉,那修为就自己蹭蹭蹭的涨了上来。   哪怕一根筋如他,此刻也意识到了问题。   萧凤鸣咬了咬舌尖,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支吾了半天后,他索性一摊手,破罐子破摔的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修炼的,反正就是睡睡睡,醒了就变成这样子了。”   “要不,你们帮我看看?”   “........”   安静,诡异的安静,比方才还要更加沉默且绵长的安静。   屋子里的人和非人齐齐的用一种复杂又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一时槽多无口。偏偏当事人毫无所觉,萧凤鸣说完后还觉得自己的提议挺有道理,眼神灼热的反盯着一屋子有经验的人和非人生物。   “我说认真的。”   他义正言辞的强调道。   半晌后,杜若撑着头,发出一声轻笑,“你说认真的?”   她看着他,神色严肃的再次确认。   毕竟在玄门中,查看一个人的底细是一件非常冒犯隐私且不讨好的事情,谁还没有个小秘密或者底牌呢,被人随便查看岂不是跟脱光了衣服裸奔一样?   杜若虽然是个生意人,但碰上这么实诚的鬼,却有几分下不去手坑鬼。   她将利害简明扼要的跟他说了一遍,本以为对方会打退堂鼓,再不济也会犹豫两分,没想到萧凤鸣却一如既往的干脆直白,“你说的我都懂,可是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萧凤鸣耸了耸肩,不在意的说,“我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随便你们看。”   顿了顿,他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正,坐直了身子,“我的魂体任由你们查,但是我的记忆可不能敞开给你们看啊。”   杜若嘴角一抽,也不知道是该夸他敏锐好还是迟钝的好,“你放心,我们不会动你的记忆的。”   “那就行。”听到她的承诺萧凤鸣就放了心,身子重新放松下来,“什么时候开始?”   杜若:“现在就可以。”   “那来吧。”   萧凤鸣双臂一伸,大大方方的敞开了自己。   当事人都表现的这么豁达,他们再犹豫反倒显得小家子气,杜若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萧凤鸣身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萧凤鸣本能的绷紧了神经,魂体也变得坚硬如石。   杜若察觉到手心处的冷硬,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放松心神,不要抵抗。”   倒不是怀疑对方出尔反尔,只是这是一种修士的本能。   好在萧凤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紧张,赤瞳中露出几分尴尬和羞愧,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开始找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   “那个,现在是哪一年啊?谁当政?小鬼子什么时候投降的?”   他转移注意的方式就是不断的问问题。   只是他的问题是他关心的却不是妖怪们关心的,所以在场的非人生物里面,能准确并及时的回答他的问题的,就只有继承了肖静娴记忆的林知微。   “现在是公元2020年,x大大当政,小鬼子是在1945年8月15号全面投降,新政府是在1949年10月1日正式成立的。”   “1945年啊。”听到这个时间的时候萧凤鸣脸上露出了几分恍惚,他低声呢喃的道,“只差1年。”   原来,他们曾经离着胜利那么近,黎明的曙光已经冲破了黑暗,即将洒满这片大地。   就差那么一年,就能切身的拥抱光明了啊。   想到那些死去的同胞,萧凤鸣眼眶一酸,眼底盈满了泪花。   他死死的咬住唇,克制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努力憋回眼角的泪水,维持住他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   “其实........你可以哭出来的。”   涂荼感受到他的悲伤和遗憾,忍不住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是高兴的落泪也是一种庆祝的方式。”   “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萧凤鸣身子一僵,缓缓的抬起了头,瞪着一双血色的眸子,瓮声瓮气的道,“谁哭了,老子才没哭呢。”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道。   “小丫头。”他眼神不善的盯着涂荼,声音渐渐恢复了平静,“老子就算读书少,也知道高兴是要笑的,哭那么没出息的举动永远不会发生在老子身上。”【请大家记住此刻萧凤鸣立下的flag。】   好心劝说还不被领情,涂荼撅了撅嘴,也有些不高兴了。   她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板着脸,严肃的说,“不好意思,我不是小丫头。”   萧凤鸣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料到了他会说什么,涂荼先一步开口道,“我今年算上虚岁三百三十三了,小伙子你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八。”   “按照年龄来论,你应该叫我姥姥。”   “你说什么?”   萧凤鸣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震惊的看着用一种在讨论天气的平静的语气和自然的神情说出了“三百三十三,小伙子,姥姥”这种令人不敢置信的虎狼之词的小姑娘。   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偏偏对方仿似毫无所觉,继续用那种天真无邪的表情和声调说,“你看起来似乎很惊讶?”   “为什么?”   萧凤鸣嘴唇上下蠕动,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对方软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自己都成了鬼王了,还有什么不可置信的。”   “砰,砰,砰。”   萧凤鸣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感觉心脏中了好几枪。   脑子里却像是刮起了一阵风暴,将那本就不怎么清明的神志吹的七零八落。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涌出了一股黑气,带着不祥的气息瞬间将他覆盖包拢,一双妖异的红色眸子在黑雾中幽冷森然,看向众人的眼神冷漠又阴沉。   仿佛回到了他刚从洞里出来的时候。   白龙几个纷纷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戒备的盯着他,大有一有不对立马开打的架势。   只是涂荼的表情中还多了几分忐忑和不安。   该不会是被自己刺激的吧。   “静心,凝神。”   杜若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的心神失守,被心魔给趁机而入了。   抬起指尖虚虚的点在萧凤鸣的眉心,一道翠绿的带着浓郁生机的灵气仿若清泉一般洒在了灵台。   萧凤鸣神志一清,浑浊阴冷的眼球慢慢变得清明澄澈,连周围的黑气也都一点点褪去,重新露出了他白净秀雅的面容。   “我、我怎么了?”他张大了嘴巴,揉了揉酸涩发涨的脑壳,声音沙哑,有一种跟人大干了一场的疲惫。   “修为窜的太快,根基没扎稳,一时入了魔障。”   萧凤鸣:“???”   听到局长说是他根基不稳才导致的入魔,涂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小手轻轻的拍了拍胸口,脸上的愧疚褪去,换上了好奇。   “局长大人,您查出他修为大涨的原因了吗?”   “嗯,查到了。”   杜若面色有些沉重,常年带着笑意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冰冷,有种风雨欲来的低沉。   萧凤鸣被她的眼神给弄的心神不宁,他扭了扭身子,最后直接站了起来,觑着她的脸色,想问什么又无从问起,只能急的不断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揪下来一把碎发。   心头,渐渐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不断的刺激着心脏,心跳瞬间失衡。   “你的体内被人种下了一种禁制。”   “啥?”   杜若看着他,神色复杂,“这个禁制能让你迅速的吸收周围的魂力为己用,变得强大,但弊端你也看到了。”   “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刺激,心神失守,发狂或者入魔。”   “最重要的是。”杜若放轻了声音,生怕刺激到他那脆弱的神志,“这个禁制是类似于一种献祭的秘法。”   “你能说的再明白点吗?”萧凤鸣睁着蚊香眼,“我听不懂。”   杜若叹了口气,换了一个他能听懂的方式,“农户养猪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吧。”   “知道啊。”萧凤鸣想都没想的道,“为了养大宰了吃呗。”   说完,他静静的看着杜若,等着她后面的话。   杜若也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了。   萧凤鸣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   他额头青筋直迸,忍不住连着骂了好几句脏话。   “谁给老子下了这操蛋的禁制。”他气的脸色涨红,胸口起伏,鼻翼喝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要是让老子知道了,一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打断他的腿,放干他的血。”   因为气愤,他身上的土匪习性被彻底激了出来,一双赤瞳里面红光闪烁,又凶又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在场的都不是人,所以对他的威压并不怎么感冒,一个个依旧站的随意又从容。   杜若等他发泄了一通,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才缓声问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下的禁制?”   “废话,老子要是知道早就上去撕了那个王八蛋了。”   萧凤鸣口不择言的怼道,“倒是你,查看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个名堂,亏老子这么信任你。”   话一出口,忽然感觉自己周身一凉,数双颜色各异的眸子凉凉的盯着他,让他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愤怒的仿佛火山爆发的情绪“唰”的一下冷静下来。   “那、那个........”他向来霸道惯了,说一不二,很少有跟人道歉的时候,这会要低头向一个小姑娘认错,难免抹不开面子。   “无妨,确实是我孤陋寡闻,辜负了你了的信任。”   杜若神色淡淡,嘴角勾着一抹浅笑,声音不喜不怒,平静的让萧凤鸣愈发尴尬羞愧。   “对、对不起。”   他低着头,声若蚊呐的吐出三个字。   要是对方跟他来硬的他反而不会这么快服软,但是人家跟他讲道理,他自己都觉得理亏。   “没关系。”   杜若笑了笑,“我理解你的心情。”   萧凤鸣:“.........”   更羞愧了肿么办。   杜若见他快要将头埋进地底,见好就收,冲着身后的妖鬼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将身上的气势收一收。   白龙他们也不是咄咄逼人的妖鬼,见他认错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于是大家重新坐了下来,轮流上前检查了一下对方体内的禁制,然后讨论开来。   “你确定不认识给你下禁制的人?”   桂平查看完了他体内的禁制,再次问道。   萧凤鸣使劲的点头,“真的不认识。”   白龙闻言眉梢一抬,看向桂平,“你发现了什么?”   桂平:“我之前在一本古籍上看过这个类似的秘法。”   顿了顿,他组织了一个合适的语言,这才继续道,“但那种秘法要比他体内的要霸道许多,一般中了此法的鬼不等成为鬼王就会神志崩溃。”   “但他体内的却要温和许多。”   “对方似乎并不想他死,也不想他失去神志。”   桂平说的死,是指魂飞魄散那种。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这次说话的是涂荼,她蹙着眉,仔细的分析着那个禁制给她的感觉,“那个禁制的初衷好像并不是为了吞噬,而是拘留。”   她看着萧凤鸣,一字一句的道,“对方想要将你留在这个世上,长长久久的,以鬼魂的形式。”   萧凤鸣闻言更疑惑了,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是有毛病吗?”   脑子进水了?   “所以我才问你认不认识他。”杜若摩挲着下巴,深深的看了萧凤鸣一眼,“这种禁制最好的下手时机就是人刚死那会,神志朦胧,意识模糊,也最没有抵抗心里。”   “换言之,给你下禁制的人很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人。”   “不可能。”萧凤鸣想都不想的否认,“我的弟兄和朋友都死在那场战役中,我是最后一个死的,连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一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关节碰撞声。   杜若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有了怀疑目标,也不再继续询问,而是给足了他时间,让他静静的思索。   许久后,萧凤鸣抬起头,一双赤瞳愈发鲜艳,仿佛有鲜血流动,“我想到了一个人。”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声音,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名字。   “廉贞。”   .........   与此同时,海市的一间普通的居民楼内。   瑶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霓虹灯光,低声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片刻后,她挂断电话,从保鲜柜里取出一瓶啤酒,拉卡扣环,仰头喝了一大口。   “廉贞怎么说?”   一个巴掌大的木头人从她的袖口跳了出来,落在深色的茶几上,仰头望着她问道。   瑶光坐在沙发上,往后一倒,晃了晃塑料瓶里的酒液,“说了两句。”   一句知道了,一句辛苦了。   “啧啧。”   白羽摇了摇头,吐槽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意思。”   自己的桃子被人摘了,这要是换成他,肯定提着刀杀上门要回来。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瑶光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露出了一行大字。   “是谁一开始见到特管局的人就怂的劝她撤退的?”   这么明显的讽刺,白羽自然看出来了,但是他脸皮厚,昂着头给自己找借口,“那不一样。”   “廉贞是我们七星里面最早入殿的,一向不怎么拿正眼看我们。这次自己的成果被人捷足先登了都一点表示都没有,总感觉和诡异。”   “那个鬼王,和他是什么关系?”   白羽语气一转,忽然问道。   瑶光仿似未听到,兀自将易拉罐里的酒液喝光后,闭着眼养神起来。   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但白羽觉得,她不知道的可能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哪怕被晾着,他的心情也十分开心。   就在白羽以为这个话题就会这么过去的时候,瑶光忽然开口了,“他是廉贞的朋友。”   白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楞了片刻后,猛的从茶几上跳了起来。   “卧槽,我没听错吧。”他惊讶的道,“廉贞那家伙居然还有朋友?”   不是注孤生嘛。   瑶光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整张脸隐在阴影中,透着一种暮色的沉闷,“嗯,唯一的朋友。”   白羽闻言脸上的好奇更盛,他还想问什么,瑶光却像是喝醉了一般闭上了眼,任由他怎么吵闹,再也没有回应半分。   见到她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白羽的兴趣不降反升,他转了转眼珠,从茶几上跳了下来,“吧嗒吧嗒”从朝着另一间紧闭的卧室跑去。   “沈同,我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还未开门,他就冲着门里的人喊道。   ........   而在另一个灯光璀璨繁华喧嚣的城市里,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娃娃脸青年站在一个高坡上,俯视着下方的车水马龙,明灯三千。   “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啊。”   声音低哑微沉,像是刚哭过一场,带着一丝丝沙哑,俯视大半座城市的眼神里也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 第93章 宁死不退   1944年秋。   华南中部大芒山下方的平道上, 军旗摇摆, 喊杀冲天。   枪声、炮声、手榴弹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一个个人影倒下,更多的人影站了出来, 前赴后继的冲了上去。   “杀,将小鬼子赶出我们的地盘!”   “杀, 誓死扞卫祖国的每一寸领土!”   “杀,为了身后的父母家人, 一步不退!”   硝烟弥漫,血色当空, 大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大地,空气中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和呛人的□□味。   不远处一道二米深的沟壕内, 趴着一排身穿靛蓝色军装的男人, 握着机枪不断的朝前方扫射。   “老大, 我们的弹药快用完了。”   一个满脸血污一只胳膊吊着绷带的汉子急匆匆的跳下了沟壕,跑到了一个留着络腮胡身形高瘦的青年面前,“而且我们的弟兄.........”   一米八的壮汉忍不住红了眼眶, 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   握着机枪的青年手臂一顿, 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的敌人, 再次射出了子弹。   土黄色军装的敌人倒下了一片, 但是很快的就涌上来一片,像是无穷无尽的蚂蚁,杀死了一批还有一批。   “还有多少?”   青年握着枪, 头也不回的问道。   壮汉从怀里掏出两个长方形的匣子,“就这些了。”   说着,将那两个匣子往前递了递。   萧凤鸣抿了抿嘴角,往日里白净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灰尘和血水,糊在脸上一坨坨的,将那张秀雅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   “都给我。”他接过了那两个弹匣,眼球上血丝缠绕,一双眼睛通红的像是恶鬼,恨不得将前方的敌人撕碎。   “胖子,你带着其余的弟兄往山上退,我来断后。”   “不行。”   胖子想都没想的拒绝,他在萧凤鸣旁边趴下,言辞恳切,“老大,你带着兄弟们往山上退,我来断后。”   萧凤鸣“呸”了他一声,沉下脸,毫不留情的怼道,“你靠什么断后?独臂吗?”   胖子一听急了,下意识就要拆另一只胳膊上的绷带,“我可以的,这只手也没什么大碍,不影响我射击。”   然而话是这么说,那灰不溜秋的绷带下,却因为他的动作而渗出了一层层的血迹。   萧凤鸣瞪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住了他自残的动作,吼道,“滚,这是命令!”   “可是........”   胖子动了动嘴唇,还想据理力争,却在萧凤鸣的下一句话中慢慢的站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只会让老子分心。”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放心,老子和你结拜是时候可是对关二爷发过誓的。”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道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喊出了一句誓言。   胖子将拆开的绷带重新缠好,摸了摸眼角,对着趴在沟壕上的男人行了一个军礼,“老大,我等着你!”   说完,他带着其余的兄弟收拾好军需和装备,朝着山上退去。   “突突突突。”   他们的身后,响起了更为密集的枪击声,听到声音的十几个人跑的更快了,因为他们知道,那是老大用命为他们争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萧凤鸣打光了□□里的最后一梭子弹,但也只是稍微压制了一下敌人的进攻,一缕鲜血顺着额头落了下来,遮住了视线。   刚才要不是他躲得快,那发子弹就不是擦着头皮而过,而是穿过眉心了。   他喘了一口气粗气,从后腰处摸出两枚手榴弹,拉开保险栓,计算着敌人的距离,然后猛的扔了出去。   同时整个人像是一只猎豹一跃而起,朝着山上奔去。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耳边传来了阵阵的嗡名声,萧凤鸣身子晃了晃,速度却不敢慢下半分,拼劲了全力朝着山林跑去。   “宫本少佐,敌人已经是败家之犬,我们还要追吗?”   就在萧凤鸣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密林之中的时候,隔壁阵地中一个拿着望远镜的留着小胡子的矮胖男人对着另一个稍高一些的男人请示道。   “追,我一定要亲自手刃了萧凤鸣!”   宫本阴沉着脸,剪裁合体的军装下,一截袖子空荡荡的垂了下来,随风摇摆。   矮胖男人听到他语气中的阴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嗨!”   他恭声道。   萧凤鸣砍了宫本少佐一只手,宫本少佐要他一条命,这很公平。   不过........   “宫本少佐,此处山林密集,对方隐藏在里面如同鱼归大海,捞起来很是不便。且还会分散我们的兵力,给他们打游击提供便利。”   “哼。”宫本少佐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就算他们想要打游击,那也得现有那个兵力和武器。”   “你觉得打到现在,他们还有子弹吗?”   “没有。”矮胖男人低着头,愈发恭敬,“但是属下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他们自己出来。”   “说来听听。”   “放火烧山。”   宫本少佐沉吟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就用这个方法。”   “嗨。”   矮胖男人应了一声,出去下命令了。   而在大芒山的一处山洞中,胖子不停在洞口张望,眼神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唰唰。”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动,他下意识的拔出了枪,一只手扣上了扳机。   “是我。”   下一秒,一个满脸脏污浑身褴褛的高挑青年从一棵树后钻了出来,胖子见到是他后,立马收起了枪,大跑着迎了上去。   “老大!”   萧凤鸣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后背蹭上了树干,震下了一地落叶。   “咳咳。”   他咳嗽了两声,胸口痒痒的,呼吸急促了两分。   “老大。”胖子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连忙松开对方,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   萧凤鸣喘匀了呼吸,朝他身后扫了一眼,“里面还有多少弟兄?”   胖子眼神一暗,轻声吐出一个数字。   萧凤鸣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沉默了一瞬后,他搓了搓脸,打起精神道,“也不错了。”   这场战役一开始就打的万分艰难,先是人数低于敌方数倍,再加上武器也不够充裕,后来更是处处受制于人。但是大芒山是抗日的一个重要枢纽,上头派他们过来的时候他们可是立下军令状的。   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条通道。   除非他们战死。   “老大。”胖子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山洞,下定了决心。   “我怀疑咱们队伍里出了叛徒。”   他小声的说道。   话一落下,就感觉一道锋锐的视线落在了脸上,带着利刃出鞘的锋芒,一寸寸的压了下来。   他咬了咬舌尖,顶着那股沉重的压力,继续道,“从咱们和小鬼子一交火,对方就像是知道我们的计划和人数似的,压着我们打。”   那感觉就跟猫在逗老鼠玩似的。   虽然对方也死了不少,但那都是他们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片刻后,胖子脸上刀刮的锋锐感褪去,他听见老大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那你有人选了吗?”   “有。”他顿了顿,坚定又缓慢的吐出一个名字,“廉贞。”   萧凤鸣眼睛一颤,下意识就想否认,“不可能,廉贞不会背叛我的。”   胖子苦笑一声,他就知道老大不会轻易相信,就是他,也是反复确认琢磨了一路才确认是他的。   “老大,这次的作战计划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胖子看着他,神色阴郁,声音轻薄,“你和我都站在这里,可是廉贞却不见了。”   “他或许是死在了战场上。”   萧凤鸣脱口而出道。   胖子用一种你不要再自欺欺人的眼神盯着他,然后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侥幸,“我走的时候看过了,里面没有廉贞的尸体。”   “不仅如此,我和跟山洞里的兄弟问过了,他们都说并未曾见过廉贞。”   “老大。”胖子声音陡然拔高了些许,透着被背叛的愤怒和尖锐,“那混蛋早就趁着开战的时候溜了。”   “.........”萧凤鸣嘴唇抖动了几下,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像是有颗手榴弹在里面炸开了,搅得他神志错乱,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可是,战场上哪有那么容易偷溜?”   不是他要为对方开脱,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两军一旦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子弹无情,炮弹不长眼,这么恶劣的环境怎么逃,又向哪里逃?   “我不知道。”胖子垂着头,面上露出一丝烦躁,“但是我就是觉得他没死。”   “你别忘了,他家祖上曾是风水师。”   这样的家境,有个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神奇的保命手段似乎也不稀奇。   萧凤鸣不说话了。   他想起了一件事。   开战前一天晚上,廉贞找他来商量对策,一直到月上中梢才结束,临走前他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太轻,他没听清。   现在回想起来,对方说的是三个字。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他此刻终于明白过来。   胸口烧起了一团火焰,萧凤鸣攥紧拳头,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双目通红,牙关咬的咯吱作响,整个人像是一头即将冲破牢笼的猛兽,发出了骇人的威势。。   胖子被这股气势所惊,不由后退了一步。   余光中瞥见下方的某处时,猛然顿住。   “老大,起火了!”   顾不得其他,胖子指着那片越演越烈的黑色浓烟,声音颤抖,一张脸也黑如锅底。   “那群狗娘养的杂碎。”   这么丧心病狂又肆无忌惮的方式,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小鬼子干的。   这是要逼得他们自己出去送死啊。   萧凤鸣看见那冲天的火光时也反应过来,通红的火光在猩红的眼底炸开,他神情宛若厉鬼,阴冷又狰狞。   “老大。”   在洞里休息的弟兄看到山脚的火光时也跑了出来,眼神殷切又焦虑的看着他,“小鬼子欺人太甚,我们冲下去跟他们拼了吧。”   “对,留在这里也是一个死,下去和他们拼了。”   萧凤鸣看着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下去,也是一个死呀。   众人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纷纷露出了爽朗又无畏的笑容,“老大,反正都是死,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双,总不愧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对,与其窝囊的死在这里,不如下去和小鬼子拼个你死我说。”   “我们多杀一个,后面的兄弟就多轻松一点。”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语气轻松的仿佛这只是一场郊游,而不是壮烈的诀别。   也浑然忘了,此刻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伤。   萧凤鸣眼睛酸的厉害,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在面颊上落下了炙热的温度。   他别过头,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好,清点一下我们手里的武器,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   十几个年轻人高举着手臂,扬声喊道。   武器很快清点完毕,十三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或者少年背着枪,别着刀,抱着从死去的敌人身上捡回来的□□包,拖着伤痛的身体,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萧凤鸣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被乱枪射死的,胖子是抱着最后一个□□包冲进了敌群中和他们同归于尽。   其他人则是跟敌人纠缠在了一起,或被炸死、或被刺死、或被枪击,但无一例外的,他们脸上最后的表情都是痛快且得意的。   意识最后消散之际,萧凤鸣仿佛看到了廉贞的身影。   他静静的站在一颗大树上,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眼神冷漠的就像在看一只只自不量力的蝼蚁。   亦或者螳臂当车的小丑。   萧凤鸣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咳出一口血沫子,喃喃的吐出两个字。   “灭........火。” 第94章 画像   萧凤鸣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汉子, 所以他很清楚一场大火对山林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若是没有他们, 身后的这座大山不会受此浩劫。   所以若那个人影真的是廉贞,若是廉贞真的有那个本事,那就救火吧。   说完这两个字后, 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萧凤鸣惊恐的发现, 他成了鬼。   飘在自己的坟头,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墓志铭, 再瞅瞅周围那一排排的坟包,以及坟包上或飘或坐或趴着的孤魂野鬼, 萧凤鸣沉默了。   “哟,兄弟。”   有一个缺了一条腿的中年男鬼发现了他,扬着手打了一声招呼, “你也等着投胎呢。”   “等投胎?”   “对呀。”中年男鬼极为自来熟的飘了过来, 先是看了一眼他的打扮, 从那身破破烂烂的军装上分辨出了他的军号,阴气森森的脸上笑容多了几分真切。   “这些年打仗死的人太多了,地府那里等着投胎的鬼鬼满为患, 要我们这才还在地上的等一等。”   “.........”萧凤鸣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名词, 他咽了咽口水, “地府?”   “对呀。”中年男鬼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倍感亲切,“没想到吧,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阴曹地府, 那些该下地狱的王八孙子也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过了好半晌,萧凤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们怎么知道地府的情况?”   “当然是负责接应我们的鬼差--黑白无常大人说的啊。”   中年男鬼挺了挺胸口,用一种十分自豪的语气说,“我已经被黑白无常大人任命为这一片新鬼的宣传委员啦。”   “专门负责给你们这种新生鬼普及常识。”   萧凤鸣:“.........”   人活的久了,果然什么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事情都能碰见。   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抓住了中年男鬼的胳膊,面色激动,“你有见过........”   “老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胖子眼睛里含着泪花,飞快的飘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许多同样面熟的脸孔。   萧凤鸣脸上不由扬起了灿烂的微笑,像是阳光穿透了乌云,驱散了阴霾,只剩下明亮和灿烂。   “在黑白无常到来之前的那段日子,应该是我人生........哦不,鬼生中过的最快乐安定的日子。”萧凤鸣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继而语气一变,充满了伤感和落寞,“可惜好景不长。”   在那年的第一场冬雪来临的时候,黑白无常也到了。   “胖子他们一开始不想走,但是被我劝走了。”   留有执念的鬼一个在这世界上飘着就够了,他们已经为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牺牲过一次,现在到了享受新生活的时候了。   萧凤鸣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长眉挑起,赤瞳中倾泻出一抹冷光,“我原以为留下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想到连这个都是他的算计。”   “真是好样的。”   “.........”   杜若见听他说完了过往之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廉贞又名玉衡,属北斗七星之一,这怎么看都跟长生殿脱不了关系。   她本以为长生殿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组织,没想到在建国前就有了雏形吗。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过了七十多年当年的青年可能已经模样大变,但也有可能还维持着最初的样子。   修士嘛,驻颜有术很正常。   “当然记得。”萧凤鸣斩钉截铁的道,“他就是烧成灰我都认得。”   杜若不置可否,给他拿来了一只笔和白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道,“能画出来吗?”   萧凤鸣斜了她一眼,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她,伸开手,“拿来。”   杜若将笔和纸递了过去。   十分钟后,萧凤鸣将手里的笔一扔,“努,画好了。”   杜若接过纸,看着上面的图像,双手抖呀抖,差点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其余妖怪见状都很好奇,纷纷凑了过来,看见纸上的内容后,齐齐的沉默了。   “你这画的是人还是鬼?”   涂荼心直口快的道。   萧凤鸣抬着下巴,“当然是人,你们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   涂荼看着纸上的人像,“鬼都比他好认。”   “三岁小孩的水平估计也就这样吧。”朱八娘附和道。   “你不要侮辱三岁的孩子。”林知微瞪了她一眼,不悦的道。   萧凤鸣满满的自信就在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评判中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他从杜若手中抽出那张纸,瞄了两眼,“我觉得画的挺像的啊。”   杜若忍了忍,额头青筋都跳了出来,“你一会跟我去趟警局。”   是她错了,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她就不该对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土匪抱有太大的期望。   ........   第二天一早,五味馆刚开门,就有几个熟客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   “杜老板,今天又上新的早点了啊。”   闻着空气中陌生的香气,一个老餮探着脖子往食品柜里张望。   “对,今天新做的凤凰叉烧扎和燕麦腊肠卷,李哥你可要好好的尝尝,保证合你口味。”   “哈哈,那一样给我来五个。”被叫做李哥的中年胖子笑呵呵的道,“再来一份鸡汤小混沌,再来一盘甜酱冬笋和五香冬瓜。”   “好嘞,您稍等。”杜若笑着应了一声,亲自给他盛了五个凤凰叉烧扎和燕麦腊肠卷,送到了李哥常做的位置上。   李哥取下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调整好了焦距,在新品上来的时候,摆好盘,对着它们就是“咔嚓咔嚓”一顿摆拍。   拍好后他也不急着上传,将相机小心的放到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凤凰叉烧扎。   香浓柔软略带一点酥脆的蛋饼里裹着软糯的南瓜,醇厚的叉烧肉和细腻的粉肠,轻轻一咬满口流汁,香而不腻中又带着南瓜的清甜。   燕麦腊肠卷是将低筋面粉和燕麦粉混合开窝,加入白砂糖、干酵母和清水搅拌后搓揉,醒面,然后将面团搓成细长的面条状,缠着腊肠包裹,最后放入蒸笼蒸熟即可。   松软香甜的燕麦中包裹着色泽明艳软烂咸香的腊肉,滋味丰富,回味悠长。   李哥眯着眼,看慢实快的一口一个,不到三分钟就将两盘凤凰叉烧扎和燕麦腊肠卷给解决了干净。   然后他拿起汤勺慢悠悠的舀了一勺小混沌,再用筷子夹一片五香冬瓜和甜酱冬笋。   最后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摸着肚子吃撑了,肉肉的后背靠在椅子上,打了一声轻轻的饱嗝。   此时店铺里已经陆陆续续的坐满了人,和他同样动作同样表情的人不在少数,斜对方一个穿着黑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的高个青年就露出了几乎和他如出一辙的表情。   清晨的阳光带着两分凉意从玻璃窗中射了进来,又被窗棂分成了一格格铺在了桌子上、椅子上、客人的脸上。   从李哥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见一格阳光照在青年白皙如玉的脸上,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下颔线优美,就连捏着一个凤凰叉烧扎的手都漂亮的不像话。   “咔嚓。”   动作快过意识,李哥拿起一旁的相机,这将一幕美景给拍了下来。   然后低头开始编辑今天早上的微博。   将这两道新的早点详细介绍了一番后,在配上九宫图,中间那张就是抓拍的青年背影。   一大群等着他普及并虐胃的粉丝例行打开微博,看看李哥今天早上又吃了什么美食。   没想到却在一堆美食照片中发现了一张美人照。   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背影和侧面,但是阅美无数的网友们还是从简单中窥见了天光。   “我敢打包票,这一定是个绝世大帅比。”   “我拿自己的私房钱打赌,小哥哥的正颜一定能秒杀一大票小鲜肉。”   “拿我十年娱乐圈工作经验来看,这是个绝品,未被发掘的美玉。不行了,我要给公司打电话,将人签过来。”   “啊啊啊啊,美人让我不得不起床,姐妹们,我要去偶遇小哥哥了,请给我打气加油。”   “楼上的等一等,咱们组团去。不过我不去追小哥哥,我去追另一个糕点小哥哥。”   “同去+1。”   “同去+10086。”   “........”   站在柜台旁的杜若看见李哥发了微博,已经预料到不久之后的客流,转身回到厨房和桂平一起忙活起来。   但是吃饱喝足的萧凤鸣却不知道,因为一张背影,他被人给围住了。   “小哥哥,能加一个微信吗?”   “微信是什么?”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一团稚气,一看就被家人保护的很好。   想到自己的年龄都能做对方的爷爷了,萧凤鸣一脸慈祥的问道。   但也可能是吃饱喝足之后心情愉悦。   小姑娘被对方脸上露出的宛若父辈的慈爱给扎了一下,心神有些恍惚,“没、没什么。”   她以为对方是不愿意给她微信,垂头丧气的走了。   边走,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他。   萧凤鸣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蹭上了什么东西,可是入手光滑细嫩,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并没有食物的残渣。   他纳闷的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短裤露出了修长美腿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你好,能坐在这里吗?”   萧凤鸣点了点头,“可以。”   女孩面上一喜,笑的愈发甜美,然而她刚一坐下,萧凤鸣就站了起来,视线落在她的美腿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胡闹!”   他皱着眉,呵斥了一句,“你怎么.........”   “萧凤鸣。”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过来送餐的朱八娘眼皮一跳,成功的拦住了他后面的话,“你要是吃好了就来帮我收拾一下桌子。”   “我为什么要收拾桌子?”   萧凤鸣的注意成功的被朱八娘转移,跟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我以前从未收拾过。”   虽然他是土匪,但也是一把手好吧。   你见过有哪个当家的亲自收拾家务呢。   “那你是想吃霸王餐?”   朱八娘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刚从墓地里出来,身无分文一清二白且没有遗产和陪葬物的萧凤鸣哑了声,像个斗败的公鸡,蔫了。   “好吧。”   他无精打采的道,“不过,那些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他靠近了朱八娘两步,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是不是发现了我的身份?”   “哇啊。”   还不等朱八娘回答,周围传来了一阵比一阵大的吸气声,然后议论声像是加了水的油锅,哗的一声炸了开来。   “哎,小哥哥名草有主了呀。”   “俊男美女,我酸了。”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是和好看的人交朋友的。”   “........”   耳聪目明的萧凤鸣听着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不由皱紧了眉头,这才意识到俩人离得有些近,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朱八娘倒是一脸淡然,“放心,他们看的是你这张脸。”   “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哦哦。”听到她这么说,萧凤鸣放下了心,这时手心忽然一沉,一摞餐碟被塞到了手里,“送去厨房。”   萧凤鸣也不想被人当猴子围观,乖乖的端着盘子去了厨房,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直到店里的早点全部卖光,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他这才跟着杜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嘴里不断的碎碎念着。   “现在的人都这么热情了吗?”   “你这张脸比较招蜂引蝶。”   杜若回头看了他一眼,实事求是的道。   萧凤鸣摸了摸自己的脸,仍旧不太相信,“可以前大家也没有这么直白呀。”   就是他们山寨里娶的母夜叉,看到他后也不会这么□□的盯着看呀。   “你也说了是从前。”杜若道,“现在是21世纪,时代不一样,人自然也不一样。”   萧凤鸣脚步一顿,想到那个跟自己坐同一张桌的女孩,慢慢回过味来,“穿衣风格也不一样?”   “当然。”   杜若肯定的道,然后随手指了一下店外走过的女孩,“短裙、短裤、吊带衫,拖鞋凉鞋帆布鞋,应有尽有。”   顿了顿,她恶兴趣的补充了一句,“就是不穿的也有。”   萧凤鸣果然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出门的时候晕晕的,连同手同脚了都没发现。   等他和杜若的身影在视线内消失后,朱八娘才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这鬼王,意外的单纯呢。”   .......   警局大门。   早就接到电话的商陆长身玉立的站在阳光下,仿若一道风景线,引得经过的人频频回头观望。   见到杜若的身影后,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去。   “给你的加餐。”   杜若将手里提着的保温盒递了过去,商陆自然的接了过来,另一只手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辛苦了。”   然后视线落在她半步外的青年身上,勾起嘴角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你好,我是商陆。”   萧凤鸣有样学样:“你好,我是萧凤鸣。”   “你的情况若若跟我说了,不要担心,一会会有专人跟你对接,一定能画出廉贞的图像。”   萧凤鸣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警局大楼。   一路上,他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不断的打量着之前从未见过的新事物,要不是之前杜若有过嘱托,他现在早就开始十万个为什么了。   等上了六楼,一个面容冷艳的女子抱着一个薄薄的长方形物体走了过来,“你就是萧凤鸣吧。”   “你好,我是负责给你做模拟画像的宋瑾妍。”   宋瑾妍伸出了手。   萧凤鸣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杜若。   杜若上前一步,替他宋瑾妍握了下手,然后解释道,“他没怎么出来过,不太懂外面的礼节。”   杜若说的隐晦,并没有直接点名萧凤鸣的身份,但是宋瑾妍听懂了。   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两分打量,脑海里下意识的猜测这又是什么妖怪。   “没关系,多接触接触就熟悉了。”   她收回跑偏的思绪,笑了笑,带着人走到了一旁的空位上,打开手里的笔记本,“你能详细的跟我描述一下对方的样貌吗?”   萧凤鸣再次看向了杜若。   杜若点了点头,“如实说就行。”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   萧凤鸣慢慢的回忆道。   另一边,杜若跟着商陆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吗?”   “有。”商陆给她倒了一杯奶茶,“葛青招供了,他承认两年前自己收买了于强,故意制造车祸撞死了金兰。”   “不是说对方手腕上还有蜈蚣纹身吗?”   “他洗掉了。”   杜若“哦”了一声,喝了一口奶茶,“他供出幕后主使了吗?”   商陆叹了口气,眉心染上一抹忧愁,“没有。”   这正是他烦躁的地方。   “不管我们怎么询问,葛青咬死了不开口,只说有人找他拿钱办事,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而我们也查到了当年给他打款的那个账户,可惜对方在一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从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和陶知明的联系吧。”   杜若猜到了结尾。   商陆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葛青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商陆说:“故意的。”   “我仔细查过他的关系网,发现他和高翔是同族不同姓的远亲。而高翔,正是陶知明手下一个分公司的负责人,也是他的得力亲信。”   “那不能从他们两个之间的资金往来入手吗?”   “这个我也查过了。”商陆捏了捏手指,“俩人之间没有直接的大额交易。”   “直接?”杜若抓住了关键词。   “那就是有间接........”   话未说完,她自己先停了下来,办案要讲究的是直接证据,间接证据最多算辅助,并不能作为逮捕陶知明的依据。   “那目前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对吗?”   她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商陆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赞赏,“对,我们目前只能等陶知明再次出手了。”   上官溪的心脏出了问题,以他们的行事作风,肯定会再找心脏移植,若是医院里有合适的心脏还好,若是没有,那么他们只能自己找了。   这也就代表着,不知道还会有哪个女孩再次重蹈金兰的覆辙。   “所以你们这次一定要做好准备工作,不能再有无辜者牺牲了。”杜若神色严肃,提起陶知明夫妇时充满了厌恶,“要不然我派人去盯着陶知明吧,这样也能随时掌握第一手动态。”   “不会被发现吗?”   “发现了也不要紧。”杜若笑的很是狡黠,“咱们国家的法律只是针对人设立的,可没说针对动物。”   毛鹰手底下一大票鸟类小弟,随便派个出去跟着,只要不被抓了吃,谁又能注意一只小鸟呢。   而且,她不止鸟类一个探子。   煤球可是将海市大半个流浪狗和流浪猫都收入了麾下。   “好,那就这么办。”   商陆说,“你派动物盯着陶知明,我派人盯着那个医生陈明,咱们双管齐下,就不信这次抓不住陶知明。”   杜若重重的点了点头。   ........   另一边,宋瑾妍再次将一张新的画像递给对面的青年确定,“是他吗?”   萧凤鸣摇了摇头,“不是。”   宋瑾妍放下笔记本,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语气也带出了几分无奈,“这都是第十三张画像了。”   “你确定真的记得他的容貌?”   说着,目光狐疑的看了过来。   被人质疑自己的记忆,萧凤鸣顿时不高兴了,他皱着眉,十分想拍桌子,但是看见对方一个小姑娘,又不情愿的收敛了脾气,“当然,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宋瑾妍:“.........”   “按照科学的来讲,你是无法从一堆灰烬中分辨出一个人的容貌的。”   萧凤鸣:“???”   感受到自己的信誉受到了挑衅。 第95章 蜜汁玫瑰芋头   杜若从商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萧凤鸣和宋瑾妍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视, 谁也不让谁。   “怎么了?”她走过去, 看了一眼宋瑾妍手上的画像,“进展不顺利吗?”   宋瑾妍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我怀疑这位萧先生不记得廉贞的相貌。”   顿了顿,她实在没忍住, 小声问道,“能问一下他现在多大了吗?”   记忆力这么差, 该不会是老年人吧。   宋瑾妍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吐槽居然就是真相。   杜若笑了笑, 轻声安抚了她两句,“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今天新做的凤凰叉烧扎和燕麦腊肉卷, 放在你们队长那里了。”   “唰。”   一听有好吃的, 正在工作的景明和凌易瞬间从桌子上抬起了头, 目光灼灼的落在了商陆身上。   商陆似笑非笑的瞥了杜若一眼,微挑的桃花眼中明晃晃的写着质问。   --那不是专门给我的吗?   杜若心虚的别开眼,不敢和他对视。   守着这么多人, 商陆也不好拆她的台, 只是暂时给她记下了这一笔, 然后转身回办公室取出了食盒, 招呼大家过来。   杜若坐在宋瑾妍的位置上,和萧凤鸣四目对视,在对方沉静温和的目光下, 萧凤鸣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渐渐变成了心虚气短,他挺直了背脊,决定先发制人,“你这个系统靠谱吗,怎么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杜若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上半身前倾,“你说实话,廉贞长什么样子你真的还记得吗?”   “我..........”   萧凤鸣张了张嘴,想说当然还记得,但在撞上对方明澈的眼神时,就像被卡主了脖子的公鸡,说不出话来了。   杜若见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不记得就说不记得是了,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这样浪费时间不说,还........”她扭头看了一眼即便在吃美食脸上也仍旧挂着一层烦闷的宋瑾妍,压低了声音,“还把人家宋警官逼得快崩溃了。”   萧凤鸣:“.........”   半晌后,他弱弱的说,“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明明脑海中记得很清楚,可是描述出来的和记忆中就是有很大的差距。”   语气还颇为委屈。   “我的脑子也不笨啊,又不是到了老年痴呆的年纪,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像是想到了什么,萧凤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没有可能是受到那个禁制的影响?”   “这个不好说。”   杜若撑着头,“我们对那个禁制也不是十分了解。”   “那你方才说的其他办法是什么?”   “共情。”杜若看了他一眼,本来搜魂术是最直接的,可这样多少会对神魂造成损伤,用在敌人身上也就罢了,用在自己人身上多少有些不妥。   好在涂荼的家传秘术共情也能达到相应的效果。   “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用共情?”   顿了顿,萧凤鸣后知后觉的问道。   “因为共情会共享你所有的情绪和记忆,就等于将你这个人脱光了任由别人观赏,一点秘密都不能留下。”   杜若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语气凉飕飕的,“你想这样?”   萧凤鸣想象了一下,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一个劲的摇头。   不,他不愿意。   杜若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选择这种方法。   就是现在,对方若是不愿,她也不会用共情。   萧凤鸣这边打不开缺口,那么只能寄希望于商陆这边了。   等他们吃完了加餐,杜若走过去,轻声问道,“从陶知明那里拷贝出来的邮件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提起这个,刚刚因为美食而有所上升的心情顿时落了下来,商陆脸色微沉,“我们通过邮箱追踪到了注册人的电话号码,又通过电话号码查到了邮箱使用者,然后发现对方早就已经死亡。”   “死了?”   “对,只不过那个电话号码一次性充值了五年的费用,所以没有停机。”   没停机,就会正常使用,即便被警方查到了,也只能查到上一任主人,而那又是一个死人。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环。   “那ip地址呢?”杜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这就更贼了。”   说起这个,不等商陆说话,景明就气愤的不行不行的。   他拍了下桌子,“一开始对方设置了大量的陷阱和迷惑行为,我抽丝剥茧的从里面找到了最真实的一条,顺着摸过去发现那是一家海外的服务器发出来的。”   “于是我叫了其他小伙伴一起端了那个海外的服务器,然后又查到了国内。但是!”   “就在我们将将有了眉目即将查到对方的服务器的时候,他们的位置又变了。”   景明一想起这茬就气的心肝疼,他喝了一大口水,勉强压下了些许怒火,“我怀疑对方不是在使用一个固定的点,而是像交通工具一样随时移动。”   “那这样我们岂不是抓不住他们?”   现在路上私家车出租车公交车工具车那么多,从一堆砂砾中找到一颗沙子,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盯紧了陶知明。”   商陆无奈的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警力有限,精力有限,刑侦大队的案子那么多,他总不能带着大家无头苍蝇的在街上乱转。   不过。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听的一头雾水的青年身上,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现在,或许又多了一条。”   杜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和萧凤鸣茫然的眼神对上,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   用萧凤鸣钓鱼?!   商陆赞许的点了点头,对他们俩的默契感到很欣慰。   “这也不是不行。”   杜若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最后左手握拳锤了一下右手手心,“那我带着他先回去,陶知明那边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做。”   看着她眼睛里露出的兴致勃勃的神色,商陆眼神一动,“你有计划了?”   杜若:“嗯。”   “什么计划?”   “秘密。”   杜若卖了一个关子,一把揪起了座位上的青年,带着他匆匆的回到了五味馆。   一进门,她就冲到了白龙门前,敲了敲。   “找几套你之前的衣衫出来,要那种既有仙气还有贵气的,白色、青色、金色颜色不拘。”   白龙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她身后半步的青年身上,“给他穿?”   “嗯,我要打造成网红。”   然后将廉贞引出来。   “网红是什么?”   被一路拽着回来的萧凤鸣听到了新的名词,直觉的感到了不安,“还有,我为什么要穿他的衣服?”   杜若回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座金山银山,“你想不想报仇了?”   “想啊。”   萧凤鸣毫不犹豫的道,“做梦都想。”   “那就听我的。”   杜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郑重的说,“我有办法将廉贞引到你面前。”   “真的?”萧凤鸣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心头那隐隐的不安,凑过头迫不及待的催促,“怎么做?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杜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你先跟白龙进去试一下衣服还有鞋子,我在去买点东西。”   杜若要买的东西很简单,出了门左拐,走到尽头有一家理发店,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两顶发丝柔顺乌黑油亮的长发。   然后她拨出了一个电话,“喂,李哥,下午有空吗?是这样的,我这里新出了一些糕点,想请你过来品尝一下,顺便给我们做个宣传。”   电话那头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这次做的糕点有些多,所以杜若连湘水和鱼夏都叫了出来,大家分工合作,法术和神通齐齐上阵,才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将所有的糕点都做了出来。   洁白绵密、细如龙须的龙须酥,入口极香,红衣美人低眉浅嗅,降红色的广袖堪堪垂在雪白的酥糖之上,金线描绘的回字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红与白,白与金,对撞出强烈又鲜艳的视觉冲击。   也不知是人美,还是糖美,亦或者皆美。   蜜汁玫瑰芋头,绵软中却带着根根筋骨,淋上用清香的玫瑰酱和蜂蜜调制而成的佐料,浓香甜蜜,宛若雪中红梅。   这一次,萧凤鸣换了一身青衣,雅淡的天青色配着这一点玫红,长发随风飘舞,有种世家公子游园赏花的风流雅致。   外观透明,味道香甜的鲜爽莲子糕。   翠与白完美结合的椰丝娘惹糕,软糯香甜,还带着丝丝椰奶的清甜。   红、黄、白三色分明的驴打滚,入口即化,香甜入心,绵软弹牙。   ........   这次,杜若一连准备了八种古风糕点,每一种颜值都特别出众,但比糕点还美的,是打扮后焕然一新的萧凤鸣。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第96章 府城虾卷   “咔嚓, 咔嚓。”   本来只是冲着美食而来的李旦此刻看着美人美景, 灵感爆发,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束束绚丽的烟花,啥也不知道, 啥也不去想,只是机械性的举着相机疯狂的拍照, 陷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白衣翩翩温润如玉的公子,红衣妖艳昳丽风情的蓝颜祸水, 青衣淡然斯文儒雅的书生学者,金衣华贵尊贵典雅的王孙贵族........   李旦从来都没想过, 有朝一日他会拍一个男人而入了迷。   而他的三百万死忠粉丝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满屏的美食中窥见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像是一滴水飞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瞬间炸了。   【满汉全席】:“我从未想过自己一个直男有一天会为一个男人流下了口水。”   【樱桃小丸子】:“我从未想过自己一个专注美食一万年不动摇的人居然有了二心。”   【东北炖菜】:“我从未想过美食与美人相结合居然会形成这么大的冲击力。小哥哥是电影学院的吗?气质百搭呀。”   【湖南热干面】:“敲黑板,划重点, 只有我觉得这个小哥哥和早上出现在李哥微博里的那个背影是一个人吗。”   【山东鲁菜】:“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以我2.0的视力告诉你, 他们俩铁定是同一个。也就是说,那位侧颜帅哥终于露出了正脸,然后果然没有让我们一群美貌协会的人失望。”   那身板, 那五官, 那气质, 堪称一绝。   如果说, 今天早上混在一堆美食照片中的侧颜照只是小范围的引起了一团水花,那么今天下午这每一帧拿出来都能单独做壁纸的照片则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李旦的这三百万粉丝都是粘性很强的死忠粉,涉及各个领域, 其中不乏精英大腕。他们一旦行动起来,造成的影响力堪比一个二线明星。   更何况,这里面本来就有娱乐圈的人。   很快的,一个个标题为#送小哥哥c位出道#,#我与美食孰美#,#因为一个人我重新爱上了华夏糕点#,诸如此类的话题节节攀升,很快便爬上了热搜的尾巴,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又坚定的上升。   要不是五味馆晚上不营业,此刻就会被慕名而来的海市土着们给淹没了。   杜若看着网上越来越多的评论和点击以及挤进了热搜前二十的话题,已经可以预料到明天早上生意的火爆。   “小伙伴们,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尽管说。”她大手一挥,十分豪放的道。   话音刚落,一秒钟之前还累得摊在椅子上的萧凤鸣跟打了鸡血似的坐直了身子,“要又麻又辣的!”   被那个李旦跟个戏子似的摆弄了一下午,萧凤鸣早有意见了,要不是杜若一直安抚他这么做都是为了钓廉贞出来,他当场就想撂挑子不干。   “好。”杜若笑眯眯的应下,问其他人,“你们呢?”   “清炖狮子头。”   “莼菜鲈鱼羹。”   “鼎湖上素。”   “银耳素烩。”   “行,你们先将明天要用的材料准备好,该发面的发面,该煮馅料的煮馅料。”杜若弯了弯眼睛,笑的愈发和气生财,“总之辛苦大家啦。”   “萧大哥你就歇着吧。”杜若知道对方忍耐了一下午,此刻正处在爆发的边缘,自然不会再给他安排活计。   况且对方也不是五味馆的员工,总不好一直薅羊毛。   “我给你做夫妻肺片和辣子鸡如何?”   夫妻肺片是以牛头皮、牛心、牛舌、牛肚、牛肉为主料,进行卤制后切片,再配以辣椒油、花椒面等辅料浇在上面,红油重彩,颜色清亮,吃起来质嫩味鲜,麻辣浓香,十分符合他又麻又辣的要求。   辣子鸡则是以公鸡烹炒,加辣椒、米醋和酱油,色泽棕红油亮,滑嫩劲道,麻辣中略带回甜。   “可以。”   光听着就很好吃,萧凤鸣面上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喉咙早就滚动了好几次,就差流口水了。   厨房里,朱八娘给杜若打下手,高挑丰腴的美人甩着四条毛茸茸的胳膊,洗菜、切菜、剁肉、烧火,速度快的在空中舞出了一道道残影,整齐有序,井井有条。   “对了,你一会联系一下毛鹰,请他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他帮忙。”   杜若烧开锅,将切好的鸡肉倒在里面翻炒,见朱八娘游刃有余的样子,随口吩咐道。   “好的。”   朱八娘“唰”的一声从围裙中再次探出一只毛茸茸的锯腿,熟练的拨出了一串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通,毛鹰听到是杜若找他,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然后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麻袋山珍走进了五味馆。   “局长大人,这是山里摘得蘑菇、松子和一些野菜水果土特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他说的客气,实则麻袋里的蘑菇松子和野菜都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精品货,更别提他单独放在麻袋底部的灵芝和人参,至少都是百年以上的药龄。   本来朱八娘不给他打电话,他也要厚着脸皮来一次五味馆的。   自从上次吃了杜若做的一顿饭瓶颈有所松动,毛鹰回去后闭关修炼一举将修瓶颈冲破了大半,这次只要再吃一次她做的饭,那困扰他许久的瓶颈肯定能突破。   是以这次毛鹰下了血本,投其所好,找了许多好东西来孝敬杜若。   “你有心了。”杜若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知道毛鹰拿来的都是好货,上面浅浅的绕着一层薄薄的灵气,一看就是纯天然无污染。   “去里面等着吧,一会开饭。”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杜若的视线在毛鹰身上一溜,就知道他快要进阶了,只是差临门一脚,需要有人从后面推他一把。   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杜若很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八娘子,将蘑菇洗一洗,再切两个土豆,我们一会做道小鸡炖蘑菇。”   加了一个妖,饭量也要跟着涨一涨。   “一个恐怕不太够吧。”   朱八娘毕竟是和毛鹰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对他的胃口很是了解,而且她也看出来对方即将进阶,那么所需要的灵气肯定不少。   “那就再加两道葱煎豆腐和府城虾卷。”   “什么是府城虾卷?”朱八娘听到了一个新的菜名,好奇的问道。   “就是选新鲜的火烧虾与鸭蛋汁、高丽菜和葱拌和,再以网纱包裹成长条状,拖面之后,用大火略炸,起锅淋油,同时配以蘸酱或者腌白萝卜片,吃起来酥脆清爽,唇齿留香。”注释1   “我去剥鸭蛋。”   听完了解释的朱八娘站在原地没动,空出的一只胳膊陡然伸长,在空中打了一个弯,竖直向下,从橱柜里取出两个鸭蛋。   指尖一挑一动,两个鸭蛋就被瞬间剥了壳,露出了雪白的肉。   一个小时后,杜若的燕麦馒头也出了锅,朱八娘端着菜,她盛着馒头,一前一后去了后院。   在座的有很多大佬,毛鹰一开始有些拘束,放不大开,等到大家开动后,看着那飞快减少的菜肴和不断交错的残影,他坐不住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也加入了抢食阵营。   等到吃完这顿饭后,已经是月上柳梢,洁白的月光宛若轻盈的薄纱,温柔的罩了下来,有种朦胧的婉约美感。   毛鹰打了一个饱嗝,看着头顶的明月,忽然诗兴大发,当即吐出一句,“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话一出口,他猛然僵住了身子,意识到后半句诗不太妥当。   “对不住,我一时口瓢。”   他狠狠的拍了自己一个嘴瓜子,脸上全是说错话的懊恼,杜若笑了笑,并不在意,“无妨,我们又不搞文字狱,言论自由。”   毛鹰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淡,眉眼温和,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局长大人胸襟开阔,实在我辈之典范.........”   “过奖过奖。”当着这么多人,听别人滔滔不绝的对自己吹彩虹屁实在是太考验颜面,杜若自认脸皮还没有厚到家,因此不等他说完就先一步打断,“毛鹰啊,你手下有没有长得普通但又很机灵的小鸟?”   毛鹰脑海中立马浮出一只麻雀的身影,“有。”   “那让他帮我盯个人,事成后我有重谢。”   “谢什么,为局长大人分忧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虽然不知道她要盯谁,但毛鹰才说错话,这个时候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表现自己。   杜若笑了笑,领了他的这份心意,但心中却自有计较。   这世上,向来都是金钱易还,人情难了。   能用金钱解决的事情,千万不要牵扯到情分。   杜若将毛鹰送到了门口,并约好让麻雀明天上午十点过来,再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空了一大半,白龙他们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只有萧凤鸣倚在一个竹编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仰头看着天空,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话说?”   杜若挑了挑眉,坐在了他旁边。   萧凤鸣此时已经换上了早上的那一身黑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看着清爽干净,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下午那个法子真的能让廉贞主动来找我?”   “不确定。”   萧凤鸣呼吸一顿,猛的低头看了过来,白皙的脸上浮上了一层明显的怒气,但又极力的克制下来。   “但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杜若见他忍住没发火,不由高看了他两分,再出声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耐心和温和,“对方既然在你体内下了禁制,又让陶知明拍下怡水区那个项目,目的很明显,就是冲你而来。”   “既然他对有想法,知道你被我们截了胡后自然会想办法来找你,不然他这么多年的打算岂不是落了空。”   萧凤鸣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操作原理,“你让那个胖子给我拍两张照片就能让廉贞知道我在你这里了?”   杜若点了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找到李旦新发的那条内容,指给他看,“这条微博已经爬上了热搜第十,以现在的流量来看,至少有超过一千万的人看到了你的样子。”   而这个人数还在随着用户的转发而扩大。   “所以除非廉贞是个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老古董,否则他一定能看到你的。”   对方既然和陶知明有联系,那就一定在世俗中。   萧凤鸣盯着杜若手里的东西看了许久,抿了抿唇,眼睛里透着好奇和渴望,“我之前就想问你了,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有?”   杜若:“这是手机。”   “手机是什么?”   “为什么里面能看到我下午拍的照片?”   “还有微博和流量又是什么?新的力量体系吗?”   萧凤鸣发出了四连问。   杜若:“........”   失算了,她应该让朱八娘先给这个七十多年前的先辈做个入社培训的。   看着对方亮晶晶的求解答眼神,杜若到了嘴边的拒绝就这么咽了回去。   她轻叹了口气,认命的给他解说起来。   这一说,就直接说到了天亮。   远处有鸡鸣的声音穿透清晨的安静,和霞光一起敲开了新的一天。   杜若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的问身旁精神抖擞的青年,“你都明白了吗?”   萧凤鸣抱着杜若给他的一部旧手机,沉迷其中,头都没抬的道,“明白了。”   杜若:“........”   不,我觉得你不明白。   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五味馆内其余的妖怪起床了,他们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纷纷跟杜若打招呼,“局长,早。”   杜若咽下了嘴边的话,笑着说,“早。”   林知微提着一个行李箱,后面飘着金兰,跟他们告别,“我在外面的时间够久了,再不回学校课程都跟不上了。如果有其他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杜若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将将亮的天色,“吃饭早饭再回吧,这个点学校估计也没开门。”   “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知微一点也不客气的道,然后十分自然的将箱子往墙角一放,径自走到萧凤鸣身前,敲了敲桌子。   萧凤鸣从手机上抬起头,挑了挑眉,“有事?”   林知微指了指身后的房间,“那房间以后就归你了,好好使用。”   萧凤鸣扭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视线继续落在手机上,“我不睡觉也可以的。”   他现在是鬼王,不但有实体有影子除了体温低些外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又和常人不同。   他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   林知微扯了扯嘴角,同样随意的道,“我只是看在同类的份上提醒你一声,用不用随便。”   萧凤鸣本来没怎么在意,听到同类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一顿,惊讶的抬起头,“你也是鬼?”   他认真的打量着对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影子,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呼,“你也是鬼王?”   林知微面色一冷,要不是对方的表情太真诚,她几乎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   即便对方不是故意的,她的心情也被破坏了,“不是。”   林知微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头也不回的朝着前厅走去。   果然,长的好看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就不该色迷心窍的主动上前搭话。   金兰看了看背影都带着三分火气的林知微,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萧凤鸣,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生前一定是个单身狗吧。”   萧凤鸣皱了皱眉,看着同样是鬼的小辈,和颜悦色的解释,“不,我是个人。”   金兰:“.........”   这七十年的代沟真强大。   退了退了。   ........   早上七点。   整个城市已经进入了忙碌的状态,车笛声、人流声相互交织,编成了一曲激昂的交响乐。   老街上空飘溢着各种各样的饭香,人来人往的行人走在蒸汽氤氲的街道上,那一张张或沧桑、或疲惫、或朝气蓬勃、或年轻活力的脸上映出了鲜活的红尘气息。   其中有一大群年轻的女孩成群结队的朝着一家店铺冲去,仿佛去晚了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在她们身后,一个娃娃脸的青年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的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   而照片上,正是李旦昨天下午才传上去的微博。   “萧凤鸣。”   青年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一抹阳光打在他幽深的眼底,仿佛融化了里面的冰川,带出了一点点暖意。   “真是期待接下来的见面呢。”   他低声的呢喃,声音轻柔,仿佛怕惊动什么,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而在他十米开外,一家古风古色的二层店铺大门敞开,露出了欢迎的姿态。   今天萧凤鸣要了一碗鸡丝面,正在大口大口的吸溜面条,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筷子顿在半空,扭头朝着门外望了过去。 第97章 仇人见面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微尘在光影中浮动, 清风徐来,带着桂花的清甜幽香上下翻飞。   鹅黄浅白的花瓣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娃娃脸的青年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轻轻接住了一片花瓣,低眉浅嗅, 嘴角溢出了柔和的笑意。   “咔嚓!”   木筷断裂的声音响起,方才还坐在椅子上吃面的青年已经不见了身影, 只有半碗吃剩的面条和一双从中间断成两截的筷子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看着分外凄凉。   正在给顾客打包的杜若眼皮一跳, 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身子快过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将手里的糕点往涂荼那里一推, “你给这位美女打包一下。”   然后就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   尚未落下的珠联再次被掀起, 在空中荡出了优美的弧度, “啪”的一下落了下来。   涂荼抬起茫然的小脸,尚未反应过来,手里却下意识的开始了包装, 入袋, 收款, “一共八十六元, 谢谢。”   但是她人在店里,心却跟着杜若飞了出去。   萧凤鸣曾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有朝一日遇到廉贞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破口大骂, 大打出手,生死相搏.........   但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满腔愤怒的盯着他,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唯独一双经过伪装的墨瞳渐渐露出了猩红的颜色,周围的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了下来。   萧凤鸣这边满腔愤懑心情沉重面沉如水,对面的娃娃脸青年却神情自然态度闲适,仿佛相隔七十年之后再见的,不是有了血海深仇的死敌,而是依旧能勾肩搭背促膝长谈的至交好友。   “好友不见。”   廉贞歪了歪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熟稔的打着招呼,仿佛一点都没看到萧凤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萧凤鸣腮帮抖动,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语气森然,眼神阴冷。   廉贞楞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无辜的回望过来,“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在网上大张旗鼓的广而告之,不就是为了引他过来吗。   现在他来了,对方怎么反而更不高兴了呢。   果然,人类的想法就是复杂。   廉贞收起脸上的假笑,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狭长的眸子里泻出一抹锋利,对着他招了招手,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如果你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我可就不陪着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萧凤鸣握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响,额头青筋暴动,指节发出了令人后背发毛的“咔咔”声。   他的眼睛瞬间充斥成了血红色,猛然提速朝着廉贞冲了上去,一只拳头高高举起,带着开山碎石的力道,狠狠的砸了下来。   拳风扫过廉贞的眼尾,吹起了他额边的碎发,对方身形未动,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瞥着他,上挑的眼尾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   萧凤鸣更加怒不可遏,牟足了劲的想要更进一步,然而后领被人牢牢的攥住,死死的控制住了他的行动。   “你松开。”   萧凤鸣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   然而后脖颈的力道不但没有半分松懈,反而愈发收紧。   萧凤鸣一张白皙的脸顿时染上了红霞,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   “冷静些。”   杜若从后面走了出来,将他往身后一拉,攥住他的胳膊,抬眸和廉贞对视,“阁下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的地盘,我该说一句有恃无恐呢,还是艺高人胆大呢。”   “都可以。”   廉贞语气淡淡,看着被按在身后一脸不服气却不能挣扎的青年,微微叹了口气,可惜的说道,“本来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会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这副样子。”   “萧凤鸣,你可真让我失望。”   这话一落,就跟捅了马蜂窝或者点燃了引信的□□,萧凤鸣瞬间炸了。   “你说什么,有本事给老子再说一遍!”   “老子不..........”他声音诡异的停顿了一下,像是卡了壳,又像是被堵住了,然后才继续道,“不跟你动手是因为顾忌这里无辜的百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吗。”   “有本事你跟我到无人的地方,咱们决一死战!”   廉贞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料到他能说出这么有理有据的话,下意识看了那个拦在他身前的女孩一眼,对方笑容和气,不动声色。   忽然,他轻笑了一声,眼尾浮着的冰冷消散,阳光照进来,带上了几分细碎的金光。   “我收回之前的话。”   他神色一正,严肃的说,“你比之前有长进,是我固步自封了。那么,咱们再见。”   说完,整个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再也看不见。   “等等。”   萧凤鸣见状立马急了,他挣脱开杜若,朝着廉贞用力的抓去,然而入手的只有一抹细碎的光影。   下一秒,那细碎的光影也消失不见,快的仿佛不曾出现过。   “怎么会这样?”   萧凤鸣低着头,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反应不过来。   像只被遗弃的狗狗,透着无措和可怜。   杜若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周围努了努下巴,“你就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吗?”   萧凤鸣“啊”了一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有不少人像是才发现他似的,停下脚步围着他指指点点。   嘈杂的议论声在耳边清晰的响起。   “看,就是糕点小哥哥,没想到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帅。”   “啊啊啊,不行了,我又要换老公了。”   “小哥哥是衣裳架子吗,古风和现代装都能hold住。”   “.......”   萧凤鸣僵硬的转了转头,目光有些呆滞,大脑迟钝了半拍,“这些声音,这些人..........”   他努力的组织着语言,却不知怎么描述,最后急的一把抓住了杜若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   杜若看了一眼仍在围观的人群,带着他往店里走去。   “很明显,这是廉贞的手段。”   “什么手段?”   “域。”   “啥?”   萧凤鸣一头问号,跟着杜若走进了大厅,一路来到了后院,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了火热粘腻的视线和叽叽喳喳的议论,他肩头一松,坐了下来。   “域呢,就好比这个茶杯。”杜若随手从石桌上拿起一个茶杯,解释道,“茶杯的主人可以随意的选择往里面加水还是加茶。换句话说,在里面的一切都随主人的意愿决定。”   “我们方才就进入了廉贞的域,所以你没有听到周围的嘈杂,也没有见到人来人往的行人。”说到这里,杜若瞅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该不会都没注意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了吧。”   萧凤鸣:“.........”   杜若见到他这个样子就明白过来,彻底服气了。   “你的心够大的。”   萧凤鸣不服气,感觉尊严受到了挑衅,瞪着眼睛辩解道,“我的注意都放在廉贞身上了,哪有精力观察其他的地方。”   “话说回来,你发现了怎么还中了招?”   杜若:“........”   她能说她也是进去了才发现的吗。   “我那还不是为了救你。”   杜若没好气的道,“不然你自己能出来吗。”   “当然能。”萧凤鸣输人不输阵,“不管那个域是什么,只要将廉贞抓住了,自然就能出来。”   “可问题是,你抓的住人家吗?”   “..........”   这一次,萧凤鸣被怼的说不出话,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的公鸡,气势一下子蔫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闷闷的道,“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来了又不打,叙旧吗?   “你有从他身上感到恶意吗?”   杜若摸了摸下巴,也在思索对方的来意。   萧凤鸣顿了一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不说话。   这就是没有的意思。   “难不能他还对你余情未了?”   “怎么可能。”萧凤鸣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从身心的表示拒绝,强烈的大写的拒绝。   “那就是你对他余情未了?”   “那更不可能!”   萧凤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我对他只有恨,没有其他。”   “那你见了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就动手?”   反而跟个傻子似的楞在原地,用眼神杀人。   “.........”   沉默了片刻后,萧凤鸣道,声音低不可闻,“我就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   为什么要给他禁制?   是不是........有苦衷。   “就算知道了,你们也回不去从前。”   杜若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给过去划个句号。”萧凤鸣并不是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人,只不过对方是廉贞,那个曾经救过他和他有八拜之交的廉贞。   “我就是一时没有心理准备,等下次再面,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他。” 第98章 驱魔符   “我觉得人家不放过你的可能性更大。”   不是杜若故意抬杠, 而是以目前对方展露出来的实力来看, 萧凤鸣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吧,你以后要出去记得带个妖一起。”杜若考虑了一下五味馆其他妖怪的战斗力,补充了一句, “除了涂荼以外的妖怪都可以。”   萧凤鸣张了张嘴,想说他能行,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那个,好像, 大概,他真的不太行。   于是他果断的闭了嘴, 含混的应了一声,揭过了这个话题。   ........   陶家别墅内。   上官溪一脸苍白的靠在陶知明的肩膀上,虚弱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连续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医院那边的电话, 上官溪的希望越来越小, 眼神里的神采也越来越暗, 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水分的娇花,再不复往日的水嫩明艳,“知明, 这次我是不是真的抗不过去了。”   “不会的。”   陶知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温声安慰, “有我在, 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还是害怕,最近还老做噩梦。”   “梦见什么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陶知明眼神一冷, 语气却愈发温和。   “梦见一个胸口破了洞的女孩阴森森的要我还给她心脏。”   说着,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那可怕的一幕,上官溪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肩膀抖动,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知明,你说是不是那个女孩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啊。”   “要不我们去找个法师给她超度一下吧。”   说着,还打了一个哭嗝,听起来楚楚可怜。   “乖,没事的。”陶知明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安抚道,“明天我去给你求个护身符,你带在身边保准百邪不侵。”   上官溪体弱多病,以前也没少戴护身符玉器之类的东西,只是在换了心脏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像是为了跟过去告别,也就不太爱戴这些东西。   但现在她既然梦到了那个捐心的女孩,不管这是巧合还是意外,有些准备确实该做起来了。   陶知明眯着眼睛,暗自下定决心。   等哄睡了妻子,他起身到外面拨出一个电话,询问心脏源的进展,陈明握着电话翻了一个白眼,在心中暗骂,“催催催,你当心脏是你家养的大白菜呀,想要什么时候都有。”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陶总,市里的几家医院我都问过了,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不匹配。”   “要不,您那边再想想办法?”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陶知明自然听明白了他语气中的暗示,但这话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哪怕对方是和他一条船的战友,“行,我知道了。”   最后,他只是模棱两可的扔下这么一句话,也没具体的说怎么做。   但是陈明却松了口气,只要不逼着他去杀人放火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对方就是骂他一顿也无妨。   不过。   陈明纳闷的皱了皱眉,“他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其实不是陶知明突然换了性子变得好说话,而是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他得罪不起需要捧着的人。   “廉贞大人,您怎么来了。”   陶知明迅速的挂断电话,迎了上去。   “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做吗?”   廉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含着令人后脊骨发麻的寒意,陶知明心头不断的打鼓,神色愈发恭敬。   “警方那边在查我的信息。”   晾了他片刻后,廉贞语气冷淡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陶知明原本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眼睛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您一直都是和我单线联系,我从未告诉过旁人,就是内子也不能知道。”   警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也是那个汪远修告诉他们的?   不,不可能。   陶知明很快的否定这个猜测,汪远修能知道他已经是机缘巧合踩了狗屎运了,绝无可能知道廉贞大人。   “廉贞大人,我敢保证消息不是从我这里走漏的。”   “你确定?”   廉贞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深意让陶知明不敢想下去。   “这、这个.........”   听到他这么说,本来自信满满的陶知明反而不敢确定了,额头渗出一滴冷汗,顺着面颊滑进了衣领,他却顾不得擦拭,只是不断的拿余光觑着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利索。   “还请廉贞大人指点。”   他不敢硬撑,乖乖的伏低做小。   廉贞冷声吐出两个字:“邮箱。”   陶知明闻言楞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用力咽了回去。   廉贞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肯这么说就一定是掌握了证据。   现在不是狡辩争论对错的时候,他能做的,只能是认错并找到问题所在。   “我这就去彻查电脑。”   为了保证安全,陶知明从来只用一台电脑和对方联系,那就是放在书房的笔记本,上面不但有指纹解锁还有密码解锁,常人根本打不开。   就连电脑内部,也是找的高手单独做的防火墙,若是有黑客入侵,就算拦不住也会第一时间示警。   但是警报并未响起,他的电脑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所以哪怕陶知明嘴上这么说了,心里也是打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那个先不急,对方并没有查到什么,以后你自己行事小心些。”廉贞见他识趣,眼中的冷意散去了一些,“我另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做。”   “您说。”   “给我盯住一个人。”   廉贞眼中露出一抹精光,“他叫萧凤鸣,照片你从一个叫李旦的美食博主上找,最新的那个就是。”   “是。”陶知明恭敬的应下,低着头,静静的等待他后面的指示。   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新的指示,不由疑惑的抬头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娃娃脸青年。   “暂时就这些。”廉贞注意到他的视线,不以为意的道,“另外给我准备一间幽静的房子,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住在海市。”   “好的。”   陶知明心头一跳,很想问他来海市做什么,但是心中对他的惧意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明月园那里有一套房子,环境清幽,交通便利,却不嘈杂。”陶知明很快的便找出了符合条件的房子,“您是现在过去还是.........”   “钥匙给我,我自己去。”   廉贞伸出手,说道。   “好的。”   陶知明诺诺的答应下来,“您稍等,我这就上楼给您取钥匙。”   不一会的功夫,他就拿着一串钥匙下了楼,恭敬的递到廉贞手里后,见到对方起身欲走,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有事?”   余光中瞥见他的神情,廉贞停下步伐,回头问了一句。   “廉贞大人,内子最近精神不好,晚上经常做噩梦。”他踟躇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求道,“您能不能赐手下一张护身符,保她安眠。”   “可以。”   廉贞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张符箓递给了他,“上面那张是安神符,下面那张是驱魔符。”   他看了一眼这栋别墅,不紧不慢的道,“这房子里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鬼气,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是哪个野鬼留下来的。”   “你把驱魔符贴在大门口,孤魂野鬼便再也不敢造次。”   “好的,谢谢廉贞大人。”   一听到有鬼气,陶知明一颗心立马提了下来,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到是哪个倒霉鬼来索命。   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驱魔符。   将符箓小心的收好后,陶知明将人送到了门口,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他才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忙不迭的将驱魔符贴在了大门内侧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然后又上楼取了一个吊坠,将安神符塞在了里面,挂在了妻子的脖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陶知明总觉得在给妻子挂上安神符后,上官溪的呼吸都平缓了许多,精神也跟着松懈下来,不再像绷紧的直线。   给她掖了掖被角,陶知明便去了书房,查看自己的电脑。   将笔记本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的查看了两遍,他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对方的黑客水平已经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破解我的双重密码和防火墙了吗?”   他自言自语道。   “不,不可能的。”   当初设置防火墙的时候,他请的就是国内外的顶尖黑客,不可能还有人的水平比他们更高。   可是不是从自己的电脑泄出去的秘,那么警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陶知明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后,他烦躁的扒拉了一下头发,给在警局的暗线打了一个电话。   “喂,你帮我查一件事。”   “查一查你们警方里有谁在查一个叫“廉贞”的收件人和邮箱,还有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陶知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废物。”   他用力的按掉电话,愤怒的吐出两个字。 第99章 椰子盅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 蹲在楼道里的一个人影重重的“呸”了一声, “什么玩意,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这警察局又不是你家开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上次替你冒险杀了汪远修就已经引起了一队那边的怀疑了, 这段时间都在暗暗清查内鬼,现在冒头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男人暗暗的在心里嘀咕了几句, 靠在墙壁上,从兜里抽出一根烟, 点燃,狠狠的吸了两口, 心情这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随后他掐灭烟,整了整衣衫,调整好面部表情, 这才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莫警官, 吃午饭了吗?”   路上有穿着警服的文员见到他后客气的问候了一声。   莫锋扬起嘴角, 露出一抹老好人的微笑,“还没呢,正准备去吃。”   “那你可要抓紧。”对方笑着提醒了一句, “今天中午食堂做了红烧肉和西红柿炖牛腩, 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莫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快步朝着食堂走去, 路上遇见一个其他部门的同事,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膀,哥俩好的结伴一起走。   说笑声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隐隐的传了过来,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志看着他们的背影,略带羡慕的说,“莫警官的人缘真好呀。”   另一个女同事深以为然的道,“可不是,若是参加警局的人气评选,他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二名。”   “那第一名是谁?”   齐耳短发的女同事下意识的问道,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眼中露出了了然,“哦哦,是咱们警局的颜值代表商警官。”   对方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双手托腮,露出了花痴的表情,感叹道,“说起咱们商警官,那颜值、那身材、那气质,真的是吊打一众小鲜肉啊。”   “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进了娱乐圈才可惜吧。”齐耳短发是今年刚进来的实习生,从第一眼见见到商陆的时候就惊为天人,现在更是当成了毕生的偶像,“这样的人,就该留在警局造福苍生啊。”   毕竟对方缜密的逻辑、敏锐的判断力和丰富的经验,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惩罚罪恶的审判者。   高大、睿智、勇猛,最重要的帅的惨绝人寰。   她痴迷的眯起了眼睛,耀眼的日光中,仿佛看到了对方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天神一般朝着她们缓缓走来。   不,不是仿佛,是对方真的在朝她们走来。   齐耳短发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道愈发逼近的身影,整个身子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右手紧张的握成拳头,在对方经过的时候猛的抬了起来打了一个敬礼。   “商警官好!”   抬头、挺胸、收腹,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商陆被她突然而来的大嗓门惊了一跳,目光落在她紧张又恭敬的面容上,小幅度的勾了勾嘴角,“你好。”   顿了顿,他和声补充了一句,“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   齐耳短发大声了应道,“是。”   利落的放下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商警官,您去吃饭吗?”   商陆:“对。”   “可是食堂在另一个方向。”   “我去外面吃。”   齐耳短发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同事忽然从后面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哦哦,好的,那您慢走。”   齐耳短发到了嘴边的话就换成了这句。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她才扭头问同事,“亲,你方才拉我做什么?”   同事恨铁不成钢的瞅了她一眼,凑过来小声的八卦,“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据说商警官和隔壁老街五味馆的老板娘关系不一般,他有空都是去那里吃的。”   “五味馆?”   齐耳短发下意识重复了一句,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才在哪里看过。   “你说的不会是昨天冲到了热搜第六的那个五味馆吧。”   女同事也是微博常驻的一员,闻言点了点头,“就是那个。”   “我下班后也要去买糕点吃。”   齐耳短发明显跑了话题,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精美的画面,龙须酥,蜜汁玫瑰芋头,鲜黄莲子糕......   当然,还有那个比糕点还要美丽的美人。   想到那个小哥哥,齐耳短发捂住了胸口,头一歪,靠在了同事肩膀上,“亲,我感觉自己要爬墙了。”   女同事:“???”   .......   煮汤用瓦罐,米线用砂锅.......但在传承五千年的华夏文明中,还有一道菜既是食材本事又是承载本身。   --椰子盅。   椰子壳天然生香,去掉外皮倒出椰汁,然后把顶部锯开,加入冰糖蒸十分钟后,再放入泡发好的银耳,转小火慢蒸,最后再倒适量椰汁。   堆一层菠萝丁点缀,便有一种“天教日饮欲全丝,美酒生林不待仪”的诗情画意。   这是杜若特意为商陆做的甜点。   除此之外,还有色泽红润、质地软糯肥而不腻的商芝肉和味道鲜美色泽纯正的龙泉烧香菇。   等他到的时候,最后一道奶汤核桃肉也倒入了青色的瓷盆中,端上了桌。   杜若坐了下来,陪着他一起吃,顺便问起调查廉贞的事情。   “户籍系统里面倒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上面显示的是他只有二十四,是个孤儿,祖籍华南m省。”商陆给她夹了一筷子香菇,接着道,“这个身份是真的。”   “但他不可能二十四。”   杜若脱口而出道。   “所以他套用了别人的身份。”商陆垂了垂眸子,声音平静。   华夏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那些偏远山村中更是有不少孩子直到上学的时候都未曾上过户籍,所以这里面可钻的漏洞很多。   “那既然他用了这个身份,能查出他之前的行动轨迹吗?”   杜若皱了皱眉,说道。   “我查了。”商陆道,“但是并没有什么可疑。”   换句话说,对方用这个身份的行动都是无关痛痒的或者挑不出毛病的。   结合他的身份,商陆倒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意外。   毕竟修士的手段系统也给他普及了不少,再加上这段时间耳濡目染,明面上查不到破绽很正常。   而他跟陶知明之间,明面上更是清清白白毫无牵扯。   杜若喝了一口汤,将里面松脆的核桃仁咬的咯嘣响,像是泄愤似的,“真是太狡猾了。”   商陆看了她一眼,觉得她鼓起腮帮的样子十分像某种动物,眼神不由柔和下来,“你也不用太生气,对方既然主动露面了,那么肯定还会再次出现。”   “我们只要做好准备,等着就行。”   “我倒是能等,就是怕萧凤鸣等不了。”   杜若朝大门紧闭的客房扫了一眼,叹了口气,“从见到廉贞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没出来过。”   要不是对方是个鬼王不用担心自寻短见,杜若这会就要破门而入了。   商陆也朝那个房间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凝,“或许,陶知明那里会有线索。”   “我已经派一只麻雀精过去盯着了。”杜若明白他的意思,接着他的话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有回信了。”   说曹操曹操到。   她的话音刚落,一只灰扑扑的扔到大街上也没人会看一眼的麻雀扑棱着翅膀落了下来,他眨了眨绿豆眼,对着餐桌上的美食咽了口口水。   好在麻雀还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恋恋不舍的看了那些充满了灵气的食物一眼,迫使自己抬起头,对着杜若说道,“今天上午陶知明都在家里没有出去,只是上午九点的时候他的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青年。”   麻雀歪头想了想,描述道,“对方长了一张娃娃脸,但是身上的气势却很大,我怕被发现就没多看,飞的远了些。”   “直到半个小时后,他走了之后我才重新飞了回来,落在了屋顶上。”   “我听见陶知明打了一个电话,让对面的人调查警方里有谁在查一个叫“廉贞”的收件人和邮箱,还有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但是那人似乎没同意,他气的摔了电话。”   杜若和商陆对视了一眼,“看来警方的内奸和他的关系也没那么坚不可摧吗。”   至少对方因为自己的安危拒绝了他。   商陆之前的调查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   “辛苦你了,小麻雀。”杜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盒炒松子,这些松子还是毛鹰上次来的时候特意从深山中带出来的极品。   “这些你拿回去当零嘴吃,等我们抓住了陶知明,我再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真哒?”   小麻雀一只爪子勾着松子,本来以为这就是最终的谢礼了,刚想说声谢谢就听见后面还有好吃的,一双绿豆眼瞬间瞪大了一倍,声音都变得尖利。   “真的。”   杜若笑着承诺。   小麻雀开心的找不着北,蹦蹦跳跳的在桌子上转了两圈,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神志,“您放心,我一定牢牢的盯死了陶知明。”   “嗯。”杜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温声叮嘱了一句,“他固然重要,但你也注意自己的安危。”   “若是有危险,先保住自己。” 第100章 车祸   董小宛最近老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可每次回头看的时候, 身后却空无一人。   很多次她都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但是那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却始终如影随形,不断的刷着存在感。   暗夜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 露出了狰狞的巨口,潜伏在黑影里, 择人而噬。   而董小宛,就是被看中的猎物。   “滋啦。”   街旁的路灯忽而闪了两下, 忽明忽暗像是短路似的,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因为是深夜, 这个路口又不是什么繁华的街道,是以宽敞的人行道边上就站了董小宛一个人,她拢了拢外套, 见到前方的信号灯变成了绿色, 加快脚步朝对面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 后面便传来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回过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背包不知何时露了, 掉出了不少东西。   董小宛也没想太多, 转过身便往回走。   就在她刚刚走到掉落的物品前面, 还没来得及弯腰捡的时候, 一道刺耳的汽车轰鸣声从远处传了过来,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一辆红色的跑车呼啸而过,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弯, 横撞在了对面的路灯上。   “哗啦。”   路灯晃了两下,终于不堪重负的炸裂,碎片飞散,有几片甚至擦着董小宛的面颊擦过。   带起了一股冰凉的锋锐。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指尖上沾了一抹血色,董小宛蓦然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那抹艳红,又呆呆的看着对面半个车头都被撞的凹进去了跑车。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如擂鼓,越来越快,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她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直到视线中瞥见车头的位置冒了出大簇大簇的白烟,这才回过神,身子摇晃了两下,跌跌撞撞的跑向了跑车。   “喂,你感觉怎么样?”   她趴在车窗上,透过玻璃看向驾驶座的司机,奈何玻璃上贴着的膜隔绝了视线,无奈之下她只能拽着门把手用力拉。   车门被从里面锁死了。   董小宛咬了咬嘴唇,神色愈发沉重,额头也冒出一滴冷汗,她回顾四周,忽然眼睛一亮,迅速的跑到路边捡起了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   然后用力的朝着窗户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玻璃终于裂开了一道道裂纹,以一个圆点为中心朝着四周呈蛛网纹扩散,最后“哗”的一声齐齐碎裂。   玻璃渣子撒了一地,露出了驾驶座上陷入了昏迷的青年。   一道血痕顺着安全气囊蜿蜒而下,打湿了青年的裤子,给那件价值不菲的高定染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青年半张脸陷在安全气囊中,失去了意识,只余下胸口的位置还微微起伏,昭示着生命的痕迹。   董小宛扔掉石头,将手探进车门,打开锁,解开青年的安全带,小心的扶着他的头,将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一直拖出了七八米的距离,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轻轻的将人放倒在地,顾不得擦拭脸上的细汗,董小宛拿出了手机,拨出了救援电话和报警电话。   “轰隆。”   就在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跑车像是忍耐到了极限,在空中炸出一朵浓烈的火焰。   刺鼻的金属味涌入鼻头,冲天的火光和剧烈的爆炸声吸引了不少行人,他们站在远处,一边对着熊熊燃烧的跑车发出了惊呼,一边举着手机不断的拍照。   “姑娘,你们没事吧。”   有好心的路人见到不远处一身血迹的青年男女,担忧的走了过来。   “我没事。”董小宛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有事的是他。”   好心人一愣,顺着对方的指引看了过去,等看到一脸血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的青年,下意识的拿出了手机。   “我已经打了,救护车和警察应该很快就到。”   注意到对方的动作,董小宛善解人意的提醒道。   “哦哦。”   听到对方这么说,好心人收起了手机,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沉默的站在一旁,像个门神似的守在青年身旁。   过了一会,又有几个好心人走了过来,他们看看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好好的站着的女子,又看看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青年,顿时明白过来,然后纷纷围住了董小宛。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中年大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复杂的看了青年一眼,“他不会酒驾了吧。”   董小宛:“........”   她不知道。   见到她沉默,那个中年大妈像是得到了肯定,看向他们的眼神顿时变了。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语气痛恨又充满了同情,十分矛盾。   董小宛知道她误会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在最后咽了回去。   算了,不确定的事情不要解释,不然会越来越乱。   好在没过多久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护人员将青年抬上了车,看见还傻愣愣站着的女孩,忍不住喊了一声,“家属一起上来。”   董小宛张大了嘴巴,想说自己不是家属,然而医生在喊完这句话时直接弯腰走了进去,一点都没有想听她解释的意思。   “姑娘,医生叫你呢,别耽误他们救人。”   许是后面半句话起了作用,董小宛脸上虽然抗拒,但还是跟着上了救护车。   “乌拉乌拉”的鸣笛声响了起来,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董小宛从窗户上看到了被她遗忘在路口的书和笔。   她抿了抿唇,看着那越来越小的书本和笔,深深的叹了口气。   算了,救人要紧,让车子停下明显不现实。   看来只能明天去买一本书赔给图书馆了。   董小宛这么想到。   一直到了医院,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她忽然犯了难。   “对不起,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我不是他的家属,是看到他出了车祸,好心的将他从车里救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的家属是谁,你们医院不能帮着查一下吗?”   董小宛略带尴尬的声音在收费台响起,里面的工作人员看见她身上的血迹,微微皱了皱眉,给急诊室打了一个电话。   “喂,刚送进去手术的那个病人身上有证明信息之类的东西吗?有?太好了,我一会让人去拿。”   挂断电话后,工作人员连忙叫来一个小护士,让她去急诊室拿东西,然后才对董小宛说道,“你先坐着等一等,一会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的家属。”   “好,好的。”   董小宛此刻也觉得脚底发软,浑身虚的厉害,她点了点头,扶着墙壁坐了下来。   直到此刻,后怕和恐惧才涌上心头,   半个小时前,她和死神擦肩而过。   要不是背包露开了一道口,掉出了书本和笔,现在躺在急诊室里面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   真的是........好险啊。   她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湿漉漉的黏在衣服上,又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而在这家医院的另一个楼层里,陈明正焦急的在办公室转圈圈。   “咚。”   房门刚响了一下,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门,一脸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来人面色有些古怪,“陈医生,被送进急诊室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   陈明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句,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胳膊,手上不自觉的用劲,“你确定?”   对方被他抓的一疼,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甩了甩胳膊。   陈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说了一声“抱歉”。   “没关系。”   对方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闻言立马就将心中的那点不快给抛到了脑后,“虽然送进去的是个青年,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不知道她是不是陈医生你找的人。”   “她在哪里?”   陈明闻言眼神一闪,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在收费台那里。”对方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因为她不是那个青年的家属,钱也不够,所以收费台的同事从患者换下来的衣服中找到了一部手机,正在试着联系家属。”   “好,我知道了。”   陈明的心“咯噔”沉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出一股不安。   “那个青年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不知道。”对方说,“我来的时候还没有。”   “行,那我去看看。”   陈明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他一边往收费台走,一边给陶知明打了一个电话。   “喂,计划有变........”   陶知明的眼神十分阴沉,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森森的寒意。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在他的脸上打出了一片阴影,愈发显得整个人鬼气缭绕。   他的手指敲在厚重的实木桌子上,发出了“咄咄咄”的响声。   片刻后,他从抽屉了取出一个木盒,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小纸人。   然后用剪刀剪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青年换下来的血衣中,也掉出了两张白色的纸片,纸片被剪成了人的形状,在腰部被整齐的砍断。 第101章 调查   “咦, 谁随地乱扔垃圾。”   一个护士看见干净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两片碎纸, 弯腰捡了起来,“剪的还挺像。”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幕被从另一头匆匆赶来的陈明捕捉到, 他眼皮一抖,下意识的就朝那里多看了两眼。   然而纸片已经被扔到了里面, 他只看到了一只绿色的垃圾桶,安静又挺直的立在那里。   陈明用力的抿了抿嘴唇, 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压下了心底的狐疑, 快步朝着收费台走去。   然后在离着收银台还有十米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后脊紧绷,神色闪过一丝慌乱。   两个穿着警服的青年正站在收费台门口, 一个询问, 一个拿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然后那个询问的警察从护士手里接过一张证件,掏出手机“咔咔”拍了两下。   而他们的旁边,那个本该出车祸被送进急诊室的女孩正低头说着什么, 时而眉头紧锁, 雪白的脸上还带着一种慌乱和恐惧。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董小宛一脸后怕的道, 说完还拍了拍胸口, 那里的心脏兀自跳的比正常还要快上一二,记笔录的警察见状安慰她道,“不用害怕, 现在已经没事了。”   董小宛点了点头,这时另一个查那个被送进急诊室的青年的身份的警察手机响了一下,还没等他打开,对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   电话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道高昂的惊呼,“卧槽,你知道宋权是谁吗?”说完不等他回答,那头就继续喊道,“他是宋市长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哥们,你留在那里注意好好关注手术情况,我已经将这个情况上报了,估计很快宋市长那边就会派人去医院了。”   因为震惊,所以对方没有控制声线,透过薄薄的手机屏幕,不仅是离着近的警察和董小宛,就是隔着十米的陈明,都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然后他彻底僵住了。   市长..........的儿子。   这会篓子捅大了。   陈明的心直直的往下坠,又冷又寒,整个人宛若木偶,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打电话的李力也没想到被送进急诊室的那个青年居然是市长的儿子,他楞了一下,看向同样被惊住的同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这下有的查了。   同伴反应过来,收起记事本,“你说,我们要不要调周围的监控查一查?”   虽然从现场的痕迹和目击者的口供来看,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但是对方毕竟是市长的儿子,还是要再仔细一些更好。   李力也是这么想的。   “车被送到哪里去了?”   “烧成那个样子,4s店估计是没法修了,不出意外应该被拖到了汽修厂。”   李力沉吟了片刻,“你联系刑侦大队的人,请他们跟你一起走一趟。”   同伴眼皮一跳,目露惊疑,“你是怀疑?”   “有备无患。”李力面色沉重,宋市长身居高位,有些仇敌在所难免,祸及家人什么的,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我知道了。”   同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郑重的点了下头,飞快的走了出去。   “董小姐。”   李力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女孩,微微叹了口气,“还要麻烦你再多待一会了。”   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宋市长那边来人后肯定是要第一个询问她的。   董小宛听到他的声音后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恢复清明,“哦,没问题。”   声音有些呆呆的,显然还对宋权的身份有些恍惚。   市长家的公子啊。   想到自己居然救了传说中的权二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快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儿子住院,做父亲的肯定会来的吧。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人物,董小宛心也不慌了,脚也不虚了,感觉给她一碗酒,她能围着医院跑三圈。   “哒哒哒。”   高跟鞋重重的砸在地上的声音由远而近,光听这紧凑的节凑,就能知道来人必定很急切。   董小宛在心中这么猜测着,然而下一秒,高跟鞋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前停了下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宋权怎么样了?”   声音急促,略带着两分喘气。   宋瑾妍缓了缓呼吸,一边从包里取出卡付费,一边问旁边的警察。   “我是刑侦大队一队的宋瑾妍。”她从包里掏出了证件,“也是宋权的姐姐。”   “宋警官好。”李力看了一眼证件,脸上的表情也变的和气了两分,“宋权正在急救室抢救,目前尚未出来。所以具体情况不明。”   宋瑾妍应了一声,这时收费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刷完了卡做好了登记,“给您卡片,请收好。”   宋瑾妍看都没看黑卡一眼,随意的塞在了包里,视线落在那个靠墙站着的女孩身上,“她就是目击者?”   询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李力点了点头,“就是她。”   宋瑾妍迎了上去,先是温声给她道了一声谢谢,然后才轻声问道,“可以询问你几个问题吗?”   语气柔软,像是三月的春风拂过耳畔,还带着阵阵花香。   “当然可以。”   董小宛见这么一个大美女温声软语的跟自己说话,脸不争气的红了。   “那我们去急诊室那边?”   宋瑾妍试探的道。   “可以,可以。”   董小宛忙不迭的点头应声。   作为姐姐想守在手术室门口第一时间知道弟弟的情况,很正常,换成她也一样的。   所以董小宛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到了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口,宋瑾妍拉着董小宛的手坐了下来,“能跟我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   董小宛便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又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宋瑾妍起初神色还算正常,听到后面的时候一双秀眉就渐渐的皱了起来,到最后拧成了一个疙瘩。   “宋警官,有什么不对吗?”   李力见状心头一跳,感觉对方像是发现了什么。   宋瑾妍摇了摇头,压下了心底的某个念头,“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   说完,她低着头,长又卷翘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了眼帘,让人看不清那双明媚的眸子里的神色。   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李力秒懂,识趣的不再多问。   倒是董小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跟被猫挠了一爪子似的,痒的厉害。   但是她却不敢多问。   过了一会,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那是一种皮鞋踩在地面的沉重声。   董小宛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猛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张熟悉的国字脸出现在视线中,和电视上那种风度翩翩沉稳有度的样子不同,现在的宋市长眉眼带着焦虑,衬衫的扣子开了一颗,额前的头发湿了一缕,丧丧的垂了下来。   少了一种精英感,多了两分平易近人的世俗气息。   如果不看他身后跟着的秘书和保安的话。   “小叔。”   正在垂头思索的宋瑾妍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己的小叔来了,起身叫了一声。   “嗯。”   宋市长鼻音深重的应了一声,眼睛注视着手术室,“里面进行了多长时间了?”   宋瑾妍:“已经一个小时了。”   “这么久了啊。”   半晌后,宋市长喃喃的道。   “小叔,你先过来坐下等吧。”宋瑾妍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一上手后动作一顿。   男人隐在西装下的肌肉在微微的颤抖。   宋瑾妍抿了抿唇,假装没发现,拉着他坐了下来。   刚坐下,手术室的门开了。   宋市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快的将出来取血袋的医生吓了一跳,“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脚步一顿,摘下口罩,“幸好送来的及时,命保住了。他现在失血过多,我要去血库取血,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说完,重新戴上口罩,急急地朝着血库跑去。   宋市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一放松,脚步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宋瑾妍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小叔,小权会没事的。”   “嗯。”   宋市长重重的点了下头,就着她的力道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缓了缓神经后,他终于有了精神询问起车祸的事情。   宋瑾妍看向了董小宛。   宋市长也看向了董小宛,眼神带着慈和和感谢,“小姑娘,就是你救了犬子吧,太谢谢你了。”   “不、不客气。”董小宛看着市长慈眉善目的跟自己道谢,话都说不利索了,一颗心跳的飞快,口不择言道,“见义勇为、拔刀相助,那是我应该做的。”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像是熟透的红苹果。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是........”   越紧张,她越是说不出话,到了最后都快急哭了。   宋市长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胳膊,“别紧张,慢慢说。”   声音浑厚,带着长辈的慈爱和温柔。   董小宛听着宛若自己老父亲的声音,心里慢慢变得安定,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将自己之前告诉宋瑾妍的话又告诉了他一遍。   说完后,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看了旁边沉默的宋瑾妍一眼。   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奇怪,这事情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自己告诉宋市长,而要我再说一遍?   注意到她的眼神,宋市长看她的神色更加温和了,“董小宛是吧。”   “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塞在了对方的手中,“我宋家欠你一份人情,以后若是遇到麻烦,可以打上面的电话联系我。”   顿了顿,他调皮的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杀人放过违法乱纪的事情都可以哦。”   董小宛:“.........”   捏着手心的名片,感觉像是捏着一片炉火,又烫又热,她却舍不得松手。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宋权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宋市长和宋瑾妍连忙走了上去,看着头上缠着纱布的儿子/弟弟,齐声问道,“医生,我儿子/弟弟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笑着说,“手术很成功,送到病房后多加注意,只要不感染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听到他的话,宋市长和宋瑾妍一直提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董小宛闻言也松了口气,她没有继续跟上去,而是轻轻扯了扯秘书的袖子,“这位先生,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想了想,她从包里取出纸和笔写了一串电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若是宋瑾妍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徐秘书挑了挑眉,对这个一脸稚气的女孩多了几分好感,“好,我会替你转交的。”   董小宛点了点头,这才抱着自己的背包走出了医院。   这一次,她看着黑漆漆的夜色,没有再选择独行,而是奢侈的叫了出租车,载着她回到了学校。   ........   第二天一早,宋瑾妍就接到了宋权那辆跑车的调查报告。   报告是凌易拿回来的。   “那车子没被人动过手脚。”虽然烧掉了大半,但最重要的几个部位还在,他特意盯着专业的技术人员查的,不会出错。   “医院那边也证实了他并不是酒驾。”   宋瑾妍眯了眯眼睛,手心里转着一只签字笔,神色凝重,“而且根据周围的监控,跑车的速度明显超速,尤其是在出事的十字路口这里,更是达到了一百二十迈。但是--”   她语气一顿,神色冷了下来,“宋权不是个喜欢违反交通法规的人,尤其是在过路口的应该减速慢行的时候。”   应该说,因为小叔的关系,他比任何人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哪怕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不着调,但是涉及到提纲挈领的事情却比任何人都小心。 第102章 崩溃   听她这么说, 凌易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这一次, 他的神经反射弧比以往都快了两分,“你说他会不会是鬼上身或者中邪了?”   宋瑾妍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清黑的眼珠中像是燃起了两簇火焰,“你也这么觉得?”   其实方才凌易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没大过脑子,但此刻见到宋瑾妍这个样子, 神色反倒变得认真起来。   “我觉得这种专业的问题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来解决。”   谁是专业的人,不言而喻。   宋瑾妍捏着手里的报告, 起身站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五味馆。”   .......   五味馆的饭粥五天一换,今天正好是菠菜虾仁粥, 雪白的米粒中飘着一抹翠绿, 淡粉色的虾皮像是雪花似的飘在周围, 口感软糯又带着清鲜,在配上一叠泡胡萝卜和拌双笋,一个人成年人能连着喝三大碗。   宋瑾妍和凌易到的时候早峰的客流已经散的差不多, 妖娆美艳的朱八娘正在弯腰擦着桌子, 动作利索,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收拾好了两桌。   见到他们之后, 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还自然的打了一个招呼,“你们来了。”   语气平淡的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你知道我们会来?”   宋瑾妍眼神一闪, 脑中那个不确定的念头渐渐变得坚定,“我弟弟.........”   朱八娘抬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朝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周围还有人。   宋瑾妍闭上了嘴,沉默的坐在了她刚收拾好的桌子上,直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她才按捺不住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情报?”   朱八娘看见一向精致高雅的姑娘难得素面朝天的露出了最真实的状态,因为一夜未睡,眼底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青黑,脸色也略带憔悴,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   不过她底子好,即便素颜也比普通人出众,这样不施粉黛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少有的清纯和稚气。   “宋权被人下了傀儡符。”   “什么?”宋瑾妍呼吸一急,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傀儡符这个名字一听就很不祥,再联想到弟弟反常的行为,她大胆猜测,“能控制人的行为?”   朱八娘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将麻雀精听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怎么可以这样。”   听到是陶知明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故意制造车祸想要取得人家姑娘的心脏,宋瑾妍的尾椎骨就爬上一抹寒意,像是冬天下雪后结成了寒冰,冻得她不寒而栗。   一个人,良心怎么能黑成烂泥呢。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朱八娘倒是没有多大感觉,论阴谋诡计心狠手辣,他们妖怪其实要排在人类后面的说。   “宋权身上的傀儡符是谁下的?”   杜若派麻雀精监视陶知明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给什么人傀儡符,也就是说,他是在被监视之前就将傀儡符送了出去。   这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早在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这就要从他的身边之人查起了。”朱八娘道,“车祸既然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么傀儡符不出意外就是在昨天被贴上的,只要查出他都接触了什么人,然后一一排查不难找出陶知明的帮凶。”   只要找出了帮凶,再顺藤摸瓜,说不定这一次陶知明也在劫难逃。   “不过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朱八娘见她拳头紧握,义愤填膺的样子,多说了一句,“商陆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去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宋瑾妍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显然还是没消气,凌易见状难得机灵了一次,跟涂荼要了一杯蜂蜜柚子水,递到她身前。   “消消气,降降火,相信队长的能力。”   宋瑾妍自然是相信队长的,她只是气不过对方会用这么阴邪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刚毕业的孩子。   是的,在她眼中,宋权还是一个大男孩。   端起杯子,仰头豪放的灌了一大口蜂蜜柚子水,酸酸甜甜又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仿佛在心头下了一场毛毛细雨,慢慢抚平了焦躁和愤怒。   “你们老板去哪了?”   火气稍微平复下来后,宋瑾妍的理智也跟着回来了,既然对方使出了玄门手段,那么作为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管理者,杜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果然,她听见朱八娘说,“她去医院了。”   “要办陶知明,或许还可以从另一个人身上下手。”   ........   医院中。   陈明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张刚拍好的片子,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医生。”妇女看着陈明久久不言,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您拿反片子了。”   “哦,哦,对不起。”   陈明回过神,低头一瞅,果然见手里的片子是反的,他脸色一红,连忙道歉。   中年妇女脸上已经带出了几分不悦,但想到这好歹也是一位专家,自己还要找他看病,便忍耐下来。   “我的情况怎么样?”   声音不咸不淡的。   陈明认真的看了几眼片子,然后道,“恢复的很好,处方药可以停了,后面多吃点补钙类的营养品就行。”   听到他这么说,中年妇女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嘴角也带出了笑意,“谢谢陈医生。”   “不客气。”   将人送走后,陈明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最后给外面的护士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停了他后面的约诊。   挂断电话后,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像是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心跳也噗通噗通的跳的厉害。   陈明咽了咽口水,焦躁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后,他用力的跺了跺脚,打开门走了出去。   十二楼的特护病房的走廊里,几乎没有一点杂音。   气氛安静又井然,和下面普通病房的嘈杂忙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陈明走到宋权的病房前,一个护士刚巧从里面出来,见到他后一愣,紧接着叫道,“陈医生。”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陈明看出她眼神里的疑惑,心头一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听说市长家的公子在里面........”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全,给对方留下了充足的遐想空间。   护士果然自己脑补出了后续,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现在各方面都很正常,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宋权的身份不是秘密,从昨晚送进来开始,就不断的有医生过来探视,毕竟要是能在对方面前混个脸熟,那也就四舍五入等于和市长签上关系了。   所以医院里和陈医生抱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是以护士也没多想,自觉的让开了位置。   陈明本来只是想隔着玻璃看一眼,现在这个情况倒是有些骑虎难下。   “陈医生?”   见他站在门口不动,护士狐疑的问了一句。   陈明嘴角牵起一抹僵硬的微笑,点点头走了进去。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却只有宋权一个病人,另一只是陪护床。   陈明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仪器,上面的数据都很正常,看来昨晚的手术很成功,他恢复的也很好。   见到他没事,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剩下另外一半晃晃悠悠的荡在空中。   因为不安,他很快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一路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医生,你办公室里面有人找。”   一个端着托盘里面放着针头等医药用品的护士和他差点撞上,她稳住了手里的托盘,担忧的问,“陈医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没什么,昨天没休息好。”   陈明先是道了一声歉,然后皱着眉问了一句,“我方才不是说了不接门诊了吗?”   “对方好像不是来看病的。”护士道,“她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   陈明闻言挑了挑眉,心中惊讶。   他记得今天没有约朋友过来呀。   怀着疑问,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秀气的女孩,眼眸清亮,肤色白皙,脸上带了一点婴儿肥,看着像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你是?”   许是那张脸太具有迷惑力,陈明心中虽然疑惑,却并未防备。   直到对方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话。   “我叫杜若。”   “是来找你谈谈关于上官溪手术的事情。”   听到她的话,陈明往座位上走的动作一顿,后脊梁瞬间绷直,一双眸子像是鹰隼般发出了锐利的精光,“你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   声音紧绷,充满了戒备。   “你若是不想跟我谈上官溪也行。”杜若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双手环胸,以一副轻松随意的姿态道,“那我们就来谈谈金兰和宋权。”   陈明眼皮一跳,喉咙滚动,一滴冷汗从后脑勺落了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指了指门口,下来逐客令,“恕不远送。”   然而那个姑娘却坐的稳如泰山,一点想起来的意思都没哟。   陈明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忽然感觉到了棘手。   “两年前,是你给上官溪做了换心手术,那颗心脏就是金兰的。”杜若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作为主治医生,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陈明:“你也说了我是主治医生,对病人的信息自然要保密。”   “呵呵。”杜若勾了勾嘴角,笑容充满了嘲讽,毫不客气的道,“你若是这么有医德,又怎么会和陶知明狼狈为奸。”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杀人取心。”   陈明的心彻底慌了,呼吸也乱了。   额头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一滴滴滚落脸颊,打湿了衣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定了定神,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请你出去,不然我就要叫保安了。”   杜若摊了摊手,十分无赖的道,“你叫啊。”   陈明:“.........”   陈明脸色一沉,转身握住了门把手,一转。   然而大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轻易的打开。   他神色一变,下意识加大了力道,再次转动。   大门就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陈明急的鼻子都红了,使出了吃奶的劲,然而大门还是一动不动。   事情这么诡异,陈明又是心中有鬼的人,他当即转过身,靠在门板上,警惕又戒备的盯着她,“你做了什么?”   “陈医生。”杜若弯了弯眼睛,静静的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再次让陈明炸了毛。   “你对这种情况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呢。”   陈明眉心剧烈一跳,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他扯了扯领口,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我这只是合理推测。”   他死鸭子嘴硬道。   “你非要这么说也可以。”杜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笑的十分无害,“那我只能继续陪你坐在这里等了。”   “等什么?”   “等你坦白。”   陈明:“........”   “你以为能困住我一辈子?”陈明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荒诞,“这里是医院,我要是长时间没有出现,大家自然会进来寻我的。”   他说的笃定,神色也不由放松了几分。   他觉得自己有些高估对方了。   “那就试试呗。”   杜若笑眯眯的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受点挫折就知道了。   陈明“哼”了一声,越过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余光瞥见办公桌上的电话,他心神一动。   对呀,怎么将这个给忘了。   他出不去,可以叫人进来呀。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   只见那个女孩正拿着手机打游戏,一点也没往这边看。   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沉闷,陈明心情复杂的拨出了电话,然后满心满意的等着接通。   时间慢慢的流逝,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听着电话那头始终如一的“嘟嘟”声,陈明黑如锅底的脸上扭曲了几下,咬着牙愤愤的盯着前方的女孩,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能用力的扣上了电话泄愤。   “哒哒哒。”   他看着桌子上的时针从九走到了九,外面的天色由亮转黑,再转浓墨,最后化为一抹鱼肚白。   他的房门始终没有人敲响。   这个房间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孤寂又充满了死气。   不过一天,陈明就受不住了。   “你到底想怎样?”   他冲到了杜若身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却在将将碰触到她的时候,被那双清亮的眸光给摄住,讪讪的收回了手。   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她是玄门中人!   再次在心中提醒了一遍自己,陈明眼中的愤怒稍退,但怨恨却有增无减。   杜若自然看到了他藏在眼底的恨意,但她不在乎。   一个注定会将牢底坐穿的人,不值得在心中留下痕迹。   她取出一只录音笔,抬了抬下巴,“将你和陶知明之间的交易说出来。”   “不可能。”陈明想都不想的拒绝。   若是说了出来,那他下半辈子就完了。   他还有大好年华,锦绣前程,不能就这么断送。   “那就没办法了。”杜若也不催促,继续拿起了手机,“那就靠着吧。”   看谁能靠过谁。   陈明:“.........”   陈明阴冷的看了她一眼,焦虑和不安将他的精神折磨的愈发薄弱,像是随时都能崩断的毛线,眼神明灭不定,最后全部沦为了黑暗。   他走到一旁的茶几,从下方的抽屉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推开了刀鞘,刀刃锋利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平添了一分肃杀。   陈明握着刀,一步步朝杜若靠近。   对方似乎毫无所觉,视线盯着手机,玩的忘乎所以。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就在陈明举刀即将刺下的时候,杜若忽然出声了,她没有抬头,但是陈明却感觉自己被一双清亮的眼睛注视着。   那目光无处不在,让他无处可藏。   陈明眼睛通红,他咬破了舌尖,刺痛感和血腥味一并从口腔里冒了出来,“那也比在这里等死要强。”   他举着道,神情疯狂的刺了下去。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可惜,又像是有些遗憾,杜若仍旧没有抬头,只是轻飘飘的伸出了两根手指,云淡风轻举重若轻的夹住了灌注了全部力道的刀锋。   然后在陈明陡然变色的神情中,轻轻一扭。   “咔嚓。”   雪白锋锐的刀片断成了两截,从空中话落,掉在了地上。   陈明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刀片,又抬头看了看仍在玩游戏的杜若,一张脸憋成了西红柿,“不!”   他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尖叫。   弯腰从地上捡起刀片,被刀刃划破了指尖都没在意,像个疯子似的再次朝着杜若的眼睛挥了过来。   杜若这次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身子往后轻轻一仰,避开了刀芒,然后抬手握住了陈明的手腕,用力一捏。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陈明吃痛的松开了手,染着血的刀片再次掉在了地上,他却没有了再捡起来的勇气和毅力。   握着自己被捏断的手腕,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他疼的脸色煞白,像是抹了最白的粉底液,看向杜若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的手。”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也不敢乱动,“你把我的手怎么了。”   因为恐惧,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和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在支撑。   “我不能没有手。”   作为一个心胸外科的大夫,一双灵活的手就是他的第二生命,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支柱。   现在支柱塌了。   他也崩溃了。   “我说,我都说。”也不知识痛的还是悔的,他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断手,哀求道,“只要你治好我的手,我什么都告诉你。”   杜若扫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   陈明点头如捣蒜。   “不会隐瞒?”杜若再次问。   陈明就差指天发誓,“绝对不会。”   杜若佯装思考了一会,最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行吧。”   陈明脸上露出一点喜色,忙不迭的将断掉的手腕递了过来,对方却看都没看一眼,转了转手里的录音笔,“不急,先录完了口供再说。”   陈明:“........”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打碎。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悻悻的垂下头,像是斗败的公鸡,精气神一下子垮了。 第103章 搜查   对于陶知明做的事情, 陈明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以为只要蒙住了耳朵,堵住了心眼,就可以自欺欺人的骗自己--那不是他的错。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很多次在寂静无人的夜里, 他猛然惊醒,感觉那黑黢黢的影子里藏着一只看不见的恶鬼, 随时想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起初,他还能用科学观来说服自己, 说这世上没有鬼,他也没有杀人。这种侥幸直到他无意间发现了陶知明的秘密。   陶知明能用一张小纸人控制别人的行动。   半年前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一个竞争对手跳了楼, 对方刚被送进急救室就没了呼吸,那时他是主治医生之一。   出来的时候陈明看见护士抱着一摞患者的血衣从身前走过,然后从那一摞衣服中飘出了一张被鲜血染透的纸人。   陈明皱了皱眉, 并没有多想, 上前捡起纸人准备扔进垃圾桶, 却不料那个纸人在手心里动了一下,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仿佛冲他笑了。   诡异又阴森。   吓得陈明手心一抖,直接将那张血纸人扔在了地上。   然后下一秒, 那张血纸人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 从中间剪成了两段。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是陶知明的手段。”陈明坐在地上, 靠着沙发, 声音沙哑,“但有一次上官溪过来例行检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西装口袋里露出了一张纸人的上半身。”   即便只有上半身, 那样子和剪裁却和他之前看到的血纸人一模一样。   陈明呼吸一窒,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但他不敢确定。   在将他们送走后,他上网查了查那个跳楼自杀的患者的信息,发现对方也是一个知名企业家,和陶知明是竞争关系。   就在他死之前,两人对一处市南的土地开发权展开了猛烈的竞争,从报道上看,似乎是那个死者占了上风。   然后他就自杀了。   死的莫名其妙,他的家属甚至怀疑这是一场谋杀,可是警方调查后发现这就是一场自杀。   他周围的人和公司里的员工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自杀的理由。   “就在昨天,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纸人。”陈明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被吓住了,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市长家的公子身上。”   说完,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杜若扫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微妙,“你们之前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陈明沉默了一瞬,想到大头都说了,也不在乎这剩下的一星半点,“陶知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心脏源匹配的女孩,告诉我她会被送进急诊室,不出意外来的时候就会断气。”   “如果没有,那么我救人的时候少出一份力,让她自生自灭。”   “你这样的,还配叫医生吗。”   听完他的话后,杜若顺手捏碎了一个茶杯,碎瓷片撒了一地,陈明见状抖的更厉害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鹌鹑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生怕他跟那个碎掉的茶杯一样,尸骨无存。   他嘴唇嗫嚅了两下,小声的辩解,“我、我也不想这样的。都是陶知明逼迫我的,我要不这么做,被杀死的人就是我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杜若听着他的狡辩,感觉到特别的熟悉,之前被她抓到的混蛋为自己辩解时说的也是同样的话,“你们有苦衷,迫不得已,那些被你们伤害的人就不无辜,就不可怜了吗?”   “他们至少活的干干净净,没有将刀子捅到无辜的人身上。”杜若气极反笑,声音都冷了下来,“可你们呢?”   “满手血腥却还在喊冤。”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   陈明被她怼的说不出话,低着头默默的种蘑菇。   然而杜若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个连最基本的医德都没有的人,不配做医生,更不配穿这身白大褂。”   她冷冷的盯着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起手朝着虚空轻轻一握,像是捏碎了什么东西,安静又诡秘。   “啊~”   陈明捂着手腕发出了一声痛到极致的尖叫,他瞪大了眼睛,眼球凸出,上面布满了红血丝,一层又一层的冷汗顺着面颊落了下来,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牙齿不断打颤,互相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声音断断续续的挤了出来。   “没什么,就是打断了你的手而已。”   “可是方才.........”陈明张大了嘴巴,表情惊讶。   “刚才不过是个障眼法,现在才是真的。”   陈明:“........”   呆若木鸡.jpg   杜若收起录音笔,撤掉结界,不去管神色阴晦的陈明,打开门走了出去。   陈明呆呆的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脑子里晕晕沉沉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直到外面的嘈杂声透过未关紧的大门传了进来,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时间重新启动,属于尘世的喧嚣和烟火气在空气中上下浮动。   陈明转了转眼珠,心脏缓慢又坚定的跳动起来。   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撑在沙发上,借力站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朝着大门走去。   “哗。”   他握住门把手,用力的拉开门,走廊里人声鼎沸,混着消毒水的味道一并扑了过来。   陈明站在门口,仿佛站在了一道分界线上,往前一步是人间,往后一步是地狱。   他毫不犹豫的迈进了人间。   然后“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陈医生!”   护士站的护士听见声音看了过来,见到他昏倒在地,发出一声惊呼,“快叫人,陈医生晕倒了。”   两三个闻声赶来的男医生将人扶了起来,其中一个看着他不自然弯折的手腕,眼神一动,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的捏了一下。   “怎么会.........”   “怎么了?”   同伴见他神色不对,疑惑的问道。   “陈医生的手腕骨头全部碎掉了。”   同伴一脸惊恐:“???!!!”   视线下意识的朝对方的手腕看了过去,嘴里喃喃的道,“那他以后怎么办?”   空气一阵沉默,无人回答。   “先不管以后,我们赶紧将他送去急救吧。”另一个同伴出声道,“他现在的情况看着就不太好。”   脸色煞白,头冒虚汗,身子无意识的打着摆子,体温一会低一会高,嘴里还呢喃不清的说着梦话。   “我来背陈医生。”   同伴也注意到了他的症状,二话不说蹲下身,示意其他人将人放到他的背上,等人上来后,一路小跑朝着急救室赶去。   急诊室里已经有一个老医生接到通知等在那里了,见到陈明后先是给他做了一番检查,然后又推着他去拍了片子,最后脸色沉重的叹了口气。   “可惜了。”   他遗憾的盯着陈明的手腕,“这只手即便做了手术也不能像以前那么灵活了。”   而胸外科医生的手,是不能不灵活的。   换句话说,陈明这个人.........废了。   老医生本来以为一个好好的苗子忽然被废了已经是件十分遗憾的事情了,没想到等他给陈明做完手术,却发现事态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老医生听完了他们的来意后,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医生平时与人为善,病人和同事都很喜欢他。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们已经拿到了他的亲口供述,不会错的。”   面对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前来逮捕陈明的凌易态度十分良好,甚至还有些恭敬。   “可他现在刚做完手术,得住院观察。”   听到对方这么说,老医生心里已经选择了相信,但是出于医德,他还是站在了陈明前面。   “这个您放心,我们有专门的人员看护,不会让他出问题的。”   “可是........”老医生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凌易笑着打断,“陈明涉及到一起重大案件,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不然他留在这里很容易被犯罪嫌疑人灭口。”   听他说的严重,老医生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再拦着了,让开了身子,仔细叮嘱了一番。   “他需要.........”   站在凌易身后的一个法医部门的同事一一记了下来,真诚的跟老医生道了一声谢,这才带着人回到了警局。   而商陆那边也查到了给宋权贴傀儡符的人。   不过他并没有见过给他傀儡符的人,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因为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不得不听命罢了。   好在杜若从陈明这里打开了缺口,商陆拿到录音笔后立马跟上面申请了搜查令和逮捕令,岑局长大手一挥批了下来。   整个流程迅速又隐秘,以至于藏在警局里面的卧底莫锋都没收到半点消息,自然也无法通知陶知明。   所以陶知明被一群托着枪的警察闯进家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刚想质问他们为什么私闯民宅,就见为首的一个容貌出众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陶知明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就想往楼上跑。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他的脑门一凉,一把枪顶在了上面。   “别动。”   青年低沉如乐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用拒绝的意味。   声音冷漠,充满了肃杀。   陶知明脑门滚下一滴冷汗,当即不敢动了。   因为他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切切实实的杀气。   “魏哥,你带着人搜楼下。”商陆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拷在了陶知明的手腕上,“宋瑾妍跟我去楼上。”   “小景将他带去警车里,看着他。”   “是。”   被点到名的三人同时应了一声,然后景明从商陆手里接过陶知明,压着他往车里走,魏霆带了两个人从北面开始搜了起来。   宋瑾妍跟着商陆上了二楼,刚走到楼梯口,就就看见一个弱柳扶风似的病美人扶着栏杆,又惊又怕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知道我老公是谁吗?”   上官溪色厉内荏的问道。   然而她说一句喘两口的样子和病恹恹的状态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宋瑾妍上前一步,掏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现在奉命搜查这座别墅,请你配合。”   “什么?”   上官溪浓密的眼睫抖了抖,像是小扇子不断的扇动,神情惊惶,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拦住他们却在看见对方腰间别着的□□时僵住了身子,宛若一个雕像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商陆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很快的收回视线,朝着书房的走去。   “你不能进。”   上官溪瞥见他打开了书房的门,下意识喊了一句。   然而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没有半分停顿的走了进去。   宋瑾妍挑了挑眉,想到就是陶知明差点要了堂弟的性命,对楚楚可怜的上官溪刚升起来的那点同情就淡了下来。   “借过。”   她绕过上官溪,去了他们的卧房,带上手套开始搜查起来。   商陆一进入书房,就先打开了窗户。   下一秒,一只灰扑扑的麻雀像是等待多时似的从窗外飞了进来,它在空中盘旋了半天,像是在辨认位置,然后猛的朝书桌的方向飞去。   “这里,这里。”麻雀口吐人言,拿翅膀拍了拍下方的抽屉,“我看见他将纸人就是放在了这个抽屉里面。”   商陆点了点头,带上手套握住抽屉的把手,一拉。   上面上了锁,没拉动。   【宿主,我可以.........】   系统早就暗戳戳的准备好了,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扣除功德的键盘上,只待商陆一声命下,它就扣除五个功德替他开锁。   然而它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想听的声音,只听到了一声锁被打开的“咔嚓”声。   【???】   商陆接过麻雀从一个花瓶里叼出来的钥匙,开了锁,然后温柔的摸了摸对方的羽毛,“谢谢。”   “不客气。”   麻雀精被摸的很舒服,脑袋在他手心拱了拱,绿豆大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系统:【!!!】   可恶的妖怪又来坏它好事。   气成河豚.jpg   商陆没去管系统的小情绪,打开锁后将一个深色的木盒取了出来,见到里面还有十几张裁好的纸人,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麻雀精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喷嚏。   小身子却下意识的往商陆的脖颈出靠了靠,寻找温暖。   “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好几部手机,是他用来联系外面的人的。”麻雀精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脸,开始展现这段时间监视的成果。   “他还有一个日记本,在他卧室床底下的地板下。”   本来打算利用能力掰回一局的系统彻底沉默了。   它觉得这个麻雀精就是来克自己的。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宋瑾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神情激动,“队长,有新发现。”   “咦?”见她没有自己的指点都能找到藏的那么隐秘的本子,麻雀精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被一双人性化的眸子盯着,宋瑾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队长肩膀上站着的那只麻雀。   她眨了眨眼睛,方才好像听到了一声稚嫩的童声。   该不会就是这只麻雀发出来的吧?   能说人话,那它是麻雀精?   心中这么想着,嘴里也这么问了出来。   商陆点了点头,歪头看了乖巧的麻雀一眼,声音也温和了两分,“这是小雀。”   宋瑾妍眨了眨眼睛,心中并不怎么意外。   “你好,我叫宋瑾妍。”   她举起手,挥了挥,友好的打招呼。   “你好。”   小雀也是一只懂礼貌讲文明的三好麻雀,学着她的样子挥了挥翅膀,“很高兴认识你。”   宋瑾妍:“.........”   好吧,这还是一只非常聪明的麻雀。   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忽然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一句俗语--麻雀变凤凰。   经过小雀的提点,楼上重要的物证都已经被他们搜了出来,商陆便和宋瑾妍拿着东西下了楼,和魏霆他们汇合。   魏霆抱着一个箱子站在客厅里,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后抬头望了过来。   “队长,我找到了一些房产证和购车合同。”   “很好,回去后交给小景做个表格出来给我,然后一一排查这些房产。”商陆点了点头,想到楼上还有一个上官溪,接着补充道,“上官溪名下的房产和车子也一并查一下。”   杜若说过,廉贞曾出现在这栋别墅,走的时候还开走了一辆车。   若他所料不错,他应该还拿走了他们夫妻名下的一栋房产的钥匙。   魏霆应了一声,对着身后的人比了一个手势,两个威武高大的青年立马朝二楼走去,开始寻找商陆说的东西。   “她怎么处置?”   魏霆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的女人,皱着眉问道。   商陆眼风都没她一个,沉声道,“就这么放着。”   魏霆:“???”   “从法律角度上来讲,她并没有犯罪。”商陆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至于知情不报或者协助陶知明,我们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拘留也只能关她二十四个小时,到时候还得放出来。”   “而且她的身体不好,要是在警局出了什么事,倒是惹得一身麻烦。”   “那就这么放过她吗?”   宋瑾妍抿了抿唇,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   “放心,留她在外面才是最好的选择。”商陆勾唇笑了一下,声音凉薄,“有人会来找她算账的。”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处理掉门上的驱魔符。 第104章 报仇   林知微顶着肖静娴的壳子,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跟宿舍的小姐妹去三食堂点了一份具有台北风味的卤肉饭。   炒成酱色的猪肉和红葱头伴着切丁的香菇,在白色的米粒上满满的铺了一层,碗边上还卧着一枚卤蛋, 旁边飘着几颗翠绿的小青菜。   浸满肉汁的白米饭醇香浓郁,肥瘦相间的猪肉在唇齿间轻轻化开, 油而不腻,还有些香菇的清甜。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刚擦黑, 吴丹姝和男朋友去压操场,刘静静去了自习室, 乐琦则跟着社团的师姐去排练国庆的节目。   是以四人间的宿舍里此刻只有林知微一个人。   “哒哒。”   趴在窗户上的金兰敲了敲玻璃,林知微起身打开窗,将鬼放了进来。   “你知道吗, 方才杜老板跟我说可以去报仇了。”   林知微挑了挑眉, 从水壶里倒出一杯水, 捧着杯子慢慢啜了一口,低垂的眸子里闪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片刻后,她将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水纹在里面轻轻荡开了几圈, 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勾了勾唇角, 声音冰凉, “我等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呢。”   金兰也听说了她之前的悲惨遭遇,十分认可的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语气充满了迫不及待。   半个小时后。   一人一鬼出现在了上官溪的家中。   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别墅此刻一片黑暗,安静的宛若一座鬼屋,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   金兰穿墙而过,抬头看向二楼的位置,“上官溪不会死掉了吧?”   林知微双手撑在墙头,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神识放了出去。   “没,还喘着气呢。”   “那就好。”   金兰松了口气,倒不是不舍得她死,就是觉得她现在死了太对不住自己的一腔热情。   难得的痛打落水狗,机会不容错过哟。   怀着这样隐秘又激动的心情,金兰“嗖”的一下飘上了二楼,冲进了上官溪的房间,一眼就瞅见了躺在床上神色不安的女人。   浅浅的月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弱。   上官溪蹙着眉头,口里不断的呢喃,“知明,知明。”   “她和陶知明倒是夫妻情深。”   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金兰头也不回的吐槽道,“可惜夫妻俩的心都是黑的。”   “夫妻情深?”   林知微的语调有些古怪,神情也变的晦涩,“你怕是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会。”   赵修拓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即便转世了,也变不成深情的人设。   “那他还为了她罔顾人命?”   金兰瞪大了鬼眼,有些不能理解。   林知微听着她这么傻白甜的疑问,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连这点都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了呀。”金兰不服气的道,“天天被虐狗。”   以至于她后面都不想跟了。   “.........”   林知微瞥了金兰一眼,懒得和她解释,走到窗户前一把拉上了窗帘,本来就昏暗的卧室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金兰抖了抖肩膀,感觉这屋子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你拉窗帘做什么?”   “防止被人看见。”   她现在是个人,做事总要周全些。   况且这一世上官溪的娘家人可还没有落败,好好的在另一个城市里呼风唤雨呢。   她不怕麻烦,但能少些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唰。”   林知微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了盖在上官溪身上的被子,然后对着金兰招了招手,“来,对着她吹口冷气。”   金兰听话的飘了过来,浮在上官溪的面前,对着她猛吹冷气。   卧室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上官溪眉心皱的愈紧,双手下意识的环抱住胳膊,牙齿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颤音。   “冷。”   她的眉梢渐渐浮上了一层冰霜,呼出的热气上涌,又将那层浅浅的冰霜打成了水,落在了眼睫上。   她睫毛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镜。   金兰浮在她上空,和她保持两条平行线,对着她又吹了一口冷气。   上官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青了。   她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摸索着打开了壁灯。   “啪。”   黑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她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光线,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只手已经下意识的朝着床头柜的抽屉摸去。   她若没记错,那里放着空调的遥控器。   然而伸出去的手却僵硬的顿在了半空。   上官溪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   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来,从身后抽出了枕头,用力的朝着来人摔了过去。   同时整个人滚向另一边,因为身体虚弱,她只滚到了一半就没了力气,只能趴在床上无助的喘着粗气。   是以也没有看见身后被她扔出去的枕头,诡异的停在了半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擭住,然后拽到了一边。   金兰抱着枕头,飘到了上官溪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同时鬼气化作一道尖啸,针一样的刺进了对方的耳朵。   “你还我的心脏!”   “咚咚,咚咚。”   与此同时,上官溪的心脏猛的一缩,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呼唤,继而兴奋的应和起来。   它这一兴奋,上官溪就遭罪了。   她脸色煞白的捂住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跳出了水面的鱼,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踩在火山上,干燥又憋闷。   耳朵里也传出了一阵一阵的嗡鸣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可是那一道尖锐的饱含着怨气的咆哮却仿佛直接越过的耳膜,在心底响起,然后引起了海啸,掀起了巨浪。   彻底将她淹没在无边无尽的海水中。   “噗嗤。”   上官溪猛的喷出一口鲜血,用力的抓着心脏,指尖发白,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头落下,糊住了视线。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方才被自己扔出去的枕头飘在半空中,静静的注视着她。   “咳咳咳。”   上官溪大惊失色,急促的喘着气,又咳出一滩血。   怎、怎么会这样?   见鬼了吗,这是。   心中划过这个念头,她后脊背瞬间冒出一股凉气,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林知微看见她这副怂样,慢悠悠的从另一边绕了过来,站在她的前面,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上官溪。”她弯下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你慌什么?”   上官溪眼睫抖了抖,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气音。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林知微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慢悠悠的怼道,“你见鬼,那是因为你做了对不起鬼的事情。”   上官溪:“..........”   她心中又急又怕,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只能不断的摇头,来否定对方的结论。   “怎么没有?”见到她还在否认,受害者金兰瞬间不淡定了,她飘到了上官溪面前,和她鼻尖相对,“我就是你对不起的人!”说着,她的一只手搭在了对方的胸口上,微微曲起,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啊。”   上官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用力攥住捏了一把,疼的脸都扭曲抽搐起来,然而这还没完,那颗心脏越跳越快,越来越痛,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着,往胸口冲撞。   她瞳孔放大,眼神渐渐失焦,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噗。”   心脏被彻底拉出胸外,一团血色在眼前炸开,同样在她的脑海中炸开。   上官溪眼神呆滞,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嗬嗬”声,身体痛到了极致,反倒变得麻木。   她想就这么昏过去,可是脑子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眼前走马观灯的浮现出从前的一幕幕画像,最后定格在一张年轻鲜活的女孩脸上。   忽然,那张静止的画面突然动了。   女孩活了过来。   上官溪眼珠动了动,看见那个女孩手里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冲她灿然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你、你是?”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金兰“哼”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扭头问旁边的女子,“姐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林知微松开手,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然后双手结印打出一道法诀,印在了上官溪的额头。   “既然你不记得自己做的孽,那就亲身体验一把金兰当初的感受吧。”   在梦中,她会成为金兰,被人撞死,被人剖心,成为女鬼后游荡在世间。   看着自己的心脏在仇人的胸口里健康的跳动,想要报仇却又无能为力。   周而复始,日日折磨。   “我很期待你能撑多久。”   林知微歪了歪头,笑的恶意满满。   “我也很期待。”   金兰握着拳头,一脸畅快的道。 第105章 臭豆腐   “所以你们两个就这么回来了?”   杜若听完了她们的叙述, 夹起一块色如浓墨的长块放到自己的餐碟中, 用筷子戳破,从调料盒中取了一勺辣油、麻油、酱油和蒜蓉,涂抹均匀后, 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用卤水和豆豉、冬笋、香菇、曲酒、青矾、盐、豆腐脑等十几种配料浸泡了四个小时后,在豆腐呈现青黑色的时候入锅油炸, 外焦内软,在伴着独特的酱料, 香如醇,嫩如酥, 软如绒。(注1)   不但闻起来不臭,吃起来更香。   见她动手,早就忍耐不住的金兰也连忙拿起了筷子, 夹了一块臭豆腐淋上酱料, 然后迫不及待的整块塞进了嘴里。   “呜呜。”她瞪大了眼睛, 嘴巴鼓动了两下,一块臭豆腐就咽了下肚,“好吃!”   金兰一只手又夹了一块, 还不忘用另一只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夸赞道,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臭豆腐!”   “不, 这不应该叫臭豆腐,这简直就是香豆腐呀。”   就连臭豆腐最出名的湖南长沙,他们当地人做出来的臭豆腐也不能完全杜绝那股天生的臭味, 只能用调料掩盖。   但是杜若做出来的臭豆腐就没有一点臭味。   为了确认,金兰还特意夹了一块放到鼻尖使劲闻了闻,真的是没有一点臭味,反而还带着一点清泉的甜味。   “因为我用来浸泡发酵的卤水里面加了灵泉水。”杜若也慢悠悠的给自己夹了一块,见林知微坐在那里不动,随口问了一句,“你不尝尝吗?”   林知微看着那黑乎乎的豆腐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看见金兰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似乎味道真的不错。   她试探的夹了一块,学着杜若的样子先戳破豆腐表皮,然后淋上一层辣椒油和蒜蓉,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只一口,她的眼睛就瞪圆了。   嘴巴迅速咀嚼了两下,一眨眼的功夫那块臭豆腐就被吞吃入腹。   “金兰已经取走了那颗心脏里面的生气,她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林知微舔了舔嘴唇,看慢实快的从金兰手下抢出了一块臭豆腐,这次淋上了五香料,咬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再说了,杀人不是犯法的吗。”   吃完了手里的五香味臭豆腐,林知微斜了杜若一眼,义正言辞的道。   杜若:“.........”   这话从你一个活了一千年的女鬼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不过她有遵纪守法的意识就很不错了,不能苛求太多。   正在一旁埋头大吃的金兰闻言忍不住抬起了头,眨巴了下眼睛,刚想说“你不是还给她下咒了吗”,就被对方瞪了一眼,求生欲使她果断的闭了嘴,将注意放在了眼前的美食上。   杜若余光中瞥见他们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嘴角一抽,就知道林知微肯定有所隐瞒。   不过无所谓了。   上官溪也是罪有应得,犯不着为了她伤了自己人的心。   “金兰呀。”   盘子里一大半的臭豆腐都进了金兰的肚子,看着她意犹未尽的神色,杜若笑容和蔼,像是慈祥的老奶奶,“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金兰猛地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杜若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慈爱,“什么都可以。”   “那我想吃牡丹虾球,肉末豆腐,红烧猪蹄,扳指干贝,锅包肉,炖鱼翅,油炸小黄花。”   金兰扳着指头数自己想了两年多的菜肴,“还有粉蒸肉,罐焖牛肉,红烧狮子头。”   光这么说,金兰的口水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眼神清透如水,一眼就能见底。   此时欢快的数着菜单,神情单纯的宛若孩童,脸上全是简单的喜悦。   一旁的林知微看着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这孩子,是真的傻呀。   不知道什么是断头饭吗。   吃了这一顿,她就要去地府重新投胎了。   “好,我答应你。”杜若将她们俩的神情尽收眼底,对林知微的想法不置可否,她不认为金兰是真的不懂,反而就是太懂了,所以看的很开。   “不过有些材料需要提前准备,明天晚上我做给你吃。”   “好的呀。”   金兰仿佛毫无所觉,眯着眼,笑成了傻子。   林知微:“..........”   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再次在心中叹了口气。   完了,彻底没救了。   ........   警局内。   商陆端坐在审讯室内,台灯的强光明晃晃的照在陶知明脸上,他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单刀直入的道,“廉贞在哪?”   “我没做.........”早就准备好说辞的陶知明话刚开了头猛然意识到不对,他神色一变,瞬间坐直了身子,一双锐利的眸子如鹰隼般盯住了对面的青年,“你说什么?”   虽然他的表情管理做的很好,反应也算迅速,但是商陆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震惊和颤抖。   他淡然一笑,薄唇轻张,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廉贞。”   “........”沉默了一瞬后,陶知明放松了身子,重新靠坐在椅子上,“商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拒不承认。   同时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幸亏他留了一个心眼,在上次廉贞提醒过他后就将电脑里的邮件都给删了。   这样一来,没有人知道他和廉贞之间的联系,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对方也没有证据。   等等,他们是怎么知道廉贞的?   陶知明皱了皱眉,忽然觉察到了不对。   心中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在看见对方笃定的神色时,渐渐变大。   就在他明松暗紧的提高了戒备,准备好了另一套说辞的时候,商陆忽然话音一转,“为什么要派人绑架杨照浅?”   “什、什么?”话题转换的太快,陶知明一时没有接上,但却本能的反驳,“我没有做过。”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商陆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否认,也不失望,径自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照片,推了过去。   陶知明垂眸扫了照片一眼,上面的女孩清秀可人,笑容灿烂,身后的樱花纷纷洒洒的落了下来,仿佛披上了一层花瓣做成的衣服。   这个女孩........是当年他派人撞死的取心的人。   “认识。”   上官溪现在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就是她的,这个信息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却禁不住细查,而他之前为了打造出善良热心的慈善企业家的形象,自然也在事后装模作样的查过这个女孩,还去她的学校感谢了一番。   所以陶知明没有否认。   “这是给我妻子捐赠心脏的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染上了几分伤感,似是十分难过,“可惜命运无常。”   “卧槽........”在隔壁监控室看着里面一幕的凌易吐出一口浊气,攥紧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桌面,“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宋瑾妍的脸上也不好看,她盯着屏幕里的男人,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签字笔,指尖泛白。   “我出去一趟。”   只要一想到里面的人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她的怒火就忍不住蹭蹭的往上冒,再呆下去恐怕会失态,所以她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凌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下意识的抬脚想跟上去,想到自己的职责后又落了下来。   一双虎目愤愤的盯着监控画面,像是要将里面的人烧出一个洞。   商陆垂了垂眸子,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密密的遮住了墨瞳里的神色,片刻后,他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捐赠?”面容清雅俊秀的青年挑着眼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可是当初的那个司机却不是这么说的。”   说完不等对方反驳,他接着道,“给上官溪做手术的医生陈明,也不是这么说的。”   他双手交握,搭在桌面上,深沉的眸子里一片冷肃和严厉,“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能将你带来这里吗?”   陶知明的心“咯噔”沉了一下。   心跳像是没了缰绳的野马,一骑绝尘,溅起了大片的尘土。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商陆继续道,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一点点的碾了过去,“我们的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很快就能将你定罪。”   “现在不过是例行公事,你不说,其实更好。”   为什么更好?   陶知明嘴唇动了动,眼睛里带出了一点疑惑,在看见对方清冷的眸光时,瞬间反应过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这是不想给他减刑的机会。   想到这里,陶知明顿时急了。   手指下意识的蜷缩在一起,心跳如擂鼓,一下比一下急促。   冷汗顺着额角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打在手背上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他忍不住缩了缩手,随即用力的按住。   不,不能说。   廉贞大人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说未必会死,但是说了.........必死无疑! 第106章 地府   “咚咚。”   就在这时, 审讯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商陆喊了一声“进来”,景明推开门,怀里抱着一份文件。   “队长, 葛青招供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陶知明条件反射的看了过来, 正好对上景明望过来的眼神,里面明晃晃的写着--你这次死定了。   他喉咙滚了两下, 嗓子眼发干,藏在桌子下的手紧紧的扣在了一起。   如果他没记错, 葛青就是那个负责给老陈儿子下套的人,这事虽然他没有直接出面,但对手是杨天奕, 他也不能派个没轻没重的手下去办理。   负责和葛青对接的, 是他手底下一个十分信赖的亲信。   “孙栋已经被逮捕, 这是他的口供。”   说着,景明从文件夹里掏出两份口供,递给了商陆。   商陆接过, 翻开, 细微的纸张翻页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响起, 有种逼仄沉闷的压迫感。   像是沉入了无边的海底, 水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被困在里面的人却无能为力,只能不断的下降, 下降,再下降。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商陆翻完了口供,确定里面的证据足以将陶知明定罪,但这还不够,他想问出廉贞的信息。   所以他看似随意的开了口,声音都带着可有可无的漫不经心。   陶知明脸色灰白,知道大势已去,肩膀耸拉下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和暮气。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开口。   但就这么沉默,又心有不甘。   所以他抬头,用一双布满血色的眸子盯着对面的青年,恶意满满的道,“廉贞大人的能力远远超过你们的想象。”   “就凭你们,是永远无法抓住他的。”   “我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栽在你们手里无话可说。可廉贞大人,却会一直活在你们的头顶之上,让你们寝食难安。”   “呵。”听到他大放厥词死不悔改的话,商陆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那双比大海还要深邃,比深夜还要幽暗的眸子此刻盛着点点笑意,没有丝毫温度,只有透骨的寒凉。   “不过就是一颗玉衡星。”   他的声音比他眸子里的温度还要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讽刺和讥诮,“躲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宵小而已,你还真以为他们是天上的指明灯?”   “配吗。”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从薄唇中吐了出来,落在陶知明耳朵里却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轰的神魂剧荡,神不守舍。   “你、你...........”   他惊疑不定的望着他,小心的辨认着对方的脸色,不能确定对方是真的知道还是在诈他。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始终不能语调。   商陆站起身,从上而下睨了他一眼,沉着脸出了审讯室。   “准备好材料,移交检察院。”   关门的时候,陶知明隐约听见他对旁边的那个带着眼镜的青年这么说了一句。   陶知明看着被关进的大门,再看看冷冰冰的四周,忽然感觉有些冷,他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眼中盛满了茫然。   他,是不是选错了?   ........   五味馆。   牡丹虾球,肉末豆腐,红烧猪蹄........一道道硬菜相机出锅,浓郁的香气顺着空气传遍了院子,要不是有阵法阻隔,整条街都会被这股气味包围。   等将最后一道红烧狮子头端了上来,金兰的口水都已经流了一盆,“现在可以开动了吗?”   她咽了咽口水,举着筷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杜若笑着道,“可以了。”   话音刚落,一双筷子就戳着一个赤色的肉球,越过粉蒸肉和炖鱼翅,落在了一张早就张开的大口中。   “啊呜。”   金兰一口咬下半个狮子头,用砂锅细火慢炖出来的狮子头肉里含汁,七分瘦肉里夹着三分肥肉,入口香醇,油而不腻。   好吃的能让人将舌头都吞下去。   牡丹花造型逼真,虾球圆润玲珑,滑口爽脆,甜里却带一点恰到好处的酸咸。   一桌子人,也只有她吃的最投入。   其他人都知道这是她在世上的最后一顿饭,也都让着她,是以吃完饭的时候,金兰整个肚子都大了一圈。   后背靠着椅背上,一边打嗝,一边抚摸着凸出来的小肚子。   林知微难得贴心一次,给她倒了一杯消食茶,金兰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接了过来,“林姐,你有话要吩咐我啊?”   林知微一顿,斜挑了她一眼,“有啊。”   “什么?”金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走过来,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多长点脑子。”   金兰:“.........”   她嘿嘿笑了两声,笑容明亮,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哎。”   金兰欢快的应了一声。   她端着杯子,一口喝光了里面的消食茶,将空杯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起身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弯腰鞠了一躬。   “杜老板,林姐,还有诸位前辈。”   金兰神色认真,“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帮助和照顾。”   顿了顿,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眸子里也浮上了一层泪花,拿手背擦了擦眼角,金兰吸了一下鼻子,这才接着道,“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大恩大德的。等下辈子,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你们。”   说完,她又是郑重的一鞠躬。   这一次,她的头深深的低着,没有起来。   一滴滴透明的泪水打在了地面上,很快晕出了暗色的痕迹。   杜若见状,眸子里也露出一丝伤感,她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救你是我们的职责,你不用在放在心上。”   金兰嘴唇阖动了了几下,想说什么,杜若抬手制止住了她,“若你真的过意不去,那下辈子投胎之后就继续你这一辈子未完成的梦想吧。”   穿上白大褂,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好。”   金兰深深的吸口气,掷地有声的答应道。   杜若摸了摸她的头,欣慰的笑了。   片刻后,等金兰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扬手在空中一挥,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缓缓从虚空中浮现,门环上雕着狰狞的骷髅头,门里黑暗萦绕,气息阴森又诡谲。   “负责这片的黑白无常有事走不开,这一次,我送你过奈何桥。”   “你送我?”   金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伤感都褪去了几分,也顾不得哭泣,一双灵活的眼睛一会看看鬼门,一会看看她。   若是有她陪着,那么她好像也不怎么难过了,也不再害怕。   “杜老板,你真好。”   想到这里,金兰甜甜的笑了起来。   杜若弯了弯眼睛,默认了她这句夸赞。   一旁的白龙挑了挑眉梢,拉了拉杜若的衣袖,在其余人跟金兰告别的时候,将人带到了一旁。   “你去地府有事?”   别人不清楚,但是白龙好歹是认识她最久的,说她想要金兰安心特意送对方去投胎,他信。   但却不仅仅如此。   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杜若见他露出疑惑也不觉得奇怪,他要是不起疑她才觉得奇怪呢。   “好长时间没回娘家了,回去串串门。”   她轻描淡写的道。   白龙眼角狠狠一抽,明显不信她的鬼话。   “能说人话吗?”   跟她熟悉了,说话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客气疏离,反而带了熟稔的随意。   “..........”杜若回头瞥了一眼被众妖围在中间的金兰,声音淡了下来,“商陆那里并没有从陶知明嘴里问出廉贞的信息。”   “还有长生殿。”   她眸子一暗,像是平静的海面掀起了飓风,海天连成一片,却又在靠近海岸的时候被压了下来。   “一直让他们在暗处蹦跶也不是这么回事,我打算去地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他们的渊源。”   听到她这么说,白龙的眉梢放了下来,心中疑惑尽去。   “那你早去早回。”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看好店里的。”   杜若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得寸进尺的道,“萧凤鸣最近一直悒悒不乐,自从见到廉贞后再让他拍片理都不理。”   她嘿嘿笑了两声,弯着的眸子里露出一点精光,“要不,你明天受累让李旦拍一组传到网上,给咱们店打个广告?”   白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无奈又纵容的道,“行吧。”   上次借给萧凤鸣的衣服是不能用了,好在他库存多,里面还有很多亮晶晶的压箱底的华服。   以前是没怎么有机会穿,这会要拍照,拿出来总不会突兀了吧。   白龙这么想到。   ........   鬼门内。   金兰跟在杜若身后,看着分外安静的小道,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最后忍不住问道,“杜老板,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   不说阴风阵阵,鬼哭狼嚎,走了这么久连个鬼影都没看见,总觉的自己走的不是鬼门关。   “还没到时候。”   杜若目视前方,头也不回的道。   “等到了酆都,你想看见什么样的鬼都有。” 第107章 生死簿   杜若语气平淡, 声音哪怕在这阴寒的环境中仍旧带着甜甜的温软, 落在人心上十分熨帖。   但是这种熨帖架不住脑补。   头一次走鬼门关的金兰,对未接触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激动,根据以往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 听过的鬼故事和传闻,她脑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副宏伟气派的建筑物, 高大的城墙,暗无天日的环境, 来来往往的孤魂野鬼,凶神恶煞的鬼差提着皮鞭“啪”的一声抽在了一个拖拖拉拉的鬼魂身上。   “啪。”   一道极为真实的拟声音和脑海中的声音重合。   金兰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下意识瞪大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座高大厚重的城门出现在道路尽头,六米宽,五米高, 大门两旁各站一名玄衣小兵, 提枪而立。   而在他们不远处, 架着两座半人高的篝火台,通红的火光映在那一幢幢排队进城鬼影上,愈发显得阴森又恐怖。   一个穿着黑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鬼差正举着长鞭, 时不时的抽在一个鬼魂身上。   听着那尖啸的破空之音, 金兰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藏在了杜若身后。   “其实.........这里除了阴暗些, 冷了些,可怕了些,看着和古时候进城的样子也差不了多少嘛。”   金兰紧紧的跟在杜若身后, 没话找话的道,只是声音越是靠近城门就越低,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浅浅的气音。   巍峨挺拔的城门宛若一只静静蛰伏的巨兽,森冷的注视着下方的猎物。   压抑、沉重、静默。   耳边只有鬼影走动后空气的流动声,“沙沙沙”的响彻不停。   忽然,在前方带路的杜若停住了脚步,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点疑惑,看向了鬼群中的某处。   金兰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在瞧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上官溪?”   走在鬼群中的上官溪微微一顿,呆滞的脸上有了一点生动的神色,僵硬的转头看了过来。   刚刚,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   是谁呢。   “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就在她思索的一瞬间,维持秩序的鬼差又是一鞭子挥了过来,不过这次没有打在她身上,只是落在了她脚边的地面上,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饶是如此,上官溪也被吓的不轻。   她瑟缩了一下身子,茫然的眼中露出了浓烈的恐惧,忙不迭的跟着前方的大部队朝黑黢黢的街道走去。   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的阴影中,就像是一叶扁舟融入了无边无尽的大海,转瞬不见了踪迹。   金兰回过头,看见杜若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眼尾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动作很快呀。”   这才几天,人都已经到了地府了。   金兰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弱。”   本来还以为会支撑个十天半个月呢。   顿了顿,她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她的死,应该算不到我头上吧。”   “不会。”杜若瞥了一眼金兰,她的灵魂干净透彻,并没有染上什么因果罪孽,也就是说,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天道的应允之下,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那我就放心了。”   金兰听到她这么说后悄悄松了口气,其实就算会算到自己头上,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来的话,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很简单,她咽不下去那口气。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们穿过一跳黑石板铺就的长街,拐了两道弯,来到了一座类似于古装剧中经常出现的府衙似的建筑物。   黑色描金的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天子殿。   刻着蟠龙的大门大开,屋宇纵深,檐牙高啄,虽然色调沉闷,却有种端庄大气的恢弘。   看着颇具秦代的建筑风格。   杜若带着金兰穿过走廊,来到一处整洁宽敞的大殿,正端坐在高椅上的一脸严肃板正的中年男人听到小厮的禀报,眉梢一动,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滞半分。   用朱砂在一本绘着玄纹的文件上签了字,交给早就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魏征放下笔,这才起身迎接。   “杜姑娘。”   他拱了拱手,客气的道。   杜若回了一礼,指了指还有些发楞的金兰,“这是我的顾客,之前因为一些执念耽误了投胎,现在尘缘恩怨已了,麻烦魏判官给她重新安排一下,也好让她去孟婆那里喝汤投胎。”   魏征闻言,认真的扫了金兰一眼,见她灵魂干净,并没有染上什么因果孽障,看向她的眼神不由温和了两分。   “好。”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再次冲杜若拱了拱手,转身绕回了书案上,拿起善簿,找到金兰的名字,用朱笔勾了一下。   恭敬的站立在大殿中的金兰忽然觉得头皮一紧,像是有一条线将她和这座地府牵了起来,有了联系。   她不由瞪大了眼镜,紧张的拽了拽杜若的袖子。   杜若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等魏征放下笔,说“已经可以”之后,笑着道了一声谢,这才带着金兰出了天子殿。   说来也巧,她们刚从魏征那里出来,就看见上官溪被一个小鬼压着从另一座大殿中走了出来。   神情惶恐,眼角泛红,一看就是重重的哭过。   瞥见她们后,上官溪先是一愣,似是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紧接着神色一喜,那双被泪水泡过的眸子里迸出一道光,她猛的推开了鬼差,朝着杜若她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金兰!”她厉声喊道,“救救我,我不想去第四层地狱受罚,你快帮我去跟判官求求情,说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声音充满了祈求,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金兰,泪水挂在眼角泫然欲涕,“你是苦主,只要你不追究,判官大人也会从轻发落的。”   金兰被对方这不要脸的话给惊呆了。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   就在她震惊的这段时间,被上官溪推到一旁的鬼差也用瞬移挪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气急败坏的甩出一条铁链缠在了她的身上,“老实些!”   他厉声喝道,语气充满了不耐烦,神情冰冷的堪比雪山上的冰雪。   然后他抬头,对着被惊扰的杜若恭敬的道,“对不住,是我失职没看好她,我这就带她下第四城地狱。”   “她方才的疯言疯语二位别放在心上。”   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鬼差这么客客气气的对待,金兰就是再傻也知道对方不是看的她的面子,她抿了抿唇,看向了身后的杜若。   杜若笑着摆了摆手,“无妨,你带她走吧。”   上官溪闻言挣扎的更剧烈,铁链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鬼差眼疾手快的用一团黑气给塞住了嘴巴。   “呜呜呜呜。”   她不断的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面色苍白,神情狼狈,看着十分可怜。   然而在场的人或鬼却没有一个可怜她的。   等鬼差带着不甘的上官溪离开后,金兰眨了眨眼睛,纳闷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她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都知道自己是苦主了,还来求原谅?   难不成是自己脸上写着“圣母”二字吗?   杜若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走吧,送你去孟婆那里。”   “哦。”金兰没得到回答也不气馁,只是好奇的朝上官溪出来的大殿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那座大殿气势要更压抑一些。   “杜老板,那座大殿里面是哪个判官啊?”   杜若:“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钟馗。”   酆都天子殿有四大判官,分别是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崔钰。   上官溪进了钟馗的罚恶司,那就证明她在金兰一事上绝对不无辜。   或者,她身上还沾染了别的罪孽。   听完了杜若的普及,金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赏善司,后知后觉的道,“原来魏征长这副模样啊。”   杜若:“???”   金兰搓了搓手,眼神里充满了见到历史人物的兴奋和崇拜,“我虽然是理科生,但是上学的时候也是听过魏征的大名的。”   唐太宗身边的着名文官,以直言进谏着称,号称贞观怼人小能手。   “怪不得那么严肃。”   金兰语气感慨,“没想到他死后居然成为了地府里面的判官,真是金子到了哪里都能发光。”   活着的时候受万人敬仰,青史留名。   死后还能继续惩恶扬善,发光发热。   太让人尊敬了。   “不过。”金兰忽然话音一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杜若,好奇的凑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问道,“他怎么对您这么客气啊。”   说是客气还是轻的,那里面还带着一半的恭敬,像是对待上级似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杜若的眼神愈发充满了探究。   杜若抬手推开她,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却让金兰后脖颈一凉,不敢再造次。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嘛。”   金兰咽了一口口水,心跳加快。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金兰讪笑了两声,拍着自己的胸口,狗腿的道,“不问了,不问了,你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然后她僵硬的转移话题,“我们接下来要去孟婆那里了是吧,听说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都是花不见叶,叶不见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杜若轻轻摇了摇头,愈发觉得林知微的担忧是正确的。   这孩子,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可要多长点脑子。   金兰许是之前被杜若的警告给惊住了,这一路上就没停嘴,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   等终于看到了奈何桥边上站着的孟婆时,她才息了声。   “卧槽,谁他么跟我说孟婆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的?”她直勾勾的看着桥边的紫衣美人,眼睛都瞪直了。   “这分明是个绝世大美女!”   身材火爆,五官明艳,神情高冷,姿态优雅,妥妥的女神。   “哟,小若若。”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火热,倚在桥头上懒散的盛着黑乎乎的汤汁的孟婆抬起头,淡淡的往她们的方向扫了一眼。   金兰看见那双比黄泉还要幽深的眸子里荡出一圈涟漪,盛着细碎的星光,带着勾人夺魄的魅惑,缓缓的弯了一下。   “好长时间没看你过来了,今天怎么有空来串门。”   声音像是一把小钩子,勾的人心痒难耐。   金兰在心中又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音!耳朵要怀孕了有没有!!”   杜若仿佛一点都没受影响,神色自然,对金兰勾了勾手指,“来送个人投胎。”   孟婆的视线这才正式落在了金兰身上。   被那双魅力四射的眼睛注视着,金兰整个鬼激动的脸都红了,她嘴唇哆嗦了两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您、您好,我、我,我..........”   这样的情况遇到过很多次,孟婆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扬了扬眉,利落的从锅里舀出一碗汤,笑眯眯的招呼道,“要不要尝一尝我的手艺?”   “嗯嗯嗯。”   金兰点头如捣蒜,连想都没有想的就飘了过去,接过美人手里的碗,几乎都不再犹豫的,十分痛快的就仰头喝光了碗里的汤汁。   然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孟婆,似乎是还想来一碗的样子。   孟婆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慈爱,她接过碗,顺手摸了摸金兰的脑袋,“好孩子。”   她指了指旁边的奈何桥,声音难得的温柔,“去投胎吧。”   金兰神色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过身,朝着看不到尽头的桥面走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恢复了清明,转过身,双手收拢,在嘴边撑开一个喇叭的形状。   “杜老板,谢谢你!”   说完,金兰用力的冲杜若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桥面跑去。   生怕跑的慢了,她就会后悔。   杜若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嘴角的弧度更高了些。   “确实是个好孩子。”   她附和道。   孟婆“切”了一声,不大愿意了。   “但也傻。”   明明是她给了她祝福,让她投胎的时候更顺当一些,怎么临别的时候只对杜若道谢,对她这个真正的恩人反倒落下了。   不开森。   杜若瞥了晴转阴的孟婆一眼,却没有再应和,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正色道,“说正事,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帮忙。”   孟婆见她神色认真,不由也变得严肃起来,“什么?”   “我想借生死簿看一下。” 第108章 妖或者魔   “你想借生死簿?”   孟婆收起懒散的神色, 凌厉的长眉一拧, 艳丽的脸上就带出了一点肃杀之意。   “你借生死簿做什么?”   生死簿记录着众生的阳寿和阴寿期限以及从出生到死亡的全部生命信息。   它是地府的伴生灵宝,说是灵宝,其实它的等级应该归在先天至宝之列, 只不过生死簿太废,跟太极图、盘古幡、混沌钟之类的先天至宝比, 防御和攻击都渣渣的不值一提。   而且这是根据大道衍化而来的先天之物,轻易不得改动, 整个地府中真正有资格和能力改写的人,不超过三个。   鬼帝、她和崔珏。   崔珏的权利是鬼帝赋予的, 若要改写需要打报告写申请,否则私自动笔轻则受罚重则掉官帽。   而他拥有的也只是生死簿人册中的副本,主职是用来查明案件, 赏善惩恶。   而鬼帝要改, 也要斟酌再三, 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容易沾染上人世间的因果是非,搅合进别人的恩怨情仇之中。   这对一个万年宅女来说是十分麻烦的。   至于她, 则是因为本身就是天地初开时一缕精气所化, 属性和生死簿想和, 所以入职地府后鬼帝就将生死簿交给她掌管。   “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小白脸, 想着冲冠一怒为红颜,给他逆天改命吧。”   最近时代在变化,地府也在随着潮流日新月异, 她偶尔不忙的时候也会刷刷剧,追追小说打发漫长又无聊的时间。   最近看的就是一部改编后的天仙配。   讲述的七仙女下凡后和一个凡人成了亲,然后凡人染上了瘟疫,死了。小仙女悲痛欲绝,不管不顾的大闹地府,为爱人改了寿命。   最后阎王一纸诉状告上了天庭,玉帝不得不派天兵下凡捉拿小仙女和凡人。   小仙女为了和爱人在一起,拼死反抗,同时又得到了其他地仙和妖怪的帮助,甚至此情感动了人间的帝王,让他亲自祭天为他们求情。   玉帝本就顾念父女之情,帝王的求情更是给了他台阶,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番后,最终赦免了小仙女的死罪,贬为凡人。   然后小仙女就和爱人幸福美满的过完了一生。   整个剧情中,最大的反派恐怕就是告御状的阎王和阻拦他们爱情的地府一行人。   看完了这部剧后,孟婆心中只有一串的“mmp”在不断的划过,觉得人类的脑回路真的是不能理解。   因此在杜若提出要借生死簿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就是,对方该不会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神志不清了吧。   杜若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孟婆稍稍放下了心,但还是确定了一句,“真的不是为了小白脸?”   杜若没好气的答,“真的。”   “我借生死簿是想查几个人的信息。”   她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你的住所。”   虽然地府每时每刻都有鬼去投胎,孟婆汤每天不间断,但是却并不需要孟婆时时刻刻都盯在这里。   熬好了汤,安排个替身守在这里,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孟婆打了一个响指,地面上冒出一道黑烟,下一秒,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神情却略显呆滞的女人对着她俯身拜了一下。   “主人。”   孟婆应了一声,吩咐道,“看好这里,若是有鬼闹事,直接镇压就行。”   孟影是她的分*身,制出来分担工作的,是以也继承了她一部分的能力,战斗力不说横扫整个地府,但能和她打成平手的也是屈指可数。   交代好了这里的事情后,孟婆便带着杜若去了她在富康街的宅院。   那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府院开阔,假山流水花草树木之类的布景一个没有,过了垂花门就是正房,布置的同样简洁朴素,一张黑色的实木长案,两个蒲团,一套玉白色的茶具静静的躺在长案上,是屋子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喝茶吗?”   见杜若的视线落在那套泛着荧光的茶具上,孟婆散散的跪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客套话。   “你有茶叶吗?”   杜若嘴角一抽,指着那干净的连一点茶垢都没有的茶壶,“说实话,你这茶壶多久没用了。”   孟婆托着下巴想了想,“记不清了,千八百年有了。”   杜若:“..........”   那你哪来的自信请我喝茶?   她很想怼上这么一句,但是这次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忍了下来。   杜若自顾自的从储物戒中取出四盘点心,绿豆糕,豌豆黄,桂花酥,红豆糕,红白黄绿四个颜色摆在一起,分外好看。   然后又取出一壶梅子酿,用玉杯倒满后推到孟婆身前,“去年的新梅酿的,今年刚开封,尝尝。”   孟婆好酒,一闻这味就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当下也不客气,端起玉杯就喝了一口,入口清甜,略带一点酸,后劲却绵长。   “不错。”她眉眼中的冷厉化去一些,映着夜明珠的光晕,那艳丽冷硬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了两分。   孟婆随手拈起一块红豆糕,软糯香甜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连带着态度都好了几分。   “你听说过长生殿吗?”   趁着她心情正好,杜若赶紧问道。   “长生殿?”孟婆咀嚼着嘴里已经换成桂花酥的饴糖,咬的咯嘣响,“没有。”咽下口里的桂花酥,她抿了一口梅子酿,“听起来像是个修真门派。”   想到对方的行事作风和手段,杜若不置可否。   “不走正路的邪教组织。”   顿了顿,她报出三个名字,“许天赐,徐武阳,还有沈同。”   “这三个都是长生殿的人,你帮我看一下他们的生平,兴许能查出些线索。”   “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孟婆咽下一块绿豆糕,拍了拍指尖上的糕点屑,从自己的空间中取出了一本灰蒙蒙的册子。   册子不大,看着很是简陋,像是十六开的线装本,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的那种。   然而书皮上面却铁画银钩的勾勒出三个大字--生死簿。   生死簿一出来,属于先天灵宝的玄奥的古朴气息也一并涌了出来,孟婆施了一个法诀,一个透明的结界将客厅笼罩起来,保证气息不外漏后,雪白纤细的指尖这才轻轻的点在了空中的灰色簿子上,神识化作一缕细线钻入了里面。   “咦?”   她微微睁大了双眼,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神识铺成一张细网,密密实实的盖在了生死簿上。   半晌后,她神色古怪的看着杜若,“你确定那三个人叫许天赐,徐武阳和沈同?”   听到她的话,杜若眼皮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确定。”   “那就奇怪了。”孟婆收回神识,生死簿无风自动,“唰唰唰”的在空中翻页,然后停在了一张纸上。   “许天赐八岁那年死于溺水,徐武阳十二岁那年失足摔下山崖,沈同则是十五岁那年被车撞死。”   “现在最晚的都投胎成了一个少年。”   杜若不相信,探过身子朝生死簿上扫去,等看到那上面散着金光的字迹时,忽然沉默了。   偏偏孟婆还嫌不够似的,火上浇油,“看这三个人的生平没有什么奇遇异常,且早就身亡,肯定不是给你造成麻烦的那些人。”   “不出意外,长生殿的人套用了死者的名字,瞒天过海,欺上瞒下。”   杜若斜了孟婆一眼,叹了口气,“这个不用你特意强调,我不傻。”   桂平一直算不出来他们的行踪和生平,那个时候她对他们的身份就有所怀疑,这一次不过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罢了。   她曲起手指在长案上敲了敲,“越是鬼鬼祟祟,说明他们的勾当越是不能见人。”   杜若神色严峻,颇为头疼,“得想个办法引蛇出洞。”   “这个估计很难。”   孟婆继续给她泼冷水,“你一连干掉了对方三名手下,要是我,铁定消停一阵子,伺机寻找机会。”   杜若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按了按眉心,眼神带着几分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孟婆摊了摊手,十分光棍的道,“这又不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操心?”   杜若:“..........”   凉凉的觑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这样可是会失去我的。”   孟婆捏着豌豆黄的指尖一顿,眼珠转了转,落在色香味俱全的点心上,觉得这段友情还是有挽回一下的必要的。   “那你下次再抓到人的时候叫我一下,我拿着生死簿去见本尊,到时候哪怕他披着再多的皮,我也能一层一层的给他剥下来。”   “现在我不是不知道他们在哪嘛。”   不然怎么会来她这里碰运气。   孟婆歪了歪头,语气散漫,“那我就没办法了。”   她毕竟是地府的人,不能天天在凡世晃悠。   空气安静了片刻,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   但这沉重只是对杜若,对孟婆那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听着对面传来的轻微的咀嚼声,杜若垂着眸子,盯着暗色的长案,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被她漏掉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   她想起了什么,忽然出声道,将没有防备的孟婆吓了一跳,嘴里的点心差点噎住了嗓子眼。   孟婆倒了一杯梅子酿,将喉咙里的桂花酥咽下,拍了拍胸口,没好气的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死姑奶奶了。”   “你一个不死之身,吓不死。”   杜若知道是自己理亏,玩笑了一句后赶紧进入正题,“你在帮我查一个,不,两个人。”   “萧凤鸣和廉贞。”   按照萧凤鸣的说法,廉贞从小和他一起在山寨长大,只是到了后来才出现了分歧,分道扬镳。   从这条时间线来看,廉贞这个名字应该是真的,就算他是假的,萧凤鸣总是真的。   那么从萧凤鸣下手,总能找到廉贞的真名。   好在这次命运总算眷顾了她们一次,生死簿这次有了廉贞的信息。   廉贞,生于1919年大芒山山脚的小凤村,六岁丧母,十二岁丧父,后入大芒山匪寨,成为了当时的少寨主萧凤鸣的书童,于书房的古籍中发现了一本秘术,里面记载了不少邪术。25岁那年受到一名东瀛忍者的蛊惑,为了得到他们的忍术背叛了萧凤鸣和其他兄弟。   后将萧凤鸣的尸骨埋于阴气浓郁之地,困其魂魄,欲将其炼制成鬼王为己所用。   从此以后不知所踪。   杜若看着上面“不知所踪”四个大字,久久无言。   “我几天前还和他打了一个照面。”杜若睨了孟婆一眼,忍不住吐槽生死簿,“你这先天灵宝有些水呀。”   像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质疑,生死簿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书页“哗啦啦”的抖动了几下,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   然后“嗖”的一下飞到了杜若眼前,就差杵上她的脸。   生死簿只记录人的生死生平!   杜若的视线在那个大大的感叹号上停留了一瞬,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生死簿见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再次往前挪了挪,这一次它离着杜若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近的杜若能清楚的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   “它的意思是对方现在可能不是人了?”   杜若不笨,仔细琢磨了这句话后有些了然,但她不敢确定,所以问了孟婆一句。   孟婆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不是可能,而是就是。”   杜若:“..........”   沉默了一瞬后,她不耻下问,“那既然不是人,是什么?”   虽是这么说,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个猜测让她有些慌,不自觉的想要寻找支撑。   “仙、妖、魔、鬼都不是人。”   孟婆没让她失望,果断的给出了选择,甚至还好心的给她去掉了一个选项。   “仙嘛,肯定不可能。”自从千年前神佛迁移,这个世界上已经除了一些散仙和受人间香火的山河之灵,就再也没有诞生过新的仙。   也没有人飞升过。   哦,这么说也不准确,几年前有一只烛龙差点就飞升了,可惜后来脑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和一个凡人共享了寿命,平分了修为,硬生生的留在了凡间。   “鬼嘛,也不太可能。”   杜若顺着她的话道,“我之前和他接触过一次,他身上没有鬼气,也有影子,所以不是鬼。”   “那就是妖或者魔了。”   孟婆漫不经心的道。 第109章 莲蓉香酥鸭   说起魔, 杜若下意识的想起了几年前的一场大战。   京中高官和魔物勾结, 欲求长生,后奸计败露后更是以九州鼎为棋,以天下百姓为饵, 想要迫使当局就范。   可惜后来棋差一招,邪不胜正, 魔物终于没敌得过神龙之威。   “难不成当初那个魔物没死透?”   杜若喃喃的道。   “你小声嘀咕什么呢?”   孟婆没听清,咬着一口红豆糕问了一句。   “没什么。”杜若回过神, 往后仰了仰头,和近在咫尺的生死簿拉开了距离, “你可以将它收起来了。”   孟婆打了一个响指,生死簿化为一道流光飞入了眉心,同时红唇轻启, 吐出一个箴言。   “开。”   那层笼罩客厅的结界如泡沫般在瞬间无声的碎掉, 室外寒凉的空气重新涌入了屋内, 落在肌肤上有些许凉意。   杜若摩挲了下手腕,端起梅子酿抿了一口,闲话家常的问道, “娘娘出关了吗?”   孟婆左右一块桂花酥, 右手一块绿豆糕, 吃的头也不抬, “没呢。”   杜若单手托着下巴,朝正北方扫了一眼,轻叹了口气, 神情有些失望,“本来以为这次能见上一面呢。”   孟婆:“天道对这些先天神灵的排斥越来越大,她闭关的时间自然也就越来越长。”   要不是地府自成一界且和人间紧密相连,天道估计也不会让娘娘继续停留在此。   这是个沉重的问题,以杜若的能力和立场也不能评判,只能绕过这个话题,聊起了其他。   等这一壶梅子酿见了底,杜若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孟婆想了想,在她临出门的时候叫住了她,“等一下。”   杜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这个给你。”   孟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扔了过来。   黑底红线的荷包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精准的落在了杜若张开的手心,她用手捏了捏,触感坚硬,像是石头。   “这是什么?”   “云英石。”   孟婆道,“我看你红光满面,神气内敛,想来修为又有所精进。但是.......”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继续道,“你毕竟是大巫之后,传承了盘古强悍的血脉之力,若是身体强度跟不上,很容易爆体。”   而云英石溶于水中,做成药浴则可提升身体强度。   上古时期很多妖族都用这个给自家小辈炼体,就连一些炼体的修士也多有收藏,不过那都是好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除了一些活得久的老妖怪,很少人知道云英石,更别提手里还有存货了。   孟婆送了她一份大人情。   杜若当然不能无动于衷。   “谢了。”她小心的将云英石放入储物戒,眸子清亮又热情,“哪天你到凡间来的时候,一切花销我包了。”   虽然地府不限制孟婆的行动,但是以她那懒散的性子,想让她挪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杜若承诺的很大方,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对方居然会真的将业务发展到了凡间,并从此常驻而导致她的荷包一直处于空瘪状态。   这些都是后话。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秋后,空气里褪去了夏日的燥热,渐渐变得温凉清冷,梧桐树的叶子渐渐晕开了一层层的黄色,随着风在空中打转。   不一会的功夫,沥青路上就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远远看去,像是在上面铺了一层浅浅的金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一片梧桐叶被风卷着,越过了重重飞檐反宇,白墙灰瓦,然后被一只清瘦纤长的指尖捏住。   萧凤鸣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落叶,语气和神情都懒洋洋的,提不起一丝精神。   “秋天到了啊。”   他的下巴支在石桌上,视线越过木门,落在前厅热闹喧哗的人群中,愈发觉得寂寞如雪,鬼生惆怅。   杜若端着一盘莲蓉香酥鸭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美人无骨似的趴在石桌上,无精打采的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忽然,老人鼻翼侧动了几下,像是吃了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唰”的一下抬起了头,眼神直勾勾的落在杜若手中的香酥鸭上,喉结滚动。   “尝尝。”   杜若将新出锅的莲蓉香酥鸭放到石桌上,递给对方一副碗筷,萧凤鸣接过筷子,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鸭肉。   鸭肉细嫩鲜美,表皮焦酥,莲子清香软糯,去油解腻,经过蒸炸烹制的香酥鸭既松泡又酥脆,别具风味。   鸭身的骨头已经拆净,鸭腿和鸭脯肉厚的部分切成丝,用鸡蛋糊搅拌后铺在带皮的鸭肉上一并下锅油炸。   是以吃起来十分方便,速度也更快。   不过五分钟,一大盘莲蓉香酥鸭就进了萧凤鸣的肚子里。   美食的力量是无穷的,虽然萧凤鸣心中仍有抑郁,但面上的神情已经阴转晴,有了明朗的趋势。   “吃饱了吗?”   杜若看了一眼干净的盘子,确认道。   萧凤鸣点了点头,“饱了。”   “那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这么问着,萧凤鸣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越过石桌朝杜若走来。   杜若也不卖关子,“商陆那边查到了廉贞可能的落脚处,带你去看看。”   萧凤鸣闻言脚步一顿,似是没听清,微微睁大了双眸,反应了片刻,“你们找到廉贞了?”   杜若看见他陡然亮起来的双眼,怕他最后失望,并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不确定,但是有可能。”   顿了顿,她问了一句,“要去确认下吗?”   “当然。”萧凤鸣这会已经回过神,斩钉截铁的道,他越过杜若,风风火火的往外边走,同时还不忘回头催促腿短的女孩,“哎呀,你快点,别去晚了他又跑了。”   杜若:“.........”   出了门,商陆也正好卡着点将车停在了五味馆门口,他解锁下车,替杜若拉开车门,萧凤鸣十分自觉的自己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系好安全带。   车子很快便驶出了老街,一路朝着城东开去。   萧凤鸣单臂撑在玻璃上,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心里也跟那一阵阵汽笛似的,杂乱无章。   “别紧张,说不定我们过去的时候廉贞早就跑了。”   杜若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不断的挪动屁股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出声安慰道。   “谁紧张了?”   被看破了心思的萧凤鸣死不承认,梗着脖子犟道,“我只是在想一会见了廉贞怎么收拾他!”   完全忽视了杜若的后半句话。   杜若见他装聋作哑也不再继续提醒,微微勾了勾嘴角,笑着道,“那就好。”   等离着廉贞在城东的住处还有一公里的时候,杜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叠成了三角形的符纸,塞进了商陆上衣的口袋中。   商陆垂眸扫了一眼,桃花眼中露出一点疑惑,“这是什么?”   杜若:“驱魔符。”   “我之前去了一趟地府,利用生死簿查了查廉贞的信息,然而他的记录只维持在1944年,之后上面就再也没有了他的信息。”   “1944年?”   坐在后座的萧凤鸣听到这个熟悉又敏感的数字,心神一绷,身子前倾,双手从后面环住她的座椅,“那不就是我死的那一年吗?”   他皱着眉,“难不成我死后他也跟着死了?”   “也不对。”不等杜若回答,他就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有影子,气息也是活人的生气,不像是死了多年的样子。”   想到杜若方才塞给商陆的符箓,萧凤鸣脑子难得开窍了一次,“你怀疑他入了魔?”   “不是魔就是妖。”   杜若点了点头,“根据上次照面的情况来看,他是魔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魔与妖,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体系,但前者能量更大一些,也更容易走捷径。   一个没有底线,游走在黑暗的组织,怎么看都是魔占更大的机会。   听到她这么说,萧凤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狭长的凤眸中阴云密布,有飓风在飞速的成型。   “这个混蛋。”   他低声骂了一句,咬牙切齿的,听不出是愤怒还是........失望。   当年的背叛若是只换来了成魔,那么萧凤鸣看不起他。   “吱呀。”   越野车的轮胎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商陆踩着刹车,在门卫处停了下来,他摇下车窗,对着走过来的保安亮了亮证件,“你好,警察办案。”   保安楞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证件,然后对着保安室里的同伴打了一个手势,挡在前面的栏杆缓缓升起,保安退到了一旁,给越野车让开了地方。   “凤凰小区是最近几年才开发的新小区,陶知明和开发商有合作,小区建成之时,开发商送了两套给他。”   商陆将车停在了9号楼前面一个空着的车位上,看着不远处的一辆白色大奔,“那车是上官溪名下的,看来我们这次运气不错,他就在上面。” 第110章 表明心意   “那还等什么, 上去抓人。”   萧凤鸣急冲冲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抬头望了一眼高楼,撸起袖子就准备往上冲,还没走两步就被杜若拽着后衣领给拉了回来。   “你干嘛?”   萧凤鸣扭头, 拉长脸低吼了她一句,眼神里全是谴责。   拖拖拉拉的让他跑了怎么办。   “你知道他在几楼几室吗?”   杜若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 忍不住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不松反重, 用力将人往后又拽了一步。   萧凤鸣鼓了鼓腮帮,瓮声瓮气的道, “上去了不就知道了。”   语气相当的理直气壮。   杜若被他气的笑出了声,“一户一户的敲门吗?”   萧凤鸣梗着脖子,想说是, 却在撞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时陡然绷紧了神经, 到了嘴边的肯定怎么也吐不出来。   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气势顿时蔫了下来。   “那你们不是知道吗?”萧凤鸣气弱的反问。   “那你急慌慌的往前跑什么?”   杜若毫不客气的回问。   萧凤鸣:“..........”   顿了顿,他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道, “我那不是心急嘛。”   “若若, 该上去了。”商陆的视线落在杜若揪着青年衣领的手上, 一顿, 随即若无其事的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收到了掌心,握住,“他的心情可以理解。”   商陆扫了萧凤鸣一眼, 替他解释了一句。   杜若轻轻“哼”了一声,小声的道,“我也是怕他打草惊蛇。”   廉贞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修士,还是一个实力不菲的修士,打败他不难,但是抓住他却不容易。   萧凤鸣也知道是自己太焦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焦躁渐渐被冷静替代,主动退后一步,落在商陆身后,“你们先走。”   杜若见他平静下来,当即也不拖拉,给商陆使了一个眼色,带着他就到了单元楼的门口。   大门处有电子锁,需要刷卡进门。   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静静矗立在前面的大门忽然发出了一声“滴”声,然后紧闭的合金大门“咯嘣”一声开了。   萧凤鸣在后面看着无人自开的大门,瞪大了眼睛,神情戒备,“是不是廉贞发现我们了?”   一双眼睛不断的扫射四周,想要找出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杜若则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商陆,注意到她的视线,商陆轻轻点了点头,“是系统。”   早在发现那门有锁的时候,系统就蹦出来刷存在感了。   反正他的功德够多,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能省事又省时,他也就让系统撬了锁。   “什么系统?”   落在他身后半步远的萧凤鸣没找到想要找的人,闻言疑惑的看了过来。   朱八娘这段时间虽然给他进行了社普,但那也是基本常识和注意事项及法律法规,自然不会跟他说起偏门的系统。   更何况这属于商陆的隐私,没有他的允许,她也不会多说。   “没什么,我们赶紧进去吧。”系统的存在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共享的信息,尤其是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杜若在商陆说话前赶忙转移话题,“廉贞就住在16楼的1601,我和商陆坐电梯上去,你从楼梯上去。”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注意观察窗户外面的情况,避免他察觉不对跳楼。”   萧凤鸣点了点头,身形一闪,整个人就消失在盘旋而上的楼梯间。   “叮。”   就在这时,电梯也下来了。   商陆和杜若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键,电梯缓缓上升,在这幽闭安静的空间里,杜若忽然觉得手心一热。   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一只袖长清瘦的大手给包了起来,掌心相贴的地方热气蒸腾,像是烧开的热水,滚烫又炙热。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杜若下意识的甩了下手,正在沉思的商陆没预料到她的突然动作,手臂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一挥。   “啪。”   手背清晰的撞上了电梯壁的声音在幽静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杜若听到这声清脆的撞击声,眼神一闪,清透的眸子里闪过心虚,“对不起。”   她双手握住了那只被她甩出去的手,看见上面微微红了一块,神色愈发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太紧张了,一时没控制住好力道。   商陆本来就没怎么生气,见到她这个样子后更加没脾气,他低着头,墨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平静的道,“没事,不疼。”   顿了顿,他又默默的补充了一句,“真的,这和我以前受的伤来说,简直就像被一根羽毛给挠了一下。”   杜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卖惨的意思。   她抬起头,一双清澈的杏眸认真的盯着对面的青年,皱着眉头,“你以前经常受伤吗?”   话一出口,她就紧紧的咬了下唇,眼中流出一抹懊恼。   这不是废话吗,他一个刑警,天天和杀人犯抢劫犯打交道,怎么可能不受伤。   商陆一直都在观察杜若的神色,自然也没错过她眸子里的异样,见到她心疼自己,嘴角忍不住往上一勾,再出声时声音就低了两个度。   “别担心,已经不疼了。”   然而杜若听到这话后,却更加觉得心疼。   她眼眶一热,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酝酿,翻滚,然后爆发。   “商陆。”她定定的看着他,声音轻轻软软的,神色却万分郑重,“以后,我保护你。”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严肃的像是在发誓。   商陆嘴角的笑意一僵,眼中那慵懒和缓的笑意渐渐褪去,眸底深处有波涛汹涌,墨色的飓风带着巨浪以摧古拉朽的气势席卷而来,将他淹没。   “你.......”他声音沙哑,像是含了一口烟,又像是浸了一层冰,又暗又沉,就和他此刻的眸色一样,“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另一只搭在裤缝上的手指缩了缩,又放开,然后又缩在了一起,反反复复,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颠簸起伏。   然而他一双墨瞳却死死的坚定的毫不动摇的盯住了她,像是野兽见到了心仪的猎物,又像是风浪中从船舶终于见到了港湾,不舍得,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我知道。”   看着他的眼睛,杜若心头一慌,下意识就想要躲避这道炙热的仿佛要将她融化的视线。   但她却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没动。   她用力的咽了口口水,鼻翼不断的耸动,喷出一口口灼热的气息,脸颊的温度慢慢的升高,手心处渗出了一层层的细汗。   但她没有退缩,也没有收回手,而是用汗津津的手握住了那只手腕,用力的按了按,“我说,以后我保护你。”   她看着对方,再次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说完,像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猛的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就是想保护他。   理由很简单。   她看上他了。   在很久之前,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终于人品。   空气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寂静的能清晰的听见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杜若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的心跳,还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抬手压了压,然而没想到比她更快一步的,是商陆的动作。   商陆拽着杜若的胳膊,将人一把拉进怀里,下巴点在她的头顶,一只手环过她的后背,压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将人死死的按在了怀里。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的。”   片刻后,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在上方响起,带着一点遗憾,两分欣喜,三分愉悦,四份畅快,   杜若的侧脸贴在青年滚烫的胸口,耳朵里传来了清晰的跳动声,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剧烈。   她蹭了蹭对方的胸膛,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   啊,原来是他的心跳在打鼓。   这么想着,电梯停了下来,早就等在门口的萧凤鸣听见动静下意识的往电梯里面扫了一眼,随即顿住。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以为出现了错觉。   萧凤鸣使劲的搓了搓眼睛,再抬眼看的时候发现两人已经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被刺痛了一般,他嗖的往后退了两步。   后背倚上冰凉的墙壁,他指着他们,惊的说不出话。   “有什么好惊讶的,没见过别人谈恋爱吗。”   杜若之前是没确定自己的心思,或者是没想好怎么接受对方的心意,所以一直有意无意的回避两人的感情,但现在既然掀开了,她就不会再藏着掖着。   “嗯。”   生怕杜若的刀子插得不够深,商陆妇唱夫随,紧跟着再次插了一刀,完成了两肋插刀的成就。   “心理素质这么差,一会面对廉贞的时候能发挥正常水平吗?”   萧凤鸣:“........”   捂着胸口,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 第111章 人骨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哪怕生活辜负了你, 也请你不要辜负自己。   所以萧凤鸣深呼吸了两口气, 转身,举起手臂转移怒气。   “砰砰砰”的敲门上像是巨石砸在了地面,一声比一声沉重。   结实的枣红色木门很快被砸出了一道道裂纹, 呈蛛网纹向四周散去。   不但如此,萧凤鸣还生怕里面的人不知道似的, 厉声喝道,“廉贞, 你给老子滚出来!”   杜若被他这副神操作给惊的一愣,没有第一时间上前阻拦, “他这是疯了吗?”   “很显然,并没有。”   商陆作为警察,观察力和思维力高于常人, “他只是很自信。”   杜若:“???”   杜若更不能理解, “他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明明上楼前还被她一句话给怼的安静下来, 怎么跑了一趟楼梯就变得这么有信心了?   难不成那楼梯有魔力?   杜若下意识往后瞅了一眼楼梯间,就在这时,沉重的木门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在门框上晃了两下, “轰隆”一声摔在了地上。   木屑纷飞, 大门四分五裂, 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印深深的印在一块碎掉的木门上,陷了进去。   杜若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周围,好在这是高档小区, 一层楼只有独门的两户,对面那户显然没人或者不在家。   不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早该出来观望了。   萧凤鸣早在大门倒塌的那一瞬间闪身移了进去,一进屋,他就跟开通了狗鼻子似的,无师自通的准确无误的来到了朝北的一间卧室,然后抬脚,重重的踹了上去。   意料中的门碎声并没有传来,萧凤鸣的腿停在半空,看着木门被人从里面先一步打开,视线内映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冷笑一声,停在半空的右腿以一种更为犀利的角度和强劲的力道扫了过去。   “你还是这么冲动。”   廉贞不退反进,单手架住萧凤鸣的右腿,五指成抓,狠狠的抓了下去。   然而他的指尖刚动,那只被握在手心的小腿就在同一时间化作了一道黑雾,他的手指穿过了空气,只留下一手冰冷的粘腻。   廉贞抬头看向前方,萧凤鸣冷冷的勾了勾唇,空着的一条腿被黑雾覆盖,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凝视成了一条结实有力的小腿。   “哼。”   萧凤鸣目露嘲讽,“你还以为我是当年的萧凤鸣吗?”   廉贞失手后并不失落,闻言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你似乎忘了。”他看着对方,好心的提醒,“你有今天的变化可是我的功劳。”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萧凤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像是烧开的热水,又像是被点燃引信的□□,他的脸色涨得铁青,修长如玉的手指顷刻间变成了阴气森森的鬼爪,拖着长长的指甲,划破了空气,朝着廉贞胸口落去。   听着那尖锐的啸声,廉贞脸色微微一变,他这次没有硬抗,而是闪身避开了攻击,然后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唰”的一下打开了扇面,运扇为刃,刺向了萧凤鸣的喉咙。   雪白的扇面仿佛天际最洁净的白云,却带着冰霜般的锋冷,如利刃般倏忽而至。   萧凤鸣的瞳孔一缩,动作却诡异的迟钝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停顿,廉贞的扇沿已经划破了他喉咙最外层的皮肤,一丝血线刚刚冒出了头,萧凤鸣只觉得脖子一冷一热,还没待他有多反应,后颈就被人从后面捏住了。   “生死关头,你发什么楞。”   杜若将鬼一把拽了回来,看着他脖间像是被放开了自来水,不停的往外涌动鲜血。   火大的喝道。   萧凤鸣反手摸了一把脖子,触手温腻,鼻尖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脸色由青变红,又由红变黑,喉结滚动了几下,鲜血流动流动更快了。   “退后。”   杜若皱了皱眉,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前面,背着他和商陆道,“带他到安全的地方,廉贞交给我。”   商陆身上虽然功德深厚且有系统帮助,但他毕竟是个不事修炼的凡人,这种修士之间的打斗很容易误伤到他。   至于萧凤鸣........   杜若算是看明白了,别看他平时拽的跟什么似的,一旦对上廉贞,那就只能是被虐的份。   况且廉贞方才有一句话提醒到她了。   萧凤鸣能成为鬼王,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廉贞当年给他下的那个咒术。   作为下咒之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制约萧凤鸣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让他俩一起躲着吧。   商陆不愧是和杜若通过心意的人,她一说他就明白过来,当下便带着萧凤鸣朝后面退去。   不过他也没有退多远,而是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时一只手摸向了腰后,大有情况不对就开枪营救的架势。   系统瞥见他的动作,给他泼冷水,【你的枪对他们不管用的。】   “管不管用,试过才知道。”   商陆将枪从枪套里拔了出来,拉开保险栓,食指勾在了扳机上。   系统见他不听劝,“哼哼”了一声,也不多说。   【我倒要看看你一会脸疼不疼。】   它暗戳戳的想到。   .......   廉贞的扇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看着软绵绵的跟张纸似的,一扫一转间都带着利剑般的锋锐。   杜若身子后折,弯成九十度后双手触地,避开了迎面的一击,同时双脚抬起,和再次扫来的扇面于空中交汇。   撞出了一声沉重的声音。   “廉贞,你若是只有这点本事的话,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杜若借力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双脚轻轻落地,看向对面的眼神带笑,温度却寒凉,“不然我可不保证一会还能让你全手全脚的站着。”   回应她的,是愈发凌厉且密集的攻击。   廉贞将扇子舞成了一道残影,如雪中惊鸿,带着月色的冰凉一起将杜若笼罩。   空气中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屋子里忽然飘下了朵朵雪花,那雪越下越大,很快的便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萧凤鸣甩了甩睫毛上沾着的雪花,哈出一口热气,拧着眉头看向身旁一脸凝重的青年,“这是怎么回事?”   商陆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头都没有动一下。   “不知道。”   他言简意赅的道。   萧凤鸣张了张嘴,忽然想起来他只是个普通人,问他这样的问题确实难为他了。   于是他闭上了嘴,抬手在周围圈出一个结界,阻挡住了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寒气。   “撤掉。”   然而下一秒,身旁的青年冷声道,语气带着不用拒绝的命令。   “你说什么?”萧凤鸣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这是在保护你好吧。”   虽然不知道廉贞对他送给他的扇子进行了什么样的改造,才让一把普通的折扇有了这样神秘莫测的能力。   但是这场不合季节出现的雪花,明显就带着强大的伤害值,他一个鬼王都觉得冷,商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我说,撤掉。”   然而几乎在他话落的瞬间,那道低沉的男声再次郑重的说道,“你的结界会影响我的射击。”   萧凤鸣:“...........”   一万匹草泥马在心中呼啸而过,耳边仿佛出现了轰鸣。   “你那把枪根本伤不到廉贞好吧。”实在忍不住,萧凤鸣怼道,“来的路上没听杜若说吗,他现在是魔,不是人!”   “撤掉。”   这一次,商陆终于给了萧凤鸣一个眼神,一触即退。   虽然只有短暂的交汇,但是萧凤鸣却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看出了风暴来临前的安静和压抑。   “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凤鸣竟恍惚间觉得他身上有种迫人的威压,从修为和气势上碾压而过。   他下意识的撤掉了结界,冰凉的雪花带着寒风吹在脸上,那凉意刺激的他打了一个哆嗦,瞬间回过神。   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不自觉的听从对方的话?   他是中邪了吗。   心中这么腹诽着,萧凤鸣却没有再次设起结界。   他好歹也是鬼王,也要面子的好嘛。   被人三番两次的拒绝,这次就是对方跪着求他,他也不会给他开结界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的战斗已经陷入了白热化。   杜若握着锅铲,抬手给它披上了一层红色的外衣,然后朝着纸扇铲了下去。   廉贞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纸扇翻转间,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在这一片雪白中,忽然盛开了一池红色的莲花。   如火苗般浓烈鲜艳。   不,那是真的火。   红莲业火卷上了洁白的扇面,冰冷的火舌一寸寸的舔过白雪,所过之处,青烟缭绕,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一股胶原蛋白燃烧的臭味在空中散溢开来。   “什么东西,这么臭。”   萧凤鸣捂住了口鼻,皱着眉问道。   商陆的脸色阴沉如水,握着枪的手用力攥紧,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这个味道他认识。   这是人骨燃烧的气味! 第112章 弱水   萧凤鸣也是从好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他一开始只是被那臭味激的恍了神, 现在反应过来,自然也认出了那种熟悉又久远的味道。   “廉贞!”   他怒喝了一声,气的眼眶通红, 周身黑气萦绕,“你居然用人骨来炼扇!”   炼的还是他当初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让萧凤鸣从一开始见到那把纸扇时而泛起了涟漪的心瞬间冻成了一坨厚冰,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心湖上的冰也越来越厚。   最后整个鬼都“滋滋”的往外冒着寒气。   说不出是愤怒多一些, 还是痛恨多一些,萧凤鸣死死的盯着那道早已变得无比陌生的身影, 心头将属于旧时的记忆和情感一点点的剥离。   他重重的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那双红色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情和怀念,而是充满了冷漠和疏离。   这一次, 他是真的要和他一刀两断, 彻底决裂了。   廉贞在看到那抹红色的火焰时, 眼皮剧烈一跳,立马意识到了这就是红莲业火。   早在杜若杀了许天赐重伤沈同的时候,关于她和五味馆的资料就被送到了长生殿, 只不过有的七星不在意, 有的不在海市就算在意也只是在心中加重了几分印象。   直到徐武阳的死和白羽九死一生的消息再次传到了长生殿, 其余的七星才真正将他们放在了眼里。   相应的, 他们也认真的调查了他们的来历。   白龙是一条历劫的龙,当初渡劫时受到杜若所救,从此跟在她身边报恩, 这点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也不是秘密。   毕竟当初想趁着雷劫发死龙财的修士不在少数。   朱八娘是一只蜘蛛精,之前曾在上一任特管局局长手下担任要务,不过她联合其他妖怪架空了上任局长,不得已总部才派来了杜若。   涂荼出自涂山,这次出山本就是为了入世锻炼,虽然修为不如其余妖怪,但是背景深厚。   至于桂平,则是一只千年玄龟,要不是他这次主动冒了出来,就连长生殿也不知道海市外面的墨河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   但这些妖怪加起来都没有杜若让他们感到意外。   一个前面二十多年都没怎么崭露头角鲜为人知的凡人,居然悄无声息的坐上了海市特管局局长的位子。   一开始,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周岑山的私生女。   后来才发现,他们错的离谱。   她恐怕不是周岑山的私生女,而是天道的私生女吧!   十八层地狱从不外传的红莲业火随手拈来,一手能通鬼神、连阴阳的厨艺,深厚的修为,独特的能力.........   这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女人不普通。   但廉贞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她了。   “咔嚓。”   纸扇收拢成一束,挡住了那带着火光的锅铲,扇骨却在下一秒被拍成了几截,然后被赤色的火焰吞入腹中,火舌顺着扇骨一路朝着手腕来势汹汹的舔了过来。   要不是廉贞撒手快,他的半只手此刻恐怕就会落入那红色的火焰中,和烧成灰烬的纸扇一个下场。   他沉沉的看了一眼被烧成灰烬的纸扇,耳边传来了萧凤鸣愤怒的质问,忽而,他挑唇一笑,那张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像是涂了一层胭脂,整个人瞬间暖了几个调。   “这样也好。”   有些东西,就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腐烂,强留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他之前下了无数次都没有成功的决定,被杜若的一道红莲业火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很好,非常好,简直太好了。   廉贞那双冰冷的没有多少温度的眸子沉沉的锁住了杜若,眼神阴鸷的宛若一条毒蛇,幽冷又阴狠。   他扬起手,一道银光闪过,杜若被那道明光刺的眯了眯眼,再看时对方手上已经多了一条磷光闪闪的长鞭。   一层水汽雾蒙蒙的萦绕在周围,给那条鞭子添了几分仙气。   “啪。”   还没等她细看,廉贞像是早就等不及了似的挥着长鞭甩了过来,勾、挑、缠、拢,迅如风,快如电,直如剑,绵如影,招招逼近要害,杀气凛然,出手狠辣。   杜若举着锅铲腾挪闪避,间或寻找空隙回击一二。   滚烫的锅铲每次和银色的长鞭碰上,空气里都会发出一股凉水被泼在了火上的“滋啦”声,并升起一道道白色的雾气。   那雾气不断的上涌扩散,很快便弥漫到整间屋子。   廉贞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愈发飘忽不定,只有那长鞭始终如影随形,缠着杜若不肯放松。   “这情况不对呀。”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萧凤鸣和商陆咬耳朵,“红莲业火为什么没烧了他的鞭子?”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层层的水雾上,“他的鞭子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那也不对呀,能克制住红莲业火的水........存在吗?   【存在的。】同样的疑惑也出现在商陆的心中,系统听到他的心声后,咬文爵字道,【《山海经》有云,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   【弱水之上,鸿毛不可浮。】   红莲业火自然也不可越,既然不能越,那么也无法烧。   【对方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提前在法器上涂上了一层弱水。】   系统事后诸葛亮的道。   商陆抬了抬眉梢,神色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和长生殿交手多次,若是对方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那对方也不会蛰伏地下多年而不为人所知。   耳边萧凤鸣担忧的声音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响个不停,他说了半天,见商陆始终没有反应,急的跺了跺脚,“你留在这里,我上去帮忙。”   说到底,对付廉贞是他的使命,杜若实则是为了保护他才跟廉贞对上的。   现在她有危险,他不能在这么无动于衷。   “回来。”   就在他身形刚动的时候,商陆一把提着他的后衣领将鬼拽了回来,“你干嘛?!”   被人阻拦住了动作,萧凤鸣拧着眉,回头气呼呼的凶了他一句。   商陆神色平静的道:“你上去会碍事的。”   萧凤鸣被他这平淡的语气和笃定的神态给气笑了,脱口而出道,“我上去碍事,那有本事你上啊!”   话落,空气安静了一秒。   萧凤鸣撞上青年幽深如大海的眸子,忽然有点怂。   “你、你放开我!”   他动了动脖子,然而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抓的,不管他怎么动,都无法摆脱桎梏。   “喂,你跟杜若不是在处对象嘛,她有危险你就这么干看着?!”   许是那句对象让商陆的心情好了几分,连带着看向萧凤鸣的眼神都有了一些温度,“我不会让她有危险。”   “但是你上去,只会添倒忙。”   听到他这么说,萧凤鸣不服气了,他挣扎的愈发厉害,“看你平时挺稳重的,怎么关键时刻吹起牛来也这么轻浮。”   “我帮倒忙。”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呼出一口浊气,“我可是鬼王好嘛!”   他特意加重了鬼王两个字,“而你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再次加重语气。   然而商陆却并没有接受他的挑衅,只是用力的按住他,不让他乱动。   “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对方下的咒印。”   见他实在是不听话,商陆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萧凤鸣不动了,他抬起头,一张脸憋的通红,牙根咬的咯吱作响,半晌后,他咬牙切齿的道,“那就让他来!”   话落,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似的。   萧凤鸣忽然身子一颤,他捂住了胸口,弯着腰,神色痛苦的发出一声闷哼。   商陆松开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触手冰冷,一道道如墨的黑气从他身上不断的涌了出来,像是放到了最大的水龙头,一泻而下。   而那阴寒之气像是来自地狱深渊,凉的他手指忍不住缩了缩。   【廉贞在抽取他身上的鬼气!】   系统尖着嗓子喊道,【快阻止他,不然萧凤鸣会没命的!】   不用它说,商陆也猜到了。   本来就是在防着廉贞用这招,现在他被杜若逼到了绝路,终于是忍不住对萧凤鸣下了手。   萧凤鸣疼得浑身打哆嗦,脸色苍白,冷汗一滴滴的顺着额头划过下巴,落在了地上。   但他咬紧了牙,除了最开始的一声闷哼,再也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只是按愈发颤抖的身子,在昭示着他正在承受怎样大的痛楚。   商陆眸色愈发幽暗,墨色的飓风呼啸而来,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扶着萧凤鸣走到一处墙角坐下,然后转身握住了枪,慢慢对准了雾气中的某处。   【你这样看的到他吗?】系统见他举起了枪,半眯着眼睛对准,早就忘了之前说过的话,【要不你给我点功德,我帮你定位。】   倒不是系统不念情分趁火打劫,而是它要使用能力,就必须有能量。   就跟钟表要跑,必须先安电池一样。   “不用了。”商陆调整了一下角度,那双幽深如大海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前方,神色平静,“我看的见他。”   【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看.........】   “砰。”   “噗嗤。”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枪声,紧接着一道子弹没入身体的闷声传来。   它沉默了一瞬,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不会吧。】 第113章 都给你   系统不是人, 它的能量构造也和这个世界不同, 特管局改变的只是它的能量形式,却没有改变它的能量核心。   所以哪怕隔着重重迷雾,系统也依旧清晰的穿过了白雾, 看到了那个捂着胳膊倒退着靠在墙上的男人。   片刻前还威风凛凛的长鞭软哒哒的垂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滴在了银色的长鞭上, 蜿蜒出一条红色的血线,凌厉又肃杀。   就在这时, 站在廉贞不远处的杜若翻手祭出一口大铁锅,举过头顶, 轻喝了一声。   “起。”   红莲业火顺着锅底一路舔舐而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锅底烧热,“滋啦滋啦”的水汽干灼声不绝于耳, 在空中奏响了一曲连环小夜曲。   随着小夜曲的曲调越来越高, 房间内的可见度也越来越清晰, 那仿若实质的白雾层层褪去,逐渐稀薄,最后消失不见。   不, 也不能说是消失。   系统诡异的看着那口飘在空中的大铁锅, 忍不住好奇道, 【这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居然连弱水溢散而出的水汽都能煮干, 说这是口普通的大铁锅,打死它都不信。   “我去,这铁锅什么来历?”   和它发出了同样的疑问的, 还有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萧凤鸣。   他搓了搓眼皮,直起身字,胸口的疼痛和灼热褪去,脸色虽然苍白,但却不再病弱。   萧凤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口铁锅,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连做饭的锅铲都变的这么有杀伤力了。   还是说,只有这女人的锅铲才有这么逆天的效果。   萧凤鸣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咽了咽口水,嘴唇阖动,刚想说什么,余光中瞥见廉贞的动作忽然神色一变,想也不想的扑在了杜若前面。   “小心。”   “砰。”   一道枪声几乎是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萧凤鸣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对面。   廉贞两只胳膊都被打穿了一个洞,血淋淋的看着分外可怖,然而比那伤口更恐怖的,是他此刻的眼神和状态。   阴鸷,冰冷,狠厉,又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廉贞目光平静的看着萧凤鸣,那双晦暗的眸子里情绪翻滚,却又无法辨明一二,被那样的眼神盯着,萧凤鸣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随即他反应过来,刹住了脚步,毫不示弱的反瞪了回去,“看什么看,你以为给我画个咒就能为所欲为了?”   “哼。”他嘲笑的勾了勾嘴角,声音又冷又沉,“现在碰到铁板了吧。”   “活该!”   当初他能得手,不过是因为他们不会法术,自然由他摆布。   但现在不同了,他已然成了鬼王,虽然水分很大,但和普通人已经挂不上钩。   更别提还有杜若这个大杀器。   不,此刻还要加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商陆。   三对一,怎么看都是他们稳操胜算。   “你以为你们赢了?”   时隔多年,廉贞还是一眼就能看透萧凤鸣的想法。   也不是他有多了解他,而是对方实在是很好懂。   那张脸,将什么心思都摆在了上面。   萧凤鸣听出他语气中的不以为意,挑了挑眉,心中暗自戒备,面上却大大咧咧的道,“难道不是?”   廉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萧凤鸣被他看的后背发毛,一股凉意从脚心升到了脊椎骨,继而涌到了头皮,他心中警铃大作,想也不想的动用体内最后的三成鬼力,甩出一道鬼刃。   然而那道能将整面墙都碎掉的鬼刃到了廉贞面前的时候却仿佛被卸掉了所有的锋锐,无害的像只绵羊,被他轻飘飘的捏在了手心。   “你.........”   萧凤鸣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对方将手中的鬼刃团吧了团吧,一口塞进了嘴里,当着他们的面,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萧凤鸣:“???”   他已经惊得发不出声音,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了。   因为那一团鬼刃,廉贞一秒钟之前还血流如注的伤口一秒钟之后就变得平缓干涩,虽然还顶着两个圆乎乎的洞口,但是血已经止住了。   萧凤鸣身子晃了两下,虚弱的往后倒去。   之前被廉贞抽走了大部分的鬼力,方才又用到了仅剩的一点,此刻他全身轻飘飘的感觉一点着力点都没有。   “别放过他。”   但即便如此,他倒地的同时还不忘扯住了杜若的胳膊,气若游丝的叮嘱,“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杜若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在对方执着到几乎死不瞑目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系统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吐槽,【他难道都没点自觉吗?】   【廉贞能撑到现在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他也是无辜的。”   商陆自然知道廉贞是靠着吞噬萧凤鸣的鬼力在壮大自己,但他却束手无策。   因为他对将两人绑在一起的那个符咒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到这里,商陆眸色一沉,积压许久的风暴终于彻底爆发,铺天盖地的朝着廉贞罩了下去。   廉贞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锁定了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戒备的盯着对面的青年,一只手缓缓的握紧,同时心中默念咒语。   “啊。”   被杜若扶住的萧凤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他捂着胸口,额头冷汗直冒,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嗬嗬”声,疼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保护出来。   萧凤鸣紧紧的抓着杜若的胳膊,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的道,“.........杀,杀了.......我。”   这么短短的三个字,他却用了三十个字的时间,说完后,整个鬼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杜若眼睛一眯,猛的回头看了一眼默念咒语的娃娃脸男孩,“你真的想要萧凤鸣去死?”   廉贞眼睫一颤,继而恢复淡定,一边在心中继续默念,一边一心二用的回答,“他本来就死了。”   是他让他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回报自己了。   商陆眸子半阖,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食指勾动,下一秒就能将对方击毙。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目光中瞥见他的动作,廉贞神色淡定,“他现在和我生死一体,我死他死,我活他活。”   商陆的手顿时僵在空中。   气氛凝滞。   【放屁。】系统听到他这么不要脸的话气的直接爆了粗口,【宿主,你不要被他蛊惑了,不管他死不死,萧凤鸣肯定是活不了了。】   因为他的身影正在慢慢变得透明。   而他胸口上的一处咒印,却在愈发明亮凝视。   杜若看着气息微弱的青年,耳边听着廉贞的强盗逻辑,忽然轻声一笑,“是吗,我怎么就不信呢。”   她一只手搭在了萧凤鸣的后心,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你想要他的力量,好呀,我给你。”   杜若笑意加深,两颊的酒窝清晰的印在了白皙的脸上,她红唇轻启,慢慢的吐出三个字,“我的也给你。”   什么?   廉贞闻言眉梢一挑,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但是心中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过下一秒,他就知道杜若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对方的双手一动,一蓬翠色的绿光便从她的手心涌了出来,那颜色碧绿通透,宛若最纯正的生命之色,源源不断的流入了萧凤鸣的体内。   萧凤鸣因为力量流逝而变得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红润起来,冰冷的身体也有了温度,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凝实丰满。   然而他刚恢复鬼王应有的状态,下一秒就像是被撒了气的气球,再次瘪了下来。   商陆瞅见萧凤鸣的变化,舌尖死死的盯住下颚,一双眸子沉沉的盯住了廉贞,里面的墨色几乎化为了实质,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想要将人吞噬。   因为吸收了萧凤鸣和杜若的双重灵力,所以廉贞的气色和状态简直不能太好。   面色红润,皮肤光泽细嫩,精神饱满,眼神有光,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几岁,连带着那冰冷沉暮的气息都淡去了许多。   商陆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冰冷沉寂。   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而廉贞此刻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受。   因为那股庞大的不在计划内的灵力,虽然带给了他生机,但也不受控制的在体内横冲直撞。   经脉破损又修复,丹田一胀再胀,两股不同的力道相互盘踞一方,互不退让,像是争地盘的狼崽子,撕咬啃噬,激烈争斗。   廉贞的眼珠上渐渐泛出了红色的血丝,白皙的肌肤上也渗出了一点点猩红,像是雪地上盛开的红梅,一片,两片,三片.........无数片。   “停、停手!”   他努力平复体内的躁动,眼睛通红的朝着对面吼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越来越多的灵气。   廉贞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濒临爆炸的气球,只差一点点,就会彻底爆炸。 第114章 了断   毛细血管一条条裂开, 又在下一秒被治愈, 血痂一层接着一层,重重覆盖,深浅不一, 像是落日时那火霞烧过的天空,带着颓废的美感。   他这边痛的不行, 萧凤鸣那里就爽的不行。   感受着磅礴的生机洗刷过每一条经脉,就像是徜徉在温泉中, 连每个毛细血管都是舒张的。   耳边响起廉贞又惊又颤的声音,明明是刺耳的噪音, 萧凤鸣却听出了钢琴的优美。   他缓缓的竖起大拇指,然后猛的朝下比了比,用行动表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廉贞:“.........”   廉贞胸口剧烈起伏, 心情激荡像是海浪翻涌, 但却不得不克制。   因为情绪波动一旦过大, 他体内的灵力就跟吃了金坷垃似的,成倍成倍的往上涨,那股被捏住了命运的喉咙的紧迫感如影随形, 并在一点点的扩大。   气氛陷入了胶着, 空气变得安静又漫长。   只有血管爆裂的轻微声和几道浅浅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徘徊游荡, 这声音落在出现了耳鸣的廉贞耳朵里, 清晰又可怕。   他死死的咬住牙,嘴唇被咬出了鲜血,一双眸子却比血液还要鲜红, 最后他闭了闭眼,在心脏爆炸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掐动手指,解除了萧凤鸣身上的咒术。   萧凤鸣受到杜若灵力的温养,本来就舒服的不行,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灵魂都轻便了许多。   就像是浮尘被一扫而尽,他的灵台都变得清明起来。   萧凤鸣眸子清亮,他拍了拍杜若的手腕,示意她可以停手。   杜若也看见他胸口的咒印慢慢淡去直至消失不见,却并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继续给萧凤鸣渡了几分灵力,这才收回手,起身淡淡的看向了对面。   廉贞虽然在最后关头踩下了刹车,但车体已经造成了损伤,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带着一种病态的艳。   他想逃,脚底却仿佛灌了铅,怎么使劲也无法挪动半分。   不仅如此,体内的灵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根本不听他使唤,万马奔腾,自由飞翔,将他本就脆弱的经脉撞的七零八落。   尤其是丹田,更是又鼓又涨,吓得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上半分,就怕一个用力就炸了。   可惜,他不敢,有人敢。   杜若冲着她甜甜的一笑,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廉贞眼皮一跳,心头涌上不安,这股不安还没来得及传到四肢,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咔嚓。”   那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那声音又很重,重的他瞬间失去了精气神,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神情中露出了少有的茫然。   他颤着手摸向了自己的丹田,用灵力呼唤,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回应。   “不,不可能。”   他不断的摇着头,神色惊惶,拒绝相信。   “怎么不可能。”杜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但是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割在了对方身上,“你以为我的灵力是那么好吃的吗?”   “是你?”   廉贞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眼神凶狠的看着她,声音沙哑阴沉,像是砂纸摩过地面。   “不然呢。”   杜若反问道。   廉贞被怼的没话说,但是这么沉默又明显不甘心,“你知道我是谁吗?”   杜若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对这套老掉牙的说辞很是不屑,“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这么陈旧的放狠方式,已经过时了。”   廉贞确实很久没跟外面的人打交道了,这些年除了偶尔联系一下陶知明和长生殿的人,他一直都在深山中修炼,不曾外出。   要不是瑶光告诉他,萧凤鸣被特管局的人带走了,他恐怕也不会出关。   “小姑娘。”被人怼了两次,泥人都生出火气了,况且廉贞还不是泥人,“论年纪,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爷爷辈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要多。”   “长生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实力远远超乎你的想象。”说到这里,他似乎是疼的厉害,捂着腹部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今日若是我死在这里,长生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真的做好了要和我们开战的准备了吗?”   “没做好。”杜若都没怎么考虑,实话实话道,“但是。”   她话音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出了一句几乎让廉贞瞬间破功的话,“你话说反了吧?”   “..........”暗暗的吐出一口浊气,廉贞抬了抬眼皮,淡定的反问,“你说什么?”   杜若竖起一根手指,逐句反驳,“第一,虽然你年龄确实比我大,但是吃过的盐和米都没有我多。”   开玩笑,她一个在尘世里摸滚打爬活了二十多年天天茶米油盐酱醋擦的凡人+厨师,论调味料和饭量若是再比不上一个天天喝风饮水的修士,那岂不是笑掉了大牙。   “第二,长生殿实力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你们确定我的实力你们就清楚了?”   “.........”   廉贞脸色一暗,这个还真不清楚。   每次就在他们以为自己清楚了时候,她总能出人意料给他们惊吓。   “第三。”杜若竖起三根手指,继续道,“你们长生殿隐在黑暗里扮猪吃老虎,说的好听点叫韬光养晦静待时机,说的难听点就是实力不够只能藏在臭水沟里搞小动作。”   “连面都不敢露的组织,你真的以为他会为了你一个小人物来跟我开战?跟我背后站着的国家机器开战?”   “别做梦了。”   杜若一针见血的戳破他的伪装和幻想,“你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廉贞捂着胸口,猛的吐出一口老血。   “咳咳咳。”   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紧紧的扣着掌心,身子颤抖,像是风中的落叶,摇摇晃晃的。   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白。   不是他表情丰富,而是因为对方戳中了他的痛点,揭开了他的遮羞布,让他无地自容又心生尴尬。   最重要的是,还当着萧凤鸣的面。   强撑出来的锐气被打破,本就岌岌可危的傲骨碎成一截一截,廉贞佝着背,靠在墙面上,有气无力的笑了下,“你说的对,我是个小人物。”   “可长生殿的殿主却是个大人物。”他一双血瞳凉凉的盯着杜若,像是诅咒似的,“被他盯上,你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平。”   “我现在的日子也不太平。”   杜若道。   游走在两个世界,天天和妖魔鬼股打交道,怎么可能有安生日子过。   “你不怕,那你身边的人呢。”   廉贞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了仍旧举着枪对着自己的青年身上,挑了挑眉,“他只是个普通人,别说殿主,随便来个七星都能将他碾死。”   这就是蝼蚁和大象的区别。   杜若呼吸一顿,下意识的看向了旁边的青年,还没等她说什么,坐在地上的萧凤鸣忽然站了起来,指着廉贞的鼻子骂道,“个奶奶的混蛋。”   “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挑拨离间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因为太生气,他一连说了三个成语,居然还挺应景,没有太跑题。   “心黑眼也瞎。”   萧凤鸣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是个普通人了?”   普通人能在弱水的迷雾中一枪命中?   普通人能有这么大的威压,让他一个鬼王都潜意识的认怂?   普通人能在面对他们这群非人生物时面不改色从容淡定?   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可能。   也就只有脑子被屎糊了的廉贞会这么想。   经他这么一打断,杜若脑子里才升出来的那点担忧立马被压了下去,面上重新恢复了冷静。   萧凤鸣说的对,且不说商陆身上那庞大的足以让他逢凶化吉的功德,就是系统,也不会让他有事。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会让她有事。   天凉了,长生殿也是时候该连根拔起了。   廉贞绝对不会想到,他随口的一句威胁,会对长生殿的灭亡起到了绝对性的促进作用。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萧凤鸣,果然就是他的克星!   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他!   “杜若。”骂完了廉贞后,萧凤鸣感觉整个鬼都神清气爽,“他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杜若看了商陆一眼,商陆扫了已经没了威胁的廉贞一眼,收起枪,走到了她的身旁。   杜若点了点头,“可以。”   这俩人之间的恩怨牵扯了数十年,也该有个了断了。   至于长生殿的信息,有徐武阳许天赐的前车之鉴,她已经不抱期望能从对方嘴里问出什么。   所以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了了萧凤鸣的执念。   也算是对那个年代的保家卫国舍生忘死的军人的一点敬意。   商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手握着枪,一手握住了杜若的手,十指紧扣,垂眸望着她,“你说,萧凤鸣会怎么处置廉贞?”   “不知道。”   杜若摇了摇头。   “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两人的纠葛太深,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恨与爱来说明,究竟怎么结束这段孽缘,就要看萧凤鸣怎么决断了。 第115章 鲍鱼四宝   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故人, 廉贞的心情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比起之前被碎丹和爆体的痛楚,他现在平静的宛若一滩死水,不起半分波澜。   “咳咳。”他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先出口的却是一连串的咳嗽, 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萧凤鸣已经走到了身前, 距离他不过一尺之距。   廉贞背靠着墙,仰着头, 眼神沉寂又晦涩,“想杀我?”   说完,他自嘲的一笑, 眉眼间带上了一抹难掩的失落, “也是, 如果换成我,肯定也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能死在你手上,也挺好。”   廉贞闭上了眼睛, “动手吧。”   一只冰冷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廉贞眼睫一颤, 眼皮却没有掀开, 只是他等了许久,预料中的窒息和疼痛并没有传来,这才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你不杀我?”   “怎么可能。”萧凤鸣用看傻子的眼神瞅着他, “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廉贞挑了挑眉梢,很快反应过来他想问的是什么,嘴角一勾,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失落,“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听到他意味不明的话,萧凤鸣的眸子里怒气更甚,他收紧手心,“难道我不应该要一个解释吗?”想到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他的气息更冷,“难道我不该替那些往死的弟兄要一个说法吗?”   “........咳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廉贞喉咙一痒,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他咳的时间有些长,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拿着钩子狠狠的搅动了一遍,然后又用锤子拍了拍。   许久后,他才低声的回了一句,“应该。”   廉贞的视线落在萧凤鸣的脸上,看着那张在梦中出现过多次以至于他到了后面都不敢入睡的面容,眼神放空,越过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张旧颜。   “我当初背叛你们,是因为他们给了我无法拒绝的诱惑。”   “什么诱惑?”   萧凤鸣手指蜷缩了一下,愈发用力的收紧,只给对方留下了勉强呼吸的空间。   “长生。”   廉贞被人扣着脖子也不在意,就是在意也没有办法,“他们给了我一瓶妖血,那瓶妖血能让我得到莫大的力量。”   话一旦开了头,后面的就好说了,更何况这些事情埋在心底久了,都已经腐烂发霉,再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   “那是八岐大蛇的妖血。”   廉贞陷入了回忆,声音也变得缓慢又低沉,“我那时修为卡在了瓶颈上,如果不能在三十岁之前晋升,那么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那种被扼住了喉咙的紧迫和焦灼让我愈发焦躁和不安,神经也一寸寸的紧绷起来,就像是被拉到极致的绳子,只要再有一点外力,就会崩断。”   “那瓶妖血的出现就像是久干逢甘霖,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也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你就为了自己的希望葬送了大家的希望?”   萧凤鸣听着他的话,愈发觉得荒唐可笑,“你的命就是命,大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廉贞。”萧凤鸣用力的扣住了他的脖子,这一次,他没有给对方留下空隙,廉贞的脸色因为窒息而憋的通红,眼眶充血,鼻翼不断的阖动。   他的手脚下意识的挣扎,却因为无力而只能小幅度的晃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沉重的气音。   “你知不知道狗子的媳妇怀里孩子,只要他回去就能做爹了。”   “你知不知军师的老娘病重,只待他回去看最后一眼。”   “你知不知道麻花还等着二蛋回去成亲,连日子都定好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去,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一家人的希望和寄托,他们每个人都离着新世界只差那么一步之遥。   多年浴血奋战舍生忘死,就为了将小鬼子赶出国土之外,就为了身后的老弱妇孺能平安自在的生活在阳光之下,不再提心吊胆,不再日日彷徨,不再担惊受怕,不再希望渺茫。   听到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对方的口里说出来,廉贞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可说的呢。   大错已经铸成,悔过又不能挽回逝去的生命,他除了义无反顾的往前走,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因为回头路已经被他彻底堵死。   “如果.........”萧凤鸣微微松了松手,给了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时间倒流,你还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吗?”   说完,他死死的盯住廉贞,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   空气一阵沉默。   萧凤鸣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呵。”   他冷笑一声,自嘲的道,“我果然是个傻逼。”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妄想。   “咔嚓。”   这一次,手下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果断又强硬的捏断了脆弱的喉骨,动作流畅不见半分滞涩。   廉贞的瞳孔放大了两分,他的手臂抬起,似是想要摸一下对方的面颊,眼神深邃又眷念的看着萧凤鸣,像是想要将对方的容貌记在心底。   “啪嗒。”   最终,抬起的手臂因为无力在看看触及对方下巴的时候垂落下来。   对不起,我其实后悔了的。   谢谢你,让我从黑暗中解脱。   廉贞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面容安详的睡了过去。   整个身子也因为没有了主导,而朝着一旁滑落。   下意识的,萧凤鸣上前一步将人抱在了怀里,看着廉贞安静又沉谧的面容,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空虚和茫然。   像是荒芜的野草被狂风肆虐而过,什么都没带走,又像是什么都带走了。   “这就,结束了?”   萧凤鸣呢喃的道,俊逸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又钝又涩,像是有人往上面撒了一层盐,又泼了一盆醋,让他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   “滴答。”   一滴泪,顺着他的面颊落在了廉贞的脸上,晕开了一朵水花。   萧凤鸣擦了擦眼角,神情惊讶,“咦,我为什么会流泪?”   明明,是该高兴的啊。   他回过头,视线内却没有出现商陆和杜拓的身影,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廉贞两个人,空荡荡的宛若他此刻的心情。   .........   走出单元楼,杜若站在阳光下,仰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明亮的光线刺的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商陆站在他的身后,抬起手臂微微给她挡了挡,一团阴影从头顶覆盖而下,杜若眼睛眯成一条缝,清楚的看见了一只修长干净的大手,指骨分明,劲瘦又好看。   她拉下对方的手,握在手中,拖着人往阴凉的地方走,“你说萧凤鸣大约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整理好心情?”   商陆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尖攥住她的指尖,眼神温柔,音色低沉,“不会太久。”   他是个坚强的人,哪怕伤心,也不会任由自己沉浸太长时间。   更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其他的执念。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很复杂。”   杜若也觉得萧凤鸣不会悲伤很久,只是想到他杀人的利落和面对死者的茫然,心生感慨。   “我以为他会下不了手。”   毕竟从一开始,廉贞就处处压他一头,不是实力,而是感情。   虽然论实力,他也打不过廉贞。   “廉贞对他,未必像表现出来的这般无情。”   商陆毕竟是搞刑侦的,观察力敏锐,“或许,他从救下萧凤鸣的那一刻就想好了今日的结局。”   “怎么可能。”杜若不解,“他之前还想要了萧凤鸣的命。”   要不是她当机立断,给他输入了大量的灵力让廉贞吃撑了,萧凤鸣此刻就被吸成一具干尸了。   因为,他后悔了。   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现在人死了,也无法证明。所以杜若的疑问他无法给与准确的回答。   商陆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天中午吃什么?”   说起吃的,杜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她掰着指头数道,“小银鱼前两天给我送了不少鲍鱼和海参,还有一些海蜇和鳕鱼。”   “我们今天中午就吃香麻海蜇,鲍鱼四宝,酱汁鳕鱼和海参小米粥。”   “好。”   商陆看着一说到做饭脸上都在放光的女孩,嘴角也抑制不住的扬起了更高的弧度,眼睛里的情意像是头顶的阳光,温暖又柔和。   鲍鱼四宝是广东菜里的一道名菜,为叉烧肉、竹笋、韭黄、鱼肚四宝构成,具有滋阴明目、清热益精的功效。   成菜色泽红亮,质地细嫩,汤汁浓郁,养生又美味。   香麻海蜇做起来很简单,就是将黄瓜切丝后放在盘内垫底,然后上面放料理好的海蜇丝,最后淋上调味汁,撒上几粒黑色的芝麻,再点缀上几根红椒丝。   口感爽脆,又麻又香。 第116章 招供   酱汁鳕鱼则是将处理好的银鳕鱼切成厚片后先炸后煨, 再撒上调制好的酱汁, 口感松软鲜嫩,酱香味浓。   小米洗净后用鸡汤煲成粥,在加入泡好的海参, 小火慢炖,小米的香醇和海参的鲜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营养丰富,滋味一绝。   考虑到食客的饭量, 杜若最后加了一道瓜盅松茸汤。   小南瓜切去头顶的部分,挖去籽瓤, 用高汤煨好蒸熟,再将料理好的松茸、豆苗和冬瓜球倒入里面,最后加入高汤。   松茸的清香爽口, 南瓜的鲜美甘甜, 经过高汤的融合后相辅相成, 碰撞出不一般的口感。   四菜一汤一端出来,萧凤鸣脸上的忧郁茫然就跟雨后的天空,晴朗又明净。   “好吃。”   他把头埋在了饭碗中, 含混不清的夸赞道。   商陆给杜若先夹了一筷子鳕鱼, “慢慢吃, 不着急。”   说着, 状似无意的瞥了埋头大吃的萧凤鸣一眼。   被用眼神内涵的萧凤鸣筷子一顿,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夹了一只鲍鱼, 吃的不亦乐乎。   美食做出来本就是为了给人享用的,不吃才对不起制作者的心意。   况且他之前被廉贞吸走了大量的鬼力,即便后来有杜若的补充,底子也亏空了不少。   所以这会吃起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因为他吃进去的是饭,消化的是灵力啊。   商陆自然也知道他的情况,只是杜若这一次也消耗了大量的灵力,虽然看起来没事,但是商陆仍旧放心不下。   所以接下来就看见两双筷子在空中不断的移动,快的掠出了一道道残影,不同的是,萧凤鸣是给自己夹,商陆则是给杜若夹。   看着碗里堆成尖尖的的饭菜,杜若眸子弯了弯,心里也跟泡了蜜似的,“你也多吃点。”   礼尚往来,她也给对方夹了一筷子海蜇,“海蜇可以清热解毒、减压清胃,你平时工作那么累,多吃点补补。”   “好。”   商陆声音温柔的应道。   听着俩人的对话,萧凤鸣慢慢的放下了筷子,看着身前的美食,却突然没有了想要继续的心情。   这年头,对待单身狗都这么苛刻了吗。   ........   饭后,两人一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讨论后面的事情。   “现在七星中的天玑、玉衡、开阳、天枢已死,只剩下天权、瑶光和天璇星三个还活着,其中天权星沈同我们已经见过了,只剩下瑶光和天璇未曾露面。”   “还有那个长生殿的殿主。”   商陆补充道。   “你上次去地府的时候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吗?”   “没有。”杜若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无法从生死簿上查到他的来历。”   “那就只能等着他主动露面或者慢慢排查了。”   商陆沉吟道。   前者时间不定,后者人员不够。   “我已经给总部打了申请,他们会将最近二十年发生的非正常案件再次清查一遍,从中找出相关联的案件,进而一一排查。”   长生殿的所作所为和规模其实已经达到了被清理的范围,只是之前隐藏的太好,所以才没有引起特管局的注意。   现在对方动作这么大,总部那边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任由他继续壮大威胁国家的安全稳定。   其实认真来说,总部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   城市的另一边。   一间三居室内,窗帘半拉半阖,阳光只照亮了半间屋子,剩下的一半隐在黑暗中,像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瑶光坐在阴影中,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珠串,摩挲着又黯淡下去的一颗珠子,声音微冷,“廉贞死了。”   话落,空气一阵安静。   仿佛除了她没有别的活物。   一个黑色的木头人顺着茶几腿跳上了几面,仰头看着对方手里的珠串,呆板的面部线条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杀了他?”   白羽刚说完,就感觉一道冰冷的死亡射线落在了头顶,他灵光一闪,捂住了嘴巴,“不会吧。”   “除了特管局,还能有谁。”   这一次,瑶光十分给面子的回答了他的质疑。   “.........”   白羽其实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他张大了嘴巴,“可是廉贞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呀。”   七星之中,他的资历最早,修为也最高,手段也是最多的。   连沈同都有办法从他们手里逃出来,他不信对方就一点后手都没有。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白羽脱口而出道。   然后就遭到了瑶光的一个讽刺的白眼,“你的脑子呢,也变成了木头吗?”   要是想死,谁会加入长生殿。   白羽被怼了一句,讪讪的闭上了嘴,他自己也觉得方才说了一句蠢话,跟他平时精明睿智的形象很不符。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殿主?”   因为上一句很没有水准的话,白羽决定找补回来,“特管局已经连着干掉了我们三个人了,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吧。”   “........”瑶光摸着手腕上的珠串,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后,她低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殿主早就知道了。”   “那........”白羽踟躇。   瑶光叹了口气,看向外面的高楼大厦,“等着吧。”   “殿主的指令很快就会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进来了。   “就地隐藏,随时待命。”   瑶光看着那简洁的八个字,目光闪烁,神色复杂。   “殿主那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白羽也看见了上面的字,觉得这和对方以往的作风很不相符,不由惊讶的问道。   “少说话,多做事,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瑶光淡漠的扫了白羽一眼,收起手机离开了客厅。   经过一扇房门紧闭的房间的时候,她脚步一顿,敲了敲门。   “进来。”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听着有些气力不足,带着久病未愈的虚弱。   白羽看着瑶光的衣角一闪,整个人消失在视线中,下一秒,房门被轻轻关上,屋内隐隐约约的响起了谈话声,他情不自禁的竖起耳朵,身子前倾,站在茶几上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门铃突然响了。   白羽猛的转头,黑黢黢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大门的方向,神色一寸寸紧绷。   ........   莫锋今早起来的时候左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从陶知明被逮捕后就出现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严重。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熟络的跟遇见的同事打了一个招呼后,莫锋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咚咚。”   敲门声传来。   他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眉心重重一跳。   “魏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笑着迎了上去。   魏霆挂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假笑,说出的话却成功的让莫锋变了脸色。   “陶知明已经招供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莫锋脸色大变,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笑着打了一个哈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魏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霆笑容不变,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铐,在他面前挥了挥,“明人不说暗话,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拷着你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莫锋知道自己这次不能蒙混过关,甚至会一栽到底。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他却不清楚对方掌握了多少底牌。   手铐的寒光折射在眼皮上,晃得他眼疼心慌,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勉强保持着镇定,“魏哥,大家同事一场,你怎么着也给我点提示吧。”   魏霆铁面无私的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就是不肯透露一点风声的意思了。   闻言,莫锋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看来,事态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等跟着他上了六楼刑侦大队的审讯室后,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莫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商队长。”   他腿肚子打了一个哆嗦,脸色刹那间白了。   商陆敲了敲桌面,朝对面的空座努了努下巴,“坐。”   声音平静,却让莫锋更加紧张戒备。   “我,我招。”   不等他坐下,莫锋的心理防线先一步崩溃了。   别人不清楚商陆的能力,但是跟他一起办过一次大案的他可是很清楚,落在这个面容俊雅仿若谪仙的青年手里,自己不死也会脱层皮。   况且魏霆能明晃晃的拿出手铐来要挟他,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再联想到被逮捕了好几天的陶知明和最近一直跳的眼皮,莫锋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   所以与其被抗拒从严,不如一开始就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说吧。”   商陆神色淡淡的打开了笔记本,似乎早就料到了莫锋的反应,英俊的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只有十足的笃定和自信。   莫锋的屁股搭在了椅子上,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犯的错都说了出来。 第117章 失物招领   商陆这边因为莫锋的坦白而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而杜若这边则因为萧凤鸣的心血来潮而乱成了一团。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铺了一地的破布旧衣锈勋章, 杜若眼皮使劲的跳了一跳,嘴角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抽搐起来。   而且。   看着那堆旧物件上面散发的阴气,杜若总感觉事态不太对。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挖了别人的坟墓。”   萧凤鸣用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眼神瞅了她一眼, 低头扒拉了一下那堆熟悉的旧物,神色落寞, 声音低沉,“不是别人。”   “他们是我的战友和同伴, 是我能放心的交予后背的兄弟。”他顿了顿,沉声重复, “不是别人。”   杜若被他语气中的伤感触动,沉默了下来。   她静静的看了那些泛着时光印记的旧物一眼,轻声问道, “那你把这些从地底里挖出来, 是想让他们晒晒太阳吗?”   说着, 她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艳阳高照,天朗气清, 确实是个好天气。   萧凤鸣垂着眸子, 目光中充满了怀念, “当然不是。”   “我是想让他们物归原主。”   杜若闻言心中一动, 她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该不是想..........”   萧凤鸣抬起头,神色郑重的看着他,“对,我想找到他们的后人,然后将这些东西交给他们。”   杜若:“.........”   半晌后,杜若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再次轻了两个度,生怕吓到他似的,“你这想法很好,可是执行起来难度很大。”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那些人的后人大多已经不在人世,而且世界日新月异,变化的太快了,他们有很多已经换了地方,迁居别处。这么做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知道。”萧凤鸣不是刚来到新世界的小白,对现在的科技和手段有了一定的了解,“互联网很强大。”   “你之前不是还将我的照片发到了网上,引来了廉贞吗。”   萧凤鸣慢慢的道,“这次也可以。”   在网上发一则招物启示,效率会高很多。   杜若皱了皱眉,不像他这么乐观,“可以是可以,可是你忽略了一个前提。”   “这些旧物的后人如果还活着,那么最少也有五十岁了吧。”毕竟你都死了七十多年。   “这个年龄段的人可不怎么追星。”   杜若说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更不怎么上网刷微博之类的。”   所以这个想法实行起来很困难。   萧凤鸣眸子一暗,“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不等她回答,他接着道,“或者,我拿着这些旧物遵循记忆中的位置挨个找过去?”   杜若:“.........”   “那也不是不行。”萧凤鸣仿佛没看见对方的沉默,“不过这个工程量有些大,你得先借我些钱。”   他摊了摊手,很是无奈的道,“我很穷,你是知道的。”   杜若:“.........”   不,我不想知道。   她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储物戒,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我帮你联系李旦,让他帮你拍撰写文案。”   别看李旦是个美食博主,实际上还是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不然也不会被他的粉丝尊称李“三美。”   美食,美图,美文。   “行。”   萧凤鸣显然还记得那个白胖子,知道他的水平,当即就答应下来。   杜若是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给了承诺就不会拖泥带水,立马给李旦打了电话过去。   听说是要给萧凤鸣拍照片,好没等听完后面的话,李旦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抱着自己的老伙计推开了五味馆的大门。   “这次又出什么新品了?”   一进来,他就东张西望的扫视,然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美食,神色不由露出一抹疑惑,“杜老板?”   杜若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堆旧物,“这次的主角是它们。”   “它们?”   看清那堆物品是什么后,李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抱着自己的相机,退后了一步,“不是拍美食啊。”   声音略带失望。   杜若扬了扬嘴角,眸子含笑,语气和气的道,“你挂的太急了没听见我后面的话。”   李旦:“........”   确实是自己没听完就先入为主,想到这里,李旦脸上的失落褪去,重新挂上了那副讨喜的笑容,他走上前仔细的看了那堆物品一眼,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日光照的他眯上了眼睛,“阳光挺热的啊,怎么会觉得凉飕飕的。”   他小声的咕哝道。   “杜老板,这些东西你想怎么拍?”   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出了这堆物品都是普通的物件,除了年代久远一些外,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杜若看向了萧凤鸣,用眼神询问他。   “你想怎么拍?”   萧凤鸣:“就保持它们现在的样子拍吧。”   虽然丑陋斑驳,但那是岁月赋予它们的流光,是他们荣誉的证明。   “你确地这么拍那些后人能认出来?”   衣物之类的还好说,那些勋章匕首扣子之类的东西可是锈迹斑斑,很难看出原本的样子。   “我确定。”这一次萧凤鸣无比坚定,他上前用手拨弄了一颗纽扣的位置,露出了它浅灰色的背面,上面有一道歪歪扭扭的划痕,看着像是银针不小心划过那里留下的痕迹。   “只要将这些有标志的,重要的部分露出来就好了。”他道,“本来就是七十多年的老物件,要是光鲜亮丽的跟新的一样,岂不是没有说服力。”   杜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默认了他的说法,扭头,对着听的一知半解的李旦道,“那就拜托你了。”   李旦眨了眨眼睛,艰难的从□□里挤出一点眼珠,他努力消化了一下方才他们的对话,迟疑着问道,“你们想用这些东西寻人?”   萧凤鸣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这是我曾经的故人的遗物,我答应过他们要将这些东西送到他们的后人手里。”   虽然不值钱,但却是他们唯一能留给后代的纪念。   李旦再次看了一眼那些被时光侵蚀过的物品,不知为何,心中肃然起敬,“好,我会将它们拍好的。”   他郑重的承诺道。   然后开始布景,打光,调节光线和角度,开始一件件的给那些不起眼的物件拍摄。   每拍完一件,他的心情就沉重一分,眼睛里的肃穆也就增加一分。   等全部拍完后,他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想,“这是........抗战时期的物品吗?”   李旦擦了擦眼角,轻声的问道。   “嗯。”   萧凤鸣轻声的应了一声,目光从旧物上移开,落在神色复杂的白胖子身上,“接下里是不是要拍我了?”   “啊?”李旦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对。”   他回过神,指着规划出的位置,“你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纽扣,我给你们单独拍个特写。”   上次萧凤鸣一袭古装翩然品尝点心的组图刷爆了微博,转发量和点赞创了有史以来的最高,要不是那下面一条条的评论上顶着他熟悉的id名字,李旦都怀疑这是不是谁给他请来的水军。   就是现在,还时不时的有人跑到他的微博下要萧凤鸣的生图。   这些旧物年代久远,又没有多大的价值,要想被人大量的关注并推广,必须要有噱头和引人注目的东西。   好在萧凤鸣上次的热度还有,这一次应该能带起来。   离开的时候,杜若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这些东西的来历和用途,李旦本来就是一个感性的人,听完后眼泪更是哗啦哗啦的往下流。   “杜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将这个信息推出去。”   他擦着眼泪,抽着鼻子保证道。   本来只是例行公事的想法在听完了这段感人肺腑的故事后,李旦心中燃起了强大的斗志。   他彻夜修好了图,熬夜写完了软文,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发了出去。然后找了相熟的微博大v,请他们帮忙转发一下,再找了几个认识的营销号,请他们帮忙带一波节奏。   末了还觉得不够,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叔叔,是我。”   他对着电话那头笑的十分谄媚且殷勤,“你能不能请你们公司名下的明星帮我转发一条微博,不,不是广告,是一则寻人启事。”   李旦将事情声情并茂的叙述了一遍,不等对方回应,自己先感动的哭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了啜泣声,李家叔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一千零一次的,他生出了想和对面的家伙断绝关系的想法。   “行,我知道了。”李家叔叔再次默念了一遍“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这才挂断了电话。   随即,他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几个人的行踪后,起身出了办公室。   不久之后,当红影星胡里,歌坛天王鹿蜀,四小花旦之一的秋溟相继转发了一个美食博主的微博。 第118章 疑是故人归   不仅如此, 就连一些网红也开始相继转发了这条微博, 比如曾经选秀出道人气也一直居高不下的鱼夏。   “给你增点运气,肯定会心想事成。”   鱼夏一边戳着手机,一边给萧凤鸣增加好运buff, “虽然我现在不大混娱乐圈,但也认识不少明星, 你等等,我给他们发个信息, 让他们一起帮你转发。”   余木影视本就占据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鹿蜀和胡里又都是顶流艺人, 光是他们俩个的号召力就不容小觑。   再加上鱼夏、秋溟和其余二三线明星的助阵,萧凤鸣的这条微博几乎没有悬念的登上了热搜第一名。   于是一大早习惯起来先刷一下微博的网友瞅着那条怎么看都没有热搜体质的微博荣登第一名,并且话题和转发量在不断的增加时简直都惊呆了。   “再次见到了神颜小哥哥, 李旦大大果然没有让我们‘三美’失望, 光冲着这份颜值, 我就一定支持到底。”   “胡里、鹿蜀、秋溟、鱼夏.........难道只有我在震惊,这个萧凤鸣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请到半个娱乐圈的人来为他助阵吗?!”   “是的, 我居然在里面看到了除了出唱片和演唱会意外其余时间都是神隐状态的爱豆, 简直比天降红雨还震撼。”   “这难不成是余木影视新签约的艺人, 准备给他造势?”   “不能吧, 这条微博上写的十分感人,连我泪点这么高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对方应该不会蠢的拿旧时代的无名英雄来博关注吧。会被请去喝茶的。”   “........”   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评论在网上铺天盖地的传播开来, 为这条微博带动了更多的流量和关注,也让这条信息像是小雨一般,润物细无声的撒到了华夏的四面八方。   大明村的一户普通人家中。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吃完了早饭,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带着老花镜,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在一件白色的纱绢上认真的绣着花样。   “二奶奶!”   一个年轻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进来,还没等老人抬头,对方就轻快的越过围墙,从半开的大门中走了进来,“您怎么又在绣花啊。”   女孩佯作生气的皱着眉头,“周医生不是说要让您好好休息的嘛。”   这么说着,她的手已经扯住了白娟的一角,放缓了声音道,“二奶奶,您撒手,不然我生气了啊。”   被叫做二奶奶的老人闻言弯了弯眸子,眼角的皱纹紧紧的堆在了一起,像是叠成了小山,“不碍事,我就差一点就完成了。”   老人的声音和蔼,带着长辈独有的慈爱,“再说我闲着也没事干,反而更不好受。”   女孩手上的力道一松,看着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刺绣,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   老人笑眯眯的应道。   女孩看着对方和善的笑容,小声咕哝了一句,“每一次都这样。”   认错良好,但是下次照犯不误。   陈盼熟门熟路的从屋子里取出一个马扎,坐在二奶奶身旁,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她,再次重复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哦。”   老人:“.........”   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二奶奶并没有生气或者不厌烦,那双浑浊的眼球中反而清亮了些许,透着润泽的光。   她捏着针,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低着头顺着花样一针针的刺了下来。   动作流畅,举止优雅,白色的银针在空中翩翩起舞,每一次振翅都留下了优美的痕迹。   温和的阳光透过石榴树的叶子落在了老人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遮住了脸上的皱纹和斑点。   陈盼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古时候坐在庭院中穿针走线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有种岁月静好的安谧感。   “嘀嘀。”   就在这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陈盼回过神,掏出了手机。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闺蜜群里的未读消息就已经从两条增加到了三十条,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增加。   陈盼挑了挑眉,好奇的点开了信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颜,长眉修目,鼻梁高挺,像是经过上帝的手精雕细琢过一般,每一寸都惊艳的让人呼吸一窒。   “好帅。”   陈盼是一个资深的外貌协会会员,看到这副神颜后双手托腮,露出了花痴的表情。   “嘀嘀嘀。”   群里的消息还在继续,她手指下滑,怀着兴奋的心情,继续往下翻看。   “咳咳。”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咳嗽声,听到声音后,陈盼顾不得欣赏美图,随手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起身拍着老人的后背。   “二奶奶,您今天是不是又忘了吃药?!”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老人心头发虚,不敢回应,只是可怜巴巴的看了她一眼,“那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陈盼加重了语气,“而且周医生已经把汤药给你换成了药丸,比以前好吃多了。”   这么说着,女孩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无比,等给老人顺平了气息,她径自朝着正房的位置走去。   “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您拿药。”   老人抬了抬手,想要阻止却见对方动作极快,几个呼吸就转入了房内。   她只好无奈的拿针头顶了顶眉心,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眼睛里却多了几分笑意,“这孩子........”   话还未说完,视线不期然的扫过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一顿,手里捏着的针掉了下来都不曾察觉。   只是伸着手,颤颤巍巍的拿起了手机,想要放到眼前仔细的看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一暗,瞬间黑了下来。   老人没用过手机,自然不知道这是正常的锁屏,只是以为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一脸焦急,却又不敢乱动,急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陈盼拿着药瓶和白开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二奶奶一副被定住了的样子,忐忑又不安的坐在那里,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听见她的动静后眼睛一亮,连忙招手,“盼盼,你快来。”   “这个怎么坏了?”   陈盼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想都没想的道,“没坏,就是正常锁屏,一会打开就好了。”   她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丸,又将一杯白开水递了过去,“二奶奶,吃药。”   语气里不容拒绝。   老人嘴唇蠕动了几下,视线紧紧的落在手机上,“我吃药你就给我看吗?”   “嗯。”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手机有了兴趣,但这不过是小事,陈盼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听到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老人这才乖乖的吃了药,然后将杯子推到一旁,眼巴巴的瞅着她的手机,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急切和焦灼。   陈盼终于意识到不对,一边开屏,一边问道,“二奶奶,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看着陡然亮起来的屏幕,和屏幕上那张熟悉的面容,老人的手再次颤抖起来,她指着照片上的男人,视线却落在他手中捏着的一枚生锈的纽扣上,气息不稳的道,“他、他是谁?”   “我要见他!”   陈盼:“???”   她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二奶奶,你要见谁?”   二奶奶指着屏幕上的男人,坚定的道,“他!”   陈盼:“.......”   沉默了片刻后,她忍不住倾过身子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没发烧呀。”   “二奶奶,他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顿了顿,陈盼笑着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光凭这张脸和这一身的气质,对方就不是普通人,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况且隔着一层网络,她们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就算想见叶见不到呀。   老人闻言深深的皱了皱眉头,眉心的褶子像是一座小山聚在了一起,“很难见吗?”   陈盼本来想点头,但是看见二奶奶的神情,那头颅就像是顶了一座大山,怎么也落不下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到了嘴边的拒绝一转,出口时就变成了这样。   陈盼有些后悔,可是看着眼睛陡然迸发出亮光的二奶奶,那一瞬间的后悔就被抛到了脑后,心中生出了万丈豪情。   “您等等,我这就查一下他的地址和信息。”   对于一个学计算机信息技术的高材生来说,从网络上找打一个人的信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特意留下了地址。   “五味馆,萧凤鸣?”   她看着微博最下方的地址和联系人,轻声念了出来。   “盼盼。”耳边传来了二奶奶又急又重的喘气声,她抬头,看见二奶奶奇怪又复杂的看着手机,眼神有些空虚,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缥缈,“你方才说,那个人叫什么?”   “萧凤鸣啊。”   陈盼不明所以的道,“名字还挺好听的。”   老人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陈盼,她着急的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放,握着老人的肩膀,急切又关心的问道,“二奶奶,您怎么了?” 第119章 回归   老人没有说话, 视线追逐着手机, 那眼神中的迫切和执着让陈盼下意识松开了握着她肩膀的手,“二奶奶?”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落在自己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眨了眨眼睛,脑子里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您.........认识他?”   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和迟疑。   老人用力的闭了闭眼, 然后取过一方绵手帕擦了擦眼角,在女孩呆滞到惊讶的神情中, 慢慢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认得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但对方如果还活着,年纪比我都大了。”   不可能还保持着这么一副年轻的姿态。   “况且,当初他和你二爷爷一起牺牲了。只是........”老人说到这里语气一顿, 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不解, “他为什么要叫萧凤鸣?”   “啊?”陈盼听的一头雾水。   老人道, “我认识的那个人就叫萧凤鸣。”   陈盼:“........”   脑子更晕了。   “您让我捋一捋。”陈盼缓了缓,将二奶奶说的话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找出了重点, 她举着手机, 指着上面的青年说, “您的意思是这个人不但长得和您从前认识的人一样, 就连名字都相同。”   二奶奶点了点头,视线停在他手里捏着的那枚纽扣上,目光眷恋, “不止。”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掉在膝盖上的白娟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迅速的迈着步子朝屋子里走去。   陈盼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视线内就不见了二奶奶的身影,没过多久,布鞋踩在地面上的轻微声传了过来。   二奶奶手里捏着一枚扣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   陈盼接过那枚扣子,仔细的查看。这是一枚古铜色的风纪扣,因为时间久远,上面的颜色都变得黯淡晦涩,但却因为经常被人擦拭抚摸而泛着一层淡淡的温润。   “这个扣子........”陈盼看着手里的扣子,再看看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扣子,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冒了出来。   “对,和那张照片上的扣子是一对。”二奶奶像是看出了她的猜测,指着照片上的扣子坚定的道,“这是你二爷爷离家时我亲手给他戴上的,上面还有一道划痕,那是我缝制衣服时不小心蹭上去的。”   陈盼低头看了一眼照片上的扣子,手指滑动屏幕,放大,果然看见了二奶奶说的划痕。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所以,他在网上大张旗鼓大费周章要找的人就是您?”   二奶奶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眼睛里又泛上一层泪花,“我觉得是。”   陈盼捂着胸口,眼神发虚,“这太玄幻了,您让我缓缓。”   能惊动半个娱乐圈大拿的人居然和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奶奶有交集,这简直就比中了彩票还不可思议。   遗物,故人,相同的名字和面貌........   陈盼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但又太过匪夷所思。   以至于让她不断的否定,不敢相信。   然而二奶奶却没有她这么多的顾虑和迟疑,麻花握着陈盼的手,殷切的道,“盼盼,你带二奶奶去找这个人。”   “奶奶一定要见到他!”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萧凤鸣,但既然拿出了二蛋的遗物,她就必须要去一趟。   “可是您的身体........”   不是陈盼不想答应,只是二奶奶年事已高,海市又离着她们这种乡村太远,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她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没事,你不用担心。”二奶奶看出了她的担忧,单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别看我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样子,实际上硬朗的很。”   她这也不是说假话,毕竟当年也是扛过枪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女汉子,哪怕英雄迟暮,也比一般的人要强。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看出了二奶奶眼中的决心,陈盼不忍也不想拒绝,她点了点头,对着老人道,“这一去恐怕需要不少时间,您去屋里收拾一下行礼,我回家跟爷爷他们说一声,咱们再出发。”   严格意义上来说,二奶奶并未真正嫁给二爷爷,他们当时只是订了婚,还没来得及办喜酒二爷爷就上了战场,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爷爷曾经劝她改嫁,是二奶奶不肯,她固执的要留在家里等着二爷爷。   “二蛋说要回来娶我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哪怕不回来,他也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留到了还记得二蛋的人相继去世,现如今村子里还记得这场约定的,也就只有自己爷爷,也就是二蛋的大哥了。   而爷爷,也一直都把二奶奶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子,所以二奶奶要出去,必须经过爷爷的同意。   “什么,你说麻花要去海市?”   果不其然,刚说完了这个消息,爷爷那震天响的大嗓门就吆喝了起来,“这不是胡闹嘛。她自己又不是小姑娘,这舟车劳顿的一路颠簸,可怎么受得了。”   “你急什么。”一旁的奶奶瞅了一眼踩着鞋帮就要往外走的老头一眼,“先听听盼盼怎么说。”   “麻花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的给人添麻烦的人。”   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爷爷听她这么一说果然不再急冲冲的往外冲,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陈盼,“盼盼,这是什么回事?”   陈盼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还拿出了手机,指着上面的照片道,“就是他。”   奶奶眯了眯眼睛,似是没看清,在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摸索着掏出了一副老花镜,戴在了脸上。   “老头子。”看清照片上的人后,她呼吸一乱,十分震惊的喊道,“这不是凤鸣哥吗。”   陈爷爷循声看向了那张照片,下一秒,手里托着的烟枪就掉在了地上,那双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我的老娘嘞,咋还真的是凤鸣哥?!”   老人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哆嗦着手,连小腿肚子都在不停的打颤。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陈奶奶,她扶了扶眼镜腿,垂着眸子,声音平静,“应该只是长得像。”   话是这么说,可她不断颤动的眼睫下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远不如表面这么平静。   陈爷爷:“那也太像了。”   就像那个鲜衣怒马风流倜傥的青年活生生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冲他们笑的露出了大白牙。   陈盼看着陷入了沉思的爷爷奶奶,默默的咽下了嘴边的话。   第六感告诉她,不要说出对方就叫萧凤鸣。   “那爷爷奶奶,我这就给二奶奶买票,带她去海市了啊。”   等了片刻后,陈盼觉得俩人消化的差不多了,这才轻声的说道。   陈奶奶再次看了照片上的人一眼,眼镜后面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暗芒,快的没有任何人看见,“去吧,路上照顾好你二奶奶。”   “好的。”   陈盼乖巧的应道。   本来她是打算在家再多呆两天的,现在计划有变,就得马上收拾行李订票了。   陈爷爷看着回屋的孙女,从地上捡起了烟枪,摸出火柴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圈白烟,“真让麻花去啊。”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然呢。”陈奶奶瞥了老头子一眼,“以麻花的性子,你能拦得住。”   陈爷爷想起当初麻花扛着枪对着敌人就是一阵突突突的勇猛,不说话了。   “去看看也好。”陈奶奶眯了眯眼睛,看着远方的青山,神情里满是怀念,“她等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有个了断。”   陈爷爷没出声,只是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许久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小娃子和凤鸣哥什么关系,咋长的这么像呢。”   他小声的咕哝道。   陈奶奶仿佛没听见,兀自看着那郁郁葱葱的大山,浑浊的眸子里却暗藏锋芒。   “凤鸣哥,你果然回来了。”   她在心中无声的说道,“欢迎回来。”   曾经的大荡山,其实住着两户能人异士。   一家是廉家,一家是陈家。   只不过陈家有祖训,除了继承衣钵的人以外,其余人不得知晓家族秘密。   而陈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就是陈奶奶。   陈家的绝学,就是能看到别人的未来。   只不过陈奶奶天赋有限,看到的也是断断续续的,很多时候都是一闪而过,片面又模糊。   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看不见。   不然也不会让萧凤鸣遭到廉贞的背叛。   但她有一点却是看到了。   那就是.........经年之后,萧凤鸣的回归。   所以对于麻花的坚持,她虽然不支持,但也没有反对。   既然萧凤鸣能回来,那么二蛋说不定也可以。   不过现在看来,是她奢求了。   不过能回来就好,好好的看一下这个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新世界,替那些死去的人多看一看。   这盛世,终如他们所愿。 第120章 蜜枣发糕   海市, 五味馆。   萧凤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翘着二郎腿靠在院子里的梅树上,眼角下垂,单手翻阅手机。   “哎。”   看着上面一条条的评论留言, 不是赞美他的容貌就是质疑他的初衷,就是没有一条他想要的信息, 失望的随手将手机往地上一扔,抬手盖住了眼帘。   “莫非是他们没看见?”他小声的嘀咕道, “要不然让李旦再给我拍点照片?”   “请跟我来,他就在后院。”   就在这时, 朱八娘客气有礼的声音隔着一重门传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沉一轻两道脚步声,其中脚步沉的那个呼吸也沉, 还带着一种急促, 像是强力的压抑着什么。   “有劳姑娘。”   一道年迈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落在萧凤鸣耳中后却像让他楞了一下,长眉微蹙,“这声音........”   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   还没等他想出来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 朱八娘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 看见靠在树干上没个正行的男人时脚步一顿, 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却是什么都没说,让开了身子,将后面的人露了出来。   萧凤鸣心情本来就不爽, 被一只妖怪给嫌弃了就更加不爽了,他挑着眉,喉咙里溢出一声“哼”,视线下意识的朝她身后的人扫了一眼,“我说朱........”   他猛然收住了话音,视线僵滞在半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挪了回去。   瞳孔颤动,嘴巴抖动,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萧凤鸣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神情震惊又复杂。   “麻、麻花。”   终于,喉咙翻滚了数遍,他缓慢的吐出了那个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老人脸上同样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她松开搭在陈盼胳膊上的手,脚步虚浮的往前走了两步,下一秒,整个身子因为无力软绵绵的朝着地面摔去。   “二奶奶。”   “麻花!”   一男一女两道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男声的动作比女声更快,在第一个字音刚落下的时候,人就已经从几米外移到了老人前面,伸出手将人稳稳的扶住。   陈盼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在看看那个瞬移过来的青年,忽然感觉脑子不太够用了。   “砰砰砰。”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像是有一头牛在里面乱撞,撞的她呼吸急促,面色发红。   “凤鸣哥!”   二奶奶激动又哽咽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千山万海,在耳畔响起,“你没死!”   萧凤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望着老人的眼神充满了温和和疼爱,他摸了摸对方的头顶,“傻丫头,我要是没死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回去找你。”   “那你........”   麻花反手握住青年的胳膊,用力捏了捏,肌肉结实紧致,并不是虚影和幻觉,只是触感有些冰冷,哪怕是阳光下,仍然像冰块一样。   她下意识的朝地面看了一眼,果然,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怎么会这样?”   麻花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惊讶、疑惑和恍惚,却唯独没有恐惧和疏离,“凤鸣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愈发用力的握紧了对方的胳膊,连指甲陷进去了都没发觉。   萧凤鸣却一点都没感觉疼,还特高兴的露出了一口的大白牙,“你别着急,不算是坏事,我慢慢跟你说。”   说着,他像往常一样,牵着老人的手,慢慢的朝石凳走去。   刚走了两步,萧凤鸣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朱八娘笑的十分谦逊温和,“八娘子,能不能帮我取些糕点。”   语气也柔软的不像话,“我家麻花喜欢吃桂花糕和红豆糕。”   朱八娘本来不想搭理他的,眼角余光在瞥见他手里小心翼翼牵着的老人时心头一软,轻轻应了一声,“好。”   说完,她转身往外面走,经过陈盼的时候,顺手将这个一脸呆滞灵魂出窍的姑娘给带了出来,将空间留给了久未见面的俩人。   直到被人拉着来到了前厅,感受到这里的烟火气和食物的香气,她才元神归位,“那个人.......不是人吧。”   朱八娘扫了她一眼,没出声,但陈盼却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晃了两下,后退着撞在了桌子的尖角上,发出一声痛呼。   “小心点。”   杜若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关切的问道,“很疼吗?我这里有药,你抹上就不疼了。”   陈盼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小声的道,“不用麻烦,我不疼的。”   她不是娇气的女孩,从小在山间田野野惯了,比这更重的伤都受过,这点撞伤真的是小意思。   她方才只是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而已。   杜若看见她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心中想什么,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我刚做好了一锅蜜枣发糕,要不要尝尝?”   陈盼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闻着空气中那浓郁的香气,肚子却不给面子的发出了咕噜的叫声,白净的面皮上染上了一层红霞,她羞赧的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杜若仿佛未曾听见,拉着她的手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扬声对厨房里的桂平喊了一句,“桂叔,给我切盘发糕。”   “好嘞。”桂平极快的应了一声,没过几秒就端着一盘芳香四溢的糕点走了出来,“刚出锅的,有些烫,慢点吃。”   他温和的提醒了一句。   “谢谢。”   陈盼礼貌的道了一声谢,眼珠子滴溜溜的落在那盘被切成了正方形的黄色糕点上,喉咙一动,却极为有礼貌的没有动弹。   “吃吧。”   杜若嘴角的梨涡更明显了几分,将那盘蜜枣发糕往对方面前递了递,见对方吃了,才闲话家常似的聊到,“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陈盼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松软甜香的糕点在口中化开,像是泡在了蜜罐中,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大荡山。”   与此同时,院子里也在继续着类似的话题。   “麻花,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好,很好。”麻花一个劲的点头,“大军哥很照顾我,陈姐姐也把我当亲妹妹一般,就是有时候会想起我们一起打鬼子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道,“早知道当初那场仗打的那么艰辛,我就跟你们一起去了。”   哪怕是条不归路,但是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萧凤鸣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要呵斥,可在看见对方脸上的皱纹和雀斑时,嗓子眼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沙场无情,他们留下她是为了她好,可留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世上,日日缅怀他们,惦念他们,就真的好吗?   萧凤鸣沉默了。   “对不起。”   半晌后,他讷讷的吐出三个字,整个鬼身上都萦绕着一股暮气,比一只脚踏进棺材的麻花还要浓郁。   “我原谅你了。”   麻花咧开嘴,露出豁开了几个洞的门牙,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将眼睛掩埋,但是声音却无比欢快,轻灵的宛若少女。   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那么前半生的苦难都不再是折磨。   “凤鸣哥。”她拉了拉对方的手,“你把二蛋的遗物给我吧。”   说着,她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方手帕,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保养很好的风纪扣。   萧凤鸣看见那枚扣子,眼睛一酸,别过头狠狠的吸了口气,这才将自己保管的那枚染着血迹和锈迹的扣子取了出来,轻轻的和那枚干净的风纪扣排在了一起。   就像是两个在时光中走失的爱人,终于踏过荒芜的时间大海,再次相遇。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麻花静静的看着那两枚风纪扣,一只手轻轻的摩挲,声音也很温柔。   萧凤鸣一开始没听清,“你说什么?”   麻花:“我说他什么时候去投胎的。”   顿了顿,她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那傻子在奈何桥等了多久。”   “阿嚏。”   阴风阵阵的黄泉边上,几个灰头土脸穿的破破烂烂的青年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二蛋,你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道。   “胡说,都成鬼了怎么还会生病。”二蛋不以为意的摸了摸鼻子,怀念的道,“一定是麻花想我了。”   此话一出,空气一阵安静。   片刻后,最先开口的胡子青年道,“也不知道老大有没有找到我的孩子,将我的子弹壳送到他手上。”   另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老大一言九鼎,答应你们的事情不会忘的。”   “再说了,我们在奈何桥守了这么多年,也没看见你的老婆孩子,说明他们过的很好,一定是长命百岁寿终就寝的命。”   若是这样,就算日日忍受黄泉冷风的侵蚀,他们也不觉得痛苦难熬。 第121章 终须一别   “你说的对。”胡子拉碴的青年搓了搓了脸, 打起精神后一点同僚爱都没有的反手就扎了伙伴一刀, “不过,李栋梁同志。”   他面容严肃的道,“我们留在这里是因为有牵挂, 你这么多年了还不投胎陪着我们受罪是为了什么?”   “对呀,我也很好奇。”   旁边的二蛋也举起了手说道, “难不成是看上了哪个鬼姑娘?”   李栋梁被问的一愣,更被二蛋的猜测给吓住了, “这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是一起投胎,下辈子还做兄弟了啊。”   他理所当然的道。   他本来就是孤儿, 这世上最大的牵挂就是这一帮兄弟,要是投胎早了,和他们的缘分肯定也断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哪怕我们一起投胎, 喝了孟婆汤什么也不记得, 投胎到哪里也不知道, 华夏这么大,也未必能碰到一起。”   “可一起投胎的几率更大一些不是。”   李栋梁拍了拍胸口,大大咧咧的道, “而且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看在我的诚意上, 实现我的愿望的。”   二蛋 狗子:“........”   .......   五味馆内。   麻花在得知二蛋已经在奈何桥等了自己三十年的时候, 眼眶顿时红了, 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打在了手背上,“傻子哟。”   她低低的骂了一声,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洋溢着幸福, 忽然,她捂住胸口佝偻着腰背,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声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一般,撕心裂肺。   萧凤鸣意识到不对,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扬声朝着外面喊道,“杜若,你快过来看看麻花!”   杜若正在和陈盼聊天,听到萧凤鸣气切的声音后立马站了起来,快步往后院走。   陈盼也放下了手里的发糕,急慌慌的跟在她身后。   “怎么........”   几个呼吸的功夫,杜若就来到了麻花身前,垂眸看见她手心里的猩红时,剩下的话就那么顿在口中,连忙绕到她的背后,手掌抵在后心给她输入了一道灵力。   “二奶奶!”   紧跟在杜若身后的陈盼也看见了对方手里的鲜血,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她掏出手机就要拨打急救电话。   “盼盼。”得到了杜若的灵力,麻花这会已经停止了咳嗽,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整个人靠在萧凤鸣的怀里,面色红润的道,“我该走了,你不用太难过。”   “能在临死前看见想看的人,知道想知道的消息,我此生无憾。”   她侧了侧头,对还在给她继续输入灵力的杜若道,“姑娘,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已经回天乏力命不宜久。你就不要再为我费心费力啦。”   见杜若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给自己输入灵力,麻花的气息凝实了两分,但是眼中的死气却越来越重,“凤鸣哥。”   这一次,她没有继续劝杜若,而是仰着头,看着那个记忆中的青年,笑着道,“我想下去找二蛋了。”   “已经让他等的够久了。”   说完,她感觉自己老树皮一般的脸上被几滴液体给烫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麻花神情一愣,继而露出了几分愧疚。   “对不起。”她握着对方的手,轻声道,“要留下你一个人了。”   “.........”萧凤鸣别过头,努力憋回眼角的泪意,声音沙哑,“丫头,是我对不起你。”   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你安心的去吧。”萧凤鸣红着眼睛,“我会好好的。”   顿了顿,他抬眸对着杜若道,“停下吧,让她走。”   杜若看了他一眼,从那双通红的眸子里看到了认真,在看看一脸安详平静的老人,默默的收回了手。   “可以一会再走的。”杜若低头看着老人回光返照的脸,“我给你做顿好吃的,你路上也有力气。”   “不啦。”麻花冲她露出一个和蔼又慈爱的笑容,“好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二奶奶!”   听到这临终的告别,陈盼再也忍不住的扑到她膝盖上,抱着她的腰,眼泪跟珠子似的不停的掉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出来的。”   “早知道,早知道.........”   剩下的话全都化作了哭音,她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不知所措,神情茫然又无助。   麻花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温柔,“盼盼,二奶奶要谢谢你。回去后你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诉你的奶奶,她会明白的。”   陈家姐姐身上的秘密虽然不为人知,但是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这一次,她没有拦着自己出来,想必应该早有预料。   “而且我的身体本就到了极限,就算没有这一趟,也活不了几天。”麻花知道陈盼的心结在哪里,温声的宽解道,“你帮二奶奶了结了遗憾,放下了执念,你应该为我高兴不是。”   陈盼:“...........”   吸着鼻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但她这副样子,显然已经被说动了。   “凤鸣哥。”劝服了陈盼后,麻花的脸色也跟着染上了灰白色,像是之前放话用尽了她的力气,连声音都变得虚弱,“帮我把扣子拿过来,我要带着它们一起走。”   萧凤鸣抬手将桌子上的风纪扣摄了过来,轻轻的放在麻花的手里,“见到二蛋的时候替我告诉他一声,老子也很想念他。”   “..........好。”   过了片刻后,萧凤鸣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应答声。   下一秒,怀里人的呼吸就停了下来,一双握着扣子的手落在了空中,不停的甩荡。   “二奶奶!”   麻花感觉到怀里的躯体温度渐凉,哭的更大声了。   萧凤鸣喉结滚动两下,这一次,他没有哭,只是一双赤瞳鲜艳的宛若流动的血液,悲伤又妖异。   没关系,这是好事,他该高兴的。   萧凤鸣这么安慰自己,只是一颗心却空落落的像是无根的浮萍,冷的厉害,又虚的空旷。   然而这只是开始。   有了锦鲤的好运加持,在送走麻花没多久,狗子的儿子带着他白发苍苍的母亲也找了过来。   不过狗子的媳妇当时和萧凤鸣交集不多,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并不如麻花和他一样相熟。   所以萧凤鸣对并没有特意点明自己的身份,只说是自己的后人,然后将狗子的围巾和一枚子弹壳交给了母子俩,并请他们吃了一顿饭,这才送人回去。   陆陆续续的,还有几家人找了上来,萧凤鸣手里的遗物送出去的七七八八,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两件。   “估计你们以后要和我作伴了。”   萧凤鸣摸着剩下的两件遗物,眼神伤感,神情落寞。   到了现在还没有动静,那就只剩下一个理由。   对方已经不再人世。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杜若这些日子接待了不少烈士的遗孀后人,心中触动非常大。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强求。”   萧凤鸣仔细的将遗物收好,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后,这才对着杜若问道,“麻花他们投胎了吗?”   杜若:“投了。”   “狗子的媳妇昨天也走了,估计现在已经过了黄泉路,正在往奈何前的路上。”   当时见到那位老人的时候,她的身上就和麻花一样弥漫着一股死气,虽然临走前她给对方注入了一道灵力,但那也只能让她走的更舒适些,却并不能改变她的结局。   “嗯。”   萧凤鸣身为鬼王,对死气感知敏锐,只是面对故人,他下意识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现在面对的多了,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抵触。   “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杜若挑了挑眉,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你要走?”   萧凤鸣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对,我想去他们的家乡看一下,碰碰运气。哪怕人不在了,坟墓总有。”   兄弟一场,他终究还是不想辜负他们的所托。   面对这样的理由,杜若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出门在外,多注意脚下。”   萧凤鸣没反应过来,“嗯?”   杜若指了指自己的影子,他这才恍然大悟,“我尽量。”   “算了,总部那边新推出了一款高科技手环,戴在手上可以制造出影子的效果,我给你定一个,等来了你再走。”   杜若想了想,还是决定稳妥一些。   “行。”   这事对自己没坏处,萧凤鸣当即就答应下来,反正早走两天和晚走两天没什么差别。   “不过我走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准备些干粮什么的路上吃啊。”   萧凤鸣一点也不见外,十分自来熟的道。   杜若瞅了他一眼,笑眯眯的伸出了手,“可以啊,给钱就行。”   萧凤鸣:“.......”   摸了摸自己空空的钱袋子,厚着脸皮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相求来着。”   “能借我些钱用吗?”   杜若:“........” 第122章 女鬼or女妖   金秋十月, 桂子飘香, 十里荷花。   海市西面的小苍山上,植被茂盛,树种繁多, 罗汉松、香樟木、银杏、枫树、桂花树错综排列,下方的碧波潭中数十倾荷花竞相盛开, 粉的、红的、白的摇曳生辉,吸引着无数的行人竞相打卡。   “前方就是我们小苍山的标志性景点之一的碧波潭。潭水莹莹, 碧波荡漾,到了晚上就真真的映了王维的那句‘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要不是这潭水太深,我们纵然不能体会晚上那明月松石幽泉的意境,白天也可以享受一把‘竹喧归浣女, 莲动下渔舟’的乐趣。”   一个带着小红帽的年轻女子一手举着一面红色的旗子, 一边扶着衣领上的耳麦, 略带遗憾的对着身后的一群年纪不一,男女皆有的游客道。   “陶导,你是故意的吧。”   游客中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嘟着嘴, “听你这么一说, 我们更想下去了。”   陶薇弯了弯眼睛, 笑眯眯的道, “这可不能怪我,上面这么规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切。”   人群中发出几声不以为意的哼声,就在这时, 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尖叫上猛然响起,“快看,潭里有人!”   陶薇脸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识扭头看去。   翠波之上,一个黑色头颅从层层叠叠的深绿浅碧中挣扎出来,长发散在水面上,有几缕还缠在了粉色的花枝上,整个人头朝下,看不清面容。   只能从对方穿的长裙和那一身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判断,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应该很年轻的女子。   “啊,潭里有死人!”   最开始的那一声尖叫像是一颗石子投掷到了平静的湖面上,瞬间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然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群中出现了片刻的骚动和动乱,有胆大的游客直接举起了手机对着潭里的尸体不停的拍照。   还有热心的游客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   陶薇看着潭里的尸体,大热天的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勉强稳住心神,用力的攥着衣领上的扩音器,“大、大家排好队跟我到这边来,安保人员一会就到了,我们给他们让出空间。”   为了防止游客的靠近,碧波潭周围圈起了一层栏杆,还在外围种上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仙人掌,只在南北两个方向各留了一扇门。   现在她们这个旅游团就处在南门的上方,若是滞留在这里,会对后面的打捞很不便利。   这次陶薇带的游客素质很高,也很听安排,闻言没怎么墨迹就乖乖的跟着她往旁边走。   而他们动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他旅游团也有样学样,也慢慢的离开了那片区域。   不过一会的功夫,碧波潭南门的位置就空出了一大块,而它东西两面却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其中有一个用木簪挽住了秀发的年轻女孩,视线越过人群,落在那方安静的深潭中,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静娴,怎么了?”   旁边的同伴也就是一开始出声怼陶薇的女孩子见状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除了澄澈的潭水和翠绿的荷叶多彩的荷花以及那一具极为突兀的尸体,并没有其他异常。   顶着肖静娴的皮子的女鬼林知微抿了抿唇,眼神暗了几许,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好奇。”   “究竟是谁能瞒过这满山的守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尸体抛进了碧波潭。”   据她观察,木门上的锁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而用来打捞垃圾清理杂物的小舟也好好的停在内侧,看上面的痕迹,不像是最近有被使用过。   难不成抛尸的不是人?   林知微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眼角余光在瞥见潭中的某处时,更是加剧了这个猜测。   想了想,她掏出电话,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拨了出去。   “嘟嘟。”   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一道轻柔的女声从那头传了过来,“林知微?”   林知微:“杜老板,小苍山这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才接着道,“那你不是应该给商陆打电话吗?”   杜若握着手机,听着林知微的话,挑高了眉梢看向不远处的青年。   被盯着的青年似有所觉,从桌前的一盘奶油泡芙上抬起头,顺手摸了摸嘴角沾上的奶渍,“怎么了?”   杜若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见那头的林知微又说了,“可这碧波潭里有妖。”   杜若:“???!!!”   片刻后,她挂断电话,看着接了一个电话后神色陡然冷寂下来的青年,无奈的按了按眉心,“走吧,去看看怎么回事。”   商陆点了点头,往外走的时候正好和推门进来的白龙撞了个正着。   “正好,白龙你跟我们一起去。”   杜若见到来人后眼睛一亮,出事的地点是一方深潭,再没什么比龙更熟悉和掌控水域的生物了。   有他在,事半功倍没问题。   白龙一看他俩的神色就猜到了两分,“有案子?”   杜若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他解释,“小苍山那里有一个碧波潭,刚刚有游客发现那里面出现了一具女尸。”   白龙低着头,认真的倾听,知道她后面肯定还有,“林知微也在游客里面,她发现潭里有妖。”   听闻有妖,白龙眼神一动,“我们的妖口簿里并没有来自那片水域的妖怪。”   “所以对方很可能是遗漏者或是才化形的小妖。”   杜若接着他的话道。   究竟是哪一种,就得过去看看才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商陆将车停在了小苍山售票处前的停车位里,他们三个刚从车上下来,魏霆带着刑侦大队的其余三个人也到了。   “队长,杜老板,白先生。”   都是熟人,魏霆几个也没怎么客气,简单的招呼了一声后就往里走。   没走几步,一个留着寸头穿着制服的一米八高的大汉就迎了上来,“你们是刑侦大队的警察同志吧。”   他伸出手,“我是小苍山保安队的副队长严斌,负责给你们带路。”   商陆伸出手,轻轻的和他握了一下,一触即分,“有劳。”   严斌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摆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接下来就要辛苦诸位了。”   说着,他就带着人往出事的地点走,“我们是十点十七分是时候接到的电话,说是碧波潭里出现了一具尸体,我们队长带着人过去将尸体打捞了上来,就放在岸边等着你们过来查看。”   “周围的游客已经被我们疏散了,不过有不少人拍了照片,估计现在已经传到了网上。”   每年这个时候的小苍山游客都非常多,他们作为保安又没有权利没收游客的手机,“但是他们拍的都是模糊的照片,我们将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游客了。”   商陆听到这里的时候脚步一顿,侧头看了对方一眼,“你们的反应很迅速,应对也很及时,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严斌听到对方的话后松了一口气,憨厚的一笑,加快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拐过一个弯,踏过桂花海,经过银杏树,踩着一地的枫叶,杜若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碧波潭。   “哎,姑娘,危险!”   严斌刚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就看见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孩趴在下面的围栏上,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围栏,一只手伸到了水里,像是在玩水。   吓得他脸上一变,声音都变了形,却又怕惊到对方,话刚起了一个音,就来了个紧急刹车,只是身子像是利箭般射了出去。   然而他看不见的是,那个状似做着危险动作的女孩并不是在玩水,浅色的水面下,一截白白胖胖的莲藕若隐若现。   林知微本来正在和那只莲花精拉锯,忽然耳朵一动,听到有人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扑了过来。   她拧了拧眉头,仍旧专注的看着水面,只是扶着栏杆的手却空了出来,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把扣住了来人的脖子。   “你........咳咳咳。”   严斌冷不防的被人扣住了脖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想动却又怕令对方身形不稳掉下去。   一米八高的大汉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立在原地,一双虎目又急又委屈,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第123章 求生欲   “知微, 松手。”杜若站在岸边俯视下方, 视线落在那一潭碧绿的湖水上,“他是这里的保安,怕你出事才过去的。”   林知微没在严斌身上感觉到杀气和危机, 因此并未怎么用力,不然他这会早就休克了, 根本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跟她大眼瞪小眼。   “靠后点,别碍事。”   林知微松开手, 头也不回的警告了一声,然后双手用力, 拽着那根滑溜溜的莲藕一点点的往岸上拖。   奈何对方像是扎根在淤泥中似的,哪怕她拖的脸都红了,也只是堪堪移动了半米的距离。   没有办法, 她不得不寻求外援, “杜老板。”   “来了。”杜若自然看到了她的困难, 就在她刚开口的时候已经顺着坡道掠了下来,严斌只看见一道残影从身边经过,带起了一阵风, 下一秒, 杜若就站在了自己身前, 同样伸出手对着空气做出了拉拽的动作。   严斌:“..........”   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了, 这次还多了几分惊悚。   尤其是在看见其他人脸上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平静时,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太够用了。   “商警官。”他嗫嚅着唇,看向人群中特别有存在感和威信力的青年, “她们这是........”   “那具女尸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商陆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换了话题,严斌一听他说起女尸神色立马变得严肃,也顾不得心中的好奇,抬起手对着潭中心的位置指了指,“那里。”   商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估算了一下距离,和他并肩的白龙见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不着痕迹的退出了队伍,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隐去身形,下了谁。   见他离开,商陆又对身后的魏霆使了一个眼色。   魏霆上前一步,自来熟的搭着严斌的肩,“严副队长,带我们去看一下尸体吧。”   “好的,她就在上面。”严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抬步朝着岸上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明显的疑惑,“他们........”   “那位姑娘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我们队长留下来查看。”魏霆轻描淡写的解释道,然后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了回来,“你们捞尸体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严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异常倒是没有,就是特别难捞。”   “凶手也不知道怎么抛的尸,那女尸的头发有大半都缠在了花茎上,分都分不开,还是我们队长拿剪刀剪断了花茎,这才将尸体带了上来。”   魏霆闻言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了些许古怪的神色,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回头看了水面一眼。   水面幽绿,成片成片的莲花挤挤挨挨的靠在一起,由浅及深的铺开了一层壮丽的画卷,卷面浩瀚,根本看不出缺失了一株。   “你们剪断了花茎?”他的视线落在围栏边上的三个人身上,眼神莫测的问道。   “对呀?”   严斌不明所以的道,“虽然伤害了一株莲花不太好,但这不是为了将尸体打捞上来,更好的保护这片水域嘛。”   魏霆深深的看了不知者无畏的青年一眼,勾了勾唇,笑了。   “你说的对。”   就是不知道杜老板他们拽上来的东西会不会这么认为。   对方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痛,坏银!”   在杜若、商陆和林知微围城的包围圈里,一个头顶顶着两片绿叶,长的白白净净身子胖乎乎却娇小玲珑差不多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的奶娃娃瘪着嘴,黑黝黝的大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水,似掉非掉的看着他们,奶声奶气的控诉道。   被控诉的三人:“........”   杜若的视线和林知微在空中碰撞,无声的交流,“这就是你说的妖怪?”   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林知微嘴角一抽,眼神也染上了几分无奈,“我也没想到她的本体会是这个样子。”   明明在水里还挺霸道的,怎么出了水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让她想下手都有些不忍心。   最后还是商陆半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递到了小莲花精身前,“吃糖吗?”   声音温柔,眼神温和,听在人的耳朵里,像是拂过了一片棉花糖。   “好、好呲吗?”   小莲花精揉了揉眼睛,抽抽噎噎的问道。   “你尝尝就知道了。”商陆将手里的糖往前递了递,耐心的等着她的回应。   许是他的神色太过温柔,又许是他身上的气息太过安宁,小莲花精只微微犹豫了两秒,就忍不住好奇接了过来。   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无师自通的舔了一下,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小手紧紧的攥着糖棍,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下一秒,那根有她半张脸大的棒棒糖就尽数落在了她的樱桃小口中,也不知道她那么小的人是怎么将那么大的棒棒糖吞下去的,反正等商陆见到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吃完了棒棒糖,小莲花精也不哭了,她仰着小脸,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商陆的脚边,拽了拽他的裤腿,“你是好人!”   说完,生怕其余的两个听不明白是的,特意回头瞪了她们一眼,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道,“坏人!”   她可没忘记,方才就是这俩家伙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她的腿都快被拽断了。   现在还疼的厉害呢。   杜若 林知微:“........”   行吧,看在你这么小的份上,坏人就坏人吧。   “讲真,她这属于违规了吧。”看着爬上了商陆肩膀,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的小莲花精,林知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成精的妖怪,好意思跟我们比年少吗?!”   尤其植物成精比动物成精更加艰难。   杜若拍了拍她的胳膊,“按照妖界的算法,她确实属于幼崽。”顿了顿,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杜若特意加了一句,“涂荼也还没成年呢,你就当她是涂荼的妹妹。”   “呵呵。”   林知微红唇轻启,缓缓的吐出两个语气词。   三人一妖精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举目四望周围皆是参天的松柏,视线下垂就是碧波荡漾莲花盛开的清潭,微风徐来,带着林木和花草的清香。   “好了,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你现在可以说说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了。”   商陆停在一颗参天的柏树前,低头看着肩膀上的小莲花精说道。   小莲花似乎是坐麻了,抻了抻胳膊腿,这才慢悠悠的道,“昨天夜里凌晨,我化作了本体吸收月华,一个带着口罩的的男人踩着我的身体来到了潭中央,将那具女尸扔了下来。”   说到这里,小莲花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小脸也白了两个度,“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他似乎发现了我,朝着我的灵识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小莲花到现在都能记得那种被猎物盯上的紧迫感和刀悬在头顶的凛然,“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身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音乐,然后他颇为不甘的朝我藏身的地方瞅了一眼,再次踏着水面飞走了。”   涉水而过还能发现小莲花的灵识,杜若不由和商陆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   看来来人不是一般人。   不是修士就是非人生物。   “你还记得其他的什么吗?”   商陆对这种超出常人的范畴并不了解,因此只能更加详细的询问当事妖。   小莲花摇了摇头,刚想说没有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隐约听见他说什么‘天璇大人、瑶光大人’什么的。”   “当时距离太远了,风儿送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也没怎么听清,也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用。”   “有用的。”商陆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温和。   至少确定了敌人是谁。   “又是长生殿。”   林知微在五味馆住了那么长时间,自然也是听说过长生殿的名头的,更何况肖静娴的死多多少少和七星有所关系,因此听到这次的事件也和他们有关后,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她冷笑了一声,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关节转动声,听的小莲花不由缩了缩身子,往商陆耳后藏了藏。   注意到她的动作,林知微嘴角的弧度更大,她朝杜若努了努嘴,“她怎么处置?”   能逃过一次是侥幸,这么弱的战斗力,继续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小莲花虽然袖珍了些,但也生出灵智几十年了,智商也有人类六七岁的孩子的水平。   知道这是关乎自己小命的要紧问题,她十分敏锐的抱住了商陆的脖子,“哥哥,你带我走吧。”   小莲花声音细细的,语气若若的,要不是年纪和身形在那里,真的是能应上“白莲花”的人设。   “我害怕。”   听着这更加“白莲花”的台词,杜若抽了抽嘴角,眼睛里却浮着一层戏谑的笑意,她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商陆怎么回答。   商陆这次表现的十分有求生欲,几乎都没有怎么犹豫,就抱着小莲花将她塞到了看好戏的杜若手里。   “乖,哥哥能力有限,还是让姐姐保护你吧。”   商陆低沉中带着一丝羞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猝不及防的被甩锅的杜若:“.........”   毫无准备被抛弃的小莲花:“........”   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面色平静自然的不能在自然的青年。   商陆摸了摸鼻子,笑的十分醇厚,“我说的是实话啊。” 第124章 桂花糯米藕   小莲花瘪了瘪嘴, 皱着一张小脸刚想说什么, 忽然鼻头一动,“嗖”的一下跳到了杜若的肩膀上,用力的在她脖颈前嗅了嗅, 雾蒙蒙的大眼中露出一抹茫然和不确定。   好纯正的生机。   莲本就出淤泥而不染,对纯净的气息感知敏锐。   这么近的距离, 杜若又没有特意隐藏,多多少少被她探查出了一丝异样。   “你........”   她瞪大了眼睛, 神色不自觉的变得恭敬,身体也很诚实的凑近, 表现出了亲近的姿态。   杜若作为一个颜控,本来就对长的好看的生物多了几分耐心,如今被小莲花软绵绵又奶萌萌看着, 心中更是软成了一滩春水, 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正好回去和湘水做个伴,想来她很愿意接纳这么一个小可爱。   一转眼的功夫,杜若就已经给她想好了去处。   小莲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后又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青年, 青年神色温和平静, 显然对小姐姐的话没有任何意见, 更没有想要接手自己的打算。   小莲花彻底死心,胖乎乎的小手攥住了杜若的一缕碎发,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   杜若再次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看了一眼碧绿的湖面,“潭里还有东西要拿吗?”   小莲花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道“有的。”   她松开了杜若的碎发,掰着自己的指头,数道,“有鱼儿送我的三色石,还有龟伯伯送我的珊瑚树,还有我结出的莲子.........”   “那需要帮忙吗?”   杜若看着她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的样子,耐心的问道。   小莲花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她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不用,我自己搞得定!”   语气坚定,神色认真,“不过。”她看了杜若一眼,声音低了两度,“我需要一些时间,你能等我一会吗?”   杜若笑道,“当然可以。”   “正好我们也要去看一下那具女尸,你收拾好了过来找我们就行。”顿了顿,杜若又补充了一句,“在有其他人的时候,记得用一下隐身术,不要被人发现。”   毕竟现在还是无神论当道,信奉科学。   “好哒。”   小莲花歪了歪头,痛快的应了一声,然后跟个小炮弹似的冲向了碧波潭,正好和回来的白龙擦肩而过。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龙息,小莲花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刚刚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妖怪过去了。”   她自言自语道。   等回到潭底,看着异常寂静的四周,她眼中的疑惑更盛,“小红鱼,龟伯伯,你们去哪了?快出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她一连喊了三声,声波远远的扩了出去,又等了片刻,周围才慢慢有了动静。   “小莲花,你去哪里了。”先出来的是一条通体鲜红的小金鱼,“你不知道,放才水里来了一个大人物,吓的我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大人物?”小莲花想到了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个,声音立马拔高了几度,“他伤害你们了?”   “那倒没有。”小金鱼摇了摇头,“就是身上的气势很有压迫力,弄得我动都不敢动。”   “那是龙王,等级压制就是如此。”一只黑色的乌龟慢悠悠的从一堆海藻里爬了出来,走一步停三步,“有生之年能看见一条真龙,那是我们所有水族的荣幸。”   老乌龟说着,绿豆大小的眼睛里还流露出一种向往和尊敬。   “对了,你方才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你?”   小莲花神色一顿,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群小伙伴,脸上不由带出了几分伤感和落寞,“我要走了,这次回来是专门和你们告别的。”   “什么,你要走?”   听到她的话,小金鱼身上的鳞片都竖了起来,“为什么?你要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小莲花忙不迭的点头,“当然会回来。”   然后一五一十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跟它们细细的说了一遍。   良久后,老乌龟重重的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球中泻出一抹精光,“若是照你所说,那么真龙应该和他们是一伙的,应该信得过。”   就算信不过也没办法。   他们虽然也开了灵智,但是血脉和天赋却很是一般,遇上高手也是任人宰割的份,根本无法保护小莲花。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小莲花跟在那些人身边,至少安全有保障。   事实证明,老乌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因为就在小莲花离开后不久,那天来抛尸的黑衣人再次来到了碧波潭。潭水悠悠,莲叶徐动,但这一次,却没有了那股清灵的气息。   “切,来晚了一步吗。”   黑衣人放开神识,再次搜寻了一般,确定那个气息纯正的妖怪不在这里后,这才愤愤不平的离开。   而此时,碧波潭南门前面的一处空地上。   静静的摆着一具有些肿胀的尸体。   魏霆几个正戴着手套仔细勘验。   杜若明面上毕竟不是刑侦大队的人,所以并没有上前,只是站在不远处用神识扫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   “她身上并没有致命伤。”   白龙站在她身后,也跟着看了一眼尸体,龙族的五官敏锐,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仍能清晰的看清她身上的每一处痕迹。   视线在女尸私密处一停,目光坦荡不含任何淫邪,他揉了揉鼻子,退后一步,“死前进行了剧烈的男女活动。”   杜若神色一顿,视线从女尸上收了回来,看着格外实诚的青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后,她张了张嘴,“嗯,我也看出来了。”   女尸穿了一件绿色的裙子,及膝,裸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胳膊有不少掐痕和淤青,脖颈上还有几处可疑的红痕。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信息这么发达的现代,杜若也是见过猪跑的。   那些痕迹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白龙心中其实也有些尴尬,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是一个理论派,只是传承记忆中有不少这方面的知识,面对更加没有经验的杜若,不觉就多说了些。   别问他的传承记忆中为什么会有这方面的知识。   “咳咳。”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干燥,白龙咳嗽了一声,感觉到手心处的异样,这才想起了什么,摊开手掌,露出了被握在里面的东西,“这是我在水下找到的东西。”   杜若低头看去,一枚银色的戒指静静的躺在白龙秀气的掌心,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银光。   “里面好像刻着字。”   杜若眯了眯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这才伸手从白龙手心取过戒指,举到半空,对着阳光轻轻的转动。   “冉 洲。”   一道阴影自头顶覆盖下来,下一秒,商陆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是死者的遗物吗?”   杜若扭头,将手里的戒指交给他,“应该是。”   然后看着不远处已经结束勘察正在收尾的魏霆几个人,“有发现吗?”   商陆将观察了戒指片刻,除了里面的那两个字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死者没有明显的外伤,具体的死因得解剖后才能确定。”   “不过我怀疑她可能不是正常死亡。”商陆神色有些冷,整个人看起来疏离又淡漠,“她的灵魂不见了。”   “不见了?”杜若挑了挑眉,“会不会是被黑白无常收走了?”   毕竟已经死了一天,不排除这个可能。   商陆拧着眉,直觉告诉他这个可能性很低,但本着小心取证的态度,他还是拜托了一句,“那你帮我跟黑白无常打听一下,这具女尸的灵魂是不是被他们拘走了。”   如果是,那么事情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恶劣。   如果不是........   “那你们要加快速度,查出这个女尸的身份。”杜若也想到了什么,神色跟着郑重起来,“只有知道她的身份,我才能和黑白无常确认。”   “好。”   商陆也明白这个道理,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他看了一眼平静的潭面,视线在那连绵一片的荷花上掠过,“事不宜迟,我带着尸体先回警局,你和白龙留在这里等小莲花可以吗?”   “当然可以。”   杜若又不是恋爱脑,一心只想和喜欢的人黏在一起,她挥了挥手,催促对方道,“我等你消息。”   商陆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转了回来,杜若看着去而复返的青年,微微瞪大了眼睛,还没开口询问,头顶一暖,一只大手落在了上面,轻轻地揉了揉,力道很轻,带着宠溺的味道。   “回去后给我发条信息。”   声音低低的,却有种别样的温柔。   杜若嘴角的梨涡浅浅一现,明亮的眸子弯了弯,“好。”   商陆笑了笑,这才收回手,大步流星的离开。   杜若的视线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嘴角的弧度都没有降下来。   白龙看着周身都冒着分红气泡的姑娘,微微的摇了摇头,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倚在一颗银杏树上,闭目养神起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她的影响,亦或者受到了这里环境的感染,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只红色的锦鲤,在绘着莲纹的碗里畅快的游着。   “呼。”   白龙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清朗的视线落在那一片碧水青叶中,眯了眯眼睛。   跟在小莲花身后给她送行的小金鱼忽然身子一僵,感觉到一股迫人的视线将自己深深的笼罩,连尾巴怎么摆动都忘记了。   不光是她,就是另一边的老乌龟四肢都僵硬了许多,他的头缩了缩,勉强压制住想要缩回壳子里的冲动,“小莲花,前面就是浅水区了,我们就送你到这了。”   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仔细听能明显听出里面的紧张,“有空常回来看看。”   “对,对,有空常回来看看。”   小金鱼僵着身子,重复道。   小莲花也看出了他们的不自然,隔着水面,她和岸上的白龙对视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小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受到了惊吓。   “好吧,那你们保重,我会想你们的。”   “有缘再见。”   老乌龟和小金鱼脸上露出了不舍,深深的看了小莲花一眼,驱动着身体朝潭底深处潜去。   “咕咚。”   小莲花从水面上露出一个头,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四周,没发现其他人后,这才攀着石头吭哧吭哧的爬了上来。   ........   五味馆。   杜若带着小莲花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顾客,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伴着客人小声的交谈,一股俗世的的香火气息扑面而来。   一直呆在水里没接触过外界的小莲花化作一个小小的挂坠别在杜若胸口,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她黑溜溜的眼珠不断的转动,从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容上掠过,在美艳的朱八娘和甜美的涂荼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继而穿过那一层薄薄的门帘,落在了里面掌勺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个人,给她的气息很熟悉。   像极了龟伯伯。   不过却要比龟伯伯的更要深厚悠远。   “他是?”   小莲花没有忘记杜若之前叮嘱她的话,传音道。   杜若带着她走进了厨房,门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后,才低头将她从身上取了下来,“他是玄武神龟。”   小莲花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闻声望过来的男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乌龟成精了她见过,可这传说中的神兽却是头一次见。   不,也不能说是头一次。   毕竟不久前还见过传说中的神龙。   这么一想,她反倒没那么惊讶了。   “您好。”小莲花双手作揖,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我是碧波潭的莲花精,您叫我小莲花就行。”   其实杜若在回来之前就给店里的妖怪打了招呼,所以桂平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莲花并不陌生,况且他本就忠厚仁心,对待晚辈更是耐心宽厚,尤其是女孩子,“小莲花是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桂叔就行。”   小莲花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温和和慈爱,知道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心中的忐忑褪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的,桂叔。”   她的视线落他手上的大锅上,闻着里面不断散发的香味,好奇的问道,“桂叔,这里面是鲢鱼吗?”   “对,花鲢鱼头。”桂平看了一眼火候,“再有五分钟就可以出锅了。”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小莲花的身材,询问道,“你要不要尝一尝?”   小莲花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可以吗?”   桂平笑的愈发醇厚,“可以的。”   这么大的小人,给她匀出一小碗足够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小莲花笑的更开心了。   “等一下,我也有礼物给你们。”   她四下巡视了一眼,找到了一处空地,开始从储物空间里往外掏东西。   水灵灵又白胖胖的莲藕,又大又圆润的莲子,新鲜又明艳的莲花.........   一眨眼的功夫,空着的料理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杜若看着小莲花还有往外继续掏的架势,眼皮一跳,赶紧制止了她,“好了,可以了。”   说着,她还往身后看了一眼。   门帘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外面的视线,这才没有引起轰动。   小莲花却还嫌不够,小手仍旧放在丹田之上连接储物空间的位置,“我还有很多的。”   碧波潭存在了上千年,也只诞生了她一个莲花精,可想而知这些年的存货有多少。   现在拿出了这点,连空间里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呢。   杜若神色颇为无奈,“那先放你那里,等不够了你再往外拿?”   桂平也在一旁劝道,“对啊,这些足够吃一阵子的了,再多容易坏掉。”   其实有冰箱,他们每个妖都自带空间,再多的东西也能放得下。   但是道理是这样,事情却不能这么做。   这些东西再普通,也是小莲花的私有物,她初来乍到,拿出一部分作为礼物客气一下也就行了,却不能让人家将家底都掏空。   小莲花见他们俩个都这么说,也就听话的不再继续往外掏,“那行,等吃完了我在往外拿。”   听着这十分实诚的话,杜若和桂平对视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点苦笑,看向她的眼神却更加温柔。   “老板,那我们中午做个桂花糯米藕和冰糖银耳莲子羹。”桂平看了一眼满桌的食材,继续道,“最后再来个荷花饼。”   杜若:“可以。”   “你先处理一下食材,我送小莲花去后院见见湘水,以后她们俩就是一个水缸里的房客了。”   桂平应了一声,留出一顿饭的食材后,将剩下的都放进了冰箱,但还是有一些放不下,他只好取出一个储物袋塞了进去。   糯米用水泡发,藕去皮,用筷子将糯米塞进藕洞,再用牙签将藕盖固定,然后放入锅中,加水、红枣、冰糖,出锅的时候撒上几片桂花。   藕片香甜,糯米软绵,伴着桂花的缕缕甜香一并环绕在唇齿之间,有种秋天的味道。   莲子养心、益肾、补脾,银耳润肺、清热、补气,枸杞补肝益肾,冰糖增甜去火,四类药用价值十分高的食材放在一起熬煮,不但清甜可口,更是清肺下火的上佳补品。   荷花饼就更简单了,将荷花清洗干净沥干水分后挤出汁液,加入面粉中,搅拌均匀后加些许调料静置十分钟,然后摊成薄饼就成。   饼面略带焦黄,里面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咬起来又酥又香,仿佛置身整片荷塘。 第125章 情侣戒   碧波潭的整片荷塘都是小莲花的化身, 所以这些食材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灵气, 因此吃起来格外的美味。   吃人嘴短,本来就对小莲花不排斥的妖怪们在吃完一顿饭后,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亲切了一些。   尤其是湘水, 看着软绵绵胖嘟嘟的小姑娘,清冷的眉眼都像是被春风拂过, 带着淡淡的温柔。   “你长这么小是化形的时候灵力不够还是功法的问题?”   湘水抬起一根青葱似的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小莲花鼓起来的小肚子, 哪怕她已经尽量放轻了力道,小莲花还是被戳的往后仰了仰, 还是坐在她后面的商陆及时的伸出一根手指扶住了她摇摇晃晃的小身子,这才避免她摔倒。   “谢谢大哥哥。”   小莲花被扶稳后转头跟商陆道了一声谢,这才对面上露出几分愧疚的水神道, “是化形的时候灵力不够。”   这方天地的灵气本就日渐稀薄, 天道对精怪比之从前又有诸多限制, 远的不说,光建国后不准成精这一条夹着国运的箴言,就卡住了大多数的妖怪。   她还算是幸运的, 是在建国前成的精。   但也是不幸的。   因为化形那年正值打仗, 国内烽火缭绕, 硝烟四起, 环境饱受战火荼毒,怨气、鬼气和戾气在这片土地上四处飘荡,气息浑浊, 导致灵气不纯,以至于她化形的时候灵气没跟上,最后不得不缩小了身材比例。   听到是这个原因,湘水看她的眼神更加柔和,清凌凌的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心疼,“别沮丧,以后你........”说到这里的时候湘水停顿了一下,她本来想说以后罩着小莲花来着,但想到自己现在也是要靠着五味馆和白龙才能保住灵识的泥菩萨,话到了嘴边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她脸上的表情也由心疼变成了失落,垂着头,沮丧的叹了口气。   小莲花看着话说到一半就没有了下文的水神,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最后一脸懵懂的看向了杜若。   虽然她智力不高,但谁处在食物链的顶端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杜若冲她笑了笑,声音温柔,“五味馆里的灵气虽然比不上那些洞天福地,但是有阵法加持,还有灵物坐镇,再加上我的灵食,只要你勤加修炼,一定能变会正常大小的。”   “嗯。”   小莲花闻言眼睛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   阵法灵物啥的小莲花不懂,但是杜若的灵食却是真真切切的能提升她的修为,所以说出的话十分有说服力,小莲花几乎立马就信了。   “那个水缸以后就是你的修炼场所了。”杜若见她对自己这么信任,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水缸,又指了指对面的湘水,“湘水也住在里面,你们俩个要好好相处。”   “好哒。”   小莲花颠颠的应了下来,然后一溜烟的跑到了湘水身前,仰着小脑袋,软萌萌的看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小短手,“湘水姐姐,以后请多多关照。”   湘水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她弯了弯眸子,学着对方的样子,也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的碰了碰她。   “彼此彼此。”   看着相亲相爱携手回到水缸的两个“人”,杜若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对了,那女尸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方才吃饭的时候为了不影响胃口,大家极有默契的没有讨论案情,现在吃完了饭,店里又没有新的客人,正是各抒己见,集思广益的时候。   商陆跟他们混的熟了,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客气,“查出来了,死者名为华冉冉,今年24岁,在酒吧驻唱,一个月前辞去了工作,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她是个孤儿,两年前来到海市打拼,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仇家。”商陆声音冷肃,带着客观的分析道,“我们去她之前工作的酒吧打听过,华冉冉这个人平时挺独的,几乎不怎么和周围的人来往,也不爱外出。”   杜若皱了皱眉,想到了白龙从潭底捡到的那枚戒指,“她应该有男朋友吧。”   商陆点了点头,“对,她之前的同事说她有男朋友,但却从未见过,华冉冉的朋友圈经常发一些两人的动态,却没有一张露脸的照片,就连侧脸和背景照都没有。唯一一张是俩人带着情侣戒指比了一个心。”   商陆从自己的手机上找到了那张照片,放到桌子上,“就是这张。”   杜若和其余几妖低头看去。   朱八娘抽了抽嘴角,“这也太干净了吧?”   背景是雪白的墙壁,一看就是在家里拍的,整个图片里面除了两只没有什么特殊标志的手,就是那一款情侣戒指。   想扒都无从下手。   杜若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按你方才说的,华冉冉已经和外界失联一个月了,那你们是怎么确定她的身份的?”   如果有人报了失踪,那么在看见她的尸体的时候,商陆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戒指?”   杜若很快便想到了关键。   商陆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缓声道,“就是戒指。”   那款情侣戒虽然样式简朴,材质也不贵,但却是手工制作的。   而海市有这项服务的店铺并不多,他先是让景明找出了所有提供这项服务的店铺,然后根据戒指的样式和材料缩小范围,最后找出了华冉冉去的那家店铺。   店主也证实了那枚戒指就是出自他们店铺。   “那........”杜若呼吸一促,目光灼热的看着商陆,商陆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是半年前去的,店里的监控早就删除了。”   “而且登记和付款的也都是华冉冉,店主对陪她一起的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平静,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家店铺的生意不错,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很多,店主不可能每个人都记住,更何况还隔了这么久,没有印象很正常。   “那华冉冉的住所呢?”   白龙紧跟着问道,“他们是男女朋友,住处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发现吧?”   商陆的神色一冷,漆黑的眸子里幽深一片,“华冉冉租住的那间公寓里面除了她的东西,没有第二个人的物品。”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落满了一层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去过。”联系到华冉冉的失踪时间,商陆怀疑那公寓已经一个月都没有人涉足了。   “那她的这个男朋友很可疑啊。”   桂平摸着下巴,思索道。   女朋友失踪一个月不管不问甚至都没有回家,还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收拾的这么干净,若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商陆也是这么想的。   “我已经让景明联系了房东,她倒是见过那个青年,只是目前在国外,电话里说不清楚,等回国后会来警局协助画像。”   “周围的邻居呢?”   杜若想了想,问道。   商陆:“他们两个早出晚归,加上性格冷淡,哪怕在那个小区住了一年多,也没几个人见过华冉冉,更别提那个神秘的男人了。”   “感觉跟拍无间道似的。”   杜若闻言挑了挑眉,小声嘀咕了一句。   商陆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沿着桌边敲了敲,附和道,“确实形迹可疑。”   “那她的死因是什么?”   杜若暂且放下关于华冉冉男友的好奇,回到案件本身,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   商陆耳根一红,像是难以启齿,诡异的沉默了片刻。   直到大家的视线齐齐的落在他的脸上,发出了无声的催促,他这才抿了抿唇,垂着眸子,“纵欲过度。”   杜若:“???”   众妖:“???”   啥玩意?!   许是说出了口,羞耻感没有那么强烈,商陆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的道,“又或者,按照你们玄门的说法,她是被人当做了炉鼎,榨干了精气神。”   “........”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   杜若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让气氛冷场,她咳嗽了两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玩笑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因为用炉鼎修炼有违天和,特管局自很多年前就明令禁止过,现在除了邪魔歪道还偷偷练外,玄门中已经很少听到炉鼎这个词了。   所以杜若对商陆居然知道炉鼎很是惊了一下。   “是系统告诉我的。”   商陆眼睫一动,敏锐的第六感上线,想也不想的将系统供了出来。   系统:【........】   宿主,你真够可以的,大佬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把我卖了。   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杜若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自己脸上,不知为何,有种被看好戏的感觉,她再次咳嗽了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商陆抬起头,清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他看着他们,冷声道,“有。” 第126章 新的失踪者   “我们在华冉冉身上发现了针孔, 所以对她的毛发进行了检测, 结果呈阳性。”   商陆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眸子里的温度再次降低了几度,“注射时间不超过半个月。”   也就是说, 毒是在她失踪后才注入的。   联想到她的尸检结果,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被迫的。   毒*品、炉鼎、杀人抛尸, 不论哪一条,都足够让人气愤。   “看来长生殿里还有人也在经营毒*品这块。”商陆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在桌子边沿, 冷静的分析道。   杜若不置可否。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从来都是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贩毒这么大的利润,长生殿不可能放弃。   “我有一个预感。”杜若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深蓝色的夜幕上挂着无数亮晶晶的星子, 北斗七星亮的格外明显。她的视线落依次划过七星, 落在在其中一颗星辰上, “天枢、天玑、天权、玉衡、开阳都打过照面,不是已死就是已残。现在只有天璇和瑶光未曾交手。”   “瑶光是女子,采阴补阳这种修炼方法一般不会用, 那么来人很可能就是天璇。”   桂平也是这么想的, 仿若翡翠的绿眸中八卦阵纹一闪而过, “对方既然用炉鼎修炼, 那么受害者肯定不会只有华冉冉一个。”   他目光严肃的看着商陆,连声音都带着不常见的郑重,“商队长, 你们任务繁重啊。”   这一点,商陆也想到了。   所以在来之前,他已经吩咐宋瑾妍去收集海市最近三个月以来的女子失踪案件,这么想着,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正是宋瑾妍。   “喂。”   商陆接通电话,宋瑾妍略带焦急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传了过来,“队长,新的失踪者出现了。”   商陆闻言眼神一冷,在桌子上敲击的手指顿时停住,“我这就回去。”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捂住手机,对着其余几个人,重点是杜若解释道,“出现了新的失踪者,我得.........”   “要不然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   商陆的视线落在桂平和杜若身上,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陈述就变成了邀请。   杜若也正有此意,闻言跟着站了起来,“桂平和朱八娘跟我去一趟就行,剩下的人留在这里继续关注官网和总部那边的信息。”   商陆临时改变主意肯定是想到了桂平的能力,而带上朱八娘则是有备无患。   万一桂平卜算出了失踪者的位置,敌我双方实力不明的情况下,自然是多带一个战力保险。   但是五味馆又不能一个抗打的都没有,万一被人端了大本营,那她的笑话就大了。   .........   五分钟后,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内。   桂平拿着失踪者的生辰八字和照片,闭上眼睛开始卜算。   而杜若则坐在另一个办公室内,听宋瑾妍陈述失踪者的情况。   “失踪者叫赵钦雅,海市艺术大学的在读学生,今年大三。”宋瑾妍在得知她们要来的时候又多复印了几份赵钦雅的资料,递给她和朱八娘后,这才继续道,“她是昨天晚上六点十五离开的宿舍,同寝室的室友也就是报案人说她是出去约会。”   “赵钦雅经常夜不归宿,所以一晚上没有回来并没有引起宿舍里其他人的担忧。直到第二天上午上课的时候赵钦雅还没有回来,宿舍长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但是电话并没有接通。艺术学院的上课氛围并不浓厚,逃课旷课的学生很多,赵钦雅也在经常旷课的人群中。”   “所以宿舍长也并没有太担忧,一直到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发现赵钦雅仍旧没有回来,而拨打她的手机也一直关机,发信息不回的时候,她才有些慌张。”   但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往失踪上想,因为赵钦雅的前科很多,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的时候也有,不过那时候她会电话或者短信告知她们一声,请她们打个掩护,毕竟旷课一天还说的过去,一周就太过了。   “今天早上辅导员有事情找赵钦雅,发现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来到了她的宿舍,询问之下得知她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也没有动静的时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报了警。”   这就是事情的起因,至于更深层次的,还得等商陆从审讯室出来才能知道。   杜若朝审讯室的位置看了一眼,手里捏着赵钦雅的资料,心中略微有些焦急。   若是赵钦雅的失踪真的和华冉冉出自一人之手,那么她现在的处境一定很糟糕。   他们要抓紧时间了。   “吱呀。”   就在这时,桂平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人还活着。”他先是说出了一个好消息,就在大家松了口气的时候,扔下一个坏消息,“但对方使用术法遮掩了赵钦雅的天机,我只能算出她现在大概处于西郊的某处,但具体的位置却不能明确。”   听到是这么一个坏消息的时候,杜若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太沮丧。   毕竟人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再说遮掩天机这种事情属于长生殿的惯用手段,都习惯了。   宋瑾妍闻言麻利的取出了一副海市的地图,找到了西郊的位置。那里从前是一片工业区,后来改革开放经济重心转移后,很多厂子搬到了劳动力更廉价的西部地区,那里渐渐的荒芜下来。   但要从里面找出一个人,却也不容易。   没过多久,商陆也从审讯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   杜若迎了上去。   商陆神色有些沉,按了按眉心,“赵钦雅前天晚上是被隔壁体育大学的老乡约出去的,那人叫谭勇,我已经让凌易联系他了。”   话音刚落,凌易举着手机对他们打了一个手势,商陆和杜若走了过去,凌易点了外放,“我是海市刑侦大队的刑警凌易,现在有一起失踪案需要你协助调查。”   那头呼吸一乱,明显有些慌,“警察叔叔,我、我没犯什么事啊。”   凌易微微换了一个说法,“只是请你回答几个问题,你实话实说就行。”   听他这么说,谭勇呼出一口浊气,放下了提着的心,“您问,我一定积极配合。”   “10月8号晚上六点半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谭勇手心有些冒汗,黏腻腻的粘在一起,差点没握手机。   这话题,听着怎么这么像审问啊?   压下心头的疑虑,他认真的回道,“我和我的一个哥们还有隔壁艺术学校的老乡一起,就在大学街后面的小吃街的一家家常饭馆内。”   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谭勇顿时不慌了,底气也足了起来。   “他们分别叫什么名字?”   “女生叫赵钦雅,男生叫常州。”   宋瑾妍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唰唰写了几个字,凌易看到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散的场?离开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差不多十点多一点吧。”谭勇回忆了一下,“常州对赵钦雅有那么一点意思,请我撮合,所以散场的时候我故意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赵钦雅出什么事情了吧?”   凌易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   谭勇摸了摸后脑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直觉,对,直觉。”   虽然他是学体育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是不代表没有智商呀。   警察找到他可定不会无风起浪,比起常州一个大男人,自然是赵钦雅一个女孩子出事的几率更大一些。   尤其是她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宋瑾妍继续在白纸上写道,“问他常州的联系方式,然后到警局来一趟,做个笔录。”   虽然谭勇的嫌疑不大,但还是要亲眼再询问一遍才能彻底排除。   万一对方是个奥斯卡小能手,隔着电话在演戏呢。   谭勇听到这个要求后也不知是问心无愧呢还是忠厚老实,立马就报出了常州的电话,“警察叔叔,我这跟辅导员请个假,打车过去。”   凌易说了一声“好”,挂断了电话。   不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等等,警察叔叔?”他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问宋瑾妍,“我很老吗?”   明明才三十,正是身强力壮的好时候!   宋瑾妍没理他,拿着电话给常州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   “喂。”   男人沙哑的一听就是没睡醒的声音传了过来,旁边还有一道模糊的女声,“亲爱的..........”   宋瑾妍握着电话的手一用力,神色明显冷了下来,“我是海市刑侦大队的警察,现在有一个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顿了顿,她放平了声音,面无表情的道,“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们开车去接你呢?”   还没睡醒的常州:“???” 第127章 眉目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狐疑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觉得这应该是个诈骗电话。   对方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在他挂断电话前先一步说道,“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朋友谭勇, 他现在正在来警局的路上,希望一个小时后我们也能看见你的身影。”   然后不等常州回答, 率先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常州眼中的惺忪褪去大半, 只是眼神还带着刚醒的呆滞和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   “亲爱的,你怎么了?”   另外半边床上躺着的女伴见他久久未言有些呆愣的样子, 娇滴滴的问道。   常州垂眸扫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失焦,他张了张口, 还没等说什么,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 打来的人是谭勇。   半个小时后,收拾齐整的常州和满头大汗的谭勇在警局门口正式碰面,俩人看着威严肃立的大门和迎风飘展的红旗, 齐齐的咽了一口口水。   “你知道警察阿姨为什么找我们吗?”   常州戳了戳谭勇的胳膊, 问道。   谭勇抹了一把脑门上的热汗, 面上有些迟疑, “我怀疑跟赵钦雅有关。”   顿了顿,他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眼神来来回回的在常州身上打量, 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道,“你跟我实话,前天晚上你有没有对赵钦雅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常州先是一愣,继而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浮出被冤枉的怒火,他用力的甩开谭勇的手,“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好吗。”   谭勇不信,仍旧拿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常州被好友质疑,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真的,当天晚上你走后,我们也很快就分开了。”   “你没送她回去?”   “我倒是想送她回去。”常州脸色难看,声音不由抬高了两分,“但是她接了一个电话,委婉的拒绝了我的好意,所以我就直接走了。”   “真的?”谭勇还是有些不信。   “真的不能再真。”常州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亲眼看见她上了一辆豪车。”   “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前来接人的宋瑾妍驻足听了一会,捕捉到关键信息,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记得。”常州下意识的回道,“我就认出了那是辆限量版的劳斯莱斯幻影。”   话刚出口,他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   宋瑾妍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跟我进来吧。”   常州和谭勇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警局的小姐姐颜值这么高,有那么一瞬间被杀到了,但是在瞥见穿着制服走动的公职人员时,那点惊艳很快的被按了下去。   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内,商陆和杜若站在一起认真的听着里面的问话,“下手的人不是他们。”   谭勇当天回了宿舍,有同寝室的室友为证。   而常州的神色虽然有些慌,但却是因为突然被卷入了案件的害怕,并不是罪行被抓住的惊慌。   “看来只能调附近的监控了。”杜若微微蹙了下眉心,很快又松开,好歹也不是一无所获。   现在天眼系统这么发达,对方即便再谨慎,除非给整辆车贴了隐形或者黑掉了附近所有的监控摄像头,不然总有一个能拍到他们。   商陆也是这么想的,在宋瑾妍问出了车子的颜色和车型后,他便让景明开始筛查。   虽然不知道车牌号有些麻烦,但是这辆豪车本身就不多见,尤其还知道了时间点和颜色,找起来就更简单了。   很快的,景明在小吃街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发现了那辆豪车。   “车牌号是xxxxx。”   景明飞快的截图,打开另外一个对话框,一边查车牌号都信息,一边继续跟踪车辆的行动轨迹。   “车主叫李文洲,在一家外企任高管,y市人,今年24岁。”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杜若眼神一闪,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但是消失的太快她没有抓住。   就在她努力回想那个重要的念头是什么的时候,景明又说话了,“车子在转进松江路后便失去了踪迹。”   “那里是一片私人别墅区,隐私性极好,是以摄像头并没有安装到里面。”   也就是说,要想知道那辆车后面的行踪,需要和别墅区的物业打交道,调取他们安保系统的监控。   “小景,你详细查一下李文洲这个人。”一直没说话的商陆突然开口,“房产、资产、人际关系、户口学籍、什么时候来的海市都查清楚。”   “你也觉得这个人可疑?”   杜若像是找到了知音,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觉得他哪里可疑?”   商陆看着她,提醒道,“那枚情侣戒指。”   杜若脑中闪过一道光芒,驱散了黑暗,将之前熄灭的念头重新点燃,“我就说嘛。”   她锤了一下手,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然后就听见商陆继续道,“而且他和胡冉冉来自一个城市。”   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偶然,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却不失为一个方向。   景明应了一声好,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动,不一会的功夫就摸到了李文洲的社交账号,再过了一刻钟,他从小到大的信息就被景明扒了出来。   “队长,他也是两年前来到海市的。”因为知道了商陆的意图,所以景明特意查了一下他乘坐的班次,这一查,又发现了一个线索。   “他和华冉冉是同一天,同一班车来的海市。”   有了这个信息,他是华冉冉男友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三成。   “将他的照片发给房东,让她辨认一下,当初和华冉冉一起租房的男人是不是他。”   “好嘞。”景明应了一声,麻利的将李文洲的照片发到了那个远在国外的房东的手机上。   “嘀嘀。”   三分钟后,对方给他回了信息。   “就是他。”   看着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景明吐出一口浊气,无骨似的靠在了椅背上。   “队长,你的推测是正确的。”   李文洲就是华冉冉的那个神秘男友,这次又出现在了赵钦雅的失踪案件中,怎么看都觉得华冉冉的失踪和他有关系。   验证了自己的推测,商陆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毕竟对方手里还握着一条人命。   “创世贸易的老板是谁?”   创世就是李文洲工作的单位,即便是高管,以他的财力要在两年的时间里买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也是不可能的,除非家里有矿。   而看他家世背景,很显然,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那么问题来了,哪个老板能这么大方,将一辆价值昂贵的豪车记在了员工名下,并让他自由驾驶?   创世贸易是本市的一家大型上市公司,注册信息经过公证,法人一目了然。   景明顺便查了一下这位法人的个人信息,觉得对方是七星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他的行踪很容易就能被人查到,并不怎么隐秘。   这对披着马甲的天璇来说,是十分致命的破绽。   “既然不是法人,那么很有可能隐藏在董事会中。”   董事会中大部分都是手握股权的大佬,轻易不露面,但又位高权重,十分符合天璇的隐藏。   “要查董事会,有些困难。”景明有些为难的道。   倒不是技术上有困难,而是程序上不允许。   目前他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天璇就隐藏在董事会中,擅自入侵对方内网查询机密资料,是违法的。   景明查到的这些都是被公开到网上的,不算隐私或者机密。   但是他不能做,有人可以做。   准确来说,不是人。   【宿主,我要100个功德点。】   系统接收到商陆的意念,斩钉截铁的道,【一点都不能少。】   自从宿主有了五味馆这个助力后,用到它的时候就少了很多,能让它赚功德的机会更是少了很多。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它自然要多赚点。   商陆对功德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因此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系统得到允许后,先是扣取了一百点功德,然后用五十个功德给自己冲了冲电,感觉能量满格了之后才放出了能量波,连接上一台电脑,悄无声息的侵入了创世的内网。   然后景明就看见角落里的打印机无人自开,一张张打印纸不断的从里面传了出来,一直“嗡嗡”的响了两分钟才停下。   他张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见鬼了。   【好了,资料都打出来了,痕迹也已经清除,对方绝对不会发现。】   系统骄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商陆已经从打印机中取出了文件,看着上面的信息,眼中的温度终于提升了些许。   “多谢。”   他道了一声谢。   系统卡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宿主居然这么客气,想到自己独吞的那五十个功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客气,应该的。】   系统将文件打印了两份,商陆十分自然的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杜若,杜若翻了翻,目光停在一个人名上。   --鞠门。 第128章 选择   杜若沉默了一瞬, 对上同样若有所思的商陆,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   鞠门,巨门,几乎明晃晃的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就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何其狂妄,有何其自大。   商陆勾了勾嘴角, 眼中的笑意凉薄,他翻动着手里的资料, “明面上的身份很正常,不该泄露的信息一个都没有, 张狂是张狂,心细却也是真的心细。”   “所以能撑到最后的都是boss?”   杜若戏谑了一句。   “就算是boss又如何?”商陆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又义正言辞的道, “邪不胜正。”   顿了顿, 又加了一句,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杜若:“........”   好强大的理由,她居然无法反驳。   “那我们接下来是去秀水别墅区还是先将李文洲带回来调查?”   秀水别墅区就是李文洲的在监控里消失的地方,根据景明调查出来的信息, 他并不是里面的住户。   但巧合的是, 鞠门是。   “先抓李文洲。”商陆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秀水别墅区里住的都是海市数一数二的名流富豪, 要进去搜查必须先申请搜查令, 但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明显不太够。   所以商陆计划从李文洲这里打开突破口,但是鞠门那里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看向了杜若。   杜若心领会神, “我让小麻雀过去监视。”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和小麻雀合作的不错,这次杜若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它。   不过考虑到鞠门的战斗力,她抬手叫来的朱八娘,“你跟小麻雀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量力而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若是事态紧急,先保住自己要紧。”   朱八娘闻言心中一暖,妩媚的大眼睛向上一挑,笑的媚态横生,“遵命。”   在朱八娘离开后,杜若和商陆也跟着离开了警局,驱车开往创世贸易在海市的办公地点,一座位于商业区的独立大厦。   大厦修建的很气派,楼前还有一座喷泉池,白玉雕成的女神像掩在水帘之后,朦朦胧胧的更添一份仙气。   商陆将车开进了停车位,刚熄火,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   一条新的短信进来了。   “队长,新情报,李文洲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景明用了三个感叹号,表示了自己的震惊,“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因为绑架报案的杨照浅!!!”   商陆漫不经心的眼神顿时一收,目光紧紧的盯着屏幕,长眉不由地蹙紧。   杜若见坐在旁边的副驾驶上,见他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出什么事了,就见旁边的停车位上开进一辆极为眼熟的红色跑车。   就在她回忆这辆车在哪里见过的时候,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肤白貌美长腿细腰的姑娘单手拎着墨镜走了出来。   杜若眨了眨眼睛,发出了一声意外的低呼,“杨照浅?!”   她怎么来这里了。   不知为何,杜若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   商陆低沉磁性宛若大提琴的优美嗓音在耳畔响起,“她现在是李文洲的女朋友。”   杜若:“???!!!”   她扶了扶惊掉的下巴,看着杨照浅提着某家新上市的小香包,踩着五厘米高的细高跟款款的从他们车前经过,一路优雅又性感的朝大门口走去。   而创世的旋转玻璃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见到她后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大步迎了上来。   看着不断靠近的俩人,杜若拉了拉商陆的袖子,神色颇为纠结,“看来我们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虽是这么说,她的语气却并没有太多沮丧和失落,只是多了几分感慨,一点都没有愧疚和心虚。   本来嘛,让朋友看清一个渣男的真面目,这才是真正的友情来着。   “不过为了防止李文洲狗急跳墙,利用杨照浅做人质逃走,我们还是将他们俩人分开比较好。”   杜若看着已经顺利会师的俩人说道。   商陆不置可否,垂眸看着她,“你想怎么做?”   杜若掏出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考验我们友情的时候到了。”   话音刚落,电话被接通,一道好听的女声传了过来,“喂,杜若。”   杜若捏着嗓子,急急地道,“浅浅,我遇到麻烦了,你赶紧过来帮帮我!”   声音急切,透着浓重的不安,细听之下,还会发现尾音的颤抖。   挎着男友胳膊一脸甜蜜的女孩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将手从青年身上抽了回来,急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我这就过去找你。”   边说,边大步朝着停车位走来。   后面的李文洲有些懵,但见她神情郑重,下意识的跟在了她的后面。   杜若见状眯了眯眼睛,给商陆使了一个眼色,无声的说到,“一会配合我一下。”然后继续用惊恐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在环水路的一家汽修店里,浅浅你.........”   “告诉她不准带别人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道阴恻恻充满威胁的声音打断了她后面的话,隔着手机,沉沉的传了过去。   杜若头皮一麻,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她扭头看了一眼眼神温和表情无辜仿佛方才的狠话不是他说的一样的青年,不由抬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一个赞。   商陆眸子一弯,长臂一伸,修长的手指直直的落在了绿色的通话键上,“嘟嘟嘟”的忙音传来,电话被他一秒挂断。   杜若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太明白他的操作。   商陆低头看着她,眸子带笑,“这样显得更真切,也更能给杨照浅压力。”   杜若闻言下意识的朝着前方看去。   果然,杨照浅的表情更慌了,她握着手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   杜若:“.........”   突然有些对不起她。   “你这是为她好。”   商陆看出她眼神里的歉意,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安慰。   杜若点了点头,“李文洲就交给你了。”   “嗯。”商陆应了一声,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个时候,李文洲终于找到了机会赶上了杨照浅,“浅浅,发生什么事了?”   杨照浅回过神,看着他,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就想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但想到电话里那令人脊梁骨发寒的威胁,她用力的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没事,就是公司临时有事让我回去一趟,今天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听她说是公司的事,李文洲松了口气,极为善解人意的道,“没关系,你的事情要紧。”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客气了一句。   “不用。”杨照浅拔高了声音,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补救,“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   见她这么说,李文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温和的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   “好。”杨照浅挂念生死未卜的杜若,点了点头后匆匆的离开。   李文洲眷恋的看着她的背影,仿佛一个痴汉一般,久久不动。   连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李文洲。”   一道磁性的男低音在前方响起,李文洲抬起头,看着那个高大清隽的青年,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你是?”   商陆掏出了证件,“我是海市刑侦大队的警察,现在怀疑你和一起失踪案有关,请你回警局配合调查。”   李文洲瞳孔剧烈一缩,很快恢复了镇静,要不是商陆一直注视着他恐怕都不会发现他这一瞬的变化。   “警察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怎么可能和失踪案扯上关系呢?”   如果是半年前的李文洲,面对这种情况一定会慌的手足无措破绽百出,但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不管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应变能力,都得到了一定的提高。   “没错。”商陆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陌生,公式化的道,“华冉冉你认识吧。”   “.........认识。”   李文洲心里一沉,面上却露出了疑惑,“她是我前女友,怎么了?”   联想到方才对方说的话,他退后一步,似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恍然大悟,“你说的失踪不会是指她吧。”   “她死了。”   商陆神色平静,只是望着他的眸子里却幽深一片,“你有权保持沉默,也可以聘请律师,但是现在。”   他看着,声音冷漠,不容拒绝,“请跟我走一趟。”   李文洲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知道这一趟非走不可,他掏出手机,“那我给律师打个电话。”   其实这一幕他在得知华冉冉死了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警方居然会这么快就找到他。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眸看了一眼前方腰背挺直的青年,自信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不断的漏气。 第129章 否认   另一边, 杜若坐在车上看着越走越近的好友, 右手搭在门锁上,犹疑着现在出去还是等她走了再出去。   杨照浅隔着十几米的时候就已经从包里取出了钥匙解锁了车门,经过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的时候, 鬼使神差的往里面扫了一眼。   然后和里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杨照浅停下了脚步,微微瞪大了双眸, 似是不敢置信,还特意拿爪子揉了揉眼睛, 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被发现的杜若举起右手,嘴角扯出两个梨涡, 笑的十分心虚,“嗨。”   杨照浅:“.........”   杨照浅抬手压了压仍旧剧烈跳动的胸口,随即一双美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车里的人, 眼神如刀。   杜若咽了咽口水, 在对方暴怒之前赶紧下车,“你听我解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杨照浅额头“突突”的跳了两下, 感觉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跳又开始作妖, “你骗我是为了我好?”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冲她喊道, “你当我傻呢。”   杜若被这女高音震得耳朵一麻,忍不住揉了揉,“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让人难以相信, 但是你看后面。”   她指了指后面,杨照浅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第一眼看见的是走在前面风姿俊秀的商陆,第二眼才看见跟在他后面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男友。   “什、什么意思?”   杨照浅觉得脑子有些不太够用。   商陆是刑警,无事不登三宝殿。   男友跟在他身后,显然是一起的。   在联想到方才杜若说的,她身子一晃,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杜若上去扶了她一把,“李文洲跟一起失踪案有关。”看她面色苍白,手心发凉,杜若有些不忍心,但为了她的以后,还是多说了一句,“他的嫌疑很大。”   具体的信息涉及到案件,她不能多说,但是仅凭这一句模糊的话,杨照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杜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他只是不小心被牵扯进去或者协助调查断然不会有后面这句话。   杨照浅反握住杜若的手,喉咙有些干,嘴唇蠕动了几下也没吐出半个音节,只是不断的拿一双黯然的眼睛看着走过来的李文洲,心情复杂。   李文洲感受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不由抬起头望了过来。   这一眼,顿时让他身躯一阵,停住了脚步。   “浅浅?!”   他大惊失色的喊了一句,然后飞快的跑了过来,想也不想的就要拉住她的手解释,抬起的手臂却扑了一个空。   杜若将杨照浅拉到了自己身后,拦在他身前,“李先生,请自重。”   李文洲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杜若脸上,眼神中闪过不悦,“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他和女朋友说话?   不知道现在是紧急状况,一不小心就全盘皆输了吗。   杜若勾起嘴角,慢悠悠的道,“我是浅浅的好友。”说完越过他朝落后一步的商陆招了招手,“现在回警局吗?”   商陆点了点头,拉开车门,态度强硬,“请。”   李文洲站着不动,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杨照浅,嘴唇阖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先一步打断,“既然商警官请你回去协助,那你一定要好好配合。”   杨照浅深吸了口气,逐渐找回了理智,“我们的事情,等你出来后再谈。”   她虽然喜欢他,但毕竟交往的时间不长,还没到深爱的地步,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杜若模棱两可的一个电话就将放了他的鸽子。   现在对方牵扯到刑事案件中,甚至很可能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杨照浅的脑袋就跟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清醒的厉害。   听她这么说,李文洲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他有一种预感,不管他这次能不能全身而退,杨照浅这里都没戏了。   李文洲不想前功尽弃,但是在场的人都没有给他挽救的机会,最后只能无奈的上了车,被一道车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我坐浅浅的车回去。”杜若见商陆望过来,连忙说道。   一是为了安慰一下好友受伤的心灵,二是看看能不能从她这里问出其他的线索。   不过杨照浅的心里承受能力很强大,几乎都没用她怎么安慰就自己调节了过来,这速度倒是让杜若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男人嘛,有的是。”瞥见她的神情,杨照浅双手握住方向盘,漫不经心的道,“况且我和他认识也不久,感情没那么深。”   “.........”杜若沉默了一瞬,决定绕过这个话题,“那你和他交往这段时间可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或者他身上有什么反常?”   “对我特别体贴算吗?”   杜若:“.........”   杨照浅不逗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还真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说他跟一起失踪案有关吗。”   “失踪的人是个女孩子吧。”   “是。”这个不是机密,不需要特别保密,所以杜若也没有隐瞒。   “我昨天在他车里见到一根女孩子用的口红,本来还以为他偷腥没清理干净,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个女孩子身上的物品。”   杜若:“???”   这信息量有些大,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杜若先抓重点,“口红呢?”   杨照浅朝她前面的储物柜努了努下巴,“在里面,你自己拿。”   杜若打开了柜子,果然看见了一根黑管口红静静的躺在里面,她随手扯过一张纸巾,将口红小心的包好,放进自己的包里。   这才偏过头,看着过分淡定的女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都不生气吗?”   “什么?”前方是个红灯,杨照浅踩下了刹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见对方指了指嘴巴,哂笑了一声,“你说他偷腥啊。”   她语气散漫,透着一股凉薄的说道,“这不是还没有确定吗。”   杜若狐疑的看着她,“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按照她对杨照浅的了解,对方要是出轨,不废了他都是轻的,怎么还能跟他出来继续约会,甚至在听闻对方涉嫌刑事案件时惊惶又担忧。   不,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你方才慌乱不是因为担心他?”   疑问句,却带上了肯定的语气。   杨照浅点了点头,“你说他跟一起失踪案有关,我想到要和一个犯罪嫌疑人共处一室,那不是本能的害怕吗。”   只不过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而已。   杜若:“........”   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击。   你们有钱人都这么玩了吗。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你对他的容忍性也未免太高了。”   她将话题转回了上一个,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杨照浅瞥了她一眼,用一种你怎么还不明白的眼神看着她,“我之前就说过了,那是因为他伺候的很周到呀。”   因为太周到,所以难免有些纵容。   “........”   无话可说。   一路沉默的开到了警察局,杨照浅熄了火,转头问旁边的好友,“我需要一起上去吗?”   杜若摇了摇头,但想到包里的很可能属于赵钦雅的口红,又点了点头。   “一起上去吧。”   若是化验结果证明这口红真的属于赵钦雅,那么作为捡到它的证人,杨照浅需要录一份口供。   “行。”   作为一个三好市民,杨照浅还是十分愿意配合公职人员的工作。   一行人直接上了六楼,杜若将口红交给宋瑾妍,宋瑾妍送去化验室检验,商陆则带着李文洲去了审讯室。   没过多久,李文洲的律师到了。   不过因为正在审讯,他只能等在外面,和其他警员套近乎,企图问出点信息。   但是结果明显让他失望了。   刑侦大队的人嘴巴十分牢固,即便这是位经验老到情商高超的老狐狸,也只能铩羽而归。   半个小时后,口红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这正是赵钦雅的口红。   审讯室内。   商陆坐在李文洲对面,一边询问,一边记录,“你最后一次见到华冉冉是什么时候?”   “2月份情人节的时候。”李文洲神色落寞,“我本来都准备好了礼物,谁知道她却突然提了分手,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她提出的分手?”   “对。”李文洲心跳加快,一手捂住脸,似是十分伤心,“我也不知道好好的她为什么提出分手,苦苦挽留了好几次,但是她态度坚决,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商陆握着笔尖,黑色的墨水在干净的纸张上停顿了一下,画出一个略粗的圆点,“在那之后你就没见过她?”   “没有。”李文洲道,“公司给我安排了新的任务,提升我做了部门经理,我一心忙于事业,便放下了这段感情。”   这话说的十分有水准。   既解释了他为什么有一辆豪车,又为他和杨照浅的恋情做了铺垫。   商陆眸子一暗,忽然问道,“赵钦雅你认识吗?”   李文洲呼吸一乱,掩在手心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不认识。”   他否定道。 第130章 三对一   然而下一秒, 敲门声响起, 宋瑾妍拿着一份检验报告和口供,神色冷傲的走了进来。   然后在商陆身旁站定,居高临下的瞥了李文洲一眼。   李文洲心脏一缩,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刚刚杨照浅作证,在你的车里发现了属于赵钦雅的口红。”宋瑾妍冷冷的看着他, “对此你怎么解释?”   李文洲懵了。   像是一个炸*弹在脑子里轰然炸开,让他瞬间丧失了理智, 整个人冷的厉害,他哆嗦着唇, 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顺着面颊滑落, 有的糊住了眼睫, 他想擦,胳膊却沉的厉害,似是压了一座大山, 将他死死的定在原地。   乱了, 全乱了。   怎、怎么就被杨照浅发现了呢。   现在怎么办?   李文洲现在心里慌得一批, 再也不见之前的从容和淡定, 像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赌徒,六神无主,心惊肉跳, 惶惶不安。   “华冉冉是你杀的吧。”   商陆见到他心惊胆战的样子,悠然的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不是我。”李文洲眉心剧烈一跳,许是提起的不是赵钦雅,他忽然有了力气,猛的抬起头,一双眸子通红,声音沙哑的否定,“我没有杀她!”   语气斩钉截铁。   “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没有亲手杀她罢了。”   商陆不为所动,继续趁着他心防失守的时候诈他。   “不然她一个安分守己无仇无怨的女孩子,谁会丧心病狂的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杀害她?”   “我怎么知道。”李文洲蓦然拔高了声音,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她平时在酒吧驻唱,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人又长的漂亮,谁知道入了哪个变态的眼,被对方囚禁玩弄,凌虐致死。”   话落,空气一阵安静。   李文洲动了动身子,感觉气氛变得十分压抑,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而这种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的窒息感,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在撞见对方那双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的眸子时失去了声音,颓丧的低下了头。   “咄咄。”   商陆轻轻敲了敲桌子,仿佛没看见他的颓废,“说呀,怎么不继续了。”   李文洲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难道还要继续被他耻笑吗。   他保持沉默,商陆反而开始说了起来,宛若大提琴的磁性男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却如利刃一般割在了听众的心头。   “我之前可没说过华冉冉是怎么死的,消息也没有外传。”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幽深的眸光极具压迫性的落在李文洲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话音刚落,一道好听的女声紧跟着响起,“还能是为什么,人肯定是他杀的。”   宋瑾妍一唱一和道,“就跟方才一样,他不过是为了逃脱罪责睁眼说瞎话。”   “不,华冉冉真的不是我杀的。”   李文洲说完就看见对面的警察用一种“你编,继续编”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是因为之前说不认识赵钦雅而惨遭打脸导致自己的话没了可信度。   可是华冉冉真的不是他杀的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女朋友,我再混账也不会杀了她。”   “但是你会卖了她。”   商陆看着他,猝不及防的道出了真相,“别否认,否认也没用。也别想着有人会来捞你出去,现在已经有证据你涉嫌绑架赵钦雅,幕后的人这会只会想着灭口。”   “不,不会的。”   李文洲心中更慌,忙不迭的否认。   只是他越慌,出错就越多。   “郭先生不会.........”   李文洲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只是这个时候想收口已经来不及,只见对面的青年挑了挑眉梢,饶有兴致的问道,“郭先生?”   李文洲:“.........”   开始装鸵鸟,低着头,紧紧的咬着唇,不肯再说一个字。   这个人太可怕了,三言两语就攻破了自己的防线,让自己说出了秘密,绝对不能再受他蛊惑,不然自己就真的没救了。   然而他不说,对方却像是掌握了真相似的,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道,“他就是将华冉冉当做炉鼎,用完后抛尸的修士吧。”   李文洲瞪大了眼睛,彻底惊了。   “你怎么知道?”   说完后他急忙捂住嘴,恨不得将方才那句话咽回去,可惜时间不能倒流,说出的话也不能收回。   “你可真是个畜生。”   一旁的宋瑾妍见不得他这副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连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为了自己的利益将自己的女朋友推进深渊,居然还跟没事人似的诋毁对方。”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人。”   “你们知道什么?!”   最大的秘密已经被对方知道,再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李文洲很清楚郭先生不会来救他了,于是破罐子破摔道,“对方是修士,能力深不可测。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做,那么我也活不到现在。”   他不是没有过挣扎,也不是没有过愧疚,夜深人静的时候良心也会痛,也会彻夜难眠。   但是比起这些痛苦,他更想活着啊。   想要活着有错吗。   这世上谁不想要活着。   况且对方又给钱,又给车,让他的生活质量和档次直接上升了无数个阶梯,这样的诱惑谁受得住。   宋瑾妍犯罪心理学硕士毕业,在校期间就接触各种形形色色的罪犯,比他更残忍更无情的犯人有很多,可像他这么厚颜无耻的却不多。   她气的脸都红了,指着他说不出话。   也不是说不出话,只是不想说,连跟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觉得是种污染。   可是作为警察的职责,让她不得不强忍着恶心,继续留在这里审问。   “赵钦雅现在在哪里?”   商陆毕竟是队长,虽然同样气愤,但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摆足了资深刑警的风范。   李文洲:“秀水别墅区8栋。”   “郭先生全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李文洲摇了摇头,“对方身份比我高,我只是打下手的,就是面都没见过几次。”   “那你们怎么联系?”   李文洲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他有事吩咐我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手机通讯里备注‘郭先生’的号码就是他的。”   商陆给一旁的凌易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查一下手机上的号码,然后继续问道,“除了华冉冉和赵钦雅,你们还绑架过谁?”   “没了,就这两个。”李文洲道,他抬起眼皮看了商陆一眼,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至少经过我手的就这两个。”   至于有没有从其他渠道弄到受害者,他就不得而知了。   商陆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收起笔录,让宋瑾妍给他做犯罪画像模拟,李文洲表现的十分配合,等画出了郭先生的画像后,看着准备离开的俩人,他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警察同志,我知道的都说了,该配合的也都配合了,这些能争取宽大处理吧。”   说到底,李文洲肯乖乖配合,并不是因为他幡然醒悟或者良心发现,而是在知道没有退路后选择的一种最优方式。   毕竟在那些人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只能自救。   商陆脚步一顿,沉沉的扫了他一眼,目光暗凉,“能。”   他给了李文洲一个肯定的答复,李文洲脸上一喜,脚步挪动想要再问些什么,商陆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带着宋瑾妍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坦白从宽确实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但是这只是针对适用于普通人的法律。   这桩案子牵扯到了玄门,特管局肯定要插手的,至于那边怎么判,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知道,但是系统知道啊。   【这辈子估计出不来了。】系统啧啧了两声,【他这种涉及到普通法律和特管局规定的犯人,可以实施两种处罚。】   比如说法院这边判了他服刑十年,特管局那边判了他服刑十年,那么李文洲的服刑时间就是二十年。   而且特管局那边关的大多都是非人生物或者有特殊能力的能人异士,李文洲这种麻瓜进去后能不能撑到最后都不好说。   【所以啊,做人还是要遵纪守法,善良本分的好。】   系统幽幽的感叹了一句。   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前科和劣迹。   .......   因为有了李文洲的证词和画像,商陆走加急通道申请了搜查令和逮捕令,带着一队的人去往秀水别墅区逮捕郭权。   是的,郭先生全名郭权,是临水观的一名在籍道士,在道上还挺有名气。   因此同行的还有杜若和白龙。   杜若本来想自己去的,只是临走的时候桂平突然面色沉重的毛遂自荐,“我卜算到局长此行会遇到危险,请带着我一起去。”   虽然他不怎么擅长打架,但是防守和镇宅确实一等一的。   就是当个吉祥物也行啊。   听他说有危险,杜若迟疑了一下,看着闻声靠过来的其他几只妖,最终还是决定带白龙一个去。   “不管怎么说,家里还需要有人留守以防万一。”   况且论战斗力,白龙一个抵他们三个,不过是一个巨门星,有她和白龙两个足够。   再说,朱八娘还守在那里呢。 第131章 大意   此时在秀水别墅区的郭权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他早上吃了一颗辟谷丹, 运行了三个大周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洗了一个澡,换了一套舒适的休闲服, 经过一楼的储物间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打开门将里面一个女孩提了出来。   “唔唔唔。”   四肢自由没有被绑嘴里也没有塞着任何堵塞物的女孩瞪大的眼珠里满是惊恐, 泪水打湿了妆容,在眼周晕开了黑乎乎的一团, 顺着面颊落下。   然而她整个人除了哭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像是不会动弹一般, 只能不断的转动眼珠来表示自己的恐惧和祈求。   “求求你,放了我。”   姿态卑微,神色可怜, 如若妆容没有晕开, 极易让人产生怜惜感。   可惜, 此刻的她面容狼狈,没有半分美感,本就铁石心肠的郭权看了更是一点怜悯的心情都没有。   他上前一步, 单手提着她的后脖颈, 带着人去了卫生间, 打开花洒, 也不管水温是否合适,对着女孩兜头冲了下来。   那水温有些凉,落在身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这会刚入秋,天气不算冷,这点冰凉还能受得住。   下一秒,她身上一凉,冰冷的水流更加肆无忌惮的和她亲密接触,赵钦雅瞳孔一缩,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她想张口尖叫,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在水流的掩盖下,愈发微弱。   赵钦雅闭了闭眼睛,指尖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巨大的屈辱感伴随着恐惧紧紧的擭住了她的心脏,强烈的不安感越来越大,仿佛头顶悬了一把死神的镰刀,正在一点点的落下。   二十分钟后,郭权看着洗干净的女人,关掉了花洒,随手扯过一条浴巾扔在了女人身上,然后屈指一弹,解开了她身上的禁锢。   “自己擦干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也别想着逃。”   看着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身体的女人,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警告道,“你如果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就安分点,乖乖的听话,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但是那未尽的语气里充满了明显的威胁和毫不掩饰的杀意,明显的赵钦雅一个普通人都能切实的感受到。   刚升起的苗头就像是风中的残烛,摇曳了两下就熄灭了。   她默默的抓紧了浴巾,牢牢的裹住自己,手臂因为长时间未动而有些麻木,动作略显僵硬。   郭权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仿佛那条浴巾并不存在,眼神充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欲念。   赵钦雅的动作更僵硬了。   她不是不知人事的女孩,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才更害怕。   好在对方的视线没有停留多久就移开了,郭权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赵钦雅绷紧的神经一松,脚步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   该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她朝着上天发出了虔诚的祈求。   “老天爷,玉皇大帝,诸天神佛,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吧,我愿意奉献出全部的信仰和虔诚,终身供奉于您。”   “就算献出灵魂也无怨无悔。”   因为恐惧而产生的信仰纯粹又厚重,在赵钦雅看不见的地方化作了无形的蛛网,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神,还有能听到人类祈愿的神,那么这信念就被被祂接收。   可惜,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神。   即便有,力量也很薄弱,根本救不了她。   神,生于人心,死于人性。注1   在这个没有信仰的年代,自身难保。   【嘀,接收到新的祈求,目标人物--赵钦雅,任务--拯救她的性命,奖励--5000功德。】就在离着秀水别墅还有三公里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宿主,接受任务吗?】   商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   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救赵钦雅,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都没有不救的道理。   系统早就知道他会接受,方才不过是例行询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放出了能量波,和赵钦雅的信念连接,【她的资料你之前都了解的很清楚,我就不多赘述,现在帮你定位她的位置。】   “你还能定位委托者的位置?”   听到系统的话后,商陆惊讶的挑了挑眉,没想到它居然也能给自己惊喜。   系统感觉自己遭到了鄙视,有些炸毛,【当然能!】   【凡是和科技有关的技能,我都能做到!】   要知道,它可是更高文明星球的产物!   “可是。”商陆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我们已经知道了位置啊。”   秀水别墅八栋。   李文洲才招供出来的地址。   系统;【........】   心塞,不想说话,想静静。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秀水别墅区的大门,商陆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后,保安连忙升起了栏杆放行。   一个保安看着黑色的越野转过拐角不见了踪影,肘了一下旁边的同事,“你说是哪个住户犯了事啊?”   同事摇了摇头,“不管是谁,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也不是我们能打听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这里面住的都是社会上的精英名流,他们只是小小的保安,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商陆将车子停在了离着8栋别墅还有二百米的地方,旁边是修剪整齐的草坪,绿草茵茵,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一丛丛不同品种的鲜花点缀。   “咚咚咚。”   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敲,一只麻雀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商陆连忙降下车窗,放小麻雀进来。   小麻雀煽动翅膀飞了进来,还未开口,一道柔媚的女声先一步说道,“老板,白龙大人。”   一个黑色的迷你蜘蛛从小麻雀的羽毛中翻了出来,站在它的头顶,“别墅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郭权,一个是赵钦雅,没有发现鞠门的踪影。”   一开始只知道受害者进了秀水别墅,具体是哪一栋不清楚,小麻雀只能大海捞针的每一户查看。   直到方才接到杜若的信息,知道是8栋后,她和小麻雀这才精准的监控。   “别墅里有隔绝神识的阵法,我和小麻雀只能用肉眼观看,也可能鞠门藏在暗室中,没有被我们发现。”   “你和白龙守住前后门,防止里面的人逃跑。”杜若闻言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我和商陆先进去看一下情况,其他人在车里等待消息。”   鞠门在不在里面不确定,但是郭权是一个修士,正常人对上只会吃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还是她先搞定了之后再让人进去。   至于带上商陆,那是因为他毕竟有系统保护,比一般人强些,而且就算让他留下,他也不会答应。   车里的人和妖都没有意见,于是商陆和杜若下车,朝着别墅的大门走去。   一分钟后,俩人出现在大门口,按响了门铃。   赵钦雅正靠着卫生间的洗漱台上,磨磨蹭蹭的不肯出去。   郭权的耐心耗尽,正准备开门将人带去卧室,忽然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他眉峰一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除非他和巨门星主有需要,这个别墅平常很少有人来,难不成是物业?   他看了一眼卫生间的大门,沉着脸走到外面去开门,“你们是?”   门口站着一队陌生的男女,从容貌和气质上来看,绝对不是物业的人。   郭权心中升起一股警惕,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的拿出了两枚袖珍的飞镖,镖头在阳光下泛着幽蓝色的暗芒,一看就知道上面淬了毒。   “警察。”商陆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掏出了证件和搜查令,“我们收到举报,这栋别墅的主人涉嫌非法□□,请跟我们走一趟,并打开门让我们进行搜查。”   郭权捏着飞镖的手一紧,下意识的就想甩飞镖,但却在看到那张搜查令时按下了杀心。   他不是刚入社会的小白,对公检法系统也有所了解。   既然对方拿出了搜查令,又找到了这里,肯定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哪怕将人杀了,也会有其他人过来。   况且对方是警察,杀了他不费事,但却会引发麻烦。   想到这里,郭权捏着飞镖的手一动,两枚细细的银针出现在手中,“既然不能杀,只能弄晕了。”   想进来搜查,那是不可能的。   郭权脸上露出一点惊讶,上前一步打开了门,“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是守法居民,怎么可能做这种违法的事情呢。”   话音刚落,一道尖利的女声从门口传了过来,“警察同志,他撒谎!”   赵钦雅听到门铃声的时候心中一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一咬牙从卫生间跑了出来,打开了一道缝,小心的听着外面的谈话。   在得知对方是警察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兴奋,拉开门赤着脚跑了出来。   “他让人绑架了我,他是坏人,你们赶紧将他抓起来!”   郭权看着裹着浴巾站在不远处拆穿自己的女人,额头青筋直跳。   妈的,大意了。   忘了将这个女人提前制住了。 第132章 交易   郭权捏紧了手里的银针, 不用看都知道对面的警察看着自己的眼神肯定充满了嘲笑, 他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不是羞的,是气的。   这辈子, 都没被人这么打过脸,还是一向看不起的女人。   “嗖嗖。”   带着被拆穿的羞恼和愤怒, 郭权不等人进来就先一步出了手,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芒, 迅速的朝着俩人飞去。   郭权虽然恼怒,但也没彻底失去理智, 他这次来海市本就要低调行事,杀了警察闹出的动静太大,所以他也没想着杀人, 只是打算将人弄晕了然后再改动一下他们的记忆, 将事情消匿于无形。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他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达到预料中的效果,耳边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小心!”   下一秒, 射出去的银针就被两根青葱细指轻轻的夹在了手中。   杜若一手拉着商陆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 一手接住银针后在对方惊讶的神色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甩了出去。   “嗖。”   两根银针带着比之前更加强势霸道的力道破开了空气, 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声, 朝着郭权的眉心和喉咙射去。   郭权被这股气势所摄,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折腰、旋身, 一个后空翻避开了两根来势汹汹的银针。   “咄。”   银针去势不减,直直的射在了十米之外的房门上,没入大半,只留下一截尾针在不断的颤动。   郭权余光瞥见这一幕后,神色一变,喉咙不由滚动了一下,落地的时候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戒备和警惕。   杜若拉着商陆在郭权后退的时候趁机迈了进来,然后反手扔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彩旗,小彩旗飞快的隐入东南西北中五个位置,然后一道米色的晕光在空中一闪而过,一个隔绝阵瞬间成型。   【那是总部研发的黑科技--隔绝阵,旨在打斗的时候不惊动普通人,方便善后。】   系统看到那熟悉的工具后,怕商陆不清楚,解说道。   而对面的郭权在看见这套同样眼熟的小彩旗时,眼角一抽,看向杜若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警惕和杀气相互交织,空气都变得肃冷。   “你是特管局的人?”   虽然这么问道,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想要听答案的想法,不等杜若回答,就扬手射出了一串飞镖。   幽蓝色的光芒在空中一闪而过,从不同的方向直逼命门。   杜若眼神一眯,取出铁锅挡住身前,“铛铛铛铛”的碰撞声响起,飞镖撞在了铁锅上,力道大的让杜若握着锅柄的手腕都有两分发麻。   与此这时,郭权举着长剑,跳跃至半空,眼神狠厉的朝着头顶劈了下来。   剑气凌厉,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宛若毒蛇般将杜若包围,然后冲她露出了獠牙。   空气顿时变得凝滞,连带着人的反应和动作似乎都变得迟缓起来。   【有毒。】系统感知道空气中的能量有异,顿时不淡定了,【这孙子太不要脸了,居然玩阴的!】   【宿主你快屏住呼吸!】   对方要是用术法攻击它还能用功德替宿主挡一挡,可这种物理攻击不在它的能力范围之内,所以系统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在系统说“有毒”的时候,商陆就已经屏住了呼吸,但是或多或少的还是吸进去了一些,只是时间尚短,效果还不明显。   杜若一开始只觉得那股阴冷粘腻是他的剑招自带的效果,直到剑气扑向了她的面门,她这才察觉郭权还在里面加了毒。   “卑鄙。”   杜若神色一变,想要回头看一眼商陆的情况,只是郭权的剑招已经压了下来,不得不先举着铁锅应对。   “哼,胜者为王,手段算是什么,结果才是最重要的。”郭权不以为意,长剑舞动,剑气绵延不绝,将杜若和商陆围的密不透风,一寸寸的收割他们的生命。   杜若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将铁锅舞成了一道残影,将自己和商陆罩在里面,然后另一只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把解毒丸吃了。”   商陆一点也没犹豫的张嘴吞下。   杜若目视前方,“一会我劈开一条通道,你先出去,带着赵钦雅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   “好。”   商陆毫不迟疑的应声,并没有大男子主义的觉得非得自己冲到前面应战才是最好的。   术业有专攻。   他不能拖杜若的后腿。   杜若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下一秒,她松开拉着对方的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菜刀长四寸,宽一尺,杜若挽了一个刀花,菜刀就变成了长三尺,宽六寸的长刀。   她提着菜刀,举重若轻的在空气中一划,凝滞的空气被劈开了两半,迅速的朝着两边退让。   杜若推了商陆一把,“走。”   商陆蓄力,用冲刺百米的速度冲了出去,离开郭权的剑气的包围圈,他头也不回的朝着赵钦雅站立的地方跑去,仿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内。   郭权看着他后门大开的背影,想也不想的刺了过去。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的拦在前面,杜若拿刀架住了他的长剑,秀眉一挑,“你的对手是我。”   说完,催力上前,刀身沿着剑刃划开一串花火,最后抵住剑柄,手腕一转,郭权握着长剑的虎口就麻了大半,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剑。   他脸色难看的后退了两步,泄去对方施加在长剑上的力道,目光阴鸷的盯着对方,露出一点不可置信。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他的毒一向无往不利,凭着这个干掉了很多对手,怎么对方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杜若勾了勾唇,漾出一抹笑意,“你猜?”   嘴里这么说着,她却没有给对方猜的时间,握着长刀,迅如闪电的砍了过去。   两方交战,占据主动和先机很重要,最忌婆婆妈妈的扯三道四。   君不见,反派大多死于话多。   至于没有中毒,那不是很正常吗。   玩毒,谁能比得过祖巫,现在这些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她是十二祖巫中句芒的后人,而句芒又被后人称为木之祖巫,春神,掌管万物生机。   这毒进入体内还没等发挥效用呢就被生机给剿灭了。   不过这点就没必要告诉郭权了。   底牌总是越少人知道越有用。   郭权虽然在普通人中能称王称霸,但是实际上修为并不过,不过在筑基一层,还不是实打实提上来的,而是靠嗑药和女人这种手段勉强突破的炼气期。   如果碰上炼气期的修士,加上他剑气中的毒气,或许很容易取胜。   但是他这次碰上的是杜若。   先不说他的毒没有勇武之力,就是单论修为也差得远。   所以郭权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吃力,豆大的汗水顺着面颊落了下来,有一些甚至都流入了眼角,模糊了视线。   但是他却顾不得擦拭,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分心,自己就身首异处。   “前、前辈。”   当杜若的长刀再次砍在了自己的长剑上,用玄铁和精钢等上等材料炼制的本命剑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像是蛛网似的,朝着剑身蜿蜒。   郭权吐出一口血,脸色灰败,气势一下子萎了下来。   “这里面想必有什么误会,还请您高抬贵手,听我解释。”   然而杜若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攻势越猛,密集如雨点般的砸向了郭权。   “咔嚓。”   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清脆声响起,郭权心里咯噔一沉,眼角抽动的看向自己的本命长剑,却在下一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自己的胸口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长剑碎成一片片落在了地上,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而丹田更是被利刃给狠狠的搅动了一番,血肉模糊,四分五裂。   不,不是好像。   郭权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丹田处插着的一把长刀,刀身上反射的光芒射入眼睛,刺激的他眯了眯眼,流出了生理泪水。   “嗤。”   刀刃离体,带出一串血花,郭权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阴鸷的眼睛里闪过震惊、恐惧、慌乱和茫然。   “不,不........”   他用力的捂着丹田,双手浸满了鲜血,不断的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丹田,他的修为,没了。   全没了。   “贱人!”忽然,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布满了血色,通红通红的瞪着她,像是想要将她撕成碎片,“我跟你拼了。”   他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捡起一片碎片准备和对方同归于尽,却在听见对方的下句话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狠辣。   “你想要恢复如初吗?”   郭权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杜若,似是没听清楚,“什、什么?”   杜若走进一步,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缓慢,笑容无邪,“我说,我能治好你,要做个交易吗?”   郭权:“........” 第133章 大招   语言的魅力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明明上一秒还打算跟她同归于尽, 现在郭权却只想跪地舔舐。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丹田?”   不知什么时候, 手里的碎片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抬起半边身子,仰着头, 惊疑不定的看着杜若。   杜若神色笃定,声音更是充满了自信, “当然。”她笑容加深,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诱惑, “所以,要做吗?”   “要。”   郭权忙不迭的点头, 生怕回答的慢了对方就改变了主意,“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不是蠢人,对方这么说肯定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犹豫拿乔甚至不屑一顾, 但是现在丹田都碎了, 长生的希望被折断,享受过修为带来的好处和利益,他怎么可能还愿意甘于平凡。   “那你告诉我, 你身后的人是谁?”   郭权眼神闪了一下, 下意识的想要撒谎糊弄过去, 却在撞上对方那双清透的宛若能看穿人心的眸子时心头一凉, 刚升起的小心思顿时蔫了下去。   “创世集团的董事会元老--鞠门。”   郭权耍了一个心眼,避重就轻的道。   他说完后,空气沉默了一瞬。   这无声的寂静让他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寒毛也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不,不会吧。   难道对方查出了鞠门大人的真实身份?   “如果你只有这点价值,我看还是直接送你去坐牢的好。”杜若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淡淡的嘲讽,听的郭权直接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还是长生殿的星主之一--巨门星。”   说完,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紧紧的盯着杜若,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然而杜若的表情十分平静,一点意外都没有,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询问不过是为了考验他的忠诚。   想到这里,郭权脸上的冷汗如流水,一滴滴的往下掉的更快。   嘴巴里也充满了苦涩。   “前、前辈。”   他舔了舔干燥的起皮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开口,却听见对方又问道,“鞠门现在在哪里?长什么模样?修为几何?”   “他........”   郭权动了动嘴巴,刚说了一个字,门口传来一道略显阴柔的男声,“想知道我的信息,直接问我就是了,问一条狗有什么意思?”   话落,一个高挑俊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鞠门挑着眼角,先是打量了一眼四周,“啧啧”了两声。   “隔绝阵。”他道,“正好,也省了我的功夫。”   然后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盯住了站在中间的女孩,神色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道,“你就是海市特管局的局长--杜若吧。”   从听到声音就将警备提升到最大的商陆闻言微微睁大了眼镜,深邃的桃花眼中露出一点点惊讶。   局长?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女孩身上分了一缕,见她没有反驳,很快便将那点惊讶压了下去,从腰后掏出枪,全神贯注的盯住了鞠门。   【不是,你怎么这么淡定。】系统见他这么冷静,瞬间不淡定了,【局长哎,你都不惊讶的吗?】   “情理之中。”   商陆道,“以她的能力和本事还有妖怪对她的态度,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的。”   只是因为她的年龄太小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到现在才会被一个外人给点破。   系统看着适应迅速的宿主,再次对人性的复杂感到了吃惊。   【虽然不同部门,但是她的级别高了你好几档,作为一个大男人,你没有感到一丝不自在吗?】   商陆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想着压恋人一头。”   “她有能力有手段能更好的为国家效力,为人民服务,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不如他感到自卑和别扭?”   “与其想着让她停下脚步或者降低高度来迁就自己,为什么不是我奋起直追,赶上她的步伐?”   【......】系统沉默了一瞬,继而不服气的说刀,【可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养家糊口女人洗衣做饭,男人的地位一定要高于女人的思想不是你们人类男人一直奉承的吗?】哪怕到了现代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样的思想仍旧存在于许多男人脑中。   商陆目视前方,闻言眼神闪过一丝玩味,“对。”   他这么说道,系统听他承认顿时来劲了,刚想继续辩论就听见对方说道,“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给大多数男人养成了这样的错觉,乃至于新世界建立后仍旧在不断的影响着每一代人。”   “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心灵真正强大、胸怀宽广的人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他们只会想着怎么改变自己,或者大方的承认对方的强大和美好并给与欣赏和尊重,而不是死守大男子主义缩在龟壳里假装看不见变化。”   尊重,从来都是自己赚的,而不是别人给的。   所以杜若比他强,他只会感到骄傲和高兴,并以此为动力,促使自己变得更好,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系统哑了声,这一刻,它在真正感觉到这个宿主的可贵之处。   不是因为他庞大的功德,也不是因为他的职业,而是因为他的胸怀和眼见。   他懂得自立、自重、自强,不嫉妒他人,不贬低他人,始终怀着公正平和的心态去看待事物。   它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上任宿主输的那么惨,原来在根本上,它就选错了人。   【呐,我说。】系统看了一眼前方,【你要不要兑换个防护罩,带着赵钦雅去屋里躲一躲?】   就目前的氛围和情况来看,明显是要有一场大战啊。   两个普通人呆在这里,不是明显的给对方送人头吗。   商陆眼神一暗,给赵钦雅比了一个手势,带着她慢慢的后退。   这栋别墅有后门,先将她送出去,然后他在回来伺机给鞠门放冷箭。   商陆和赵钦雅的动作虽然小心却并不隐秘,尤其是在修真者面前,只是鞠门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所以对他们的去留并不怎么在意。   他看着对面的女孩,极有绅士风度的探了探身子,“女士优先,我让你三招。”   杜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若是真这么想,伤害那些女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有丝毫留情?”   没看到他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见到人之后,他身上那股散不去的孽气简直快化作实质,不用想就知道他之前做了多少恶。   鞠门仿佛听到了巨大的笑话,狭长的狐狸眼中露出惊讶,“你会对蝼蚁发善心吗?”   言外之意是,那些普通的女子在他眼中就是蝼蚁,只有和他一样迈入修真一道的女人,才配得到他的尊重和优待。   杜若嘴角的弧度拉平,一双眸子里仿佛浸满了风雪,不带半分温度。   跟这种人渣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打就是了。   她握着长刀,灵力运转灌入刀身,使得本就锋锐的长刀愈发森寒,周围还萦绕着一圈细小的锋刃,看着极不起眼,但却让鞠门莫名的警惕。   鞠门脸上是散漫淡去,那张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郑重和严肃。   他调动全身的灵力,护住要害,同时手中出现了一把通体碧绿的玉箫,箫身上散发着莹润的微光,一看就价值不菲且材料贵重。   刀芒带着雪亮的明光,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的白了两个度,在靠近鞠门的时候忽然化作无数道细芒,上中下三方位攻击。   鞠门不敢小觑,手中的玉箫转了一圈,一道莹莹的绿光闪过,那些锋锐的势不可挡的攻击就像是被放慢的镜头,变得迟缓,最后到了鞠门身前的时候已经散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道,被他轻轻一挥手,拂去了最后的刀气。   “你就这点.........”   化解了这强势的一招后,鞠门脸上再次浮出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他转着手里的玉箫,瞥向杜若的方向,嘲讽道。   只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猛然收住了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后背忽然一凉,想也不想的,玉箫被他反手格在身后。   “砰。”   一道清脆的撞击声传来,一缕刀芒从斜后方扫过他的面颊,在他白净如玉的脸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同时,一缕秀发也随着血珠一同落下,在脚底构成了一副抽象的画面。   鞠门感觉到脸上一凉一热,余光瞥见落下的血珠,整张脸都跟着红了起来。   “你居然敢伤了我的脸?!”   他怒喝了一声,那双细长的眸子里跃动了赤红的火焰,整个人气势暴涨,气息凌厉又阴冷。   “找死!!”   居然敢伤了他的脸,绝对、绝对不能原谅!   鞠门爆发了小宇宙,攻击瞬间增强了三倍,周围狂风怒号,开的鲜艳欲滴的花草被连根拔起,随风飘荡,然后化作一道道利刃,从四面八方的围了过来。   杜若站在风暴中心,长发被风吹起,一双眸子却沉静的宛若深潭。   放大招嘛,谁不会呀。 第134章 冰与火   杜若素手一挥, 朝着空中那随风摇摆的花草打出了一团浅绿色的光雾, 那雾气一接触到花草,仿若浮萍似的草木瞬间被注入了大量的活力,抽枝、发芽、开花、分条, 横斜溢出,纵向发展,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五颜六色的幕墙。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鼻尖传来阵阵沁人的花香, 萧瑟的杀机被柔软的姿态取代,利刃被重重花瓣和枝叶阻拦, 连狂风都变的平静又温和。   如果说鞠门的杀招是寒风凛冽的冬天,那么杜若的拆招就是春暖花开的春天,而回招就是烈日炎炎的夏天。   红莲业火顺风而上, 赤红色的火焰卷着翠绿和姹紫嫣红, 嚣张的舒展着身躯, 带着俾睨的气势朝着鞠门扑去。   “红莲业火?!”   鞠门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火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会有红莲业火?”   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仔细听, 还带着浓浓的嫉妒。   这可是先天灵火, 出自十八城地狱, 可燃尽世间一切罪孽和虚妄,可遇不可求,可求不可追。   鞠门的双眸也被红莲业火映成了血色, 他知晓这火的厉害,当即不敢再有所保留,使出了全部的绝招,用来抵挡这冰冷又无处不在的火焰。   玉箫被他舞出了一道没有缝隙的光幕,将他牢牢的罩在了里面,火舌舔上了光幕,玉色的光芒顷刻间被红色浸染,然后一点点变薄,眼看着就要碎了。   鞠门咬了咬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脸上闪过一丝肉痛,随即打开瓶子将里面的丹药倒进了嘴里。   略带苦涩的丹药化作一道暖流涌入了奇经八脉,最后汇聚在丹田,灵力在体内不断游走,他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增。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就从筑基攀升到了金丹,然后在金丹中期停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红莲业火终于将玉色的光幕完全吞噬殆尽,火苗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鞠门狠狠的拍了下去。   鞠门眼中闪过一抹红光,灵力在掌心凝聚,周围气温骤降,天空中飘下了朵朵雪花,随即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旋转着撞上了落下的火掌。   “嘭。”   空中传来一道巨大的炸响声,雪花和火花四溅,冰与火齐飞,落在草地上大地成霜,落在房子上火光冲天。   隔着一层阵法,白龙看不见里面的战况如何,却能感知到能量的变化。   水汽一会增多一会减少,风儿一会强大一会削弱,火气却在不断的成上升状态。   一看就知道杜若使用了红莲业火。   “朱八娘,你留在这里照看他们,我进去看看。”   就在白龙准备进去帮忙的时候,余光中瞥见两个人影从后门处走了出来,“怎么样,受伤了吗?”   白龙立马迎了上去,没在他们身上闻到血腥味后这才放下心,“里面情况怎么样?那个后来进去的人是鞠门吗?”   之前杜若只让他们守着门口不让里面的人逃出来,没有说不让外面的人进去,所以哪怕对那人的身份有所怀疑,他也并没有阻止对方进入。   毕竟院子里设了阵法,打起来不会波及到平民百姓。   但若是在外面和他交手,那情况就不好控制了。   商陆点了点头,“就是他。我出来的时候杜若正和他站在一起,暂时不分胜负。”   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正好这时魏霆看见他后走了过来,“你把赵钦雅带回车上,再给她找件衣服,然后等我的消息。”   商陆这么说道。   魏霆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现在只求不拖后腿,况且人已经救了出来,他们这次出来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多半,所以十分干脆的带着人就往车上走,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你还要进去?”   白龙挑了挑眉,再次确定了一遍。   商陆道:“当然,杜若还在里面。”   “可是你........”   “我能帮上忙的。”商陆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他不是说大话或者无的放矢,即便没有系统的帮助,他也觉得自己能伤到那些修士或者妖怪。   每当面对这些非人生物或者超出正常的力量时,他的体内就有一股力量在不断的冒头,一开始若隐若现,到现在已经露出了苗头。   奇怪的是,这股力量只有他自己感知到,系统一点察觉都没有。   所以他想要确认一下,这力量到底是什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见他坚持,白龙也不再反对,微微颔首,便大步朝别墅走去。   别墅里战况正烈,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半是冰天雪地冻得人四肢发麻,一半是熊熊烈火烧的人口干舌燥。   白龙站在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跟在他身后的商陆见他停了下来,探过半个头往里面扫了一眼,下一秒,他也顿在了当场。   【呃,感觉没有你们进去的必要,大佬一个人就快搞定了。】系统在商陆的脑海里喊起了“666”。   因为红色的世界明显占据了主导地位,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另一半白色的世界。   而白色世界的主导人,此刻脸色发白,嘴唇发白,连头发都成了同色的白色。   鞠门体内灵力在飞速流失,不等红莲业火吞噬,他的冰雪世界就因为灵力的不继在一寸寸坍塌。   而他的修为也在一截截的下降,金丹初期,筑基后期,筑基筑基初期.......一直落到了练气中期在堪堪停下。   不仅如此,随着修为的下降,他的外貌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光滑细嫩的皮肤变得松弛苍老,皱纹一条条的爬满眼角眉梢,老年斑一点点染透脸颊,挺直的背脊变得佝偻,修长的四肢软绵无力,原本合体的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看着分外滑稽。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手中玉箫的光泽。   “不!”   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鞠门率先崩溃了。   他捂着自己的脸,惊恐的大喊,“我的脸,我的修为,我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轰隆”一声响,被冰雪覆盖的别墅仿佛失去了支撑,化作一堆碎屑堆积在地上。   红莲业火已经占据了整个空间,得意的在空中飞舞,一不小心放飞过头,火星溅在了鞠门的头发上,瞬间将他烧成了秃头。   眼看着他的脑袋也即将被火苗淹没,杜若动了动手指,刚想帮他灭火,想到了什么后动作一顿,双手负在身后,不着痕迹的又甩出一套阵盘。   就在阵盘落地的同时,前方的鞠门整个人都被业火吞没,“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传来,几个呼吸的功夫,地面上就多了一堆黑色的粉末。   被杜若拎到一旁的郭权亲眼看着高高在上的鞠门被打入尘埃,然后真的变成了尘埃,直接惊掉了下巴。   “这、这就死了?”   他感觉有些玄幻。   要知道鞠门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二,没人天下第一的霸道总裁风,以至于他看人都下意识的带着高人一等的睥睨。   现在对方在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手上化作了灰烬,这让郭权是三观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没死。”   一道柔美的女声从天边飘了过来,郭权觉得耳熟,下意识的看去,才发现说话的是杜若。   “他没死?”   郭权的脑子都是懵的,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话落,一道物体撞击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鞠门捂着额头,仰面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面颊落下,在地上融开一朵朵血花。   “怎、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门口,不可思议的问道。   他明明用了瞬移,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没有逃出去?   “你平时都不跟其他星星联系的吗。”杜若看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忽然觉得他有那么几分可怜,“沈同用了替身傀儡逃过了一劫,你觉得我是多蠢才会再面对你们的时候没有防备?”   让你们用同样的方法再逃走两次?!   鞠门动了动眼珠,神色木然。   他感觉自己听懂了,可每个字连起来又不懂了。   反应了好半天,迟钝的脑子才消化了对方说的话。   “沈、同。”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森寒,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看来你人缘不怎么样嘛。”   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有人给你透漏。   鞠门:“..........”   心脏一抽,差点罢工。   他想说不是没人给他透露,是他自己不屑去看。   “还是你觉得自己修为高到了可以傲视群雄蔑视他人的地步?”   杜若仿佛会读心术般,问道。   鞠门:“.........”   心更疼了,脸也疼。   “你想要什么?”   余光中瞥见四条大长腿出现在身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来的是杜若的帮手。   他全盛时期都不是杜若一个人的对手,现在修为大跌,经脉受损,一对三更没有胜算。   还不如保住性命,留住青山,以待来日方长。 第135章 烤鱼   “长生殿的地址和你们那个殿主的信息。”   鞠门闻言心头一跳, 脑子里一根神经瞬间绷紧, 他抿紧了嘴唇,一双手掌在身侧握成拳头,眼帘低垂, 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这种下意识逃避的反应,让杜若心中的侥幸彻底浇灭。   “看你之前拽得睥睨物表, 还以为你的地位有多高。”杜若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来也被下了不能说的禁制。”   鞠门紧紧握起的拳头颤了几下, 杜若仿佛没看见,继续挑拨道, “这么说你们那个殿主也并不怎么信任你嘛。”   鞠门胸口憋闷,理智告诉他对方是在故意挑拨离间,但还是忍不住气血上涌,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整张脸都变的惨白惨白的, 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油漆,没有一点生气。   他仰面躺在地上,身子一抽一抽的, 五脏六腑也跟着不停的颤动, 经脉顿涩断裂, 灵力流转不畅, 到了破碎的丹田更因为无处容身而溢了出来。   看着那好不容易容纳吸收的灵气一点点的飘出体外融入天地中,鞠门一只手捂住心脏,感觉那里也仿佛被杜若扎了一刀。   不, 两刀。   他像是一条跳出水里濒临死亡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不能阻止生命的流逝。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有着甜美面容的女孩又云淡风轻的给他扎下了第三刀。   “什么都提供不了,我留你何用呢。”   声音充满了遗憾。   鞠门却从里面听出了杀机,他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掀起眼皮,据理力争,“不,我有用的。”   “有什么用?”   “........”鞠门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对方想要知道什么,可偏偏那些信息不能说,说了就会死。   可如果不说,他也会死。   左右都是死,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鞠门脑中灵光一闪,“我有钱!”   杜若眼睛一亮,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热切。   鞠门一看有门,赶忙说道,“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杜若神色平静,脑子里却打起了算盘。   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还是修炼多年的修士,不说别的,光是这栋别墅。   她往后看了一眼,原本高档华丽的三层独栋大别墅,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一地的残渣。   别墅没了。   钱,飞了。   杜若的脸上闪过一丝肉疼,在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镇定。   “是吗。”她是声线很稳,让人听不出起伏,“你有多少钱,能够买下你的命?”   鞠门报出一串数字,然后又列出了几处房产。   杜若呼吸一乱,饶是心里做好了准备,也被对方这庞大的财产给惊了一跳。   同样是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的视线落在鞠门苍老的面容上,微微一顿,继而陷入了沉思。   鞠门见她沉默,在看看另外两个面色严肃看不出表情的青年,觉得还是从她这里能打开缺口。   “我现在就可以将名下的流动资金转给你。”   杜若心中一动,但却沉住了气。   鞠门咬了咬牙,继续割肉,“我的储物袋也给你,里面有我收集的极品材料和玉石古董,件件都价值不菲。”   说完,他眼神殷切的看向了杜若,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满怀希翼。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至于那些不动产,不是他不想给,只是那需要一定的手续和流程,不如流动资金和储物袋这么方便。   但是对面的女孩仍旧没有说话,仿佛之前的热切是他的错觉。   就在他眼里的希望快要熄灭时,他听见对方说话了,“那转账吧。”   鞠门眼底快要熄灭的光顿时亮了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双手撑在两侧坐了起来,因为这一动作,牵动了伤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浑身器官骨骼都像是移了位,不断的发出痛嚎。   但这都比不上能继续活着的兴奋。   鞠门抖着手,先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部手机,然后抹去了储物袋的神识,递给了杜若,随即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一分钟后,杜若的手机接二连三的响起了短信提示声。   “您尾号6666卡人民币活期10:45存入5000000元。”   “您尾号6666卡人民币活期10:46存入8000000元。”   “您尾号.........”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钱也一样。   鞠门的流动资金有2亿,分别放在了不同的银行账户,因此转出来的时候也分了好几笔。   好在现在网上交易很便捷,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名下的资金全部转入了杜若的账户中。   数着账号余额后面的零,杜若感觉这五分钟是她前半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商陆看着抱着手机笑的牙不见眼的姑娘,忍不住抚了抚额头,眼神中透着一股无奈和纵容。   “你不阻拦吗?”白龙作为一只龙,只对闪亮亮的东西感兴趣,但入世这么久,自然也清楚这钱是不能拿的。   商陆作为人民警察,应该比他更清楚,但是他却没有阻拦,这让白龙很奇怪。   “她这属于受贿了吧。”   商陆看了他一眼,眼尾上挑了一公分,似是十分意外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若若是.........局长。”   说到身份是时候,商陆顿了一下,“作为一局之长,她很清楚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受贿,不存在的。   “可她明明收了钱。”   “那一定有她的理由和用意。”   商陆肯定的道。   白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说实话,他对杜若受贿不受贿并不在意,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商陆的态度,结果很不错。   至少他对自家局长足够信任,也没有普通人类的疑心自大和先入为主。   因为这一番话,白龙对拱走了自家大白菜的猪放下了一半的挑剔,剩下的一半还要看他后面的表现。   杜若收了钱,将储物袋放好,对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鞠门露出了一个分外和善的笑容。   鞠门心跳快了一拍,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杜若的声音如同她脸上的表情,温柔可亲,只是那话落在鞠门耳中却仿佛惊雷。   “凭什么?”他蓦然拔高了声音,尖利又沙哑,“你方才明明都答应了。”   杜若眨了眨眼睛,无辜的道,“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答应我.......”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鞠门反应过来,他涨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你耍我?”   杜若举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的。”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   “想的还挺美。”   鞠门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再次喷了出来,这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他伏在地上,不断的咳嗽。   这一次,他吐出来的不仅有鲜血,还有一些暗色的碎肉。   那是破碎的腑脏。   一股腐烂的腥臭味在空气中散开。   杜若退后了一步,捂住了鼻子,对着白龙指了指身后,示意他把郭权带走。   白龙点了点头,一个瞬移过去,在郭权反应过来之前,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人带到了车上,交给了魏霆。   整个过程郭权都表现的十分安分,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甚至在被拷上手铐的时候,还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落在了正常人手里,不用面对那些妖孽了。   而别墅内,鞠门的咳嗽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他的脸色变的青紫,身体不停的打着摆子,像是破败的风箱,做着最后的挣扎。   十指紧紧的扣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道模糊的血痕,在中间戛然而止。   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鞠门,杜若却没有离开,而是笔直的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然后素手一翻,一个黑色的瓶子出现在手中,“这个是?”   商陆绕过鞠门的尸体,站在杜若旁边,看着她手心里的瓶子,感觉毛毛的。   “他的罪孽。”   杜若冷笑了一声,打开瓶子,一股浓郁的阴气瞬间从瓶子里涌了出来,然后精准的扑向了地上的鞠门。   鞠门的魂体刚离体,还没跑路呢,就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一阵挤压,紧跟着身体一沉,低头一看,数道看不清面容的魂体像是饿狼般趴在了自己的魂体上,大口大口的啃噬着灵魂。   “啊。”   他痛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舞动,不断的拍打那些魂体,却被对方拽住了胳膊,狠狠的咬下一大口肉。   鞠门疼的脸都变了形,顾不得旁边虎视眈眈的杜若,驱动术法就要将这些胆敢伤害自己的魂体消灭。   只是他忘了一点,他的丹田已经被杜若摧毁,哪怕成了幽魂,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使用法术。   更糟糕的是,他明显感觉到这些魂体和自己有很深的因果,就算他能动用法术,也伤害不了他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正眼看了这些魂体一眼,勉强认出其中两个就是被他采阴补阳,吸干了生机的女人。   被他认出来的女人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黑漆漆的脸上被怨气覆盖,看不清五官,唯独一口雪白的牙齿分外晃眼,上面还带着几条肉丝。   一想到那是自己身上被撕下来的肉,鞠门整个鬼都不好了。   本来以为死了就能好受点,没想到遭的罪更深。   他想逃,却无处可逃。   他想喊,却没了呼喊的力气。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灵魂被那些女人一口一口的分食干净,最后一点不剩。   意识最后消散之际,他忽然抬起头,冲着杜若站立的方向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小心!”   杜若眯了眯眼睛,要不是鞠门的魂体被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啃噬的干干净净,一定会送他一道红莲业火,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都要在这方天地彻底消失了,还不忘恐吓诅咒他们。   不就是要面临长生殿的反扑吗。   她若是害怕,就不会走到这里,更不会来海市担任特管局的局长。   “鞠门已死,你们大仇得报,我送你们去投胎。”杜若看着那些怨气消散渐渐露出了本来样貌的女子,眼中露出一抹伤感,连语气都轻柔了两分。   这些都是大好年华有着光明未来的女孩,都没来得及好好的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被鞠门给祸祸了。   他糟蹋了姑娘的身体,害了她们的性命还不算,丧尽天良的连她们的魂体也一并剥夺,打断用来炼制阴邪的的法器。   现在自食其果,也应了那句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杜若弹出一缕红莲业火,烧了鞠门的尸体,然后撤掉了别墅的阵法,只是临走前被商陆提醒了一句,“这么放着不管会引起躁动的吧。”   他指了指身后因为交战而毁掉的别墅。   杜若拍了一下脑门,后知后觉的道,“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你退后一步。”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道符箓,甩向了空中,下一秒,一道粗壮的雷电凭空出现,带着强大的威压劈向了那堆废物,轰隆隆的响声过后,地面出现了一个半米深的大洞,土地烧焦的糊味弥漫在周围。   杜若的肚子响了一下,她摸了摸鼻子,跟旁边的青年商量,“我们中午吃烤鱼吧。”   商陆看着那黑色的焦土,想了想,提议道,“再加一个叫花鸡?”   “可以。”   ........   六斤重的烤鱼切半后腌制,然后放入烤盘中,底下放炭火。   起锅烧油,葱姜蒜、小米辣、青椒、泡椒切碎,入油锅炸出香味后加入特制的豆瓣酱,放酱油、耗用调味,然后浇在鱼的表面,在锅底加金针菇、土豆片、豆皮、洋葱、宽粉等蔬菜。   这样烤个半小时到汤汁有点微粘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鱼皮焦脆,鱼肉鲜嫩,麻辣的底料加上多样的蔬菜,滋味丰富。   叫花鸡色泽明亮,肉嫩骨酥,撕开鸡肉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吃起来味浓肉鲜还不油腻。   再加一盘清热去火的凉拌苦菊,吃一口鱼,夹一块鸡肉,觉得腻味的时候再来一勺苦菊,香脆的花生带着清甜的苦菊,让人一下子仿佛来到了微风徐徐的荷塘。   一顿美食下来,杜若因为鞠门而抑郁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第136章 自杀   深夜, 海市大学钟楼上的启明钟在夜幕下响了十二下, 月色无声的笼罩住寂静的校园,出了值班室偶尔闪过的灯光,偌大的园区里面安静又幽暗。   女生宿舍3号楼601室内, 窗帘紧闭,四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围着一张方桌, 一手和旁边的室友相连,一手悬空同时握住一只铅笔, 铅笔下方,静静的摆着一张白色的打印纸。   女孩们双目紧闭, 神色虔诚,暗黄色的烛光打在脸上,将本来青春妍丽的面容映的明暗不定, 竟生出了几分诡异扭曲之感。不远处的墙壁上, 四道瘦长的影子随着微微晃动的烛火而不断变动位置。   “笔仙笔仙你听我说, 前世盖今生,你我缘未断,来了画个圈, 再续未了缘。”   女孩柔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一连响了三遍。   坐在桌子北边的短发姑娘睁开眼, 看着一动未动的铅笔, 皱了皱鼻头,“小雨,我们都请了三遍笔仙都没来, 她是不是不会来了。”   被叫做小雨的姑娘坐在桌子东边,背靠着窗口,她掀起眼皮,眉尖轻蹙,秀气的脸蛋上带着一抹迟疑,“难道是我们心不够诚吗?”   顿了顿,她看着其余的室友,提议道,“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哐当。”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窗户猛的发出一声巨响,像是大风扫在了上面,下一秒,窗帘高高的飘起,一道冷风吹了进来,晕黄的烛火被吹的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灭了的时候,风停了。   “小雨,你没关窗吗?”   坐在西面的女孩也就是靳佳胳膊上冒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不适的动了动身子,下意识的想要挠一下,却在这个时候,停在空中的手像是被人握住了,一股凉气从手心传到了脚底。   下一秒,她们握住的笔直直的点在了桌子上的白纸上,然后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靳佳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你、你们谁动了?”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发涩,语气惊疑。   “没有啊。”   “我没有动。”   “不是我。”   其余三人纷纷回应,说完后,空气安静了两秒,小雨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嗖”的一下盯住了那只被她们握住的铅笔。   “笔仙笔仙是你吗?”   铅笔再次画了一个圈。   这下子,其余三个姑娘的脸上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她们目光灼灼的看着桌子中间的铅笔,心跳加快。   “谁,谁先来?”   一阵静默后,坐在桌子南边的一个长发姑娘小声的问道。   靳佳下意识的看向了小雨,她是这个游戏的倡议者,材料也都是她准备的,“要不让小雨先?”   众人不置可否。   小雨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我这次文化课能过吗?”   “能就画个圈,不能就画个叉。”   小雨全名叫宁雨,是海市大学体育系的学生,为人仗义,性格开朗,乐于助人,人缘非常好。   就是学习成绩有些渣,文化课总是不及格,每次都要补考,今年她爸说了,要是文化课能一次通过,就奖励她一辆机车。   那是她垂涎许久却因为囊中羞涩而一直都没有入手的心头之宝。   她问完后就热切的盯着桌上的铅笔,铅笔在四双眼镜的注视下,缓缓的动了起来。   一个略带椭圆的圆在白色的纸张上成型。   宁雨看见那个圆后,心头一松,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好了,我问完了,你们问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连声音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下一个问的是坐在南面的长发姑娘,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我今年能获得国家奖学金吗?”   长发姑娘从小学习就好,每次都名列前茅。可能考上海大的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在这遍地学霸的校园里,要获得学校奖学金容易,想要获得国家奖学金就不那么简单了。   不单单是学习成绩,还要有社会实践和集体活动等综合考量。   长发姑娘属于内向型的宅女,带点轻微的社交恐惧症,除了宿舍的人以外和其他人都不怎么熟悉。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和前两次的国家奖学金失之交臂。   铅笔在白纸上慢慢的画出一条直线,看到那条直线的时候,长发姑娘心里就闪过不好的预感,果然,一条直线变成了两条直线,在一点相交,成了一个x。”   她眼中的神采顿时暗了下来。   其余三人见状连忙安慰她,“阿楠,你不要气馁,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最终结果没出来前,说不定有转机呢。”   安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明白的,你们不用担心。”   见大家还看着她,安楠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角,转了转头,对坐在西面的靳佳说,“佳佳,该你问了。”   其余人见她避开了话题便也不再多说,而是看向了靳佳。   “笔仙笔仙,我喜欢的人会不会喜欢我?”   靳佳是个南方妹子,个子娇小,五官清秀,不是那种一眼美女,却有种江南水乡的婉约,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加之她脾气温软,声音软糯,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只是她暗恋上了法律系的校草,两年,一直都不敢表白。   这次借着请笔仙,她想推自己一把。   如果对方喜欢她,她就去表白。   如果不喜欢,她就断了这段单恋,开始新的生活。   这一次,铅笔停顿的时间有些长,像是遇上了难题,久久为动。   靳佳看着一动不动的铅笔,掌心冒出了一层细汗,黏糊糊的粘在手上,她红唇轻张,呼吸一点点的加重。   片刻后,黑色的铅笔终于动了,x号旁边慢慢出现了一个圆。   看到那个圆后,靳佳松了口气,“谢谢笔仙,我明天就去表白。”   她高兴的说道。   最后轮到了屋子里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是坐在北面的女孩--阮苏。   阮苏低着头,视线纸张上是两圆一叉,微微有些愣神。   “笔仙笔仙。”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问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一个问题,“我、我.......”   她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无法说完后面的话。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是三道目光,阮苏闭了闭眼睛,颓然的道,“我没有问题。”   “???”   其余三人惊讶的看着她,想问什么却在看见她闭着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时纷纷按下了嘴边的话。   宁雨咳嗽了一声,打圆场道,“既然苏苏没有想要问的问题,那我们就将笔仙请走吧。”   众人纷纷同意,然后她们闭上了眼睛,嘴里齐齐的念道,“笔仙笔仙您累了,如果您走了的话请将笔尖移出纸外。”   念完后,大家睁开眼,看着仍旧停留在纸上的铅笔,楞在了。   一股凉意不约而同的在四个人的心底升起,就连一向胆子大的宁雨也有些发毛。   她咳嗽了一声,安抚大家,“我们再试一次。”   于是大家又念了两遍。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铅笔仍旧好好的停在纸上,没有挪动半分。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响声,被这寂静的氛围扩大。   气温,瞬间降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冷。”   靳佳缩了缩身子,鼻头发痒,想要打喷嚏,却又因为这沉默又肃重的气氛而有些心惊,她僵着身子,温婉的眸子里渗出一层水光,想哭又不敢哭。   冷吗?   当然冷。   可这刚入秋,外面又没有下雨,窗户关着,室内气温在十五度以上,按理说不会感觉到冷才对。   可是众人就是觉得一股寒气在身体里爬走,冻得她们渐渐失去了血色。   就在这时,燃烧的好好的蜡烛忽然剧烈晃动了两下,猝不及防的灭了下去。   骤降的黑暗引发了心中的恐惧,安静的空间放大了这份恐惧,也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尖叫,率先松开了握着铅笔的手。   然后恐惧传染,其余人纷纷松开了手,有的扑到了自己床上抱着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有的扑到门口企图开灯。   有的和旁边的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抵御恐惧。   宁雨胆子大一些,虽然心里也毛毛的,但是她是舍长,这个游戏又是她发起的,听着其余人粗重的喘息和小声的啜泣声,她咬着牙,绕过桌子,摸索到了门边。   找到开关的位置,按了下去。   “啪。”   灯亮了,明亮的灯光瞬间破开了黑暗,像是拿着长剑的勇士,赶跑了恐惧。   “大家都没事吧。”   宁雨靠在墙上,关切的看着其余的室友。   “没、没事。”   方才是黑暗的环境加上恐怖的气氛才让四人纷纷失态,这会大家虽然仍旧心有余悸,但顶着明亮的灯光,心中的恐惧却消散了许多。   靳佳拥着杯子,坐在床上,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中间的桌子上,一张白纸静静的躺在上面,除了两个圆一个叉之外,还多了一条横贯整张页面的直线。   而那只被笔仙附身的铅笔,则孤零零的落在地面上,笔尖被摔断,看着分外可怜。   但不知为何,靳佳心头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浑身冰冷。   宁雨也看见了那只摔断了的笔尖,神色一变。   请笔仙的游戏是她提出来的,知道的自然也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听说如果没有好好的将笔仙送走,那么请笔仙的人就会遭遇不幸。   她喉咙一动,“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身子有些发软,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只不过是个传说,应该不是真的。   要相信科学。   她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握着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好了没事了。大家赶紧上床休息吧,我要关灯了。”   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亮一会灯还行,一直亮着宿管阿姨要上来找她们了。   大家也都清楚这个道理,纷纷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拉过杯子盖好,宁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检查了一下窗户,没发现什么问题后,这才关上上了自己的床铺。   “啪。”   宿舍里再次暗了下来。   众人躺在自己的床上,闭着眼睛,却没有多少睡意。   以后,再也不玩什么笔仙了。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里终于传来了熟悉的鼾声。   就在这时,上铺上的阮苏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呆滞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红光,她动作僵硬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打开阳台的门,爬上去,一跃而下。   “砰。”   黑暗中,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三号宿舍楼外的草坪上,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趴在上面,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下流了出来,将那青绿染成了暗红。   与此同时,另一栋宿舍楼里睡的正熟的林知微耳朵一动,忽然睁开了眼睛。   “有血气。”   她皱着眉头,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血腥气,想也不想的掀开被子下了床。   林知微打开阳台的门,单手在台子上一撑,整个人像是蝴蝶般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姿态优美,落地无声。   她循着空气中的味道来到了三号楼前,看着趴在草地上的女人后快步走了上去,在她鼻尖探了探。   最后遗憾的收回手,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忽然,她神色一冷,用力的在空气中嗅了嗅,一双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如电般射向四周。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和偶尔闪过的虫鸣,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哼,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姑奶奶早晚会将你揪出来。”   林知微冷哼了一声,给商陆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六下才接通。   “喂。”   略带沙哑的男声隔着电话响起,带着刚醒的沉哑,有种别样的性感。   换成别的女孩或者对声音敏感的姑娘,早就在心中尖叫,可惜林知微是个活了一千年的女鬼,又被男人伤害过,早就心如止水。   闻言一点波动都没有。   “海市大学有学生跳楼自杀了。”   她对着电话那头冷静的叙述,“不过我觉得她的死有些不寻常,可能不是单纯的自杀。” 第137章 被鬼盯上了   商陆瞬间清醒过来, 他打开灯,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凌晨2点十五分,握着电话的手一顿, 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流光,“你等我一会, 我们马上就到。”   说完,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 林知微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二十分钟后, 看着脸上带着倦色的一行人,林知微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   “你没通知老板吗?”   商陆神色如常,“这个点她在休息, 等我们调查完了之后确定有非人生物的痕迹在找她帮忙。”   林知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对方平静的反问, “有什么问题吗?”   林知微呵呵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道,“没, 那你们忙, 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谁还不是个睡美容觉的小仙女了呢。   她就不该一时好奇多管闲事, 现在还被迫吃了一碗狗粮。   “等等。”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 商陆叫住了她,林知微不耐的挑了挑眉梢,“你之前说她的死不寻常?”   林知微一哽, 想到这是她自己挖的坑,压了下心中的郁闷,“这周围有一股陌生的鬼气。”然后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她身上的阴气也很重,很可能被鬼上身过。”   要不就是中了邪。   不然这个点从楼上跳下来自杀,怎么看都很诡异。   其余的人听到这案子跟鬼有关,下意识的看向了商陆,商陆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清隽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看着林知微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解和惊讶,“你在这校园里,居然还有别的鬼敢进来为非作歹?”   这话听着有几分讽刺的意味,林知微一听炸了毛,她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是说她没本事,所以震慑不住周围的鬼喽?   商陆见她动了怒,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对方能瞒过你的耳目悄无声息的杀了人,那么她的修为是不是在你之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后面就要多做准备。   这一次,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和认真,并没有夹杂任何的其他情绪。   林知微却更生气了。   还不能发火的那种。   因为对方是在很认真的和她求证,如果她生气,就是她无理取闹不通情理,可要承认自己不如一只杂鬼..........   她一个千年大鬼不要面子的嘛。   “..........”沉默了片刻后,林知微嘴角一勾,露出了霸道总裁的邪魅之笑,“当然没有。”   她斩钉截铁的道,“方才我是因为在修炼没有注意这里的动静才会让她溜了。”   “你说的对。”她高傲的抬了抬下巴,“既然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那就是对我的挑衅。我一定会将这只鬼逮出来,让她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那就拜托了。”   商陆眼角一弯,声音充满了感谢。   “嗯。”   林知微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站在原地,也不提回去休息的事了,仰头看着前方的宿舍楼,“她应该是直接从宿舍的阳台跳下来的。”   “能摔成这个样子,楼层至少在四楼以上。”   而这个点跳楼又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说明她住阳台朝东的宿舍。   林知微的视线在四五六层楼上迅速掠过,估摸着最后可能的位置,然后视线落在一间没关窗,窗帘被风带着从里面飘出了一角的宿舍。   海市虽然环海又临山,气候宜人,但也有明显的春夏秋冬。眼下已经入了秋,晚上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很少有同学不关窗。   “你们先查着,我上楼去看看。”说着,足尖在草坪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燕子一般飞了起来,然后扶摇直上六楼,踩在了那间开着窗的阳台上。   随即眉头一皱。   宿舍里四张床铺上躺了三个人,有一个是空的。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试了试被窝里的温度,触手冰凉,显然人已经离开了有一会。   最重要的是,这整间宿舍都充斥着一股鬼气,正是林知微之前在楼下闻到的那股。   她顺着鬼气的来源寻去,然后发现这间宿舍里躺着的三个人每人身上都有鬼气,再联想到楼下死掉的那个同学,林知微觉得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就在她准备下楼的时候,几道脚步声隔着走廊远远的传了过来,来人特意放轻了脚步,但是在这寂静的宿舍楼里还是很容易就被她捕捉到了。   林知微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退到阳台上往下面一看,果然,楼下的勘察队伍里少了两个人。   就在这时,清晰又整齐的敲门上响起,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   宁雨摸着枕头边上的电话,闭着眼睛划开屏幕,“喂。”   “宁雨,我是舍管楼阿姨,你们宿舍出事了,给我开下门。”   宁雨应了一声,脑子里却浑浑噩噩的没反应过来,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迟钝的大脑才意识到出事了。   她猛的睁开眼,下床,开灯,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舍管阿姨和两个陌生男女,整个人懵了一下。   “楼阿姨,出什么事?”   楼阿姨眼睛通红,像是哭过,深深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令她心惊的复杂,“进去说。”   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宁雨心中愈发不安,她让开身子,放人进来。   这时宿舍里其余的两个人也都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见到楼阿姨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惺忪的眼睛里都带着大写的疑惑。   商陆站在门外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直到里面的姑娘穿好了衣服他才进去。   看到他后,宿舍里的三人明显楞了一下,心中的疑惑更甚。   “咦,苏苏去哪了?”   和阮苏同住上铺的安楠第一个发现阮苏不在,以为她去上厕所了,却在撞上那个高挑清隽的青年望过来的目光是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心脏突突的跳的飞快,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同学们,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楼阿姨关上门,深吸了口气,面色悲痛的道,“阮苏同学........跳楼自杀了。”   “???”   安楠身子一晃,一只手抓住床框,视线下意识的落在那处空空的床铺上,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飞舞。   “楼、楼阿姨,你、你说笑吧。”   宁雨最先反应过来,她尴尬的笑了两声,嗓音发干,“几个小时前我们还跟苏苏一起说话呢,她怎么可能自杀呢。”   “她,她就是出去上厕所,很快就回来了。”   “对,她很快就回来了。”下铺的靳佳小脸苍白,闻言忍不住的点头附和,“苏苏不会自杀的。”   楼阿姨看到她们这个样子心里也很难过,她也很想相信这不是真的,可是阮苏的尸体还在楼下躺着,是她亲眼确认过的。   “同学们,我知道这个消息让你们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宋瑾妍掏出了证件,“我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宋瑾妍,接到报案后来调查阮苏同学的死因。”   她指了指身后的商陆,“这是我们的队长。”   她给宿舍里的三个人留了一些反应的时间,“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们,请你们如实回答。”   三个人机械的点了点头。   即便宋瑾妍给了她们缓冲的时间,但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室友,感情深厚,到现在她们都不敢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   宋瑾妍拉着她们坐下,取出笔记本,视线瞥到桌子上的一张白纸,心头忽然一跳。   “这是什么?”   她拿起了那张画着两个圆一个叉还要一条直线的白纸,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森寒。   宁雨看见那张请笔仙留下来的白纸,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咬着唇,身子不断的发抖,喉咙里溢出一声哽咽。   “是,是我的错。”几滴热泪顺着雪白的面颊落下,她哭着说,“是我害了苏苏。”   宋瑾妍一愣,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刚想问什么,阳台上的林知微走了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白纸,放到鼻尖闻了闻。   “那个杂鬼的味道。”   她说。   话落,宁雨身子一僵,猜测得到了证实,眼泪落的更凶。   不仅是她,就连靳佳和安楠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安静的宿舍里只剩下女孩的啜泣声,此起彼伏,相互应和。   林知微被她们哭的不耐烦,“别哭了。”   她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现在哭有什么用,你们都被那个鬼给盯上了,不想死就赶紧将事情的始末说清楚,不然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们。”   这一句恐吓十分管用,哭声瞬间停了下来。   有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哭嗝,靳佳捂着嘴,泪眼朦胧的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女孩,感觉她有几分面熟。   但是现在的她顾不得想那么多,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衣角,“你、你方才说,说.........”   她又打了一个哭嗝,林知微替她补完了后半句。   “对,你们被鬼盯上了。” 第138章 顶替   “这应该是和我们玩的笔仙游戏有关。”   宁雨擦了擦眼泪, 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 打起精神道。   这个游戏是她提出来的,现在出了事,她的心情十分不好受, 一颗心沉甸甸的像是绑了一块巨石,愧疚的情绪将她淹没。   “是我们请来了笔仙, 又没有将她送走,所以她才盯上了我们。”宁雨低着头, 红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挣扎,最后化为坚定, “是我的错。”   宁雨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上前抢过了林知微手里的白纸,用力的攥紧, “笔仙, 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 不要找我的舍友!”   “小雨!”   另外两个人听见她这么说后一惊,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对宁雨的关心却占据了上风, “你别瞎说, 这不关你的事。”   安楠安慰她道, “你也不想这样的。”   “对呀, 谁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呢。”靳佳也在一旁安慰。   林知微被抢了纸也不生气,反正那张纸对她也没什么用了,只是听见靳佳的话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们不相信有鬼还玩这种招鬼的游戏,怎么想的?”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三个人被她问的一愣,顿时沉默下来,宋瑾妍看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宁雨同学,你们都问了笔仙些什么问题,期间有什么异常吗?”   宁雨看了其余两个室友一眼,见她们没有反对,这才一一说来,“我问的是文化课能不能通过,靳佳问的是她喜欢的人喜不喜欢她,安楠问的是能不能获得国家奖学金。”   “我和靳佳的都得到了肯定回答,安楠的是否定回答。”   “那阮苏呢?”   宋瑾妍直觉接下来的回答很关键。   宁雨顿了一下,眉尖微蹙,“阮苏没有提问。”   “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提问,所以才惹怒了笔仙?”靳佳在一旁小声的问道。   “纠正一下,那是一个孤魂野鬼,不是什么笔仙。”林知微瞥了她一眼,不太高兴的道。   她活了千年都没称仙呢,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杂鬼叫笔仙,她咋不上天呢。   “哦,哦,好的。”靳佳没料到会因为称呼被怼了一句,脸上现出一点红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头点到一半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指着林知微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中文系的肖静娴。”   靳佳也是中文系的,只是不同班级,但是上学期一起上过选修课,所以她一直觉得对方很眼熟。   林知微被道破身份也不觉得惊讶,淡淡的点了下头,“是我。”   靳佳看着她,“你还懂...........”她想了想,从词库里找出一个比较贴合的成语形容,“奇门异术啊。”   林知微再次点头,“不然我来干什么。”   靳佳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两度,她仰着头,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林知微,“那我们还会有事吗?”   说完,宁雨和安楠也齐齐的看向了她,目露希翼。   林知微抬高下巴,“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   三人看着她自信的样子,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那你能抓住她吗?”   靳佳小心翼翼的问道,语气十分轻柔,生怕说的重了冒犯到她。   林知微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小意思。”   好了,剩下的一半心也放了下来。   靳佳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血色。   ........   宿舍楼下,阮苏的尸体已经被法医带走,魏霆和匆匆赶来的校领导说明情况,凌易设好了警戒线后靠在一颗树上看了一眼六楼,跟旁边的景明感叹,“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没了,太可惜了。”   景明推了推眼镜,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伤感,“可不是,那女鬼也太可恶了,我们一定要抓住她。”   “你做梦呢。”凌易抬起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我们可抓不住鬼。”   景明摸了摸脑门,后知后觉的道,“对哦,这事得请杜老板帮忙..........额也不用,林姑娘也能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他也看了一眼六楼的方向,“也不知道队长他们问的怎么样。”   说曹操曹操到。   宿舍楼的门口处出现了一行人的身影,为首的那个正是商陆。   凌易和景明迎了上去,“队长,怎么样?”   商陆侧头看了一眼林知微,林知微说,“已经可以肯定她的死不是出于本意的自杀。”   “应该是被鬼给蛊惑了。”   “至于那只鬼。”林知微摸了摸下巴,“得靠你们找线索。”   凌易瞪大了眼睛,“我们?”   他有些茫然,还是景明反应快,“林姑娘的意思是我们要找到那只鬼做人的时候的身份,然后推测出她可能藏身的地点。”   林知微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就是这样。”   不然茫茫人海,她从哪里去找一个躲起来的鬼呢。   除非对方杀人的时候被她碰个正着。   “可是。”凌易摸了摸后脑勺,“我们一不知道女鬼的名字,二不知道她的样貌,怎么找?”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这一次,林知微看向了商陆。   准确的说,是他旁边的.........阮苏。   凌易和景明看不见鬼,见她看向了自己队长,以为他知道些什么,也跟着看了过去。   却看见队长对着一旁的空气问道,“你见过蛊惑你跳楼的女鬼吗?”   之前林知微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刚跳上了六楼的阳台,他就看见了阮苏的魂魄。   她穿着一袭碎花睡裙,上面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将那一朵朵洁白的百合花生生的染成了眼里的牡丹。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尸体,像是摔懵了,眼神呆呆的,表情也很空。   还是系统给了她一点功德,她这才慢慢恢复了神采。   也是因为她提供的信息,商陆和宋瑾妍才知道了具体的楼层和房间,在林知微的后脚跟了上去。   凌易和景明知道自家队长被杜老板开了阴阳眼,见他跟空气说话一点也不意外,反而也全神贯注的看向了阮苏。   虽然看不见,但是态度很重要。   被这么多人一起盯着,阮苏有些紧张,她揪着衣角,磕磕巴巴的道,“我、我也不知道。”   当时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一道好听的声音在不断的呼唤她,然后她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等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飘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周围围了一圈的警察。   “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林知微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她对阮苏有些意外。   这个鬼,明显隐瞒了什么。   “你说。”   “笔仙的游戏是你们四个人一起玩的,为什么笔仙却独独盯上了你。”   说完,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阮苏,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阮苏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眼神游移,下意识的避开了对方的注视。   “我、我也不知道。”   她低着头,声音哽咽,肩膀一抽一抽的,单薄的身影在夜幕下楚楚可怜。   但是林知微却不为所动。   “你撒谎。”   她冷声道,“你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就万事大吉了吧。”   对上阮苏明显慌乱的神情,她勾唇一笑,阴恻恻的笑容在黑暗中有种大反派的既视感,“鬼与鬼之间也是有争斗的。”   “大鱼吃小鱼,大鬼吞小鬼。你要不想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最好老实交代。”   “毕竟鬼魂的世界里,讲究的是弱肉强食,可没有法律公道来约束。”   阮苏身子一僵,继而抖的更厉害。   景明见状有些不忍心,嘴唇阖动,刚想说什么就被商陆瞪了一眼,他一缩脖子,顿时不敢吱声了。   阮苏哭了一阵发现没有人来安慰她,慢慢的哭声低了下来,她用余光觑了一眼周围,发现大家就那么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哭。   心脏一哽,瞬间不想哭了。   “阮苏,你都已经死了,那些秘密再藏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说出来让你自己解脱,还能帮助我们。”   林知微清冷的声音透过风传入了耳膜,阮苏低着头,仍旧没说话,只是这会她不再哭泣。   片刻后,她抬起头,一双眸子通红,隐隐有血色翻滚。   “告诉你们就能抓住那个害死我的鬼了吗?”   林知微耸耸肩,没将话说死,“你不说永远抓不住。”   “好,我告诉你们。”阮苏用力的咬了下嘴唇,下定了决心,“玩游戏的时候我本来也想提问的,但是不知为何想到了以前的一件旧事,心里一慌,就不敢玩了。”   林知微挑了挑眉,商陆也正了正神色,凌易和景明上前一步,大家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后来关灯后我就做起了噩梦。”   “梦里有人拽着我的胳膊,带着我往看不见的尽头的深渊走去,我挣扎,却无能为力,只能一步步的跟着她往前走走。”   “那个人是谁你看清了吗?”景明感觉到肾上腺素飙升,阮苏知道他在想什么,停顿了一下,缓缓的道,“看清了。”   “是谁,长什么样?”这会是凌易忍不住问道。   阮苏闭了闭眼,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丁玲。”   林知微眼睛一眯,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丁玲和她之间肯定有事。   果然,她听见阮苏道。   “丁玲和我同龄,高考那年因为成绩不理想一时没想开跳楼自杀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要害你,这不合常理。”   商陆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静默一片,仿若深沉的大海,“你对她做了什么?”   “........”阮苏眼睫剧烈一颤,像是被捅破了最深层的秘密,脸色惨白。   忽然,她抱住自己蹲了下来,头颅埋在胳膊中,声音又闷又哑,似带着愧疚和悔恨,“我.........顶替了她的成绩。”   “???”   “卧槽!”景明惊的眼镜差点都掉了下来,他扶着眼镜框,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就连没参加过高考直接进了部队的凌易也忍不住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那个瘦瘦弱弱文文静静的姑娘,感慨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商陆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挑起的弧度充满了讽刺。   阮苏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可耻,也没脸见人,所以一直埋着头,“丁玲成绩一直都很好,人也比我聪明,再来一次肯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可是我不行。”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皮刺痛,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如果复读一年,我说不定考的更差。”   “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顶替了人家辛辛苦苦考出来的成绩,心安理得的鸠占鹊巢?”   林知微见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索性替她补全,“然后将人给逼死了。”   “现在又被正主找到报仇,将自己也害死了。”   讲真,她虽然是个古人,没经历过高考,但是他们那个年代也有科举考试,落榜换进士,这在哪里都不能容忍啊。   她“啧啧”了两声,继续给她补刀,“这么说的话,你一点都不无辜,完全罪有应得嘛。”   阮苏身子一僵,头埋的更低了。   “我想过补偿她的,只是.........”没想到她会用那么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以至于她没了机会,后来的日子里一直生活在丁玲的阴影下,无法摆脱。   林知微冷笑一声,“要是你的成绩被顶替了,别人假惺惺的拿着钱来补偿,你会接受吗?”   “而且你说补偿,却从未想过将成绩还给人家。”林知微一针见血,“所以收起你的伪善和可怜,你所谓的补偿不过就是想要让你的良心好过一些。”   “如果时间重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选择顶替她的成绩不是吗?”   林知微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挑开了阮苏捂得严严实实的内心,剥掉了她最深层的伪装,将她□□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身子一震,仓皇又无措的抬起头,一双赤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自己没有察觉的怨恨和愤怒。 第139章 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 被我说中心里的阴暗, 恼羞成怒了?”   林知微却不怕她,双手环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眼神里的冷漠和讽刺不断的刺激着阮苏的神经,她眼底的血色愈发浓重, 周身黑气弥漫,眼看着有黑化成厉鬼的迹象。   商陆却在这时咳嗽了一声, 打断了林知微的施压,林知微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商陆无声的和她对视,“适可而止。”   他虽然也不喜欢阮苏,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 但是却不能任由她化为厉鬼增加案件的难度和变数。   况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丁玲避免她再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林知微撇了撇嘴, 不情不愿的撤掉了威压, 阮苏只觉得身上一松,灵台一清,陷入疯狂的理智渐渐回笼, 眸子里的血色褪去,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 看向林知微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惊恐和畏惧。   “除了你方才说的那些, 丁玲可还有对你说过或者做过什么?”   商陆问道。   阮苏摇了摇头,半晌后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她大概是不想搭理我吧。”   “换成我也不想搭理你。”   林知微哼了一声, 奚落道。   辛辛苦苦考出来的成绩给别人做了嫁衣,她只会送那人去死。   阮苏嘴唇张了张,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在这些人看来,犯错的是她,说再多都是狡辩。   “你们之前就读哪所高中,可知道丁玲的住址?”商陆倒是没怼她,只是公事公办的问道。   阮苏:“海市一中。”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丁玲以前住在城南的锣鼓巷,只是她自杀后全家就搬走了,至于搬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丁玲的家境不怎么好,本来阮家都安排好了,会资助她复读,甚至大学的费用也会赞助。   可没想到丁玲会想不开自杀。   当初这事闹的挺大,哪怕阮家有心补偿,也不敢在那个风口浪尖上轻举妄动,等事情平息下来阮父找过去的时候,他们家已经搬走了。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偷梁换柱顶替成绩这么难的事情你们家都做的□□无缝,找一个人搬去什么地方就做不到了?”林怼怼再次上线,“我看你们就是不用心,根本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不然也不会这么轻飘飘的就放下。   阮苏被对方又剥下一层面皮,整张脸涨得通红,鼻翼不断的阖动,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想辩解却又无力辩解,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抠出一道道血痕。   然而大家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凌易带着景明回去查丁玲一家现在的住址,商陆因为有系统的外挂打算去海市一中看看,林知微则留在校园守株待兔,同时也为了看护601宿舍里的三个人,避免她们出现像阮苏一样的状况。   .........   早上五点半,五味馆的厨房里飘出了阵阵香气。   桂平拿着一个大勺在锅里不断的搅拌,奶白色的汤汁不停的翻滚出一个个气泡,站在一旁打下手的涂荼忍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直勾勾的盯着那口大锅,“好香啊~”   朱八娘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就这点定力,什么时候能长出第四条尾巴。”   涂山一族的修为都在尾巴上,尾巴越多,修为越高,但进阶不易。   要不然涂荼也不会下山入世来寻求突破。   听到朱八娘的话,涂荼的屁股痒了痒,她瞅了一眼门外,见大门关的好好的,顿时将三条毛茸茸的尾巴从裙底放了出来,在空中肆意的舒展着,“快了快了,我感觉再过不久就能长出第四条尾巴啦。”   她兴高采烈的说道。   朱八娘妩媚的大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面上却依旧嫌弃万分,“吃了局长那么多灵食,你要是再长不出第四条尾巴,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是呢是呢。”   涂荼一点也没听出朱八娘语气中的嫌弃,亲昵的用一只尾巴卷上对方的胳膊蹭了蹭,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朱八娘感受到胳膊上的温软,不着痕迹的摸了一把毛茸茸,再扫了眼笑的跟个傻白甜似的狐狸精,忽然觉得涂山的那些长了七窍玲珑心的大佬们也挺不容易的。   “咦,局长大人和白龙大人回来了。”   缠着朱八娘的尾巴一松,涂荼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气味,连忙放下手里扒了一半的大蒜,颠颠的跑出去迎接。   “大人,您这次出去买了什么好吃的?”   杜若关上门,将储物戒中的食材取了出来,“今天朱记肉铺新宰杀了一头小牛,我买了许多牛肉牛筋和牛杂。”   她指了指两个大号的黑色塑料袋,涂荼粗略估计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十斤。   “还有四只鸡和四十斤山鸡蛋。”   涂荼闻了闻,没闻道鸡和蛋的味道,倒是闻到了芒果、葡萄和苹果的水果香,圆溜溜的眼睛不由瞪大了两分,露出一点疑惑。   杜若笑了一下,解释道,“鸡和蛋是荔山那边的村民自己家散养的,一会他给我们送过来。”   五味馆自开业以来生意就很火爆,需要的食材自然也很多,一些常用的肉食和蔬菜都有固定的商贩合作。   她之所以去市场上转是想买一些不大量供应的山珍野菜或者新运进来的新鲜食材。   话刚落下,敲门声从后面传来,一个农民打扮的汉子提着两个自制的筐篓站在门口,冲他们拘谨的笑了笑。   杜若笑着迎了出去,结算后将两个筐篓提了进来。   “先清理两只鸡,剩下的两只养在院子里,等想吃的时候再宰。”杜若将装着鸡的筐篓递给涂荼,对如何将一只鸡拔毛去血清内脏,没有妖比涂荼更熟练。   涂荼应了一声,提着筐篓去了后院,白龙一手提着装着牛肉的袋子,一手提着装着鸡蛋的筐篓往厨房走去,宽松的运动服盖不住他高挑劲瘦的身躯,宽肩窄腰大长腿,比例完美,阳光打在他身上,光看背影都能迷倒一大片。   难怪有越来越多的姑娘不远千里的跑来看他。   果然是秀色可餐。   不过还是没有她家商陆好看。   这么想着,杜若脚步轻快的走进了厨房,吩咐朱八娘道,“将牛肉和牛筋清洗一下,一会我给你们做清蒸牛筋和酸汤肥牛面。”   牛筋清洗干净后踢去骨骼,先蒸后煮,最后加调料入味,出锅时撒点香菜和蒜末点缀即可。   这样煮出来的牛筋色泽淡黄,既保留了鲜嫩的味道,又软烂可口,质地犹如海参,微微弹牙,淡而不腻,鲜美异常。   酸汤肥牛面最重要的就是汤,既要酸又要辣,之前在外游历的时候经过蜀地,那里独产的一种黄色小西红柿又酸又脆,拿来做汤再合适不过。   调制好酸汤后,再将切好的肥牛过水捞出,再煮点金针菇小青菜和豆皮,开锅加水煮面条,面条熟了之后放入酸汤中,然后将肥牛、金针菇、小青菜和豆皮铺在面上,一碗酸辣爽口的酸汤牛肉面就大功告成。   面条劲道,肥肉细嫩,青菜清甜,在又酸又麻又辣的汤汁中滚了一遭,口感丰富,仿佛在舌尖开了一场盛宴。   涂荼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碗中,只露出两只毛茸茸粉嫩嫩的耳朵,藏在秀发中一抽一抽的晃动。   就连一向口味偏淡的湘水都吃的头也不抬。   一时间,“哧溜哧溜”的唆面声此起彼伏,循环往复,高低不一,要不是太单调,都能组个小合奏了。   看他们吃的这么香,杜若心里的成就感也跟拔高的竹子似的,一截截的攀升。   她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二十,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行人来回穿梭,叫卖声络绎不绝,而门口已经有七八个熟客自觉的排起了长队。   五味馆的营业时间是六点半,十分钟的时间足够这些妖怪吃完后收拾干净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就绪。   杜若想了想,掏出手机拔了出去,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喂。”商陆宛若大提琴的磁性嗓音隔着手机在耳畔响起,带着一点微弱的电音。   杜若摸了摸耳垂,咳嗽了一声,“你吃早饭了吗?”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然后杜若听见一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隐隐约约还夹着一阵讨论声。   很快的,这些声音都不见了,“没有。”   耳朵里只剩下这道低沉的男声,“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杜若:“酸汤牛肉面!”   杜若翘着嘴角,“今天早上才买的牛肉,还有煮的又软又弹的牛筋,我跟你说.........咦?”   她握着电话,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墙头,继而顿住。   “怎么了?”商陆见她忽然没了声音,神色一冷,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手机那头终于再次传来声音,“没什么,看见一个女鬼趴在墙头。”   杜若看着那个面容稚嫩穿着校服的女鬼,再抬头看了下越来越亮的天色,对着她招了招手。   “你现在警局吗。”   商陆应了一声,杜若说,“那我一会给你送过去。”话落,想起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杂音,她又跟着加了一句,“要不要给你们队里的人都带一份?”   虽然听的不太全面,但是透过只言片语,她大概能猜到他们又遇到了新的案件熬夜加班了。   对于这种尽职尽责的为人民服务的同志,她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好,到了你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商陆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忙的头也不抬的同事,没跟她客气。   杜若“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那个女鬼已经飘了进来,在离着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神色垂涎,眼神却充满了戒备和惊讶。   “你能看到我?”   杜若被她这副矛盾的样子给逗笑了,点了点头,站在原处问道,“要吃面吗?”   女鬼忙不迭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口袋,“那、那个,我没钱。”   她上学的时候就很穷,死了三年也没人给她烧过纸钱,导致现在身上连张冥币都没有,也是很无奈了。   杜若脸上的笑容一僵,小梨涡都消失了一半,视线落在她穿的那身校服上的一角,叹了口气道,“算了,不收你钱。”   这孩子的衣服虽然整洁,但是袖口和口袋处却有几处摩擦,一看就是穿了许久的样子,再结合她的打扮,一看平时就很节俭。   就当日行一善了。   杜若去厨房下了六碗面,端出来一碗给女鬼,女鬼闻着那诱人的香味,眼睛都直了。   她看了看杜若,又看了看那碗香喷喷的酸汤肥牛面,使劲的咽了咽口水,却只看不吃。   “你怎么不动筷子?”   杜若见她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纳闷的问道。   女鬼双手放在膝盖上,板板正正的道,“我是鬼,吃不了人间的食物。”   许是因为杜若给了她一碗面,又许是她能看见自己,女鬼对她的戒备少了许多,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和和亲近,“不过还是谢谢你,能闻到香味就很好了。”   杜若轻轻叹了口气,取过筷子塞到了女鬼手中,“吃吧,我做的东西你能吃。”   女鬼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杜若再次重复了一遍,她才低下头,试探的夹起了一块牛肉,慢慢的放到了嘴里,牙齿轻轻一碰。   鲜嫩的牛肉带着酸辣的口感在嘴里迸开,好吃的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下一秒,她端起碗,筷子搅动着面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大碗酸汤牛肉面外加一叠牛筋就见了底,最后连汤汁也不剩下,尽数被女鬼扫进了嘴里。   “太好吃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和牛筋。”   女鬼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筷,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的道。   小时候家里穷,炒菜的时候舍不得放盐和油,所以做出来的菜很是寡淡。后来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她上了高中后就很少回到新家,一直都吃食堂的饭菜。   海市一中的伙食很好,很多菜味道都不错。   只是她穷,不舍得买贵的,只能捡些清汤寡水的饭菜,能果腹就行。   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就算是食堂里做的最好吃的一道菜,也不如她现在吃的这一碗酸汤牛肉面。   杜若看她吃的尽兴,自己看着也很开心,“现在天已经亮了,你出去后会被太阳晒伤,不如就留在这里等天黑后再走。”   女鬼本来还在想着自己要怎么出去,闻言忙不迭的点头,“谢谢姐姐。”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谢意,又赶紧加了一句,“您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杜若将给商陆他们的酸汤牛肉面装进饭盒,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女鬼:“我叫丁玲。” 第140章 你现在还觉得她是凶手……   警局, 刑侦大队办公室。   忙碌了半晚上的景明摘下眼镜趴在了桌子上, 一手捂着肚子,白净的脸上顶着两个黑乎乎的眼圈,“好饿啊。”   他瞄了一眼手表, 六点四十,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景明瘪着嘴巴,歪头看了看旁边的凌易。   “你都不困, 不饿吗?”   看着忙了半宿精神依旧抖擞的同事,景明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其实是熬夜熬的。   “习惯了。”凌易不以为意的道, “我在部队那会训练强度更大,一晚上不睡觉的时候都有。”   警队这点加班对一个从顶尖的特战队退役的军人来说,确实不够看。   景明幽幽的叹了口气, 耷拉着眼皮, 慢悠悠的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几包咖啡,“我要泡一杯咖啡醒醒神。”   他歪了歪头,客气了一句, “你要吗?”   凌易一点都不见外, “要。”   景明握着咖啡条的手一顿, 顺手将咖啡和杯子都推了过去, “那你去泡。”   说完就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一副等着伺候的模样。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凌易“啧啧”了两声, 拿着杯子和咖啡起身,就在这时,商陆推开门走了出来,他敲了敲桌子,“休息一下,一会请你们吃面。”   一听有吃的,景明立马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是五味馆的面吗?”   商陆说:“对,杜若做的酸汤牛肉面。”   这下子,连宋瑾妍也从一堆文件中抬起了头,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去洗漱一下。”   “我也去。”景明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紧跟着走了出去。   凌易在后面问道,“那你还喝咖啡吗?”   景明摆了摆手,“不了,留着明天喝。”   杜老板的饭菜不但美味可口,还提神醒脑,吃面就够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咖啡。   五分钟后,杜若提着食盒刚走出电梯,就被五双眼睛齐齐盯住,看着在电梯口排排站的一溜人,她弯了弯眸子,“早啊。”   “早。”   大家应了一声,然后视线紧跟着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隔着一层木盒,那香味却依旧飘了出来,勾出了他们的馋虫,紧紧的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杜若笑了下,将手里的食盒往前一递,“给,一人一碗,都给你们装好了。”   “哟呵。”   景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迫不及待的去提食盒,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差点没将盒子给摔了。   幸亏旁边的凌易眼疾手快接住了食盒,这才没让大家的早餐泡汤。   “我那是饿的。”   景明见大家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小声的为自己辩解,“平时我很有力气的。”说着还举了举自己比宋瑾妍粗不了多少的小胳膊,再次引来了大家的一圈白眼。   “你们昨晚一直没回去?”   杜若跟商陆走在后面,视线落在青年清隽清爽的面容上,虽然有些疲惫,但精神看着还好,也没有黑眼圈啥的,仍旧是一个美的令人惊艳的帅哥。   “回去了,凌晨那会接到的报案。”   商陆自然的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海市大学里面有一个宿舍的女生12点的时候玩笔仙,然后招来了一个女鬼。”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杜若,“这个女鬼引诱一个女生跳楼自杀了。”   杜若“啊”了一声,“那抓到这个女鬼了吗?”   商陆:“没,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没了她的踪迹。”   杜若眨了眨眼睛,“海市大学........林知微没有察觉到蛛丝马迹吗?”   她率先想到了披在人皮在海市大学上学的千年女鬼。   商陆眸子里多了一层笑意,菱角分明的面庞映在清晨的阳光下,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感觉。   “就是她先发现的尸体,然后通知的我们。不过她赶到的时候那个女鬼已经走了,所以并没有抓到她。”   “那你们查到女鬼的资料了?杜若到之前依稀在电话里听到过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嗯,查到了。”青年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她叫丁玲。”   “嗯,丁.......铃?”   杜若猛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确定是丁玲?”   商陆见她神色不对,目光微微一沉,“是她。”   “你认识她?”   杜若张了张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后她点了点头,“认识,不久前我还请她吃了一碗面。”   说完不等商陆追问,她就将见丁玲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末了她面色有些严肃的道,“丁玲身上并没有孽气,说明她没有牵扯因果。”   “但如若她是因为阮苏而死,那么即便杀了阮苏也不会沾染因果的吧。”商陆记得天道的规则是这么定的。   “你这么说也没错。”杜若点了点头,只是面上仍旧有些怀疑,“可据我观察,丁玲不像是那种会引诱人跳楼自杀的厉鬼。”   她看起来傻乎乎的,用现在的网络词来形同就是--憨。   而且她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并不像是那么阴郁暗沉的鬼。   “林知微在现场闻到过她的气味,既然有疑虑,那么就叫她来辨认一下吧。”商陆想了想,提议道。   说实话,对于丁玲就是害死阮苏的女鬼一事,他的态度也是待定。   毕竟这都是阮苏的一面之词,真相究竟是什么,有待考察。   “那你先吃面,不然一会就坨了。”听他这么说,杜若也不由松了口气,“我给林知微打电话让她过来一趟。”   说完空着的那只手已经掏出了手机,拨出了林知微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喂。”   带着起床气的沙哑声传了过来,“有事快说。”   自从进了人类的壳子,作息都变的类人起来。   半宿没睡觉,她现在困得慌。   杜若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道,“我现在在警局,听商陆说你闻过阮苏自杀现场女鬼留下的气息。”   “所以?”林知微打了一个哈欠,闭着眼睛道。   “那个女鬼就在五味馆,麻烦你过来确认一下。”   林知微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刚要挂电话反应过来不对劲,她猛的睁开眼,看着还未结束的通话,晃了晃头,“你说.......丁玲在你那里?”   杜若:“对呀。”   “我马上过去。”   林知微扔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起身穿衣洗漱打理仪容,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分钟。   她来到海市大学一处僻静的角落,四处看了看,没有人也没有监控。   然后十指掐动捏了一个法诀,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另外一头。   商陆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直到她打完电话说要回去,“那我送你下去。”   杜若朝他身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一大叠清蒸牛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你不回去吃的话,再回来恐怕就没你的份了。”   “无妨。”   商陆牵着她的手往电梯处走,“你比较重要。”   他面不改色的说道。   杜若闻言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她反握住对方的手,“那你跟我回五味馆,我重新给你下一碗面,正好见一见丁玲。”   商陆沉吟了片刻就同意了下来,他扭头对办公室里的人喊了一句,“丁玲现在就在五味馆,我先过去,你们吃完饭也一起过来。”   景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从桌子上拖过来属于商陆的那碗面,“那队长你的面?”   “你们吃了吧。”   话落,电梯正好打了六楼,他和杜若一起迈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商陆抬眸往办公室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景明和凌易围着一碗面展开了激烈的搏斗,而一旁的宋瑾妍和魏霆则趁机将碟子里的清蒸牛筋扒拉到了自己的碗里。   “蠢。”   商陆看着着一幕,薄唇轻易,无奈的吐出一个字。   ........   五味馆内。   前厅人声鼎沸,后院安静如鸡。   两只公鸡站在围栏里,绿豆眼看着丁玲,仰着头“咕咕咕咕”的叫着,看着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丁玲双手互拢,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两只公鸡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兀自朝她叫的欢快。   丁玲撇了撇嘴,感觉到自己作为一只鬼的威信遭到了挑衅。   刚准备做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身后就传来两道脚步声,一轻一重,一男一女。   她回头,看见杜若和一个陌生的青年逆着光走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看清那青年的面容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卧槽。”   帅哥!大帅哥!!   她飞快的站直了身子,然后瞅了一眼自己的仪容,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衣角,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挽了挽,然后轻轻的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淑女的温婉笑容。   “嗨,你好。”   她举起手,笑不露齿的说道。   商陆:“.........”   杜若戳了戳他的腰,靠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还觉得她是凶手吗?”   商陆沉默了。 第141章 不是她   老祖宗教我们不能以貌取人, 但是有时候, 一个人的傻气是真的能透过面相表现出来的。   尽管面前的女鬼努力摆出了聪颖的样子,可刻在灵魂里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商陆对着她扬了扬嘴角,“你好。”   丁玲眼睛里的神采愈发明亮, 她上前一步,近距离的看着对方的盛世美颜, 忍不住双手托腮犯起了花痴。   “你是明星吗?”   在她有限的生命力,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就是隔着电视机看到的男明星。   “不是。”商陆摇了摇头, 尽管对方是鬼,还是尽职的掏出了证件, “我是警察。”   丁玲一愣,随即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上交国家了。”   国家欠我一个男朋友。jpg   商陆假装没听见她的感叹, 收起证件上前一步, 低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严肃的说道,“丁玲,我这次来是专门来见你的。”   “啊?”丁玲这下彻底懵了, 黑亮的眼睛里闪过茫然, “我不认识你呀。”   商陆:“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   丁玲更懵了,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语气充满了惊讶,“我?”   商陆点了点头,“对, 你。”   “那我能帮你什么?”   见对方说的郑重,哪怕心里没底,丁玲看在美色上还是答应下来。   “你认识阮苏吗?”   “阮苏?”丁玲低声重复了一句,皱着眉仔细的回忆了片刻,才恍然的道,“哦,你说她啊。”   “我认识,她是我的高中同学。”   商陆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丁玲这会回答的速度快了些,几乎没怎么犹豫,“一般般吧。她是富家女,我是贫困优等生,平时除了上课也没什么交集。”   顿了顿,似乎是为了加强可信度,她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熟。”   她这么坦白倒让商陆卡了一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一阵沉默后,他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几分小心,“那你知道自己的成绩被她替换了吗?”   “知道呀。”丁玲翠声声的道。   “.........那你........”商陆斟酌了一下语言,看着对方清澈见底的眸子,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一时忘了言语。   反倒是丁玲大大咧咧的道,“你是想问我恨不恨她?”   商陆点了下头,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恨的吧。   但不知为何,他看着对面的女鬼,忽然不确定了。   “恨的。”丁玲神色严肃,语气带着一股肃杀,商陆后背一僵,下意识的戒备起来,却听见对方幽幽的叹了口,像是寒冬骤然转春,“可是人鬼殊途,我又奈何不了她。”   时间长了,恨意也就淡了。   只是有时候看见她穿梭在风景秀丽的校园里,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倾听着学术大能的讲课,总是会意难平。   明明,那是她该享受的生活。   听到她的感叹后,商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继而和杜若交换了一个眼色。   丁玲看见眉来眼去的俩人,嘴巴一撅,像是吃了一颗柠檬,小脸都皱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踮起脚尖,飘到了两人身前,从上往下的俯视着他们,“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杜若捣了捣旁边的商陆,示意他来说。   “阮苏死了。”   商陆平铺直叙的道,避开了后面那个话题,“据我们所知,她是被一个女鬼给迷了心窍,从阳台上跳了下来。”   丁玲忽然瞪大了眼睛,里面盛着满满的震惊,“不会吧。”   她在空中飞了几圈,然后落在了地上,绕着商陆和杜若转圈圈,一边转一边小声的嘀咕,“怎么就死了呢。”   语气也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她虽然在心中让她死了无数遍,可是等对方真的死了,心里涌上的却不是快慰,而是一种难言是酸涩。   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杜若被她转的眼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顶替了你的成绩?”   这个问题让丁玲回到了正常状态,“就在死后不久的一次同学聚会上。”   丁玲回忆道,“阮苏和她的一个跟班不知道怎么的闹了别扭,然后那个跟班就口不择言的将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   “阮苏,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清高。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嘛。你平日的成绩根本达不到海市大学的录取线,而一直表现平稳的丁玲却意外落榜,这里面没有猫腻才怪。”   那个同学阴阳怪气的道,“我看你是顶替了丁玲的成绩吧。”   然后不等阮苏说话,她就接着道,“你可真恶心。”   “丁玲的死,你是元凶。”   说完也不管阮苏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直接转身走了。   当时丁玲就飘在她们上方,本来她没怎么相信那个女同学说的话。   毕竟现在高考这么严,想要作弊都难,尤其是替换成绩。   在她看来,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来做了鬼,见的多了,丁玲才知道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和单纯。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她眼中的公正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看来,不过是一张可以轻易撕破的纸张。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而阮苏这次能考上海市大学确实惊掉了所有人的眼镜。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丁玲跟在了阮苏身后,看着她回到家跟自己的父亲在书房里确定,“爸,当年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吗?没留下什么首尾吧。”   阮父道:“当然,事关你的人生,我怎么可能不小心。”   “那就好。”   阮苏松了口气。   “怎么,有人怀疑你了?”   阮苏应了一声,反过来安慰父亲,“无妨,她又没有证据。”顿了顿,她轻声的道,“况且当事人已经死了,丁家也搬了家,只要您这边没问题,他们就是怀疑也影响不了什么。”   阮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着道,“说的对。”   “女儿啊,你就放心好了。”他一副慈父的样子,“这事绝对不会让人扒出来的。”   给她替换成绩的人已经调到了外省,另外一个牵扯的老师家中有老人病重急需用钱,为了他的老父亲,他也会紧紧的闭上嘴巴的。   父女俩相视一笑,皆将这件事放了下来。   然而两人没有看见的是,就在他们的头顶,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面目狰狞的盯着他们,一双眸子里落下了一颗颗血色的泪珠,干净的校服早就被鲜血浸透,隔着一层布料,隐约还能看见破碎的内脏。   丁玲当时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   可惜能力不够,灵魂穿过了他们的身体,除了让他们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调高了两度空调后,并没有任何效果。   慢慢的,丁玲也就不再执着,以鬼的姿态在这世上活了下来,每天晚上四处飘荡,去看她生前未曾见过的风景。   再后来,整个鬼更佛系了,偶尔见到阮苏的时候也能视而不见,在心里念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全到。”   “........”   听完了她的讲述后,杜若不由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真心地夸赞,“你的心真大。”   丁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过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对他们又造成不了伤害,不这么想,那岂不是要呕死自己。   能开心的活着,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看,阮苏的报应现在不是来了吗。   “我能知道是谁害死了阮苏吗?”丁玲双眼布灵布灵的闪着细光,搓着手凑近了商陆,就差将一张鬼脸怼在了脸上。   商陆脸色一沉,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杜若见状挡在他身前,“你问这个做什么?”   “给她烧香烧纸感谢她呀。”   丁玲理所当然的道。   杜若嘴角抽了一下,凉飕飕的道,“你有钱吗?”   丁玲:“........”   揭鬼不揭短的喂!   丁玲鼓了鼓腮帮,不高兴的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伤害我的心灵做什么。”   不知道每个鬼都有一颗玻璃心吗。   杜若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倒没看出来她的心脏哪里脆弱,明明看向商陆的时候跳的十分有力,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你可有认识的熟鬼?”   想了想,杜若还是问了一句。   丁玲明白她的意思,愤愤的道,“我要是认识厉害的大佬早就去报仇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她活着的时候运气就不怎好,死了也是一个非酋。   遇到的不是小鬼就是比她还弱的男鬼,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什么等到今天。”   随着一声开门声,一道清丽的女声随之响起,林知微走进后院,看着院子里的两人一鬼,视线落在那只用好奇的眼神看过来的女鬼,一个瞬移挪到了她的身前。   “你做什么。”   看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面容,丁玲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喜欢小哥哥,不玩百合的。”   林知微:“.........”   林知微深深的看了她好一会,直将对方盯得又后退了两步,才懒洋洋的收回视线,“不是她。”   她对商陆说道。   商陆点了点头,“我知道。”   “方才你来之前我们问过她,那个借用笔仙害人的女鬼不是她。”   “笔仙?”不等林知微说话,丁玲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主动了凑了过来,“她作死的玩笔仙,然后把自己害死了?”   能从小到大哪怕是感冒发烧都能将成绩保持在班级前三年级前十的人,智商都不会太差。   丁玲脑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啧啧”了两声,忽然感觉整个鬼都通畅了。   于是,她飘了。   看着在空中转圈圈的女鬼,林知微神色诡异的一顿,用这货怎么是这个德行的眼神无声的询问杜若。   杜若耸了耸肩,表示对此也无能为力。   林知微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对着商陆和杜若道,“既然人不是她杀的,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再去问一下阮苏,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再得到些线索。”   商陆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   阮苏既然说是丁玲,而结果又不是丁玲,那么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她潜意识的将这事记在了丁玲头上。   二是那个女鬼模糊了她的感知,将这锅扣在了丁玲头上。   要是第一种可能还好说,第二种的话.........   “看来这女鬼挺棘手。”杜若总结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商陆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杜若摇了摇头,“我没有,但有人有。”   林知微想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杜若笑了笑,肯定了她的猜测,“对,就是黑白无常。”   对方既然是个孤魂野鬼,又有能力害人,想来修为不低,这样的鬼勾魂使者的黑白无常多多少少有所听闻。   半柱香后,黑白无常出现在五味馆的后院,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先是给杜若行了一礼,然后才恭敬的问道,“不知大人叫在下有何吩咐?”   杜若也不客气,将那个女鬼扮作笔仙害人的事情说了一下,“你们可知她是谁?”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再次拱了拱手,“回禀大人,符合条件的女鬼不少,不知您想要的是哪一个?”   “很多?”   黑白无常道:“很多。”   有些鬼身负冤屈或者血海深仇,死后怨气极重不肯投胎,对于这样的厉鬼只要他们不主动伤害人类,他们也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留在人世不去投胎的鬼魂,沾染的阳气越多,魂力就越弱,等到后面都不用他们出手就会自己消亡。   这也是地府对那些飘荡在人间拒绝投胎的孤魂野鬼的一种默认手段。   但是一旦他们对人类出手,沾染上罪孽,生死簿上她的名字就会被加粗,而黑白无常看见后就会对她实行抓捕,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黑无常翻了翻生死簿,确定没有出现需要处理的名字。   这就奇怪了。   “不奇怪。”白无常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如果她杀的人和她有因果关系,那么生死簿上也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第142章 畜生   空气里出现了一阵沉默。   既然无法确定那个女鬼的身份, 那么黑白无常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 他们还有别的鬼魂要收,见杜若没有其他的指示后轻轻躬身行礼,然后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两人两鬼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丁玲最先移开视线,她揉了揉眼睛,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我有主意了。”   两人一鬼一起看了过来。   被三双眼睛盯着, 丁玲有些发怵,但想到自己背上的锅, 不由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的道,“既然她们时因为玩笔仙的游戏才将那个女鬼给招来的, 那么再玩一次笔仙将她招来不就行了。”   动物世界里一些成年雄性为了表示所有权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和印记。   那个女鬼显然也是。   “601宿舍的其余三个女生都是她的猎物吧。”丁·名侦探·铃上线, “只不过是阮苏心里的破绽最大, 所以才被先挑中。”   说完,她觉得非常有道理,肯定的点了点头。   林知微颇为意外的瞥了她一眼, “没想到你这次还挺聪明的。”   丁玲不乐意了, 她抬着下巴, “我一直都很聪明。”   只是有时候聪明并不能扛过强权, 所以只能被打落在地,粉身碎骨,化作污泥。   而那些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富豪名流却还嫌弃你脏, 玷污了他们呼吸的空气。   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这些年活的也很小心,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幸中了招,成为了弃子。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很是沮丧,低着头,感觉心脏又沉又涩,嘴巴里更是像吃了黄连,苦的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悲痛的颜色。   林知微也曾遭遇过不幸,所以对她的遭遇深有同感,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爱护,她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以后没人能伤害你。”   丁玲满腔的凄苦被这一句劝慰给冲的散去了一半,她掀起眼皮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纠正,“本来也没人能伤害我了。”   她都成鬼了再被一个人给伤害,那她得多憋屈呀。   林知微被怼的一顿,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缩,“嗖”了一下收了回来,“杜若。”   她转移话题,“我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杜若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商陆,“你觉得呢?”   商陆:“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得先征求那几个孩子的意见。”   法治社会讲求你情我愿,不能勉强。   好在那几个学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知道这么做是为了抓到害死阮苏的凶手,没有一个不同意的。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商陆保证了会保护好她们的安全,不会让她们被鬼所伤。   ........   晚上12点。   林知微和商陆藏在602室,杜若则和另外三个女生一起坐在了桌子旁边,手拉着手玩起了笔仙的游戏。   “笔仙笔仙你听我说,前世盖今生,你我缘未断,来了画个圈,再续未了缘。”   空灵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带着一股神秘的韵味,在空中泛起了无形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了出去。   不久后,房间里忽然刮起一阵风,带着刺骨的凉意,贴在了众人身上。   而桌上的白纸,缓慢的出现了一个圆圈。   体质弱的靳佳直接打了一个哆嗦,脸色也变的惨白,眼睫毛不断的颤抖,仓惶和无措从雾蒙蒙的大眼里倾泻出来,她鼻子一红,想哭却又想到了什么,极力忍住。   宁雨眼睛不禁瞪大了几分,握着笔尖的手一抖,下一秒手指被人轻轻攥了一下,耳边传来了一道清甜的女声,“笔仙笔仙请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成为世上最美的人。”   此话一出,不光是那只颤悠悠的铅笔僵住了桌子上,就是其余三个女生也忘记了害怕,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杜若仿若未觉,见那只铅笔不动,再次问了一遍,“笔仙笔仙请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成为世上最美的人。”   这一次铅笔动了,但却像是得了羊癫疯似的,笔身不断的晃动,在白纸上划出了几道不规则的线条。   杜若目露惊讶,不解的问道,“笔仙笔仙,这是什么意思?”   铅笔仿佛没听见,继续在白纸上划动,不一会,干净的白纸落满了交叉横斜的线条,繁复又纷乱,像是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团。   等画满了整张纸,铅笔终于停了下来,“哼,我要是知道怎么成为世上最美的人,还能做鬼嘛?!”   语气愤然,像是暴躁的狮子,被人侵犯了领地后竖起了浑身的汗毛。   “铅、铅笔........说说话了。”   靳佳乍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女声,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眼角滑下两行泪水,下意识的看向了杜若,杜若对着她们点了点头,“松手吧。”   像是濒死的人终于等到了赦免的圣旨,她的话音刚落,三只手齐齐松开,任由铅笔“啪嗒”一声落在纸上,滚了两圈。   “杜杜杜杜杜杜--”   靳佳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她直接叫了一声,然后躲到了她的身后,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宁雨和安楠也有样学样,跟着躲在了杜若的身后,宁雨胆子大一些,又许是杜若的镇定给了她们勇气,她探出半个头,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铅笔。   “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女鬼也不是傻的,看见她们的表现后立马反应过来,尖锐的声音充斥在耳膜,“你是谁?!”   “杜若。”杜若一本正经的回道,然后原封不动的反弹,“你是谁?”   女鬼:“我是董.........”   女鬼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一半猛然反应过来,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你管我是谁。”   她恶狠狠的道。   一道又长又细的黑色烟雾从铅笔上冒了出来,在空中扭曲成一团黑影,最后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你是想替阮苏报仇?”   杜若看着飘在半空的女鬼,视线落在她的魂魄上停顿了一会,不答反问,“你和阮苏有仇?”   这个女鬼的身上虽然怨气浓重,但是却并没有血孽之气,而阮苏又确确实实因为她而死。   这种情况.......   杜若想到了白无常之前说的话。   “如果她杀的人和她有因果关系,那么生死簿上也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想到这一点,她紧跟着又问了一句,“你是她害死的?”   女鬼闻言身上的怨气更重了,她的眼眶通红,指甲暴涨,身后的长发无风自动,宿舍里的灯管发出了“滋啦滋啦”的断电声,在黑暗的空间里明明灭灭的闪烁着。   靳佳愈发握紧了杜若的衣角,将身子紧紧的缩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吸引住那个女鬼注意到她。   “看样子是了。”   杜若挥了挥手,方才还闪烁的灯光瞬间稳定下来,女鬼一时没适应过来这强烈的明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等她在睁开的时候,宿舍里忽然多出了两个人。   “你们又是谁。”   看着其中的一个女孩,女鬼灵魂一震,从对方身上,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眸子里的怨恨和愤怒顿时换成了深深的忌惮。   她眼珠不断的转动,余光瞥向身后的窗户,随时准备跑路。   “我建议你不要跑。”杜若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   女鬼冷哼了一声,朝他们甩出一团浓郁的黑雾,身影急速后退,指甲已经触及到了玻璃,就在这时,一道黄光从玻璃上反射出来,直接照在了毫无防备的女鬼身上。   “刺啦。”   像是一锅热油中滴入了冷水,瞬间沸腾。   女鬼发出了一声惨叫,有白烟从她身上飘出,她痛的呲牙列嘴面目狰狞,在空中滚了两圈,然后重重的撞在了床架上。   “哗啦。”   铁床被她撞的晃了晃,有被褥从上面掉了下来。   安楠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我的被子。”   然后被宁雨一把捂住了嘴,“嘘,别出声。”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万一那女鬼痛的红了眼,将伤害转移到她们身上就糟了。   想到这里,她拉着安楠缩了缩身子,尽力往杜若那并不高大的背后藏去。   “都提醒你不要跑了。”   杜若叹了口气,屈指弹出一道指风,一点灵力打入了女鬼体内,止住了她灵魂被烧灼的疼痛。   “她跟阮苏有因果啊。”   林知微双手抱胸扫了女鬼一眼,“这样就不能尽兴了啊。”   语气颇为失望。   女鬼瑟缩了一下身子,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摸着自己被烧灼的地方,委屈巴巴的吸着气。   杜若咳嗽了一声,正色道,“现在你可以说说你和阮苏之间的恩怨了吗。”   女鬼这下不敢再隐瞒,“我叫董桃,生前是阮苏的家教老师。”   董桃的指甲划过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然而她的声音却更为沙哑撕裂,“就在我给她上课的时候........她,她.........”   许是难以启齿,又许是太过愤怒,董桃说道这里的时候几次没喘上气,她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嘴巴咬出一道血痕,“她的父亲........侮辱了我。”   而阮苏,明明听见了她的求救,却仿若未闻,任由她被那个畜生糟蹋玷污。   那天下着暴雨,她因为大雨不得已留宿阮家,却因此而赔上了自己的清白和性命。   甚至在后来还帮助她父亲一起处理了她的尸体。 第143章 天雷   因为死前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死后怨气不散, 她的灵魂一直跟在那父女俩身后,本来想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没想到那狗男人身上有高僧开过光的灵符, 挡住了她的攻击。   就是阮苏身上也有护身的玉佩,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都没找到机会下手。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阮苏自己作死,凌晨封魔时刻玩笔仙, 让她借助媒介诱她跳楼自杀,也算给自己报了一半的仇。   至于剩下的一半........   她看着对面的人, 目光落在眉宇正气一身浩然的商陆身上,“你是警察吧。”   她肯定的道。   “我报警,受理吗?”   商陆:“.......”   他定定的看了她片刻, 侧了侧身子, 将旁边的杜若让了出来, “你有冤屈找她申诉,非人生物的案件归她管理。。”   顿了顿,他加重了几分语气, “但是, 罪犯我来抓。”商陆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放心, 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还你一份公道。”   董桃愣怔了一下,继而眼眶一酸, 她赶紧低下头,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单薄的肩头不断的耸动,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要是当初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站出来,那么现在或许就是另一种结局。   她低着头,商陆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从她的动作可以判断此刻她的情绪起伏很大,所以他也没有急着问话,直到对方平静下来,才缓声问道,“你的尸体被埋在什么地方?”   只有找到了尸体,才能立案侦查,然后抓捕阮同民。   “就在他们家后花园的玫瑰花下。”   董桃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那畜生觉得我的尸体放在外面终归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全。”   所以冒雨挖开了花圃的泥土,将她的尸体埋了下去,顺便做了花肥。   一句话,说的本来就面色青白怀疑人生的三个女学生齐齐打了一个冷颤,再次往杜若身后缩了缩。   太可怕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们和阮苏生活了三年,想想都不寒而栗。   商陆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棘手。   若是在野外可以随便动手,但在他家里,就必须有正当的理由或者神情搜查令。   他看向了杜若,“这种情况你们特管局都是怎么处理的?”   董桃成了鬼,走正常程序肯定是拿不下来搜查令的,也容易引起外界的恐慌。   杜若想了想,“用我们独有的办法。”   “什么?”   杜若神秘的一笑,卖了一个关子,“这个你之后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天空就阴沉沉的,乌云压的很低,秋风萧瑟,路上行人拢了拢自己的外套,步伐加快的在路上移动着。   轰隆。   一道紫色的雷电穿过云层,如灵蛇般窜动在天际,发出了令人惊惧的威压。   忽然间,大雨滂沱,很快便在天地间拉开了一道帘幕。   房屋、建筑、行人、车辆一一隐在厚重的雨幕中,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唯独一道紫色的灵蛇陡然绷直了身子,直直的劈向了某处。   “轰隆隆。”   地面被劈出了一个大坑,泥土翻飞,花叶分离,一道天火贴着地面熊熊燃起,将那些扎在地底的根茎和残留在上面的花枝一并笼罩,黑色的烟雾在白色的雨水中滚滚而上,引动了消防装置,警鸣声“呜呜”响起,响彻上空。   物业的保安闻声而动,电瓶车开出了跑车的速度,一道道急切的喊声从对讲机中传了出去,“0202,我是01。起火地点位于3号别墅后方,我现在带着人从前方灭火,你带着人从后方进入。”   “02收到。”   身穿制服的保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个拐弯,驶入了一条更为便捷的小道。   很快的,他们出现在起火点的前方。   电瓶车还未停稳,一个人影已经跳下去从道路一侧的消防栓里取出了水带,接好水枪,拔腿冲了进去。   另一边,02小队也赶到了后门,同样举着水枪冲了上来。   两军会师,再加上天时,很快便将雷火给彻底浇灭。   “咦,那是什么?”   一个保安关好阀门,眼尖的瞥见焦黑的地面上伸出了一截枯骨,五指朝上,像是要向天伸冤。   好奇心促使他走了过去。   别墅外面的一颗大树上,白龙弹了弹干净的衣角,然后大手一挥,瞬间风起云涌,乌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滂沱大雨转为淅沥小雨,再过一会,连小雨都停了。   白龙轻飘飘的从树上飞了下来,停在了一辆黑色的车子旁,屈指弹了弹车窗,   下一秒,车窗被摇下,露出了一张甜美可人的面容,杜若冲他一笑,比了一个大拇指,“做得好。”   白龙淡然道:“过奖。”   “啊,死人啦!”   前方传来一声尖叫,隔着老远都听能见对方声音里满含的惊惧。   杜若对旁边的商陆歪了歪头,嘴角的梨涡浅现,“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商陆眉眼一柔,然后对着后座上的队员比了一个手势。   “好勒。”   凌易应了一声,摩拳擦掌的下了车,魏霆和宋瑾妍紧跟其后,商陆看着他们按响了阮家的门铃,一个保姆打扮的人听到动静后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后先示一愣,等看到他们手里的证件时连忙打开门。   微胖的脸上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微微渗出了一层细汗。   杜若经过她的时候,听见她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不由问道,“你很害怕吗?”   保姆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目光虚虚的落在后院的方向,小声的说道,“那里被天雷劈出了一具尸体,谁不害怕呢。”   她以前常常给那片玫瑰花浇水,想到那下面居然藏了一具尸体,便觉得浑身发寒。   再想到这家的小主人自杀跳楼,后院又出现了尸体,保姆打了一个哆嗦,觉得更冷了。   造孽哟。   这肯定是糟了报应了。   不行,这家是不能继续待了,明天,哦不,一会就辞职。   她这么想到。   阮同民今早因为大雨没有按时去公司,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手机跟下属吩咐任务。   忽然听见一道雷鸣声在头顶响起,起初并没有在意。   直到后院忽然冒起了浓烟,花草燃烧的气味顺着风涌入了鼻尖,他心头忽然一跳,顾不得仍在通话的手机,站起身就往后院走去。   红色的火焰在倾盆大雨中顽强的生长,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将玫瑰花园毁的七零八落,冷风呼呼的刮过,他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老公,你别站在风口,容易着凉。”   阮夫人神色憔悴,将手里的外套搭在阮同民的肩膀上,拉着人往旁边扯了扯。   “一会物业的人就来了。”   其实雨下的这么大,即便物业的人不来,这火也烧不了多久。   更何况后院离着主楼还有一个水池,水池周围铺了一层大理石砖,火根本烧不过来。   所以阮夫人并不怎么担忧。   只是因为女儿的死还没有缓过神,看什么都是恹恹的。   阮同民不置可否,只是一双精明的眼睛一直注意着花园,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几下,神色紧绷,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即将揭晓。   阮夫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由抬起了眉梢,“你........”   她刚想问一句“你怎么了”,就见后院里进来两拨人,拿着消防水带对着火势“呲呲”的喷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大火就没扑灭。   紧接着就是一道尖叫。   “啊,死人啦。”   听到这道惊恐的叫声,阮夫人身子一晃,抬手扶住了一旁的门框这才稳住了身子。   “老公。”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主心骨,却见高大的男人脸色青黑,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目光冰冷又阴寒。   这样陌生的眼神让阮夫人心中一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动作,阮同民转过身,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   阮夫人摇了摇头,“就是有些害怕。”   “不要怕。”阮同民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察觉到她的体温异常冰冷,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搓了搓,“不会有事的。”   他轻描淡写的说到。   只是略微僵硬的后背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这一次的目击者很多,人多口杂的不好封口,一旦走漏风声.........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厉,一股杀意从眼睛里泄了出来。   “先生,太太。”   保姆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略带拘谨,“警察来了。”   阮同民指尖一缩,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很快被他压下。   他拍了拍妻子的胳膊,迎了上去,“几位同志是为了小女的事情来的吧。”   因为女儿跳楼自杀的事情,警察来调查过一番,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案件有了新的线索?   不过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后院那里....... 第144章 坦白   还没等他想出合适的理由, 几个保安就急慌慌的跑了过来, “阮先生,你们家后院的玫瑰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阮同民脸色一变,暗叫了一声糟糕。   他下意识的朝前方的警察看了过去, 只见对方神色一肃,正义凛然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惊讶, “尸体?”   凌易惊呼了一声,演技浮夸的问道, “玫瑰花下怎么会有尸体?”   保安面面相觑,齐齐沉默。   这个问题他们也不知道哇。   好在对方也没有想让他们回答, 凌易拧眉看着阮同民,紧跟着说道,“阮先生, 请让一下, 我们要进去探查一下。”   阮同民重重的抿着唇, 脸色忽青忽白,迎着对方明亮的目光,他鼻翼阖动了几下, 最后不得不让开了身子。   “多谢。”凌易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阮夫人一只手挽着丈夫的胳膊, 借力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神色惊惶不安。   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将她破碎的人生再次搅动的天翻地覆。   “阮先生。”商陆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去后院, 他沉沉的看着阮同民,一双眸子幽深静谧,仿佛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   “你家后院怎么会藏有尸体?”   阮同民心跳加快,下意识的就想避开对方的视线,但刚想行动又生生的忍住了,他嘴角一拉,扯出一抹苦涩和困惑,“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这片玫瑰花在我买下这栋别墅的时候就有了,我一直也没有翻动过。”阮同民说道,“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事件的真相,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开口。”   杜若听着他的话,“啧啧”了两声。   不愧是久经商场深谙谋略的老狐狸,说话的艺术就是高。   要是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许是会被他带歪,怀疑这栋别墅的前主人身上去。   不过........   她看向了一旁的青年。   商陆像是没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阮同民眼皮一跳,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可以他目前的立场不好质疑,多说多错,还是保持沉默少开口的为好。   后院中的尸骨很快的被挖了出来,然后被抬走,经过阮同民身边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刮过了一道风,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被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了两个黑黢黢的眼眶,阴森森的盯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饶是阮同民不信鬼神也被这种状况给吓的后退了一步,他别过头,以手掩唇咳嗽了一声,掩饰住方才的失态。   “阮先生,因为是在您的后院发现了尸体,所以在查出真凶之前还请不要离开海市。”商陆淡淡的说道。   阮同民点了点头,应声道,“我了解的。”   商陆勾了勾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人走了。   等他们走后,阮夫人立马放开了挽着他的手,退后了几步,隔着一张茶几,怔怔的望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似的,眼神中充满了陌生和畏惧。   “怎么这么看着我?”   阮同民察觉到她的视线,觉得呼吸有些紧,抬手松了松领带。   阮夫人看着像个没事人似的丈夫,神色复杂,她张了张口,轻声的问道,“那个尸体,是谁?”   “........”阮同民的动作一顿,继而手上用力将领带扯了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怎么知道。”   “是吗。”   阮夫人幽幽的道,整个人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肩膀都垮了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有些沉默。   阮同民被妻子质问,神色不郁,嘴唇张了张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之前掉在沙发上的手机,扔下一句“我去处理些公务”就匆匆上了楼。   看着他的背影,阮夫人身子一歪,缓缓的靠在了沙发上,片刻后,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了她的手背上,低低的哀鸣声随之响起,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阮夫人哭的像个失去了母亲的孩童,不复往日端庄典雅的形象。   她和阮同民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方才他分明就是撒谎了。   那具尸体他认识。   阮夫人不敢在往下深想,只是心中的苦闷又无处发泄,只能放声大哭。   ........   警局内。   因为事先知道了这具尸体的身份,再加上董桃失踪不久后家人就报了案,所以做起dna比对来也分外迅速,很快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死者董桃,死亡原因是窒息,死前受过侵犯。”   虽然从当事鬼那里知道了结果,但是看着这份薄薄的检查单据,宋瑾妍还是气愤异常。   “畜生不如。”   她咬着牙骂了一句。   侵犯女孩子已经是很可恶的事情了,没想到他居然连对方的性命也一并收取,这样的人就该抓起来判处死刑,没有缓刑期的那种。   只可惜时间久远,尸体上的一些重要线索都断了。   “三年前董桃失踪时的调查报告找到了。”另一边,景明从电脑前抬起了头,将一份文件共享到群里,“根据董桃的口供和上面的记录,应该是她在死后第二天宿舍里的人发现她没有回来打电话又打不通后报了警。”   “然后警察查出了她当天的行踪,知道她是去给阮苏上家教,然后上门取证。”   “可是阮苏说在上完课后董桃就离开了。”宋瑾妍看着上面的口供,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因为那天下着大雨,别墅区的监控发生了短路,所以无从确定她说的真伪。”   调查这起案件的警察问了一些问题后也没有发现其他的疑点,出动警力寻找了一番,最后这案子也不了了之。   “最重要的是当事人阮苏也已经死亡,若是阮同民咬死不认,那么接下来就会比较麻烦。”   “没有一个罪犯会主动承认他犯下的罪过。”商陆屈指敲了敲桌子,神色严肃的道,“尸体出现在阮家,这说明阮苏的口供有问题。”   “虽然她死了,但是阮同民还活着。”   只要证实阮同民当天在家,那么这案子就不难破。   “魏哥,你去查一下阮同民当天的行踪。”商陆沉声吩咐,“小景,你再查一下当天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杜若,你跟我去找一下阮苏。”   当时不知道阮苏还牵扯进董桃的命案中,所以他也没拦着她的去向,现在要尽快找到她,只能求助杜若。   杜若了然,“包在我身上。”   她取出手机,点开一个app软件,然后在里面发布了一条信息,“等一会吧,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商陆点了点头,给她倒了一杯奶茶,经过宋瑾妍身旁的时候想起了什么,“通知董桃的家人了吗?”   宋瑾妍一愣,拍了拍脑门,“我都忘记这茬了。”   她赶紧拿出手机,找到卷宗上记载的电话,拨了出去。   “咚咚咚。”   就在这时,刑侦大队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   白龙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口,对着屋内的人温润的一笑,“路上捡到了两个小家伙,应该对你们有用。”   他将伞移开,露出了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董桃一脸狠厉的抓住了面色惨白神情瑟缩的阮苏的头发,将她拽了一个趔趄,“贱人!”   阮苏抖了抖,低着头不断的流泪,嘴里不停的祈求,“董姐姐,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董桃仿佛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了两声,声音苍凉又悲愤,像是孤雁临终前的长鸣,“我当时也是这么求你爸的。可他放过我了吗?”   没有。   “我当时也求你救救我?可你救了吗?”   也没有。   阮苏眼睛闪过一抹心虚,她喏喏的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有用的话,那还用警察做什么。”   董桃怼了一句网络上的知名段子。   阮苏彻底闭嘴。   头皮传来剧烈的撕扯,她疼的“嘶”了口气,两只眼睛里含着热泪,委屈巴巴的看向了前方的警察,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   但是这帮锄强扶弱视公理正义为第一的警察却仿佛没有看见她似的,一个个站在原定无动于衷。   只有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女孩站出来为她说了一句话。   “董桃,放开她。”   阮苏一脸感激的看着她,刚想道谢就听见对方的下一句话,“一会还要用她的口供给阮同民定罪呢。”   “你这么拽着她不方便办案。”   阮苏:“!!!”   董桃“哼哼”了两声,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然后抬手在她后背上一推,“过去吧。”   阮苏踉跄了几步没站位,小腹撞在了桌角,疼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可惜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怜香惜玉的。   杜若打了一个响指,笑眯眯的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然........”她露出了两个小梨涡,“送你去十八层地狱哟。”   阮苏打了一个哆嗦,抱着自己的胳膊,抖如筛糠。 第145章 招供   人活着的时候不信鬼神, 誓言随便出口, 毫无顾忌,心无畏惧。   可等到自己真正死了变成了鬼,才知道那些神话传说原来不仅仅是传说。   而报应和公道, 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消散。   阮苏咬了咬唇,抽噎着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杜若拿着录音笔记录口供, 然后又让董桃做了一份口供,最后让她们签字后拍照传到特管局的案件司备案登记。   走完了流程后, 她对商陆说道,“你们去把阮同民带回来, 剩下的审讯交给我。”   这起案子的被告成了鬼,按照正常的手段阮同民肯定不会承认,那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玄幻。   阮同民很快就被带了回来, 同行的还有律师, 一路上都在拐弯抹角的跟凌易套话, 可惜凌易不上他的当,除了点头就是“无可奉告”,导致那个律师很是挫败。   最后在审讯室分开的时候, 只能先给了阮同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示意他不要着急, 他会想办法给他开脱。   阮同米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跟着进入了审讯室。   简单明了的审讯室里,坐着一男二女,其中两个他认识, 不久前还在家里见过,另外一个长的一团稚气五官却精致的令人眼前一亮的姑娘十分眼生,阮同民不由多看了两眼。   随即眼神一滞,像是被吸进了无尽的漩涡,无法自拔。   好在这股异样只出现了一瞬间,快的他都没有意识到,只以为自己是见到对方过分出色的容貌有些出神。   “阮先生,又见面了。”杜若指了指对面的空座,笑着说,“坐。”   阮同民神色如常的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随意的搭在桌子上,静待对方的问话。   杜若嘴角的梨涡露了出来,看着十分无害,然而出口的话却让阮同民陡然绷直了身子。   “阮先生,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奸杀董桃的证据,你现在是主动承认争取宽大处理呢,还是负隅顽抗抵死不认呢?”   阮同民呼吸一沉,脸上的淡然变成了薄怒,他愤声道,“什么奸杀,我没做过,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紧接着,他身子前倾,搭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头抵在一起,“我要见我的律师。”   杜若说:“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先见一下另外两个人。”   最后一个字,她特意加重了几分语气,不过出于愤怒和心慌中的阮同民并没有听出来。   “谁?”   他下意识的问道。   杜若打了一个响指,头顶的大灯瞬间熄灭,只有桌子上的一盏台灯还发着幽幽的暗光,照在人的脸上晦涩不明。   阮同民心头剧烈一跳,“咚咚咚”的如擂鼓,不停的在胸腔振动。   “你们.........”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略带沙哑,还含着几分不自知的恐惧,“玩什么把戏?”   话音刚落,视线内陡然出现了两张惨白的面容,看清对方的容貌后,饶是阮同民平日里再怎么强大,也仍旧被吓的发出了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鬼啊。”   他叫道。   “爸爸,是我呀,我是苏苏。”   阮苏见到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父亲用那种惊惧又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一颗心拔凉拔凉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   阮同民本来就被吓的不行,视线内又塞进来一张放大的鬼脸,想也不想的挥手拍了过去。   “啪。”   他的手穿过空气,落了一个空。   然而阮苏却像是被实实在在的打了一巴掌似的,愣住了。   “爸........爸?”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将自己捧在手心从未动过她一个手指的男人,巨大的委屈感油然而生,她捂着脸,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掉落。   “嗤。”   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嘲讽,阮苏神色一僵,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对他们父女俩都抱着敌意的女鬼,顿时不敢哭了。   “阮同民。”董桃越过阮苏,飘在男人的头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神色冷漠如冰雪,“你敢看着我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吗?”   阮同民只觉得一道冷风从头顶呼呼刮下,然后一股脑的钻进了四肢百骸,像是要将骨头都一并冻坏,他嘴唇发青,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神闪躲,四处漂移,就是不敢她的眼睛。   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已然说明了一切。   杜若勾了勾唇角,刚想说什么,就见坐在地上的阮同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门口跑去。   一只手刚触及到门把手,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一只冰凉的手就从后面握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双脚踩空,不断的甩动。   喉咙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阮同民用力的扣着自己的脖子,想要解开那双冰冷的手,然而却无法撼动一分一毫,只能任由进入胸腔的空气越来越少,整张脸也变得绀青。   “好了董桃。”   就在阮同民的意识陷入混沌之际,他听见一道悦耳的女声仿佛天籁一般从远处飘了过来,“放开他吧。”   “掐死了可就没办法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董桃的视线冷冷的划过对方的面孔,血色的瞳仁中闪烁着冰冷的锋芒,眼看着对方即将晕厥过去,她这才懒懒的松开了手。   阮同民像是一团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片刻后,他捂着喉咙,用力的咳嗽起来。   “爸爸。”   阮苏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朝着阮同民扑来,不料身体却穿过了对方的胳膊,她的眼中闪过大片的茫然,楞楞的看着董桃,嘴唇蠕动。   “你怎么能碰到我爸爸?”   董桃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别过头,不想回答她这么愚蠢的问题。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她比较厉害。   真当她这几年的鬼都是白当的嘛。   “阮先生。”等阮同民的咳嗽声平复下来后,杜若这才慢声问道,“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阮同民趴在地上,慢慢的直起了身子,他低着头,垂着的眼眸里看不清神色,整个人藏在阴影里,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声音沙哑又粗糙,像是砂纸磨过地面,“我要见我的律师。”   方才生死一际的时候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不管对方是人还是鬼,有一点可以肯定。   她们肯定不能杀了他。   至少不能在警局内杀了他。   想通这点后,阮同民瞬间有了底气,他抬起头,避开两个女鬼,直直的看着光影中的女孩,再次重复道,“我没有做过,你们休想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屈打成招!”   他说的义正言辞,语气笃定。   要不是杜若清楚他是什么人,几乎都要信了他的鬼话。   董桃闻言眼神一厉,周身的气息瞬间降了十几度,五指成爪,指甲暴涨,对着他的胸口就要狠狠的抓下去。   一个人究竟有多无耻,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的撒谎、   她想要掏出他的心,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等一下。”   杜若急忙拦住了她,对上一双几乎被怨气和仇恨包裹的眸子,她微微叹了口气,缓声安慰,“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份公道。”   她垂眸扫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再次温和的问道,“你确定不变吗?”   阮同民眼神闪烁了一下,继而坚定的道,“不变。”   “那就没办法了。”杜若似乎也很无奈,她摊了摊手,对着身后的小姑娘招呼,“来,涂荼,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幻术’。”   “好嘞。”   涂荼欢快的应了一声,琥珀色的瞳孔陡然变深,她的声音空灵又悠远,似乎从天际传来,带着一股缥缈。   “阮同民,你过来。”   阮同民神色呆滞,动作僵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涂荼。   涂荼的声音愈发空灵,“现在是2017年9月20日,天空下着大雨,董桃结束了给阮苏的补课后,因为雨势不得不留宿你们家。”   “晚上的时候她因为口渴出来喝水,然后........”   “然后我见色起意,将她拖到了房间,强侮了她。”   阮同民一字一句的说道。   “再后来........”涂荼轻声的暗示。   阮同民:“再后来我玩的有些用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一个“玩”字,让董桃再次红了眼眶,杜若的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她按耐住自己的脾气,抬手压住了董桃的肩膀,同时给她输送了一道灵力帮助她平心静气。   “先别急,等他招供了再说。”   她给她传音道。   涂荼接着问:“阮苏呢,她在干什么?”   阮同民:“她在帮我一起处理尸体。”   “我们一起将董桃埋进了后院的玫瑰花下。”说道这里,阮同民忽然笑了一下,晕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生出了几分阴鸷,“我听人说,用尸体做养料花会开的特别好,果不其然,那片玫瑰花娇艳欲滴,芬香迷人。”   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花朵了。 第146章 可惜了   有时候人要作死真的是怎么拦都拦不住。   董桃已经彻底黑化成一团怨气, 杜若压在她肩上的上的手都变得冰凉彻骨, 这一次,她就是能拦住也不想拦了。   “别把人弄死弄残了就行。”毕竟人是被警察请过来的,外面还跟着律师, 表面伤残太严重容易给他们招来麻烦。   想来阮同民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才破罐子破摔。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世上有一种手段叫精神折磨, 那会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疼痛。   杜若松开手,董桃立马冲了过去, 然后将阮同民牢牢的包裹住,黑雾里面传来一声痛极的惨叫, 随即雾气扭曲缠绕成各种形状。   每一次变化都带来了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震透耳膜,在心头留下一串颤栗。   阮苏像是吓傻了,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团黑雾, 情感上让她要上前帮助自己的父亲,理智却让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迈不动一步。   杜若似有所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随即淡漠的收回了视线。   不意外。   一个能对自己的家教老师见死不救甚至还帮助自己的父亲清理现场的人, 又怎么能指望她的道德底线有多高呢。   只不过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是现在, 就是以后。   等到了阴曹地府,是非过错自有判官明断,那些隐藏的罪恶不会因为沉默而沉寂, 也不会因为辩解而放过。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最公正的刑罚。   .......   五日后,检察院对阮苏的高考作弊案和阮同民的强jian杀人案同时提起了诉讼,法院也对此作出了判决。   阮苏因为身故,不予承担刑事责任,但是她的学籍和档案会被注销。而海市大学这边为了转移家长对学校安全的质疑,特意将她高考作弊的事情发到了宣传栏和贴吧,说她是因为愧疚才跳楼自杀,与学校的教育和环境无关,并没有遭受不公平待遇和校园霸凌。   因此阮苏的名誉一落千丈,死后受万人指点。而她的灵魂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给她的投胎增加了难度。   而阮同民则因为奸杀藏尸等行为过于恶劣被判处死刑,无缓刑期。   这个案子很快便上了法制栏目的新闻,阮家的竞争公司更是买了热搜将这桩丑闻送上了前三名。   阮家的股份大跌,信誉受损,大量股民纷纷出售手里的股票,竞争公司趁机购买股票,很快便将阮家瓜分殆尽。   不仅如此,因为阮苏的高考作弊,还牵扯出了几个政府官员,从而引起了教育部的注意,开始了大规模的清查。   这一查不知道,冒名顶替、高考作弊的数量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情节还要恶劣。有关部门开始了联合调查,势必要将这股不正之风给扭转过来。   这件由笔仙引起的案子就这么告一段落。   而作为当事鬼的笔仙--董桃则跟在前来领取尸骨的家人后面,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火化,然后入土为安。   那一刻,看着父母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痛哭流泪,她心中的怨恨忽然释然,身上的枷锁层层褪去,露出了本来清秀婉约的样子。   “爸爸,妈妈。”   她站在他们面前,哪怕知道他们看不见,仍旧直视着他们的双眼,认真的鞠了一躬,“我走了,你们保重。”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小雨,细细密密的像是一张白丝网,将整个世界都罩在了里面。   商陆撑着伞,替杜若隔绝了外面的雨幕,董桃一步步的走了过来,“走吧。”   杜若看了一眼相互搀扶的老人,“你真的决定不见他们最后一面?”   “不了。”董桃没有回头,脸上的表情带着释然和轻松,“逝者如斯,若是他们知道我成了鬼,肯定会更心疼我这几年的生活。”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活在无神论的世界里。   至少法律已经还给了她一份公道,虽然有些晚,但也足够慰藉他们了。   “你不后悔就行。”   杜若也不强求,抬手在空中一挥,雨幕向两旁分开,露出了一道黑黢黢的通道,她从储物戒中找出一盏花灯,递给董桃,“拿着这盏灯,它会指引你走过鬼门关,到达天子殿。”   “多谢。”   董桃接过灯,郑重的道了一声谢,然后头也不回的飞入了通道中,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可惜了。”   杜若关上通道,略带遗憾的道。   “确实可惜。”   商陆深有同感,跟着附和了一句。   世上难得像她这般通透明悟的人,本来她该有一番大作为的。   “所以呀,商警官。”杜若偏过头,一只手勾了勾青年的掌心,笑的清甜又娇美,“任重而道远哪。”   商陆反手攥住她作乱的小手,牢牢的握在手心,他静静的看着这方天地,清隽的眉宇间洋溢着浩然和正气。   “如卿所愿,至死不悔。”   哪怕前路荆棘,但只要心中有光,信念不散,便会勇往直前。   “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打在油纸伞上,杜若伸出一只手接了一点雨丝,指尖捻了捻,忽然回头对商陆说道,“我们中午的时候吃水煮鱼片和桂圆□□。”   正好上次买的土鸡还有两只没有杀。   “好。”   商陆将伞往她的方向倾了倾,任由自己的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面上却仿若未觉。   桂圆即平时常吃的新鲜龙眼,色泽晶莹剔透,甜美多汁,搭配上新鲜的土鸡,隔水蒸制,不但能最大程度的保留鸡肉的鲜美和嫩滑,还能使桂圆的甜美也融入鸡肉中,水果的清香和鸡肉的鲜嫩一同在舌尖爆开,简直就是极致的享受。   水煮鱼则用的新鲜鲈鱼,肉白如雪,肉质嫩滑,少骨刺和腥味,就是味道有些寡淡,因此料理的时候要先腌后调,重油重料。   出锅时色彩鲜红,麻辣鲜香,就连里面的配菜都是又香又脆又辣又嫩。   这种能让人舌头都麻木的香辣一出锅就得到了众妖的喜爱,就连一向嗜甜的商陆都忍不住多夹了好几块。   “这鲈鱼肉质新鲜干净,还有一丝极淡的海味,是小银鱼送来的吧。”桂平一吃就尝出了出处,同时还不忘用公筷给白龙夹几片。   雪白的鱼肉上浸着一丝丝红汤,沿着鱼肉的纹路蜿蜒而下,红与白碰撞出鲜明的色彩,光看着就引人垂涎。   “是他送来的。”杜若吃了商陆给夹的挑出了鱼刺的鱼片,咀嚼了两下咽下,“话说回来,他体内的血脉之力消化的应该差不多了,下次见面应该就不是三岁半,而是十三岁啦。”   “那还真是很期待。”   湘水给一旁的小莲花夹了一个桂圆,清冷的面色上露出一缕笑意和怀念。   ......   北海。   细润的雨雾将天与海连成了一色,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   金色的沙滩上缓缓出现了两道人影,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男的容貌昳丽像是民国中走出来贵公子,清冷如画的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愁绪,女的容貌清秀气质却异常冷淡,像是挂在天边的星子,与尘世隔着数亿光年的距离。   “瑶光。”青年看着远处平静的海面,“把白羽放出来吧。”   上一次因为他乱说话被瑶光关了好几天的小黑屋,现在他们人手有限,该利用的就得利用起来。   “好。”   瑶光也正有此意,她一甩袖子,一个迷你小木人就一个咕噜飞了出来,在沙滩上打了几个滚才止住身形。   “可憋死小爷了。”   白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双手叉腰,“沈同,瑶光,你们俩个总算想起我来了。”   他哼哼了两声,“我之前就说了,抓捕鲲鹏这么大的事情凭你们两个怎么完成的了,最后还的需要小爷帮忙。”   瑶光瞥了他一眼,挽了挽袖子。   白羽瞧见她的动作后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护在身前,“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一个女孩子天天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瑶光看都没看他,径自将袖口挽好,拿出一根皮筋扎好头发,最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柄短刺,剑柄呈黑色,剑身细长两面开刃。   沈同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把新的折扇,轻轻敲着手心,眸色微沉,“今天是那个叫三毛的孩子的百日祭,不出意外,鲲鹏应该会去祭拜。我们要在他过去之前布置好。”   说起正事,白羽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虽然他的一张木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从他紧绷的身体上也能看出他对此事的郑重。   不郑重也不行啊,那可是鲲鹏。   虽然年纪还小,但一身妖力不容小觑。   说实话,就是现在他心里也没有底。   “瑶光,沈同。”他跳上了沈同的折扇,声音担忧,“你们觉得我们这次能成功吗?”   “不管能不能,殿主吩咐的命令,我们都要照做。”   瑶光将短刺别在腰后,大步朝前方走去。   沈同微微叹了口气,跟在了后面。   一日入长生殿,终身为长生。   他们早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第147章 偷人   二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雨幕中。   “汪汪。”   因为下雨, 渔村里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出去, 各自窝在家里或追剧或玩游戏,三毛家隔壁的一处院子里,男主人听到外面的狗叫声时十分不耐烦的吆喝了一句, “下雨天都不安静,再吵老子宰了你!”   眼神戒备的盯着门外的大黄狗声音一低, 爪子紧紧的扣在地上,身子绷紧, 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却是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大声。   “人不如狗。”   一道带着讽刺的男声随着细雨传入了大黄狗的耳朵, 可惜它听不懂人话,只能牢牢的守在门口,站好自己的岗位。   白羽站在沈同的肩膀上, 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有些无聊的道, “没劲。”   这世上的人,自作聪明的多,活的还不如一条狗清醒。   沈同眉眼平静的注视着前方, 仿佛没听见他的牢骚, 直到来到一处破旧的院子前。   “翻墙进吧。”   他看了一眼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仿佛只要再来一道风就能将它刮倒。   “嗯。”   瑶光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木门这么不结实, 万一掉下来容易打草惊蛇。   那只鲲鹏极为念旧情,虽然这屋子的主人已经死去且尸骨无存,但毕竟埋藏着他们之间的记忆。   而且今天是那个孩子的百日祭, 鲲鹏一定会到故地重游,回忆旧友的。   两道身影如飞燕一般沿着院墙一闪而过,落地无声。   等看到里面的情况时,一向面不改色的沈同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这屋子是草做的吗?”风一吹就倒了?   瑶光看着被毁损了大半勉强能看出框架的正房,视线落在一旁矮小粗陋却尚存完好的厢房上。   “最重要的还留着就行。”   根据他们的情报,三毛一向不受他父亲喜爱,所以住的房间也是又破又小,所以被损坏的正房一定不是他的住处。   沈同哽了一下,发现竟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开始吧。”   他走进那间厢房,一进去,一股潮湿的霉味就涌了过来,沈同捂住口鼻,只留一双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静谧又幽深。   他取出折扇刚想挥散空气中的霉味和灰尘,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从后面拦住。   “不合常理。”   瑶光说道。   一间空置已久没有人烟的屋子,潮湿、发霉、灰尘遍地才是该有的样子,弄干净了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同动作一顿,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将扇子收了回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已经平淡的没有半分情绪,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飞速的点动,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玄奥又神秘的金色符文渐渐显露形状。   瑶光站在他的侧前方,轻轻咬破手指,逼出一滴精血,然后甩进了那个尚未闭合的符文中。   金色的纹路瞬间染上了一层血色,不见妖异,反而有种愈发肃重的萧瑟,一种悠远亘古的气息从符文上散了出来。   “收。”   与此同时,沈同掐动最后一个指诀,点在符文未闭合的那一点上,随后轻斥道,“隐。”   金红色的符文闪了一闪,然后隐在了空气中,就连周围被激荡而起的浮尘也一并落了下来,安静的好像不曾起飞过。   “淅沥沥。”   小雨越下越大,落在露风的屋顶上,顺着裂缝汇聚成一条小水柱落了下来,不过片刻打湿了地面。   “他应该快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藏一藏。”   沈同点了点头,出来后指诀再次变化,屋子里的脚印被瞬间抹平,就连之前施法震动的灰尘也一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房间,确定和来时一模一样后满意的收回了手,负在身后,对着瑶光淡声道,“走吧。”   白羽坐在他的肩头,闻言打了一个哈欠,“接下来是不是该我出手了。”   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每一颗都有自己独特的能力。   白羽为天枢,最擅长的就是以假乱真。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伸出一双小胖手,艰难的挽出一个咒印,随即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瘫倒在沈同肩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我去,累死小爷了。”他抓着沈同的一片衣领防止自己掉下去,“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换具身体。”   “这木头用着太不方便了。”   瑶光冷哼了一声,“来之前,是你自己拒绝换的。”   白羽:“那是因为他长的太丑了,怎么配得上小爷我无与伦比的美貌。”   瑶光:“反正你最擅长以假乱真,表象如何又能怎样,最后看到的还不是你想给众人看到的。”   白羽从沈同肩膀上站了起来,想要俯视对方却发现还是要仰视,他挺了挺胸口,义正言辞的道,“那怎么能一样。”   “别人看不到,可我自己能看到呀。”   天天对着那么丑的一张脸,多影响心情呀。   瑶光瞥了他一眼,“矫情。”   白羽被她气的不轻,用力揪了揪沈同的耳朵,在他耳边喊道,“你看看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沈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偏了偏头,将耳朵从对方手里解放出来,然后给了白羽最后一刀。   “实话。”   白羽,卒。   .......   平静的海面上忽然翻起了一个浪花,白色的浪头打在灰色的礁石上,给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又加了几道印记。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礁石后走了出来,黑发如墨用一枚玉扣束在头顶,留下两撇垂在两颊,衬的他肤色愈发白净。   锦衣华服,唇红齿白,像是画中走出了清贵少年。   只是少年一双蔚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浓重的哀伤,一缕湿意掩浮在眼球上,欲落不落。   小银鱼快步走在雨幕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来到了那座记忆中的房子。   他轻轻推了一下木门。   “哗啦”一声,门倒在地上,碎了。   小银鱼看也没看的走了进去,视线只在那间只剩下框架的正房上停留了一瞬,紧接着就落在了那间又矮又小的厢房上。   随后,他就站在雨幕中,静静的看着那间厢房,不动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仿佛成了一块石头,不会动。   两个小时后。   躲在暗处暗叕叒的盯着他的白羽忍不住动了动身子,给另外两人传音道,“他这怎么还不进去?难道是发现了我们的动作?”   “不,不可能。”还不等他们回答,白羽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再次发出了疑问,“所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进去的?”   “他该不会就这么站着不进去了吧?”   “那我们的谋算怎么办?”   白羽发出了三连问。   然后换来了一句异口同声的喝斥,“闭嘴。”   白羽:“.........”   又过了片刻,小银鱼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终于挪动了脚步。   他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门板上,眼看着要推开,却像是似有所觉似的,朝沈同他们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白羽惊的差点跳了起来,“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沈同面色沉着,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瑶光,这个藏匿阵法是瑶光布置的........   瑶光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面色带着被质疑的不悦,声线冷了两分,“不会。”   七星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而她最擅长的就是藏身和隐匿。   除非对方能有先见之明的挖了她的阵盘,否则........   这么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不淡定的惊叫。   “卧槽,他怎么朝这里走来了?难不成真的发现我们了?”   瑶光对他的大呼小叫很不满意,眉心跳了跳,声音沉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冰冷,捂住了嘴巴,却用手指了指前方。   瑶光侧头一看,呼吸一急。   只见一个钟明毓秀的少年不疾不徐的朝他们走来,雨水纷纷让路,他携带一身清爽,和光同尘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瑶光微微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带着几分惊讶和疑虑。   不应该呀。   恍惚中,她仿佛和少年的目光隔着阵法撞在了一起,她眼神一闪,下意识握紧了腰后的短刺。   就在短刺即将出鞘的那一刻,她看见少年忽然蹲下了身子,撅着屁股,眼神专注的盯着地面,然后伸出干净的手指插进泥土中,一下就掀起了好大一片。   “不,等等。”   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的瑶光也不淡定了,她脸上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缝,“糟糕。”   她叫了一声,话音刚落,阵法的蒙光就忽然闪了一下,紧接着雨气和潮气一并涌入这方被隔绝的空间。   小银鱼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拿着土里挖出来的玻璃瓶,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   “为什么出现在三毛家里?”   他皱着眉头,视线落在被他掀飞的土地上,看着隐隐露出符文的一角木块,恍然大悟。   “小偷!”   他大声喊道,将玻璃瓶小心的放入自己的空间,双手叉腰,“你们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学做梁上君子?”   做梁上君子也就罢了,问题是三毛家穷的家徒四壁,连老鼠都不屑光顾,他们来偷什么?   难不成.........偷人?   小银鱼想到了自己以前看的那些话本,目光在沈同和瑶光脸上来回转动,渐渐露出了了然。   沈同和瑶光后背齐齐一寒。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148章 再见   果然, 下一秒预感成真。   “看你们长的挺有文化的, 怎么一点都不讲究呢。”小银鱼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精致的脸蛋上洋溢着一种浓浓的不赞同, “奔者为妾聘者妻。”   他重重的道,“私奔是没有好下场的。”   瑶光 沈同:“???”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玩意?!   为什么每个字他们都懂, 但连起来就不懂了呢!   白羽站在沈同的肩膀上,小胖手紧紧的捂住嘴巴, 生怕露出一点笑声,肩膀因为用力而绷成了一条线。   我的妈呀, 太搞笑了。   瑶光和沈同.........   “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银鱼拍了拍手,本来都准备打算走了,余光中瞥见蹲在青年肩膀上笑弯了腰的木头人, 忽然停住了步伐。   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微微的眯起, 看向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和戒备。   他只是单纯, 却并不傻。   约会还带着电灯泡的,才是傻子。   “你们来这里,想干什么?”   沈同和瑶光对视了一眼, 随即眼神一闪, 刚想忽悠两句糊弄过去, 却见对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猛地退后了一步。   “别说话!”他大喝了一声,挥手止住沈同的话头,“解释就等于掩饰, 掩饰就等于真相!”   “你们一定是来村里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拖那个女人的福,让小银鱼在有限的妖生中多了一个关于“拐卖”的定义。   沈同神色一僵,嘴唇微微掀动,“我........”   “吃我一拳。”   他还没说完,就见一个用灵力凝聚成的拳头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和气势朝着脸庞砸了过来。   沈同脚尖一动,身子往旁边斜了几分,拳头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带起了一道凌厉的冷风。   “轰。”   他身后的院墙被灵力拳头砸了一个正着,顷刻间化作了粉末。   “上。”瑶光余光中瞥见这一幕后咬了下唇,果断的从腰后抽出了短刺,一跃至半空,朝着小银鱼刺了下去。   本来想着对方单纯看看能不能骗到屋子里去,既然动了手,那么也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拿下他就是!   想到这里,瑶光的短刺几乎化作了流光,动作也快的出现了残影,招招攻向小银鱼的要害。   与此同时,沈同的折扇也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旋、转、点、绕,配合着瑶光的动作,将他的后路彻底封死。   白羽也不甘落后,他跳到了树枝上,闭上眼睛,用自己的神识干扰小银鱼的判断。   一时间,风声、雨声、利器相击声此起彼伏又络绎不绝。   “轰隆。”   天上闪过一道惊雷,朝着下方打斗的方向落了下来。   站在树枝上的白羽眼皮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挥之不去且愈演愈烈。   他猛的睁开眼,只见一束亮瞎眼的白光直直的朝他劈了下来。   “咔嚓嚓。”   电流瞬间蹿过躯体,连灵魂都被电的一颤再颤。   他头顶冒出一股黑烟,僵硬的朝前面打得不可分教的伙伴抬了抬手,“啪嗒”一声,手断了。   白羽的心也跟着碎了。   看着四分五裂再也拼不起来的躯体,欲哭无泪。   虽然他平日里总是嫌弃吐槽这具木头身体,但是好歹能供他容身休养呀,像现在被一道天雷劈了下来暴露在外,万一再来道天雷.........   “轰隆隆。”   有些事经不得念叨。   他的念头刚落下,一道更为粗壮的天雷紧跟着劈了下来,这一次,他停留过的大树再也无从幸免,被天雷劈成了灰灰。   白羽长大了嘴巴,惊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不是,他的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验了?   要是这样,他祈祷他们这次抓住鲲鹏。   想到这里后,白羽“嗖”的一下转头,目光灼灼的盯住了前方战在一起的身影。   小银鱼避开瑶光刺向胸口的短刺,却没有躲掉来自沈同的偷袭,后背被折扇从上到下的划了一下,锦衣顿时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隐隐约约的肌肉。   小银鱼仿佛没察觉到似的,身子在空中扭出一道麻花,双腿踢在了短刺上,然后借力一掌抓向了沈同的折扇。   扇面被撕开一道口子,扇骨被从中间扯断,沈同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   小银鱼的利爪已经划破了皮肤,扣掉了一大块皮肉。   此时瑶光的短刺已经再次从下方顶了上来,小银鱼顺势朝下,带着血渍的手径直握住了那柄锋利的短刺,然后用力往下一折。   “咔嚓。”   玄铁打造的短刺被折成了两段,一截从空中掉了下去,一截握在愣怔的瑶光手中。   瑶光吐出一口血,气息一乱,从半空摔了下去。   落地的时候她单手撑地卸掉了一半的力道,剩下的一半力道灌注在半截短刺中,重重的插在了地面上。   她用力的握着短刺,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沈同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一袭干净的白衣早就染上了泥土和血滴,胸口的位置还挂着一条条布条,看着十分狼狈的样子。   小银鱼其实也受了伤,他虽然身负鲲鹏之力,可毕竟年幼,打斗经验不足,现在没有落败完全是因为妖怪皮糙肉厚占了优势。   将被短刺划破的手心负在身后,小银鱼抬着下巴,神色倨傲的看着两个手下败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打到这个地步,要是再看不出来对方不是普通的拐卖贩子,那他就真的蠢到家了。   瑶光和沈同喘着粗气,没回答。   小银鱼没得到相应的回答也不生气,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手机,拨通。   “喂,杜老板。”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在三毛家里逮到了两个,哦不。”余光中瞥见飘在不远处的那抹一脸震惊的幽魂,“是两人一鬼。”   “他们行迹鬼祟,还想杀鱼灭口。”   瑶光三人组:“........”   沈同站在了瑶光身旁,一只手捂着胸口,感觉那里再次疼痛了起来,他面色苍白,阴郁的俊颜上神色不定。   “走不走?”   他低头看了一眼瑶光,无声的问道。   瑶光强提一口气,咽下口腔里的血腥,从牙缝里死死的挤出一个字,“不。”   任务没完成,她没有脸面回去。   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沈同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站在原地,看着瑶光握着只剩下半截的短刺,抬步往前冲的时候忽然出手从后面劈晕了她。   “你!”   瑶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质问,下一秒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你做什么?”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相同的还有语气里的惊讶。   白羽和小银鱼看着他对不设防的队友出手,瞧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放过她,我跟你走。”   沈同仿若未觉,雨水打湿了面容,湿发一缕缕的垂在白净秀美的脸上,蓦然生出一股可怜。   白羽看着小白花上身的沈同,嘴巴里惊的能塞下一颗鸡蛋。   “想活着出去就帮我。”   耳边传来了一道冷淡的男声,白羽垂下眼睫,盖住了眸子里翻滚的神色。   他明白沈同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独善其身了。   白羽不过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他发动神识,将沈同的小白花体质用以假乱真发挥到了极致。   小银鱼不设防,防了也防不住。   因为这不是实质性的攻击,也没有任何威胁性,就连天道想帮它都帮不了。   蔚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同情,他抿了抿唇,踟躇了片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好吧。”   好男儿不跟女斗。   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放过她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你自己绑上。”   小银鱼从空间里取出一条绳索,扔在沈同脚下,沈同弯腰捡了起来,实打实的将自己绑好,然后乖乖的走到了小银鱼的身边,垂着眸子,安分的等待着吩咐。   小银鱼一时不太适用他的转变,心中闪过一丝狐疑,还没等升到头顶就被一股莫名的伤感给压了回去。   他摸了摸鼻子,看都不看幽魂状的白羽一眼,扯起绳子的一头,“走吧,跟我回去自首。”   沈同轻轻嗯了一声,跟了上去。   白羽在后面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再低头看看昏迷不醒的瑶光,最后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呆呆的等着雨停。   “哎,也不知道瑶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大雨中传来了一声叹息,“灵魂的状态太危险了,得赶紧给我重新找具躯体呀。”   然而回应他的,除了越来越大的雨声,并没有第二道声音。   ........   五味馆。   杜若挂断小银鱼的电话后都在为那个犯到他手里的倒霉蛋摇头,等看到跟在小银鱼身后进来的青年时,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沈同。”   “杜局长,又见面了。”   被淋成落汤鸡的青年抬起苍白的面孔,朝着杜若淡淡一笑,仿若大雨中盛开的白莲。   又婊又茶。 第149章 山珍海味   杜若勾了勾嘴角, 比他笑的更灿烂, 眸子里却没有多少温度,“我以为,你会躲一辈子。”   沈同叹了口气, 无可奈何的道,“我也想。”他举了举被捆住的手, “可惜天不如人愿。”   小银鱼瞅瞅杜若,再瞅瞅沈同, “你们认识啊。”   杜若想起小银鱼在电话里说的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盯着小银鱼沉声问道,“你之前说在三毛家看见了‘两人一鬼’?”   小银鱼点点头,“对呀。”   “剩下的一人一鬼呢?”   “我没抓。”   杜若一哽, 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尤其在看见沈同眼角的得意时, 胸口更是憋闷的慌,她嘴角的笑意一收,压着声音问道, “为什么?”   小银鱼无所谓的道, “一个女人, 一个幽魂, 太弱了。”   杜若嘴角一抽。   很好,本来可以将七星一网打尽的,现在又多了两个漏网之鱼。   等等, 两个。   杜若想到了什么,扫了一眼沈同,“那个幽魂是怎么回事?”   她有一种预感。   小银鱼说:“一开始他寄居在养魂木中,后来天雷劈碎了养魂木,他就飘了出来。”   他回忆了一下那个幽魂的样貌,“长的跟个小白脸似的,看着假惺惺的,一点都没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杜若:“.........”   很好,预感成真。   那个幽魂果然是七星之一的白羽。   想到这里,杜若看向沈同的眼神就变的十分幽深,“你们能耐挺多的啊。”   替身傀儡,养魂木,神识禁制,要是不能亲眼看着他们身死魂灭,还真不能确定是不是金蝉脱壳,绝地求生。   沈同温和的道:“过奖。”   杜若看不惯他脸上的假笑,从小银鱼手里扯过绳子,使劲一拽,沈同下意识的往前踉跄了一步,随即运气稳住身子,灵力运行的那一瞬,之前被小银鱼打伤的经脉也跟着作痛。   他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声疼呼。   杜若仿若未觉,在他稳住身子的那一刻笑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被抓吗?”   沈同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杜若:“因为你们伤天害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沈同眼神一闪,嘴硬道,“胜者为王罢了。”   杜若见他死鸭子嘴硬,仿佛找到了某种乐趣,“失败者的强词夺理罢了。”   “我若猜的没错,你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小银鱼吧。”杜若一开始还没往他身上想,后来才觉察出不对,“怎么,看上鲲鹏的血脉了?”   沈同心跳一快,面上却不露生色,他掀起眼皮,直视着杜若,“我不明白杜局长的意思。”   杜若见他装傻,直接点明道,“小渔村位置偏僻,又没有天材地宝特殊人才,三毛家更是家徒四壁门可罗雀,你们七星无利不起早,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沈同笑的无懈可击,“我们不过是路过歇歇脚。”   “不对吧。”小银鱼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你们明明在偷人!”   沈同:“.........”   脸上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不,你误会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试图解释,然而小银鱼却不给他机会,“我没有误会。”   他道,“不然你们为什么要用阵法隐藏行迹还靠的那么近?”   说完,他狐疑的看着他,“该不会杜局长说的是真的,你们就是在打我的主意?”   沈同词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们靠的近是因为不想被他发现,而不想被他发现是因为他们就是在打他的主意。   沈同卡了壳。   杜若眼中却露出了了然和肯定。   “看,我说你们这就是报应。”   她总结道。   对付谁不好,偏偏要对付天道的宠儿,鲲鹏是那么好捉的吗。   “有时候真怀疑你们脑子是不是进了水。”杜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们殿主的脑子被驴踢了?”   沈同闭着嘴,沉默是金。   俊美的脸上也像是戴了一层面具,看不清下面的真实表情。   杜若见他这副拒绝配合的样子也不意外,抬手封住了他周身的穴道,然后给他服下一粒丹药。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小银鱼好奇的问道。   “散灵丹。”   沈同脸上的云淡风轻顿时变成了滔天巨浪,他想扣着嗓子将丹药吐出来,却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双手,而那丹药也在顷刻间化作一道水流流入了丹田,丹田处传来一股烧灼的痛疼。   那是散灵丹在发挥效用。   “他可是危险人物。”杜若对小银鱼道,“以后记住了,对付这种危险人物可不能仅仅捆住双手,得断绝他所有的生路。”   不然一个不注意就跑了。   “可他打不过我呀。”   小银鱼眨了眨眼睛,“跑了再抓回来就是。”   反正他年轻,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杜若神色一噎,“可他伤害那些不如你的人或者妖呢?”   小银鱼拍了拍脑门,“是哦。”   “那给我一瓶散灵丹。”   他伸出手,认错态度良好的说道。   杜若扯了扯嘴角,假装没听见这话,对朱八娘招了招手,“把他关进柴房,严加看守。”   “不审问吗?”   小银鱼看见朱八娘将人带走后更加疑惑,按照故事发展,接下来应该是反派严刑逼供,然后主角宁死不招。   怎么到了这里就不按剧情走了呢。   杜若不知道小银鱼心里的活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揍他一顿。   谁是反派,谁是主角?   “他脑海里肯定也有禁制,问到关键就会被灭口。”   问不到关键,那还问了做什么。   “那你留着他做什么?”   小银鱼更疑惑了,“吃白饭吗?”   “当然不是。”杜若白了他一眼,“钓鱼懂不懂。”   “不懂。”   小银鱼摇了摇头,“我只会吃鱼。”   杜若嘴角一僵,果断的换了话题,“你具体是什么时候遇到他们的?”   小银鱼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当时下着雨,他心情也不好,没特意关注时间。   杜若没好气的问道,“那你还知道什么?”   小银鱼:“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杜若:“........”   行,你赢了。   ........   因为雨势变大,所以中午过来吃饭的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好吃的人开着车赶了过来。   黄牛肌肉发达,皮薄肉厚,肉质鲜嫩,切丁后加入辅料小火慢炖至酥烂,再放上处理好的土豆。胡萝卜、红枣、口蘑,出锅前倒少许白兰地酒和青蒜片。   汤汁浓香,色泽红亮,牛肉放入舌尖还未曾咬开就感觉融化了一般,完全调动起了口腔的每一个味觉。   罐焖牛肉做好后,杜若又做了一道浓汁海鲜。   这道汤品是以鸡肉为主料,加入藏红花、虾肉、水发海参和鱼肚,辅以葱段、姜片和料酒,将鸡肉的清香和海鲜的鲜甜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奶白色的汤汁中露出金黄的鸡肉和深褐色的海参,色泽明亮鲜美,色香味俱全。   想到一会商陆还要过来,杜若又做了一道樱桃萝卜。   樱桃萝卜是一种小型萝卜,切丁后与鸡蛋淀粉拌匀后放入油锅炸至表面酥脆,呈现出一种金黄色的色泽,口感细嫩,又脆又甜。   最后再包一锅用青菜、面筋、冬菇、冬笋和五香豆腐干剁碎后调制的馅料的素菜包,皮质松软、馅心爽口,好吃又不腻。   吃饭的时候,杜若特意选在了离着柴房最近的地方,还好心的给沈同开了一扇窗,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满桌的美食。   沈同坐在地上,背后靠着一堆扎人的木柴,垂眸看着地面,面无表情。   忽然,鼻尖传来了一道诱人的香味,肚子发出一声声“咕噜噜”的叫声,他下意识的抬起头,透过不知何时打开的窗口,看着一群人围着桌子吃的大快朵颐。   他喉咙一动,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口水,用强大的意志力挪开了视线,肚子却叫的更大声。   他懊恼的盯着自己的肚子,耳朵里捕捉到了一阵阵笑声,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那里面透着浓浓的嘲讽。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白。   手指用力的扣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外面的人似乎还嫌不够,一边笑着一边赞叹杜若的厨艺。   “我感觉自己在海里吃到的都是假海鲜。”小银鱼咬了一口海参,幸福的都快哭了出来,“怎么能这么好吃。”   “局长大人是厨艺又精进了。”朱八娘拍马屁,“您要是去参加厨王比赛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加入了五味馆。”涂荼啃了一个包子,身后的三条尾巴不停的甩动。   其他妖也跟着夸赞,最后轮到商陆的时候,大家看似在享受美食,实则一个个都暗中盯紧了他,想看看好听的话都被他们说了之后,他还能说出什么真情实感又不落俗套的赞美。   商陆不紧不慢的给杜若舀了一勺牛肉汤,深邃的桃花眼中闪着莹莹的润泽,“只要是你,清蒸油炸翻炒闷炖白水煮,哪怕是粗茶淡饭,与我而言亦是山珍海味。” 第150章 长生门   众妖:“.......”   看着还有剩余的美味佳肴, 忽然感觉有些撑。   商陆面不改色的继续吃着盘子里的饭菜, 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大家那饱含深意的视线,时不时的给杜若夹一筷子菜。   期间不经意的撞上沈同的视线,四目对视, 仿若火花四溅,商陆神色沉稳, 不骄不躁却带着上位者稳操胜券的从容。   他轻轻的移开视线,嘴角挂着一缕浅薄的笑意, 仿佛在说--不过就是一个阶下之囚,不值得他浪费目光和注意。   沈同的指甲深深的扣进了地面, 牙齿在唇瓣上咬出两行血痕,他目光阴沉冷鸷,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湿润的雨气被秋风送了进来, 扑在脸上带起了一阵寒颤。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不断抗议的肚子因为饥饿太过反倒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抽一抽的疼痛。   沈同睫毛抖了抖, 眼皮越来越沉重, 然后一点点的阖了下去。   就在这时, 一道轻快的脚步声忽然传进了麻木的耳朵里, 他心中一动,倏然间睁开了眼睛。   看清来人后,他嘴角上挑, 勾出一抹笃定的神色,“你还是来了。”   声音沙哑木涩,气息薄弱,只是一双漂亮的眸子格外明亮。   杜若一只手里端着一碗水,一只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想要吗?”   沈同喉结一动,嘴巴干燥的像是沙漠中的黄沙,呼吸急促,“你不会如愿的。”   他靠在木柴上,强忍着心里的欲望,挑着眉毛说道。   杜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他身前的地上,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双手托着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你就这么自信?”   沈同克制住看向地上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女孩,换了一个稍微不那么弱势的姿势,“我觉得前车之鉴足够让你认清事实。”   他们七星脑子里都被殿主下了禁制,一旦说出重要信息就会头疼欲裂,甚至识海爆炸。   “至于瑶光和白羽。”他自嘲的勾了下嘴角,“都是一群冷心冷肺的冷血之人,你就不要指望他们有什么同事爱能来救我。”   他一言指出了杜若的打算,并毫不客气的戳破的她的计划。   杜若却并不失望,反而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这下轮到沈同意外了。   “那你还.........”   杜若笑了笑,表情看起来十分无害,“我就是想告诉你们那个见不得光的狗屁殿主一件事。”   “.........什么?”沈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七星被我废了四个,抓了一个,还有两个勉强活着。”杜若说道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认真的提问,“你不觉得这很有成就感吗?”   沈同:“.........”   “而且你在我手上,你猜以你们殿主的为人,会不会派人来杀你?”   哪怕有识海禁制为手段,但万一呢?   那种躲在暗处搞阴谋的人疑心病都很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常态。   杜若现在不怕他出手,就怕他不出手。   沈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识到她的意图后,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动了动胳膊,哑着嗓子道,“能不能松一松。”   “不然活动不开手。”   他望着地上的水和粥道。   小银鱼将他伤的不轻,杜若又给他喂下了散灵丹,五味馆里还有阵法,他根本就跑不出去。   之所以绑着他,不过是想让他受点罪罢了。   毕竟之前他的行为在她们这些正义人士眼中可以说是罪大恶极了。   杜若给他松了绑,然后将绳子收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来问道,“你还记得第一次从我手上逃走后救了你的那个女子吗?”   沈同喝水的动作一顿,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最后平静的道,“记得,她也是你们的人吗?”   他不着痕迹的套话。   杜若摇了摇头,“不。”   “但是她的丈夫是警方的卧底。”   沈同眼睫一颤,心跳忽然加快。   “他是缉毒警察。”杜若注视着他的神色,一字一句的道,“死在湘市的胡彪手上。”   沈同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忧郁的眼睛,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只是一双没有血色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隐约可见他的情绪。   胡彪是许天赐的手下,而许天赐是七星之一的天玑,四舍五入,救了他性命的女子的丈夫死在了他的手上。   这孽缘........何其可笑。   沈同张了张嘴,想问一下那个女人过的好不好,却无法发出一个字,最后僵硬的搅动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塞粥来掩饰自己的无力。   伤害已经造成,而他没有任何立场来安慰和询问。   想必她现在一定很后悔救了自己吧。   沈同麻木的想道。   “哦,梁医生让我逮到你的时候托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   沈同抬起头,目光晦涩不明。   杜若:“她说--她从不后悔救了你,因为那是她身为医生的使命和责任。”   沈同呼吸一窒,心里涩的厉害,说不清是后悔还是轻松,只听到对方又说到,“但是--”   “她希望你们这样的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沈同:“........”   过了片刻后,他自嘲的一笑,仰头将碗里的粥一口喝光,然后将空碗往旁边一放,继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杜若看了他一眼,没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发现有用的信息,略带可惜走了出去。   一只脚刚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装死的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长生自古以来都有,从来都没有断绝过。现在灵力稀薄,各大门派世家哪怕倾尽全力也未必能培养出一个元婴修士,有的也不过是祖上蒙阴。”   杜若心中一动,转过头还想问的更详细些,却见对方又闭上了眼,这次连头都转了过去。   瞧见他这副不再配合的样子,杜若撅了撅嘴巴。   行吧,也不算没有收获。   ........   五味馆门口的红灯笼已经暗了下来,门口黑压压的没有一丝光亮。   而在后院的客厅内,则是灯光通明。   四妖两人围着茶几排排坐,面色严肃的分析着从沈同那里得来的情报。   白龙沉吟了一会,“我觉得他的意思是长生殿是一个有着历史的古老门派,并不是新兴势力。”   桂平赞同的点头,眸子里玄奥符纹一闪而过,“我也这么认为。”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或许之前并不叫长生殿,但肯定和长生有关。”   朱八娘则摩挲着下巴,思索道,“我混迹市井多年,从未听说过哪门哪派有元婴修士。”   说完她看向了涂荼。   涂荼:“我们世家里面也没有啊。”   她伯父为涂山一族的族长,天赋、资源都是一等一的,修为也才金丹中期,连元婴的影子都没摸到呢。   “按理说要是有元婴修士,玄门中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露。”   杜若也在考虑这一点,“我之前问过周岑山,他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难不成是沈同在撒谎?”   “不太可能。”商陆将线索在脑海中快速的梳理了一遍,指尖在茶几上轻轻点击,“他没有撒谎的必要。”   若是心怀怨愤,直接不说就可以。   何必给出线索。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故布疑阵,想要将我们引到死角去,看我们白费力气或者隐藏那个殿主真正的行踪?”朱八娘问道。   “这个也不太可能。”商陆道,“我们现在并不知道那个殿主是谁,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至于故布疑阵.........”他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眸子眯了眯,最后摇了摇头,“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沈同为人心狠手辣又奸诈,但这个人又不是全然的恶,他心中也有善念和感激。虽然不多,但不可否认其存在。   从他给梁医生留下十万块钱并没有伤害她们离开就可以看出来。   “那个........”涂荼忽然举了举手,琥珀色的漂亮眸子里闪烁着兴奋,“我有话说。”   杜若:“你说。”   涂荼:“你们还记得林知微姐姐之前的遭遇吗?”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杜若经她提醒后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你是说那个让救了她的清尘道长忌惮最后一起同归于尽的长生门?”   涂荼疯狂点头,“就是它。”   长生殿,长生门。   光听名字就觉得是一家人。   杜若沉思了起来。   确实有这个可能。   之前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听林知微说长生门已经被清尘灭门,但那毕竟是个大门派,若是有漏网之鱼.......   她觉得有必要找林知微详细问一下关于当年的事情。   于是正在宿舍里睡觉的林知微被一个电话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又被对方的一句话给惊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说什么?”她一边穿鞋一边往门外走,下铺的室友听见她的动静后,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静娴你要去哪里?”   “现在宿舍门都关了,阿姨一会就来查房了。”   自从出了3号楼学生跳楼自杀的事情后,学校加大了对宿舍的管理,每天晚上定时按时查房,谁要是无故不在宿舍,那么就被被记过。   林知微脚步一顿,回过头安慰了一句,“我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   “可是.......”室友还想再说,林知微忽然冲她一挥手,女孩眼神变得呆滞,紧接着躺回了床上。   下一秒,熟睡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微想了想,又在自己的床铺上用了一个障眼法,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打开门,用法术过关斩将,一路出了学校。 第151章 吓死宝宝了   林知微到达五味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桂平算好了时间打开了阵法, 林知微闪身而入。   “来了,先喝碗汤圆核桃露。”   杜若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莲纹瓷碗,淡红色的核桃露中浮动着五个白如羊脂的胖汤圆, 汤圆皮薄软糯,核桃露细腻润滑, 稠度适中,且营养价值极高, 健胃、补血、润肺、养神,十分适合长途旅行或者劳累的人食用。   林知微心情十分急切, 本来是打算直奔主题的,可余光中瞥见那碗色香味俱全的汤圆核桃露时,到了嘴边的拒绝就这么给咽了回去。   正好这时涂荼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示意她坐。   林知微清了清嗓子, 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 然后端起瓷碗,握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汤汁细腻芳香,汤圆软糯香甜, 每咬一口都仿佛置身于棉花糖做成的白云中, 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几个呼吸的功夫, 一碗核桃露连带着五个汤圆尽数装进了肚子。   林知微擦了擦嘴角,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待大家都放下碗后,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你们方才在电话中说的长生门是怎么回事?”   杜若说:“就是我们怀疑长生门当年并没有被灭门, 而是蛰伏起来,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那个前世伤害了你的陶知明就是武曲星的手下,也算是长生殿的人。”   她这么说,林知微就明白了。   想到陶知明做的那些事,她本能的就对长生殿反感起来。   再加上他和长生门的关系,林知微的神色顿时变得暗沉下来。   “当年叔爷爷只说起我们的仇家有仙门庇佑,后来我从地下出来的时候那个仙门也已经销声匿迹,叔爷爷给我的留信中也没有提起那个仙门。”   林知微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仙门是叫长生门,但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毕竟过去的那些年里她大半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地下沉睡,对外界的信息并不关注。   “但是。”她话音一转,“如果你们要对付长生殿的话,算上我一份。”   且不算这一世陶知明和长生殿的关系,就是千年前叔爷爷的死肯定和长生门脱不了关系。   既然已经牵扯进来,那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而且她也不认为对方在知道她的存在后会愿意放过她。   与其势单力薄的时候等着被灭,不如一开始就主动出击,将危险掐灭在摇篮中。   杜若点了点头,“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只是现在我们并不清楚长生殿的所在和那个殿主的身份。”   林知微眉头皱了起来,“我记得叔爷爷好像说过,长生门和上官家的关系匪浅,门主夫人就是出自上官家。”   “所以他有可能姓上官。”   “这是一个线索。”杜若将这点记了下来,准备找周岑山去要一份修真界的历史,查一查长生门的记录。   ........   阴暗的地宫内,烛火摇曳,墙壁上的盘龙灯架上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在昏暗的宫殿里散发着莹莹的辉光。   一个宽袍广袖的长发男子撑着额头坐在一把鎏金座椅上,微微阖着双目,而在他下方的台阶下,静静的跪着两道人影。   气氛沉重又压抑。   哪怕白羽是魂魄的状态,也感觉肩上压了两座大山。   更别说身体跪的笔直的瑶光了。   “瑶光。”   许久后,座椅上的男人沉沉的开口了,“你让本座很失望。”   瑶光躬身低头,身子绷成一条直线,“是属下无能,请殿主降罪。”   高台上的男人没有说话,空气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衣服拂过地面的细微声响起,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下巴,瑶光被迫仰起头,视线却仍旧垂着,“看着我。”   男人声色不悦,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瑶光睫毛颤了颤,抬头看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白净精致的下巴,再往上就是一张小巧华美的面具,面具下一双墨色的重瞳幽深又静谧,仿佛两个漩涡,欲将人紧紧的吸引沉沦。   冰凉的手指仿佛细蛇一般顺着下巴划过面颊,在眼角处不停的流连。   瑶光屏住了呼吸,被打断的肋骨一阵阵的作痛,苍白的脸上浮出了细密的冷汗,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凉的。   “知道错在哪了吗?”   瑶光顿了顿,感觉到按着自己眼角的力道加重,这才恭声道,“知道。”   男人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这才不紧不慢的松开了手指,垂在两侧微微捻了捻,“那就去吧。”   瑶光张了张嘴,眼神有些挣扎,似是想说些什么,“怎么,你还有其他想说的?”   男人看见她的神色后忽然凑近,冰冷的气息喷拂在脸上,瑶光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想给他求情?”   瑶光心中一沉,神色几经变化,最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殿主,沈同此人可用。”   她委婉的提示,“他对殿主十分衷心,为了您的大业,让他活着对您更有利。”   “哦?”男人挑眉,拖长了语调,“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了?”   瑶光神色一变,下意识的低头认错,“属下不敢。”   男人冷哼了一声,神色冰冷,“记住你的身份。”   “是。”   瑶光恭敬的道。   “下去吧。”   男人甩了一下袖口,转身朝着高台走去,整个过程看都没看跪在旁边的白羽一眼。   白羽巴不得他的注意不在自己身上,全程都挺胸收腹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出了地宫,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这才感觉整个魂都湿漉漉的,像是淋了一场大雨。   一直走出好远,确定对方看不见自己也听到自己说什么的时候,白羽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吓死宝宝了。”   他拍着胸口,“你有没有感觉殿主身上的气息更令人害怕了?”   如果说之前还是一块冰块,那么现在就是一座冰山,感觉和他们隔了好几道深渊的距离。 第152章 元婴   瑶光抿着唇, 没有说话。   白羽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一直没得到反应后不由侧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女孩脸色苍白,嘴唇轻颤, 不由惊呼出声,“你没事吧?”   瑶光身子晃了一下, 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她摇了摇头, 停下脚步缓了缓,慢声道, “没事。”   就是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下意识的搂了搂胳膊,将自己抱了起来。   白羽瞧见她的动作,顿了一下, 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唇亡齿寒。   沈同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天。   哪怕他们不在乎生死, 不看重感情, 可被人像扔抹布一样毫不在意的丢弃,心中难免膈应和寒凉。   “我们真的要去杀.........”白羽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像是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也说不出来。   瑶光沉默了片刻, 面无表情的陈述, “这是殿主的命令。”   “可是........”   瑶光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截住了他后面的话,“没什么可是,他是殿主。”   从他们加入长生殿那一刻起, 他们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白羽闭上了嘴,只是眸子的神色暗沉无比,像是氤氲着一团浓雾,黑压压的十分压抑。   此时的地宫内。   只剩下上官承的大殿十分安静,一具人影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一字一顿的回报,“无,叛逆,忠心,可用。”   来人一身黑袍,整个人更是隐在黑暗中,无声无息,若是不说话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好。”   上官承平静的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黑衣人退下后,大殿内又恢复了令人沉闷的安静。   “啧。”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嘲讽的男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你们人类还真是多疑。”   上官承嘴角勾了勾,面具下的眸子里浮现出几分冷漠的笑意,“人吃五谷杂粮,人心有七情六欲,这世上除了自己,又有谁能信得过。”   他意有所指的道。   空气一阵扭曲,一团黑雾在空中瞬间凝聚,拉长,最后变成了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   青年一身玄衣,长发散散的披在身后,肤色极白,眸子赤红。   三种简单的颜色在他身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妖异又邪魅。   “前辈。”   见到他现行后,上官承立马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双手作揖行了一礼,黑影双脚落地,坦然接受。   他看着戴着面具佯作恭敬的青年,玩味的挑了挑眉梢,“你们人类真是虚伪。”   上官承假装没听出他语气中的鄙视,挥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白玉座椅,“前辈请坐。”   黑影大大咧咧了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你不是在他们识海中下了禁制吗,杀一个沈同轻而易举,又何必让瑶光下手。”   对朝夕相处的小伙伴痛下杀手什么的,让他一个魔看了都觉得有几分不忍。   上官承:“那禁制是被动启动,只要沈同不说出关键信息,那禁制就等同于没有。”   “既然这样,救了他又有何妨?”   上官承笑了一下,那双冰冷的眸子弯了弯,“不行哟。”   他说,“对方已经发出了挑战,我要是不接岂不是显得怯懦。”   之前接二连三的损失人手他都一忍再忍了,现在要是还忍,那他就真的成了忍者神龟。   墨莲池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对方眸子里升腾的怒气,随意的道,“那行吧。”顿了顿,他想起了什么,好心的提醒一句,“不过对方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折了你这么多人,你确定瑶光和白羽不是去送人头的?”   “我让木儡跟上去了。”上官承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对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修为顶破了天也就是金丹。”   可是木儡却是元婴。   一个小境界的差别都足以吊打低阶的修士,更何况差了一个大境界。   “但若是对方的修为不止金丹呢?”   墨莲池想了想,觉得也是。   现如今末法时代,灵气稀薄,修士修炼本就困难重重,除非她跟祝竜一样天赋异禀有着大妖血脉,身体强悍还受天道眷顾。   不然一个元婴足以秒杀她。   墨莲池本来信心满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祝竜的时候,眼皮剧烈一跳,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上官承:“杜若。”   “你确定她就是个普通人吧。”   墨莲池再次确认道,“不是妖或者神族后裔啥的?”   “怎么可能。”上官承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冒出这么可笑的想法,   “她就是个天赋比较高,运气比较好的普通人罢了。”   听到他这么说,墨莲池放了心。   然而此时的一人一魔却都忘了一点。   天赋高、运气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脱离的普通人的范畴。   .......   众里偶遇亦如帮,只在推纱望月时。   以竹荪为窗纱,鸽蛋为明月,鱼糁为窗格,熟火腿、瓜衣切成细线嵌成窗格花线条,莴笋铺造的修竹倒映在清汤熬就的清澈的湖面上。网状的竹荪盖在圆圆的鸽蛋上,就像从窗口通过窗纱观看明月,筷子一动,拨开竹荪,又仿佛是推开窗纱。明月皓洁,修竹款款,不但有文人墨士喜欢的诗情画意,还有汤鲜淡雅的舌尖享受。(注释1)   这道推纱望月汤一出锅,顿时就吸引住了所有人和妖的视线。   “天啦,这是菜还是画?!”   涂荼第一次见到如此诗情画意的菜肴,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直接呆住了。   她以前一直生活在山上,以花露为水,山果为食,几乎就很少见到热饭,下山后又经人介绍入了特管局,虽然也吃了不少美食,可那味道和颜色跟杜若做的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连在社会上摸滚打爬了几百年的朱八娘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觉得这一定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推纱望月汤。”   “那还用说。”桂平的眼睛也一直盯着那盘汤,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到肺腑之间都充斥着丰沛的灵气。   在场的也就白龙还淡定些,只不过从他频频扫向汤盘的视线来看,心中对此也很是期待。   杜若又端上来一盘青翠欲滴的凉拌苦瓜,苦瓜用热水烫过后去掉了苦味,又用加冰的凉水保持了翠爽,加蒜泥、红辣椒、精盐和香油拌匀后清凉爽口,香辣微苦。   最后再来一笼腊味小笼包,白色的热气蒸腾而上,十分的有烟火气。   “开动。”   她招呼了一声,大家飞快的入座,顾不上说话,你一筷我一筷的动了起来。   吃到半途的时候,白龙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身,“你没叫商陆吗?”   即便说着话,他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减慢半分,筷子精准的落在竹荪上,送进了嘴巴。   杜若说:“他有案子出去了,等下班过来的时候我再重新给他做一份。”   这道推纱望月汤就是趁热吃才好吃,凉了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白龙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柴房,一道目光仓忙的从窗口收了回去,快的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他不会看错。   白龙给了杜若一个眼神,无声的询问,“要不要给他送点?”   虽然对方立场不一样,但沈同现在毕竟是俘虏,总要给点优待。   杜若沉思了片刻,拿过一个空碗给他盛了一些苦瓜和几个小笼包,在白龙略带惊讶的眼神下,悠然的站起身。   “苦瓜清火解热,正适合他。”   至于推纱望月汤,那是他们五味馆的员工才能享受的待遇。   白龙也就顺嘴一提,自然不会要求对方和他们一个待遇,反而觉得这样安排甚好。   “你放着,我一会去送。”   他按住了杜若的手,将她拉会座位上,然后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自己盘子里的小笼包吃光后,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正好有些话我想问下他。”   杜若将手里的碗递给了白龙,白龙接过,起身去了柴房。   沈同身上的绳子已经撤掉了,他懒散的靠在木柴上,曲着一条腿,一只手在膝盖上轻轻的敲击,另一只手却重重的捂住了腹部。   “好饿。”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瓣,眼神黯淡的看着地面。   “吱呀。”   就在这时,木门被人推开,食物的香气瞬间涌了进来,他反应慢了半拍,等那道香味钻进鼻孔的时候,这才猛然抬头。   沈同的视线从白龙脸上挪过,在他手中的碗上微微一停,继而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沉默是金。   白龙走到他身前,将手里的碗放在他的手边,“要不要吃点东西。”   “........”   沈同继续沉默,然而没过多久,肚子就发出一道咕咕的叫声。   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他神色狼狈又懊恼的按了按肚子,白龙笑了笑,声音温和,玩笑道,“吃吧,里面没毒。”   沈同:“........”   片刻后,他端起碗,慢慢的吃了起来。   白龙一直安静的等他吃完。   “你的情况不用我说自己也清楚吧。”   沈同舔了舔嘴角,后背靠在木柴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了,不能说的一顿饭也收买不了我。”   白龙点了点头,附和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和你聊聊天。”   沈同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对方会说出这么意外的话,声音因为惊讶都拔高了两分,“聊天?”   没搞错吧。   他们俩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白龙从空间里取出一个蒲团,坐了下来,一只手撑着下巴,姿态随意又慵懒,“不用担心,也不用警戒,我要说的无关你们的机密。”   “若是有。”他顿了下,在对方了然的视线中轻轻笑了笑,“那你也不用说什么,只是点头或是摇头就行。”   沈同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   白龙知道他的顾虑,因此主动开口,“你们抓小银鱼是为了他身上的血脉吧。”   沈同没出声,但也没摇头。   白龙继续道,“我听杜若说之前有一个研究所专门抓了不少妖怪研究他们的血液和力量,甚至还研发出了一种新的丹药能够增长人的寿命,也就是所谓的长生。”   沈同喉结一动,眼神闪了一下,仍旧没说话。   白龙:“但那个研究所被一个大佬给灭了,幕后主使也已经伏诛。”   沈同抿了抿唇,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龙好脾气的道,“你别着急,我要说的你肯定也很感兴趣。”   “你应该知道,妖怪的体质和能力都异于常人,尤其是一些身负上古血脉的大妖后代,体能更是远远超乎人的预期。但是他们却都被不如他们的凡人给抓住了,且没有了反抗之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同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   白龙说:“因为他们的血脉被污染了。”   “你说什么?”   白龙重复道:“他们的血脉被污染了。”   沈同被惊住了,“怎么可能?”   白龙:“很意外是不是。可是等你知道污染他们的是什么时就不会感到意外了。”   这一次,他没有等沈同反应,直接放出了答案,“那是魔气。”   说完,他紧紧的盯着沈同,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沈同苍白的面容上是不做掩饰的惊讶,显然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这也从侧面证明他确实不知情。   白龙有些失望,但还是有始有终的收尾,“你有没有觉得,你们殿主的行事作风其实不太像一个正常人。”   沈同:“!!!”   不是正常人的意思,是说他是.......魔吗?   可这可能吗?   沈同脑海中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个在说可能,一个在说不可能。   很快的,说可能的那方压过了不可能。   他面沉如水,不想相信这个结果。 第153章 鲜菇烩湘莲   过了片刻后, 他声音沙哑的开口, “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白龙承认的很干脆,“确实是我的猜测, 可是--”他话音一转,“你心中也认可这个猜测不是吗?”   他反将了对方一军。   沈同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他去向殿主汇报工作的时候, 偶然听见他在和什么人说话,可等他进去的时候, 却发现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而在那个房间内,隐约飘荡着一股阴冷又粘腻的气息, 像是来自深渊的恶意,让人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时的他没有太在意,以为那是一直隐在暗处的元婴高手留下的气息, 现在回想起来, 应该不是木儡。   那个木儡的气息应该更死寂沉闷, 不太像活人,更像是没有感情和生命的机器。   “魔性狡诈自私,无情无心, 你是聪明人, 和他打交道的后果不用我多说想必也清楚。”白龙站起身, 将地上的碗筷收起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想清楚要不要为一只魔卖命。”   沈同神色一变,眸子里的情绪似海浪翻滚,久久不能平静。   白龙走出柴房, 抬眼就看见杜若倚着梅树在等他。   “他对魔的事情不知情,但从方才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有所怀疑。”白龙道,“鱼夏告诉我,几年前有一个叫墨莲池的魔差点引发了华夏动乱,造成生灵涂炭。”   “我觉得跟长生殿合作的那个魔是他的可能性很大。”他道,“总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周岑山说墨莲池当年被一个大佬给灭了。”   “死了?”   白龙挑了挑眉,语气惊讶的问道。   杜若没有立马回答,沉吟了片刻,“我觉得他当时应该是死了。”毕竟那位大佬的能力摆在那里,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但是--”她话音一转,“墨莲池和其他的魔族不太一样。他以人心的欲*望为食,人类只要活着就会有欲*望,欲*望不灭,他也不死。”   只要留有一线生机,找个地方躲起来休养一阵,凭着现在人类的浮躁,很容易就能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而长生殿又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名门正派,正合他的胃口。   俩人狼狈为奸,那么伤害值可就不止双倍叠加了。   白龙思索了一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但现在他躲在暗处,我们只能先找到长生殿,才能顺藤摸瓜找出他。”白龙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总部那边还没有查到长生殿的地址吗?”   杜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查到了一个,但是那里只剩下一个空壳。”   狡兔三窟,他们将这一点玩的很溜。   “而且他们还有遮掩天机的手段,不然桂平也能算出大概的方位。”   杜若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便将这件事给放了下来,她伸出手,“把碗给我吧,我正好要去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饭。”   白龙将碗递了过去,在杜若转身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想要叫住她,最后嗓子里却只是发出一声气音。   算了,还是等他确定了再告诉她吧,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   .......   夜色初上,马路两旁的路灯已经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如同银河一路蜿蜒到远处,高楼上的万家灯火错落有致,像是一颗颗星子,在银河中落满星光。   老街上灯火通明,人流涌动,各家店铺里生意火热,忙的不可开交。   唯独五味馆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烟。   门口的灯笼晕开一片朦胧的光晕,门前人来人往,就是没有人往它的方向看一眼,仿佛这家店铺根本不存在一般。   但有一个人却精准的推开了大门,迈进了店铺。   “你来了。”   杜若看到来人后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小脸,“我给你做了一份推纱望月汤和鲜菇烩湘莲,米饭也焖好了,洗洗手正好开吃。”   商陆刚从凶案现场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却掩不住容貌的清隽,他笑了笑,深邃的眸子里荡开一道涟漪,温柔又宁静,“好。”   他应了一声,去后院洗了洗手和脸,将染着血气和凶气的外套脱下来挂到一旁,杜若已经将饭菜摆到了石桌上。   湘莲圆滚洁白如珍珠,在褐色的草菇的点缀下,犹如一幅美丽的江南雨景,咬一口莲子,那粉糯清香的滋味仿佛让人置身于碧绿的荷塘之中,耳边听着蛙鸣,清风拂面,心清意凉。   因为上次吃饭时被喂了一嘴的狗粮,所以这一次白龙他们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没有跟这两个热恋的情侣坐在一起,而是端着饭碗在前厅吃饭。   因为都是妖,所以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   朱八娘:“桂叔,局长大人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桂平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你猜。”   朱八娘撇了撇嘴角,“我要是能看出来还问你干嘛。”   他们四个妖怪里面只有他一个精通易学。   桂平慢悠悠的夹了一个湘莲,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佛曰不可说。”   朱八娘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切”了一声,飞起筷子从他手里抢了一块香菇,咬的咯吱响。   桂平也不生气,筷子换了一个方向,夹起一根青菜。   涂荼嘴角沾着一粒米粒,从碗里抬起头,“桂叔,你该不会是算不出来吧。”   桂平脸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识的反驳,“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在背后议论老板的私事不好,显得我们跟长舌妇似的。”   涂荼眼中闪过一缕迷茫,明显被说服,“是这样吗。”   桂平给她夹了一筷子莴苣,“对,就是这样。”   涂荼看了看碗里的青菜,“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只有朱八娘朝他投向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桂平假装没看见,低头吃自己的饭。   局长大人的天机被高人遮住了,那手法连他都看不透,肯定是哪位不出世的大能,所以他从来都不去算杜若的命。   而商陆看着是个普通人,身上的功德却浓厚的宛若实质,现在虽然看不出来了,但他身上的天机也跟着一并隐匿。   这样的情况他在以前的妖生中遇见过几次,这样的人不是前世大有来头,就是福泽深厚,深厚上天眷顾。   总之一句话,不能惹。   ........   五味馆对面的一座茶楼上,戏台上的评书先生正说的唾沫横飞,妙趣横生,堂下坐着的人时不时的出声喝彩,店小二麻利的穿梭在桌椅之间,给空杯的客人续茶。   二楼的一间包间内,瑶光坐在窗边看着对面过分安静的饭馆,手里转着一个空杯。   “除了商陆,今晚他们店里没有客人。”   白羽飘在一旁,时不时的往对面瞅一眼,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浓,行人越来越少,楼下的满堂喝彩渐渐低了下来,星光一盏盏暗了下去,瑶光放下杯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道,“走吧。”   白羽仔细的看了她几眼,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只能跟在她身后下了楼,“这饭馆里有阵法,我们硬闯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杜若一个人他们都够呛搞得定,现在里面还有四个妖,怎么看都是他们铁定输。   瑶光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害怕了?”   白羽怂的十分干脆,“昂。”   我都死了一次了,可不想连鬼都做不成。   “憋着。”   瑶光一脸冷漠的说道。   “........”白羽憋了憋,没憋住,“你想到不惊动里面的人进去的办法了吗?”   瑶光:“没有。”   白羽噎了一下,看着她直直的往门口走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急忙飘到了她的身前,双手伸开拦住她,“等等。”   “你不会想直接进去吧?”   瑶光反问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白羽气急败坏的吼道,“你疯了吗?!那样我们会被直接拿下的。”   瑶光表情十分平静,“说的好像用别的办法就不会被拿下一样。”   她不是气馁的人,但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脑残。   以双方目前的实力,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最后输的都是自己。   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将损失降到最低。   至少还能死的体面些。   “你要是害怕可以不跟着进来。”瑶光绕过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白羽脸色几经变化,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飘了进去。   “欢迎光临。”   已经吃完饭准备打烊的朱八娘听到动静后抬头头,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迎了上去,等看见来人后,她脸上的笑意一收,一道蛛丝缠在了手上,露出了戒备的状态。   “你们是来自首的吗?”   在自己的场子上,朱八娘底气十足。   瑶光说:“我们要见你们局长。”   朱八娘冷笑了一声,拨了拨手上的蛛丝,“我们局长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还是给涂荼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去叫杜若。   作为员工,最主要的就是要学会揣度老板的心思。   杜若抓住沈同明显就是为了钓鱼,现在鱼上钩了,她自然不能放跑。   涂荼收到暗示飞快的跑去了后院,此时商陆还未走,正在低头和杜若说话。   涂荼冲了过来,语速飞快的道,“局长,瑶光和白羽来了。”   杜若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站了起来,“真的?”   涂荼点头,“就在前厅。”   杜若和商陆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朝前厅走去。 第154章 地   白羽紧紧的跟在瑶光身后, 眼角余光不断的瞥向门口, 心情忐忑。   他往身后的大门看了一眼,朱八娘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正好堵在了门前,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他咽了咽口水, 垂着脑袋,忍不住有些后悔。   一阵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白羽怏怏的抬起头,看见走在前面的杜若时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下意识的往瑶光身后缩了缩。   “你好。”瑶光见到杜若后率先开口,声音平静, “我是瑶光。”   杜若扬了扬嘴角,“我是杜若。”   瑶光“嗯”了一声,“我知道你。”顿了顿, 她又补充了一句, “之前也在暗处见过你, 只是当时你不知道。”   杜若嘴角一抽,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既然这样,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她说道, “你来见我是想救沈同还是........杀他?”   瑶光苦笑了一声, “我能杀的了他吗?”   杜若肯定的道:“自然不能。”   在她的地盘上要是连一个人都护不住,那她这个局长也就不用当了。   “所以,我是来找你谈和的。”   瑶光看着她, 一字一句的道。   杜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想谈和,得先拿出心动的条件才行。   瑶光显然看出了她的意思,她拖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有纸和笔吗?”   “有。”不等杜若回答,涂荼就极为有眼色的拿出了她要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瑶光道了一声谢,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山川、河流、公路.......在纸上一一成型,很快一张地形图就跃然纸上。   杜若看着那张地形图,眼神一动,一个想法浮现在脑中。   “这个........”   “就是你想的那样。”瑶光放下笔,将纸推到她的身前,“我识海中有禁制,不能说出关于长生殿的机密,但是--”   她自嘲的一笑,“却可以用文字和图形来展示。”   只要画图的时候不去想这是长生殿的东西,识海中的禁制就不会触动。   这个漏洞沈同也知道,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或许是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吧。   瑶光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的苦涩。   杜若接过纸张,商陆站在她旁边,两人一起观察那张地形图。   “这里是明山!”商陆认出了上面的地形,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你们居然把藏身之所设在了明山!”   海市三面环山,东临荔山,西临小苍山,南临明山,距离市区也不过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可以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了。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灯下黑?”   朱八娘听他说对方就藏在明山后也十分惊讶,不过想到那里的地形,又觉得不那么震惊了。   明山多绝壁,危崖层叠,峭壁陡立,险峻异常。原始森林的覆盖率也是三座大山中最高的,地下多暗流,山顶气温极低,雪山常年不化。   每年都有行人私自上山遇险,因此它的开发率也是最低的。   不过却是很多妖怪的天堂,据说大山深处还有大妖盘踞。   “我有些不明白。”涂荼皱了皱眉,“那里是人烟罕至,但是妖迹却不少,他们躲在里面被发现的可能性更大啊。”   朱八娘一顿,忽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也跟着糊涂了。   她看向了杜若。   杜若的视线和白龙在空中对上,异口同声的道,“墨莲池。”   “他是谁?”   商陆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不由问道。   “一个打不死的魔。”杜若解释道,“以他的实力,倒是能护住长生殿在明山不受到侵犯和干扰。”   毕竟妖魔都属异类,妖对人敏感,对魔却是敬而远之,不会过多关注。   商陆眉头拧了起来,感觉事情愈发棘手,“他很难对付吗?”   这个问题杜若也不好回答,“我没和他交过手,不过从已有的情报来看,虽然打不死,却不是不能重伤乃至击退。”   魔虽然可怖,但属性至阴,像天雷、天火这样至阳之物都能克制他。   当年祝竜就是用天雷将他打的差点魂飞魄散。   他们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另一边瑶光和白羽听的心惊肉跳。   啥玩意。   魔?   他们长生殿有魔吗?   他们自己怎么不知道?   白羽和瑶光面面相觑,很是不可置信,可看到杜若他们的表情,又不得不相信。   白羽还好些,他当初加入长生殿就是因为对方能提供给他想要的样本满足他的实验,对上官承并没有多少认同感。   但是瑶光不一样。   她是上官承的嫡系,是七星里面最靠近他的存在。   他小心的觑了一眼她的表情,果断的闭紧了嘴巴。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从正门走进五味馆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毕竟比起魔,他更愿意和人打交道。   杜若跟商陆他们讨论完后才注意到瑶光和白羽的表情不太对,一想也就明白了。   看在对方贡献出了地形图的份上,她没有给他们再插刀,“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给出了地形图,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叛出了长生殿,再回去肯定是回不来了。   白羽不想死,他张了张嘴,忍住到了嘴边的话,看向了瑶光。   瑶光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一开始她本来是打算用地形图换出沈同后将他和白羽安置后回去向上官承请罪,他杀了她也好,废了她也罢,反正她的命都是他就的,还给他也无妨。   但是她没想都上官承居然和一只魔勾结在了一起,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是以根本无法回答杜若的问题。   杜若见到她为难的样子也不逼迫,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你们吃饭了吗?”   这话一出,瑶光和白羽齐齐咽了一口口水,眼睛里露出几分不自知的希翼。   他们为了盯梢一直在茶楼上,茶喝了不少,饭却是一点都没吃。   “我们不饿。”   瑶光这么说道。   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挺和谐的,但是之前的剑拔弩张却无法抹灭,压根就不是能和平的坐在一起吃饭的关系。   杜若也就是那么随口一提,见对方拒绝更不会像对待朋友一般热情的挽留,她对朱八娘吩咐道,“去把沈同带过来。”   当初留着他就是为了钓鱼,现在鱼都上钩了,也没必要留着继续吃她家的粮食了。   很快的,朱八娘就将沈同带到了前厅。   看到安静的站在大厅里的瑶光和白羽,沈同明显的楞了一下,平静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你们.........”   白羽飘了过来,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肩上,补全了他后面的话,“我们来救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同看了他一眼,继而将视线落在瑶光身上,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回去再和你说。”   瑶光无声的道。   然后她对杜若点了点头,“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们就告辞了。”   杜若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瑶光这才带着人和鬼往外走去。   等他们出了门,朱八娘还是有些不放心,“局长,您说他们会不会回去通风报信?”   “不会。”杜若肯定的道,“如果一开始瑶光还有这个想法,在知道那个殿主和墨莲池合作后想法也打消了。”   “确实。”   商陆也肯定了她的说法,“他们应该不会再给你们造成困扰和阻拦了。”   人与人之间要建立信任很难,但要打破却很简单。   上官承下了一步臭棋。   “不管他们了,接下来我们要好好的规划一下怎么抄了长生殿的老巢。”   说起这件事,大家的神情纷纷变得郑重起来。   白龙说:“明山地形险峻复杂,以对方的谨慎,逃生渠道肯定不止一个,我们要将他们的所有出路都堵住,将他们剿灭在山里才是最稳妥的。”   不然让他们逃出来,那危害可就大了。   海市可是有着上千万的人口。   桂平附和道,“白龙大人说的对。”他眼中的八卦符纹久久不散,拿起笔在地图上画出了几个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要重点布防。”   长生殿的殿主遮掩了天机,但是明山却没有。   他的卜算之术总算再次派上了用场。   “最好是布置一个阵法,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朱八娘说:“我有几个朋友也住在明山,可以帮忙布阵。”   涂荼眨了眨眼睛,她既不会卜算,也没有朋友在明山,急的都快哭了。   杜若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不用着急,布阵的时候可以用你的幻术迷惑对方,干扰他们的感知。”   “嗯,嗯。”涂荼一听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局长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察觉到的。”   她拍着胸口保证。   杜若笑了笑,声音温软,“我相信你。”   涂荼弯了弯眼睛,笑的十分甜美。   “事不宜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尽早动手的好。”   杜若看着地图,表情严肃的说道。 第155章 凤吞群翅   因为要直击对方的大本营, 所以要做的准备有许多。   符箓、阵盘、作战计划、人员配置等不管是物资还是安排都需要提上日程。   “算我一个。”   梅树下的水缸轻轻晃动了一下, 一道透明的水流从里面蹿了出来,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一个浅蓝衣裙的长发女子,面容清冷, 气质出尘。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我的实力已经恢复了一半, 肯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似是害怕他们拒绝,湘水抢先一步说道。   “明山多暗流, 我作为河神,掌控起来得心应手。”   这是她的天然优势。   杜若看着她恳切的表情, 思索了片刻后便答应下来,“好吧,不过你不要勉强, 若是不适及时告诉我们。”   “我会的。”   湘水扬起一抹浅笑, 轻声应道。   有了她的加入, 杜若他们这一次信心更足。   “我跟总部申请一批符箓和阵盘,一部分给大家防身用,一部分给桂平布阵。”杜若一步步敲定计划, “八娘子, 你让山中的朋友先踩一下地形, 便于桂平下手。”   “好。”朱八娘应道。   “涂荼你跟在桂平后面, 听他的指挥,配合他布阵。”杜若瞥见一脸跃跃欲试的涂荼,笑着说道。   “好哒。”   涂荼点头如捣蒜。   “白龙。”她看向了温润儒雅的青年, 神色有些沉重,“你的任务比较艰巨。”   不管是长生殿的殿主还是墨莲池,哪一个都是狠角色,对付起来不容易。   “无妨。”白龙心态很平,当然这来源于他强大的自信,“很久没好好的活动下筋骨了,武艺都生疏了。”   别看他长的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好战分子。   或者说,龙族里面就没有一个不好战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八个字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好。”杜若听他这么说放心了许多,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几分,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叹,“还有我。”   杜若手心一热,一只大手握住了掌心,紧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血脉里。   “我陪你一起。”   杜若嘴唇动了动,看着青年坚定的眸色,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白云,闷闷的,却又软软的。   “好。”   最终,她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音节。   敲定了人员和计划,杜若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眉头松开了大半,只留一点浅浅的郑重。   “你们想吃什么?”她看着大家,语气十分豪放,“今天我全部满足你们。”   大战在即,一是鼓舞士气,二是提升力量,这一顿饭菜在所难免。   听到她这么说,大家眼睛一亮,一点也不客气的点道,“我要吃凤吞群翅。”   “我要吃四喜蒸饺。”   “我要吃龙须四素。”   “我要吃如意鱼卷和水晶虾冻。”   大家纷纷报上了菜名,杜若心里盘算了一下食材,发现厨房里备了大部分,剩下的自己的储物戒中也能拿出七七八八,“好,桂平来给我打下手,其余人先去后院等着。”   “我也来帮你。”   商陆见大家都走了,挽起袖子跟在杜若身后一起进了厨房。   幸亏当初规划厨房的时候留的空间够大,不然商陆这么大一个进来肯定转不开身。   “你帮我剥几头蒜。”见他进来了,杜若也不客气,使唤的十分自然,“然后再将那些菜洗了。”   商陆:“好。”   凤吞群翅就是讲鱼翅填入鸡的腹腔内,使鸡保留全鸡的原貌又有鱼翅的鲜美,辅以火腿丝、猪肉块、葱姜、烧酒、香油熬制后过滤的高汤,鲜的简直能让人将舌头吞下去。   龙须四素是湘水点的,她常年居住在水中,很少吃到岸上的蔬菜,只是听游人说起过这道菜,不觉记在了心上。   顾名思义,这道菜以龙须菜为主料,配以上海青、腐竹、番茄和香菇,,最后以高汤勾芡,充分保留了蔬菜本身的自然口感,颜色搭配清新,仿佛置身大自然。   鳜鱼刺少肉多,乃鱼中佳品,曾有“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的词章。如意鱼卷用鳜鱼为原料,剔骨去皮后制成鱼蓉,与鸡蛋皮和辣椒丝一起蒸制,清雅素淡。   水晶虾冻采用大虾、高汤和琼脂,淡红色的虾仁封在晶莹剔透的水晶中,仿若盛开的一朵鲜花,口感清凉爽口。   四喜蒸饺则是采用叠捏的手法捏出四朵花瓣状的面皮,分别放入蛋清、蛋黄、菠菜末、木耳末四种馅料,色彩缤纷,皮薄馅多,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杜若将四喜蒸饺放入蒸笼中,回头看见商陆站在水池边上认真的洗着菜板,嘴角不由的翘起,想了想,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碗豌豆和两块柿饼。   先将绿豆磨碎后去皮,放入砂锅蒸煮,用木勺不断的搅拌,在放入切成小片的柿饼,一层饼丝,一层豆糊,层层相叠,凝结切块后撒上一点白糖,香甜可口,爽口绵甜,清凉又下火。   这一顿饭大家吃的尽兴又已有味觉,每道菜的盘子都干干净净的没剩下一点汤汁。   涂荼抱着肚子仰靠在椅子上,打了一个饱嗝,“局长,我们回来后还能再吃一次吗?”   她在山上的时候饮食比较清淡,那些山珍野菜啥的看都不看一眼,下了山后更是被各色肉食迷花了眼,今天却忽然觉得这种素菜也很好吃。   她甚至从里面吃出了荤菜的味道。   “当然可以。”杜若笑着道,“华夏美食千千万,八大菜系,满汉全席,各色小吃,应有尽有。”   “你现在吃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涂荼张着小嘴,眼神呆呆的,明显是被杜若描述的前景给迷住了。   “那我可要好好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她喃喃的说道。   以前不觉得长生如何,现在为了美食,她也要努力修炼,不然多亏呀。   看着她蠢萌蠢萌的样子,大家纷纷会心一笑,冲散了几分大战前的紧迫感。   ........   明山。   墨莲池在地底憋得慌,跑到山顶来透透气。   今夜月明星亮,群星闪烁仿若银河横贯黑幕,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照在身上凉飕飕的十分舒服。   他眯了眯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忽然,他眼皮一跳,后脊梁蹿上一股寒气,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给盯上了一般,有种被狩猎的不安。   墨莲池放开神识,朝着周围一层层铺了出去。   山川、河流、树木、花草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洁白的露珠在黛绿色的青草上滚动,几只青蛙在水池里跳来跳去,笨拙的狗熊躺在山洞里呼呼大睡,勤快的松鼠孜孜不倦的往树洞里搬着口粮........   一切看起来安谧又充满了生机。   是一副极为寻常的景象。   墨莲池皱了皱眉,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明明没有心脏,却感觉手心下传来一道快速的律动。   “难道是祝竜回来了?”   他极目远眺,看着浓郁的夜色,自言自语道。   “不行,我得做两手准备。”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祝竜的实力和气运不是他能比的,哪怕不确定她是否回来,但是他却不能不防。   想都这里,墨莲池脸色一凝,他咬了咬牙,双手插*进胸口,拽出了一道纯黑的魔气。   他脸色苍白,俊美的脸上渗出了一层层细密的冷汗,嘴边溢出一道闷哼,但墨莲池却没有停手,直到那缕魔气完全脱离了身体,他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墨莲池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低头看着手心的魔气,猩红的眸子里却露出几分笑意。   随即他将魔气搓了搓,揉成一个小圆球,然后抬起手,朝着西方远远的抛了出去。   魔球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弧度,很快便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再过片刻,空气里属于魔球纯粹的魔气也已经消失不见。   墨莲池这才放下心,坐在了地上,喘了一口粗气。   “哒哒哒。”   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墨莲池神色一暗,几乎是在同时调整了呼吸,将自己的不适压了下去。   “墨先生。”   上官承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涌入耳畔,墨莲池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有事?”   上官承在他身侧不远处坐了下来,手里举着一壶酒,在他眼前晃了晃,“忽然想找人喝一杯,不知先生可否赏脸?”   墨莲池嘴角一勾,“我不喜欢喝酒。”   他道,“不过今晚夜色很好,陪你喝一杯倒也无妨。”   “那就多谢先生了。”上官承从怀里掏出两个酒杯,斟满后递了过去,“请。”   他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先干为敬。   墨莲池接过酒杯后没有第一时间喝下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等上官承喝完了他手里的酒后,才轻轻的抿了一口。   “咦?”墨莲池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这酒.......”   酒液甘甜醇厚,没有半分苦涩陈辣,反而还带着一股轻灵的灵气,即便他是魔,喝下去后也感觉身体变得轻松了几分。   上官承掩在面具下的神色染上了些许得意,“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无忧酒,乃是用数十种灵药泡制而成,这世上仅此一家,绝无第二。”   不说酿酒的秘方,光是那灵药就已经绝迹了不少。   因此上官承的底气十足。   墨莲池对酒并不怎么痴迷,闻言也只是稍稍挑了挑眉,转着酒杯又抿了一口,却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上官承反倒说开了。   “墨先生。”他道,“你说五味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第156章 上山   “你想怎么样?”   墨莲池不问反答。   上官承声音低沉, 眸色幽暗, “我想让他们就此消失。”   说完,他轻轻一笑,“不过这只是我的期望。”   以瑶光他们的能力, 最多搞搞破坏将五味馆整的乌烟瘴气,一举灭杀他们是不切实际的。   墨莲池瞥了他一眼, 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上官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不觉已至凌晨, 壶里的酒液已经一滴不剩,他晃了晃空酒瓶, 随手将价值不菲的瓶子扔下了山崖。   山间的风又冷又烈,吹的上官承有些不适,他掩唇咳嗽了两声, 见旁边的青年没有离开的打算, 起身拱了拱手, “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   墨莲池挥了挥手,“请便。”   上官承整理了一下衣袖, 这才缓步离开。   夜色下的深林连绵起伏, 像是海浪一般层层叠叠的铺向远方, 对面的山头银光湛湛, 积雪和冰山相互慰藉,不理彼此,与月色相互交映。   墨莲池看着那片雪顶, 明明清冷静默,他却仿佛看出了铁马金戈的杀气。   他“噌”的一下从山石上站了起来,矗立片刻后,身体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原地。   “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祝竜回来了。”   墨莲池怀疑他心头的悸动是因为有强敌来犯,而能被他称为强敌的,整个华夏有且只有祝竜一个。   至于山下城市里的那个杜若,呵。   不过是一个凡人,还入不了他的眼。   .......   清晨,太阳刚刚跳出海平面,这座城市已经四面喧嚣,车辆如梭,行人如织,车鸣声中夹着你来我往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哎,小孙。”一个穿着老头衫的老人叫住了一个穿着衬衫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你是不是也要去五味馆买早餐?”   中年男人闻言点了点头,“李老,您这是吃完了?”   老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哪呢。”他说,“今天五味馆有事停业,你得去别家买早饭了。”   “停业?”小孙停下脚步,有些遗憾,“我还想着尝一尝他们家的水煎包和四喜蒸饺呢。”   上次来的晚了没抢到,今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没想到对方居然停业了。   “老板没说是什么事情吗?”   “不清楚。”老人摇了摇头,“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看通知上写着明天正常营业,为了弥补大家,明天的早餐一律打八折。”   听到明天正常营业,小孙就放下了心,他脚步一转,朝着旁边的一家馄饨铺走去,走前还不忘招呼老人,“李老,不然我们今天吃陈记馄饨吧。”   这也是一家开了十多年的老店,哪怕五味馆横空出世吸引了许多客流,陈记混沌也仍旧有不少忠实老顾客。   这不天刚亮,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三分之一。   李老闻了闻空气里扑鼻的香味,脚步已经下意识的跟了上来,“走走走,我也许久未吃馄饨了,还真有些怀念。”   类似这样的对话还发生在许多的顾客身上,因为五味馆的停业,导致别家的店铺客流都比往日增加了些许,乐的那些店家嘴角都翘了起来,招呼客人也愈发热情。   此时五味馆的后院内,杜若正带着大家伙清点物资。   总部那边的符箓和阵盘刚刚送到,她先是给每个妖都一样分了几张,然后自己留下三分之一,剩下的都给了商陆防身。   阵盘则是交给了桂平。   等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后,朱八娘那边也来了消息。   “局长,我朋友踩好地图了。”   她举着手机,将照片发到了工作群里,随着“嘀嘀”的信息提示声响起,群里一连出现了近百张正面侧面俯视仰视的图片。   桂平认真的翻阅着那一张张图片,长生殿藏身的那片区域的地形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成型。   “跟你的朋友说声谢谢,回头请他们来五味馆吃饭。”杜若想了想,追问了一句,“他们可有受伤?”   “没有。”朱八娘知道她的意思,“他们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只是在外围转了几圈,而且隐去了身上的气息装成了普通的小动物,并没有引起长生殿的人怀疑。”   再加上他们是趁着早上出来觅食的时间点,那就更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听到没有人受伤,杜若放了心。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众妖齐声道。   杜若看向了商陆,商陆冲她笑了笑,“我也好了。”   杜若深吸了口气,神色坚定,“那我们出发。”   一个小时后,商陆在明山脚下的停车场将车停好,杜若和其他妖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明山。   不远处停着几辆大巴车,有游客拿着手机在拍照,看见他们一行人后楞了一下,其中一个长相明艳大方的女孩走了过来,热情的说道,“你们也是为了能错开高峰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吧。”   说着,她的目光不断的在白龙和商陆身上游移,眼神直白,“我叫苏诺,是天天旅游的金牌导游,你们要是没有买票的话可以跟我们拼团一起买,价格还能优惠。”   苏诺这话虽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谢谢,不用了。”   杜若笑了笑,温声拒绝了她,“我们已经买好门票了。”   听到他们已经买好了门票,苏诺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失望,她咬了咬嘴唇,浓密的睫毛闪了闪,“没关系,相逢就是缘分,能加一个微信吗,以后你们想要旅游可以找我。”   说着,她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扫一扫。   对方做到了这个地步,又是一个大美女,杜若也不想太扫她的面子,于是她也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二维码,加了对方好友。   “帅哥,我们也加一个呗。”   苏诺爽朗的说道。   商陆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往杜若旁边一站,单手环住她的肩膀,“我平时不怎么用微信,都是她代表我。”   苏诺一怔,视线在他们俩人身上转了转,脸上的笑意有些僵。   “哦哦,好的。”   做导游的情商都很高,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们身后的白衣青年。   这个总不会是单身了吧。   白龙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手拿掉了涂荼嘴角沾着的一颗米粒,声音温柔,“怎么还这么马虎。”   涂荼仰着头,傻笑了两声,“老板做的寿司太好吃了嘛。”   声音软糯,表情娇憨,看向青年的眼神里带着信任和依恋。   苏诺嘴角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她不着痕迹的捂了捂胸口,感觉被插了一刀,满嘴的苦涩。   “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扯了扯嘴角,收起手机,决定远离这些大早上撒狗粮的人。   “等等。”杜若忽然出声叫住了她,苏诺回头,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疑问,“有什么事吗?”   杜若指了指山上,“你们一会要上山?”   苏诺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明摆着嘛。但想到方才是自己厚着脸皮加了对方的微信,好脾气的道,“对呀,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吗?”   “不。”杜若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会带好队伍,若是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好奇,更不要去那些没有开发的景区。”   苏诺看向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她一个导游当然不会带着游客冒险,更可况私自进入那些明令禁止的地方。   “好的,我知道了。”她的笑容有些敷衍。   杜若自然知道自己的说法有些多余,但是方才她看见对方脸上浮现出了一层黑气,那明显是不祥的预兆,因此多说了两句。   至于对方领不领情,那就不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我们走吧。”   杜若提醒过后也不再多说,带着大家朝大门走去。   涂荼也看出了苏诺脸上的黑气,见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旁边的青年)身上,想了想,从队伍里飞快的跑了出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多加小心。”   说完不等苏诺反应,又一溜烟的跑回了队伍里,跟在白龙身侧,形影不离。   苏诺张了张嘴,刚想说大门那里还没开,去了也要等还不如在下面等,就见那一行人眨眼间已经走出了她喊话的范围。   苏诺揉了揉眼睛,有些震惊他们的速度。   景区的入口设在半山腰,因为未到时间,所以大门紧闭,只有两个安保人员在那里站岗。   商陆上前一步,取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接到上级命令说景区里面存在安全隐患,特意过来调查。”   两个安保人员确定了一下证件,然后打开了大门,“需要封闭景区吗?”   “不用。”   杜若笑着道,“不再开放区,不影响正常游览。”   “好的,那你们小心。”   两个保安在他们进去后,又将大门给重新关上,然后站在两旁静待开园时间。   苏诺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帮其中一个游客拍了几张照片,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半山腰。   清晨的山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将明山隐隐约约的罩在了里面,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处凸起的门楼的雏形,却看不清具体内容。   她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指针刚刚落在七上,她拍了拍手,招呼大家道,“集合啦,有上厕所的赶紧上厕所,再过十分钟我们就要上山啦。”   听她这么说,队伍里有几个人结伴去了厕所,剩下的人则排好了队伍等待,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苏诺带着他们上了山。 第157章 异样   到了检票处, 苏诺下意识的环规了一下四周, 没看到应该在门口的人时她惊讶的睁大了眸子。   “怎么会不在这里?”   她心中纳闷,想上去问一问站岗的工作人员,又想到对方的冷脸, 不想热脸贴冷屁股显得太掉价。   苏诺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重新扬起营业的笑容, 打开了扩音器,招呼身后的游客排队进入景区。   “各位游客早上好, 我们现在正位于明山风景区的入口,前方就是检票口, 进入检票口后有两个选择,一是自行爬山观赏风景,二是乘坐观光车游览风景。现在我统计一下人数, 想要乘坐观光车的请站到我的右手边, 一会我去给你们买票。”   人群中躁动了片刻, 不一会,有十二个人站到了她的右手边,还有八个人站在原地。   苏诺心中有数, “我现在先发一下自行爬山的游客的门票, 坐观光车的游客稍等一下, 等我买了车票和门票一起发。”   “好的。”   大家对此并无意见。   于是苏诺将八个人的门票发了下去, 同时不忘叮嘱他们,“明山山势险峻,大家游览的时候一定要走大道, 不要进入那些未开放的地方。”   之前就是有游客为了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或者找个人少的地方拍照,进入了禁止区,被里面的蛇给咬了。   幸亏那蛇没毒,不然那游客就救不回来了。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责任,苏诺每次带队来的时候都会给大家普及这个故事,见到大家不耐烦的时候还会耐心的换着说法劝说几句。   等将这八个人的门票发完后,她立马转身去旁边的窗口买了车票,然后跟门票一起发给了剩下的十二个人。   “苏导,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有游客见她没有跟着一起上车,不由问道。   苏诺摇了摇头,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听她这么说,游客也不再强求,拿着票排队上了车,然后一路上慢悠悠的上了山。   等送走了他们后,苏诺想了想,还是返身回到了售票口,来到一个工作人员面前,笑着问道,“大哥,我之前看到有几个人走在我们前面上了山,怎么没看到他们啊。”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她脖子上挂的导游证,这才说道,“他们不是游客,走的特殊通道。”   苏诺闻言一惊,紧跟着问道,“那他们是什么人?”   工作人员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那不是你该问的。”   身为景区的工作人员,他总不能告诉一个外人说他们里面出现了安全隐患吧。   苏诺讨了一个没趣后讪讪的闭上了嘴,她看着隐在云雾中的明山,不期然的想到了在山脚时那个女孩跟自己说的话。   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爪子,痒的厉害。   苏诺只犹豫了片刻,就抬步上了山。   她本来就有几分反骨,别人不让她做的事情偏要做,工作是,生活亦是。   不过她虽然上了山,却也没有去那些明令禁止的地方。毕竟作为导游,该守的规则还是要守,但她走的也是边缘地带,若是深山中有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听到。   即便如此,她爬了一路也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特殊的动静,除了雾气越来越大以外,其余的都十分平静。   等等,雾气?   苏诺拧着眉头看了看左侧用围栏围起来的未开发区域,又看看了右手边的开放地带,心头剧烈一震。   缥缈的白雾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给拨成了两团,一团在左侧越来越浓,一侧在右侧越来越淡。   就像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她惊讶的看着这奇幻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不可思议了。   她喃喃的说道。   ........   深山中,一行人的身影在雾气中迅速的穿梭,完美的避过了一个个障碍物,仿佛一点都不受那浓雾的影响,杜若拉着商陆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白龙几个则游刃有余的跟在身后。   “看来老天爷也站在我们这边。”   桂平看着周围的浓雾,心情轻松的道,“有这雾气的阻拦,一会布阵的时候更加不会被注意了。”   “那是。”涂荼闻言点了点下巴,肯定的道,“上天一定是看在咱们局长的面子上才这么照顾我们。”   被抢了想说的话,朱八娘张开了一半的嘴不甘心的阖了起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她加快脚步跟上杜若,提醒道,“局长,再有三百米就到了目的地了。”   杜若脚步一顿,停下了脚步,她拿出一张隐身符先给商陆贴上,等他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后,又给自己贴了一张。   “大家注意隐蔽。”   她这么说道。   白龙作为龙族,隐身术无师自通,所以不用隐身符,只需一个意念就隐去了身形。   桂平作为一只千年玄龟,法术修的比人还溜,因此也没有用隐身符。   湘水是河神,雾气本来就是水的一种形式,因此直接融入了大雾中。   剩下的涂荼和朱八娘一个修为不够,一个跟脚不行,只能老老实实的贴上了隐身符,亦步亦趋的朝着目的地围去。   在离着地宫还有百米的时候,桂平停下了脚步,给杜若传音道,“局长,我过去布阵了。”   一团雾气飘到了他的手边,蹭了蹭他的胳膊,湘水的声音透过水雾传了过来,“我感受到了水流的气息,这附近有地下河,还不止一条。”   “我去那里布置一番。”   “我跟着桂叔一起。”涂荼始终记得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忙不迭的举手示意。   杜若点了点头,做完动作后才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传音道,“好,大家小心。”   她看了一眼手表,“最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无论成不成功,都要到这里汇合。”   “好。”   两妖一神纷纷回道。   杜若看了一眼四周,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耐心的等着他们回来。   二十分钟后,桂平几个回来了。   “局长,幸不辱命。”   杜若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高兴的道,“好,你们守在四周,白龙和我进去。”   她往前走了一步,一股力道在后面拽着她,手心处更是一紧,被人重重的握住。   杜若回头,视线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挣了挣,没挣动。   “商陆?”   商洛抿了抿唇,眸色幽深,“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行。”杜若想都不想的拒绝,“里面情况不明,危机四伏,你进去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眼神执拗。   “.........”杜若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祭出杀手锏,“你进去会让我分心。”   商陆:“.........”   他的脸上闪过几分挣扎,最后化为了一抹晦涩。   商陆静静的看了杜若片刻,忽然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她,力道之大就是杜若也有些受不住。   “一个小时。”他声音暗沉,“我就等你一个小时。”   如果一个小时后你还没有出来,那么我就进去找你。   “好。”杜若神色一怔,感受到他的不安,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软声承诺,“放心,我一定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出来的。”   商陆将她抱得更紧,杜若也不催促,直到他主动松开手,   “那我进去了。”   “嗯。”   商陆抿着唇,低低的应了一声,表情臭臭的十分不情愿。   这一刻,他心中无比懊恼自己是个普通人,不能跟着她一起进去,不能陪着她身边保护,不能将危险拦在她的一米之外。   商陆没有注意的是,随着这股不甘的情绪的扩大,他的身体深处,不,准确的说是灵魂深处忽然亮起了一道光。   那光温暖又明亮,像是黑暗中的明灯三千,带着宽容又光明的力量。   就在这时,被系统收在一处的功德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忽然动了起来。   【咦?】这股波动惊动了系统,它从商陆识海中飘了出来,朝着那股异动的地方看去。   【怎么没有动静了?】等它到的时候,识海深处一片平静,功德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里,乖巧的像个孩子。   系统又停留了片刻,发现那些功德仍旧没有动过一丝,纳闷的又飘了回去。   就在它走后不久,那些一望无际的功德海深处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光明又伟正的力量顺着裂缝融入了功德中,然后一点点的浸透,交缠,融合。   整个过程缓慢又安静,没有再发出一点异样。 第158章 窥视   地宫的入口设置的很巧妙, 在一片茂密葱翠的树林中........的一颗树干内。   瑶光只侧面的标出了地宫的位置,却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大门的所在。   好在杜若和白龙的神识都够强大,一眼扫过去, 很快便在诸多大树中找到了最特别的那一颗。   “怎么进?”   白龙站在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前面, 端详着这颗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大树,“上面有禁制,要么有钥匙, 要么蛮力硬闯。”   其实他比较倾向于后一种, 不过那样的话动静太大, 里面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杜若也比较喜欢第二种, 简单干脆, 但是不行。   “地宫内的情况我们不了解,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再让他们跑了得不偿失。”   她叹了口气, 神色有些失落。   白龙:“那我叫桂平过来。”   “不用。”她抬手拉住了白龙,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星星状的蓝色玉牌,在白龙好奇的视线下, 贴在了树干上。   褐色的树干发出了一道大地色的光晕, 像是一颗石头落入了水面,荡起了一波波的涟漪。   涟漪过后, 严丝合缝的树皮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缝隙,缝隙向两边扩大, 最后露出了一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白龙轻轻扬眉, 神色惊讶, “哪来的通行令?”   杜若掂了掂手里的蓝色玉牌, 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你猜?”   白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入通道, 温润的声音隔着一层树皮传了过来,“是沈同今早送来的吧。”   他可以肯定昨天杜若手上绝对没有这个令牌,联想到今天早上她收到了一大堆快递,白龙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令牌就是夹在总部的那批物资里面被送进来的。   杜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不服气的道,“为什么是沈同?”   明明还有瑶光和白羽。   白龙瞟了她一眼,“直觉。”   不要小看一条龙的第六感,他们战斗种族的感知力可是很敏锐的。   杜若:“.........”   “滴答。”   一滴水顺着石缝从壁顶滴了下来,在地上砸开一朵褐色的水花,甬道狭窄阴暗,潮湿的水汽里还带着浓重的土腥味,走在上面黏糊糊的,一步一个脚印。   杜若眼观四方耳听八路,小心的避过一个小水坑,忍不住抱怨道,“白龙,我对长生殿有些失望。”   “不,不是有些,是很失望。”   白龙笑了一下,温润如玉的面庞在幽暗的环境下隐隐发光,“忍一下,前面应该会好很多。”   说实话,他也没料到长生殿居然会这么........穷。   连进门的路都弄的这么寒碜。   实在不像是名门隐士的富户的作风。   难不成他并不像他们表现出的那么有钱,实则是外强中干?   这么想着,前方忽然一亮,甬道陡然变得开阔,脚下也不再是略显泥泞的土路,而是干净整齐的大理石地砖,两边的石壁上每隔十米便插着一座青铜古灯,灯上托着一颗圆溜溜的........灯泡。   灯泡是节能灯,灯光明亮却不刺眼,很好的驱散了黑暗。   白龙只瞥了一眼灯泡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微垂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浅浅的嫌弃。   灯泡和青铜灯座,就是他一个直男看来也不搭呀。   这长生殿的殿主怎么想的,要放也该放夜明珠啊。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长生殿果然很穷。   越往前走,道路越宽,摆设却依旧简单朴素到空无。   耳朵里除了细细的风声和断断续续的水滴声,就是他们的轻而稳脚步声。   “咚、咚、咚。”   前方大殿上闭目养神的青年豁然睁开了眼镜,面具下的眸子里幽暗又寂静,然而眸底深处,却燃烧着浓烈的火焰,像是要将时间的一切焚烧殆尽。   疯狂又执拗。   上官承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瞳孔微微一缩,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面菱花形的镜子,造型古朴,镜面微黄,看着有很长时间的年头了。   上官承的手指拂过镜面,下一秒,灰扑扑的镜面中就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男一女,容貌出色,气质不凡。   “怎么是他们。”   看清来人后,上官承脸色一变,他板着脸,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背脊紧绷,垂下来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   上官承嘴角一勾,握着镜子几个闪身消失在大殿中,“既然来了,那就永远留下来吧。”正好他还缺一个试验品。   幽冷的声音宛若毒蛇吐信般回荡在大殿中,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感,等杜若和白龙进来的时候只能隐约听见一丝残音。   “人刚才还在这里。”捕捉到那丝不怀好意的声音,杜若蹙了下眉头,冷凝着脸打量四周,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嗯。”白龙点了点头,鼻翼阖动,仔细辨别这空气中的气味,随即面色一沉,“这里只有人的气息,没有魔。”   也不能说没有,只是那丝魔气很淡很淡,和浓郁的人气比起来,一闻就知道是很久之前留下来的。   “难不成他预料到危险提前出去避祸了?”   杜若话音刚落就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若是如此,这里就不会有人。”   而且他们的行动迅速又隐秘,对方又不会掐算,不太可能提前预知。   “他的运气倒还挺好。”   杜若可惜的叹了口气。   白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妨,他逃不掉的。”   根据鱼夏提供的信息,墨莲池需要大量的欲望和恶念才能维持和壮大自己,长生殿是目前已知的最大的邪教组织,只要将它连根拔起,就等于是断掉了他的供给。   这样的他虽然仍有威胁,但却不会造成大规模的伤害。   杜若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有几分不甘心。   “本来还想一网打尽的。”   她嘀咕了一句,随即打起精神,“走吧,我们去找躲起来的小老鼠。”   在中枢室里监视他们的上官承听到她把自己当成了小老鼠,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他阴沉着一张脸,声音暗哑,“老鼠?”   呵呵,谁是老鼠还不一定呢。   上官承低头看着浮在身前的星空图,伸出一根手指将其中的几颗星星挪动了下位置,一双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充满恶意的看向镜面中的人。   “接下来,你们可要好好的玩呢。”他低柔的说道,“千万不要太容易就死了。”   ........   白龙正顺着大殿内的那道气息追踪,拐过一道弯后,他们来到了一条长方形的走廊,两边像是酒店客房一样,立着无数个房间。   白龙和杜若对视了一眼,“他的气息在这里消失了。”   杜若看着前面少说得有二十个的房间,嘴角一抽,“你觉得他会躲在这里面的一间房间里吗?”   白龙沉吟了片刻,反问道,“你觉得呢?”   杜若挑了挑眉,没好气的白了白龙一眼,“我问你呢,不要把问题甩给我。”   真是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前是多单纯的一条小白龙呀。   白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还能跟谁,近墨者黑啊。   杜若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她啧啧了两声,再次观察起这条走廊和房间来。   悠闲的坐在中枢室的沙发上,左手端着一杯红酒,右手捏着一块杏花糕,目不转睛的用上帝视角看着他们的上官承动作一顿,微微坐直了身子,“怎么还不进屋?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不应该呀。   这阵法在当年修建地宫的时候就有了,若是没有敌袭,那就是待机,有敌袭,阵法就会无声的转换成攻击状态,不会让进入阵法的人察觉。   “难不成是瑶光那几个叛徒提醒过他们?”上官承喃喃自语,“不,这也不可能。”   关于阵法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墨莲池也不知道。   好奇心驱使下,上官承不由调整了一下视角,将走廊的画面放大,目光灼热的盯着他们,想看他们会怎么选择。   正在认真思考的杜若忽然抬起了头,视线直直的射向半空,眼神锐利,宛若一柄利剑刺破了空间。   上官承一个没防备,被那万若实质的目光刺了一下,手心一抖,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晃了晃,然后溢出了大半。   纤尘不染的白衣上顿时染上了许多红渍,将一身清冷出尘的气质瞬间拉下了神坛,踩进了尘埃。   上官承脸色一沉,面具下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打翻了颜料瓶,胸口剧烈起伏。   “啪。”   他手上一个用力,玻璃杯应声而碎,剩下的酒液宛若献血顺着修长如玉的指尖流下,眸底蹿起一股暗火,上官承深呼吸了几下,勉强压下心中的那股悸动,转身去旁边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怎么了?”   白龙见杜若忽然抬头看向半空,也跟着看了过去,目之所及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他心中却隐隐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我们被监视了。”   下一秒,杜若的话证实了他的直觉。   “整座地宫应该被设下了阵法,从我们踏入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在阵法当中。”   换句话说,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哦。”白龙神色不动,闻言并没有多少意外,声音淡淡的道,“所以我们不用纠结了。”   他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第159章 反目   然而杜若却听懂了。   她捏了捏手指, 活动了一下手腕,偏头朝着白龙勾唇一笑,“我先来?”   白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退后半步, 上官承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狭长的眸子眯了眯,闪过一缕兴奋。   终于要进入房间了吗。   他兴冲冲的坐回了沙发上, 将镜面中的影像放大, 姿态慵懒又散漫, 仿佛一点都不将对方放在心上。   只是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心态。   “欢迎进入潘多拉的.........”   “嘭!”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 整个地宫似乎都跟着晃了一下,上官承眼睛里的兴奋和炙热就这么僵在眼底, 他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的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嘴唇抖动了几下, 双目泛红。   “嘭, 嘭,嘭!”   紧跟着, 又是三道响彻升天的撞击声响起,这一次, 连大地都跟着颤了几颤。   上官承再也忍不住, “豁”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双目阴冷的盯着镜子里的女人, 紧绷的嘴角泄出一抹阴柔的笑声。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声好, 脸上的神情被面具遮住了大半,那一双通红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看上去十分愉悦,只是周身的气质却阴冷粘腻的宛若常年不见阳光的枯井深渊。   上官承一只手悬在星空图上,十指迅捷的在上面挪动,本就奥秘繁复的星空图不断的变幻形状,而随着他的动作,一道凛冽的杀机也由浅至深的从星空图上溢了出来。   “咔嚓嚓。”   墙壁破碎的坍塌声不断的在空间里回荡,宛若大型拆迁现场,放眼望去皆是尘土飞扬、残垣断壁。   这响声一直持续了一刻钟才渐渐停了下来,白龙随手打出一道风,将弥漫在走廊里的尘土打散,视线顷刻间变得清晰。   他看着前方,俊雅的面容上不见半分意外,“果然是幻术。”   杜若解下口罩,瞅着前方露出了真容的甬道,神色复杂。   “他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还是自己蠢?”   一个邪教组织的大本营,装修的跟个酒店似的,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况且这还是地下,施工不易,周围又有妖怪居住,力求从简注意隐蔽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看他外面那简陋的布置就知道了。   到了这里忽然换了一个画风,傻子才会跟着他走。   “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幻术万无一失。”白龙随意的道,“自负的人通常都有这个毛病。”   觉得自己天下第二就没有人是第一。   杜若撇了撇嘴,脚尖一挑将挡在路上的一块石头踢飞,“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自负,没有实力的人的自负那不叫自负,只能说是........外强中干。”   她想了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白龙点头,赞同的道,“有道理。”   躲在中控室暗戳戳的窥视他们的上官承听着俩人的一唱一和,气的脸都红了,他咬着牙,嘴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恨不得将他们吞吃入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滚的情绪,眸子里的红色褪去一分,随即从储物戒中掏出一颗绿色的珠子,扔进了星空图中。   浩瀚的星空中划过一颗流星,引起了周围星辰的呼应,有的星星移位,有的星星隐退,有的星星一分为二占据南北。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副新的星空图横空出世。   新的星空图看着十分安谧宁静,不见半分之前的杀机,静静流转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恬静。   上官承看着这样的星空图,嘴角却缓缓的勾了起来。   一声暗哑阴鸷的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毒蛇吐着信子滑过地面,每一步都透着阴毒。   人心有五毒,贪痴嗔慢疑。   哪怕是圣人,也做不到割舍,只能不断的克制,用道德束缚,用律法约束,用毅力隐忍。   “我倒要看看,这一关你们要如何过。”   “哗啦。”   头顶掉下一块碎石,杜若敏捷的往旁边一避,石头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溜到了一边。   杜若抬头看一眼头顶,拽了一下白龙的袖子,“我之前是不是太用力了?”   总感觉这里像是要塌了的样子。   “放心。”白龙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上方,肯定的道,“一时半会的塌不了。”   杜若:“.........”   感觉更不放心了。   白龙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   杜若瞪大了眼睛,“你之前还说塌不了。”   白龙一本正经的道,“对呀。”   “但是这地宫修建的太垃圾了。”他的语气充满了嫌弃,“也就比豆腐渣工程好上那么一点,经不住我们长时间的折腾。”   杜若:........   看着不断往下掉渣渣的石壁,居然无言以对。   “看来这长生殿是真的穷。”   白龙似乎还嫌不够,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   杜若深以为然,“可不是。”她有些忧愁,“也不知道这一趟黑吃黑能不能回本。”   白龙:“???”   现在好像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吧。   但是看着女孩愁眉苦脸的样子,白龙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摸了摸对方的发顶,声音温和,“没关系,这趟不回本我就带你吃大户。”   他听来自海里的妖怪说,深海之中有许多沉船,那里面藏着许多宝藏,随便拿出一点就能吃喝不愁的过一辈子。   杜若眼睛一亮,嘴角梨涡若隐若现,“那多不好意思。”   顿了顿,她笑着问,“咱们什么时候去?”   白龙:“........”   就在他沉默的这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忽然发生了变化。   “小心。”   白龙听到空气中传来的利刃破空之声,长袖一挥,将射来的利箭拦在了三尺开外,另一只手揽着杜若的胳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牢牢的护了起来。   “看来我们.......”   白龙没有回头,他警惕的看着四周,身体紧绷。   “噗嗤。”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他不可置信的回过头,视线从那把没入体内的匕首上掠过,最后停在女孩扬起的笑脸上。   “为什么?”   他不明白。   杜若笑了一下,手心一个用力,匕首在对方体内转了一圈,白龙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惊的,脸上血色尽失,神色柔弱,“为什么?”   他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又问了一遍。   “切。”杜若撩起眼皮,看了白龙一眼,那双盛着夏日和春意的眸子里流淌着失望和冷漠,手腕一动就要继续捅刀。   白龙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匕首,杜若动了动,没转动匕首后索性也不再坚持,松开手退后两步,和他隔开安全距离。   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上染上的鲜血,“你不明白吗?”   白龙看着她,声音沙哑,“我该明白吗?”   “当然。”杜若理所当然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   “况且龙身上全是宝,杀了你我就是这世上最富有的修士了。”   说完,她垂涎的看着白龙,那目光中的贪婪和欲望让白龙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再次裂开,鲜血顺着小腹一路向下,在地上蜿蜒出一朵朵血花。   “哎,你别乱动。”   杜若看着地上的鲜血,忽然说道。   语气中充满了心疼。   白龙神色一喜,以为她还是关心自己的,下一刻一盆冷水就兜头泼了下来,让他的心坠入了冰窟。   “龙血也是很值钱的!”   白龙气极反笑,他握住匕首,稍一使劲将匕首拔了出来,利刃离体的瞬间带出了一串血花,有几滴甚至溅在了杜若脸上。   “哐当。”   白龙将染着鲜血的比瘦人扔在了地上,一只手捂住伤口,微微喘了一口气粗气,“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   “滴答。”   杜若刺的用力,匕首伤及了内脏,哪怕龙族的自愈能力很强,这一刻鲜血还是顺着指缝不断的流淌。   很快就在地上积满了一小滩。   杜若看着那一滩血,捂着胸口,仿佛失去了五百万。   “你就不能乖乖的吗。”忽然,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白龙,失望的道,“像之前那么听话多好。”   白龙没料到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胸口剧烈的起伏,腹部的鲜血流的更多,失血的晕眩感和冰冷感让他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后背倚在了石壁上。   “你要杀我,还想让我引颈受戮?”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厉声质问起来。   杜若挑了挑眉,“不然呢?”   “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我收回来有什么不对?”杜若理直气壮,“而且你这段时间吃我的,住我的,就是养条狗都会听话。”   她的声音凉薄,目光冷漠,看向白龙的眼神更是不带往日的半分情感。 第160章 受伤   四周安静的过分, 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一次次的撞击胸腔,白龙眼里的光黯淡下去,直至晦暗。   “原来, 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啊。”   许久后, 他轻叹出声,语气平静,无爱无恨, 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没有半分情感。   “哼。”   对方回了他一个轻嗤。   白龙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幽深一片, 他长啸一声, 修长的身躯顷刻间化为龙形,紧致光泽的鳞片, 矫健有力的四肢, 锋利尖锐的爪牙.........   “昂~”   清越的龙吟声在安静的空间中响起,不断的回荡, 强大的声波撞击在石壁上, 无数的石块泥土簌簌而落,像是下起了泥石雨。   然而对面的杜若却仿若未觉, 仍旧站的笔挺,神色平淡, 眉眼从容。   白龙铜铃大的蓝色眸子眯起了一半, 心中某个猜测愈发肯定, 他甩了一下尾巴, 利爪划破空气,朝着对方的胸口抓去。   动作狠厉迅疾,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   杜若耳边刚传来白龙的一道“小心”, 下一刻就被一股大力给拽到了一旁,她等了等,没等到对方的后续,不由抬头看向了前方的青年,“白龙--”   她刚发出两个字,就见前方的青年转过了身,俊美修目,挺鼻薄唇,深邃的桃花眼中浮动着层层情意,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商陆?”   看着那张英俊的过分的美颜,杜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你怎么在这?”   她上前一步,拉着对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身上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青年笑了笑,本就出众的容貌更添几分魅惑,杜若看的有些晃神,额头被人弹了一下,她回神,撅了撅嘴巴,凶巴巴的盯着他,“干嘛?!”   商陆叹了口气,“你这么傻,我怎么放心。”   杜若:“???”   她仿佛没听清,侧了侧耳朵,“你说什么?”   谁傻?   这是个送命题。   商陆聪明的没有选择重复,而是回答起了她的上个问题,“我听见下面有动静,怕你们有危险,所以就下来了。”   顿了顿,不等杜若说什么,他继续道,“你放心,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杜若睨了他一眼,没跟他继续争辩。   算了,来都来了,她又不能把他赶上去。   “跟好,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乱跑。”她走在青年前面,同时叮嘱,“碰见长生殿的人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逞能。”   “好。”   对方乖巧的应道。   杜若脚步一顿,心头闪过一丝疑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对了,你来的路上碰见白龙了吗?”   “没有。”商陆道,“他不是跟你一块吗?”   杜若:“刚刚还在一起,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一把拉住了商陆的手,在对方讶异的神情中,解释道,“地宫之中有阵法,我怀疑这里就是阵法的一环,白龙应该是陷在了某处。”   她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这样比较稳妥。”   至少不会像白龙那样一个眨眼就不见了。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听见白龙陷入了阵法中,商陆脸上染上了一丝担忧。   杜若却很镇定,“没事,该担心的是对方。”   龙族的战斗力连她都不敢小觑,区区一个阵法,还不够他折腾的。   听到她漫不经心的语调,跟在后面的青年脸色一沉,随即很快恢复原样,他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你和白龙的实力想比,谁更强一些?”   杜若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希望谁更强一些?”   “那当然是你。”   商陆毫不犹豫的道,“我的女朋友是最厉害的。”   不知为何,听见男朋友坚定的肯定,杜若心中却并不在怎么高兴,她眼中的笑意淡了一些,对方却没有察觉,而是继续夸道,“白龙才渡劫成人不久,论经验和能力,还是你更胜一筹。”   不然怎么会是你是老板,他是员工呢。   杜若闻言眉梢一挑,眼底的笑意彻底散去,她勾了勾唇,似是十分高兴,连声音都透着几分喜悦。   “那是。”   “人为百灵之长,白龙怎么通灵也是龙,论起智慧,还是人更占优势。”   “对。”商陆附和道。   杜若笑的更开心,拉着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商陆。”她表情严肃的看着前方,又瞅了瞅周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方才已经走过这里了?”   商陆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吧,这条路我没有印象,应该是第一次走。”   “是吗?”杜若语调平坦,听不出情绪,“这里是地宫,很容易迷路,我们先做个记号。”   商陆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对方松开了他的手,跑到前面拿出一个记号笔标记了一个数字“5”。   “好了。”杜若收起笔,继续往前走。   商陆跟了上去,他看着女孩纤细的后背,深情的眸子里忽然露出了一抹冰冷的杀机。   “若若。”   他忽然出声叫道,声音温柔。   “嗯?”   杜若转身,一把刀子忽然刺了过来,她没有防备,被刺了个正着。   “你.........”杜若低头看了一眼没入小腹的刀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镜,表情震惊,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商陆拔出了刀子,带出了一蓬鲜血,见对方眼神呆滞,像是受惊过度傻了一般,再次朝着她的胸口刺去。   “噗嗤。”   刀子划过肌肉的声音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阻力。   商陆挑了挑眉,看着用手握住了刀刃的女孩,二话不说加大力道继续刺了下去。   然而这一次,那把刀子却牢牢的被对方控制在手中,任由他怎么用力也不动分毫。   商陆脸色一变,眼中寒芒闪动,果断的松开手,抬掌朝着她的胸口拍了下来。   掌风凌厉,带着锋锐的冷风,掀起了杜若两颊的碎发,吹起了她的衣角,重重的朝着她的胸口落下。   若是这一掌落实,杜若不死也残。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一道人影从半空中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一旁的石壁上,然后像个泥鳅一样,软软的瘫了下来。   “咳咳咳。”   商陆的右手不自然的垂在一侧,另一只手捂住被打断了肋骨的胸口,苍白的嘴角缓缓溢出两行鲜血,刺目又鲜艳。   “怎么会?”   他瞳孔涣散,慢慢失去了焦距,只是眼睛仍旧固执的看向杜若的方向,浑浊的眼球倒映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女孩,他又咳了一口血,表情扭曲。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杜若步伐沉稳,呼吸平缓,神色从容,动作矫健,一点都不像被刺中了要害要死的人。   他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小腹上,看着那一团红晕,在瞅瞅她经过的地面,表情跟吃了shi一样,“你没受伤?”   杜若笑了笑,摊开完好无损的手掌,“当然没有。”   “这不可能!”   商陆喘了一口气粗气,苍白的脸上飘上两团红霞,嘴唇被鲜血染红,整个人看着病弱又艳丽。   杜若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浓重的不满,她闭上了眼睛,掌心浮现出一朵红色的火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对方身上。   “商陆”瞳孔一缩,只来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淹没在火海中,下一秒,他的身形在火海中化作了无数的碎片。   刚做完热身还没进入正题的红莲业火感受到目标人物忽然消失,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半米高的火焰猛的蹿高了一丈,在空中不断的跃动。   “乖,不生气。”红莲业火是先天灵火,本身就带有几分灵智,又在杜若体内寄居多年,心意沟通,杜若自然知道它为什么生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笑的十分无害,“这不还有整片石壁吗。”   杜若此刻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白龙之前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提醒,他们就被带入了这新的幻阵之中。   对方这次学聪明了,懂得利用心中的软肋来对付他们。   感情,的确是一把利刃。   可惜,却还是低估了他们。   也用错了地方。   红莲业火听见主人的话后又蹿高了半丈,不过这次它是高兴的,看着这长长的甬道,它撒开了脚丫子冲了过去。   红莲业火生于十八层地狱,本身就有破障的能力。   上官承的幻阵在它眼里形同虚设,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阵法就被烧出了一个洞口。   一道响彻的龙吟顺着洞口飘了出来,将那本就不稳定的阵法震的摇摇欲坠。   “哗啦。”   杜若仿佛听到了一声镜面破碎的声音。   下一秒,眼前的景物忽然发生了变化,像是蒙着面纱终于被揭下,露出了本来样貌。   杜若站在一个类似客厅的地方,脚下是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纹路,那些纹路组成了也一个个玄奥符纹,符纹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奥秘的阵法图。   只是这阵法图被红色的火焰缠住,烧的七零八落,生生的破坏了那一身的凛冽杀机。   一道石门出现在前方,两侧的蟠龙灯架上,镶着两颗圆溜溜的夜明珠,杜若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见那夜明珠还没有小孩的拳头大,不由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身后传来一道略重的脚步声,杜若回头,看到已经变回人形的青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迎了上去,“白龙--”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视线不经意的瞥过对方,忽然顿住。   杜若脸上的笑一收,疾步上前,神情关切的看着他,“你受伤了?”   说着手心浮现出一抹绿光,贴在了白龙的伤口上。   白龙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在看见对方眉眼中的担忧时刹住了动作,伤口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紧跟着变成了一股暖流,温柔的包裹着伤口,一点点的修复受损的经脉和皮肉。   “你在幻境中遇见什么了?”直到将白龙的伤口治愈的七七八八,杜若才有心情询问他遭遇了什么,“居然能将你伤的这么重?”   白龙抿了抿唇,别过头看向那扇石门,“他应该就藏在里面。”   话题转的这么生硬,就是不想谈的意思。   杜若不是没有眼力价的人,见他不想说,也不再追问,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疗伤药,给他递了过去。   “时间有限,你的伤没能彻底治愈。这里面是小还丹,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白龙没有拒绝,自然的接过,然后倒出一粒丹药,低头看了她一眼,温声询问,“吃几颗?”   杜若还对他方才的逃避有些生气,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三颗!”   “哦。”   白龙又从瓶子里倒出两颗,仰头一口吃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还有一股草木的清香,甜甜的,一点都不苦。   三颗药丸入腹后,他的脸色又好看了两分,白龙握着药瓶,悄咪咪的觑了对方一眼,见她没有想要收回去的意思,赶紧将药瓶收进了自己的空间。   红莲业火这时已经将客厅里的阵法烧了个干净,它飘到了杜若的指尖,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她的体内,意犹未尽的看着前方的石门,跃跃欲试的拉长了身子。   意思不言而喻。   杜若十分善解火意,“去吧。”   她道。   红莲业火得到了允许,立马蹿向了石门,“滋啦滋啦”的燃烧声响起,那道厚重的坚硬的石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剩下了一个黑秃秃的门洞。   有柔和的光晕从里面泻了出来,红莲业火攀在门洞上,将身子扭成一朵麻花,无声的询问。   “需要继续烧吗?”   杜若看着刹不住脚的火苗,冲它招了招手,“回来吧。”   这家伙好用是好用,就是有时候容易放飞自我,控制不住自己。   上官承还不到死的时候。   红莲业火有些不情愿,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里面,磨磨蹭蹭的飘了回来,然后打了一个饱嗝,一头钻进了杜若体内。 第161章 三丝鱼翅   室内, 上官承脸色惨白,嘴角噙着一缕血迹,震惊又惶然的看着手心里的菱花镜。   平整的镜面上裂开了一道道细小的缝隙, 像是蛛网一条条的延伸到镜框, 里面的影像被分成了无数份,模糊又晃眼。   他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里面的人影, 胸口剧烈起伏, 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艳丽的血液喷在了欲碎不碎的镜面上, 填满了那一条条细缝, 看上去像是一条又一条诡异又阴森的纹路, 透着浓郁的不祥。   上官承不敢用力,将镜子轻轻的放在一旁, 双手在半空中的星空图上不断的点拨挑拢, 一副又一副的新图显现、交叠、相融,最后变成一副浩瀚无垠的星空。   宽阔明亮的银河横亘中间, 无数星辰起伏环绕, 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永恒又神秘。   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后, 上官承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子软软的倒在了沙发上, 鼻翼不断的阖动, 呼吸急促又灼热。   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亮的厉害, 像是黑暗中燃起了一簇火焰, 带着烧尽一切的炙热,一眨不眨的盯着镜面里的人影。   “我就不信你们还能过了这最后一关。”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同时, 垂在沙发上的手捏碎了一颗珠子,“木儡,速回。”   宛若低喃的声音还没传到门口就消散在空气中,快的好像从未出现过。   杜若和白龙一脚踏进了门内,还没等他们看清里面的情况,一道刺目的白光射了过来,杜若和白龙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在了眼前,等那道光散去,周围已经变了模样。   而白龙,毫无意外的再次不见了身影。   “切,又来这一套。”   杜若叫了白龙两声,没听见他的回应后知道就两人又被隔在了不同的空间,她嘴角一撇,白嫩的手心多了一簇红色的小火苗。   小火苗情绪有些不高,将自己团成了一团,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哼,刚才我想吃的时候不叫我吃,现在我都回去了又叫我出来。   当本火没脾气的呀。   杜若看着跟个孩子似的闹脾气的红莲业火,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白龙品性纯良又有伤在身,对方来势汹汹且不怀好意,我怕他再次着了他的道。”   杜若温声细语的解释,红莲业火扭了扭身子,“那你还不让我一把火彻底烧了这里?!”   “我那不是想留着活口问出他背后的势力都分布在哪了嘛。”   长生殿潜伏已久,上千年的时间足够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而他们露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若不能彻底将这个巨物打垮,只会给未来埋下巨大的隐患。   红莲业火闻言身子一顿,也不再空中扭字母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在帮你一次。”   它的语气十分的不情愿,但是火苗的温度却是越来越低。   杜若感受到手心的凉意,眸子一弯,没有拆穿它的小心思,顺着它的话道,“是,麻烦小火了。”   红莲业火哼唧了两声,身子迅速的蹿到了空中,从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火团变成了篮球大小的大火团,它舒展了一下优美的身躯,昂着头,张大了嘴巴,朝着空中的一处扑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无往不利的红莲业火却失手了。   它撞进了一团比它更冷的水汽里,那水汽明明很轻,但却像是带着万钧之重,将它牢牢的困在了里面。   “弱水!”   红莲业火抖了抖,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天敌,要是它有羽毛,现在肯定都炸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山海经》有云,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一旦被弱水包围,除非他主动放人或者有人用外力从外面破开,否则里面的人绝对出不去。   这条法则不仅适应于人,还适应于三界所有生灵。   最重要的是,红莲业火生于地狱,弱水生于昆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水火不相容,两者本来就是克星,地理环境造就的不同更是加剧了这一特性。   是以红莲业火撞进弱水里面的时候整团火都不好了。   它发出了灵魂的质问,可惜对方只是一团没有灵性的死水,并不能回答它的问题,只是尽职的利用本身的特性,将这一团暴躁的火焰牢牢的困在身体里。   红莲业火发现这一点后更气了。   可它没有办法,对方没有灵智不能沟通,只能用武力解决了。   它牟足了劲,将自己吹成一个气球,猛的冲了上去。   “啪。”   气球碎了,碎片落了一地,像是在白色的水汽中铺了一层红色的鲜花,看起来还挺有意境。   鲜花不服气,再次凝聚在了一起,这一次,它变成了一个炮弹,再次冲了上去。   “咚!”   水纹晃了晃,坚强的挺住了。   红莲业火气性上来了,“砰砰砰”的再次撞了上去。   它这边在水汽里撞的头晕眼花,那边杜若也在它被困住的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就在她准备救火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若若。”   杜若瞳孔一震,猛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迷雾散去,一个男人的身影渐渐露了出来,五官硬朗,身形高大,岁月似乎对他格外优待,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依旧有让人心动的气质。   “........”   杜若看着那张只出现在梦境中的脸,嘴唇蠕动了几下,喉咙里像是塞着一团棉花,软绵绵的却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激动,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温和,他大步走了过来,在杜若身前站定,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发出一声感叹,“都长这么高了啊。”   杜若的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爸爸。”   她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鸣,低低的,弱弱的,带着小心翼翼和不可置信。   杜若仰着头,一只手却牢牢的攥住了对方的衣角,生怕他不见了似的,望着他的眼睛,眼神贪恋的在他脸上留恋。   “爸爸。”   这一次,她的声音清晰的响彻在耳边,虽然带了一点哭音,但更多的是喜极而泣的高兴。   “若若,你别哭啊。”   男人也就是杜父瞧见自家姑娘的眼泪立马慌了,他手忙脚乱的拿大手给她拭泪,却因为指尖的粗糙而在女孩细嫩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杜父讪讪的收回手,脸上露出几分沮丧和懊恼,一只手在口袋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手帕或者纸巾之类的东西,一双浓眉顿时皱成了毛毛虫。   “爸,我没事,你别急。”   杜若见到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围着自己团团转却束手无粗,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柠檬水里,明明酸的厉害,她却从里面尝到了蜜糖般的甜蜜。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攥着他衣角的手上移,拉住了他的大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目光火热的让杜父有些不好意思。   他咳嗽了一声,“若若,你干啥这么看着我?”好像多年没见似的。   杜若仍旧盯着他,“我爸长的好看。”   男人的脸立马红了。   不过他皮肤黑,看不太出来,只有耳朵上的一缕红晕格外明显。   杜若瞧见这一点后,眼睛里的温度忽然就冷了下来,她低下了头,长长的眼睫盖住了眼睛,挡住了里面的情绪,声音却依旧甜美,“好啦好啦,我不看你就是。”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经不住人夸,也经不住玩笑。”   杜若熟稔的数落,“你说说你,就这么个性格以后离了我可怎么办嘛。”   男人好脾气的笑了两声,大手握着女儿的小手,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蹩脚又温馨的转移话题。   “你累不累,要不要爸爸背你回去?”   这么说着,他的人已经在杜若身前蹲了下来。   杜若低头看着男人宽阔的后背,眼睛不知不觉又变得湿润,她闭了闭眼睛,将涌上来的酸涩逼了回去,一个起步跳到了他的背上,双手同时环住男人的脖子。   “爸,我今天想吃你做的菠萝鸭片,三丝鱼翅和芙蓉竹荪汤。”   “好,爸爸这就回去给你做。”   男人朗声应道。   杜若将头埋在他的后背上,视线划过郁郁葱葱的树林,漫山遍野的野花,流水潺潺的小溪,最后停在竹林深处的一幢二层小楼上。   “叮铃铃。”   风儿像是知道他们回来了似的,吹动了门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在这山林中不断的回荡。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杜父将女儿放了下来,“你先去玩一会,饭马上就做好。”   杜若点了点头,视线追逐着他的身影,见他先是去一旁的菜园里抓了一只肥嫩的鸭子,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后片出鸭脯肉中最嫩的部分,然后加调料拌匀后放入油锅炒至八成熟捞出,再放入葱段、姜片爆香,将切好的菠萝片和鸭片回锅,最后倒入调汁,出锅的时候他随手放上了几颗红辣椒和青椒点缀。   菠萝的果香和鸭子的肉香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鸭肉细嫩可口又带着水果的清香,一口下去不见半分油腻,只余下满口的爽嫩。   三丝鱼翅以泡发的鱼翅为主料,配以仔鸡、火腿和冬笋三丝,经过蒸、烧、煨等多种手段料理而成。   红、黄、白三色相间,色调和谐,鱼翅鲜香美,冬笋脆嫩,仔鸡肉醇厚,火腿咸香,多种味道结合在一起,就是减肥的人尝一口都忍不住再来一口。   竹笋生于竹林的腐竹上面,味道带着大自然的清甜和醇香,口感清脆,再配以蛋清、火腿丝和鸡肉丝吊好的高汤,做成的芙蓉竹荪汤清谈滑润、鲜香爽口,简直就是舌尖上的美味。   杜父很快就将这三道菜做好端了出来,一同端出来的还有一晚散发着浓郁醇香的面条。   “尝尝,这是我用芙蓉竹荪汤的汤汁煮的面条,都没有再加其余的作料。”杜父将一晚白绿相间的面条推到了杜若身前,同时递给她一双筷子,温声的催促,“吃吧。”   杜若看着碗里的面条,青翠欲滴的小油菜乖巧的贴着碗边,几片火腿盖在白色的面条上,煎得焦黄的鸡蛋不甘示弱的从碗底冒出了半个头,细碎的葱花随意的撒了一圈。   她拿筷子搅动了一下,果不其然,又从碗底翻出了一小片鸡肉丝。   杜若喉咙一痒,鼻子一酸,右手紧紧的攥住筷子,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   “若若。”杜父见杜若不动筷子,以为是饭菜做的不到火候,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味道正好,减一分太淡,增一分太咸,“是你喜欢的味道啊。”   他有些纳闷。   杜若闻言眼睫一颤,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在对方疑惑的看过来的时候,轻轻的放下了筷子。   “谢谢你。”   她轻声的说道,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杜父心头涌上一股不安,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跟爸爸客气什么。”   “不,应该谢谢的。”杜若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虽然制造你的人不怀好意,但是毕竟让我重温了一遍以前的美好。”   她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男人,视线在他脸上流连,“这张脸,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近这么生动的看过了。”   以前都是做梦的时候才能见到,后来连梦中也很少见了。   杜父脸上的表情更疑惑了,他起身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想要探一探杜若的额头,“你不是发........”   烧了。   杜若却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动作,男人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连带着后面的两个字也消失在嘴边。   “若若?”   杜若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留恋和眷恋顷刻间褪去,换上了从容和冷静,“我不是你的若若。”   她道,“你也不用再伪装。”   “制造你的的人应该给你下了任务,你确定在这种时候还要继续跟我演戏吗?”   听着她话里的冷漠,杜父脸上带着慈爱的疑惑渐渐消失,继而换上了一种深沉的阴暗,“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声音暗哑,不复之前的明朗温和。   杜若勾了勾嘴角,“能换张脸再来跟我说话吗?”   顶着她父亲的脸摆出这么讨厌的表情,是来恶心她呢还是恶心她呢。   对方也跟着扬起了嘴角,“不,我觉得这样很好。”   他看着对方,语气中充满了恶意,“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杜若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她挑了挑眉毛,“哪里有意思?”   “是你待会死的更惨有意思还是多年谋划功亏一篑有意思?”   男人脸一黑,阴沉着一张脸,生生从阳光模式切换到了阴雨模式,他冷笑了两声,“那你也要从这里面出去才行。”   既然已经被识破,男人也不再演戏,“不过要出去就得杀了这里面的我。”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摸着自己的脸,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很好奇,对着这张脸,你真的能下死手吗?”   杜若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吗?”男人笑的肆无忌惮,他指着自己,“这可是弑父呢。”   杜若:.........   ........   “白龙大人,你尝一下这个叫花鸡,味道简直了。”桂平将一只香气四溢的鸡腿夹到了白龙碗中,转头又夹了一块鸡翅递到了旁边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圆脸小姑娘碗中。   “鱼夏,女孩子多吃鸡翅会变得更聪明。”   本来盯着白龙碗里的鸡腿的圆脸姑娘闻言立马看向了自己碗中的鸡翅,清透水润的眸子睁的大大的,“真的吗?”   桂平一本正经的道:“真的。”   鱼夏眼睛“嗖”的一下亮了起来,连忙举起筷子夹起鸡翅送到了自己嘴边,大口大口的咀嚼。   涂荼闻言眼珠子一转,使出了看家的本领,嗖的一下将剩下的一只鸡翅夹到了自己嘴巴里。   朱八娘看着吃的露出了同款表情的一鱼一狐,嫌弃的摇了摇头,在心中无声的骂了句,“蠢货。”   没看出来那是桂平为了不让白龙将他的鸡腿送给鱼夏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这么明显的谎话都听不出来,简直有辱狐狸一族的智商。   那位迷倒了商纣的狐狸精要是知道自己的后代这么蠢肯定会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吧。   不过虽然她看出了桂平的算计却没有打算拆穿,她又不是涂荼那个傻白甜,看不清形势。   桂平看着忠厚,可一个活了千年的王八,一没有被那些修士抓走放血剥壳挖丹,二没有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怎么看都不是一只白芝麻馅的乌龟。   这五味馆里,恐怕也只有涂荼这个傻子才真的以为桂平是个善良的老实人。   大傻子涂荼啃完了一块鸡翅,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傻乎乎的问旁边的桂平,“桂叔,除了鸡翅还有什么吃了能变聪明?”   桂平:“???”   朱八娘:“!!!”   这孩子,彻底没救了。   白龙坐在中间,看着这一幕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见他笑了,其余几个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明朗清脆,像是无拘无束的风,洁白干净的云,纯粹又自然。   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又寻常的事情。   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的坐着,都有岁月静好的温馨和恬静。   白龙听着大家的笑声,看着他们的笑颜,笑着笑着忽然拍出一掌,掌风凌厉凛冽,瞬间将掀飞了桌子,碗筷飞到半空又重重的落到了地上,摔成无数的碎片。   而涂荼几个没有防备被那突如其来的掌风拍了个正着,脸上的笑容僵住,恐惧还没来得及传到眼底,整个身形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同样的把戏,你以为我还会上当第二次吗。”   白龙垂着眼,一只手轻轻的按了按还有些疼痛的伤口,脚尖轻点地面,身子飞至半空,仰头发出一声长啸,无形的音波一层层的撞在了透明的屏障上,令人牙疼的“咔嚓”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支撑不住在一寸寸的碎裂。   白龙神情冰冷,眼神漠然,周身气流涌动,柔和的微风变成了利刃,他抬手虚虚的指向一处,飓风呼啸而至,遮天蔽日,将这方天地覆盖。   与此同时,杜若的锅铲已经抵在了男人的动脉上,对方嘴角挂着一行鲜血,眼神却充满了挑衅,“来呀,有本事就杀了我。”   杜若握着锅铲的手一抖,铲尖在对方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有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对方却仿佛毫无所觉,仍旧桀骜不驯的鼓动着杜若。   “什么特管局的局长,我看也不过如此。”   “明知道我是假的都下不去手,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干脆别当什么局长了,回家种地得了。”   “女人就是心慈手软,成不了大气候!”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极尽讽刺嘲笑之意,杜若握紧了手里的锅铲,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淡。   “你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里吗?”   她忽然出声道。   “什么?”男人到了嘴边的嘲讽一顿,思路无意识的跟着对方跑偏,“哪里?”   “不告诉你。”杜若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碾了碾,英俊的五官被踩的扭曲变形,连声音都跟着发生了变化,“泥窝森马。”   你干什么。   “满足你的愿望。”杜若弯下腰,用锅铲抬起他的下巴,笑的十分温良,“杀了你。”   男人瞳孔猛然一缩,心跳加快,像是有什么屏障在瞬间被人打碎,整个软肋都暴露在阳光下。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火焰忽然出现在上方,像是流星一般朝着他飞了过来。   男人瞪大了眼睛,恐惧紧紧的擭住心脏,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不!”   下一秒,整个人葬身火海,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化成了飞灰。 第162章 会面   男人消失的那一刻, 周围的空间也跟着扭曲了一下,树林、青草和小溪如同泡沫一般寸寸碎掉,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杜若脚踩在地板上, 掀起眼皮飞快的掠了一眼头顶,紧接着开始逡巡四周。   “我在这里。”   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杜若回头, 一双清澈的杏眸落在青年身上, “你没受伤吧?”   “没有。”白龙摇了摇头, 眸底带了一层暖意, “这个幻境没有上一个危险。”   “???”杜若瞪大了眼睛, 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真的。”见她不信,白龙加重了语气道, “上个幻境敌人变成了你的模样, 然后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朝我捅刀。”   这件事白龙本来没打算说的,他怕杜若听了会心生愧疚, 可是经过方才的幻境, 他觉得就算不说对方也能猜到,与其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帜隐瞒, 还不如一开始选择坦荡的信任。   “而方才我却是没有感到任何杀机,只有温馨。”   “温馨?”杜若一开始听到上官承利用她来伤害白龙的时候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后来听到白龙说幻境温馨, 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幻境, 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奇怪, “你遇见什么了?”   “你和大家。”白龙道,“在一起吃饭。”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简单,白龙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气氛很好,大家都很开心。”   说完后,他看见杜若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出声问道,“你呢?”   杜若顿了一下,“我遇见了我爸。”   白龙:“嗯?”   如果他没记错,她的父亲.........   白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眸子里的温度骤降,杜若打了一个喷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出声安抚,“没关系,我反倒要谢谢他。”   要不是他,自己还不能见到这么鲜活的父亲。   虽然是假的,但也比梦里见到的真实。   见她神色自然,眉眼清明,并没有带着忧伤和烦闷,白龙这才放下心,不过想到他出幻境的方式,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问是不是杀了那个西贝货,却又怕刺激到他,最终只是问道,“你上一个幻境遇到了是什么?”   杜若回答的很快,“是商陆。”   白龙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经过这两个幻境,他心中也有了一个猜测。   幻境中的“杜若”说过一句话--人妖殊途,白龙曾经以为自己不在意,没想到这根刺一直扎在心底深处,要不是这次的幻境,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发觉。   “我也要谢谢他。”   白龙由衷的说道。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打破心中的恐惧,直面现实。   人类或许对妖带着天然的偏见和戒备,更不会真心的将他们当做同伴。   但是杜若不一样。   她是真心将他当做了同伴,这一点,在第二个幻境中,她给大家做的美食中就可以尝出来。   靠在沙发上握着一个碎的只剩下镜框的上官承听见对面的俩人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左一句谢谢,有一句谢谢,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胸口,感觉心脏像是要从里面蹦出来。   “欺人太甚。”   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用力扔掉镜框,猛地站了起来。   “哗啦啦。”   随着他的动作,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片从他身上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俩人,杜若和白龙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哟。”   杜若像是才看见他,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玉色的面具上,“自己家里还带着面具,难不成长的太丑见不得人?”   白龙瞟了他一眼,认真的附和,“好男儿顶天立地豪气干云,哪怕姿色平庸也能昂首挺胸,你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看来本事也不怎么样。”   上官承喉咙一甜,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他紧紧的咬着牙,憋回去那口淤血,然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两位本事倒是不小。”他的视线落在白龙的小腹,语气讽刺,“可也不照常受伤了吗。”   “可不要说什么没有防备。”像是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上官承冷笑一声,“她和你同一时间进入的幻境,还不是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他明目张胆的挑拨。   杜若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上官承。   “你怎么不说你的幻境漏洞百出呢?”她毫不客气的开口讽刺,“在装成其他人之前,你都不打听清楚对方的品行秉性吗?”   “你什么意思?”   听他贬低自己的幻境,上官承不乐意了。   “我的幻术哪里有问题?”   “哪里都是问题。”杜若道,“我家商陆一身正气,品性高洁,根本不会在背后贬低别人,更不会婊里婊气的暗示他人不行。”   一开始她确实没察觉出来不对,直到那个假货说白龙不如她,是妖族之类的话,她才确定他不是商陆。   而一旦起了疑心,怎么看都是破绽。   上官承没想到是这一点出了问题,他喘了两口粗气,眼神阴鸷,“那第二个幻境呢,哪里有问题?”   第一个幻境是以人心的恐惧而成,白龙心中最害怕的就是杜若待他不诚,不是不相信她,是不敢相信人类的操守。   毕竟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而杜若心中最害怕的是商陆欺骗她的感情,毕竟比起亲情和友情爱情是最无法掌控,也是变数最多的。   但是第二个幻境是以温暖为引,勾扯出人心中最留恋不舍的人或者事,让人沉溺其中。   杜若最不舍的是她故去的父亲,所以在看见死而复生的男人时,才会那么高兴。   “明明我都把你们最想要的送到了手上,为什么反而要亲手打破?”   上官承发出了真心的疑问。   他是真的不懂。   杜若听着他的语气,不由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同情,“真可怜。”   她道。   上官承:“???”   你不要转移话题!   杜若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咆哮,不紧不慢的道,“就是因为想要,所以才要打破。”   “对,就是这样。”   白龙跟着说道。   “啥?”   上官承怀疑他们说的不是人话。   否则为什么每个字都懂,连在一起就不认识了呢。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缘故?   不,他拒绝承认这个答案。   他拥有长生殿上千年的传承,才看不上那些肤浅的知识。   “那是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放在掌心都怕化了,怎么可能允许你以次充好,用假货来玷污他们。”   杜若义正言辞的道,“所以我们打破的只是一堆垃圾。”   而对于垃圾,又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呢。   “对,就是这样。”   白龙在一旁点头。   上官承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老血,他冲着白龙咆哮,“你就不能换句台词吗?”   复读机吗?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   “........垃圾。”白龙想了想,看在他吐血的份上,好心的换了句。   上官承:“........”   上官承用力的捂住胸口,第一次知道被气到心肌梗塞是什么感受,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幸好有面具给他遮掩了几分,不然这张脸都要开染坊了。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见他一副要背过气的样子,杜若好心的问道。   那温和的语气和神态,让上官承恍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事实上,杜若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没有,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方才和他说那么多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争取时间观察这间屋子,现在她的心中有了计较,自然也不想和他继续啰嗦下去。   “白龙,头顶的星空是阵法,交给你了。”   杜若说了一声,然后提起拳头就冲着上官承的脸上招呼。   “说实话,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第163章 弱鸡   人未到, 声先至。   拳头在空中掠过一道残影,带着呼啸的破空之声朝着上官承攻去。   上官承仓惶后退,想要避开对方这凌厉的攻击, 奈何身体不给力, 哪怕勉力避开,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拳风扫到了眼尾。   “啪。”   白玉面具被掀飞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碎成了一块块, 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   顾不得心疼面具, 上官承在后退的同时已经捏碎了一枚瞬移符, 他目光阴鸷的看向杜若, 不忘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秒摆架子放狠话。   “你们给我等.........等等???”   上官承没有感受到瞬移符启动后的失重感, 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瞬移符因为生效而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光泽, 此刻看起来灰扑扑的。   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粗重的喘气,带着不可置信和茫然。   “怎么会这样。”他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随即想到了什么, 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盯着杜若, 咆哮道,“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瞬移符失效了?!”   上官承面容扭曲, 声音沙哑凄厉, 还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恐惧。   回应他的是一道比之前更狠厉的拳风。   杜若的小粉拳这一次完美的砸在了上官承的脸上, 一下又一下, 瞬间将那张还能称得上清秀的脸揍成了猪头。   上官承想躲,然而身体却像是被灌了铅,沉重的挪不动脚步。   “噗嗤。”   他吐出一口血, 整张脸疼的抽抽的,连呼吸都成了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   心中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以一种燎原之势涌上了头顶,理智渐渐被淹没,被揍成肿眼泡的眼睛只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细缝,露出了十分之一的眼珠上布满了血丝,看着十分可怖。   杜若一个助力起跳,在空中来了一记连环回旋踢,重重的踹在了上官承的心脏。   上官承像是一个破败的风筝,轻飘飘的倒飞了出去,然后“啪叽”一声撞在了墙壁上,最后像是面条一样软绵绵的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   他脸部着地,摔出了一脸的血,趴在地上像个虫子似的蠕动了几下,却始终无法翻身。   “你真的是长生殿的殿主吗?”杜若看着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打败的青年,神情有些恍惚,她看了一下自己白嫩的手心,发出了灵魂的拷问,“修为这么弱,你是怎么坐稳殿主之位的?”   七星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强,想起他们的心高气傲,在瞅瞅眼前这人的萎靡颓废,杜若看向他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微妙起来。   “以德服人不可能,以杀止杀不成立,难不成是以色侍人?”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可你长的........”   她“啧啧”了两声,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在场的两人都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白龙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末了还觉得不够,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他的五官其实还行,就是一身的气质太阴鸷,破坏了几分美感,将整个人的形象拉了下来。”   “我看不尽然。”杜若不同意他的说法,“论阴郁的气质,沈同可比他浓郁多了。”如果用大雨来形容沈同,那么上官承最多也就是毛毛细雨。   “但是人家看起来就有像是民国走出来的贵公子,疏离贵气,翩然淡漠,层次感一下子就上去了。”   杜若瞅了一眼趴在地上毫无形象的上官承,眼睛里的嫌弃都快溢了出来,“可是他就像是贵公子身旁的跟班,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所以这才是你一直带着面具的真实原因吧。”杜若走上前,踢了踢装死的上官承,以言语为刃,再次插刀,“因为无颜面对手下。”   上官承:“.........”   他闭着眼睛,不想搭理她,但是对方却一个劲的在他耳边刷存在感,“要是我面对一群容色出众的手下也会觉得自惭形秽。”   甜软的女声悠悠的说道,声音像是掺了蜜的棉花糖,明明很甜,但是落在上官承的耳朵里却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刀刀命中心脏。   “还好我爸妈给我生了一副好样貌,不然.........”   上官承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嘴唇抖动,身子也不停的颤抖,心脏被插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又痛不欲生。   许是疼痛激起了他体内的力量,上官承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杜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视线内出现了一张阴沉无比的猪头,她后退了两步,躲到了白龙身后,探出的半张脸上露出了怕怕的表情。   “恼羞成怒,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即便躲到了后面,杜若仍旧不忘奚落对方。   “我说你都成了强弩之末就不要勉强了,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受伤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不如躺下来任由我们处置,这样你还能轻松些。”   杜若“叭叭叭”的说着,上官承的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他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努力瞪大了眼睛,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杜若。   就在方才,他已经感受到了木儡的气息,他来了。   上官承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去看那张令他恨不得撕碎的脸,而是靠着墙壁缓缓的坐了下来。   肩头垮散,像是卸下了浑身的戒备,真的听从了杜若的话准备等死。   杜若:“???”   她和白龙对视了一眼,无声的交流,“他想开了?”   白龙:“或许有诈。”   杜若:“可他都成这个样子了,法宝都被我们毁了,还有什么后招?”   白龙的视线在那堆破碎的镜片上一扫,知道那是因为他们连续破了两个幻境而导致溯世镜反噬,最后伤了契约它的主人也就是上官承。   说起来,要不是没有之前这一遭,上官承也不会这么容易打败。   杜若也看到了那堆碎片,不以为意。   溯世镜名头挺大,在修真界也是数得上的法宝,但是杜若却并不怎么感冒。   因为它的能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她看来,有些鸡肋。   也不知道上官承怎么想的,居然会把这么一面辅助性的镜子当做本命法宝。   上官承虽然看似放弃了反抗,实际上精神力一直在暗中注意他们,见他们的视线扫过溯世镜的碎片,心脏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那可是陪伴了他整个人生的溯世镜,就这么被他们毁了。   别看那只是一面没什么攻击力只能作为辅助平时只能当做做手机直播来打发时间的镜子,实际上那里面却有上官家历代传人的修炼心得和指引。   现在镜子碎了,那里面的一缕神识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上官承觉得心脏更疼了,不仅是心脏,他浑身都疼。   眼看着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官承重重的咬了嘴唇一口,同时指甲深深的掐在了手心,口腔里传来了铁锈味,他这才拉回了自己的神智,没让自己冲上去和对方同归于尽。   再等等。   他心里这么说道,木儡马上就到了。   等他到了,就是他们的死期。   想到这里,他窄成一道缝的眼睛里泻出一抹暗芒,冰冷又阴厉。   虽然那道暗芒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杜若和白龙捕捉到了。   他们俩嘴上说的不在乎,其实心里一直戒备。   毕竟是上官承的老巢,说不定哪里藏着杀人的机关,小心点总没错。   “你在拖延时间?”杜若看着低头不语的男人,忽然出声问道。   上官承身子一僵,反应过来后立马放松下来,他抬起头,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冷冷的看着他们。   “看来我猜对了。”杜若看着他,肯定的道。   “这座宫殿除了他没有旁人。”白龙已经放出了神识在地宫中溜了一圈,之前没用是怕打草惊蛇,现在蛇都抓到了,自然不用在顾忌。   “地宫的阵法也被破坏掉了。”   看着被火苗烧掉了大半的地方,白龙嘴角一抽,将红莲业火的危险等级又提升了一层。   “他要等的人在外面。”   “哦,我知道了。”杜若拍了下额头,想起了什么,“他要等的是那个元婴修士。”   之前七星就说过,长生殿的殿主身边跟着一个元婴修士,也是因为这个,七星才愿意相信长生殿真的能让他们长生,甚至愿意在识海中被中下禁制。   之前见到他这么弱一时忘了这茬。   不过........   “如果你是想指望那个元婴来救你的话,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   杜若看着仍旧摆出一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样子的青年,为他的智商点了一根蜡烛,“我们在外面也是有人的。”   “不,是有妖。”   听到这里,上官承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的呼吸一急,心神不稳,一口鲜血又没忍住喷了出来。   “几只小妖,拦不住木儡的。”   见他们已经知道了木儡的存在并猜到了他的打算,上官承也不装了,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等感到胸口通畅了几分的时候,这才不怀好意的继续说道,“而你们,也要倒霉了。” 第164章 对称   上官承原本以为他放出了狠话之后, 对方即便不惊慌失措也会变一变脸色,没想到他们俩个听了之后不但没有丝毫的慌乱,脸上的表情反而有种一言难尽的.........微妙。   上官承心里打了一个突, 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谁跟你说他们是小妖了?”   如果用人类的等级来形容, 那么桂平就是靠自身实力上位的权贵,涂荼是底蕴深厚的世家贵族,湘水是地位超然的大师, 就是朱八娘那也是励志的寒门贵子。   杜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觉得再跟他说下去自己的智商都要跟着下降了。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铁锅, 在手心里掂了掂, 上官承看见她的动作, 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杜若挑唇一笑, 手上用力朝着他的脑门拍了下去。   “咚。”   上官承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一瞬间眼前就冒出了无数的金星, 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视线出现了重影,一行鲜血顺着额头划过他雪白的面颊, 愈发衬的人苍白柔弱。   他身子晃了两下,抖着手指着笑的分外温和的女子, 指责的话还没有出口, 另一边的脑门紧跟着又被拍了一下。   “哐当。”   这一次, 他两眼一翻, 什么都没来得及去想,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行鲜血顺着他另外半边脸缓缓滑落,杜若收起手里的锅, 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的道,“这下对称了。”   白龙在旁看的好笑,“你什么时候也有强迫症了?”   杜若随意的摆了摆手,“就是想拍他而已。”   白龙嘴边溢出一声轻笑,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他走过去,一只手轻松的提起躺在地上的上官承,朝出口走去,“走吧,我们出去和他们汇合。”   杜若应了一声,跟在白龙的后面,动作有些慢吞吞的。   黑亮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停的转动,神识一寸寸扫过前后左右,随即嘴角一撇,眼皮耷拉了下来。   整个人也恹恹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白龙目光注视着前方,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抖了抖手里的男人,“值钱的物品应该都在他身上。”   杜若闻言眼睛一亮,脸上的失落像是长了翅膀“嗖”的一下飞走了。   她加快脚步追上白龙,和他并肩,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手里的男人,“我就说嘛,长生殿好歹也是个存在了上千年的门派,外面还经营着不少暴利的产业,怎么说也不会穷的连点值钱的东西走没有。”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们刚好走出中枢室的大门,眼角余光瞥见墙壁两旁灯座里的夜明珠,杜若自然的抬起手,将它们收进了储物戒。   视线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白龙脚步一顿,继而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   脸上的表情也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是龙族,夜里也能视物的。   而杜若是修士,身上又流有大巫的血脉,即便更暗的地方也不影响视线。   一人一龙就这么心照不宣心有灵犀的朝出口走去,杜若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中枢室,一缕蓝色的荧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闪一闪的仿若星辰。   “差点将它给忘了。”她拍了一下脑门,然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两张爆破符,顿了顿,又加了两张,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张瞬移符,“白龙,你先走,我去收一下尾。”   上官承虽然落入了他们手里,按理说星空图失去控制也成不了气候,但是想到那阵法能勾起人心中的七情六欲,杜若就觉得还是小心点为好。   “好,你自己小心。”白龙也看到了那一抹断断续续的蓝光,顿时明白过来她的打算,当机立断的提着上官承就往外面飞去。   杜若站在原地等了等,估摸着白龙差不多到了出口,这才将手里的爆破符往闪烁着蓝光的地方扔去,同时另一只手捏碎了瞬移符。   “轰隆隆。”   爆破符在空中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下一秒大地颤动,山石滚落,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的地宫在顷刻间坍塌成一片废墟。   “出什么事了?”   等在外面的桂平几个被脚下突如其来的震动颠了两下,身子跟着一晃,反应过来之后很快稳住身形,耳边传来轰鸣的巨响,承载着入口的大树轰然倒塌,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咳咳。”   涂荼咳嗽了两声,湘水见状一挥衣袖,一股清风平地而起,吹散了呛人的尘土,同时也扫清了前方的尘雾。   “白龙大人。”   桂平看着从尘雾中缓缓走出的人影,第一个迎了上去,“您没事吧?”   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见对方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局长呢?怎么没跟您一起?”   “她在后面扔爆破符。”白龙温声解释,“马上就上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落在了他们身边,杜若放下掩住口鼻的袖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招呼道,“好了,大功........”   “告成”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她的瞳孔骤然一缩,铁锅瞬间飞了出去,拦住了那悄无声息的朝着桂平后脑射过来的银针。   “叮。”   轻微的撞击声响起,桂平头皮一麻,脑门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什么人!”朱八娘眼睛凌厉的看向银针射来的方向,一道银丝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朝着银针射来的方向甩去。   雪白的蛛丝在阳光下闪烁着一抹不明显的幽蓝,一看就知道上面淬了剧毒。   要是被这道银丝沾上,不死也残。   这是朱八娘的本命银丝,是她最厉害的武器,按理说她应该胸有成竹,但是她紧绷的表情却显示此刻出的紧张。   方才她一直都在注意着周围不曾放松,可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就说明对方的实力在她之上。   想起白龙手里提着的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朱八娘眼神一暗,心中有了猜测。   她退后一步,泛着幽蓝的银丝缠在了男人的喉咙上,朱八娘眼神冷厉,“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第165章 糯米凉糕   “沙沙沙。”   暗处的人很是沉得住气, 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滞。   朱八娘见状手上用力,愈发勒紧了上官承的脖子。   上官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起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起来, 眼皮抖了抖,努力睁开了一条细缝。   “.........木...........”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火辣辣的, 像是被火给灼烧了一般,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他的呼吸紊乱哦, 气息急促, 只勉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气音,剩下的就是苟延残喘。   眼看着上官承就要闭过气去, 一道沙哑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的响了起来, “放开他。”   木儡一袭黑衣,从浓密的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他的脚步很轻, 落地无声, 身上更没有什么强者的威压,平平淡淡的像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朱八娘几个却更加戒备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越是看起来普通的没有异常的人, 实力越不容小觑。   木儡在离着她们还有一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平静的落在朱八娘的脸上, 看着她, 一字一顿的道, “放开。”   语气淡淡的, 神色也淡淡的,整个人的气息都淡淡的,仿佛上官承是生是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八娘却更紧张了, 她一紧张,手上的力道就有些控制不住。   “嗬嗬。”   上官承脸色青紫,胸口剧烈起伏,发出了几声浑浊的气声。   朱八娘余光瞥了他一眼,这才发觉自己用力过度,差点真的要了他的命,连忙松了松力道。   “咳咳。”   上官承感觉到喉咙的桎梏轻了几分,鲜活的空气涌入肺腑,那股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减轻了些许,他的脸色一缓,随即喉咙一痒,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   “木儡,杀了他们。”   上官承稍稍缓过气来,就忙不迭的命令道。   他不是蠢人,对方明显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想要活着,除非他们死。   想到这里,他的眼底蹿出一股暗火,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说出的话都带着决绝的意味,“我命令你,将他们都杀光!”   “是。”   木儡沉沉的应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嗖”的射向了朱八娘。   他五指成爪,做出一个黑虎掏心的姿势,径直的抓向朱八娘的心脏。   朱八娘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将手里缠着上官承的蛛丝甩向了木儡,然后整个人迅速的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蛛丝精准无误的落在了木儡身上,然后像是有生命力一般,自动的缠住了他的四肢,同时幽蓝的蛛毒也迅速的渗入进去。   木儡动作一慢,低头看了一眼缠在身上的蛛丝,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兜帽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朱八娘看不清他的脸色,不敢大意,抖了抖蛛丝,将自己攒了多年的剧毒一并传了过去。   与此同时,湘水和桂平也一左一右从旁边攻了过来。   两道透明的水流如同衣带,相继裹住了木儡的身躯。   木儡抬起头,那双褐色的眼睛里依旧平静一片,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没有仇恨,被这么一双眸子盯着,就是一向淡然的湘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向前一步,认真的注视着他,目光凝重。   随即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如水的眸子里迷雾淡去,露出了清明。   “你是.........”   “小心。”   杜若略带焦急的声音同时传入耳朵,湘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拉着急速后退,往后退去的瞬间,她看见前面被水流和蛛丝重重捆住的男人无声的抬起了胳膊,然后那些蛛丝就寸寸崩断。   再接着,衣带翻飞,下一秒就变成了碎片,飘洒在空中。   “怎么会........”   她张了张口,有些不可置信,然而想到对方的身份,眼中又闪过一丝了然。   “杜若。”她急急地回头,言简意赅的道,“他是一个傀儡!”   视线触到女孩脸上的神色,一个念头浮上脑海,她的声音拔高了一分,“你早就知道了?”   杜若摇了摇头,“刚发现的。”   说着她将湘水往涂荼站着的地方一推,然后取出铁锅扔到了她们的头顶,“你们在里面呆着不要出来,剩下的交给我们。”   涂山一族本来就不擅长战斗,涂荼又未成年,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让一个孩子上场。   而湘水神力未曾全部恢复,辅助还行,做之力就勉强了些。   “你也进去吧。”   白龙这个时候将朱八娘也送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的挡住了紧跟其后的木儡的攻击。   一人一龙瞬间战在了一起。   “砰砰砰。”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打了两个回合。   周围的数倒了一颗又一颗,地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坑,连风都变得锋锐冷硬。   “杜若,朱八娘受了伤,你给她喂些疗伤药。”   随着又一片树木倒地,白龙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杜若的耳朵,杜若本来打算加入战场的脚步一顿,拐了一个弯,转进了铁锅罩着的防护圈里。   “八娘子,你怎么样?”   杜若看着脸色苍白还不断冒着冷汗的美艳女妖,这才意识到不对,她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腕,先是探了一下脉搏,虽然有些紊乱甚至急促,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杜若松了口气,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瓶小还丹,倒出两粒给朱八娘服下,同时将一股生机透过相握的手腕渡了进去。   药效在生机的催发下,几乎立竿见影。   朱八娘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过了片刻,脉搏也跟着平稳了不少。   她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跟杜若道谢,“谢谢局长。”   那些被崩断的蛛丝是她的本命灵丝,丝断了,她自然也跟着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好在白龙大人救的及时,局长又给她吃了灵药渡了灵气,她的伤不但好了修为还隐隐有突破的架势。   看来前辈说的没错。   战斗果然能让妖迅速成长。   “客气什么。”杜若松开她的手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对旁边的涂荼道,“涂荼你照顾一下八娘子,我去帮白龙。”   涂荼点头,“局长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八娘子的!”   杜若笑了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想了想,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盘糯米凉糕,翠绿的盘子的里整齐的码放着一块块红白相间的糕点,涂荼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坐着吃点甜点,等你们吃完了我们应该也能回去了。”   她语气平淡的说道,仿佛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元婴高手,而是一个炼气期的小透明。   涂荼端着凉糕,先是给朱八娘喂了一块,被对方嫌弃的避开,“我自己来。”   朱八娘没吃涂荼递到嘴边的那一块,而是自己从盘子里取了一块,放到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清香软糯的糯米裹着沙甜的豆沙,在嘴里浅浅的化开,软绵绵的一下子就甜到了心里。   她嘴巴鼓动了两下,一块糕点瞬间就进了肚子里。   然后两只手十分自然的一手一块,在涂荼瞪大的眼睛里,慢条斯理又理直气壮的道,“我是伤患。”   多吃点应该的!   涂荼:“.........”   眨了眨眼睛,觉得对方说的很对。   她低头看了一眼少了三分之一的糕点,咽了口口水,一边将朱八娘不要的凉糕塞进嘴里,一边动作缓慢的将盘子往湘水身前移动。   湘水在小姑娘水蒙蒙的注视下,感觉手上像是绑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抬不起来。   “我不饿,你们吃吧。”   她温柔的说道。   听她说不吃,涂荼反而过意不去了,她闭着眼睛将盘子往湘水脸上一怼,霸气的道,“吃!”   局长大人说了是给她们吃的,不能吃独食!   湘水看着快要怼到自己脸上的盘子,鼻尖闻着属于糯米的清甜,终于没忍住心中的渴望,葱白的指尖拈起一块漂亮的凉糕,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头顶的大铁锅巍然不动,静静的洒下一片光晕,将她们三个牢牢的罩在了里面,仿佛无论外面发生怎样的风雨都不能打扰到她们半分。   吃了两块凉糕后,涂荼就停了下来,她觉得喉咙有些干,从空间里取出一瓶鲜榨橙汁,解开瓶盖要喝的时候,余光瞥见旁边的同伴,客气的问了一句,“你们要喝吗?”   朱八娘正觉得口渴,闻言不客气的从空间里取出两个杯子,“不用倒满,八分即可。”   涂荼瞅了瞅她手里的玻璃杯,在瞅瞅自己瓶子的容量,握着瓶子的爪子渐渐用力,瓶身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   就这么大的瓶子,给她们倒了八分之后自己就剩下七分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言而无信。   而且八娘子刚受了伤,要好好照顾她。   湘水姐姐是神灵,要好好的敬着。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涂荼嘴角含笑心里哭泣的给对方倒了果汁,最后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仰头喝光了剩余的橙汁。   放下瓶子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胸腔里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发泄口。   她大喝了一声,用力将瓶子扔了出去,“哪里逃!” 第166章 跑错方向了   “哎哟。”   弯着腰弓着身子躲在草丛后一点点后退的苏诺被飞来的瓶子砸了个正着, 光洁的额头上瞬间肿起了一个大包。   她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眼神带着谴责。   “怎么是你?”   涂荼看着从草丛后露出半个身子的女人, 神色惊讶。   苏诺哽了一下, 讪讪的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扶着一颗树站了起来,“那个........我.........”她支支吾吾的,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说是路过你们信吗?”   涂荼回给她一个“你看我们傻吗”的表情。   苏诺脸上的苦涩更重, 这话她自己也不信。   深山老林, 荒无人烟, 这一看就不是能被“路过”的地方。   涂荼看着不说话的女人,清凌凌的目光映着她的身影,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不会来未开发的地方吗?”   苏诺闻言脸上一红, 眼神闪烁,不敢正面相对。   这话是她说的没错, 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可是--   她下意识朝打在一起的三人瞟了一眼,地上已经没有了完整的地方, 以他们为中心的树木呈散射状的倒落在地,上面留着或被火烧, 或被水冲, 或被刀砍的痕迹。   那三个人站在半空, 以违反万有引力的姿态再次打成了一团残影。   苏诺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心中虽然难堪,但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   她做了五年的导游,从一个职场小白到现在的金牌导游, 可以说站在这个职业的顶端了。   要想更上一步,必须要有新的契机。   她以前不知道那契机是什么,可在看见那异常的雾气,遵从心里的声音踏进来然后看到这玄幻的只出现在电视剧中的一幕时,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无比确定的念头。   她的契机来了。   这样的一幕发出去后会得到多少的关注和利益,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出来。   “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本来苏诺是打算悄悄离开的,但是没想到对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发现她,既然暴露了,她自然不会和对方硬碰硬。   她对着涂荼她们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拔腿就跑。   方才隔着一段距离,有些话她听的不是很清楚,但通过她们的动作可以判断出,涂荼几个不能离开那个铁锅罩着的范围。   而杜若和白龙在空中打斗,自然也没有功夫顾得上她。   现在正是她逃跑的最佳时刻。   这么想着,苏诺脚下的动作更快,她使出了体育课八百米都不曾有过的速度,飞似的朝着来路冲去。   “哎,你等等。”   涂荼看着她跑的方向,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拔高了声音,大声喊道,“你跑错方向了!”   “那不是下山的路!”   涂荼不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自然也猜到她可能做了些什么,虽然心中很生气,但跟警局的那群人混熟了之后,觉悟也提高了不少,做不到看着她去送死而无动于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的话后苏诺跑的更快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涂荼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僵持了片刻,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奈的道,“八娘子,你说她是没听见呢还是假装没听见呢?”   “有什么关系。”朱八娘神色冷淡,她捏起一块凉糕,一边吃一边说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这世上,最难救的就是自己找死的人。   苏诺看着挺精明的,没想到内里却是个傻的。   涂荼一想,觉得朱八娘说的有道理,视线落在盘子里飞快减少的凉糕上,顿时将对苏诺的担心抛到了脑后,“你给我留点嘛。”   她跺了跺脚,立马扑到了盘子上,抢下了最后一块凉糕。   随即她抱着微微鼓起来的小肚子,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咦。”也是这个时候,涂荼终于发现了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情,“商陆去哪了?”   朱八娘无语的瞥了她一眼,不想跟她说话。   涂荼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了湘水。   湘水笑了笑,轻声道,“去抓白龙带出来的那个男人了。”   涂荼懵了,“啊?”   她扭头看向原先白龙站的地方,见到那里已经成了一片水洼,而那个吆喝着要黑衣人杀了他们的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涂荼后知后觉的歪了歪头,“人嘞?”   什么时候跑的?!   湘水继续解释,“就是在那个黑衣人攻向八娘子的时候。”   朱八娘撤去了裹住他的蛛丝,得到自由的第一时间,他就发动了一张瞬移符,离开了这里。   听到他跑了,涂荼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焦急,“那我们要不要帮忙?”   毕竟商陆一个凡人对上修士,怎么看怎么吃亏啊。   涂荼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心中已经做好了去帮忙的打算,她期待的看着湘水,笃定她会和自己一起去。   没想到湘水却是否定了她的提议。   “不用。”她道,“他应该能应付的来。”   涂荼惊了,“你确定?”   他可是个不会法力的普通人。   看着她瞪的大大的眼睛,湘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上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毛绒绒软乎乎的手感果然很好。   “我确定。”   想到商陆身上那一闪而逝的气息,湘水眼中泛起一道波光,“况且他用了瞬移符,我们现在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只能期待商陆能成功的将人带回来。   涂荼:“........”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担忧的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暗暗的祈祷,“老天保佑,一定要让商陆平平安安的回来。”   那个男人怎么样她无所谓,但是商陆若是有三长两短........   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盘子,觉得那可能就是自己最后的美食。   .......   密林中,高大粗壮的树枝肆意的摇摆着身体,不断的和其他树木抢夺空间,同时也挡住了上方的阳光。   只有几点铜钱大的光点艰难的穿过枝叶,落在了腐软的土地上。   苏诺被一根藏在落叶中的树根绊了一下,重心不稳扑在了地上。   枯枝烂叶的腐朽味道伴着泥土的腥味和林木的香味一同涌入鼻尖,刺激的她眼睛一红,晶莹的泪珠就不受控制的挂在了眼角,欲落不落。   苏诺手肘撑在地上爬了起来,膝盖和胳膊都被擦破了皮,有鲜血透过伤口渗了出来,她疼的吸了口气,坠在眼角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她第一时间查看的却是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机,仔细检查了一番后,苏诺这才松了口气,神经一松,屁股蹲在了地上。   “好险。”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侥幸的说道。   苏诺的声音很小,然而在这寂静的林子中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听着耳边清晰的回响着自己的声音,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霍然涌上心头。   心跳在这一刻乱了节奏,像是万马奔腾,又像是洪水肆虐,一发不可收拾。   苏诺呼吸急促,鼻尖冒出了一颗颗冷汗,她扶着就近的一棵大树,慢慢的站了起来,抬起头,认真又惶然的打量四周。   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头顶的阳光,视线所及一片昏暗,风吹过树梢,带来一片“沙沙”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枝叶间爬行。   “啊!”   苏诺被这寂静的氛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慌不择路的朝前跑去。   然而跑了没两步,再次被地底延伸出来的树根绊倒。   这一次,她的手正好卡在一根凸起的土块上,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她的手腕软软的垂了下来,与此同时,一直被她牢牢握住手心的手机也以为骤然失去了力道而落在了地上。   “啊!”   苏诺捂着自己的手腕,疼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疼痛占据了全部的心神,让她暂时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只顾得抱着自己的手臂哭泣。   而在她的头顶的一根半米粗的褐色枝干上,翠绿的枝叶动了动,一条通体青翠的软体动物露出了半个头。   红色的竖瞳冰冷的注视着底下的猎物,漠然又冷静。   不知何时,风声停止,连若隐若现一直萦绕不断的蝉鸣蛙叫也完全消失了声音,周围安静的可怕,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苏诺一个人。   苏诺渐渐停住了哭声,她头皮一麻,身上的汗毛尽数竖了起来,一股令她不安的心悸缠上心脏,她的呼吸变得沉重又凝滞,像是绑了一颗大石,不断的往下坠。   “嘶嘶。”   某种动物吐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腥味,一点点将她包围。   苏诺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嘶!”   一条鲜红的分叉的舌头倒垂着出现在视线中,苏诺瞳孔剧烈的震动,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心里不断的祈祷。   上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祈求,下一秒,一双红色的竖瞳映入眼帘,苏诺撞进那双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竖瞳中,心态彻底崩了。 第167章 怎么是你   “啊啊啊啊!”   无法言说的恐惧占据整个心房和脑海, 脑子里一片浆糊,只剩下一个念头来来回回的闪烁不停。   我要被吃掉了。   那青蛇身长数米,腰身比她的大腿还要粗壮, 蛇口微张, 腥臭扑鼻,铜铃大的竖瞳冰冷的盯着她,苏诺一点也不怀疑, 只要它张开口, 绝对能一口吞下她的整个脑袋。   于是苏诺叫的更加凄厉, 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 带着明晃晃的颤音。   青蛇似乎是被她的尖叫给震住了, 头颅往后挪了几寸,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人性化的嫌弃。   只是陷入恐惧中的苏诺没有发现, 就算发现了以她现在混沌的脑子也想不到更远。   于是她完美的错过了最佳的求生方案, 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   她从地上胡乱了抓了一把东西,用力的朝着对面扔去。   然后双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奋力的朝着后面跑去。   青蛇本来也没打算吃这个女人, 她看起来笨笨的,它怕吃了她自己也跟着变蠢。   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冲它扔土, 因为没有防备,那些沙土有大部分进入了眼睛。   它双眼一疼, 酸涩麻痒顿时袭上心头, 青蛇缠在树枝上的尾巴一松, “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砸出了一片尘雾。   “嘶,嘶嘶。”   它难受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大脑袋在空中不停的甩呀甩, 因为闭着眼睛,有几次都撞在了树干上,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   苏诺听着身后传来的巨响,双腿像是插上了翅膀,跑的更快了。   “呼,呼,呼。”   不知道跑了多久,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像是有一团火顺着肺腑一路往上燃烧,她的喉咙干的冒烟,整个人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渐渐的,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直到再也跑不动,扶着一颗大树,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她这才分出心神来看了一眼四周。   这一眼,直接让她楞在了原地。   “这是.........哪里?”   周围是高耸入云的巨树,每一颗都有她两个人粗,将头顶的光亮挡得严严实实。   半米高的野草在昏暗的环境中轻轻摇摆,间或夹杂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   脚下是积攒多年的枯枝烂叶,发出了类似泔水的味道,在这阴暗潮湿的空气,熏得人愈发头晕脑胀。   苏诺按了按脑袋,心中一片慌乱无序。   “怎么办。”   她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身子缩成了一团,喃喃的说道。   “地图。”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手机地图。”   她举起手,摊开手心,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愣住了。   “手机呢?”   她急忙在身上翻找了一遍,然而幸运女神再次与她擦肩而过。   苏诺消沉的蹲在了地上,看着自己软绵绵的右手,悲从心中来。   当然,最主要是痛的。   “呜呜呜。”   幽咽的哭泣声宛若女鬼的哀怨,飘荡在这方寂静的空间,宛若二胡独奏。   没过多久,一道物体摩擦过地面的“沙沙”声和了进来,变成了二重奏。   但这道突然增加的声音却并没有让苏诺感觉到高兴,反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立马跳了起来。   这个声音........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诺拔腿想跑,却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膝盖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小腿以下顿时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那道“沙沙”声到了身后。   苏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也忘记了哭泣,背脊紧绷成一条直线。   一股熟悉的腥臭传入了鼻尖。   苏诺心下一沉,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窖,拔凉拔凉的。   但人是种奇怪的生物。   有时候怕到了极致没有了生机后反而放松了下来。   俗称--破罐子破摔。   她闭上了眼睛,跪在地上,摆出了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   “这位蛇大爷,您要吃的话麻烦快点。我这个人怕疼,如果可以,请给我个痛快。”   也不管对方听不听的懂,苏诺自顾自的说道。   然而她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预想的疼痛,不由睁开了眼睛。   “啪。”   一个小巧精致的物体被扔在了身前。   苏诺低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的手机。”   她伸出手,将手机捡了起来,然后按下了开机键,看着亮起来的屏幕,她激动的手都抖了起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她打开通讯录,按下了119。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忙音。   苏诺眼中露出一片茫然,“不应该呀。”   视线往上一瞅,才发现信号清零。   苏诺:“........”   有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失去了希望,苏诺听见自己脑海中响起一声清晰的崩线声,整个人也跟着垮了下来,她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正好和一双红色的竖瞳四目相对。   “嘶嘶,嘶!”   青蛇见她终于看向了自己,高兴的吐了吐信子,昂着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那神态,颇有种做了好事邀功的感觉。   是错觉吧。   苏诺这么想到。   但是余光瞥见自己手里的手机,迟钝的大脑却灵光一闪,她看了一眼手机,再看看一副“你怎么还不谢谢我”的表情的青蛇,迟疑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青蛇听见想听的话,高兴的拍了拍尾巴,地面瞬间被砸出一道凹陷,苏诺看着那些坑坑,脸色顿时白了。   青蛇可不管她的脸色白不白,听到了想听的谢谢后,继续用那双铜铃大的竖瞳盯着她,这一次,它将尾巴盘成了一圈圈堆在了头下,仰着下巴,眯着眼睛,露出了一副“你欠了我八百万”的神情。   苏诺:“.........”   苏诺有些风中凌乱了。   她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从一条蛇上看到这么人性化且丰富的表情,可转头想到杜若一行人的表现,她又将这股怀疑给按了下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白素贞身边还跟着一条能化形的小青呢。   这条蛇通人性怎么了?   完全没问题。   她这么自我安慰道。   但问题是,她欠它什么了?   苏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许是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青蛇以为她想赖账,睨向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危险,它舔了舔自己的眼睛,提醒道,“嘶嘶,嘶嘶嘶!”   道歉,赶紧道歉!   苏诺恍然,赶紧弯腰低头认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的过失。”   “嘶嘶~”   听见她的道歉,看见她卑微的姿态,青蛇满意了,它下巴抬的更高,圈在身下的尾巴竖起了一小截,居高临下的扫了苏诺一眼,转过身,昂头挺胸的准备离开。   青蛇刚挪动了两步,空中忽然掉下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了它的头上,直接将它高高抬起的头颅压在了地上,埋入了土里。   青蛇啃了一嘴的泥,红色是竖瞳里转着一圈圈的蚊香,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wht?   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里。   还没等它想明白,头顶的黑影动了动,上官承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眉心一蹙,脸色阴沉。   “怎么还在林子里。”   他握着拳头,愤愤的说道。   “嘶嘶!”   没了头顶上的压力,青蛇从坑里抬起了头,它突出一口混着泥土的唾沫,一脸凶狠的瞪着上官承。   道歉!!!   上官承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梢。   “一条开了灵智的畜生也敢让我道歉?”   他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你是谁?”   打不过杜若那一群人也就罢了,现在一条蛇也能爬到他头上吆五喝六了吗?   真当他是纸老虎,一点本事没有吗?!   想到这里,上官承眼神愈发阴鸷,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符箓,不给青蛇反应的时间,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整个人提气往旁边一跃。   符箓在空中炸成了一团火焰,朝着青蛇兜头罩下。   青蛇本来还在等着他道歉,没想到却等来了一张送命的符箓。   因为离着近加之火势它的天敌,青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火焰包围。   “嘶!”   巨大的青影在火色中翻滚挣扎,空气中传来了胶原蛋白烧焦的味道,下一秒,飞溅出来的火苗落在了那一堆堆枯枝落叶上,“噌”的一下蹿上来了树木。   几乎是在眨眼间,这方天地就陷入了火海中。   而被火海包围的苏诺,直接傻了眼。   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上官承的方向,却见对方冷冷的勾起半边嘴角,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露出了比兽类还要冷漠阴厉的目光,仿佛人命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   不,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苏诺的心凉了半截,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感受到那逼人的炙热,她的心中冰冷一片。   难道,这次真的逃不过去了吗?   几簇火苗顺着枝叶烧到了她的脚边,舔上了裤腿,然而她却没有感到多少痛苦,双腿仍旧麻木滞涩,只是一双手下意识的拍打着火苗,意欲将那些火扑灭。   可惜人力怎么能抗得过自然,眼看着火苗越来越大即将将她整个人吞没,一道水帘忽然从头顶落下,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去。   只见雨水从天而落,像是在上面捅了一个窟窿,瓢泼大雨哗啦哗啦的倾倒而下。   喧嚣而上的火苗被压制的气势,一点点的败落,然后彻底偃旗息鼓。   而在火势熄灭的那一刻,大雨也跟着停了下来,像是越好了似的。   黑色的浓烟缓缓盘旋,遮住了视线。   苏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旁边捡了一根被烧掉了半截的树枝,借力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视野顿时变的开阔,她看见青蛇变成了黑蛇,大脑袋恹恹的垂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吐着信子。   而那之前还给了她巨大压力的深绿浅绿,此刻也都多多少少的染上了焦黑,头顶的天空被火势撕开了一条口子,阳光从上面洒落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诺眯了眯眼睛,看着久违的阳光,有种恍然若世的感觉。   “嘭。”   身后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道尖锐的男声,语气带着不可置信和惶恐,“不可能。”   “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吗?!”   上官承躺在地上,尾椎骨被摔的一截截的疼,他呲着牙,疼的脸都扭曲了几分。   而比身上更疼的,是心中的震撼。   怎么会是商陆?   而且对方居然能跟的上他的速度,寻的到他的踪迹,还能将他打伤,这让上官承无法接受。   明明之前调查的时候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警察。   “杜若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想来想去,只能有这么一种可能。   商陆神色冷淡,闻言淡淡的掀了掀唇角,挑起一抹讽刺,“怎么,你想要?”   上官承呼吸急促了几下,眼中闪过一抹灼热,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商陆轻笑了一声,“可惜,这世上就没有让人瞬间提升功力的灵药。”   “怎么没有?”上官承脱口而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他长生殿就有!   商陆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的弧度更深,眼神却愈发冷,“你的那些垃圾也能称为灵药?”   上官承:“???”   说谁垃圾呢。   总感觉被内涵到了。   “真正的灵丹妙药能让人病痛全消提高修为且没有副作用。”商陆冷笑一声,戳破了上官承的遮羞布,“可你们长生殿的药呢?”   上官承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刚吐出一个字又被商陆怼了回来。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问心无愧的说没有吗!”   上官承:“我当然敢!”   他理直气壮的说,“我们长生殿的药就是没有问题!”   “轰隆!”   一道雷声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劈头盖脸,一头长发顿时成了被狗啃过的短卷毛。   他吐出一口白烟,脸色焦黑宛若锅底。   商陆:“呵。”   上官承:“……”   再次生出了被内涵的感觉。 第168章 以身相许   有时候谎话说的多了, 就连自己也相信那是实话。   因此商陆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难为你了。”   天天给自己催眠,终于连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上官承狐疑的看着他, 总觉得这不是句好话, 但是又挑不出毛病,只能摇摇头将这茬给放下。   “我劝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躺在地上的青年衣衫破烂,一张脸宛如黑炭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也分辨不出任何表情, 唯独同样漆黑的眸子里射出一点寒光, 带着虚张声势的凶狠, “我方才不过是没有防备才被你得逞。”   他挑起半边嘴角, 想要做出一副霸道总裁的不屑一顾的鄙视,只是却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形象。   那表情做了跟没做一样。   上官承却没有意识到半分, 自我感觉十分好的样子, “你若是敢靠近我半步,我一定让你英年早逝, 提前下去见你的.........唔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嘴巴被就一只大脚给堵住了,上官承瞪大了眼睛, 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细长的眸子里尽是愤怒到极致的杀意。   “你的嘴巴太臭了, 还是闭嘴吧。”   商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神色淡淡, 说着脚心还在上面碾了碾, 换来了上官承宛若实质的杀人般的目光。   上官承又羞又气又恼又恨,各种复杂浓烈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他的牙齿咬的咯吱响, 身子不停的颤抖。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商陆此刻肯定会死了千八百遍了。   偏他还没有自觉,谦虚的问了一句,“怎么,你不承认?”   上官承气成了河豚。   我承认你个姥姥!   他心头涌出一股滔天的愤怒,那愤怒如燎原之火淹没了他的理智,用尽最后一丝灵力,上官承从储物戒中取出三张青色的符箓,想也不想的朝着商陆的腿上贴了上去。   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挑衅和恶意。   这三张符箓是他压箱底的存货。   一张是蕴含了九重雷劫之力的天雷符,一张是凝聚了一分化身大能劈山一剑的剑气符,一张是高级防护符。   最后一张当然是给他自己的。   上官承有没有彻底失去理智,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一起赴黄泉。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彻天地,碎山劈海的剑气铺天盖地的涤荡而去,郁郁葱葱的树林在顷刻间湮没成飞灰,山体坍塌,巨石滚落,却又在下一秒被天雷劈成了粉末。   上官承神色得意,那双阴鸷的眼睛少有的出现了晴天,“跟我作对,呵。”   上官承从储物戒中掏出一瓶丹药,仰头服下后,身体各处的疼痛总算缓解了几分,又等了一会,他的四肢生出些许力气,这才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根镶嵌着宝石的权杖,咬着牙撑在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   天雷符合剑气符虽然厉害但时间也短暂,毕竟这么逆天的杀招不可能大规模的被缩在一张符箓上。   周围尘土弥漫,到处都是树木被烧焦的味道,伴随着阵阵的土腥味萦绕不散。   而以他站立的地方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皆被夷为了平地,光秃秃的一片看着十分显眼又突兀。   上官承掩唇咳嗽了一声,摊开的手心里多了一堆暗色的血渍,但他却毫不在意,狭长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装了两个三百瓦的电灯泡。   他扶着权杖,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尘雾散去。   浑浊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他眼神散漫的随意一瞥,抬步往前方走去。   忽然,他脚步一顿,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胸膛剧烈起伏。   “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权杖用力的杵在地上,戳进去一寸,黑色的脸扭曲成阴森的弧度,“你怎么还活着?”   而且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上官承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商陆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用金钟罩护在里面的青蛇冲他露出了两颗大尖牙,笑的一脸谄媚和恭敬。   “嘶嘶!”   大佬,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青蛇摇头晃尾的说道。   为了表示可信度,那条被烧掉了数片鳞片露出了里面的软肉的尾巴还用力的拍了拍地面,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然而青蛇低估了自己的伤势,没有鳞片守护的软肉碰在地面上,疼的它倒吸了一口冷气,蛇脸都扭曲了一瞬。   而它旁边的苏诺似乎吓傻了,表情呆滞,眼神黯淡,直到听见青蛇倒吸气的声音才回过神,怔怔的看着前方清风朗月般的青年,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卧槽,卧槽。】之前符箓爆炸的时候系统来不及和商陆商量,直接调动了他的功德兑换了防护罩将他护在了里面。由于事发突然,对方出手又过□□速,它只来得及护住商陆,至于青蛇和苏诺则是无能无力,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   但是!   【你为什么会金钟罩?!】   系统看着将青蛇和苏诺牢牢的护在里面的罩子,语气充满了震惊。   蕴含雷劫之力的天雷符,凝聚了化神大能的剑气符,任意一张都能毁了小半个海市。   但是两张并存都没有打破商陆随手设下的一个金钟罩,这就很让系统怀疑统生了。   想到之前察觉到的异样,系统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该不会是哪位大能转世吧?】   浑厚的功德,好到爆炸的运气,深厚的修为,淡定的姿态.........   系统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果然,下一秒,它听见自己的宿主用一种平静的仿佛喝水吃饭一般的语气说,“嗯。”   嗯?   系统狂躁了,你“嗯”个p呀。   你这么做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本以为绑定了一个白银,谁想到居然是满级大号的王者。   这让它情何以堪!   以后还怎么摆出前辈的样子来坑蒙拐骗,哦不,是指点他?   系统深深的郁闷了,自闭了,不高兴了。   它不高兴,也不想让商陆高兴。   【你这情况,杜若局长知道吗?】   系统一直跟在商陆身边,杜若知不知道它能不知道吗?   它就是要戳一下商陆的心窝子,让它感受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商陆沉默了一瞬,系统能明显的感应到他的情绪明显的落了下来,忽然觉得舒坦了。   【情侣之间最忌隐瞒和欺骗,我倒是不要紧,但是女人心,海底针,你永远猜不透她们在想什么的。】   系统絮絮叨叨的说,【你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信息,以我的经验,她一定会生气的。】   商陆本来消沉的情绪听到系统的最后一句话时忽然开朗了不少,他挑了挑眉,“你的经验?”   然后不等系统说话,他继续道,“你一个没谈过恋爱脑子里只有数据的系统有什么经验?”   系统不服气,【没吃过猪头还没见过猪跑吗?互联网上那么多言情小说,看多了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仅是言情,还有耽美呢。   商陆“呵”了一声,“纸上谈兵。”   系统;【........】   绝交吧。   就在它消音的那一刻,上官承纹丝合缝的接了上来,“你还说没有吃灵丹妙药。”   他一副早就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盯着商陆,那目光中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贪婪。   这么厉害的丹药,若是能让他研究一下,那么长神殿绝对能称霸华夏,傲视群雄,吊打玄门。   商陆无语的看了他片刻,最后实在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一个瞬移挪到了他的面前,在上官承放大的瞳孔中,一圈击在了他的丹田。   上官承倒飞了出去。   商陆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在对方惊疑的目光中,干脆利落的掰断了他的手腕。   随着“咔咔”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上官承痛的浑身一震,丹田像是泡在了滚烫的热水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他张了张嘴,像是干涸的鱼儿,连呼吸都带着痛楚,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咚。”   就在陷入昏迷的那一刻,上官承的身子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又摔断了两根肋骨。   他的身子条件反射的颤了几下,随即一动不动,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都要让人以为他没撑住先下去见了阎王。   “嘶嘶。”   商陆设下的金钟罩有时间限制,时间到了,金色的仿佛琉璃一般的罩子顷刻间化作了虚影,消失在空气中。   青蛇从罩子里出来,想也不想的游到了商陆身旁,用蛇头轻轻顶了顶他的手心。   “嘶嘶,嘶嘶嘶。”   谢谢你救了我,我爹说了,受人恩惠滴水相报。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我身无长物,不如........以身相许?   说完,它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一脸希翼的看着商陆。   商陆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往旁边让了几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一把提溜起地上的上官承,脚底抹油飞快的飞走了。   快的青蛇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不见了。   青蛇:“???”   我说了什么很惊悚的话吗?   没有.......吧。 第169章 穷追不舍   青蛇歪了歪大脑袋, 一脸茫然的看着苏诺,那双红色的竖瞳里写满了求知欲。   苏诺:“........”   饶是知道它不会伤害自己,但被这么一条大蛇直勾勾的盯着, 苏诺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她退后了几步, 和青蛇拉开了距离,做出了拒绝沟通的姿态。   青蛇先是不解,盯着她瞅了半晌, 才意识到对方的态度。   眼皮一耷, 露着软肉的尾巴尖缩了缩, 无精打采的拖在地上, 然后面无表情的从苏诺身前游过。   苏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发现它走的方向正好是商陆离开的方向,眼神一闪, 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这深山老林里的景色几乎都差不多, 她又没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靠自己瞎走恐怕一辈子都出不去。   而且.........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 听着远处传来的狼嚎声, 愈发加快了脚步。   商陆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踏雪无痕, 一路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是青蛇游走过的地方, 出现了一条半米粗的划痕, 上面还带有一丝透明的黏液, 一目了然。   苏诺就是这么跟着青蛇的踪迹一路出了深山, 来到了最初的地方。   .......   杜若和白龙联手,这世上几乎就没有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   木儡虽然是元婴期的高手,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不是人, 是傀儡。   看着能跑能跳能说能笑几乎和常人无异,但是他却缺少了人类正常的情感。   杜若不知道上官承,或者准确的说上官承的祖先用了什么办法赋予了傀儡思考的能力,但是傀儡毕竟是傀儡,他的应变能力和思考能力始终都是隐患。   对上等级低的人还好说,他可以用强大的修为和等级碾压,但碰上像杜若这样擅长打斗且越打越猛的具有特殊血脉和能力的人或者白龙这样传说中的生物,他的弱点就等于被放大了无数倍,而优势又在被一步步的削弱。   这不,在打了上百个回合,杜若摸清了他的路数后,和白龙相互配合,一攻一守,一动一静,不过眨眼的功夫,木儡就被击中了要害,身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两条腿就这么毫无预兆又意料之中的掉了下来。   木儡落在地上,砸出了一片尘土,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像是一台被卸掉了主程序的电脑,整个人都变得迟缓又呆滞。   但即便变成了这样,他的双手仍旧摆出了攻击的姿势,朝着杜若他们探了过来,迟缓的动作中带着沉重的执着,要不是体内作为心脏运行的灵石被白龙一爪拍碎了,他此刻还能站起来再战三百回合。   “还挺死心眼。”   杜若瞧见他的动作后眉梢一扬,语气不由多了几分郑重,白龙闻言附和的点了点头,“不然也不会被留到现在。”   现在的灵气程度几乎不足以一个人修炼到元婴,但是傀儡就不一样了,只要灵石足够,他就是一具大杀器。   还是不会背叛的那种。   “上官家倒是有几分先知。”杜若如有所思,不然也不会预料到后世的发展,提前给子孙做了准备。   “谁说不是呢。”   见到他们结束战斗后就从龟壳里露出了头的桂平跟着感叹了一句,话落,一道绿光闪过,一个面目忠厚慈和的中年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神色自若的走到了白龙身边,一点都没有觉得之前做了缩头乌龟有什么不对,一脸的老实可靠。   杜若早就知道桂平是这么个性子,但看着他那张坏人见了也忍不住放下戒心的脸,还是会忍不住唏嘘。   人不可貌相呀,不可貌相。   “局长大人,可以放我们出来了吗。”   涂荼在木儡倒下的那一瞬间就忍不住趴在了大铁锅垂下的屏障上,眼巴巴的瞅着她们,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   杜若心中就这么生出了一分愧疚感,她将大铁锅收进了储物戒,涂荼得到自由后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然后凶巴巴的瞪着还在蠢蠢欲动的木儡,“局长大人,我可以揍他一顿吗?”   杜若挑了挑眉毛,“嗯?”   涂荼握紧了小拳头,粉嫩的小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看起来像是天边的晚霞,耀眼夺目。   “他打伤了八娘子!”   我要为八娘子报仇!   涂荼之前可是看的很清楚,要不是白龙动作够快,八娘子指不定受多重的伤呢。   木儡好好的她打不过,但现在都成了残废了,她要是再不替朱八娘出一口气,都不好意思跟她做朋友了。   杜若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姑娘,失声一笑,退后一步让开了地方。   “那你揍吧。”   虽然对方不会感受到疼痛,但能让小姑娘心中舒坦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涂荼高兴的应了一声,举起拳头就快准狠的砸在了木儡的脸上。   “哗啦。”   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木儡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然后裂缝扩大,像是蛛网似的朝着整张脸蔓延。   随即“嘭”的一声炸开,化作了粉末,被风一吹,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涂荼看着没了脸只剩下黑黢黢的七窍的木儡,感觉有些恐怖,她朝杜若身后藏了藏,拉着她的衣角,纳闷的问道,“局长大人,元婴期的大能.........这么弱的吗?”   像她这样的幼崽都能砸掉半张脸了?   还是她吃杜若的灵食吃多了,变得更厉害了。   杜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纠正道,“不是元婴大能弱,是他太弱。”   一个灌了水的西贝货,又被毁掉了力量源泉,别说涂荼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多砸几下也能将他的脸砸碎。   听到杜若的解释后,涂荼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释然。   她举着小拳头,郑重的说,“局长大人,我以后一定会变得十分十分厉害的。”   到时候,她绝对不会躲在大铁锅之下,而是站在她的身边和她并肩作战。   小姑娘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杜若的影子,阳光洒在了上面,愈发衬的那双眼睛清透明亮,灼热真挚。   杜若闻言勾了勾嘴角,两个小梨涡露了出来,像是月牙挂在夜空,“好呀,我等着。”   等着你变强,长大,独当一面。   涂荼重重的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一抹人影,严肃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咦,你还真把他抓住了啊?”   之前湘水说他能抓住上官承的时候,涂荼心里还有几分不信,现在看到了结果,眼中的惊讶遮都遮不住。   当然,她也没有想要遮拦。   杜若也很好奇,她先是端详了一番商陆,对面的青年呼吸平缓,气息沉稳,清隽的脸上不见半分打斗后的苍白和无力,反而带着几分红润,看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咬一口。   当然,有这个想法的只有杜若一个。   其余几个妖在商陆出现的那一刻,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戒备的看着气息大变的青年。   商陆撩起眼皮,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将手里提着的上官承往木儡身旁一扔,大步走到了杜若面前。   “我回来了。”   他低声道,声音磁性还带着一股之前没有的清冷,像是高山上的雪莲,神圣不可侵犯。   杜若睁大了眼睛,这会也意识到了不对。   “你?”   她上下打量着他,眨了眨眼睛,“怎么变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商陆垂眸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暖意,他笑着问,“哪里不一样了?”   杜若托着下巴,却是说不出来。   急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她往后面一抓,将湘水扯到了身旁,求救似的说道,“湘水,你来说。”   她虽然说不出商陆哪里变的不一样,但是却能感受到他变化后的气息和湘水隐隐有些相似。   湘水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定定的望了商陆半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了然,她翘了翘嘴角,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整个人忽然变得生动起来,不再像是挂在墙上的画像,而是多了几分人气,“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商陆:“我说吧。”   他的事情,他想亲口告诉杜若,不想她从别人口中得知。   湘水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道,“那好吧。”   商陆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耳朵敏锐的一动,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不仅是他,就是杜若几个也都听到了。   “谁在那里?!”   涂荼娇喝了一声,飞快的朝着发出声音的位置飞了过去,然而下一秒,整个人又倒退着飞了回来。   “局长大人,有蛇!”   她藏到了杜若身后,从后面紧紧的抱着她,小脸贴在她的后背,颤着声音说,“好大的一条青蛇!”   作为一只毛茸茸,她平生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冷冰冰的软体生物啦。   而且小时后亲眼看见一条蛇吃了比它还要大的獐子,从此幼小的心灵就留下了阴影。   听到有蛇的时候商陆心里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听到那是一条青蛇的时候一颗心都往下沉了一下。   顾不上跟杜若说什么,他“嗖”的一下转过身,沉沉的看着藏在了一从草丛后面露出了半截尾巴尖还不自知的青蛇。   冷着脸,“出来!” 第170章 翻译   青蛇没料到自己刚藏好就被叫破了行踪, 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它自欺欺人的缩了缩身子,往草丛深处藏了藏。   因着它的动作, 那簇草丛无风自动, 简直就像是竖了一个明晃晃的靶子,告诉所有人这里不对劲。   商陆脸色一黑,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丢脸,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 一把攥住了青蛇的尾巴尖, 那它倒提着提溜了出来。   青蛇的大脑袋垂在下方, 猩红的竖瞳里大写着两个字--“懵逼。”   “嘶嘶。”   头晕, 放我下来。   看着它可怜巴巴的样子,商陆动作一顿, 手上一松, 青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青蛇是来找你的?”   瞧见青蛇那副蠢蠢的样子,涂荼眨了眨眼睛, 忽然觉得对方也没那么可怕。   她从杜若身后走了出来, 但还是没有离开杜若太远,一脸好奇的看着那条努力将自己翻了个, 盘盘坐的青蛇。   “你对它做了什么?”   涂荼瞅瞅青蛇,在瞅瞅商陆, 眼神微妙。   他们俩个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是觑到了秘密, 她整个狐狸都兴奋了起来, 心里也不害怕了, 拉着杜若往前走了两步。   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不断的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   杜若也很好奇,她已经看出来这条青蛇身上并没有什么孽气,也就是说它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也没有伤害过无辜,是条清清白白的好蛇。   对此,她看向它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温和。   青蛇能活到这么大,别的本事不敢说,但是对于善恶的感知却是敏锐的不得了。   它冲杜若呲了呲牙,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身子还跟着有节奏的晃了晃。   “嘶嘶,嘶。”   你们好,我叫青蛇。   它自我介绍道,“大家可以叫我小青。”   虽然它用的是蛇音,杜若听不懂,但是她旁边有s级动物翻译官啊。   白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声音温润,“它说它叫小青,家住明月湖,妖龄99,双亲俱亡,独生子女。”   杜若闻言眼神顿时变的有些微妙,她琢磨了一番青蛇的自我介绍,仿佛从里面听出了一些别的信息。   不仅是他,就是白龙也觉得有些异样。   他放出一丝威压,神色平静,嘴角的笑意不减半分,只是周身的气场却忽然从夏天过渡到了冬天。   “你跟着商陆做什么?”   白龙看的很清楚,它对商陆的态度恭敬中又透着一丝亲切,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带着几分疏离和戒备。   商陆眉心一跳,刚想在青蛇开口前先一步回答,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青蛇掷地有声的“嘶嘶”声响起。   “我是来报恩的!”   商陆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说出那句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然而他的这口气松的有些早。   只见青蛇昂着头,一脸自豪的继续说道,“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商陆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沉到了湖底。   白龙则是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惊讶,“你说什么?”   青蛇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白龙神色古怪的看向了商陆,却见对方避开了他的视线,清隽的闪过后悔、懊恼和无奈。   白龙就明白过来。   哦,原来这条小青蛇说的是真的。   “它说什么了?”   杜若见他神色不对,心里像是被猫给挠了一下,痒痒的不行。   白龙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瞥见商陆射过来的视线,顿时又闭住了。   看在同是雄性的面子上,白龙决定给商陆留几分面子。   但是他忘了一点。   在场的能听懂蛇语的妖不止他一个,作为涂山一族的嫡系传人,涂荼的天赋不容小觑。   再加上她对杜若脑残般的盲从,“局长大人,它说--‘我爹说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从此以后我就是大佬的蛇啦’!”   涂荼说完后也觉得哪里不对,她扭头看了杜若一眼,“局长大人.......”   杜若则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脸上涂了一层胭脂的青年,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涂荼这会反应过来,琥珀色的眼珠瞪的极大,脱口而出道,“你一条公蛇怎么以身相许,搞基吗?”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涂荼忽然觉得后脖子有些凉,她反手摸了摸,求生欲极强的躲在了杜若身后,“我方才瞎说的,你不要在意。”   这个“你”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好啦,你不要吓她,她也不是故意的。”感觉牵着自己衣角的手在不断的颤抖,杜若努力憋住嘴角的笑意,拍了拍涂荼的爪子,轻声安慰脸色黑沉的青年。   “况且我看这青蛇性子单纯,恐怕也不知道以身相许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要和一条涉世未深的小蛇一般计较啦。”   青蛇闻言有些不服气的抬了抬脖子,张开大嘴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个笑的一脸和气像是观音座前的玉女一样的女孩子淡淡的瞥了它一眼,那一眼明明没多少情绪,但却莫名的让青蛇感觉到一股压力和战栗。   它将头颅埋在了身子下,不说话了。   杜若嘴边的梨涡更深,“看,它都默认了。”   商陆幽幽的扫了她一眼,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默认了她的说法。   不默认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还要当着这么多小伙伴的面和一条蛇争论“以身相许”的问题吗?他不要面子的嘛。   苏诺就是在这个时候追上来的。   仍旧是涂荼第一个发现了她,“你怎么也回来了?”   她惊讶的道,鼻子动了动,低头瞧了青蛇一眼,“你们认识?”   那姑娘身上的气味虽然很淡了,但她还是能闻出来,那就是青蛇的味道。   青蛇怏怏的回头瞟了苏诺一眼,摇了摇头,“嘶嘶。”不认识。   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嘶嘶嘶。”认识。   她误闯了我的地盘,还拿沙子射我的眼睛,不过她已经道过歉,我也已经原谅她了。   不久前我们俩被同时那个人所困,要不是大佬出现的及时,我就要和她生死与共了。   听到它的这番表述的杜若嘴角一抽,一言难尽的看着青蛇。   青蛇疑惑的瞪着她,“嘶嘶?”   怎么了?   杜若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语文课要好好的学一学了。”   青蛇:“???”   苏诺听不懂青蛇说了些什么,但是有涂荼在一旁翻译,虽然对它的表述很无语,但之前毕竟受了它的帮助,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驳了它的面子。   只是在对上杜若清明的视线时,她脸上一红,尴尬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她小声的说道,“我会把手机上的照片和视频删除的。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会埋在我的肚子里,不会告诉任何人。”   “真的对不起。”   她深深的朝着杜若的方向鞠了一躬,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动了她的伤势,苏诺疼的脸色一白,冷汗浸湿了面颊。   “没关系。”   杜若笑了下,声音很轻,很柔,说出的话却让苏诺更加惭愧的无以复加,“你也受到教训了嘛。”   “以后要记得遵守规则。”   不该来的地方不要来,不然下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苏诺直起身字,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即心神一松,想是放下了什么包袱,整个人身上一轻,疲惫和伤痛如影随形,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湘水见状上前查看了一下,秀眉一蹙,“她伤的不轻,得送去医馆医治。”   湘水来五味馆也有不少日子,但她修炼养神的时间比较多,所以说话和认知方面还留有旧时的影响,将医院说成了医馆。   杜若虽然不是很喜欢苏诺,但是她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再加上之前也道了歉,这一茬算是揭了过去。   “桂平。”她道,“你和湘水一起下山,送她去医院。”   苏诺昏倒了,不能自己下山,背人这种力气活,自然不能让湘水一个女孩子来做。   桂平也明白这一点,痛快了应了一声,背起苏诺就朝山下走去。   “涂荼,你和白龙一起送朱八娘回五味馆。”   桂平带着人刚走,杜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回去后从冰箱里拿出一条鲫鱼和白鲢,再去李大娘家里买一板豆腐,将案板上的蔬菜洗一洗,回去后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嘞。”   涂荼一听到后好吃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连忙蹿到朱八娘身边,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八娘子,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飞回去?”   朱八娘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市区禁止飞行,你想被卫星拍到传到总部吗?”   想到那样的后果,涂荼吐了吐舌头,“我,我就随便说说的。”   白龙此时上前扶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她也是关心你,你就不要吓唬她了。”   涂荼忙不迭的点头。   朱八娘敢给涂荼脸色,却不敢对白龙不敬,闻言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好的。”   脸色变化之快,堪比川剧的变脸。 第171章 来历   杜若目送他们离开后, 拿出手机给周岑山发了一条信息,对方几乎是在同时就回复了她。   “发个定位,我的人已经到了附近。”   早在给他们准备物料的时候, 周岑山也派了局里的高手过去接应, 倒不是怀疑杜若他们的本事,而是长生殿背后的牵扯的势力太多。   有的人就是他都觉得棘手,当然不能将这么一个大麻烦扔给一个才成立不久的分局。   杜若是个聪明人, 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早在一开始就跟周岑山打好了招呼, 她抓人, 他接管, 剩下的和她以及五味馆就没关系了。   不过念及瑶光他们的情报,杜若犹豫了片刻, 还是跟周岑山提了一嘴, 让他酌情处理。   等待总部这边来人的时候,商陆趁着空, 主动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十分钟后。   杜若绕着他转了两圈, 视线久久的落在他浓密的黑发上,商陆被她的眼神盯的后背一寒, 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我上一世哪怕是佛修, 也是带发修行的那种。”   所以不是光头, 不要将光头的形象代入到他身上。   “咳咳。”被拆穿了小心思, 杜若有些不好意思, 她拉下商陆的手,清澈的杏眸中仍带着几分好奇,“那你这一世怎么不修佛了?”   【对呀对呀, 你怎么不修佛了?】   系统听见这句话时也不躲在识海深处画蘑菇了,一向平板的语气此刻多了几分幽怨。   要是他还是个佛修,哪怕继续飘着,它也不找他绑定呀。   商陆神色一顿,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幸运,“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他证道于菩提树下,心性无垢,参悟佛法感悟天地比其他佛门弟子要快的多,修为也是一日千里。   但或许也是因为太顺了,他的修为卡在瓶颈多年,迟迟不能突破。   好友给他卜了一挂,说他的机缘在尘世,提议他入世修行,感悟凡尘俗世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只有经历过,懂得了,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真谛。   商陆觉得好友说的有道理,便封住记忆,下了轮回道。   为了让自己体悟的更彻底一些,他还跟孟婆要了一碗汤,将自己的记忆封的更牢固。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转眼间九九八十一的历练只剩下最后两世。   上一世,他是一个世人敬仰的佛门高僧,哪怕未曾受戒断发,也依旧无碍他的名气。   他还收了一个女弟子,授她法术,教她道理,本以为她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惩善扬恶救济世人,没想到却因为一场情爱而英年早逝。   杜若托着下巴,挑了挑眉梢,总觉得这个剧情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版本。   下一秒,青年磁性低沉宛若大提琴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立体环绕,“那孩子你也认识。”   “她是棠艺。”   “棠艺?”杜若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就是跟那个朱文奎谈恋爱的姑娘?”   商陆眸色一暗,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她嘛。   两辈子了还栽在同一个人手上,哪怕对方都成了僵尸还不离不弃,也不知道看上那小子哪一点。   杜若瞧见他眼中的郁卒,故意逗他。   “我若记得没错,这好像还是拜你所赐。”若不是有他的帮忙,棠艺也不能将自己的生魂分出来一直保护朱文奎。   说到底,所有的熊孩子都是背后的家长惯出来的。   商陆的脸色黑了几分,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他神色复杂,视线不经意的瞥过杜若平平的小腹,幽幽的叹了口气,“所以养孩子太难了。”   以后还是不养了吧。   杜若眼中的戏谑一敛,下意识捂住了小腹,反应过来后又不着痕迹的送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方才扫过的眼神里带着令人耳红心跳的意味深长。   她晃了晃脑袋,将这个引人遐想的念头压了下去,抬眸朝山下扫了一眼,见那个来接应的人还没到,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两个马扎,分给商陆一个,剩下的那个自己坐了上去。   在商陆坐下来之后,杜若又掏出一盘杏仁酥,咔嚓咔嚓的咬了起来。   这款杏仁酥里面加了麦芽糖和蜂蜜,吃起来酥脆香甜,又不特别硬,转眼的功夫杜若就吃了两块。   商陆的视线在杜若沾着杏仁碎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秒,眼神一暗,他的指尖搓了搓,“别动。”   他低声道,随即一只手捧住了杜若的面颊,另一只手在她粉嫩的嘴唇上碾了碾,取下了那一小块杏仁碎。   杜若脸上一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对方松了手,十分自然的将那块杏仁碎送进了自己嘴里。   深邃的桃花眼里带着醉人的笑意,看着她的嘴唇,声音多了几分暗哑,“很甜。”   杜拓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   她敢肯定,这句话里绝对不止一层意思!   但是看着对方坦荡又平静的神色,杜若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说的是杏仁酥不是。   想到这里,她拈起一块杏仁酥飞快的塞进了商陆都嘴巴里,离开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唇瓣,软软的,凉凉的,指尖传来一股战栗,一路蔓延到心头。   她感觉脸上更热了,以手作扇扇了扇,将话题扯了回来,“那你要和棠艺相认吗?”   商陆看着她灿若红霞的脸颊,知道再逗下去就好起火了,顺着她的话道,“顺其自然。”   他是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不假,可他的“以前”可不止棠艺一世,杜若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沉。   连嘴边的杏仁酥都没有了味道。   “你.........”她望着他,想问这一世功德圆满他是不是就立地成佛,然后天人永隔再也不见了?   但是想想这也是正常,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来。   商陆见她说了开头就没了下文,略一思考就明白过来。   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像是有什么人御风而行。   商陆神色一凛,回头望去。   一道青色的身影急速的朝着他们掠了过来,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来人一袭青色的道袍,左臂间搭着一柄玉色的拂尘,身形削瘦,容貌清癯,面色淡然,带着一股世外高人独有的仙风道骨。   只是一出口,那股仙气就先泄了一半。   “杜丫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你做的菜。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想要捋一捋自己的美须,然而却摸了一手光秃秃的下巴。   明英神色一僵,这才想起自己的胡须在跟空净那个酒肉和尚打赌的时候输了,被剃了个干净。   他讪讪的放下手,握着拂尘的把手,扬了扬。   商陆闻言眼睛一眯,神色微冷,要不是对方眼中没有半分亵玩和欲念,他此刻早就一道佛光普照招呼过去。   明英后脖颈忽然一凉,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人一傀儡上,脚下轻飘飘的移了过去,“啧啧”称奇。   “妙哉妙哉。”他出声赞道,“这傀儡做的栩栩如生,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   “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技艺,哪还用到处招人呐。”   这年头灵气越来越少,修行之人也跟着锐减,要找一个能打能抗的,还真不容易。   那些世家宗门的精英弟子看不上他们,普通的草根他们又看不上。   所以这两年特管局几乎都没怎么进过新人。   唯一的一个出色的,还被分派到了海市。   想到这里,明英就愁的叹了口气,感觉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杜若在帝都上学的时候经常和明英打交道,跟他混的很熟,闻言也不客气,“就算知道了制作方法,你们也养不起。”   要让傀儡和人一样灵活,最主要的就是要有充足的能源。   而这年头,灵石比翡翠还稀少,自身修炼都不够,怎么会用来研制傀儡。   “你说的有道理。”   明英又叹了口气,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给了他旁边的青年一个眼神,“这就是长生殿幕后的boss?”   杜若点了点头。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他撇了撇嘴,随口道,“长的还不如你旁边的小伙子。”   杜若扬了扬眉,声音也跟着高了两分,语气骄傲,“他自然不能和商陆比。”   明英顿了一下,敏锐的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对,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嗖”的一下射了过来,来来回回的在他们身上打量。   随即他摸了摸下巴,挑起嘴角,拖长声调,“哦~。”   “有情况呀,小若若。”   杜若被他打趣的目光盯的耳郭一红,掩唇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你还想不想带人回去了?”   “想。”明英果断的道。   然后麻溜的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绳索,将上官承捆了个结结实实,又一挥衣袖,地上的木儡也不见了身影。   他扔出一张纸鹤,纸鹤遇风则长,顷刻间变成了一只肤白貌美的仙鹤,仙鹤仰头清啸了一声,声音清越,直击长空。   明英拽着上官承落在了仙鹤的背上,一只手朝她挥了挥,“杜丫头,我先将这小子送回总部,回头再来找你玩啊。”   说完,仙鹤振翅,带着他腾空而起,逐云而去。   “他是总部那边的长老--明英。”   看着仙鹤消失在白云中的身影,杜若一边和商陆往山下走,一边解释道。   “你别看他慈眉善目看着十分可亲,真打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狠辣无情。”   人称特管局中的战斗机。 第172章 酒酿烧豆腐   战斗机明英长老此刻端坐在一架战斗机的机顶, 搭着顺风机回到了帝都。   飞机落地后,明英并没有急着下机,而是掏出一面小镜子, 对着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发型, 这才翩若惊龙般的从上面一掠而下。   足尖在地面轻点数下,身形迅疾如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出了营地, 一路奔向了总部。   动作熟练, 神色淡然, 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这么做过。   守门的两个士兵只觉得一阵风刮过, 带起了几片落叶, 打着旋的转了几圈,最后才飘飘然的落在了地上。   士兵目不斜视, 神色严肃的端着枪直视前方。   只是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的嘴角几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老铁, 这敢拿这个月的津贴打赌,方才那阵风, 绝对不是普通的风。”   对面的小哥哥板着脸, 同样用眼神回道,“这还用你说, 我不但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风,还知道这风的主人喜欢吃寻芳斋的点心。”一闻就知道是家有余财的主。   挑起话题的小哥哥睁大了眼睛, 露出了惊讶又崇拜的神色。   对面的小哥哥得意的挺了挺胸口。   “无他, 唯熟练耳。”   这年头, 专注的干一件事情久了, 就会变的专业。   守门也一样。   一开始他不以为意,后来觉察到不对报上去的时候,首长却一脸蛋疼的告诉他不用管, 这应该是偶然。   作为层层选拔上来的精英人才,是不是偶然他心里没数吗?   但看到首长的态度,他便知道这事只能做偶然处理。   且听首长话里的意思,对方应该不是敌人。   但就是这样,张展心里却更加好奇,后来他站岗的时候就格外留意一些平时不太留意的东西。   后来他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那经过的风有时候带着全聚德烤鸭的味道,有时候带着醇厚的酒味,有时候还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每经历一次,他的心就淡定一分,直到有一次那风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耳边传来一道轻软的女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彼时月上中梢,寒风阵阵,要不是他之前被锻炼出来了,此刻一定会被吓的端不住手里的枪,以为是大半夜撞了鬼。   不过等他完全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就确定撞了他的不是鬼。   因为对方有重量,也有体温。   这种情况更像是传说中的隐身术,只是隐去了身形,气味和温度却仍旧存在,只要不碰触,就不会察觉。   再联想到首长的态度,张展心里有了数。   原来小时后奶奶讲的睡前故事是真的啊,这世上........真的有超出常人的力量存在。   已经走出老远的明英并不知道他的行踪已经被看破,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老大早就跟对方的老大打好了招呼,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他们军营的人就当不知道。   “副局,我把长生殿的殿主带回来了。”   明英敲开周岑山的办公室,将手里提着的人往地上一扔,喘了口气,“不过这小子伤的有些重,得先找医生过来给他看看。”   周岑山在文件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才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看着脸色青白呼吸微弱的青年,神色淡淡,“叫姜明烟过来吧。”   明英有些迟疑,“他的伤势姜医生恐怕治不好吧。”   毕竟那是被用术法和灵力打出来的内伤,姜明烟一个没有灵力的外科医生,会不会太难了。   “不用治好。”周岑山随意的说,“不死就行。”   他方才大体扫了一眼,这人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伴随着失血过多和骨头断裂。   配一个外科医生,正合适。   明英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哎”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姜明烟打电话,电话一直响了两遍,快中断的时候才被接通。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隔着话筒传了过来,“喂?”   明英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特意将手机从耳朵那里拿到了眼前吗,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是姜明烟没错呀。   对面的人见他迟迟没有声音,顿时变得不耐烦,“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哎等等。”明英下意识的说,“我有事。”   顾不得好奇姜明烟的手机为什么是林景安接听,在对方的狗脾气发作之前,他迅速的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伤患,需要姜医生诊治,她现在在办公室吧?”   “不在。”林景安语气不耐,“我们又重要的实验要做,让那人等着。”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明英清楚他的性子,在他挂断电话前一秒急忙说道,“这个人和之前的研究所一样在研究长生我怀疑他手上有一部分研究所的实验数据而且这个人还懂得傀儡的控制之术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半点不带停顿。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让他去医疗室等着。”   “嘟嘟。”   电话被彻底挂断。   明英松了口气,对着周岑山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再次提溜起地上的青年,“那副局我先去了。”   周岑山点了点头,在他离开前出声道,“把那具傀儡留下。”   明英身形一顿,嘴角扯出一抹哭笑,他挤了挤眼睛,企图挤出几滴泪来卖同情,不料对方却不接招,反而扔下一枚炸弹,“这个月的奖金不想要了?”   周岑山:“.......”   片刻后。   他默默的从储物袋中将那具傀儡取了出来,捂着心口出了周岑山的办公室。   我太难了。   这世上,存点私房钱怎么就这么难!   .......   五味馆。   杜若把去好鳞片的鲫鱼放进冷水锅里,加盐、黄芽白和葱白一起煮,接着倒入拌匀的生姜片、萝卜汁和酒,最后在出锅前撒一些橘皮丝。   这道根据古法烧制的红烧鲫鱼就完成了。   鲫鱼肉质细嫩,不见半分腥气,吃进嘴里的时候又鲜又嫩,还带着一丝丝的酸甜,回味悠长。   白鲢去皮削骨,将鱼肉刮成鱼蓉,加盐、蛋清、葱姜水和薯粉搅打出一颗颗圆润的丸子下锅,等雪白的丸子浮出水面后,捞出备用。   豆腐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用蒸出蜂窝眼切成方块后和鸡肉丝、火腿、香菇、笋丁和海参丁一起放入砂锅熬煮,待豆腐将辅料的滋味吸收后淋上一层麻油调味。   一部分和菠菜鱼丸一起熬了一锅鱼丸豆腐菠菜汤。   清色的汤汁中,菠菜碧绿菠宛若翡翠铺在汤面上,一颗颗圆润白嫩的鱼丸在翡翠中若隐若现,切成细丝的豆腐静静的在碗底绽放,带着难言的雅致。   “滋溜。”   涂荼端菜的时候,就对着碗里的鱼丸菠菜豆腐汤不停的咽口水,看着那一颗颗白胖圆润的鱼丸,她仿佛已经能想到咬破后,那柔韧弹牙又鲜香滑嫩的口感与滋味。   最后一部分的豆腐先煎后煮,做了一道酒酿烧豆腐。   金黄的表皮被煎的酥脆,酒酿被用在了料汁中和剁椒搭配,一个清甜一个微辣,酸爽开胃,浓而不腻。   最后再用剩下的鱼骨和鱼头熬出的鱼汤下了一锅面条。   “吸溜,吸溜。”   一时间,安静的后院中只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唆面声,夹着着涂荼和朱八娘两妖的赞美声,“局长大人,您做的面条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鱼丸和豆腐也很好吃,还有这菠菜,本来以为会很寡淡,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丰富的味道。”   杜若给商陆加了一个丸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嘴里客气的道,“还是这食材本身够好。”   鱼是小银鱼送来的新鲜无污染的安全鱼,菠菜是附近的农民自己种的,没有添加农药和化肥,豆腐更是用原始的石磨磨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般。   “那也是你,才能将简单的食材做出高端的美味。”   商陆剔净鱼刺,将一大块腹肉夹到了杜若碗里,由衷的说道。   “对,对,还是局长您的厨艺高超,才能将菜做的如此美味。”   涂荼感觉自己被拉开了距离,赶紧追了上来。   杜若笑了一声,嘴角梨涡露了出来,“好啦,不要拍马屁了,赶紧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这一顿饭吃完,已经一点多了。   商陆看了一眼时间,到了上班的时间,“我那还有案子没办完,先回局里.......”他看了一眼墙角的美术,视线落在数下一团青色上。   “这青蛇..........”   杜若跟着扫了一眼吃了小还丹后就陷入了昏睡养伤至今还未醒来的青蛇,痛快的道,“它就先留在我这里,等醒了之后再说。”   商陆沉吟了片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不然我还是开车将它送回公寓再去上班。”   杜若挑了挑眉梢,故意沉下脸,“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商陆:“不是,我是怕你忙不过来。”   毕竟五味馆里已经有四只妖了。   “放心,再来一只也不打紧。”杜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见他着急也不逗他了,“况且它已经开了灵智,按规矩要先在我这里登记。”   “若是以后留在俗世,还要做相应的培训。” 第173章 杨枝甘露   走出五味馆后, 系统许是感受到了争宠的威胁,它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真的要养蛇啊?】   商陆反问道:“不然呢?让它上演一出小青蛇找妈妈吗?”   想到那条青蛇认死理的性子, 系统沉默了。   【可闹市之中不适合它修炼吧。】   商陆脚步一顿, 从容不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总不能将受伤的它扔在深山老林里被其他大妖吞噬。”   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况且青蛇身上也没有背负血债, 若是就这么成了大妖口中的食物, 挺可惜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心中也没有太多波动, 仿佛这就是在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但是在他识海驻扎的系统却看见那浩瀚的识海里,忽然亮起了一道刺目的光芒。   从它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 那光芒俗称--慈悲。   系统哽了一下。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佛门大能的转世!   ........   海市临海, 最近几天因为气压难移的关系,本来降下来的气温又有了短暂的回升。   秋老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威风不减当年, 蛮横的在海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 十分霸道。   路上的行人将刚穿上不久的外套又脱了下来,长袖换短袖, 长裤变短裤,一柄柄太阳伞撑起了一方余阴, 伞下的姑娘却仍旧步履匆匆, 一刻都不想再外面多待。   局里的中央空调早在月初就关了, 办公室里的大小风扇并肩作战, 总算赶走了几分燥热。   忙的热火朝天的刑侦大队办公室内,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的不速之客。   来人年纪不大,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稚气犹存, 黑白相间的校服外套上绣着海市一中四个大字。   她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杯冷饮,杯子外面被她捂出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里面的液体一分没有下降,维持着原来的高度。   凌易看见她这副样子,忽然感觉嘴巴里的冷饮也没有那么冰爽了,他捣了下宋瑾妍的胳膊,悄声问道,“你觉得她真的知道什么线索吗?”   宋瑾妍不着痕迹的收回打量小姑娘的视线,几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她坐在这里等了近二十分钟,脸上只闪过犹豫和愤恨,却没有一点心虚。这说明她对自己掌握的线索和肯定,甚至.........”   “甚至什么?”   凌易等了半天,见她忽然没了下文,心里的好奇被勾了起来,忙不迭的追问。   宋瑾妍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杨枝甘露朝着门口走去。   凌易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即眼睛一亮,跟着站了起来,“队长,你回来了!”   商陆应了一声,第一时间落在了那个穿着校服坐在椅子上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姑娘,恰好小姑娘听见声音抬头望了过来。   看见他的面容后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年轻英俊。   杨梅抿了抿唇,扯着书包带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商陆,声音沙哑,“你就是刑侦大队的队长?”   “我是。”商陆点了点头,一手接过宋瑾妍递过来的杨枝甘露,“你是?”   “她叫杨梅。”不等小姑娘说话,凌易就抢先说道,“就是前天来报了失踪的刘莹女士的女儿。”   商陆眼中露出一点惊讶,当时接到刘莹的失踪案时,他们就第一时间调查了她的社会关系和家庭成员,知道她有一个女儿在海市一中上高三,并给她打电话进行了询问,知道她并不知道刘莹的行踪。   那她现在是.........   “她说她有刘莹失踪的线索。”   凌易的话及时的给他解答了疑惑,商陆的神色郑重了几分,他放下手里的杨枝甘露,上前几步,放缓了声音问道,“你有你母亲的线索?”   杨梅握着冷饮的手指一紧,纸壳陷进去几分,几滴冰凉的饮料溅了出来,落在手背上。   “对。”她眼角泛红,像是刚刚哭过,声音也带着嘶声力竭后的沙哑,“她被杀害了。”   一句话,平地起惊雷。   凌易最先不淡定的喊了起来,被宋瑾妍狠狠的捏了一圈腰间的软肉,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大手捂住了嘴巴,一脸惊讶的看着杨梅,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们。”杨梅知道自己无凭无据的扔出这么一句很难取信他们,但是真相又不能说出口。   她用力的咬住嘴唇,急的眼泪都滚了出来。   “哎,你别哭呀。”   见她落泪,凌易也跟着着急起来,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有什么话你好好说,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可能是他的话不够可靠,小姑娘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凌易摸了摸后脑勺,手心一把热汗,求救的左看右看。   宋瑾妍瞥了他一眼,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几张纸巾,动作温柔的给小姑娘擦了擦,声音也软软的,“我们没有不相信你。”   她道,“只知道你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一定是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对不对?”   杨梅哽咽着点了点头。   “那事情是不是不好说。”宋瑾妍一点一点的诱导,徐徐渐进的渗透。   杨梅抽了抽鼻子,缓缓的点头。   “你是怕说出来我们不信还是说出来会让你变的危险?”   宋瑾妍的声音更加温柔,像是夏日的风,带着一丝凉爽,抚平了杨梅的焦躁不安。   杨梅的眼神一闪,她揪着书包带,面上闪过一抹挣扎,宋瑾妍和商陆使了一个眼神,商陆转身关上了门,大门一被关上,办公室就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风扇不断转动的声音。   宋瑾妍也不急着催促,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就连咋咋呼呼的凌易也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了她。   杨梅从他们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尊重和安全感,她咬了咬牙,眼底带着决绝和孤勇,“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商陆几个适时地露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杨梅受到了鼓励,声音多了几分力量,继续道,“我之所以说妈妈被人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黑亮的眼睛里染上一抹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阴鸷和杀意,深呼吸一口气,迅速的说道,“那是因为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看见了妈妈的.........尸体。”   说完,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商陆几个,眼神里带着审查和考量,仿佛只要他们露出一点怀疑,她就会收回自己的信任和决定。   好在她并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那些让她不安的神色,反而还有一种她不明白的........了然?   杨梅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看过去时,发现对方脸上尤其是那个凌易,摆出了切切实实的果然如此的表情。   杨梅:???   “嗨,我还以为你被人给威胁了呢。”听她说出缘由后,凌易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以手为扇,扇了扇风,“不就是看见了你妈妈的...........”   “登等,你方才说看见了什么?”凌易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尸体?!”   杨梅皱了皱眉,虽然从他脸上看到了震惊,但是这个震惊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难道关注点不应该是她能看见,而不是她看见了什么吗?   或许这就是警局精英的特别之处?   杨梅暗自想到。   但经过他这么一打岔,杨梅心中不安散去了许多,压在身上的大石被搬走了一块,她挺直了脊背,定定的看着对面神色不曾变化的青年。   “你相信我说的吗?”   商陆“嗯”了一声,将放下的杨枝甘露重新拿回手里,走到杨梅身前,跟她手里捏的变形的饮料换了一下,“和点甜的,有助于平复情绪。”   杨梅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杨枝甘露,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从前,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妈妈都会做一杯杨枝甘露给她喝,喝了之后,哪怕再大的烦恼,她也会放下。   杨梅低头咬了一口吸管,冰冰甜甜的果汁涌入喉咙,带着熟悉的味道直入心房。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等宋瑾妍安慰,她就自己抹了抹眼角,将剩下的泪水憋了回去。   “我和别人不太一样。”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的道,“我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是鬼吗?”   灵异资深户景明忍不住问道。   杨梅一愣,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错愕,“这世上有鬼吗?”   “哈?”景明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一个反应,但是他聪明的意识到自己猜错了,后背忽然一寒,他讪讪的笑了两声,“没,你继续,继续,我就是随口一猜。”   杨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事情应该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但是她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这些,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如果给我一件别人的贴身之物,我就能看见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正在干什么。”   景明惊了,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艹,这么牛逼!” 第174章 我要报案   杨梅的眸子却暗了几分, 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声音低落,“若是可以选择, 我宁愿不曾有过这个能力。”   幼年的时候懵懵懂懂, 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更不懂得隐藏自己的不同, 将自己的一腔天真□□的摊在了阳光下, 换来的不是别人的尊重和理解, 而是排斥和嘲讽。   “看, 她就是那个不论隔着多远, 都能看见人家在做什么的怪物。”   “真的假的,我看她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啊。”   “异类都是善于伪装的, 这孩子邪门的很, 你可千万不要靠近,更不要落下什么东西被她捡去, 不然指不定会遭到什么不测呢。”   “.......”   起初这样的话还很少, 杨梅一家人还能装作没听见,但是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 给他们一家子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杨梅从活泼开朗变的孤僻怯弱, 刘莹每次出门都会遭到别人的白眼和指指点点。就连杨父的工厂都听见了不少传言, 厂里的领导委婉的提醒他, 让他休息一阵回家先处理好流言蜚语。   可流言之所以能成为流言, 就是因为不好处理,无法处理,除非传播的人不再提及。   可这可能吗?   思来想去, 杨父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杨梅母女俩搬到了乡下,并郑重的告诫女儿要将自己的不同藏起来,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杨梅小小的年纪遭逢变故,眼底的童真都褪去了几分,换上了成熟。   “我知道的,爸爸。”   可是有时候不是她不想就能控制的。   身处在人群中,总会不经意碰到别人的随身物品,好在她有了之前的教训,也不想破坏现在的生活,哪怕看到了什么,也有了城府和克制,忍耐不说。   但能不看见是最好的。   所以她减少了和别人的接触,将自己围在了围墙中,保护了自己,也拒绝了别人。   杨父早年在工厂上班积攒了一笔钱,乡下的地皮又便宜,所以他们家买了不少,“这些以后留着给梅子做嫁妆。”   酒醉微醺的时候,杨父抱着女儿笑呵呵的说道。   刘莹刮了丈夫一眼,“梅子才多大你就说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不待见女儿呢。”   杨父闻言,忠厚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气切,他梗着脖子,粗声道,“谁说的,我最疼爱梅子了,她就是我的宝贝。”   上天送给他最珍贵的宝贝。   杨梅那时候握在父亲宽厚温暖的怀里,看着头顶干净明亮的星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可惜上天似乎见不得她好过,没过多久,父亲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身亡,对方是过错方,赔了一大笔钱。   但是人没了,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孤儿寡母的,身怀巨款,终引得周围的人蠢蠢欲动。   夜深人静,刘莹听见看门的狼狗忽然对着后墙大声的犬吠,紧紧的抱住了女儿。   一行热泪滚过面颊,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咬牙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她去女儿的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收拾了一些贵重物品,将大门一锁,带着女儿重新回到了海市。   这一次,因为手里有钱,她没有找那些偏僻的地方租住,而是在市中心的位置买了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是学区房,周围不但有小学和初中,就是高中也离得不远,剩下的钱再盘一个店铺,她们母女俩就这么依靠着过完下辈子也挺好的。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许久。   杨梅上初中的时候,乡下老家那里因为要建设风景区,拆迁赔了一大笔钱。   刘莹将钱都存到了账户,用女儿的名义,作为她以后的上学和创业基金。   因为经历过一遭,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以前的人际关系更是断了个干净。   然而杨梅上初三的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她上完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差点被一个喝醉的小混混给欺负了,幸好被一个经过的好心人救了,而那个好心人也住在附近,一二来去,他们就熟悉了起来。   再后来,那个好心人就成了她的继父。   “等等,我怎么听出了一股算计的味道。”   凌易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刀山过海中训练出来的猛兽般的直觉让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你那个继父不会是故意套路你们母女吧。”   先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是偶然相遇,然后温水煮青蛙,将这母女俩个收进了牢笼中。   杨梅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抿了抿唇瓣,没吱声。   以前她没往这方面想,但是现在.........   眸子里的颜色深了几许,眼底深处像是有波浪翻涌,她咬着牙极力克制住身体里传来的一阵阵寒意。   宋瑾妍见状瞪了凌易一眼,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温声说,“你不要理他,慢慢说,不着急。”   杨梅只觉得身子像是泡在了冰冷的海水中,有一只手在拽着她的双脚使劲的往下拉,就在这时,肩膀处传来了一股温暖,仿佛阳光破开了乌云,给阴沉暗冷的大地带来了一丝希望。   她抬起眼皮,感谢的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前几天我接到你们电话的时候就心生不安,哪怕坐在教室里也听不进去,索性跟老师请了假,和........”   她顿了一下,掠过了那个称呼,“我将我妈妈经常去的,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始终没有线索。”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心中愈发焦急,所以动用了多年不曾用过的能力。”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一声压抑的啜泣声从喉咙深处传了出来,“但是没想到.........我,我再看见妈妈的时候会是,会是.........”   剩下话被掩在了更深一重的哭泣声中,杨梅靠在了宋瑾妍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的话落,身子一抽一抽的颤动。   宋瑾妍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她一手环着小姑娘的肩膀,一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漆黑的瞳孔中射出一道寒芒,声音却愈发温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还你母亲一个公道的。”   她郑重的承诺。   这话并不是没什么威信力的例行安慰,宋瑾妍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不仅是她,商陆几个心中也有同样的猜测。   景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默默的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屏幕,不放过任何一帧画面。   若真想真如他所料,那么他们之前调取的监控一定出现了漏洞,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讲那个漏洞找出来。   景明本来就是因为信息技术专业过硬被特招进警局的,能瞒过他的眼睛,对方的水平不在他之下。   所以寻找起来并不容易。   一时间,安静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杨梅伤心的哭泣声,伴着键盘敲动的“啪啦”声,渐渐的,哭泣声低了下来,杨梅扭头看了一眼神色严肃的青年,慢慢的从宋瑾妍怀里站了起来。   她擦了擦眼泪,将自己知道的最后一点也说了出来。   “我怀疑杀害我妈妈的就是..........”她哽了一下,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团棉花,阻止她说出那个名字。   “她是被高志忠杀的。”   女孩沙哑的声音宛若巨石落地,带着轰隆轰隆的巨响,砸在了刑侦大队每一人的心头。   高志忠不是别人,就是当年救了她后来成了她继父的男人。   “你有证据吗?”   商陆看着她,平静的问道。   杨梅回望着他,眉心一蹙。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表情就没变过,仿佛一切了然于胸,又仿佛一切都漠不关心,任何事都不能扰乱他分毫。   “没有。”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双脚,摇了摇头。   “但是我知道他杀人的动机!”   下一秒,杨梅又急急地抬起头,看着商陆的眼睛,迫不及待的说道,“高明星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妈妈在失踪前曾和高志忠吵了一架。”   “因为什么?”   凌易瞪大了眼睛,抢先问道。   杨梅:“因为房子。”   她盯着对方,一字一句的道,“高志忠的儿子高明星今年谈了一个女朋友,高志忠想要将我妈在市中心的那套学区房给他儿子做婚房。”   高志忠早年和妻子感情不和离异,在遇到刘莹之前一直自己带着儿子生活,他相貌忠厚,人又踏实肯干,社区大妈经常给他介绍对象,只是一个都没成。   后来和刘莹结婚的时候,高明星已经上了大学,而杨梅也已经高一,虽然高志忠极力游说,说儿子上了大学一年难得回来几次,房间可以直接给杨梅用,他们父子俩都没有意见。   高志忠的小区虽然也属于市区,但房子是很久以前建的二居室,离着杨梅上高中的地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且采光也不好,设施也老旧。   为了女儿的学业,也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刘莹拒绝了高志忠的提议,反而邀请他带着儿子搬到了她们家中。   鸿鹄居虽然也是几年前才开发的楼盘,但是地理位置好,还是三居室,朝阳,小区内的设施都是国外进口的,物业经常维护,看起来就和新的一样。   高志忠同意了。   他就这么带着儿子住进了杨梅的家中,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他表现的和一个普通的父亲没什么两样,慈和、宽厚、耐心十足。   而高明星虽然对她不怎么热情,但也没有欺负过她,对刘莹也是淡淡的,不亲近,也不排斥。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杨梅觉得很舒服,心中对他们的印象也更好了起来。   但是有一句老话说的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   高志忠看着忠厚豁达,没想到却打上了她们家房子的主意。   杨梅不知道这只是高志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他们父子俩的意思,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本能的对他起了反感。   之所以是他,不是他们,是因为报警说刘莹失踪的人是--高明星。   “他们吵架没多久我妈就失踪了。”杨梅目光沉沉,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成熟,“现在她又遇害了。”   “无论是从动机还是时间,高志忠的可能性最大。”   “可你也说了这是可能。”   一直沉默的魏霆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无奈,“我们警方抓人要有证据的,单凭你的猜测不行的。”   虽然他也觉得凶手是高志忠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凡事得讲究证据不是。   不然冤枉了人怎么办。   他们做警察的,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马虎,更不能随感情用事。   “所以我来报案啊。”杨梅睁大了眼睛,黑幽幽的瞳孔看着他,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明澈,“找证据抓坏人,那不是你们警察该干的工作吗。”   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天真。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身上才有了几分少女的影子。   魏霆被怼的卡了壳,老脸发烫,他咳嗽了一声,问身旁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淡然的青年,“队长,你怎么看?”   商陆忽然笑了一下,像是春风拂过白雪皑皑的山顶,带着汩汩溪流而下,“你说的对。”   他直击重点,“所以你妈妈的尸体现在在什么地方?”   杨梅呼吸一沉,指甲抠在了手心,刺破了皮肉,“她在........化粪池。”   “滴答。”   有血珠,顺着她的指缝落在了地上,开出一朵血色的小花,刺目又浓烈。   景明敲击键盘的声音一停,空气陷入了难言的安静。   片刻后,一道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寂静。   大家齐齐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商陆顶着大家的注视,慢条斯理的划开了手机,声音温和了几度,像是微风吹过青草,经纶划过耳畔,带着岁月流淌的韵味,“若若。”   杜若握着电话的手一顿,莹白如玉的耳朵一热,一抹红晕悄悄爬了上来。   她咳嗽了一声,余光瞥见拘束的坐在石凳上的青年,正色道。   “我要报案。” 第175章 酥烤鲫鱼   史道夫听见女孩轻软的说出“我要报案”四个字的时候, 肩头忍不住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张脸变的惨白, 冷汗顺着光洁的额头一滴滴的滑落。   凡人有句俗话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但是真正改不了的是他们屎壳郎一族。   作为自然界的清道夫, 这是从他们出生起就被赋予的使命,所以哪怕开了灵智,修出了人形,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不会被淹没。   他像往常一样, 化作了原形一头扎进了某处化粪池, 舒展身躯, 从里面汲取养料壮大自身。   灵气运转, 搅动了暗褐色的液体,波荡起伏间, 一颗浮肿的头颅顺着浓臭的液体飘了过来。   史道夫睁开眼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一颗泡到变形的脑袋,顶着一脸的脏污和一双死不瞑目的瞪着他的双眼。   一口气没上来, 差点闭过气去。   太吓妖了!   商陆握着电话, 在那头的女孩子缓缓说完后,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 他掀起眼皮,扫了不远处坐着的少女一眼。   “巧了。”他道, “我这里正好也有一个案子在找尸体。”   杜若眨了眨眼睛, 从他的语气中辨出了什么, “不会吧。”   她扭头看了一眼局促的扣着手心的青年, 神情感慨的望了望头顶。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如同玉石相击,撞的她心头发麻, “可能这就是天意。”   以往人不敬天,唯我独尊,天道也逐渐放手,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但现在随着信仰的重塑,“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道至公,善恶有报”这样的信念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随风撒在了人间。   然后扎根,发芽,顽强又倔强的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   一阵风吹过,那些白色的绒花像是晶莹的雪花,带着纯净的虔诚,一点点的融入天际。   冰冷的天空变得温和,它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睿者,终于再次释放自己的道义。   杜若的眸子弯了弯,清浅的笑意跳动,“你说的对,乌云终究被风吹散,苍天再次睁开了双眼,新的生机在缓缓降临。”   “这个世界,不再是信仰缺失,道德沦丧的坠神之地。”   属于这方世界新的神灵,正在缓缓崛起。   她的视线落在梅树下那一口水缸上面,水面清澈,一朵洁白的莲花静静的绽放,空气里散发着莲花的清香,盖住了那若有若无的臭味。   “那、那个,局长大人。”史道夫屁股底下仿佛有火在烧,一点点的挪空,他耸肩耷眼,浑身上下都浮动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搅动着手指,表情急切屁股半抬,一副准备随时撤退的样子。   实际上眸子深处却淌过一道不甚明显的贪恋。   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香,是和他之前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地方。   说是仙境都不为过。   他很想留久一点多呼吸一些“仙气”,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这里格格不入,自卑感像是阴云遮住了头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着急。”   杜若看出了他的不安,将手机收起,朝着他走了过去。   史道夫看见她朝自己走过来,眼睛瞪的大大的,下意识的起身后退了几步。   “别过来。”他摆着手,“我身上臭。”   可不是臭嘛,刚从化粪池里出来,哪怕用了几遍清洁术,但是长年累月积攒在身上的味道却不是一个清洁术能洗干净的。   没看见其余几个妖都若有如无的和他拉开了距离吗。   杜若仿若未觉,仍旧朝他走去,史道夫变了脸色,仓惶的后退。   一人一妖,一个进,一个退,直到史道夫的后背抵在了门板上,身后是宽敞明亮的大厅,一缕饭菜的香味顺着门缝钻进了鼻子里。   “咕噜噜。”   他的肚子诚实的发出了邀请,史道夫脸色一红,忙不迭的捂住肚子,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急的满头大汗,最后一咬牙,对着杜若弯下了身子,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对不起,失礼了。”他声音仿佛带上了哭腔,“我这就离开。”   说完,也不等对面的人说话,转过身握住了门把手,就要开门。   女孩独有的甜软嗓音就是在这个时候从身后响起,“你喜欢吃鱼吗?”   史道夫动作一顿,脸上露出茫然,“啊?”   “我准备做酥烤鲫鱼,你要不要留下一起吃?”   史道夫目露挣扎,“这不太.......”   合适二字还未出口,就被杜若笑着打断,她偏了偏头,一双清亮的杏眸里盛着柔和的光晕,像是阳光倒映在里面,清晰的映着史道夫惶然不安的影子。   “你是看不起我的手艺?”   她挑了挑眉梢,拔高了声音,语气带了几分冷然。   一行冷汗顺着眼睫划过面颊,视线有些模糊,史道夫心里急切,将头摇成了波鼓,“我,我不是这个,这个意思。”   他磕磕绊绊的说,“我就是怕弄脏了这么干净的地方。”   声音低低细细,宛若呢喃。   然而杜若却听清了,她神色未变,静静的看着他,“所以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顿了顿,她想起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心疼,但还是故作大方的道,“当然那,看在你提供线索有功的份上,这顿饭就不收你饭钱了。”   “但是--”她话音一转,加重了语气,“下次来吃饭可就要带着钱来了。”   “当然,金银珠宝玉器首饰瓷器字画这样的东西也行。”   史道夫彻底懵了。   “啊?”   是他太久没和人类接触产生了代沟吗?   怎么这发展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史道夫糊里糊涂的留了下来。   他坐在宽敞干净的院子里,闻着花香,喝着可乐,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影,眼眶忽然湿润起来。   局长大人,真的还平易近妖啊。   他抹了抹眼角,决定回去后好好跟小伙伴们宣传一下她的美名,然后号召大家一起来捧场。   他记得家里以前从地底挖出好几箱子书籍字画,因为没妖喜欢,所以一直在角落里蒙尘。   或许,他可以带过来送给局长大人。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一道道勾人的香气不停的钻入鼻孔,像是要将他整个魂都给勾出来。   他抽了抽鼻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石桌的菜肴,口水流了一地。   “这鲫鱼出自江南水乡的甘甜湖水,肉质更加鲜嫩,放入油锅中炸的骨酥肉嫩后在配上我独家秘制的调料,吃起来咸辣微甜,口感香脆。”   杜若指着另一道才给他介绍,“这是红扒秋鸭,鸭子味甘性寒,利水消肿,很适合在这种秋意渐浓空气干燥的时候食用。”   史道夫的目光顺着她的解说落在那一盘焖的焦红的鸭子上,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这是鲜蘑菜心和拆骨鹅掌。”   乳白的蘑菇和翠绿的菜心搭配在一起,清清白白的看着十分赏心悦目。鹅掌煮熟后浇上香醋、白糖、精盐、白酱油和五香粉调制的调味汁,在洒点香菜叶和红辣椒点缀,清淡的汤汁中鹅掌软而不烂,让妖忍不住食指大动。   史道夫用力的按住蠢蠢欲动的手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些从未吃过的美食,肚子不争气的再次叫了起来。   “尝尝味道怎么样。”杜若笑着递过来一双筷子,史道夫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即才颤着手接过了筷子,从离他最近的盘子里夹了一块鹅掌。   软硬适中的鹅掌在口腔里停留了几秒就被史道夫滋溜一下咽进了肚子里,即便这种暴殄天物的吃法,他仍旧吃出了那香软鲜嫩的味道。   史道夫震撼的瞪大了眼睛,舌头在口腔里舔了一圈,要不是眼前还有其他美食勾着,他此刻都能将舌头一起吞下去。   “太好吃了。”   词语贫瘠的他只能来回的说着这四个字,虽然朴素,但里面的惊叹和赞美却华丽非常。   史道夫将整个头都埋在了盘子里,徜徉在美食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   郊区的化粪池里。   商陆一行人带着口罩站在一处缓坡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的工作人员打捞尸体。   一块,两块,三块.........   一直忙碌到天黑,才勉强拼凑出了一具女尸,仍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空着。   空气里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味道。   “商队长。”打捞尸体的工作人员脱下了被污染的防护服,揭下护目镜和手套,他先是看了地上被拼凑出的女尸一眼,目光沉肃,“我们只能捞出这么些了,剩下的那部分被切的太小,已经和屎尿混在了一起被分解了。”   要不是他们再晚来一天,就是捞出的这些都保不住了。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毒,杀人分尸也就罢了,还将人扔进了化粪池这么糟蹋。”   工作人员愤愤的说道。   华夏是礼仪之邦,自来有入土为安这一说法。   对方的这种做法,显然已经犯了众怒。   “妈妈!”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沙哑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像个炮弹似的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下坡的时候没注意,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摔了一跤,白净的面容上瞬间染上了污泥。   然而她却一点都没在意,双眼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女尸,眼睛通红的扑了过来。   “拦住她。”   商陆皱了皱眉,扬声说道。   倒不是不能理解杨梅的心情,他只是担心她太激动而破坏了尸体上的线索。   而且那尸体刚从化粪池里捞出来,味道刺鼻还带着两分毒气,离得近了对她的身体并不好。   凌易在听见那道女声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杨梅,几乎是在商陆命令传达的同一时间,他的大手就已经握住了杨梅细细的胳膊,半抱着她退到了安全距离。   “你放开我,我要找我妈妈!”   杨梅双腿腾空,胡乱的踢打,有几脚踢在了凌易小腿上,凌易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你现在过去于事无补,还会打扰我们的工作,这样抓到你杀害妈妈的凶手的难度就更大了。”   杨梅安静了一瞬,继而挣扎的更用力了。   “还用查吗,凶手一定就是高志忠!”   因为这个异能,她的直觉也比常人敏锐许多。   心中有一道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杀害妈妈的不是别人,就是高志忠。   凌易何尝不知道高志忠的嫌疑很大,但还是那句话,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任何指责都是无力且苍白的。   宋瑾妍见杨梅哭的厉害,小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的十分狼狈,轻叹了口气,走了过来。   她先是掏出纸巾给她擦了擦脸,杨梅却别过头,避开了她的动作,宋瑾妍看着她赌气的样子,心中愈发酸涩。   “杨梅,你要相信我们。”   相信我们的专业,相信我们的能力,相信我们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使命。   我们是..........人民警察啊。 第176章 手擀面   许是宋瑾妍沉重又真挚的话打动了杨梅, 杨梅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吵着闹着往前冲。   她接过宋瑾妍手里的纸巾,哑着声音问道,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等法医做完了尸检。”宋瑾妍顿了一下, 拍了拍她的肩膀,身子侧了侧挡住了她的视线,“况且你母亲的遗体也需要打理一下。”   被切成了这么多块, 总要用针线缝起来才能看, 不然对家属的心里打击太大了。   杨梅轻轻“嗯”了一声,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算是默认。   宋瑾妍给凌易使了一个眼色, 示意他看着她,然后继续观察抛尸现场。   这处化粪池位于郊区, 人烟稀少, 地域宽广,放眼望去只看见大片大片的农田连成一片, 仿若无边的大海, 而在海的尽头,隐隐约约能看见村落的雏形。   宋瑾妍微微蹙了下眉头。   这么偏的地方, 没有监控,甚至连目击者可能都不会有。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 昨天下了一场雨, 凶手就是之前留下什么痕迹, 这会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队长。”   她面色沉重的走到商陆身前,眼睛里带着希翼,“我们是不是可以申请一下外援?”   商陆抬眸, 看了她一眼。   宋瑾妍仿若没有察觉那眼神里的深意,厚着脸皮继续道,“你看杜老板已经帮我们找到了抛尸点,那能不能再提供一些别的证据?”   “宋瑾妍。”商陆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忽然出声,“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他的语气平静,甚至还有一分温和,但是落在宋瑾妍耳朵里却像是数九寒冬刮过的大风,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队长.......”雪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不是怕的,而是羞的。   她低着头,像是无地自容,“我知道错了。”   杜若的能力固然能让加快他们破案的速度,让他们走捷径通向成功。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事事依赖对方的借口。   在不认识他们这些能人异士妖魔鬼怪之前,他们破案的过程虽然艰难,但未必不能侦破。   作为警察,最应该想到的是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借助非人的力量。   毕竟这是人类主宰的社会,凡事都要讲求明面上的证据,这也是他们警察存在的意义。   想通了这一点,宋瑾妍更站不住了,她咬了咬嘴唇,眼神却变得坚定,“队长,我再去看一下周围。”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   她就不信凶手这么缜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宋瑾妍发了狠,目光如电,一寸寸的梭巡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终于让她在一丛野草里发现了一截烟头。   她面上一喜,小心翼翼的捡起了烟头,放进了证物袋,然后继续寻找起来,可惜后面无论她怎么找都没有新的发现,最后只能带着遗憾收尾。   回到警局后,她直接取了痕检科,再三拜托对方一定要优先检验她的这份。   工作人员看着证物袋里明显被水泡过的烟头,忍不住提醒,“可以是可以,可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很可能不会乐观。”   宋瑾妍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刑警,自然知道烟头上能提取出信息的可能很低,但万一呢,总要试试不是。   她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行,你在这等着,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果然没等多久,工作人员就拿着一份报告走了出来,他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听起来不太明朗,“你自己看吧。”   宋瑾妍低头翻看手里的报告,眼睛里的希翼渐渐熄灭。   片刻后,她合上报告,音色沉沉,“果然.........还是不行啊。”   .......   夜色初上,老街上各家店铺的灯光接连亮起,带着各色的香味,被风卷着吹向了远方。   杨梅背着书包,走过一块块青石板,双目无神,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忽然,鼻子里传来一道浓郁的香气,她下意识的寻香望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家饭馆前。   古香古色的门店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用行书写着“五味馆”三个大字,两个香妃色的灯笼挂在两旁,随着风轻轻摇摆。   暖色的灯光就这么一晃一晃的晕了出来,像是波纹似的,带着柔和又温暖的力道。   “咕噜噜。”   肚子发出了抗议,杨梅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看着窗明几净的店铺,抬步走了进去。   “你好,欢迎光临。”朱八娘的伤势好的差不多,再次恢复了正常工作,她脸上挂着营业笑容,迎了上去。   “请问想吃点.........什么?”在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语气一顿,妩媚的大眼微微挑起,带了一点惊讶,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你们都有什么?”   杨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菜单,看着对面漂亮的过分的女子,一只手悄悄的揪紧了书包的肩带,神色略带紧张。   朱八娘笑了笑,将她带进了座位里,“我们这里什么都有,端看你想吃什么。”   “那........给我来一碗面吧。”   杨梅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很想吃面,“要手擀的那种。”   手擀面是用擀杖将活好的面团向四周用力擀开成片状,然后将擀杖卷入其中,用面紧紧包裹在内,并用手反复向外推卷。擀成薄薄的一层后,展开面片,在上面撒些薄面,将面片折叠抖开,下入沸水锅中煮3分钟左右。   这样做出的手擀面劲道有嚼劲,面香浓郁,再配上以清鸡汤为底,猪肉丁、香菇丁,摊鸡蛋丁,鲜笋丁,火腿丁一撮小虾米,出锅的时候烫一把小油菜,再洒点白胡椒,生鲜香菜,辣中带鲜,别提多美味了。   朱八娘将手擀面端出去的时候,杜若就摘下了围裙,和涂荼一道趴在收银台上悄悄地注视那个小姑娘。   “局长大人,我方才仔细看过了。”涂荼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她真的就是一个凡人。”   不是妖,也不是鬼。   “您说她怎么看见咱们店铺的?”   门口的香妃色灯笼外表像灯笼,实际上是一个迷幻阵法,亮起来的时候能隔绝普通人的视线。   这个小姑娘身上没有半分灵力波动,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   杜若的视线落在她那双红肿的眼睛上,若有所思,“或许关键在她的眼睛。”   “眼睛?”涂荼闻言更好奇了,她仔细的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异常,“她的眼睛怎么了?”   “这个就得问她了。”   杜若也不能肯定,但是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五感异于常人,道家的阴阳眼能通阴阳两界,佛家的眼通能够看到远近粗重微细一切物相,甚至能洞悉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们通常也没有多少灵力,但就是能看见。   杨梅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吃着吃着就哭了出来。   “局长大人,她怎么哭了?”涂荼本来就一直注意着她,见到她吃了这么好吃的面后不但不开心,反而越来越难过,更加不解了。   杜若也不明白,但她看的出来,对方是真的难过。   “难道我这次的水平有失水准?”   她低低的自言自语,却没逃过涂荼的耳朵,“不可能!”   涂荼斩钉截铁的道,“您做的饭没有不好吃的!”   “一定是那个小女孩的问题!!”   她的声音拔高了些许,正好被杨梅听见,杨梅擦了擦眼睛,循声望了过来。   等看见收银台那里站着两个一高一矮但是容貌却同样出色的女孩时,心头浮现出一抹异样和惊讶。   难道她进的不是一家饭馆,而是一家经纪公司?   这个念头在她看见推门进来的白龙时愈发坚定。   “没事没事,你继续吃。”杜若见她愣愣的瞧着他们,表情一会惊讶一会尴尬一会愧疚的,想了想,还是从收银台里走了出来,“是我做的面不合胃口吗?”   “不,很好吃。”杨梅下意识的说道,随即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妈妈。”   “您做的面和她做的感觉很像。”杨梅道,“当然,我妈妈做的没有您做的好吃。”   她事实就是的说道。   杜若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沉重和悲哀,“你妈妈........”   杨梅放下了筷子,神情低落,“她去世了。”   “抱歉。”杜若连忙道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为了表达歉意,今天这顿饭免单。”   “没关系。”杨梅从书包里取出了钱包,打开,取出一张二十的,想了想,又取出一张二十的,“您也不知道,我不能占您的便宜。”   她将四十元往杜若的方向推了推,面上闪过一丝迟疑,“面钱,够吗?”   海市作为一座新崛起的现代化城市,消费水平虽然在一直上涨,但也没有那些一线大城市高。   一碗面的价格大约在二十左右,杜若这碗面的材料十足,但四十块也绰绰有余。   但是杨梅不知道的是,这碗面看着和世面上的面没什么不同,但里面却蕴含着外面吃不到的灵气。   那些灵气进入她的体内后,慢慢的滋养五脏六腑,提高她的免疫力,改善气色和精神。   杜若本来是不想收钱的,但是见到她的坚持后心念一转,改变了主意。   她随意的将钱往兜里一塞,坐在了她的对面,“我看你神色哀怨,眉宇间还浮着一丝仇恨,可是和你母亲的去世有关?”   这话像极了天桥摆摊的算命先生的开场白。   若是平时,杨梅一定不会理睬,但是不知为何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是。”她点了点头,“我妈妈被人杀害了。”   看着对方那双清透的黑眸,她忽然有了诉说的冲动,“我怀疑她是我继父杀的,可是却没有证据。”   “而我现在住的房子明明是我们母女的,我却不能回去。”   因为那个杀人犯现在就在家里。   她怕他发现自己知道了真相会杀了她,也怕自己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和仇恨杀了他。   所以只能漫无目的游荡。   杨梅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的盯着杜若的神色,若是对方有一点怀疑或者不赞同,她就会停下话题并二话不说离开。   可是从始至终杜若的表情都十分平静,没有惊讶,没有质疑,也没有同情。   杨梅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双臂撑在餐桌上,上半身前倾,眼神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迫。   “你相信我说的,对吗。”   杜若:“对。”   杨梅的语气急了些,“为什么?通常大人都会认为我在胡说。”   毕竟她的继父在其他人眼中一直都是忠厚老实的形象,并且深入人心。   难道是因为她不认识他的缘故?   “因为我知道你没有撒谎。”杜若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你想抓住凶手吗?”   杨梅楞了一下,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跳跃,跨度还这么大,心脏“扑通扑通”的在胸腔里跳动,乱了规律。   “想。”她从嗓子眼里蹦出一个字,眼神火热,“你有办法帮我抓到他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跳更快了,像是要跳出胸口。   杜若笑了,“有。”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还有些低,但是落在杨梅耳朵里,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天地。   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不确定的再次问道,“你真的能帮我抓到他?”   杜若点头,神色郑重不含半分敷衍,“能。”   杨梅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她说不出来。   只有一双眼睛酸涩的厉害,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落,“啪嗒”一声打在了地上。   杜若用指腹给她轻轻擦了擦眼角,声音温柔,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别哭。”   “你妈妈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况且。”她嘴角一挑,明明笑着,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该哭的是那个杀人的凶手才是。” 第177章 自以为是   杀人凶手高志忠此刻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吞云吐雾。   一层层的烟气蔓延开来,逐渐加重,覆盖住他的身影, 模糊了面容。   “爸, 你怎么还在抽烟。”高明星刚打开门,就被客厅里浓郁到呛鼻的烟味给熏得退后了半步。   他皱了皱眉,眉心碾出一个褶子, 看了一眼坐在烟雾中的父亲, 屏住呼吸走到阳台打开了窗户。   秋风带着萧瑟的凉意瞬间涌了进来, 他呼吸着干净的空气, 站在阳台边上, 直到客厅里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走进来。   然后一把夺走了高志忠手里只剩下一截烟屁股的香烟,一双眯起来的眼睛里盛满了不赞同的神色, 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担忧, “刘阿姨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剩下话太沉重, 他抿了抿唇, 直接略过,“杨梅从早上出去也没有回来, 打她电话也不接,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   虽然是提议, 但是他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做好了决定。   高志忠作为父亲, 当然了解儿子, 正因为了解, 他才生气。   “我竟是不知道,你和她的感情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高志忠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语气的尖酸刻薄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海市这么大,对方有意躲着你,你要从哪里找?”   “大海捞针吗。”   “那也不能光等着什么都不做吧。”高明星说,“天都黑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高志忠本就不悦的脸上听到儿子的后面一句话是直接黑了下来,像是被刺中了心事,声音蓦然拔高,“怎么办,凉拌!”   “这几天因为她妈的事情已经让我忙的筋疲力尽头昏脑涨了,她这么大人了丢不了。”   “........”高明星沉默的了片刻,神色复杂,“可是刘姨就丢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是一记惊鼓敲在高志忠的心头,高志忠像是被踩了尾巴,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儿子,心跳渐渐加快,“你什么意思?你刘姨丢了能怪我吗?”   话一出口,看见儿子陡然变深的眸色,高志忠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他再次提高了声音,“谁家两口子没有吵架的时候,以前吵得更凶的时候第二天都没事了。”   高志忠梗着脖子犟道。   高明星不想和他在这做无谓的争辩,他回房间取了一件外套,搭在手臂上,“您要是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   毕竟是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好几年的人,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高志忠没说话,但是沉默就表示了拒绝。   高明星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攥了攥拳头,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口走去,刚打开门,就和门外的人打了一个照面。   杜若看着站在门里的高明星,按门铃的手在空中转个了弯,“嗨,吃了吗?”   高明星:“.......”   “你是?”高明星狐疑的看着杜若,视线不经意的往她身后一瞟,随即瞪大了眼睛,“杨梅,你回来了?!”   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惊喜和放松,他绕过杜若,上前一步抓住了杨梅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一整天都跑去哪里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声音关切,脸上的担忧也不似作伪。   杨梅表情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心里面像是打翻了调料瓶,酸涩苦辣皆有,让她一时之间失去了语言。   高志忠在客厅里面听到动静,起身走了过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女孩,微微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了和高明星同款的高兴和担心,“小梅,你可算回来了,我和你哥正打算出去找你呢。”   他叹了口气,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数落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出门也不跟叔叔说一声,这么晚了一个电话都没有,要是你妈........”   剩下的话在对方陡然冷厉的视线中忽然卡了壳,高志忠讪讪的闭上嘴,仿佛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爸。”高明星瞅了父亲一眼,语气里带着谴责,然后他回过头,对着杨梅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他也是关心则乱,你不要放在心上。”   杨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不值得。   她走到杜若的旁边,拉着她的手将人往里面带,经过高志忠身边的时候停都没停一下,甚至连个眼风都没给他,仿佛压根没看见这么一个大活人。   高志忠被忽视的这么彻底,面色有些难看,他眸子里有墨色的波涛翻滚了几下,但很快又压了下来。   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在了后面,“小梅,这个姑娘是你同学吗?”   杜若和杨梅站在一块,虽然穿着便装,但是皮肤白皙,眼神清澈,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不知情况的人看了都会以为她们是同龄人。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被人夸年轻的,杜若也不例外。   她嘴角露出两个梨涡,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朋友,是老板。”   高志忠 高明星:“???”   杜若笑的更无害,“在来之前,杨梅已经正式委托我调查她母亲,也就是刘莹女士的谋杀案。”   “谋杀?”   高明星惊呼了一声,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看看杨梅,再看看杜若,“你这话什么意思?”   杜若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我说的很难理解吗?”   “她母亲刘莹被人杀了。”   “不可能!”高明星下意识的否定,心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慌乱,他不停的摇着头,像是这样就可以否定杜若的话,“刘姨只是失踪,很快就会找到,她不会死。”   也不能死。   心中的恐慌像是荒芜的野草,肆无忌惮的蔓延,将他的心脏紧紧擭住,   高明星脸色苍白,呼吸都开始变的急促。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高志忠脸色也不好看,不过那是一种乍闻噩耗的正常反应,不可置信,惊慌无措,还有一种溢于言表的悲伤难过。   “叮铃铃。”   就在这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杜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着高志忠点了点头,“接吧,这是警局的电话,应该是要你们前去协助调查。”   高志忠眼皮一跳,他看了一眼一脸笃定的女孩,定了定神,慢慢的走到茶几旁,伸手捞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果然是警局打来的,他们告诉他已经找到了刘莹的尸体,已经可以判定这是一场谋杀,要他们前去协助调查。   和方才杜若说的一模一样。   挂断电话后,高志忠看向她的眼神便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戒备。   高明星自然也听见了电话里面的内容,这会他终于相信刘莹是真的死了。   大脑里一片混沌,本能的抓住了高志忠的手,双目无助,“爸,怎么办?”   高志忠眼神一暗,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受惊的儿子的肩膀,然后转过头看向表情平静的继女,“你早就知道了?”   杨梅用看啥子的表情看着他。   高志忠被她看的一哽,这才想起来杜若方才说的话,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不好意思,叔叔太惊讶,都有些糊涂了。”   杨梅冷冷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高志忠咳嗽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去警局一趟吧。”   “不急。”杨梅出声制止,“在去之前,我们先把话说清楚。”   高志忠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话?”   杨梅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杀我我母亲的罪行。”   高志忠眼底一厉,面上闪过一丝被揭穿的心虚,紧接着又变成了被冤枉的委屈。“小梅。”   他痛心疾首的道,“我知道你一向都不喜欢我,可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   杨梅见他这个时候都还在狡辩,心中更气,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撕了他,可是又碍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而站在原地。   高志忠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愈发惺惺作态,“我知道你母亲被人杀害的消息对你的打击很大,我心中也不好受。”   “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先去警局配合警方调查,争取早日抓到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他叹了口气,看向杨梅的眼神带着浓重的怜惜,“乖,不要闹脾气。”   杨梅:“.........”   好气哦。   好想上去揍他一顿。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脸色涨红,握着杜若的手用力的指尖发白,杜若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安抚,“不气,看我怎么撕下他的画皮。”   清甜的声音仿佛一道凉饮,瞬间降下了心头的火气和焦躁,杨梅重重的应了一声,站在她身旁不说话了。   高志忠看着杜若的眼神宛若在看堕落的失足少女,带着沉重的痛惜。   “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何必骗人呢。”   杜若看着他精湛的演技,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你是不是觉得人死了就不能站出来指证你了?”   “什么?”   虽然晚了一步,让黑白无常将刘莹的魂魄带走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其他的办法让死人说话。   “要分尸,总要找个一个不被发现的隐秘地方。”杜若缓缓的说道,“若是我没猜错,那个地方就是你在兰山街的肉铺里吧。”   别看高志忠长的一脸忠厚老实,看起来十分和善,实际上却是一个杀猪不眨眼的屠夫。   手起刀落,一只猪就没了命。   再唰唰几刀,猪就被分了尸。   熟能生巧,哪怕换了一个结构和手感完全不同的人,但是杀猪刀在手,多砍几次也照样能将人大卸八块。   刘莹尸体上有几处刀口顿涩重复就是这个原因。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见对方道出了他杀人分尸的地方,高志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手心冒出了粘腻的冷汗,他不着痕迹的攥紧了拳头,将异样遮在了里面。   但他却忘了,自己的一只手被儿子紧紧抓住,高明星本来就一直在看着他寻求安全感,自然也将他的异样尽收眼底。   一颗心,渐渐凉了下来。   爸爸........   “你不承认也不要紧。”杜若就知道他会否定,笑的十分欠揍,“这世上凡事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虽然杀猪铺里有鲜血很正常,大家都会下意识的人为那是猪血,分辨不清,可警局里的那些专业机器却会给出最公正的答案。”   “哪怕你清理了现场,但你敢保证就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吗?”   杜若的声音充满了引诱,让高志忠坚定的内心不自觉的产生了动摇。   “还有那天晚上店铺里的动静。”杜若继续道,“那里虽然不是繁荣的市中心,但也是闹市,总有人听到了些什么。”   然而高志忠听见这话的时候却神情一松,“刘莹死的时候我正在杀猪,根本没有时间作案。”   “小姑娘,我看你是侦探片看多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杜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清黑的瞳仁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深意。   高志忠心头警觉,感觉自己掉入了陷阱。   “我方才并没有告诉你刘莹的死亡时间,你怎么知道她是你在杀猪的时候死的?”   “这不是你刚才..........”高志忠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   然而话说了一半,他猛然反应过来,额头渗出了一层层的冷汗,一双眼睛阴鸷的盯着他,脑子迅速转动,想着如何圆回来。   “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杜若道,“这个时候警方已经去了你的店铺开始了调查,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不可能。”高志忠不信,“在没有证据表明是我杀人的情况下,警方是拿不到搜查令的。”   杜若没想到他还挺懂法律,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又不觉得惊讶,“你怎么知道警方没有证据?”   高志忠给了她一个我就是知道的眼神。   杜若好整以暇,继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该不会觉得你的那个同伴黑客技术很厉害,没人能破解吧。”   高志忠眼皮抖了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你,你说什么?我没有同伴。”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就别装了。”杜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你儿子考虑一下吧。”   她抬起下巴,朝高明星的方向努了努。   高志忠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身旁还站着儿子。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儿子用一种陌生的神情看着自己,嘴唇蠕动,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手,“明星,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杀人,你要相信爸爸。”   “你真的没有杀害刘姨吗?”   高明星神色茫然,整个人轻飘飘的,连声音都没有一丝力道,“那她们为什么说你杀了人?”   “她们那是诬陷。”   “她们怎么不去诬陷别人,偏偏是你?”   高明星的话明明很轻,但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高志忠的嘴巴上,砸的他满嘴里都是腥甜的铁锈味。   高志忠看着这个样子的儿子,心里有几急又乱,一乱就容易出错。   他忽然从腰后摸出了一把刀,冲着杜若刺了过去。   “我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就没有人知道我杀了刘莹的事情。   锋利的刀子反射出一道寒芒,杨梅瞳孔一缩,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那柄刀子被两根手指轻轻的捏住了。   “咔嚓。”   刀子碎成了两段,杜若松手,一截刀片就直直的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高志忠握着剩下的半截刀柄,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然后身子蜷缩成一团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置物柜上。   “哐当。”   “啪啦。”   置物柜晃了晃,摆在柜子上的花瓶和摆设一股脑的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碎片飞溅,有几片划破了他的胳膊和大腿,鲜血汩汩流出,他捂着肚子,面容扭曲,痛的直吸气。   “爸!”   高明星大叫了一声,立马扑过去将高志忠扶了起来,“你怎么样?”看着他一脸的冷汗和苍白的脸色,高明星拿出了手机,按响了急救电话。   高志忠睁开一条缝,看着儿子的动作,想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不停的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吸气声。   “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高明星回头,看见杜若站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父子,虽然知道是自己父亲自作自受,但心中还是忍不住迁怒。   “你还有什么事吗?”   杜若也不在意,瞥都没瞥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高志忠,视线落在高明星身上,扬唇一笑,“你想救你父亲吗?”   高明星:“???”   片刻后,他哑着声音问道,“怎么救?”   “劝他自首并招供出同伙。”   景明重新查了一遍鸿鹄居小区的监控,果然发现了数据被修改的痕迹,他顺着痕迹一路追了过去,却发现对方早就切断了线索,而数据也彻底损坏。   按理说被替换的监控是没法复原了的,可是谁让商陆还有一个大挂呢。   系统作为更高文明的产物,恢复被篡改的数据那是分分钟的事。   毕竟互联网是有记忆的,黑客删除的是表层,系统调的是内里,那是只有它们才能碰触的虚拟世界。   而复原的监控上面可以看到,在刘莹离开小区后不久,高志忠也跟着离开了。   时间相隔不超过十分钟,根本不像他之前说的一直都在家里直到吃完了晚饭去店里杀猪。   然而仅凭这点还不够申请调查令。   方才杜若不过是在诈他。   “杜姐姐。”   杨梅叫了她一声,表情明显不愿意。   若是自首,他受到的惩罚肯定会减轻,可她妈妈,却没了性命啊。   杜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对高明星说道,“你也看见了,杨梅根本不愿意他减刑,若是你们再这么托着,等警方那边找到了新的证据,可就什么都晚了。”   “........”高明星低头看着父亲,沉默了半晌,“你们给我十分钟。”   “行。”杜若痛快的答应下来,然后带着杨梅走出了房间,一出来,杨梅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杜姐姐,你为什么要给他机会?!”   明明不给机会也能给他定罪,还能更重。   “我不是给他机会。”杜若耐心的解释,“是为了抓住他的同伙。”   “同伙?”   “对,同伙。”杜若道,“你妈妈被杀的那天晚上,周围的邻居听见了杀猪声,证明高志忠那个时候确实在杀猪。”   “可是你妈妈又是在那个时间段死的。”   抓高志忠容易,和他身后藏着的那个黑客高手,却不简单。   都是聪明人,杜若说到这个份上,杨梅已经明白过来。   她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头,气咻咻的道,“可恨!”   便宜他了。   “不要生气,还没到最后呢。”杜若眸子里射出一道冷光,“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痛苦。”   杨梅“啊”了一声,忽然不明觉厉。   .......   十分钟后,高明星背着高志忠走了下来,他看着站在路边的她们,在看看停在不远处的警车,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爸爸疼的厉害,能不能先去医院?”   杜若问:“他的同伙是谁?”   高明星:“兰山街的街尾有一家海鲜店,老板余前就是。”   杜若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卖鱼的?”   高明星点了点头,看向了警车里的警员,“可以送我爸去医院了吗?”   警员看向了杜若,杜若看着高明星,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不可以。”   高明星:“!!!”   “你方才明明都答应了?!”   “我可没答应。”杜若一副你别碰瓷的表情。   “对,我作证。”杨梅举起手,“她方才没说过。这都是你自己理解的。”   说完,她冷笑一声,“你们父子俩倒是都喜欢自以为是。”   高明星:“.........” 第178章 我要考公安大学   最后在高明星的坚持下, 警方还是派出了一个医生过来替高志忠诊治,只是结果更让高明星郁闷了。   “他没有什么大碍,这段时间不要负重, 休息两天就好了。”   高明星看着疼的直冒冷汗的父亲, 明显不信,“可我爸........”   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一口打断, “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还是质疑我的医德?”   高明星的视线落在对方白大褂上挂着的胸牌上--海市仁和医院主任医师。   那是海市最好的医院, 主任医师更是想排队都预约不到的人。   高明星沉默了。   于是高志忠就这么被带回了警局的审讯室, 开始了一系列的审讯。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 整个人虚弱的看着像去了半条命, 走路都打着颤。   而走在他后面的一个留着寸头的高大青年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没事, 他这就是忽然醒悟, 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了愧疚和后悔而已。”   高明星:“???”   你当我傻吗?   但是对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对他怎么想根本不在意, “带他去拘留室, 等那个卖海产的余钱来了一块送检察院。”   他对身侧的一个警员说道。   高明星看着父亲从自己眼前再次被带走,干燥的起皮的嘴唇动了动, 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垂着头,弓着腰, 像是被抽掉了骨气和骄傲,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了警局的大门。   “乌拉乌拉。”   一辆鸣笛的警车从身旁经过, 掀起了一道热风, 沙尘卷到了眼睛里,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   警车上,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带着手铐走了下来,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门口,高明星的身影一闪而过,没入人流之中。   “看什么,快走。”   旁边传来一声轻喝,余钱肩膀被人推了一下,他脚下踉跄了一下,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子,阴冷的盯着对他动手的警员,刚毕业的菜鸟被他盯的后背一寒,愈发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瞪了回去。   怎么地,比谁眼睛大吗。   他从小就被周围的人叫做“大眼仔”!   余钱冷笑了一声,忽然觉得没意思,摇摇头走进了审讯室。   宽敞冰冷的房间里,商陆和景明等他许久。   “说吧,你为什么教唆高志忠杀人?”   余钱懒洋洋的坐在审讯室冷硬的椅子上,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其实不想杀她的,可是--”他语气一转,声音低柔了下来,像是对情人的呢喃,“谁让她有眼无珠,拒绝了我而选了那么一个蠢货呢。”   当年她带着女儿刚搬进鸿鹄居小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刘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实际上她隐藏的虽然说不上滴水不露,但是一般人真的也查不出她的底细。   但谁让他不是一般人呢。   作为从全国最好的学府毕业的计算机高手,要查一个人的信息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余钱很快便将她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开始了追求。   可惜无论他怎么做,对方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还出言警告他再骚扰就报警了。   余钱这些年虽然落魄了,但心气却一直很高,尤其被一个条件不如自己的女人嫌弃了,心里更是烧起了一把火。   “等等。”做笔录的景明听着他的供述,忍不住出声问道,“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刘莹条件不如你?”   他神色认真,“明明是你配不上人家好吗。”   在高志忠供出了余钱后警方就对他开始了深入的调查,得知他是师从最高学府计算机专业后并不意外,毕竟能将监控改的那么天衣无缝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   但是哪怕这样,他的财产也不过是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和一间三十平米的门头房,加上这些年的存款也还不到三百万。   但是刘莹却有一千万。   “再说了,感情的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强求不得。就是封建社会还不兴强取豪夺呢,你就因为人家拒绝你就怀恨在心,心眼也太小了吧。”   “不,不是心眼小。”景明鄙视的看着他,“是心胸狭隘吧。”   “怪不得有那么好的资源,那么高的起点,那么多的人脉,最后却混的这么落魄。”   景明总结道,“果然是你人品不行。”   余钱捂着胸口,感觉那里被插了无数刀,连呼吸都带着化不开的血腥,他脸色阴沉,一双眸子阴鸷又歹毒,要不是双手被拷着,他此刻就已经冲上来殴打景明了。   “你懂什么。”他吼道,“高志忠哪里比我好,装模作样不说,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凭什么能娶刘莹。”   景明看着他恼羞成怒的表明,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嫉妒高志忠啊。”   “谁嫉妒!”余钱想都没想的否定,“一个被我玩在鼓掌之中的蠢货罢了。”   还是一个自私贪财的蠢货。   “他早就看上了刘莹的财产,处心积虑的谋划着靠近,凭着那一张看似忠厚的脸骗取了她的信任,隐忍了几年后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不料却在刘莹这里翻了车。”   说到这里,余钱神色明显畅快了许多,大概就是一种她看不上我但你也没好那哪里去的归属感,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神透着得意,“我怕不过就是随便引诱了两句,他就动了杀心,将刘莹骗到肉铺了趁她不被一刀捅了她的心脏。”   “你们知道吗。”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嘴角的弧度咧到最大,“其实刘莹不是被刀砍死的。”   他喋喋的笑道,表情充满了病态,“她是失血过多死的。”   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点点从体内流了出来,带着生命力和生机,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种绝望又无助的眼神,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颤栗,兴奋的不得了。   “你就是个变态!”   景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水雾,“疯子,精神病!”   余钱笑的更得意,像是对方在夸奖他似的,“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活的肆意啊。”   他的声音宛若毒蛇,粘腻又恶毒,“不像你们,被一层又一层的规矩束缚,活的像个木偶,一点都不自在。”   景明:“........”   感觉已经聊不下去了。   对方就是个脑子有坑的神经病,根本不能用正常的伦理来教化。   一直都没出声的商陆抬起手,修长如玉的食指和中指并起,在光洁的桌面上敲了敲。   “铎铎铎。”   轻缓又有节奏,似乎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让人忍不住的安静下来。   余钱停下了笑声,一双眼睛眯起,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戒备。   “你方才说,自己活的很肆意?”   “当然。”   “很好。”   商陆笑了笑,带着如沐春风的味道,“希望你以后也这么觉得。”   余钱:“???”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个感觉在看见他旁边的那个年轻人时更重了。   景明拍了一下脑门,脸上的愤怒顿时被愉悦代替,他笑眯眯的看着余钱,语气温和的不得了。   “对,但愿你以后也能这么说。”   余钱:“..........”   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有什么超出预知的东西在逐渐逼近,带着位置的危险。   ........   因为凶手的供认不讳,刘莹被杀一暗很快就有了结果。   高志忠因为自首,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而余钱因为教唆杀人、协助杀人并损坏犯罪现场等罪行,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杨梅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可她没有说什么,这是法律的裁决,不以人的意志左右。   杜若见她神色不愉,在高志忠两人并送进监狱后特地带着她去看他们。   监狱里的高志忠和余钱像是老了十几岁,神情惊恐,神经脆弱,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大喊大叫,“我错了,我不该杀你,你不要过来。”   过了一会,他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用力磕头。   “我给你认错赔罪,求求你放过我吧。”   额头很快磕出了鲜血,狱警似乎习以为常,面色平静的带着他们去了医务室,包扎了一番后又送回了牢房。   “他们?”   看着短短几天就大变样的两人,杨梅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同时也更加好奇。   “你说如果有朝一日你变成了一头猪,看着曾经的自己提着屠刀对自己开膛破肚,一遍又一遍,会有什么感觉?”   杨梅只是略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那余钱呢?”她已经知道杜若的不凡,声音雀跃,“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呀。”杜若幽幽的叹了口气,视线越过铁窗和操场,落在那一间间冰冷整齐的屋子里,停在一个用被子将自己蒙住的身影上。   “大概在肆意的活着吧。”   一个人怎么样才算是肆意的活着呢。   当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唯我独尊,心想事成,指东决不会有人往西。   这是多么畅快又高兴的事呀。   但若是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呢?   杨梅打了一个寒颤,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但是心情却觉得无比痛快,她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容,眉眼间仍旧残余着一丝阴郁,但是那双眼睛已经重新恢复了明亮,带着对生活的希望和阳光。   “杜老板,我想好要考哪座大学了。”   原本她计划学文学,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我要考公安大学!”   女孩带着稚嫩的声音响起,语气坚定,又充满着向往和憧憬。 第179章 清汤白燕   刘莹的案子结案后, 刑侦大队那边暂时的清闲了一些,不用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抓捕凶手,商陆也有了空闲的时间来陪杜若。   不过哪怕他们俩个在一起, 聊的最多的要么是吃的要么就是案件, 尤其是一些陈年旧案。   顾名思义,陈年旧案之所以被称为陈年旧案束之高阁,一是因为时间久远, 证据缺失, 二是没有发现嫌疑人。   按理说, 这样的案子除非发现新的线索或者嫌犯, 否则是没人去翻动的。   “这件雨夜红衣连环杀人案从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受害者皆是年轻漂亮的女性,光是目前发现的受害人数就已经达到了六个, 有的间隔半年, 有的间隔一年。”   因为是凶手杀人的时候都是在下雨天,大雨冲刷了大部分的证据和痕迹, 再加上凶手行事谨慎, 那个时候的监控又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达。所以哪怕当时的警方全力侦查,也没有抓到凶手。   “这件案子的受害者涉及各个行业, 她们之间也没有共同的交集,当时的警方几乎是以一种大海捞针的心态的来侦查的, 可惜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那个时候纸媒还是主流, 几乎各大报纸都将这个案子当做了头条时刻关注, 受害者家属也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询问, 整个警局都将这个案子列为了头号要案,不管是技术还是人员设备,都是要什么给什么, 甚至还为此专门成立了专案组。   也正因为如此,在耗费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却一无所获后,警方的公信力也遭到了质疑,有好几个专案组的同事引咎辞职或者调去了别的部门。   商陆本来也是不打算提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案子早已淡出了大众的视线,但它却从未从受害者家属和侦查过这起案件的警员心上消失。   旧案重启,无异于将他们看似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然后又撒上了一层盐。   若是有进展或是侦破还好,血淋淋的伤口还会愈合,但若是空欢喜一场,那无异于在他们心头再次捅刀,逼得他们崩溃。   杜若是多聪明的人啊,在他提起了开头就猜中了结尾,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把玩着那一根根指骨分明的手指,“你想让杨梅帮你从受害者遗物上寻找线索?”   商陆嘴角上扬,桃花眼压出一个赞赏的弧度,“真聪明。”   杨梅的能力是能透过物体看到物体的主人的情况,但她看的都是活人,就是刘莹那也是才死不久,尸体还留存在世上。   那种变成枯骨或者骨灰的去世很久的人,她还真没有把握。   “没关系,就是试一试。”   杜若看着杨梅皱起来的小脸,安慰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能看到最好,看不到也是天意。”   虽然这么说,但她有一种直觉,这个案子的转机就在杨梅身上。   杨梅的眉头松开了些许,脸上的表情依旧郑重,她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杜若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是十月下旬,一早一晚已经明显感觉到秋天的凉意,但是中午的时候太阳却依旧火热。   此时圆圆的太阳袒露在蓝色的天空上,没有尽职的发光发热。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们先吃饭。”她征询他们的意见,“你们俩想吃什么?”   杨梅闻言眼睛一亮,她已经不是一开始刚认识杜若那会的小白,深刻意识到对方的手艺有多难得和珍贵。   杨梅舔了舔唇,视线却落在了商陆身上,示意他先点。   商陆也不客气,熟练的往外报菜谱,“清汤白燕,金玉满堂,菠萝虾球。”昨天他妈刚给他寄了一盒燕窝,早上来的时候顺手提溜了过来,现在已经在厨房的案板上了。   “那我要吃泡椒凤爪,毛血旺和水煮鱼。”   杨梅是一个无辣不欢的人,见商陆点的都是清淡的菜,忙不迭的说道。   杜若应了一声,起身去厨房准备饭菜。   鸡爪她之前腌制了一些,直接从缸里捞出一把,撒了两颗花菜点缀装盘。   毛血旺和水煮鱼也不难,直接交给了桂平,她则用玉米、胡萝卜和豌豆炒了一盘金玉满堂。然后再将菠萝切片,虾仁去除肠泥洗净后剖开,用面粉和淀粉拌匀后放入热油锅中炸至金黄色,再和虾仁、菠萝及沙拉酱拌匀即可。   唯独清汤白燕有些麻烦。   因为白燕窝要先发泡,再洗净杂质,最后加高汤、黄酒、葱姜片上笼蒸至入味后取出,和熟干贝丝、机头四、火腿丝一起熬制。   燕窝在发制和蒸制时要保持完整形态,不能散碎,这样成菜后的燕窝汤汁清澄,鲜美爽口,咬一口,润滑的滋味直接沁满心头。   想到商陆爱吃甜的,杜若又做了一道淮扬春卷,薄如春纸又透明酥脆的外皮包裹着银牙、韭黄和猪肉调成的馅料,外酥里香,味道丰富仿若看见了春天万物发芽的勃勃生机。   杨梅在看见那道不在菜单内的点心时,只是略微挑了挑眉,脸上没有多少意外,她揉了揉肚子,感觉还没开吃就被喂了一嘴狗粮。   等吃完了饭,她和杜若一起跟在商陆后面走进了不远处的警局,宋瑾妍他们早已经收到消息等在办公室,见到他们上来后,将提前从证物室调出的物证搬到了桌子上,然后摊开。   “这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岑逢春身上带着的围巾。”   围巾是用红色的羊毛线一针一针织起来的,针脚细密,一看就是手工制品。   “这是她母亲给她的生日礼物。”宋瑾妍看着那条被时间褪去了一层颜色却仍旧鲜红的围巾,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个容貌妍丽的女孩的身影。   语气带着浓重的可惜。   “她死的时候刚过二十岁的生日。”   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想到这里,宋瑾妍的神色愈发冰冷,像是覆着一层寒霜,连声音都透着森森的寒意。   “这个凶手真的是畜生不如。”   杨梅被她语气里的森寒冻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感觉肩膀上的胆子更重了。   就在这时,肩膀忽然一重,继而一暖。   杜若双手放在上面,轻轻拍了拍,“尽力而为就行。”   杨梅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这才上前拿起那条围巾。   那条围巾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检查了无数遍,上面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是以杨梅可以放心的和它亲密接触,不用担心破坏证物。   手心处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暖暖的,软软的,像极了母亲殷切又温柔的低语。   黑暗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纤细瘦弱,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跑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甩动,大雨倾盆而下,白色的雨幕之下伴着青色的雷电,一只红色的高跟鞋孤零零的躺在水洼中,任由泥水覆盖身体。   而在她的身后,慢慢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身材微胖,也可能是穿着羽绒服的缘故,不紧不慢的跟在女孩身后,像是猫捉老鼠一般,透着漫不经心的强势。   杨梅的眉心紧蹙,“上前一点,再上前一点。”   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   画面一转,女孩被一颗石头绊倒在地,想起身却又无力的跌坐回去,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转过身,看着逐渐逼近的身影,绝望又无助的哭着祈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会多说的。”   因为恐惧,她的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颤音,在轰隆的雷明下愈发弱小,苍白的面容上泪水不断滚落,又在下一秒被雨水冲刷,“我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没了我她活不下去的。”   然而那个男人却始终一言不发,他走到女孩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大雨糊住了眼睫,模糊了视线,女孩却不敢去擦拭,身子僵硬的坐在雨水中,浑身冰冷,心跳如擂鼓。   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女孩猛的扑到了男人的脚边,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裤脚,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我家里有钱,你放了我,要多少都给你。”   也不知是她那句话打动了男人,男人弯下腰,一只手捏着女孩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沉沉的盯了她片刻。   就在女孩以为有戏的时候,她的脸颊一痛,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啪。”   男人面容扭曲,“谁稀罕你的脏钱!”   他的声音阴鸷又沙哑,像是砂纸磨过地面,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像你们这样的女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他另一只手揪住女孩的头发,用力的攥紧,女孩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见一道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咆哮在耳边,“去死吧。”   紧接着,她的头骨一痛,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上面,滚烫的液体顺着额头汩汩流下,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剧痛瞬间席卷整个感官。   余光中,她瞥见男人垂落的手里提着一把半米长的铁锤,混沌的意识终于反应过来。   啊,她的脑袋是被铁锤给锤了啊。   女孩倒在了地上,鲜血大片大片的涌了出来,却又在瞬间被大雨带走,只有一直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沾染了几分血色,在黑暗中愈发厚重。   岑逢春颤着身子,牙齿冷的咯吱咯吱响,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喃喃的道,“妈妈,好冷啊。”   “唰。”   杨梅猛然睁开了眼睛,她松开那条红色的围巾,退后两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除了一手的冷汗外并无其他的不妥,她这才拍着胸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她的动作,熟知岑逢春死因的商陆眸子一暗,他放缓了声音,轻声的问道,“杨梅,你都看到了什么?”   杜若递过去一杯珍珠奶茶,杨梅接过,喝了一口,滚烫的奶茶在嘴边滚了一圈,带着浓浓的甜润一并落入腹中。   杨梅紧皱的眉彻底松开,整个人这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方才吓死我了。”   共情的那一瞬间,她感同身受,真的以为自己脑门也挨了那么一下。   也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濒死的绝望和恐惧。   “杜姐姐,你让我再缓缓。”   她又大口吸了一口奶茶,将里面的珍珠团子咬的咯吱响,“我再摸摸别的东西,一定会看清那个混蛋长什么样子的!” 第180章 靠近   岑逢春死的时候正是夜最深的雨最大的时候, 雨水打湿了面容,她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根本分辨不出五官。   杨梅喝完了奶茶, 终于从那股心悸的恐惧中抽出身, 她对着杜若点了点头,“杜姐姐,可以了。”   商陆看了宋瑾妍一眼, 宋瑾妍立马将其余几间受害者的遗物拆开送到了她的面前。   杨梅闭上眼睛, 一件一件的摸了过去。   恐惧, 绝望, 不甘, 怨恨........   那种生命被别人肆意收割的无助感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体内所有的负面情绪, 杨梅从那一个个受害者身上, 只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雏形,即便这样, 她整个人也脸色苍白, 冷汗一层层的渗出,凝成一颗颗水珠, 顺着面颊滑下。   杜若见她状态不太对,急忙上前唤道, “杨梅, 睁开眼。”   杨梅的眼睫颤了颤, 眼皮努力往上抬, 她听见了杜若的声音,想要睁开眼,却感觉有一块大石紧紧的压在了眼睛上, 带着她往更深层的黑暗沉去。   杜若眸子一眯,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渡过去一道灵力,同时另一只手掐了一个法诀,一掌拍在了杨梅的天灵盖上。   杨梅大脑瞬间变得清明,眼睛上的巨石被移开,整个人变得轻松又舒服。   她睁开了眼睛,撞进杜若关切的眸子里,嘴巴一撇,声音就带了哭腔。   “杜姐姐,好可怕啊。”   那些濒死之人的怨气像是一只只从地狱里探出的枯骨,抓着她一起沉沦。   差一点,她就陷入那样黑暗又阴郁的情绪中回不来了。   杜若顺势抱住了她,右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没事了,我在这里呢。”   杨梅吸了吸鼻子,压下了眼底的泪珠,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过了好一会,杨梅的情绪才彻底平复下来,然后不等商陆他们询问,就一股脑的将自己看见的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也不知道凶手具体长什么样子。”听完她的话后,宋瑾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至少已经知道了凶手是一个略胖,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   凌易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宋瑾妍,那双虎目里□□的透着一个信息--你说真的吗?   就是我这种头脑简单的人都知道她提供的信息有等于无。   经过这么多年,一个人的身形最容易发生变化,而中年、身高这两个线索当年专案组的同事早就推测了出来。   杨梅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用他们说就知道自己没有帮上忙,表情很是沮丧。   宋瑾妍瞪了凌易一眼,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和颜悦色的安慰杨梅道,“我并没有夸大其词,你做的真的很好。”   她的专业是犯罪心理,方才杨梅虽然没有看见凶手的具体信息,但是她听到了凶手的话啊。   从那些话里,她可惜分析出对方的性格、喜好,从而推测出大概的生平,虽然过程要艰难了些,但也是不可小觑的发现。   听到她这么说,杨梅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阳光,“有用就好。”   说完,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宋瑾妍,好奇的问道,“犯罪心理........真的这么厉害吗?”   仅凭几句话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的信息。   宋瑾妍肯定的道,“当然。”这可是她引以为傲的专业。   看见小姑娘眼中闪动的光芒,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要一起来听听吗?”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让她接触证物还好说,毕竟只涉及到表面,但要是听他们的案情分析会议,那就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了。   但愿对方不感兴趣直接拒绝她。   可惜结果让宋瑾妍失望了,杨梅十分欣喜的答应了下来,“好的呀,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宋瑾妍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暗叕叕的觑了商陆一眼,像个鸵鸟似的,缩了缩头。   好在商陆不是卸磨杀驴的人,杨梅也算半个内部人,“你好好带带她。”   他从杜若那里知道了杨梅以后是要报公安大学的,以她现在的成绩,只要保持住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让她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宋瑾妍闻言松了口气,眉头舒展,热情的带着杨梅进了会议室。   凌易几个也跟着进去了。   外面只剩下商陆和杜若两个人,杜若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包奶糕,“吃点甜的换换心情?”   商陆脸上的冷峻顿时崩塌,他嘴角挑起半个弧度,眸子里的温度也跟着升高了些许,他拈起一块奶糕,浓郁的奶香味混着大米的清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果香钻入鼻尖,然后口腔里传来软糯香甜的口感,一块奶糕下肚,商陆脸上的冷意又淡去了两分。   杜若一直都在注意他的神色,见到他眉头舒展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心中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方才宋瑾妍几个没有察觉,但是六感敏锐的她却是注意到了。   商陆动了杀气。   虽然那杀气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按理说商陆前世是个佛修走的是心怀天下普度世人的路子,但是杜若转头哟徐想到佛门也有怒目金刚,或许他走的是以杀止杀的路子。   哪怕没有,在轮回了这么多次后心性总归会受到影响。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不仅是她,就是系统也察觉到了。   它想提醒,又怕触了对方的逆鳞,然后被丢弃。   普通人无法解除契约,但是面对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那根本不叫事。   好在商陆心中一直都有底线,如今更有杜若这么一层无形的束缚在约束着他,系统倒是并不怎么担心他过界。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雨夜红衣女子连环杀人案虽然有了进展,但距离抓到凶手还有一段距离。   宋瑾妍顶着蓬松的乱发,穿着皱巴巴的淡黄色衬衫,一向妆容精致的脸上此刻素面朝天,眼底还浮着一层明显的青黑。   她打了一个哈欠,握着刚从打印机打出来的纸张,“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地震了吗?”   刚和周公进入约会的景明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睁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看清周围的环境后,没骨头似的又瘫回了桌子上,闭上眼睛就要继续。   凌易就更过分了,这么大的动静醒都没醒,口水流了一地,呼声不断。   宋瑾妍理解他们一连加了一个星期的班睡眠不足很正常,但她一个女孩子都醒了,他们再睡就说不过去了吧。   就在她动了动手指,准备采取其他办法将俩人叫醒的时候,商陆从外面进来了。   一阵浓郁的香味同时飘进了屋子。   “煎饺、烧麦、小笼包。”   景明闻着香味的那一刻就甩了周公,像个小狗似的盯住了商陆手里的餐盒。   凌易也停止了打呼,眼巴巴的看着商陆,咽口水。   宋瑾妍的肚子也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声响,她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按了按肚子,看向商陆的眼神却愈发复杂。   明明都是加班狗,为啥他一个大男人水润光滑连个痘痘都没有,皮肤状态比她一个再晚都不忘保养的女孩子还要好。   这简直没天理。   她的视线落在了他手里提着的袋子上,难道是因为吃了小灶的缘故?   宋瑾妍暗自想到。   商陆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办公桌上,招呼道,“洗漱吃饭。”   景明和凌易早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冲进了洗手间,然后又以光速冲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脸上的水珠都没有擦干,顺着长满胡渣的脸一滴滴的砸在了桌子上。   二十分钟后,景明一脸满足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一个饱嗝。   凌易恋恋不舍的舔了舔手指,吮干净最后一丝味道,伸了一下懒腰,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队长,我已经将本市附和条件的出租车司机都找了出来,现在就差一一验证了。”   根据他们这段时间的分析、推测,初步锁定了凶手的身份。   --一个出租车司机。   商陆对她的能力自然是信得过的,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他的眸子里掠过一道流光,寒意凛然。   已经在外面逍遥了那么久,是时候归案了。   ........   周日,海市公墓。   杨梅背着书包,抱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一步一步爬到了半山腰,停在一个崭新的墓碑前,将花轻轻的放在了笑的温婉的女人面前。   “妈妈,我来看你了。”   今天学校放假,也是刘莹的生日,她生前最喜欢玫瑰花,却总是舍不得买,老是说,“费那个钱做什么,我都是一个老婆子啦还不如给囝囝买点好吃的补补。”   阳光照在玫瑰花上面的露珠上,晶莹剔透,宛若女孩眼角噙着的泪珠。   风,徐徐吹来,云,缓缓浮动。   在很远的天机,一大片乌云成群结队的飘了过来。   杨梅站了很久,直到头顶传来一片阴影,周围徐缓的风不知何时变得狂躁,疯狂的摇动周围的树木,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   “要下雨了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太阳完完全全的被遮在了里面,黑云低低的垂了下来,仿佛一抬手就能够到。   杨梅收回视线,望着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轻声道,“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啪嗒。”   一滴雨,砸在了她的脸上,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多,很快就连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天地都变成了白茫茫的水帘。   杨梅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露出了稚嫩的曲线。   视线中,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的靠近。 第181章 那也挺好的   “小姑娘, 你没事吧。”来人撑着一把黑伞,举到她的头顶,声音关切。   大雨被隔绝在外, 杨梅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视线渐渐恢复了清明,她抬头看向了声音的主人,认出来人后, 眸子里露出一点惊讶。   “司机师傅, 你还没走啊。”   司机憨厚的笑了一下, “我看这雨下的极大, 这里位置又偏僻, 怕你回去打不到车,所以就一直没走。”   杨梅眸子的错愕变成了感动, 冰冷的心像是注入了一壶热水, 烫的她冰凉的四肢都开始回暖。   “谢谢你。”   她真诚的谢道,“您真是个好人。”   司机师傅一愣, 似是没料到她会给他发好人卡, 那双带着岁月痕迹的眼眸几不可查的挑了一下,像是嘲讽。   杨梅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由细细的打量对面的男人。   面容忠厚,眉眼平和, 嘴角挂着温和的平易近人的笑容, 不见半分之前的异样。   杨梅眨了眨眼睛, 暗自腹诽,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姚远被她盯着,略微不自在的退后了一小步,半边身子立马被大雨打湿, 然而他好像一点都没有注意,“这没什么,换成别的司机也会等你的。”   他看了一眼被雨幕遮住的青山陵墓,温和的眸子半眯,盖住了里面的精光,杨梅见他的身子湿透了大半,连忙将雨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师傅,我书包里有伞,你自己撑着就好。”   之前因为沉浸在悲伤中,哪怕淋了雨也没觉得什么,更不想撑伞避雨,但看见对方一个陌生人因为自己而淋湿了身体,心中顿时觉得过意不去。   杨梅麻利的从书包里取出了一把玫红色的小花伞,撑开,挡住了头顶密密麻麻的大雨。   姚远的目光在触及那把眼里靓丽的雨伞时微微一顿,继而不着痕迹的挪开了视线,握着伞柄的手一紧,面上却一派和蔼,“好,那我们走吧。”   说完,率先转过身,朝着山下走去。   杨梅慢慢的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而起了寒颤,杨梅抿了抿唇,悄悄的和他拉开了距离,同时又装作随意的问道,“对了师傅,你姓什么啊。”   姚远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边避开前方的水洼,一边回头提醒了杨梅一句,“我姓姚。”   “小心水洼,走这边。”   杨梅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避开了那个水洼,继续问道,“那您家住在哪啊。”   姚远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我家就住在城南的坊子区。”   说完后他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问了一句,“怎么,小姑娘你也住在那里啊。”   杨梅摇了摇头,看着对方的背影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于是说道,“不是,我家住在市中心,就是看师傅您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姚远随口道,“那可能是我以前出车的时候碰到过吧。”   杨梅:“可能是吧。”   然而她嘴上这么说着,脑海里一道声音却在严肃的反驳,“不是这样的。”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不是在他出车拉客的时候,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她的视线不经意的瞥过旁边的一座墓碑,碑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即便是这种没有美颜和滤镜的黑白照片,仍旧不掩她的妍丽。   “轰隆。”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雷。   杨梅的脑海里也闪过一道雷。   她的呼吸重了两分。   她想起来了!!   这个背影,她在警局碰触那些被害者遗物的时候见到过!!!   他就是那个一连杀了六个女子的杀人凶手!!!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杨梅握着伞柄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伞面倾斜,一丝丝雨雾趁机钻了进来,打湿了她的后背。   杨梅的脚步越来越沉,渐渐的停了下来。   姚远虽然走在前面,但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动静,在听见脚步声小了下来的时候不由转过身看了过去。   “小姑娘,你怎么不走了?”   看着站在原地的女孩,姚远心头闪过一抹诧异,以为她遇到了别的事情,转身走了回来。   “别过来!”   杨梅毕竟是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哪怕平时再怎么聪明,在遇到一个凶残狡诈连杀了六个女子的杀人犯时还是忍不住打怵,见到他朝自己走来,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大声喝道。   拔高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恐惧和憎恶。   姚远停住了步子,他静静的看着她,嘴角仍旧挂着温和可靠的笑容,“怎么了?”   然而他表现的越温和,杨梅心中就愈发害怕。   她的脸色苍白,看向对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怪物和臭虫,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抗拒。   “我,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山上了。”她咽了咽口水,眼睫像是蝴蝶一样不断的颤动,目光虚虚的落在他的脖子上,心跳仿若擂鼓。   “您,您先下山吧。”   她中气不足的说道。   姚远眯起了眼睛,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的降了下来,大雨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愈发衬的周围安静清寂。   “哦,是吗。”他的声音隔着雨幕传了过来,“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在山上,万一出点事可就不好了。”   姚远冲她笑了笑,眼睛里透着慈爱,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杨梅的抗拒和戒备,“你说,是吧。”   杨梅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钻进了骨头里,然后血液都变的冰凉一片,仿佛那里面流淌的不是滚烫的血,而是冰冷的雪。   杨梅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了”,视线却撞进了那一双带着皱纹的眼睛,她的呼吸一窒,喉咙里像是堵了一颗大石,不但阻塞了声音,连空气也一并阻挡在外。   他,发现了。   杨梅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到发白,她使劲的咬了咬嘴唇,口腔里传来新鲜的血腥味,疼痛感刺激了神经,想也不想的,杨梅扭头朝着山上跑去。   风,更烈了。   雨,更大了。   疾风刮走了雨伞,强雨打湿了衣衫,更加模糊了视线。   杨梅顾不得擦拭,只凭着感觉一路狂奔,然而不论她怎么跑,身后的脚步声始终如影随形,一步不曾消失。   “砰砰砰。”   心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感,杨梅知道这是自己剧烈运动后产生的不适,本来正确的做法是减缓速度,调整呼吸慢慢的停下来。   但是被死神在后面追着,哪怕她喘不上气了也不敢停下。   “扑通。”   杨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脚下一个踉跄,被一颗石头绊倒在地,双手下意识的在空中抓了一下,碰触到了一块长方形的又冷又硬的物体。   下一秒,她和一双明媚清丽的眼睛隔着阴阳撞在了一起。   看着照片上的女孩,杨梅楞了一下,这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缀在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杨梅抓着墓碑的手一紧,指甲被磕掉了都不知道。   鲜血顺着墓碑缓缓流入地面,却又在瞬间消失,像是被吸收了似的。   然而这一幕隔着大雨,没有被紧张的瞳孔都缩小的杨梅看见,更没有被她身后像猫捉老鼠一样悠哉淡定的姚远看见。   “小姑娘。”宛若恶魔的低语在身后响起,带着淡淡的不解和疑惑,“好端端的,你跑什么呢。”   杨梅扶着墓碑急促的喘着气,指头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带着病态的苍白。   她蜷了蜷指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疼痛,也是这一丝疼痛,让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杨梅吐出一口浊气,仓惶惊措的表情一点点褪去,她转过头,视线冰冷,声音更是不带一丝感情。   “都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装了吧。”   像是怕被对方发现似的,她将受伤的手藏在了身后,掩在了书包后面,面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点虚张声势。   姚远眼中的杨梅就是这个样子的。   因此他笑了一下,这一次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但也冰冷阴鸷,“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皱了皱眉,很是疑惑,“我自认为没有哪里露出马脚。”   姚远看向杨梅的眼神充满了好奇,这股好奇冲淡了杀意,“小姑娘。”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么多年警察都没有发现的事情,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许是身后的墓碑给了她勇气,杨梅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做过什么没点逼数吗。”   她指了指天,神情凛冽,眼眸藏刀,“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   姚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老天爷都是瞎的,这世上又哪里来的神灵。”   “小姑娘,你若是不听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像是毒蛇吐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杨梅却挺了挺胸口,表情愈发无畏,“你是你无知,没有见过。”   她掷地有声的道,“我信奉的神灵一定会来救我的。”   “奉劝你一句,想活命的话趁早离开,不然等我家神灵大人来,你想走都走不了,还会死的很惨。”   杨梅想到了监狱里的悲惨二人组,又跟着加了一句,“哪怕活着,也会生不如死!”   她没有注意的是,就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一道白色的常人看不见的光晕从她体内飞了出来,凝成了一条线,透过漫天的雨幕,连接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而在五味馆里准备午饭的杜若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天空。   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白光穿过大雨和屋顶,精准的了落在了她握着菜刀的手背上。   感受到里面传来的信息,杜若眼神一冷,菜刀“哐当”一声插在了菜板上,声音惊动了旁边的桂平,“局长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杜若冷凝着脸,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就是很久没有碰见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了。”   桂平看着气势凛然,浑身的气息被冰箱还要冰冷的局长,缩了缩脖子,默默的为那个凡人点了一根蜡烛。   “店里交给你,我出去一趟。”   杜若三下五除二的解下围裙,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已经没了身影。   朱八娘正好进来端菜,看见只剩下一个妖的厨房,挑了挑眉,“局长呢?”方才还在里面呢。   桂平:“出去惩恶扬善,锄强扶弱去了。”   朱八娘:“???”   ........   也不知是因为这场越来越大没有停下势头的大雨的缘故,还是因为这里是墓地的原因,明明姚远一点都没有将杨梅那外强中干的狠话放在心上,眼皮却一个劲的直跳。   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视线落了那一座座墓碑上,看着它们像是阶梯似的一层层盘旋而上,远远看去像是伸进了天空中,带着一股沉重的肃穆和气势,看得久了,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姚远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的收回了视线,他压下心头的惊悸,阴沉的看着对面满身狼狈却仍旧挺直了背脊的女孩,眼中杀意毕露。   “哼,虚张声势。”他冷冷的道,“这世上若真的有神灵,那我早就下地狱了。”   姚远虽然对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人毫不在意,可是对规则和律法还是知道的。   杀人是重罪,哪怕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   他要是被抓到了,绝对是死路一条,没有任何赦免或者缓刑的可能。   索性,那些警察一个个蠢笨如牛,也抓不到他。   唯一发现他身份的这个小姑娘,也不会成为威胁。   姚远心中想好了好几种杨梅的死法,朝着她挥出了死神的镰刀。   杨梅看着那只黝黑的长满了厚茧甚至上面还留着一道伤疤的大手逼近了自己的喉咙,心里不断的叫嚣着逃跑,脚底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半步都挪动不了。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命丧在这里了吗?   杨梅苦笑道,“那也挺好的。”   能和妈妈埋在同一个地方。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和窒息,杨梅不由睁开了眼睛。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的扣住了男人粗壮有力的手腕,黑与白,精致与粗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182章 死不明白   杨梅顺着那只纤美的手腕向上看去, 红衣覆身,黑发垂面,半隐在秀发后的面容明艳不可直视, 还带着一股生人不可靠近的冷漠。   脸色如同冰雪般剔透, 带着几分羸弱的苍白,身形瘦弱,一阵风吹来, 红色的广袖随风起舞, 愈发衬的她身姿清瘦, 腰肢不堪一握。   等等。   杨梅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她的目光落在那套繁复华丽的宛若古代嫁衣的红衣上, 楞了一下。   长发,雪肤, 红衣, 墓地。   这几个关键点让她想起了一个可能。   杨梅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感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 俨然有朝着寒冬过度的趋势。   她站在红衣女子身后尚且感觉到寒冷, 被她握住手腕来了一个肌肤相亲的姚远则是直接被拖进了寒冰冻中,四面八方都是能将人冻僵的冰水, 他的毛发眉梢渐渐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被女子握住的手腕则是直接冻得失去了知觉。   “你、你、你是什、什么人?”   他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的问道, 声音结巴, 神情恐惧。   女子静静的看着他, 抿唇一笑, 姿态大方得体,温婉恭顺的宛若大家闺秀,“我不是人啊。”   许是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缘故, 她的腔调有些古怪滞涩,但是声音却十分动听,像是黄鹂出谷,清脆又甜美。   杨梅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虽然惊讶却没有多少恐惧,反而还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鬼而已,不过是人的另一种形态,没什么可怕的。   况且人家还救了她。   想到这里,她看向女鬼的也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   杨梅这边含情脉脉的盯着女鬼,姚远那边则是大惊失色,恨不得立即请人将她就地消灭。   他想说什么,牙齿却冷的上下打颤,只能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身上越来越冷,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冰霜的寒气,更可怕的是,姚远发现以他的手腕为中心,一层细密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了胳膊,覆住了肩膀,朝着胸口逼近。   他毫不怀疑,等那层冰霜封住了胸口,自己恐怕也活不了了。   求生的渴望战胜了恐惧,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开始挣扎。   刚一动,一道吐气如兰的气息就飘了过来,“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身体就会........”   女鬼偏头想了想,好不容易从许久未动的脑子里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像是烟花一样,‘嘭’的一声炸开。”   她松开手,双手做了一个天女散花的形状,红色的衣袖拂过面颊,带起了更深一层的寒意。   姚远眼皮上的冰霜越来越多,眼睛越来越重,渐渐的睁不开。   他在心中奋力的呐喊,无声的嘶吼,表情狰狞扭曲,宛若厉鬼。   可是身体各处却不听使唤,无一处能动,片刻前对着杨梅挥出的死神镰刀转头勾向了自己,姚远脸上冷汗涔涔,却又在瞬间化为了更为冷冽森寒的霜雪。   晶莹剔透的霜花终于遮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冻成了一座雕像。   女鬼绕着雪色的雕像转了几圈,摸着下巴,似是十分满意。   “这么重的孽气,够我吃好久了呢。”   女鬼一脸陶醉的说道。   刚想道谢的杨梅闻言一愣,“哈?”   感情你费这么大的劲将人冻起来就是为了吃?   可是鬼吃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杨梅使劲的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个可怕的念头晃出去,对着望过来的女鬼扬起嘴角,露出八颗牙齿,举起手挥了挥,“哈喽。”   女鬼:“???”   杨梅:“我叫杨梅,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她诚意满满的鞠了一躬,标准的九十度。   女鬼看她的眼神变了,她飘了过来,停在半空,从上往下的俯视着杨梅,“你不怕我?”   杨梅疑惑的挑眉,“为什么要怕?”   女鬼指了指地上,又反手指了指自己,“我是鬼啊。”   杨梅:“我知道啊。”   女鬼:“.........”   这天,聊不下去了。   半晌后,她甩了一下衣袖,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可惜,“算了,你走吧。”   这个小姑娘身上气息纯正,一看就是一个纯良之人,不是她的菜。   “那个。”杨梅见她要走,心中一急,下意识的抓住了她垂下的衣袖,女鬼回过头,瞪着她,表情凶狠,“做什么?!”   杨梅连忙松手,赔笑道,“我就是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刚才要不是她出手,此刻自己真就要下去找妈妈了。   女鬼眼角微微一挑,目光挑剔,“怎么报答?”不等杨梅回答,她自顾自的说道,“你是人,我是鬼,人鬼殊途,人能够用的东西我都用不了,就算能用我也未必看的上。”   “看你的穿着打扮,一看就.......”   没钱两个字倏然咽回了嘴巴里,她瞪大了眼睛,唰的一下飘到了杨梅的身前,和她近距离的面贴面,杨梅都能清楚的看见对方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和细嫩光滑没有一丝毛孔的肌肤,“你怎么穿成这样?”   她面上闪过一丝茫然,然后又扭头看向了周围,白色的雨幕之下,触目所及一片朦胧,但在她的眼中,一切却又清晰可见。   青山耸立,一座座长方形的墓碑依次林立,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整个山头。   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字体看着熟悉又陌生,像是将她认识的字切掉了胳膊腿,每个都少了一截。   “这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女鬼发出了三连问。   杨梅被她问的一脸懵逼,小心翼翼的觑着她,不敢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女鬼身后响起,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也想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里。”   “杜姐姐。”   杨梅眼睛一亮,欢呼雀跃的朝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扑了过去,杜若接住了杨梅,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见她没受到伤害后这才松了口气,“抱歉,我来晚了。”   杨梅将头摇成了波浪鼓,“不晚不晚,正好........阿嚏。”   杜若看她浑身被雨淋透,身上更是冷的像冰一样,连忙用灵力给她烘干了衣服,然后又取出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杨梅这才感觉活了过来,见杜若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女鬼身上,怕她误会,急忙解释道,“杜姐姐,她是好人......鬼,方才就是她救了我。”   杜若点了点头,温声道,“我知道。”   这个女鬼身上阴气浓郁,但气息却干净,一看就知道没造什么杀孽。   她的视线扫过被冻成了冰雕的男人,杨梅像是解说机似的,杜若看到哪她说到哪,“那是出租车司机,姓姚,他就是我们之前找的连环杀人凶手!”   杨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要不是女鬼姐姐出现的及时,我现在恐怕就遭遇不测了。”   杜若拍了拍她的脑袋,递给她一根棒棒糖,杨梅撕开包装,含在口中,甜甜的味道瞬间充盈了口腔,涌到了肺腑,体内还残留的恐惧像是冰雪遇到了阳光,顷刻间溃不成军。   女鬼听着她们的说话,反应过来之后一个闪身挪到了姚远身前,护犊子似的张开了双臂,挡在了冰雕前面,“这是我的。”   杜若一愣,继而轻轻一笑,“他是在逃的杀人犯,我得将他带回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女鬼摇了摇头,固执的道,“不行,我抓到的,就是我的。”   杜若眸子弯了弯,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也不跟她争辩,“那你怎样才能将他给我?”   女鬼刚想说怎么样都不给,就听见对面那个明明气息平和却莫名的让她心生忌惮的姑娘说道,“我看你装扮,也不像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死了许多年了吧。”   “你有什么心愿,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女鬼狐疑的看着她,忧郁不定,“你真的能帮我实现心愿?”   杜若:“若是不行,那个冰雕归你。”   女鬼:“好,就这么定了。”   杜若笑的更加温和,“那这个冰雕我就先收起来了,你要是着急可以先跟我回家详细说一下你的事情。”   女鬼看着她将冰雕收了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许多年没有动过的脑子像是生锈的机器,发出“咔咔”的响声。   “行,我跟走。”   想了一通也没有想明白后,女鬼索性不想了,她飘到了杜若身后,看着她开了鬼门,一时间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   杨梅看着傻乎乎的被杜若忽悠了还不自知的女鬼,忽然觉得她也挺可爱的。   .........   杜若回到五味馆后先将冰雕放了出来,然后出手融去了外面的坚冰,露出了被冻得面色发紫骨头僵硬只剩下一口气的姚远。   她给商陆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将姚远那么放着,回去厨房继续做菜了。   等商陆带着队员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姚远半死不活的站在那里,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水,脚底下湿漉漉的一片。   杨梅捧着一杯热乎乎的红糖生姜水,见到商陆他们后一五一十的将之前在墓地发生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她看了一眼旁边飘着的女鬼,“我摔倒的那个墓碑不是别人的,正是之前的一个受害者岑逢春的坟墓。”   本来她以为自己会和她一样,没想到岑逢春的墓地下面还藏徐苗苗这么一个大杀器。   宋瑾妍也觉得这是天意,“我们之前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其中里面就有姚远,并且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只是还没等他们展开行动,杜若这边就已经将人抓了个现行。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服务到家了。   刚刚恢复了意识的姚远一睁眼就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庄严肃穆的警徽和国旗,眼珠一动,视线落在对面坐着的青年身上,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警察,怎么给他的感觉比那个女鬼还要可怕。   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姚远的感知远比其他人还要敏锐,因此在注意到商陆的不同时,他心中的侥幸就自动熄灭,乖乖的将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警官同志,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不求能逃过一死,只希望你们能看在我主动交代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那种肌肉骨骼,血液经脉一点一点被冻住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不想再受第二遍。   商陆合上笔记本,睨了他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就在姚远忐忑的注视下离开了审讯室。   “这样的混蛋,死一千次都便宜他了。”   办公室内,看完了姚远的口供的其他警员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冲进审讯室暴揍他一顿。   “可不是,就因为他妈妈在下雨天穿着红衣抛弃了他,他就杀害了那些无辜的女孩,简直有病,还病得不轻。”   “他确实有病。”宋瑾妍冷哼了一声,神情鄙视,“他母亲的离开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导致他内心极度不安又敏感,只是平时看不出来,一旦触发他的神经,那股不安就会变成疯狂的杀意,不是她们死,就是他疯掉。”   别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哪比的上自己好好的活着。   而且她们大半夜的还穿的这么鲜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子,死了也不可惜。   姚远就是这么给自己找借口一次又一次沾上血腥,直到万劫不复。   “队长,你在想什么。”   凌易瞧见商陆从审讯室出来就一言不发,垂着眼像是在思考什么,连他们的讨论都没有参与,不由好奇的问道。   商陆掀起眼皮,薄唇轻启,扔出一个差点让办公室内所有人都跳起来的炸*弹,“我在想徐苗苗。”   凌易眼睛瞪的老大,里面盛满了谴责,痛心疾首的道,“队长,你怎么能对不起杜老板呢。”   “那个女鬼连杜老板的十分之一,不,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你们瞎想什么呢。”商陆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我只是在想那个女鬼的心愿。”   徐苗苗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出身,但从小也是锦衣玉食教养长大。   作为县城里最大的富商的独生女,一出生就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活的比知县的女儿还滋润。   可能就是太滋润了,导致她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死个明白。   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此时距离她生活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连她生活的县城都湮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要找出一个普通女人的死因,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你说我们要是查不出来,她会怎么样?”   景明扶了扶眼镜,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问道。   凌易摸了摸后脑勺,“她会发疯的吧。”   能将人冻成冰雕,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要是她发起疯来,他们还真招架不住。   想到这里,景明的神经“嗖”的一下紧绷起来,“那还是让她死得瞑目吧。”   毕竟她也是祖国的子民呢。   虽然是五百年前的。   “你们也不用太沮丧。”商陆作为佛修大佬,看见的自然比他们普通人多,“刚才我审讯遥远的时候,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徐苗苗的因果线。”   “这俩人前世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此言一出,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信息。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果然诚不欺我。   “景明。”商陆敲了敲桌子,唤回了大家的注意,“你去图书馆和网上查一查当年的县志和其他史籍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其余的人继续处理姚远的案子,该搜查的搜查,该取证的取证,该提交资料的提交资料。”   至于他,要去再见一见徐苗苗,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再看出些什么。 第183章 前世   徐苗苗作为一个古代富二代, 除非宫廷御膳那种高到她够不着的档次,其他的地方小吃,各色美食, 只要是能叫上来名的, 她几乎都吃过。   所以一开始在杜若将食物端上来的时候,她是十分矜持且淡定的,完全维持住了一个见多识广的大家闺秀的风范。   只是在尝了一口皮薄馅香的小笼包后, 她的眼神就变了。   水煎包, 酸辣粉, 油条豆浆小米粥, 鸡丝凉面什锦饭, 明明都是她吃过的食物,材料也都很普通, 但就是带着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味道, 好吃的舌头都停不下来。   所以商陆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女鬼毫无形象的瘫在沙发上,盈盈可握的纤腰明显胖了一圈, 平坦的小腹微微凸起, 徐苗苗打了一个饱嗝,一脸的意犹未尽。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她的脸上, 愈发映的她肌肤如玉,明珠生辉, 红色的嫁衣拖曳在地, 一缕缕金线勾挑出了一朵朵艳丽的牡丹,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商陆抬步走了进来, 还未等靠近,徐苗苗就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 方才还慵懒如猫的眸子此刻如利刃出鞘,带着森然的锋芒,只是等她看到来人后,那刀锋般的冷冽顿时烟消云散,“杜掌柜在外面。”   徐苗苗虽然才来不久,但也是一个非常有眼色的鬼,自然看出了他和女掌柜之间流转的能酸死鬼的情意。   商陆脚步不停,在她身前一米远处站定,“我找你。”   徐苗苗挑了挑眉,目露惊讶,想起昨天杜掌柜对他的介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想了想,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么快就查到了?”   “没有。”商陆实事求是的道,“时隔多年,你提供的线索又太少,而且又不是什么名垂千古或者功勋卓着有大贡献能被记入史册的人,想要从正规渠道查出你的存在都很难,更别说找出你的死因。”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徐苗苗的一双柳叶眉顿时倒竖了起来,心情顿时不怎么美妙了。   商陆似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意,面色平静的道,“自然是来通过非正常手段来寻找你的过去和羁绊。”   徐苗苗:“???”   虽然做鬼很多年,但是她对玄门的手段却知之甚少,能成为鬼界中的大佬全靠苟。   只要活的久,草包也能变精英。   商陆显然也是了解她的情况,因此并不意外,只是又详细的解释了一句,“我有一门神通,可以在不损伤你灵魂的情况下查看你的过往平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似是不太情愿,“只是需要握住你的手。”   “若是你介意,那就算了。”   其实要不是杜若答应了这个女鬼,他并不是很想帮这个忙,因此巴不得她主动拒绝。   徐苗苗会拒绝吗?   当然不能。   “好的。”她一口答应下来,应的十分干脆,“什么时候开始?”   她撸起了袖子,露出了半截秀气白皙的手腕,然后将手递了过来,“这样吗?”   商陆垂眸扫了一眼,葱根般的纤纤玉指上染着大红色的豆蔻,和她身上的嫁衣同出一辙,徐苗苗伸了老半天不见他动作,不由讶异的道,“是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商陆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半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会很介意。”   徐描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随即掩唇一笑,“我都成鬼了,还守着人的陈规旧俗做什么。”   “再说了,现在的时代不是很..........”她皱眉回忆了一下,从脑子里翻出才学会不久的新词,“开放吗。”   都有女孩子穿着亵衣亵裤上街了,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牵下手怎么了。   不过看对方的态度,“你介意?”   商陆脸色一板,“怎么可能。”   “不过为了避免施法过程中出现意外,我需要一个人替我护法。”   徐苗苗“哦”了一声,刚想问这个人是谁,就见杜若开门走了进来,在他身旁站定,“说好了?”   商陆的桃花眼压出一道褶皱,眼角下垂,带着温柔的弧度,“好了。”   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徐苗苗嘴角一撇,默默的扯了扯自己的嫁衣,腹诽道,谁还没有个心上人了呢。   杜若闻言眸子一弯,对着徐苗苗笑了笑,径自走到沙发上做好,“那就开始吧。”   商陆这才上前一步,松松的握住了徐苗苗的指尖,沉声道,“静心,凝神,不要抗拒我的神识。”   徐苗苗的表情慢慢放松,呼吸一点点平稳,直至没有半分波澜。   商陆的神识顺着徐苗苗打开的通道,一路走到了她的脑海深处。   红绸浦路,锣鼓声天,一百二十抬的嫁妆一路从街头绕到了另一条街的街尾,大红花轿被迎亲的队伍簇拥在中间,慢慢的出了城。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日头中天的时候,花轿停了下来,喜娘掀开轿帘,声音宏亮,“新娘子,前面有个茶摊,我们停下来喝口水,歇一会再走吧。”   徐苗苗盖着凤凰展翅的红盖头,闻言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金冠颤动,耀出一小片光影。   虽然坐在轿子里不用走路,但是太阳这么大,花轿又不透风,早就憋的她难受了。   丫鬟扶着她下了花轿,早有仆人收拾干净了一张桌子,沏好了凉茶,恭敬的站在一旁。   徐苗苗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茶碗,一手撩开盖头的,凑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一炷香后,花轿重新吹吹打打的动了起来。   徐苗苗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的有些睁不开眼,耳边传来了小丫鬟软软的声音,“小姐,你是不是早上起的太早,犯困了?”   徐苗苗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就听见小丫鬟继续道,“那您靠着我眯一会,等到了地方我叫您起来。”   徐苗苗本来是不想睡的,毕竟大婚当天,睡过去不太好。   可是她抵不住身体里传来的困意,最后头一歪,靠在小丫鬟肩膀上闭上了眼睛,“青杏,等到了地方你一定要提前叫醒我。”   “放心吧,小姐。”   小丫鬟坚定的保证道。   徐苗苗头一沉,意识陷入了黑暗。   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等她重新有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鬼,而她的身下,是她冰冷又青白的尸体,正发出一阵阵的臭味。   徐苗苗吃了一惊,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自己死了,她想出去弄个明白,却发现自己被困在棺材里出不去。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海变沧田。   外面的世道不断变化,她定居的土地不停的易主,最后变成了一片公墓,而在她的棺木上方,又落下了一坛骨灰。   知道一滴血顺着土地落了下来,血气融进了她的体内,徐苗苗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终于能出去了。   后来就有了救杨梅这一幕。   这些商陆已经知道了,他蹙了下眉头,神识再次回到了她出嫁的时候,认真的观察。   终于,让他在迎亲的队伍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姚远。 第184章 丧心病狂   商陆把追溯术切换到了姚远身上, 看着他混在送亲的队伍里出了城,一路到了那个茶寮。   茶寮的主人是一个面带精明的汉子,他和姚远隔空对视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 将加了料的茶水送到了众人手中。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徐苗苗也在里面。   数十人的送亲队伍里,只有四个人清醒的站着, 一个是迎新的新郎, 三个穿着短打的雇工, 其中一个就是姚远。   一身喜服面如冠玉的新郎早就敛起了嘴边的笑容, 面若寒霜的站在那里, 看向新娘的眼神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不是即将和他共度余生的妻子, 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瓶子, 到处一粒药丸,粗鲁的掀开徐苗苗的盖头, 捏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了进去。   随即他的手在盖头上蹭了蹭, 对着走过来的姚远道,“将人埋了吧。”   姚远喉咙动了动, 想说什么,在撞上新郎幽深晦暗的目光时顿时咽了回去, 他恭敬的道, “好的, 少爷。”   茶寮的不远处就是大山, 山势连绵起伏,林木葱茏,一处背阴的山坡下, 有人朝他不断的招手。   而在他的脚边,放着一具上好的棺椁和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   姚远将人放进了棺椁中,和挖坑的人合力将棺椁推了下去,然后将坑埋实,最后又在上面洒了一层落叶和枯枝,伪装成平地,这才回去复命。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茶寮里已经尸横遍野。   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木桌淌了下来,染透了地面,红褐色的泥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几只秃鹫盘旋。   新郎已经脱下了喜服,给一具和他身形差不多的尸体穿上,身后的仆人立马上前,搬起一块石头砸烂了尸体的脸。   茶寮的主人从院子里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和其他人将那一百二十台嫁妆装上车,然后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徐苗苗是怎么死的已经没有了疑义,但是对方的动机是什么呢。   商陆拧着眉,跟上了马车。   马车在下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上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以商陆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小娘子背着一个包袱,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新郎一脸疼惜的掏出帕子给她擦脸,“累坏了吧。”   小娘子摇了摇头,靠在新郎怀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新郎搂紧了小娘子,郑重的承诺,“你放心,我会带你去也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目光温柔又神情的看着她,“以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姚远驾着另一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茶寮的老板看着前面柔情蜜意的小两口,“啧啧”了两声,“这白姑娘真有本事,能勾的咱们少爷家都不要了也要和她隐姓埋名的重新开始。”   姚远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确定对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后,这才撇了撇嘴,“他们俩是圆满了,可惜徐姑娘........”   茶寮的老板闻言也是一脸的唏嘘,“那就是命。”   谁让她和少爷有婚约,家里的老太爷又不肯违背上一辈的约定,非要逼着少爷娶她呢。   偏偏少爷有了心上人,不肯辜负佳人,就只能对不起她了。   商陆在看见那个小娘子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太过毁三观,他一时不敢相信,直到听见姚远他们的对话才最终确定。   这个新郎,果然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啊。   心绪波动间,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定,商陆心神一闪,神识退出了这方世界。   “怎么样?”   杜若见到商陆睁开了眼睛,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关切的问道。   商陆:“已经找到了原因。”   杜若瞅了他一眼,“我问的是你。”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虽然知道他曾经是个大能,现在哪怕只有一半的修为也足以傲视群雄,站在山峰之巅俯瞰众生。   但是杜若却总是下意识的忘记这点,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她保护的青年。   商陆闻言眸色一深,漂亮的桃花眼里漾出一抹明光,他视线灼灼的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我没事,你别担心。”   杜若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见他除了额头有些湿润外,整个人气色和精神和之前并无太大差别,这从放下心,直接问道,“她是被谁杀的?”   是的,谋杀。   杜若早在听徐苗苗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就有了推测,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死亡,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杀害。   只是不知道凶手是谁。   徐苗苗闻言也飘了过来,无声似有声的盯着商陆。   商陆也不卖关子,道,“是新郎。”   “是他?”徐苗苗发出一声惊呼,眸子里满是震惊,“他为什么要杀我?”   她之前猜测过无数种可能,怀疑过所有人,就是没有想过凶手会是他。   怎么可能呢。   商陆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有心上人,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所以杀了你。”   徐苗苗更不能理解了,她瞪大了眼睛,认真的询问,“他如果不想娶我直接退婚就是,为什么要害我?!”   要知道她嫁给他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遵守上一辈的承诺罢了。   论情意,那真的没哟多少。   若是对方早点告诉她,她肯定会痛快的答应退婚的。   “因为你的嫁妆。”   徐苗苗身在局中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商陆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是看的很清楚。   要去背井离乡的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谈何容易,自然需要大量的钱财傍身。   而徐苗苗的嫁妆,无疑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也太无耻了吧。”   杜若喃喃的道,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计划里的漏洞,“那送亲的人呢?”   商陆:“死了。”   杜若倒吸了一口冷气,恨恨的骂道,“丧心病狂。”   商陆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可若是这样,这么大的案子一定会惊动官府的,他肯定做了其他的后手对不对。”   商陆给了杜若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他给其中一个人换上了自己的喜服,砸烂了脸,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他了。”   “徐姑娘。”商陆看着神情恍惚的徐苗苗,忽然问道,“你们经过的那段路附近是不是有山贼出没?”   徐苗苗“啊”了一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商陆又说了一遍,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我不清楚。”她摇了摇头,“我当时坐在轿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是那条路。”   徐苗苗咬了咬唇,染上浓雾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你的意思是他将这一切罪行推给了山贼?”   商陆:“是不是,查一查就知道了。”   若是在茫茫历史中找徐苗苗一个人的痕迹,那自然是很难,可要是找一件轰动乡野的惨案,则会容易很多,相应的记载也会多一些。   果不其然,景明那边很快就传回了好消息。   “队长,我在一本明朝的县志中找到你说的案子。”景明一边翻着史书,一边说道,“徐翁嫁女,途中遇山匪,一行人无一生还,后倾尽家财追匪,致余生穷困,却不悔。”   徐苗苗听着那寥寥几字的描述,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一下,又仿佛被扎进了无数根绣花针,疼的她喘不上气,眼泪瞬间冒了出来。   “爹。” 第185章 岁月静好   徐苗苗做鬼这么多年, 其实本身是没多少怨气的,更多的是想死个明白的执念。   但现在听见自己的老父亲因为自己落了个晚景凄凉的境地,那心底的怨气就跟爆开的水管似的, “唰唰唰”的止不住往外冒。   不一会的功夫, 就将一个肤白貌美的大美人染成了一个暗色系大浓妆的厉鬼。   杜若见她情况不对,立马上前给她疏通怨气,“别激动, 那个人行事如此恶毒, 死后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说不定现在还在地狱受罚呢。”   她的话起了作用, 徐苗苗身上的怨气虽然没有消散, 但总算不再继续增加了, 她眯了眯眼睛,声音森寒, “可是那个姚远都投胎了。”   徐苗苗虽然娇生惯养, 五谷不分,但却并不蠢笨。   尤其是在怨气和仇恨的双重加持下, 脑子更是清醒的厉害。   杜若也没料到她脑子这会转的这么快, “他虽然可恶,但当年的事情毕竟不是主使,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偿还犯下的过错。”   说句不好听的,姚远只是一个仆人, 他就是新郎手里的一颗棋子,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当年是没法选, 但这一世却是自作自受。   加上前世的不良记录, 这次死后他是没有机会再投胎做人了。   等待他的,只有畜生道。   徐苗苗闻言身上的怨气散了些,但还是黑的浓郁, 宛若最浓的墨汁,看着就不祥。   “我知道你心中愤恨,但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想报仇也得找到正主不是。”杜若继续劝解,“我帮你到地府问问,看看当年那个新郎是怎么处置的,然后你再做打算。”   “.........”徐苗苗思考了一会,眸子里的血色终于褪下,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好。”   她声音沙哑,我等你的消息。   杜若点了点头,给了商陆一个“你看好她”的眼神,转身拿住了通讯器,只是打电话的时候她顿了下,转过身来问徐苗苗,“那个新郎........叫什么?”   徐苗苗脸一沉,像是十分不想提起并想起那个名字,但她也清楚要查那人的资料得先知道姓名,于是恨恨的吐出三个字,“章承恩。”   杜若得到了名字,麻利的拨通了地府那边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秦广王沉厚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小若若呀,你找本王什么事?”   听她说要查一个鬼,秦广王立马答应下来,双手在键盘上敲了敲,地狱内网上就出现了关于章承恩的资料。   “他呀,因为杀人栽赃被罚到第八层地狱受穿心分尸之刑四百年,此后打入畜生道轮回,这一世好不容易攒了点功德投胎成了人。”秦广王看着上面的记录,“啧啧”了两声,上挑的眸子里满是幸灾乐祸,“不过他的运道坏了,哪怕成了人,也是一个有残缺的倒霉鬼。”   倒霉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走路会被天上掉下的花盆砸中,脑袋经常的被各种鸟类便便看中,喝水塞牙缝,公交车永远赶不上趟,不管多努力机会就是轮不到他,身上的钱一旦超过一百立马会发生各种意外,不是被抢就是破财。   杜若听完了章承恩的遭遇后沉默了一瞬,继而神色复杂的挂断了电话,徐苗苗见她表情还以为没查出来,身上的黑气又开始“嗖嗖”的往外冒,室内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好几度。   “你别急,查到了。”杜若深深的看了徐苗苗一眼,心中有种直觉这姑娘应该不会去要他的命了。   毕竟比起痛苦的或者,痛快的死亡反倒是解脱。   果然,在听说了章承恩的遭遇后,徐苗苗姑娘身上的怨气就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憋了下来。   “哈哈哈。”她仰头大笑,声音痛快又酣畅,“果然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笑着笑着,她忽然又哭了出来,削瘦的身子蹲在地上,团成了一团,哭的像个孩子,“爹,你看,那些对不起我们的恶人都已经遭到了报应。”   “我也该下去陪你了。”   虽然哭着,但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怨恨和扭曲,而是一种释然的解脱,杜若默默的递过去一张纸巾,徐苗苗接了过去,声音沙哑的道了一声谢。   等她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能告诉我章承恩现在住哪吗?”她道,“我想亲眼去看一下他的狼狈。”   杜若将地址告诉了她,徐苗苗敛身行了一礼,再次道谢,“杜老板,商警官,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和帮忙,此去一别再见无期,我给你们留了礼物,就在我的墓地。”   她冲杜若笑了笑,“你一定会喜欢的。”   杜若眼神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见徐苗苗化作了一道青烟随着风飘了出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你说她给我们留了什么?”   杜若拽了拽商陆的胳膊,好奇的问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商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提议道,“现在去太扎眼了,等天黑了我来接你。”   虽然是地处偏僻的墓地,但白天扫墓的人也不少,要挖墓,当然是晚上安全。   更何况她的墓地还和岑逢春的连在了一起,这就更不棘手了。   杜若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头一皱,但是很快又松了开来,“我有办法。”   她眸子弯弯,笑的露出了一点牙龈,商陆问是什么办法她也不说,只是将人往外推,“暂时保密,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晚上,就听见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炸的她五脏皆伤。   西郊墓地的一个坟包忽然倒塌,然后无意间发现了埋藏在更深一层的地下的棺椁,打开后,看见里面铺满了一层珍珠玛瑙,其间还夹杂着玉石宝石。   最重要的是,在那具黑色的棺椁里,发现了失传的顾恺之的《洛神赋图》,颜真卿的《湖州贴》,《黄帝内经》,张仲景《伤寒杂病论》,孙思邈的《千金方》。   整个考古界都轰动了。   杜若翻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心疼的捂住了心口,“我的珠宝,我的字画.........全没了。”   本来还打算让穿山甲挖个洞下去取来着,现在全没了。   杜若欲哭无泪,整个人都蔫了。   商陆看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过来安稳,“那些书籍和字画在国家手里,能造福更多的人,这份功德将来会有一部分落在你的身上。”   毕竟那些东西之前的主人是徐苗苗,而徐苗苗又将它们送给了杜若,哪怕没有人知道,但是天道却不能视而不见。   杜若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我缺的是那点功德吗。”   我缺的是那些宝贝呀。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中也很明白这些东西是要不回来的,那些珍珠玛瑙还好说,国家还看不上。   但是那些价值连城能造福万民的医书,极具研究价值和历史意义的字画却是整个民族的瑰宝。   即便杜若得到了,最后的结果也是上交。   只是道理她都明白,就是心疼。   疼的她连做饭的欲望都没有了。   “你今天的晚饭没了。”她无精打采的道,“明天后天乃至后面一星期的小灶都没了。”   商陆也不在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那这次换我来给你开小灶。”   杜若狐疑的看着他,“你会做饭?”   不是不相信他,实在是商陆长了一张君子远庖厨的脸,很难想象他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炒菜的画面。   见杜若被分散了注意力,商陆笑的更加温和,“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起身去了厨房。   杜若看着他高挑劲瘦的背影,腰背挺直,像是一株小白杨,风姿傲然的进了厨房。   窗户上映出青年清隽的面容,他低着头,眉目温和,晚霞带着最后一抹余晖照在了他的身上,衬着炊烟袅袅,浸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安然。   杜若看着他,缓缓的笑了。   罢了,余生有他相伴,足抵千金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