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养大未婚夫儿子后 作者:镜里片   文案:   赵鸾沅体质暴露那天,许致淳身体斜斜倚门,双手交叉,嘴里叼棵草,语气散漫。   “魔族修体,姐姐似乎很喜欢。”   小剧场:   魔族重返现世没多久,诸大世家密谈商议对策。   各样目光不停往赵鸾沅身上转。   许致淳在她身边长大,自小颇得宠爱,藏匿世家之中,如今祸乱世间,她占一半责任。   赵鸾沅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卷长微弯的睫毛轻动,手中热茶氤氲,微微起抬头,众人视线又收了回去。赵氏一族的家主,便是到了今天这步,也没人敢得罪。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主角:赵鸾沅,许致淳 ================ 第1章   中立之地的灵珠用来探魔气,已经近千年没有过反应,三年前突然闪了极亮的血红之光。消息一经传出,举世震悚——南周曾用大半修士的命,灭尽残虐的魔族。   南周有四大世家,诸多小世家,赵家和许家为鳌头,旗鼓相当,分不清谁第一第二。   百年之前,许家和赵家现任家主赵鸾沅曾有过一次联姻,因故断交。如今因商议魔族重现一事,关系稍有缓和。   ……   赵家仙府位于岐卓,是灵气浓盛之地,人杰地灵。眼前的阁楼高大,深夜漆黑,挂着红灯笼,书着赵府二字。   贵气豪侈的舆架前悬两盏琉璃灯,车轴坚固,帷帘轻撩,一只素白柔美的手慢慢伸出来,指骨纤细,矜然足贵。   赵鸾沅被医女轻轻搀扶下来,她眸眼微倦,柔弱的身子披墨色斗篷衣,乌黑长直的头发垂在纤细的腰间,绯色绣莲花香囊挂在月白罗裙上,衣襟平整。   医女道:“大阁主闭关,二阁主外出。”   赵鸾沅捂唇轻咳了一声,双颊素白,透着纤柔的病弱之态,一袭白色绣蝶罗裙衬凝玉般的肤色,如九天最为清贵的仙姝,落入平淡的凡尘。   她颔首道:“几个月没回来,倒觉安静许多。”   赵鸾沅三月未归,本该大声操办回府之礼,但她不喜铺张,也没有刻意告知府内人她今日回来。   三个月前传回过消息,说在赵家的蘅岚山发现魔族的痕迹。   赵鸾沅作为赵家的家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来了一次中立之地,把不好的言论压了下去。   以赵家的地位,没必要豢|养魔族。   她没在外面留太久,吩咐了几句不要吵闹,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鸾沅没见过魔族,却也常读古籍,知道能令灵珠有这么大反应,定不只是一个魔。   倘若只有一个,恐怕是王族降世。   院内的灵气充沛,小回廊曲折,湖中心的假山分开潺潺的流水,一条干净的青石板路两旁种着绿草,沾染上一丝灵气,梧桐树高大,笼罩在夜色中。   医女轻搀赵鸾沅纤细的手臂,望她洁白的面颊,同她细声说着话,才刚踏进屋,便有人来通传。   大阁主来信。   赵鸾沅轻转过头,微微颔首,让人进来。屋门前的石墩有盆白茉莉,清香袭人,带着几不可查的血气。她脚步微顿,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旁边医女见她神色不对,赶忙道:“可要请公子过来?”   赵家现在有几位少爷,两位是旁系所生,养在外府,一位是她死去兄长的儿子,叫赵绮南,十六岁,是府上的小少爷。   能称得上公子的,只有一直在赵鸾沅膝下长大的许致淳。   赵鸾沅胸口的郁气似乎轻了几分,她没回医女,雅致的视线望着尚有半盆小花骨朵的白茉莉,问院内的小厮:“致淳送过来的?”   台阶下的小厮忙回道:“公子昨日送来的。”   她点了头,回医女道:“无碍,不用去找他,还有半个月才到日子。”   赵鸾沅身子弱如世间常人女子,唯有半年喝一次血药能缓过疼意,现在还剩半个月。   “但您这身子……”   “让人进来。”她的话虽轻,但不容置喙,医女也没法强求她,只能扶她到一旁的扶手椅坐下。   来送信的是个年轻弟子,他手里拿的信是大阁主用灵力捏的,看过之后便散,大抵是只想她一个人看见。   赵鸾沅一手搭着扶手,葱白玉指触碰这信的瞬间,便察觉他想说什么。   她未做太多表示,只是微微合了手,让这封信灰飞烟灭,抬起头,低柔对医女道:“你现在去大阁主那里,说我最近身子好了许多,不需担心。”   医女应下,她与大阁主那边的人熟,他现在还在闭关,她去最好。   赵鸾沅轻靠椅背,回想起信中所言,头又在轻轻隐隐作痛,这是老毛病了。   大阁主传信道:“许致淳已有十八,他的血能压制你体质,身体应当近似阳|体,阴阳调和,或可一试。”   他的这个或可一试,是让她和许致淳共赴|巫|山,云|雨几番。   许致淳是她前未婚夫的孩子,又阴差阳错在她膝下长大,赵鸾沅便是体弱无治,也没那种肮脏龌蹉心思。   几个侍女站在底下,伺候的人端上药,放在方桌旁,又有侍女端冒热气的热水过来,轻轻放在旁边的檀香木面盆架上,对赵鸾沅道:“家主可是累了?药池已经备好。”   赵鸾沅发上攒支红玉簪,簪头细刻雪菊,如绽放般能看出其中细细的纹路,精致同她本人样,不容亵渎。她抬头轻声问了一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大阁主找致淳做了什么?”   侍女道:“大阁主取了公子的血,又私下与公子说了些话。”   不用想也知道大阁主去说了什么。   赵鸾沅轻轻叹一声,只问道:“他现在睡了?”   侍女稍稍为难了一下,上前低声道:“公子昨天与小少爷打了一架,受了伤,现在还在屋中,一整天都没出门,让大夫去看他,他也没让人进去。”   赵鸾沅皱了皱柳眉,道:“胡闹,让大夫去一趟,便说是我让去的。”   说话的侍女心中松了口气,行礼应是,让下人去找大夫。这两位少爷公子都很得宠,一个受了伤,大家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怪罪。   这两个人平日就不怎么和气,赵鸾沅刚要开口,又咳了几声,面颊微粉,道:“让绮南明早来一趟。”   赵鸾沅身子一直不太好,她体质特殊,是罕见难遇的纯|阴之体。阴质属虚,修炼极佳,但若无男人的纯|阳之体交汇补身,越长大身子就越弱。   体内流转的灵力用来压制体质的不当,旁人只当她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气,却是不敢小瞧——她修为尚在。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只有年迈的大阁主和她身边的医女,赵家瞒得紧。   “小少爷在一月前的试炼拔得头筹,正盼着您回来夸奖,”旁边一个侍女犹豫着说,“您明日最好还是少说他一些。”   赵鸾沅也不单是为了许致淳的事,但她没多说,去泡了药池。侍女为她擦净身子,披上件舒适的淡白长袍衣。   她眉间稍有倦意,肤质凝透如精致白玉,道:“下去吧。”   侍女想上前提醒一句许致淳可能会偷跑过来,又觉赵鸾沅是记得的,便行礼退了下去。   ……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完全亮,几缕淡淡的阳光透过晨露照在梧桐常青的树叶上,屋内的夜明珠散柔和的光。   幔帐垂下轻薄的鲛绡纱,展翅的青鸟金钩精致,赵鸾沅刚刚醒来没多久,她双手正撑坐在锦被,几缕轻飘的长发垂进散乱的衣襟中,顺着圆润白满营成的深邃沟壑往下。   许致淳缩在床榻角落睡觉,穿一袭干净月白衫,他身材虽是高大,还有些许少年的单薄。赵鸾沅轻揉额头,心想自己昨夜太过疲倦,倒把这事给忘了。   他小时候什么都怕,尤其怕黑,赵鸾沅没养过孩子,无措至极,只能依了许致淳,他便夜夜都往她这里跑。   赵鸾沅叫他一声,许致淳缓缓睁了眼,也不知道刚才睡没睡。他揉着眼睛打哈欠坐起来,又躺到她旁边,抱着她柔细的腰,熟稔埋怨道:“你回来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他的脸青了一块,在清隽俊俏的脸上尤为明显,声音里却有些刚起床的困倦,十足的听话懂事样。   这孩子素来黏她,喜欢和她亲近,赵鸾沅轻抚他柔软的头发,问他:“你们两个怎么打起来的?”   他摇头道:“你不喜欢,所以我没打人。”   言外之意,是赵绮南欺负他。   外边天空还有淡淡的黑色,赵鸾沅无奈,抬手轻触他的伤,温暖的灵力消了青块,许致淳眼睛看着赵鸾沅,蹭了蹭她温暖的手指。   赵鸾沅心想两个孩子都是不省心的,这才多大一点,都学会内斗了,她收回了手道:“屋外那盆茉莉你浇了多少血?”   许致淳装作没听见。   赵鸾沅也没再和他多说,只是轻拍许致淳,让他松手起身。她对许致淳怜惜居多,没把大阁主的信放心上,早就抛之脑后。   许致淳坐在一边。   赵鸾沅掀开被子,坐在床榻边,白皙的脖颈纤细,嫩白的脚踩着底下的绒毯。她没觉得他视线和往常不一样,只是开口让侍女来伺候。   但外面没有动静。   许致淳钻进被子,里边有赵鸾沅的温度,女子天生馥郁香味钻进鼻腔。他睡了下去,显然是习惯了,打哈欠道:“我要睡觉了,不要打扰我。”   许致淳稍微大了点的时候,搬出了她这里,却总是不时跑回来,侍女拦都拦不住。被她说了几次后,他也学乖了,换了种法子。   赵鸾沅捏指,被定在屋外的侍女踉跄了一下,忙跪在帷幔前请罪。   许致淳的天赋随他父亲,一等一的好,又有她的教导,伺候的侍女自然比不过。这孩子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被宠坏了,无法无天。   “无事。”她站起身来,“更衣。”   几个侍女站了起来,有人揉了下膝盖,进来服侍。紫檀木衣架子上挂着干净的衣衫,屏风画仙人垂钓,楣板嵌玉,两边摆珊瑚盆景,亮着淡淡的光。   赵鸾沅掀开床榻前的幔帐,站起身来,她没穿鞋袜,脚趾玲珑可爱,陷入纯白的绒毯中,眉目间有美人的媚弱。   侍女替她脱下袍衣,里边什么都没穿,滑|腻的肌|肤透着莹|润的雪白。雪|峰被乌黑的长发遮住,侍女撩起她乌黑的头发,肌|肤无暇,披上的白里衣遮掩美好,弧度却依旧引人浮想联翩。   赵鸾沅手指微动,下意识转过头,床榻间垂下的幔帐遮住视线,许致淳背对她们。   她整了整袖口,以为是自己太累所以出现了错觉。   侍女给赵鸾沅理正淡蓝衣襟,系上衿带丝,又为她披上浅白外衫,梳洗一番,插上透白的玉簪,外边有侍女来报:“小少爷来了。”   天这才刚刚亮了一些,侍女正给她戴上绣兰草的香囊,赵鸾沅朝窗外看了一眼,讶然问道:“怎么来这么早?让他去书房等我,致淳,起来。”   许致淳说:“不起。”   他任性惯了,赵鸾沅也知道他和赵绮南关系不好,摇摇头,也没强求,走了出去。   许致淳睡在床榻上,垂下的帷幔便没收起来。侍女们忙跟在赵鸾沅后面,不敢久留。   家主很少关心别的杂事,不知道自己每次去见小少爷,公子私下都会发顿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雷萌自鉴:男主真强夺(可能受不了那种),没有three观。女主把男主当孩子,很多过线的行为都不知道,宠他任他,介意慎入。   是篇短文,作者无逻辑,1v1双处,更新时间不稳,架空历史勿要考据,低修文,作者一贯风格,个人爱好,注意避让。   提前一周开文,求营养液! 第2章   赵氏一族有个惯例,每十年会办一次秘境比试,选十名年轻有为的弟子相较,为期一月。   胜者可进宝阁挑选宝物,得大阁主所练转息丹五颗,提升修为。   赵绮南是赵家小少爷,十六岁,刚好赶上今年的比试。   他素来敬仰赵鸾沅,但她因故未和两位阁主一同出席。   赵绮南以为自己出来后赵鸾沅会在府上,得到第一时满心期待,没想到拖了一个月。   书房的帷幔挂在两边,清雅的玉兰摆在座椅两侧,地上干净,书房的门打开,隔扇满刻福字纹。   赵绮南袖中藏着一个玉瓷瓶,装几粒转息丹,赵绮南身体坐得直,手里拿一对铃铛,眼睛也不敢乱看,生怕被人说有失礼数。   屋外微微亮,小厮守在书房门外。   侍女进来给他奉茶,见他模样端正不苟,十分期待赵鸾沅过来。   她只叹了口气,手中的茶壶微微下压,沏了热茶,低声同他道:“家主昨晚知道您和公子打了一架,您最好先和她说清楚。”   赵绮南皱眉,想要解释一句,便听见有人叫了一句绮南。   赵鸾沅站在门口,单手背在后面。   赵绮南忙站起来道:“姑姑。”   他样貌与赵鸾沅兄长十分相似,只不过她兄长喜爱闹麻烦,赵绮南要温顺许多。   赵鸾沅看着他,却觉差火候,赵家的家主,不需要这种温顺。   赵鸾沅轻走进书房,她坐到主位后,抬手让他坐下。   赵绮南走到她面前,他面庞清秀,腰间的铃铛相撞,声音悦耳。   案桌左角摆小文竹盆景,端砚干净,黄梨木笔架悬几支毛笔。   赵绮南把银铛解下,又从袖口中拿出那个玉瓷瓶,一同放在刻云纹案桌上,道:“上个月是我得了第一,多谢姑姑的银铃护身,这些丹药我用不着,姑姑收回去吧。”   赵鸾沅有一对自小戴到大的银铃,是玄金所炼制,边纹刻符咒纹,小巧精致,系在牢固的黄绸丝带上,行走时有清悦之声,能抵御灵力攻击,就算大能在场也破不开,她几个月前借给了赵绮南。   不过赵绮南没带去秘境,倒是在半个月前戴着出去走了一圈,路上还遇上了许致淳。   玉瓷瓶中的丹药是大阁主炼制,品质纯透,极其少见,赵绮南却没想要,他平日也不怎么用丹药,因为赵鸾沅不许。   丹药养修为,容易造成根基不稳。   赵鸾沅修白的手指拿回自己精巧的银铃,没发觉有灵力防御的痕迹,当下便知他没带这银铃进去。她轻轻抬头,眼眸一笑,道:“很不错。”   赵绮南脸微微红了红,背都挺直了一些,回道:“多谢姑姑夸奖。”   他等赵鸾沅这句话,等了一个多月。   赵鸾沅知道他想听这句话,也没吝啬。   她从不让他吃丹药,这次也不会,赵鸾沅将他给的丹药收进案桌的抽格,问:“前天是怎么打起来的?”   赵绮南顿了顿,知道她会问起这件事,却没打算撒谎,只如实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那时候一听见许致淳的声音,赵绮南心中便莫名生了怒火,觉得许致淳在嘲讽自己来路不明,就仿佛被控制了心神一样,等回过神时,他已经给了许致淳一拳。   “你日后是要接任我这个位置,不可意气用事。”赵鸾沅轻轻叹了一声,“致淳听我话,你不用担心威胁到你的地位。”   赵绮南心觉她是误会了,可他又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词,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赵鸾沅从案桌的书屉中拿出一个檀香木匣,好似早就想给他样,便轻推给他,道:“年纪小小,别苦着张脸。我走之前便觉你是第一,早早备好了礼物,是对臂钏,千斤陨铁融成这一对,以你的资质,往后谁伤不到你。”   赵绮南眼睛一亮。   ……   赵绮南从赵鸾沅这里离开时,手腕多了护体的臂钏。   许致淳却还在赵鸾沅屋子里睡着,大夫过去看他,被他起床气轰了出去。   赵鸾沅本打算出去见大阁主,听见侍女过来传话,便又回去了一趟。   许致淳是大半夜过来的,缩手缩脚睡不安稳,现在占了赵鸾沅的床,正睡得熟。   罗汉床摆碗凉了的汤药,一口未动,大夫等在屋外。   赵鸾沅抬手掀开床榻前柔|软的幔帐,轻轻坐在一旁。他鼻梁高|挺,薄唇抿成线般,虽然面容还有一些少年的青涩,但已经看得出往后的清俊。   许致淳也不知睡没睡,裹着赵鸾沅的被子,往里边动了动,没理她。   “是真睡了还是不想听我说话?”   许致淳开了口:“你为什么把银铃给赵绮南?他修为极好,又是那种身份,谁也不敢难为他,你是多此一举。”   难怪今天早上那样任性,原来是为了这个。   赵鸾沅无奈道:“在生气?”   许致淳蒙住头道:“没生气。”   看来气得不轻,赵鸾沅抬起透白的手捂唇,咳了一声,道:“那让大夫进来看看。”   她是老毛病,因为没有纯|阳|性的身子补。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太阳的光亮透过窗牖的麻纸,照在帷幔旁的大花瓶上,圆桌上摆茶壶,虽过了一晚,但茶水依旧温热。   许致淳听她咳嗽的声音,最后还是坐了起来。   他比几个月前高了一些,皱着俊眉摸她的额头,另一只大手又握住她玉白的手腕,问道:“大阁主上个月取了我的血,没给你吗?”   大阁主只是再想看看许致淳的体质,当年他还小,看不出什么,现在也有十几岁,便觉他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   许致淳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她需要他的血。   “我身子一直这样,没什么大不了。”赵鸾沅轻拍开他的手,“但你这伤要找人先看看,别留了内伤,我还得出去一趟,好好听话。”   赵鸾沅面容不过二十上下,柳眉水眸,粉唇琼鼻,双颊中透苍白,身子有肉的地方都很软和,不像世家的家主,倒像是久病的小姐。   她经历的事太多,虽是身子孱弱,但总能给身边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许致淳抽回自己的手,掌心有她玉腕的余温,又抬头看她道:“那盆茉莉有我的血气,你搬进屋里,能缓些难受。”   他在她身边待得久,两人感情是深厚的,赵鸾沅把他当做自家孩子养,说话也亲近许多。   赵鸾沅心想自己走了几个月,给赵绮南备了礼物,没为他带些东西,他还听了自己的话,没和绮南动手,算起来倒是她不对。   她只想了片刻,随后站起来,解下自己纹路清晰的银铃,发出一串叮铃声,道:“你要是喜欢这对东西,送给你便是。”   她出去都有一帮修为高的修士跟着,这银铃虽说有用,但在她这里,派不上用场。   许致淳看了一眼她手心中的银铃,想起上次在路上看见赵绮南。   他抬头看赵鸾沅,她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微弯的眉眼透软和之意,典雅高贵。赵鸾沅对他总是很温柔,对赵绮南也是。   对他的温柔却有些不一样,带着歉疚,别人都说她对他父亲旧情未忘,所以才待他极好。   许致淳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单手接了过来,直接揣进怀里,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温热的碧玉手镯,给她柔白的手腕戴上。   他说:“一物换一物,这个手镯是护身的,姐姐不许摘。”   这手镯普普通通,不知道许致淳是从哪里弄来的,赵鸾沅也没细问,只当多了个饰品。   他小时候就喜欢给她东西,连换下的第一颗新牙都给了她。   赵鸾沅想起以前的事,只觉时间过得真太快,她岔开了话,道:“大阁主人老了,或许会同你说些胡话,不用当真。”   世人只知许家那位大少爷有负于她,但事实是她对不住他。许致淳是他的亲生儿子,即便大阁主查出许致淳是那种体质,赵鸾沅也不可能允许那些事发生。   许致淳沉默了会,他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搂|住她的细腰,额头在她柔软的胸前蹭了蹭,鼻尖是她身子的药香。   “大阁主那天取血之后,找我说了几句话,问我愿不愿意救你,我自然是愿意的,他就没再说话。如果要一命换一命,你最好早点和我说。”   他声音有些少年的清悦,倒没怎么把生死放心上,好像把命给她也无所谓。   赵鸾沅笑了一声,纤手轻拍他的背说:“要你的命做什么?他说的话不用听,你和绮南都得好好的。”   他蹭着她,像个生气的小孩样,她揉着手腕道:“要是不气了,就让大夫进来。”   “我没出事,只是脸疼得厉害。”许致淳松开了她,扯着被子睡回床榻,占了赵鸾沅的床也不觉奇怪,“昨天一晚上没睡,你别吵我。”   侍女昨天在屋外被定了半个晚上,他自己跑床上来睡觉,哪可能一晚上没睡?就是不想看大夫。   但他身子确实不像有大毛病,赵鸾沅站在一旁看他,微弯腰,问道:“当真没事?”   许致淳怀里揣着她的银铃,说道:“骗你做什么?没事。”   “只许睡到午时,不可贪睡。”赵鸾沅叹了口气,“我下午会出府一趟,一天后回来,不要胡闹。”   她向来宠着许致淳。   许致淳转过头看她,不满问道:“去做什么?你昨晚才刚回来。”   “小事。”赵鸾沅没说,“去睡吧,我先走了,大夫待会就进来。”   许致淳不想让赵鸾沅走,眉毛都皱成一团,最后只道:“你早些回来。”   他这伤拖了两天,今天终于许了人来看。   赵鸾沅时间很少,只吩咐两句好生照看,也没在这里待多久。   许致淳坐在床上,看着她离开。   来给许致淳看病的大夫姓张,在赵家待了许久,医术尚可。许致淳经常被取血,他便一直负责许致淳的身体。   许致淳曲腿靠在床栏边,慢慢低下头,拿出赵鸾沅的银铃玩,等大夫给他开灵药。   外人眼中的许致淳和赵鸾沅眼中的不一样,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位许家公子不是好相处的,赵鸾沅也清楚,但她以为他们只是不熟。   “公子伤得不重,没有内伤。”张大夫背对着他,从药箱挑出个小瓷瓶,“但半个月后要取血,最好吃些补身子的药。”   许致淳抬头,看向他。   张大夫的话突然停了,他立在原地,手里的药掉回药箱中,动弹不得。   许致淳将银铃挂在腰间,方才的药瞬间到了他手心,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出去一趟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会很信bt男主,真的 第3章   大阁主住在仙府的与横山腰,在赵鸾沅回来那天晚上便已经出关。他胡子长长,脸上爬了细纹,年纪虽大,但精神矍铄。   大厅上位坐着赵鸾沅,她正垂眸喝药,柔细的指尖轻轻握白勺,瓷色药碗中荡起微漾的波纹,涟漪泛起,大阁主坐在大厅左位。   这药是新方子熬的,或许能代替许致淳的血。大阁主稍微有些遗憾,因为许致淳不是真正的纯|阳之体,只是很相近。   赵鸾沅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她觉得许致淳还是个孩子,一直是当年只会在她怀里哭泣的孩子。   她轻轻放下药碗,抬头道:“赵家已经找了那么多年,还是罢了吧,我也没那种心思。致淳在我底下长大,我做不出那种事,那孩子偶尔会任性,但本性很好,听我的话,大阁主勿要乱费心思。绮南是块好料,我不用活得太长挡他的路。”   她依旧昳丽貌美,还很年轻,细肩白颈,长长的睫毛微卷,柔弱纤媚,单看样貌而言,修仙界样貌如她这般出挑的女子并没有。   但她手段却不是一般的狠,赵鸾沅已经活够了,百年前的龌蹉没人会再追查,她一个女子能走到今天的家主之位,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   大阁主知赵鸾沅不是喜欢谋略争斗之人,自赵绮南回来之后,她甚至有了隐退的心思。   他只是道:“鸾沅,绮南对你不一样,你若是走了,他便再没亲人。”   赵鸾沅乌直的长发垂在肩膀,她手臂搭在方桌上,颇为无奈道:“绮南和致淳遭遇相似,都是被母亲送回来,我本以为他们年纪相仿,两人会交好,倒没想现在变成这样。”   赵绮南回来时,许致淳刚搬出她的屋子,没有学太多术法,不像现在这样能随意进出她的屋子。   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反应尤为激烈,脸都哭得通红起来,那几天一直怕她被抢走,睡觉前都红着眼睛跑过来盯她。赵鸾沅只能抱他一起睡下,哄着他,他的反应才慢慢平静下来。   小孩子心性,难免会这样,教过以后就好多了。   “致淳再怎么样好也是外姓,日后若出了乱子,难免会闹出不好看。”大阁主抬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要早知道你过不去心里那关,当初就不该让致淳母亲见你。”   赵鸾沅顿了一下,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一家,他父亲那样清风霁月的人,如今名声全无,许家也不愿多提,我总得补偿致淳。”   大阁主放下茶,摇头道:“也幸好绮南养在我这里,要不然像致淳一样被你宠坏了。”   “绮南自律,宠不坏,”赵鸾沅撑头笑道,“他这次得了第一,所以我把以前父亲留给兄长的臂钏给了他,劳大阁主好生教导。”   大阁主应了声自然,又道:“危长老来了信,你从蘅岚山回来之后,得亲自去一趟。”   ……   蘅岚山只是一座普通仙山,临近陆氏一族,住的是赵家旁支,养大小不一的仙兽。   三个月前有人在蘅岚山发现魔族痕迹,仙兽被虐杀,伤口有魔族的黑气。   赵鸾沅在刚出事时去过一趟,没过几天便有谣言传出,说赵家圈养魔族。她听见谣言时便察觉不对,去了一趟中立之地,捉了几个内鬼,压下不好的言论。   那些谣言事实上没几个人敢说,谁也不敢得罪赵鸾沅。   拉舆架的飞马速度很快,赵鸾沅中午还在本家,申时便到了蘅岚山。医女轻轻搀她皙白的手,小心翼翼扶她下舆架。   山门两旁是高树,望不见底的台阶一层连着一层,干干净净,并无落叶亦或杂草。舆架是牢固的楠木,有淡淡的金丝,随赵鸾沅来的修士修为深不见底。   赵家这位旁支的山主叫赵弈,面相显老,性子低调不惹事,担惊受怕了几个月,正在山门处等候。   赵鸾沅在大阁主那里喝了药,身子暖和些,倒多了几分睡意,卷长的睫毛都颤了几下。   医女低声道:“您喝的那药可以助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赵鸾沅摇头让她退下,前面的赵弈迎上来,抱拳道:“已按家主吩咐。”   那些仙兽的尸首都用灵力保存下来,但魔气太盛,余下的东西被侵袭得血肉模糊。   赵鸾沅不忌讳,只道:“我去看看。”   世上已经没有魔族存在,仙兽伤口的魔气谁也不确定就是魔族,若非三年前那道血红光,这事也没人联想到魔族身上。   赵弈领赵鸾沅去祭坛处,他看起来有点奇怪,想说什么但又不敢的样子。   赵鸾沅看他一眼,她身子纤长,视线很轻,落在人身上却犹如重铁。   他只能硬着头皮,边走边说道:“陆家那位家主沉迷炼制丹药,常用珍药宝兽炼丹,前段日子听说这里出了事,他也不怕,还亲自来向我们讨已死仙兽,看样子十分想要,但我们没给,他那样子……有些不悦。”   赵弈后边的声音小了一些,南周四个大家族中,除了赵家和许家,便是陆家和萧家。陆家那位家主和赵鸾沅岁数相近,偏偏痴爱炼丹,什么也不管。   微风轻吹起赵鸾沅的衣袂,绣有金贵的淡银线,她腕上还有个手镯,赵鸾沅只开口道:“不必担心。”   赵鸾沅走到祭坛大门时,一个穿白衣的男人早已经等在那里,他斜靠干净的墙壁,腰间挂一对精巧的银铃,俊脸很有朝气,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还顺手打了个哈欠。   许致淳与他父亲并不太像,他的相貌要俊俏得多,少年身子还没完全长成,没成年男子的成熟。   赵鸾沅看见他时,有些惊讶。   许致淳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皱起了眉,他直起身体,走向赵鸾沅,不满道:“你也太慢了,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过来,不用白等到现在。”   他挺鼻薄唇,双眸有神,不说话时总有种冷然的淡漠,天生的矜傲贵气,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赵鸾沅看向赵弈,似乎在问他怎么回事。   赵弈额头冒汗,低声说:“公子比您早来一个时辰,他不许我们同您说。”   赵弈听过赵鸾沅宠这位许家的公子,又见他身上有赵鸾沅的银铃,不敢得罪,但又不能让他进赵家的祭坛,只能让许致淳在外侯着。   赵鸾沅没问责他,抬头对许致淳道:“回舆架等我,不可仗着身份胡闹。”   许致淳又打了一个哈欠,点头道:“那我走了,你做事快些。”   赵弈还没反应过来,许致淳便离开了。   他愣了愣,回头看许致淳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位公子来这到底是做什么?怎么家主说句话就走了?   赵鸾沅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几个月未见他,都忘记了。许致淳无父无母,十分黏她,他人又聪明,总能猜到她会去哪了,这种事情发生了也不止一遍。   “记得快点回来。”许致淳脚步停下来,又转头说了一句。   赵弈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他妻子也常说这种话,赵鸾沅却像习惯了,也没回他。   祭坛防守严密,底下有个坚固的地牢,由灵力监|禁,亮如白昼。赵鸾沅让人留在上面,只带了一个修士随赵弈下去。   “这里有血脉识证,若无赵家血脉,别人进不来,”赵弈并没带赵鸾沅去看那些残尸,而是推开另一扇门。   赵鸾沅站在门口,看里边有颗浅灰色的珠子,轻轻浮在鎏金铜器上,闪着淡淡的不详之光。   魔族无人性,好残|暴杀人,欲性十分强烈,若是给了卷土重来的机会,会生出许多事端。   “这是我提出来的魔气,颜色不纯正。”赵弈道,“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怀疑有人借机生事。”   赵鸾沅没有说话,她身子站在门口,玉簪明透,面容精致,干净皙白,身形纤弱窈窕。她慢慢抬起手,两指相合,灰珠突然破碎,魔气蓦然攻向她,瞬间又消散开来。   赵弈惊道:“家主?”   赵鸾沅收回了手,道:“假的。”   赵弈愣然。   “从前没怎么了解,几个月前去中立之地,专门看了些书,”赵鸾沅往回走,赵弈赶忙跟上,“魔族不擅隐蔽,所以极会控制魔气,除非极度激动。魔气能留这么长时间的魔族少见,而这样的魔族,气息不可能是这样灰淡。”   赵弈心惊,问道:“难不成真有人在故意陷害?”   “不太像,”赵鸾沅抬手咳了几声,“约摸是养了不该养的东西,中途出了岔子,死的仙兽确定都是赵家的?”   “是,”赵弈忙点头,“里面有匹赤羽,是我女儿最喜欢的。”   赵鸾沅咳得严重了些,摆手对赵弈道:“以防万一,本家会再派一些修士过来。”   她的体质最拖累人,平常施一些小术法没什么问题,但要是超过极限,身子就会出些毛病。   医女在外边等候,见赵鸾沅唇色苍白,脸也白得厉害,卷长的睫毛微湿,吓了一跳。她忙从袖口中拿了粒丹药出来,喂赵鸾沅吃下。   赵鸾沅以前身子没现在这样差,修炼也很少有意外,她是出了名的天才,谁都知道。   赵弈还以为她是被魔气袭击,吓得后背都起了冷汗,赵鸾沅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开口道:“想多了。今天的事谁也不能传出去,蘅岚山加强戒备,再次搜山,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赵弈没敢多问,只能应下。   医女搀着赵鸾沅回舆架,赵鸾沅面色同往常无异,但圆润的指尖却白了很多,微微颤抖。   她没想到自己身子弱到这种程度,明明方才用的灵力并不多。   许致淳的血能压制赵鸾沅的体质,算时间也快到日子,医女小声道:“这地方偏凉,家主不适合久留。大阁主的药还不知药效,公子现在在这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小魔王$ 第4章   天空有些淡淡的阴沉,树叶摩擦发出簌簌声,赵鸾沅没有应医女,她头疼得厉害,只道:“费不着。”   舆架高大,外表同寻常的马车相似,里边比看起来大很多,顶端有护体灵珠,各种的摆设十分齐全,还有休息的横榻。医女搀她手臂,也不好在这多说,犹豫道:“您若是撑不住了,最好早些说。”   赵鸾沅咳声道:“先回去。”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异样。   舆架前放张四角小圆凳,她玉指轻扶着舆架边沿,绣鞋踩凳,弯腰进去。   赵鸾沅方才已经是强撑,才上舆架,胸口猛地一悸,膝盖突然半跪在柔软的绒|毯上,手撑扶牢固的车壁,体内血液翻滚异常,额上开始冒薄汗。   医女赶忙去扶住她,赵鸾沅单手捂唇,咳得厉害,涌上的血气让她眼角微微泛红,容貌艳了几分。   许致淳睡在赵鸾沅平日休息的横榻,盖着薄被。他听见赵鸾沅声音,倏地睁开锐利的双眼,起身拿起旁边干净无水的茶杯,半跪在赵鸾沅面前,手往自己的掌心一划,握拳滴血进茶杯中。   许致淳的速度极快,没带半分犹豫。   医女愣了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迅速,她忙从袖口中拿出小玉瓶,倒出枚丹药,就着许致淳的血喂给赵鸾沅。   赵鸾沅口中全是血味,无力的身子倒在许致淳温暖的怀中,细白的手撑在绒毯上,长发披搭孱弱的细肩,她大口呼气,带血的嘴唇嫣红,虚弱的身子过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许致淳的手搭在赵鸾沅纤弱的背部,医女忙用白布包扎他的伤口,家主最见不得他们这些小辈受伤。   他搂住赵鸾沅的细腰,让她靠着自己胸膛,为她输送暖和的灵力,又问医女道:“还有什么要做的?”   大阁主说他的血有霸道凛然之气,所以她从前喝血药时有很繁杂的步骤,一堆大夫医女得在旁看着,不单单是喝他血那么简单。   近年来虽可以直接喝他的血,但他一直不愿让她冒险。   赵鸾沅瘫|软的身子倒在他怀里喘|气,被许致淳单手护住,沾血的茶杯放在一旁。   一股纯透暖和的灵力从身后一直暖到了纤白的手指,她苍白的指尖变得粉润起来,白净的肌|肤咳得微微透红。   她这样子显然是提前犯了病,纯|阴的体质没被压制住,许致淳拧眉。   医女没注意他的模样,她在旁边近不了赵鸾沅身,没法扶人去歇息,只能先道:“方才吃过药,暂时不用。家主需要休息,不能过多打扰,公子让她一个人歇会儿。”   他的灵力偏向男子的浑阳之气,最适合她。许致淳轻轻抬头,俊眸微抬,开口问:“是吗?”   医女刚想回句话,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只是一刹那,等她回过神时,发觉自己旁边是戒严的修士,她已经下了舆架。   医女眼神有些迷茫,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让许致淳照顾赵鸾沅。   她摸了摸头,心觉自己真是糊涂了,公子在旁人面前不怎么多话,但他在家主面前一向放着性子,不吵着家主就已经算好了。   医女倒没再去打搅赵鸾沅,转身去找赵弈拿些灵药,是大阁主昨晚专门吩咐。   许致淳的灵力在赵鸾沅的经脉中游走,赵鸾沅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额头靠着少年的肩膀,长发轻垂饱|软的胸前。   “发生了什么?”他紧皱着眉,灵力没停,“我只是叫你早点回来,怎么莫名其妙发病了?是不是太累了?”   赵鸾沅双眸闭起,没有力气回他。   她身子是强弩之末,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作。   许致淳温暖的手背贴她冰凉的脸,又抚她额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道:“累了就好好休息。”   赵鸾沅身体内的丹药慢慢与血融合,上午喝药造成的疲倦感慢慢袭来,她没逞强,但还是闭眼轻轻吩咐了声:“不要同任何人说这件事。”   许致淳许多时候都能任性地发顿不大不小的脾气,像个孩子,让人没有戒心,也放心不下。   他看起来倒没什么想法,只是小心翼翼把她往怀里搂,抱怨了一句:“知道要犯病了还不带我,要是我今天不来,你多难受?下次不许这样。”   赵鸾沅知道他是最听她话的,放下心来。   大阁主说赵鸾沅宠坏了许致淳,也不是没有根据,这种话没人敢对她说,除了他。   赵鸾沅慢慢陷入沉睡,许致淳抬手按住她纤白的后颈上,淡淡的阴寒之气在她凝白的肌肤上,又泯灭在他的指尖下。   自他遇见赵鸾沅起,这股阴寒气便一直没消过,甚至变得愈发浓重。   这地方的气息纯净,没有邪物,就算有,他给的手镯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察觉——那里边是他的血骨,对杂物最敏|感。   他轻轻捏起赵鸾沅的一缕乌黑长发,她秀眉微蹙,柔软的身子蜷在许致淳怀里,葱白的手如柔荑般。   是她身子的问题,需要他的血。   许致淳掌心包扎白布,带有薄茧的干净手指帮赵鸾沅抹掉唇上的血痕,发觉血迹干涸,皱着眉,微微低下头。   赵鸾沅身子虚弱,他便又咬破自己的嘴唇,将热血喂给她。   ……   赵鸾沅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自己还睡在舆架中,外衫叠在一旁。   她的背脊下意识紧绷,像一条长直的弦,长年培养来的直觉让她在睡梦中依旧保持敏锐,呼吸微重。   赵鸾沅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无边陷阱的猎物,四肢都被繁密的细线紧紧缠绕住,引起阵阵疙瘩。   许致淳睡在外侧,薄被盖住他们两个。   他睡姿不安分,从小的坏毛病,一直纠正不过来。赵鸾沅浑身都是汗,少年的呼吸烫着她,胸口的热意烧到了四处。   舆架中的夜明珠闪温和的光,有股淡淡的血味,帘幔外是深凉夜色,树木高大。   赵鸾沅玉指轻移他的脸,慢慢撑坐起来,薄被从身子滑下,中衣松垮,微微汗湿,外衫叠放在旁边。   她手轻轻撑头,明白了自己噩梦的原因,低头看着许致淳的伤,又稍微有些头痛。   许致淳平时不吵她,但总习惯到她怀里安睡。   这孩子小时候经历太多,骨子里总比别人敏感,她稍稍拒绝,他便看着脚跟,无声流泪,旁人哄不住,赵鸾沅见他哭便觉心中有愧,更是不会委屈他。   他那时还小,赵鸾沅觉得没什么,后来次数多了,便习惯了。   许致淳还在睡觉,受伤的手还包着白布,十分扎眼。赵鸾沅调动身上的灵力,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了她。   赵鸾沅微微低下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到细肩,细白的颈间透薄汗,她看着他的手心,开口道:“大阁主配了药,本来不打算再用你的血,未曾想突然出这样的意外。”   许致淳睁开了眼,夜明珠的光亮映在他眸中,他的面庞俊俏,鼻梁挺拔,宽肩窄腰,突然哼出一声,转过身,不理她。   许致淳寄养在赵家,什么也拿不出,唯一有用的,就是身体里的血。上次赵鸾沅也说过类似的话,之后便亲自带他去见了他名义上的爷爷。   赵鸾沅没想起那回事,她的事务太多,不可能把这些小事放心上,只以为许致淳是又莫名其妙发了小脾气。   “以后不要再跟着我,”她手指抚住额头,一种疼意又慢慢涌了上来,只能忍着疼,背靠在车壁上告诉他,“近期会有些不安定。”   锦被半垂在铺绒毯的舆架上,许致淳感受得到她体内灵力的不稳,生的气来得快去得快,握住她的手输灵力,抬头问她:“和你刚才犯病的原因有关?”   窗幔外安安静静,护体灵珠隔绝风声。   赵鸾沅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由着他了,什么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她抽回手,细指拢住松散的中衣,又轻抬手,绵|软的身子披上外衫,嘴唇微润,岔开话道:“魔族现世,还没找出在什么地方,旁人倒是先闹出了动静,恐怕内情不简单。”   赵鸾沅很少在他面前提这些事。   “有人捣乱?”   赵鸾沅点头道:“到时会派人查,不用担心。”   “让我想起前几日看书,瞧见些平日没见过的东西,”许致淳若有所思,“听说魔族一出生脑中便有修体之术,天生一副健壮身体,刀枪不入,便是受了伤,也是血流即止,好得极快,又擅伪装,若能习他们族内法术,说不定修为能更进一层。”   他的眼神并没有掺杂太多东西,赵鸾沅也只当他是单纯好奇,皱了眉道:“往后勿要看这些没用的闲书,魔族消逝已久,嗜厮杀好暴虐,你这话若是被人听见,少不得要被旁的人说一顿。”   “我只说给姐姐听,姐姐不说出去不就行了。”许致淳掀被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净后,又斟了一杯给赵鸾沅,“不过真有魔族在这里出现吗?别人做了什么事能让你发病?”   “不在,假的。”赵鸾沅揉额心,没接他这杯水,“以后一个人少出来。你灵力虽高,但还年轻,经历的事不多,以后出去历练,要是被人算计了,连命都保不住。”   许致淳比赵绮南还要依赖赵鸾沅,明明赵绮南比他都要小两岁。   许致淳的手收了回来,脸上没半分变化,只毫不在乎道:“大阁主不会让我出去,我听大阁主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一剂消炎药 第5章   许致淳天赋虽高,但到底不姓赵。   大阁主面上多有照拂,实际上一直防着他做出不利于赵家的事。   许致淳自己看得明白,也从不管这些事。   至少他表现是这样。   赵鸾沅最终还是没有和他争这些以后的事,她刚刚睡醒,却又觉着倦意袭来,只得让许致淳叫医女上来伺候,许致淳不情不愿,但还是听了她话,让守在外面的医女进来。   医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外面待了大半天,明明她应该在舆架上照顾人。她摸不着头脑,也没想明白。   他们回到赵家时天微微发亮,大阁主那边的管事提前来接他们。许致淳的伤口恢复得极快,只是一晚,便什么痕迹也没了。   紫檀木四角圆凳刻缠枝莲纹,舆架上的细朱线流苏随风轻扬,许致淳先下来,他的白衣干净,又转身去扶赵鸾沅。   少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温暖,赵鸾沅十指轻轻放在他的双手中,绣鞋踩地。   “大阁主找你有事,我扶你过去。”许致淳低下头,腰间挂银铃。他大手搀她的手,又扶住她纤细的腰肢,掌心的温度温暖,透过赵鸾沅薄薄的衣衫。   他与她靠得极近,低头同她说话时,倒有些郎才女貌的亲昵。医女站在后边,总觉哪哪都不对劲,就好像许致淳抢了她的事做。   赵鸾沅玉簪微挽发,面容精致,摇头道:“绮南在大阁主那里,你们两个见面总是闹腾的时候居多,大阁主年迈,别去给他添乱子,先回去。”   许致淳皱了皱眉,好似有些不满,但他素来听她的话,也没胡搅蛮缠,只是道一句:“你今日应当没事,去我屋里找我,我有事想同你私下说说。”   自他在赵鸾沅面前有了小性子后,各种小事情就没断过,不过赵鸾沅今天确实没大事安排,她便点了头。   “一定要来。”许致淳站在原地。   若是他性子再成熟一些,或者像赵绮南一样敏而好学,赵鸾沅对他会放心许多。但他一直像个小孩子,她便只能多上些心。   ……   许致淳的血还是有用的,暂时缓解了赵鸾沅体内的灵力紊乱。   但她提前犯病一事不是小事。   赵鸾沅半年喝一次许致淳的血,并不代表她的病半年一犯。半年只不过是稳妥起见的时间,保证她绝对不会因此出任何错。   “你应当是最了解自己身子,怎么还会在外出事?”大阁主帮赵鸾沅把过脉后,皱起眉,“致淳怎么又跟着你出去?”   屋内的挂几副字画,摆设清简,赵鸾沅坐在正厅的扶手椅,底下侍女端檀色托盘上来,上面有层干净的青布,青布上盛碗补药,白勺放在药碗旁。   这是喝过许致淳血后必须用的药。   许致淳的血同常人无异,但又不太一样,霸道强势,会与体内灵力相冲。有人曾为赵鸾沅试药,硬生生被折磨掉了半条命,后来全靠大阁主,才救回性命。   赵鸾沅轻轻抬手,让人把药放下,她袖口的金线细致,淡青色的罗裙绣盏花,紧束腰身。   她早就让人传了信回来,大阁主也已经派修士去蘅岚山。   赵鸾沅摇头道:“致淳黏我,我也开不了那个口拒绝,他为我身子着想,昨天认认真真为我输了半夜的灵力,又让我想起他的父亲,我心中愧疚更加。”   大阁主叹声,坐回一旁道:“他不坏事便好,绮南现在撑不起来,还得靠你。”   大阁主助她许多,两人关系像师父徒弟,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自从赵绮南回来后,她就变了很多。赵鸾沅初登上家主之位时,行事狠绝,违逆不轨之人,皆死在她底下修士的手中,无人敢招惹。   她一百多岁,在修真|界还很年轻,从前心狠如铁,现在倒是愈发心软。   “大阁主放心,”赵鸾沅一笑,“绮南能撑起赵家前,我会帮他顶着。至于陆家那边,就有劳大阁主出马。”   赵鸾沅明日本来该去一趟陆家,与陆家私议赵绮南的婚事,再问魔族一事。   这婚事是以前长辈定下,有信物为证,然陆家所有女儿早已经出嫁,双方不可能再互相留着信物。   不过陆氏当家的家主与赵鸾沅有些感情上的纠葛,除非必要,两人一般都不会见面。   大阁主道:“你重亲情,在情|爱一事上却向来迟钝,什么都不去了解,陆元笏也是意气用事,对你冷了这么多年,知情人还以为陆家与赵家要断交,幸好他沉迷于炼丹,不管杂事。”   陆元笏很少出门,赵鸾沅从前与他相识纯属是意外,不知对方身份,后来一起参与些事,才发觉对方是陆家不怎么露面的少爷。   她很少碰情与爱。   赵鸾沅至今也没觉着他们有过太多牵扯。   她三天两头不着家,许多时候都在外边,哪有什么时间谈这些?   她开口道:“蘅岚山的山主说陆元笏去过蘅岚山,讨要仙兽被拒,以他的性子,应当没和丹阳子说。”   大阁主想了想,道:“是赵家无心之失,该朝他道声歉。”   赵鸾沅纤手端起药,拿勺搅了搅:“丹阳子替他管事,性情耿直,又不喜欢他太过儿女情长,日后会多管着他,你再问一句今年灵草议价,他会降下一些。”   旁人的把柄落她手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和陆元笏以前算得上有私交,但赵鸾沅一向分得清。   他来了一次这边,无论缘由如何,一族的家主不经拜贴入赵家的地盘,到底是坏了世家中的规矩。   “绮南若有你一半利落,我们便可以放手了。”大阁主抬手抚须,“危长老明日找你一事,不要忘了,他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取剑本就是好事,”赵鸾沅抿了几口碗中的苦药,放回紫檀木案桌上,“绮南还小,时间还有,大阁主不用担心。”   她惯是爱宠人的,总是无底限。   赵鸾沅从大阁主这里离开时,太阳刚刚升起来,淡暖的阳光衬她的冰肌玉骨,仙姿透玉色,眸色微浅。遇见她的年轻弟子朝她拱手行礼,她颔首。   医女在后边道:“家主可是要去公子那边?您身子乏,要不然还是先回去休息,晚一些再过去?”   “他闹起脾气来不饶人,”赵鸾沅道,“去看看就回。”   许致淳住的地方离赵鸾沅的院子不远,他小时候哭来的,长大了也没换。医女想起许致淳那性子,也没好拦赵鸾沅。   赵家是名副其实的顶头两大世家之一,光是丰沛的灵力便是其余小世家梦寐以求的。   许致淳是许家的人,他父亲的举动让两家的人都觉蒙羞,至今没什么人敢提起,连许致淳口中都不会出现父亲这两个字。   赵府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赵鸾沅在,许致淳或许早就没了,就算被接回许家,最后也肯定是借别的身份抚养,没可能被养成这般没人敢惹的样子。   当年的情况,不是简单的逃婚退婚。   许致淳的院子离赵鸾沅很近,因为要为赵鸾沅养盆白茉莉,屋内已经很久没进过外人。下人没他的吩咐,也不敢胡乱碰他的东西。   他没有进屋,高大的身体斜依着门,双手抱臂,正在等赵鸾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青石地板缝隙严密,两旁有葱绿的小叶黄杨,有两层向上的石台阶,院后侧种金桂,横杆围起。   院内的下人在修剪这些花草,见到赵鸾沅,忙忙停下手头的事行礼。许致淳直起身体,大步往前走,十分自然牵过她柔软的手,发了句牢骚。   “你怎么这么迟才过来?”   赵鸾沅知道他是急性子,也没收回手。她穿着淡青色的罗裙,身姿窈窕,发上有玉簪,开口问道:“有什么事非得私下同我说?”   他摇头没回答,又皱眉对后面医女道:“我有事同姐姐说,你别像以前样在外面一直催,我又不是不知道分寸。”   医女视线望向赵鸾沅,见她点头,便应了声是。   下人等在外边安静等候,隔扇门轻轻掩上。镂雕缠枝牡丹的沉香铜炉升起袅袅烟雾,帷幔挂起,圆桌干净,窗牖底下的香几摆红珊瑚,放鹤望兰盆栽。   赵鸾沅坐在圆桌旁,腰身纤细,许致淳给她倒杯茶,又进了里屋,从屋里拿出只小小的红色玉石耳坠。   这耳坠品质极好,颜色如血般晶透,很衬赵鸾沅白皙的肌|肤,但只有一只。   “昨夜发现我的灵力对你的身子很有用,”许致淳边走边说,“回来时便突然想起我屋内有颗能存灵力的玉石,若是给你带上,你以后就算犯病,应该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难受。”   赵鸾沅微微抬头,道:“送这东西又不是坏事,做什么要私下说?”   “昨天医女已经说了我一顿,要是不私下找你,说不定大阁主也会来找我。”他站在她后边,漫不经心答她,上前撩开她的头发,看她玲珑的耳垂,又觉得戴上去招眼,稍有迟疑,“他要是发觉这东西,会不会真过来斥我一次?”   赵鸾沅黑长的头发搭在一边肩膀,玉颈白皙,雪软的弧度美好。她手肘靠在圆桌上,微撑着头,看他道:“当真怕大阁主?以前倒没见你怕过。”   大阁主也没那么多闲心看赵鸾沅每天戴了什么首饰。   许致淳的动作顿了顿,如实同她道:“我心中有个法子,你今天晚上可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裹被窝的作者敲门:在吗?送夜宵 第6章   一轮弯月隐入淡黑的天空中,入夜之后的天空有些寂静,灯光微微闪动,侍女安静守在屋子四处。   赵鸾沅摘了许致淳给的耳坠,放进妆奁匣中,随后去药池泡了半个时辰。   医女半跪在床榻上,帮她的床熏香药,道:“家主从前喝的那些药都不如公子的血顶用,幸好他母亲那时告诉我们公子的血不一般,要不然得受不少罪。可惜您非得半年一次,连大阁主都说可以每天都用一点。”   赵鸾沅刚出来,只随意披了件舒适的绸缎袍子,里面不着衣物,坐在罗汉床上,发角微湿,身子有淡淡的药香味,从前苍白的脸上多了分血色。   许致淳当年是被他母亲送过来的,她那时身形消瘦,一看便知灵力耗尽,命不久矣。可她没把许致淳往许家送,反而跪在赵鸾沅面前,求赵鸾沅照顾她和许家少爷的孩子。   赵鸾沅叹声道:“我欠他一家颇多,再那样对他,怕是天道不容。”   医女也没法说太多,这事她提一提可以,议论却是不太敢,只开口道:“您行事皆为赵家,祖宗自会保佑。”   赵鸾沅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对许致淳的歉疚便越发多。   “您还是早些睡吧,公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来吵您,次次都这样,”医女收起了药熏,和上后随手放在一旁,“偏您又不制止,侍女们都怕了他。”   “他那么小,黏人些正常,”赵鸾沅素手轻轻抬起,斟了杯茶水,抿了几口后,慢慢放下来,“一说就闹,倔脾气。他说深夜有事,我等不了他那样久,还是先歇着,等他过来后,让外边人过来禀报。”   赵鸾沅的阴|体纯性,一直在用灵力克制,现下才犯过病,身子正是疲倦的时候,沾枕头就能睡,熬不了太久。   医女本想说许致淳不小了,但是又心中又觉不太对,在她们这些人里,他的年纪确实是个孩子,只得闭了嘴。   她轻扶赵鸾沅回床,柔软的丝袍衬赵鸾沅雪白的肌|肤。屋内的檀木灯熄了几盏,锦被柔|软,干净的绣鞋摆在床榻下。   医女轻轻放下轻盈的幔帐,收拾好用过茶杯,轻手轻脚端下去。赵鸾沅身子越发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她吩咐两句守在屋外的两个侍女,低声道:“若是公子过来,问他是不是有急事,如果事情不急,就让他明早再过来。”   许致淳所谓的有事,一般都小得不能再小,不是今天多吃了两口,就是发现自己长高,衣服袖子短了,这还是医女撞见的,没遇见的,也不知道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什么都能说,但赵鸾沅却没那么多精力陪他,陆家的事推了,但她明天还得出去一趟。   侍女应她一声,医女端着东西,跨过门槛出去。   她没想自己才刚走没多久,许致淳便来了。   树上的叶片随风轻轻飘动,檐下挂大红灯笼,许致淳的身量很高,腰身挺立,手轻背在身后。一身月白衣衫整洁,云纹绣在衣襟上,靴履干净。   侍女见他过来,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拦他时,身子突然一僵,发现自己嘴巴不能闭合,身体也动不了。她们瞬间意识到什么,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屋内的光亮透着淡|黄的温暖,透出些许暗|昧。   许致淳对这里颇为熟悉,拐过外间,轻掀帷幔,轻车熟路走进来,修长的手指撩开绣金线幔帐。银铃随他的动作轻响,赵鸾沅手微微蜷起,秀发落在枕边,眼睛缓缓睁开。   赵鸾沅睡觉时经不起半点吵,他一过来响声便不断,她当然也睡不下来。她的手臂抬起,无奈搭在额头上,问道:“不是说深夜来吗?”   她的袍子微微敞开,圆润的肩膀映在许致淳的眸子中,他眼中没有避让,双手抱臂开口道:“我睡不着。”   赵鸾沅早就没有少女的青涩,她也没把许致淳当男人。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这孩子精力过于旺盛,每晚都能有不同的事。   外边的侍女没进来通报,赵鸾沅也猜到他又是闯进来的,正要捏法时,又被一脸不乐意的许致淳按住。   “你现在最好不要用灵力,我待会儿会帮她们解开。”他坐在床边,“是不是还不舒服?”   赵鸾沅身子确实不太好,但她已经习惯了,算不得大事,只是躺在床上道:“还好,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大事,非得留到现在?”   “白天和你说我的灵力有用,所以晚上想要试试,”许致淳想了想,把银铃解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不会再吵到你。”   正如医女所想,许致淳的有事,一般不会是太过要紧的事。   赵鸾沅摇了摇头,只道:“用不着,你昨天耗了大半宿灵力,今天好好休息。”   有用也好,无用也罢。她一向不想他为她做事,取血已经是极限。   许致淳开口便直道:“姐姐是不信我吗?是不是赵绮南传信回来和你说了什么?我已经退让,又不招他。”   赵绮南得了比试的第一后,又出府历练了,传过次信回来。   “乖一些,”赵鸾沅微微闭眸,“别闹。”   这两孩子总是你拿我挡枪,我推你出去,她是做长辈的,也不能掺和太多。   许致淳一愣,哼了声。   没过一会儿,一双男人靴履摆在檀木脚踏上,许致淳上了床榻。他的动静不小,让赵鸾沅头都有些疼,不知道这小祖宗要弄什么,明明以前安安静静不吵人。   许致淳推着她说:“你转过身子,让我试一试,如果明早没用,我后天就不吵你了。”   赵鸾沅最知道他的不饶不休,这话信不得。   但她实在疲倦,只能转了身子,轻趴在床上,腰身纤细,脸颊枕靠手臂,闭眸开口说:“你安分点。”   屋内还有几盏灯燃着,轻柔的幔帐垂落在地上。她的脸蛋白皙,秀眉微皱,的确是累了。   许致淳轻掀开锦被,膝盖半跪,将她收于身下,却没压到她。淡香钻进鼻腔,是她身子常带的药香。   他的血能压制她的体质,灵力的阳|性似乎也能驱散她骨子里的阴冷,和旁人不一样。   赵鸾沅和大阁主曾经查过他的身体,不像普通人,但又不太像正常的修士,他父母皆是修行之人,想必是为他做过什么。   他微微俯身下去,宽厚的大手分开她乌黑的长发,露出皙白的脖颈,又轻轻触到她精致的蝴蝶骨上,指尖的灵力透过一层单薄的丝绸输入她的身子。   暖和的灵力让赵鸾沅卷长的睫毛都颤了颤,意识也稍稍回了神。这孩子若生在许家,现在或许比绮南都要厉害,也不必隐在赵家格格不入。   养在身边这么久,她自然是有些感情的。   赵鸾沅眼眸看向他,几缕长发杂乱落在她脸上,她开口道:“你累了便回去歇息,睡在这里束手束脚。”   “我这才刚开始,你别捣乱。”他皱了眉,“我都没说话吵你。”   许致淳的眼神很认真,逼仄的小空间内,看得出不掺杂质,他似乎真的觉得自己能帮赵鸾沅缓解顽疾。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看不懂。这法子若真的有大用处,大阁主早就逼他了,昨日只不过是他的血起了大作用。   但赵鸾沅没有开口,他是好心。   屋里才安静了一会儿,许致淳又突然问她:“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他轻轻按着穴道,注入的灵力慢慢钻向四处,赵鸾沅的身体像是在汲取养分,软|绵的胸|脯都有了起伏的热意。   “你若是高兴,我自不觉你吵。”赵鸾沅哄他哄习惯了。   许致淳的手一顿,眸色纯黑,纯质的灵力也忽然掺了些黑色,转瞬即逝。   她没意识到,困意还在。   许致淳相貌俊俏,薄薄的一层肌肉附在匀质的骨架上,宽肩窄腰,浑身都是年轻的力量,喷薄而发。   那双宽厚的大手带着薄茧,贴着美好的细腰慢慢往上,隔着薄薄的衣物,指尖凝着灵力,轻按入细|腻的香|软。   他指尖的存在让人忽略不了,赵鸾沅的脚趾难以抑制地蜷了蜷,这种事发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但她不太忌讳他碰自己身子。   缱|绻轻纱幔帐透进微亮的光芒,依稀看得见少年不算单薄的人影下,有个女人。   他轻俯身体,在她耳边轻声开口说:“姐姐真招人喜欢。”   宽大的衣袍松垮遮住赵鸾沅姣好的身子,细腰美肤,她容貌昳丽如画,少有人能比,身份同样是独一份,无论谁见了都得恭敬着。   旁人只要稍稍做出些不对的行为,便会立即有人通传给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许致淳从不设防,因为他从不弄那些虚事,事事都比暗探说得快,连许家的人私见他,他也会头一个跟赵鸾沅抱怨。   在药房的医女突然想起来药熏落在了赵鸾沅寝卧中,忙回来取东西,见屋内的两个侍女一动不动,瞬间便猜到是许致淳跑来了。   她没许致淳灵力高,解不了他的术法,只是心觉这许公子着实是吵人,也不会体谅家主,这种时候跑来做什么?   医女撩开帷幔,轻轻迈步进去,绕过拐角进月洞门,想要拿东西,却不小心绊了下门槛。   她站起身,懊恼自己的不小心,抬起头时,倏地瞄见床榻上的黑影。医女尚未弄清状况,里边的少年敏锐地察觉到她,他转过头,眼神透过幔帐。   医女同他的视线对视上,脊骨顿时像是爬上了跗骨之物,僵硬得不能动弹。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惧涌上心头,仿佛被高大凶猛的野兽盯住了,心跳都停止跳动。   她来的不是时候。   片刻之后,医女脑子一片空白,眼神空洞,最后走出了这座院子,她只记得不要打扰赵鸾沅休息。   外边漆黑一片,静悄悄。他回过头,灵力捂热赵鸾沅的耳朵,她听不见外边的杂音,淡色床幔中轻透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来了,我要die 第7章   第二天大早,阳光透过窗牖的麻纸照进屋内,侍女的定身之术早就解了。但她们不太敢进屋伺候,待在外边,等着赵鸾沅叫她们。   许致淳的灵力虽比不上他的血,但同为一个人的,自然是有些用处的。赵鸾沅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赵鸾沅身子微|蜷在人怀中,后背传来人心跳的声音。   她发现许致淳又挤在床上,软和的被褥盖着他们。小少年的呼吸轻|缓,睡得很熟。   赵鸾沅的袍子有些没系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后搂住她的腰,头靠住她细软的颈窝。   许致淳的身体总是这样热,他连呼吸都烫得厉害,从小到大没变过。   赵鸾沅觉得他黏人得厉害,稍微无奈,叫了几声致淳。   他茫然睁开眼,手松了松,下意识道:“姐姐?”   她的手撑坐起来,细腿微曲,慢慢扶额道:“让小厮给你在外屋辟出小隔间,若是累了便去休息。”   许致淳闭上眼睛,胡乱应了几声。   赵鸾沅轻掀开锦被,纤白的手拢上散开衣物,身子不知是不是热得出了汗,黏黏|腻腻。   她下了床榻,让外面的侍女进来。她从前睡觉时不喜着衣,因为许致淳时常来她这里,这才添了件袍子。   幔帐之外,侍女们鱼贯而入,为赵鸾沅更衣梳洗。   她看外面亮堂的天色,觉得颇有些头疼:“现在是什么时辰?”   赵鸾沅推了去陆家的事,但今天还有另外的事,她要去拜访一位长辈,拜贴上说她午时左右到。   侍女为她更衣,发觉她软|胸上有些被手指捂热后留下的红痕,愣了愣,定睛一看时,又觉得是睡出来的皱痕,忙为她穿上诃子,道:“快到巳时了,还剩个时辰,礼都已经备好,不着急,家主没叫人,我们不敢进来打扰。”   赵鸾沅倒不急,那件事迟一些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太累了,以前就算犯病,也不会睡到这种时候。   侍女的伺候有条不紊,披外衫罩罗裙,用支素净的玉簪为赵鸾沅挽起发,也没挑那只红玉石耳坠,给她戴了坠流苏的碧坠。   许致淳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又要出府吗?我同你一起去。”   侍女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他突然出声也没被惊吓到,甚至没有半点奇怪。   赵鸾沅回眸看他,道:“你若是累了,在这歇下也行。我是为绮南去拿些东西,顺便见见故人,很快就回来。”   许致淳又在装作没听见,自己施个洁身的术法——世家大族偏好不同,为显身份,总备着使唤的侍女,不会同寻常草莽样随意施个法术。但许致淳不喜欢旁人近身,赵鸾沅也没有强迫他。   医女面容稍有疲倦,昨夜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晚噩梦,她端药进来道:“药房的药熬好了,家主先把药喝了。”   赵鸾沅手腕戴着他先前给的碧玉手镯,点了点头,让医女把药放在紫檀木方桌上,又对许致淳道:“你如果是想出去玩,记得带上侍卫,不要闯祸。”   许致淳刚准备开口,看见她一眼后,又径直站起身来,他拿过旁边的银铃,系回腰间。他走到她后面,接过侍女手中的玉钗。侍女面面相觑,也只得退到一旁。   医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一些惧怕,头疼痛得厉害,她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以为自己昨夜没睡好。   许致淳皱眉帮赵鸾沅插|上玉钗,又微弯腰,轻捏她玲珑的耳垂,轻轻解了耳坠,换上他给的那只,这才展了眉。   赵鸾沅笑道:“你这只有一只,我如果戴出去,旁人肯定问我另一只掉哪了。”   他身子斜靠梳妆台,开口道:“可你带这个漂亮。”   玉石耳坠圆润透光,有淡淡灵力波动,赵鸾沅抬手轻抚了一下,许致淳的眸色又黑了些。   她抬头道:“是漂亮,但我得走了,在家好好呆着。”   “我要和你出去。”他也没等赵鸾沅,直接迈了步子。   赵鸾沅心中无奈,知他的小任性。她素手拿起药碗,喝完药后,又见医女面色微白,脸色有些不太好,她微微讶然。   修真者极少生病,就算有,也是像她一样有别的原因。   赵鸾沅道:“你这些日子劳累,今天不用随行。”   医女也觉自己身子不对,勉强伴随恐怕只会添麻烦,她应下行礼道:“多谢家主。”   ……   虽说赵鸾沅不想让许致淳跟着,但他提前上了舆架,还兴致冲冲站在车板招手催她快些,赵鸾沅扶额,只得随他。   她出门只带医女与护卫的修士,现在医女在家修养,舆架中只有她和许致淳两个人。   赵鸾沅手里拿本书,手肘撑桌,轻倚在案桌旁。素色的罗裙裹住纤美的身子,衬出窈窕的身线,许致淳在她对面,他身体趴在案桌上,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困倦样,手指玩她垂在胸前的发尾。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她无奈道,“在我面前无所谓,但遇见旁人,不可失礼。”   他随口道:“我知道的。”   “昨晚什么时候睡的?若是累了就睡吧,”赵鸾沅抬头看他,“半个时辰就能到,你在这里边等我。”   “我快天亮才睡的,”许致淳微微抬头道,“我昨夜弄你舒服吗?”   他眼睛很干净,赵鸾沅喜欢他这模样。她心一软,眼睛弯了弯,笑道:“昨天难得睡个好觉,是你的功劳。”   “那我今晚还帮你。”许致淳的手指修长,轻卷她的头发,“你去帮赵绮南拿什么?我听说你前几天才给了他一对臂钏。”   “臂钏是兄长留下了的,本就属于他,银铃都给了你,还想要别的?”赵鸾沅轻敲他头,“不知足的,今晚回去好好歇歇,不用来我屋里。”   他拧着眉道:“我的血对你的病好,灵力自然不可能一点用处都没有,过些日子再看看,我又不要别的东西。”   赵鸾沅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斟了杯味道极淡的清茶。她身子虽是柔弱些,但体态风流,许致淳的手再安分,也难免会蹭到润圆的饱软,弹性的柔|润香香|软软。   她对许致淳信任居多,把他的所有行径都当做没长大小孩会做的。有时候睡醒撞见他闭眸趴在自己怀里,她也没想歪过,因为他睡姿实在是不安分,掉床底都有过几次。   “别仗着年轻就耗自己身子,”赵鸾沅轻声道,“不值当。”   她的声音听着温柔优雅,但外人总有些怕她,赵家的家主,让人家破人亡时,也是这种柔软的语气。   “我喜欢姐姐,自然想要你好好的。”许致淳把手收回来,光滑的下颌贴靠手背,“但赵绮南着实不像能继任你这位置的。”   赵鸾沅纤白手腕上的碧玉镯精透,袖口绣金线莲纹,道:“绮南人很不错,只是正直过头,做不出腌臜事。人心隔肚皮,保不齐会有人害他,也正因此,所以我才给他那些护身的东西。”   他说道:“我也不是嫉妒于他,毕竟他才是赵家正牌的继承人……罢了,这事我说了也不算,魔族一事查得怎么样,似乎都没怎么听人说有找到的痕迹。”   赵鸾沅抿口茶,淡色茶水润泽她的粉唇,她开口道:“还在查,蘅岚山没再有动静。目前虽有些小线索,但不是那么简单的。魔族气息隐蔽,修为高者,宝剑利器甚至伤不到分毫,灵力更比不过,现在可能正隐在常人之中,伺机壮大。”   这些不是机密,有心人想知道不难,赵鸾沅并不想他们这些小辈卷进去,便只是随意说了几句。   关于魔族一事争论许久,不信的人有,信的人明哲保身,小世家就人多人少都能议个整天。顶头的四大世家倒是早已经开始排查,但地界太大,人也乱,三年也没完成。   赵家底下的人动作比旁人大些,毕竟出了蘅岚山一事。府内风平浪静,只不过是赵鸾沅不许人提。   “这些事我果然是不感兴趣,”许致淳抬手抹她唇上的微润,“万不可疏忽伤到自己。”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赵鸾沅朝他笑了笑,柔软乌黑的发尾微卷,静雅高贵,“你日后好好修行,护我便是。”   许致淳收回手,认真看她,应道:“我若活着,谁也伤不到你。”   他薄唇好看,俊俏年轻的脸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以前只会干巴巴说我要保护姐姐,现在长大了,说的话也愈发讨人欢心。   赵鸾沅轻笑了一声,道:“你不闯祸就是最好的。”   空中的湿气有些重,天色微沉,御剑飞行的修士速度慢了下来,舆架稳稳下地。   驾车的人道:“麒麟山庄到了。”   许致淳转头,问赵鸾沅:“是前代老长老?”   赵家有位年迈体衰的危长老,他擅长炼器,就住在这人烟稀少之地,在赵绮南来那年搬出了主府,许致淳同他有几面之缘。   赵鸾沅颔首。   许致淳没再多说,赵鸾沅从前有把剑,一直没出世。   危长老底下的小厮等候许久,见许致淳扶赵鸾沅下来,上前恭敬说:“长老等候多时,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食堂:好想吃螃蟹 第8章   赵鸾沅迟了一刻钟,小厮并未带她去迎客的客厅,而是恭敬领她去山庄剑窑。   “危长老说您该是不想浪费时间的,故而直接去了剑窑。”小厮恭恭敬敬引她过了条回廊,走向后山,“寒来剑通体青白冷气,不服训诫,需家主一滴心头血。”   赵鸾沅颔首,莲步轻移,姿态雅致优美。她前段时间身子孱弱,饮过许致淳的血后,胸口郁结的病气散去不少。   许致淳跟在她后面,颇有清俊沉稳,他听见小厮说要她心头血时,脚步顿了顿。   剑窑隐于高大的后山,石门厚重宽大,枯枝丛生,两边侍卫的红色剑穗上有赵字,红穗代表各世家中的一大殊荣,非功力高者,不可得。   剑窑上有锋从二字,用狂傲的草字书起,书者桀骜不驯,在赵鸾沅面前却是随和。   许致淳先叫一句危长老,危长老看了眼他,稍稍讶然,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   赵鸾沅身子纤直,白衣胜松软的雪,熟稔同危长老道:“致淳这几天要照顾我,来时误了时间,长老莫怪。”   许致淳拱手道:“姐姐身子弱,前几天才犯过一次病,望危长老注意些她的身子。”   危长老方脸端严,特意换上的新衣干净,他点了头道:“我心中有分寸的。”   危长老不太喜欢许致淳,便没和他多说话,转头和赵鸾沅道:“猜到家主是有事绊住了,所以直接来了这里。”   天色微微暗沉,赵鸾沅没好说自己是因为睡得太好错过了时间,只道:“进去吧。”   危长老知她不想耽误时间,便请她进去。   赵鸾沅才迈出步子,玉白手腕突然被后面大手攥住,掌温很暖和,她回头看许致淳,他却又松了手。   “姐姐省着些。”   心头血本不是普通之物,用了身子便弱一分。赵鸾沅知他担心自己,眉眼中含无奈的笑意:“不用担心。”   ……   许致淳被留在剑窑外,等了他们半个时辰。   坚固的剑窑重震一次,地上的尘土随之摇动,剑鸣铮铮作响,温度下降,后山霎时下起了飘零的白雪,寒气逼人。   他抬头。   厚重的大门慢慢打开,地上慢慢凝结层薄薄的霜,赵鸾沅踏出来,这层薄霜便瞬间消了。   赵鸾沅素来就嫩|白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纤细的手指没有划伤的痕迹,早已经复原,后边修士双手横抱剑匣,悄无声息般,匣身雕刻寒来二字,辅以清冷梅花。   这是把极其锋利的好剑,但赵绮南修为不够,压不住剑气。赵鸾沅与他同出一路,倒可用心头血帮他,等他到了一定修为后,自会解开。   许致淳半句话都没跟赵鸾沅说,静静跟在她身后。   她细细同危长老在说这把剑的事,也没注意到许致淳异常的沉闷。   临走之时,危长老避退众人,灵力消除杂声,外人同听不见,他对她说了件事。   “大阁主应当还没同你说,我偶然之下,得了味千淬火。”   赵鸾沅微微愣怔,又反应过来,难怪大阁主昨天说有好消息。   千淬火是种花名,瓣红如烈火,千年一开花,不可丛生,生长一朵,千里内将不会有其余的千淬火,便连赵家如此大族,也仅得过一支,用在赵鸾沅身上,缓了她最初十年的难受。   这东西如其名,赵鸾沅当初撑过去的时候,硬生生折腾掉了半条命,养了一年才慢慢好转。   远远靠在舆架旁的许致淳身子斜倚,微微抬头,手中玩片刚摘的片绿叶,手指捻着叶柄。   “家主身子阴寒极重,连大阁主都束手无策,千淬火是极烈的花,恰能为你所用,挑个合适的日子,只需闭关一月。”   地上的飘雪慢慢凝结,寒气加重了些,赵鸾沅回他:“我知道了。”   她很少在这种事上犹豫,利弊权衡,思考片刻便应下了。   今年是多事之秋,但能让她亲自出马的只有魔族一事,旁的杂事交给底下人便行。   赵鸾沅前段时间才和大阁主说过不挡赵绮南的路,没想这么快就来了转机。   危长老叹道:“陵桓不在,我们这些人也已经老了,以绮南的性子,现在是做不成大事的,没你在不行。百年前的事,不该再次发生。”   陵桓是她兄长的名字,当年出事失踪,落崖失忆,醒来时灵力接近全失,重伤难愈,靠着仅有的一些修炼记忆,在崖下艰难度日,后来遇见赵绮南母亲,两人结为夫妇。   安定日子没过几年,他被妖兽打伤,油枯灯尽之时,才陡然回忆起自己的身份,最后将信物给了赵绮南母亲,让她带赵绮南回来。   赵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赵鸾沅对他再熟悉不过,察觉他的气息时,却只是敛下眉,让人处理后事。   她那天晚上都没睡着,许致淳身量已经有些拔高,但依旧缩在她怀里,压着柔软的软胸。他浅眠易惊醒,眼眶红得吓人,哭了小半天,怕她被新来的赵绮南抢走。   赵鸾沅的手轻背在身后,透白纤细的指尖凉如冰,她开口道:“绮南不傻,这次出去历练,不单是让他炼灵力。我明日得去凤凰阁一趟,拿些东西,便不叨扰了。”   危长老拱手送她。   皑皑雪花从暗沉的天空飘下,落在干枯枝杈上,慢慢积成一堆,要落到修士肩膀上时,又被周身浮动的灵力化了。   许致淳抬头见赵鸾沅过来,手指微松,随意把手中东西丢在地上。   赵鸾沅回了舆架后,才发现他一路上沉默过了头。   她无奈,早上便没想过带他来。   剑匣被外边的修士护着,舆架的流苏随风轻轻摇动,他们正在回程。赵鸾沅坐在刻云海纹案桌旁的绒毯软垫上,朝他道:“致淳,你不适合用剑,我下次再找适合你的。”   许致淳却并好像不怎么在乎这把剑,他跪坐在她面前,伸出只手。   赵鸾沅脸颊微白,红色玉石的耳坠灵力流转,减缓脑子的疼意。失了一滴心头血到底不是小事,尤其是她这样的修为。   她轻叹声道:“我没事。”   他执拗着。   “这又不是大伤,”她没有法子,只得把细白柔软的手放进他手中,“没有伤口。”   他低头左右翻看她的手,又仔仔细细一根根检查她纤白的玉指,末了也不放手,为她诊了脉,把她冰凉的手往温热的胸膛里塞。   “你本就体寒,又才犯过病,何必这样赶着来?”他絮絮叨叨,话终于多了起来,“瞧你现在这样,身子肯定不舒服,剑是好剑,等赵绮南修为到了自己来取便是,骤然飘雪,里边寒气该多重?”   赵鸾沅道:“我还没你想得那样弱。”   “你自是厉害,但你的身子我最了解,三天两头出个毛病,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让你生病。”许致淳的身体很热,暖得让赵鸾沅凉玉般的手微微蜷了下。   “你属实太黏我,”赵鸾沅慢慢低眸,“若我不在了,你当如何是好?”   许致淳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赵鸾沅心中叹口气,千淬火难得有效,却也是味折腾人的灵药。虽非她所想,但若只看结果,是好的,她欠许致淳一家实在太多。   ……   大阁主将寒意夺人的寒来剑收了起来,这把剑铸了整整有百年,本该属于赵鸾沅的,但她不现在已经不使剑,这把极品好剑便归了赵绮南。   赵鸾沅身子有所亏损,在药池中泡了半晚上,血气稍微回了一些。凝白的肌|肤细致光润,侍女拿柔软的巾帕替她擦|拭乌黑长发。   她的玉背纤直,腰|腹紧致,仙姿如细腻的美玉,身子在夜明珠下透着莹润。   赵鸾沅的事务繁忙,很多时候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前几日算是得了空。   大阁主去陆家走了一趟,压低了灵草的进价,回来时顺便带回一瓶赠药,是丹阳子所赠,据说能清散寒气。赵鸾沅没收,这东西到底是出自谁手,还真说不定。   许致淳晚上又来了赵鸾沅的院子,但赵鸾沅不在屋中,她在书房,与大阁主议事。书房重地,戒备森严,许致淳从不主动靠近。   侍女本是在外面屋里守夜,但许致淳不想屋内留人,便让人都回自己屋歇息,谁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他惯常爱折腾人,家主又不会罚他,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后,只得先退了出去。   那盆白茉莉摆在屋内的紫檀木刻缠枝纹香几上,许致淳慢慢走近,他穿一件淡白衣衫,看不清神情。   赵鸾沅回来时,侍女在外边站着,一脸欲言又止,她了然。   侍女解了她的斗篷衣,赵鸾沅一进屋便灵敏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纤白的手轻掀帷幔。她眉目微凝,见许致淳身体笔直如松,站在那盆茉莉面前,手背在身后,约摸是早早听见了她的脚步声。   “我还以为你要深夜才回来,怎么回得这么快?”   赵鸾沅皱眉问:“致淳?”   他往后退了一步。   赵鸾沅扶额,只道:“以后可以不用再这样,大阁主这两天找到了治顽疾的方法,你不用再浪费血养这东西。”   他站在原地,抬头问:“什么意思?我记得你这病是从娘胎里带的,只能用我的血养着。”   “运气,”赵鸾沅只说了这两个字,没想过他能听见下午的对话,“手怎么了?”   赵鸾沅不打算说,许致淳安静看着她,屋内静得有些吓人,但他没再继续问,只是将划开道口的手掌给她看,道:“小伤,明天就好了。”   修者体质比常人要好,但到底还是凡胎。   他的伤口很深,都见骨头了。   赵鸾沅拉他到罗汉床边坐下,数落两句后,给他倒了止血的金疮药,站在他面前,拿纱布包扎。他以前受过伤,所以屋里留有这些东西。   许致淳微微仰头看赵鸾沅,她的眉目如清雅的画,周身淡然贵气,不容人亵渎。   赵鸾沅纤手拿纱布,他突然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她手上的纱布被弄得落在地上,鲜血粘在赵鸾沅腰侧的衣物上,又透了进去。   她轻叹一声,轻抱他的背脊问:“还在为今天的事生闷气?”   赵鸾沅常年用药,身子有股药香,但许致淳总嗅得到另一种独属她的馨香,只有贴着她的身子才能闻到。   许致淳额头靠着她柔|软的雪|胸,香甜的味道一直在往他鼻尖钻。   “没有。”许致淳垂眸,“脏了姐姐衣服,等你帮我包扎完后,我待会儿帮你换件。”   赵鸾沅还没弱到要帮他帮忙换衣服,她好笑地轻拿开他的手,给他拿了剩下的白布缠手。   他的手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便是沾了血污,看着也有种邪异的美。   很不像他父亲,一点都不像。   赵鸾沅睫毛微微|颤了下……是她对不起许致淳。   “后院药池是为我备的,能清缓疲倦,治疗外伤,养身健体,”赵鸾沅微弯细腰,“夜深了,你该是累了,今天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发车票,当然发了你们可能也看不出,虽然男主昨天开了下门 第9章   赵鸾沅身子慢慢直起,招侍女去备好水,又让许致淳自己去药池,他不乐,拧眉说不想一个人去。   赵鸾沅让他听话。   许致淳躺在罗汉床上不理她,背对她道:“你不陪我,我不去。”   屋内的侍女都被许致淳赶了出去,赵鸾沅心知许致淳是在闹脾气。   他父母双亡,亲缘不近,将她当做唯一的家人,在她面前总是亲昵任性一些,她也不想让他太失落,总不忍说他。   赵鸾沅腰侧的血微凝在罗衫上,她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许致淳小时候。   许致淳有怪癖,不像别人样要什么贵重的好东西,但很喜欢收集有关她的小东西。   他那时还小,连话都说不清,他母亲没教过道理,但他大抵也知道不能白要,只敢趁着自己掉牙时拿小白牙同她换,脸涨得通红,眼睛微润,眼巴巴看着妆奁上的发簪。   赵鸾沅的侍女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会伺候人,嘴巴紧,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不像外边那样手脚不干净。   但私下说些小话的事却也曾发生过,譬如侍女们对许致淳在赵家久居一事颇为不满,当年退亲一事还有人经历过。让侍女说赵鸾沅,她们不敢,便只能说几句许致淳和他母亲。   她们说他不知天高地厚,把没用的东西当宝贝,竟也敢去换赵鸾沅无价的玉簪,同他没脸没皮的母亲一样,净会添麻烦。   没人听见也罢,但就是这么巧,赵鸾沅遇上了。   背后嚼舌根无论在哪都上不了台面,管事管教不严,领了罚,那两名侍女关了三个月禁闭,以儆效尤,无人敢再犯。   许致淳那时候小小一团,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赵鸾沅更宠他了,高兴得不得了。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她的缘故,他一家也不用变成那样。   赵鸾沅对他到底只有心软二字,她慢步坐在他身边,纤直的身体轻俯下,手微搭在他肩膀上,看他的脸,温声问他:“难不成真的在生姐姐气?”   许致淳不说话,但转了身子抱住她的腰,赵鸾沅失笑道:“今年多大了?连沐浴都要我陪?”   绮南比他小两岁都没这样过。   “又不耽误姐姐时间,”许致淳拉她长直的黑发,倒没用力气,“陪陪我。”   他是拗性子,都是赵鸾沅宠出来的。侍女轻掀帘走进来,行礼道:“家主,水备好了。”   绣淡色幽兰的帷幔垂落置地,屋内的檀木灯透淡淡的暖意,赵鸾沅抬头轻道:“沏壶淡茶进药池。”   侍女应是,退了下去。   赵鸾沅腰间的手臂更紧了些,她低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今天凉,去去寒气。”   许致淳黏赵鸾沅的事谁都知道,但他时常夜晚偷进她屋,这没几个人知晓。院外是赵氏一族最厉害的侍卫,屋里是嘴巴极严的侍女,谁都不可能对旁人说起赵鸾沅的私事。   许致淳从小就缠着赵鸾沅,没做过出格的事,都习以为常,便没人意识到他长大了。   赵鸾沅始终没法拒绝他,这也不是第一次,她以前还同他共浴过。   赵氏主府得天独厚,灵气浑然若地生,药池有半室之大,水引自清透后山天泉,无根灵草稳稳不动,吸尽污浊,灵气波动,温暖的药香飘散四周。   四周垂飘扬的轻纱薄幔,一人高的紫檀木灯柱长直,顶头香木如青莲,中心放温润的夜明珠,柱脚入地,细致清晰刻如意纹,分八角摆放。   许致淳没让侍女留下伺候,这里只留了他和赵鸾沅。   一张豪贵美人榻摆在一旁,红木方桌盛清茶,底下铺带绒的干净厚毯,隔扇纱窗屏风遮住水汽和视线,只隐隐看清人影。   赵鸾沅躺在美人椅上,纤指轻翻手中的书,她手微攥成拳,放在嘴边,打了个无声哈欠。   今天事务颇多,她失了滴心头血,身子不像以前那样熬得住,现在已经有了些困意。   池中传来的水声荡|漾,慢慢往赵鸾沅这边靠近。   许致淳站在药池边,他肩胛骨处有个小小的红色胎记,有劲的双臂交叠搭在大理石上,好像能透过这屏风看见她。   他问了一句:“你总这样宠我,日后我性子顽劣,不小心做了坏事怎么办?”   赵鸾沅累了,眼眸闭起小憩,应道:“既然知道是坏事,不做便行。”   许致淳想了想:“当是好事。”   “想做什么好事?”她闭眸轻轻问,头枕靠美人榻上的木枕,倦意浓浓。   许致淳慢慢站直起来,他低头看一眼自己掌心,伤处已经完好如初。今日灵力如此充沛,让他用于抑制伤口恢复的灵力都没了作用。   升起的热气遇见他身体,凝成水珠,又顺着结实微宽的背脊,缓缓流下,他开口道:“我不告诉你。”   赵鸾沅没多问,只轻声道:“日后注意些就行。”   她的声音明显听得出敷衍之意,是真的累了,许致淳便没再闹她。他的视线安安静静看着她,耳边似乎能听清她轻缓的呼吸。   侍女在外侯着。   许致淳走上池中台阶,出了药池,淡淡的水波轻轻向池|壁荡漾。   灵力烘干水汽,他随手从花梨木架子上扯下衣衫,穿在身上,又系了腰带,没发出一点的声响。   她睫毛卷长,身子轻卧在美人榻上,纤细的手中拿本无字书,半落在胸口。   许致淳微俯身下去,大手挽进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赵鸾沅倏地惊醒,柔白的手突然按住他胸口。   许致淳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同赵鸾沅身上的很像,他似乎不觉得自己打扰了她,还皱眉道:“你不是困了吗?快些睡觉,我又不是抱不起你。”   赵鸾沅的手轻轻放回平坦的腹间,袖口间绣玉白锦花。她听他幼稚的语气,倒是微松了口气,安心闭眸轻靠他。方才在蘅岚山的那种紧绷感觉再次出现,直觉先一步给出了预警。   接二连三出现这种感觉,自然不会是她的错觉——这孩子确实是缠人些,但性子一直很好,约摸是没控制住外|泄的灵力,加上她现在没太大的自保能力,便觉得攻击性强了些。   她很快睡了过去,缩在许致淳怀里。许致淳双臂有力,稳护住她,轻纱轻轻随流转的灵力摆动,地上铺着干净绒毯,赵鸾沅这里总比别的地方暖和。   几个侍女候在药池门两侧,见许致淳抱着赵鸾沅出来,忙跟在他后面,刚要开口让他去小隔间时,突然立在了原地,无法行动。   许致淳的脚步走得很稳,身量比刚来时高了许多。   他这张脸很干净,一看就是被赵鸾沅保护得很好,眸中甚至还有些没被外界侵染的稚气。   赵鸾沅确实对他用了很多心思,从未亏待。   他怀里的人睡得熟,没察觉到半点异动,月光透出云层,枝杈间的叶片随风摩挲。   天上的圆月蒙上一层暗淡不详的血色,隐入乌云之中,许致淳有所察觉,抬头看了一眼,又慢慢收回视线。   魔族之所以为魔族,并不是没有原因。   多疑的暴戾,狠毒的嗜杀,强烈的欲性,没有一种能克制住,许致淳也不例外。   没人比他更了解现世的魔族,指的是谁。   隔扇镂雕缠枝纹,小门敞开,门槛下的台阶是大理石所造,药池离屋子仅隔条十几步的无人小道。   红木圆桌上的铺红桌垫坠流苏,紫檀木四角曲圆椅摆在圆桌旁,帷幔用金钩挂起,月色透过窗牖,照在小几的珊瑚盆景上。   柔软的床榻轻轻下陷,赵鸾沅微微清醒了些。许致淳半跪在床榻上,捏她的耳垂,取下那只红色耳坠,放在一旁,他面庞是少年独有的清隽干净,认认真真,让人很难往别的方面想。   幔帐顶端垂挂流苏,锦被柔软,赵鸾沅倦道:“我明晚可能要出去,不用过来等我。”   许致淳动作一顿:“你又去哪?”   赵鸾沅闭眸,如扇睫毛纤长,只告诉他:“办件小事。”   许致淳单手撑在她耳边,眸眼望她,又抬手轻轻取下莹透的玉簪,握在手心问:“凤凰阁?”   赵鸾沅缓缓睁开眼睛,与他眸子相对。他经常只听一些轻微风吹草动就能反推出她想干什么,聪明过头,并不奇怪,但这件事她只和危长老谈过。   以许致淳现在的灵力,没可能听到他们的话。   “谁对你说的?”   “小厮遇见你的医女备多余的药,但我打听过,你这个月不用外出,医女不可能动你的药,换言之你要出去。”他想了想,“可出远地的舆架没在准备,打算出去的护卫似乎也少了些,我以前去过凤凰阁,你是去做什么?”   赵鸾沅在外歇脚的地方多,凤凰阁是最隐蔽的,赵家都没几个人知道。许致淳说自己去过,是因为他母亲当初就把他送到了凤凰阁。   “你倒是会猜。”赵鸾沅没反驳,她轻握他刚受伤的手,见没了疤痕,又抬眸看他,“你明天去大阁主那一趟,为我取件东西。”   她只是约个朋友谈许致淳的私事,拿些东西,不想让他跟着过去。   “不去,我明天也有事,不想去大阁主那里。”   赵绮南在大阁主那住,许致淳不想见到和赵绮南相关的东西,便很少去与横山。   “凤凰阁没什么好玩的,别乱闯,”赵鸾沅松开他的手,闭上眼睛轻道,“你和绮南别总闹得那么僵硬,他现在不在府上,去一趟不妨事,你以后如果不想回本家,总得有人庇护你。”   赵鸾沅了解他性子,凤凰阁在隐秘的山林中,四处是茂盛清幽的高树,空气清新干净。这是赵家的地盘,禁制极多,即便是通晓奇行之术,也不一定进得来,因此受伤不值得。   她对这两个孩子是最心软的,见不得谁伤到了,赵绮南外出,除了两个保护的修士外,还有私下的暗探,只是没让他发现。   许致淳开口道:“你照顾我一辈子就行了,我又不会让你出事。”   “傻孩子。”   她的声音慢慢小了,许致淳的大手轻轻放在赵鸾沅皙白的脸上,带有薄茧的指腹摸了摸她好看的眼角,没再继续说话吵她。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为什么叫女主姐姐——他小时候自己叫的,纠正不回来,这孩子没有道德伦理观 第10章   赵鸾沅昨夜在书房同大阁主议事,那时便猜到许致淳想跟着她。   她让大阁主派人来领许致淳过去,起来时也没打算叫醒他。   他昨夜又给她输了灵力,赵鸾沅半夜热得醒来时,他还没睡,轻盈的幔帐内混着淡淡的甜腻,她脑子有些晕眩,身子却被按得舒服极了。   侍女没像以前样被立在门外动弹不了,她们早早候在门外,等赵鸾沅唤人进去。   昨晚的定身术一刻钟便自动解了——赵鸾沅身子前些日子才有损,许致淳不想让她把灵力耗在这种小事上。   那时屋中的门已关,灯都熄了几盏,侍女们也不好进去打扰   赵鸾沅轻声对侍女道:“等公子醒来后,再叫他过去。”   侍女行礼,低应声是。   医女道:“家主,该走了。”   赵鸾沅点头,她穿身窈窕的湖色锦绣襦裙,纤白的系带垂下,襟边银线淡而细,眸中的贵气不可言。赵鸾沅这两天气色好上许多,连往日苍白的病弱被冲淡了。   她这次出去,有别的目的,但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许致淳。   如果真计较起家世,许致淳在许家的身份不比赵绮南低。两人同为一辈,又分别是两大世家的嫡系,便是不会交为好友,也不应当像现在这样两两相厌,谁都瞧不上谁。   赵鸾沅从未问过许致淳来赵府之前的事,但从他平日的言行,也看得出他父母从没教过他什么东西。   他的懵懂不是装的,像纯洁无暇的白纸,那双眼眸每次看向赵鸾沅时,都让她心中歉疚加倍。   许致淳父亲是举世瞩目的天才,又是正室所出,在没出现毁婚一事前,谁都知道他最可能继承许家。   ……   凤凰阁中内外四季如春,花香阵阵,鸟语啼啼,阳光透过隔扇门,曲折回廊中有假山碧亭。   许致淳有个亲叔父,是他父亲的弟弟,叫许昼,赵鸾沅和他有约。   八角檀木亭下石墩圆整,铺地的青石板干净,点点阳光透过高大树木的繁盛叶片,地上有斑驳亮光。她轻斟杯热茶,坐姿端美,长发落在饱圆的胸前。   赵鸾沅等了一个时辰,许昼才手捧着木匣,姗姗来迟。他一身黑衣衬出高挺的身形,他的步伐稳重,肃杀之气凛然。   “出来时有事绊住了,嫂子莫怪。”他的声音浑厚冷漠,是他惯常的性子。   微风淡淡吹拂过来,赵鸾沅手中的清茶起了些波动的涟漪,她微抬起眸,道:“我与你兄长尚未成婚,不得乱叫。”   许昼冷道:“兄长从前要娶你过门,欣喜异常,我不知道那女人来自何处,她配不得兄长。”   赵鸾沅没接着谈这些事,只问:“东西可带来了?”   她前段日子派人去找了许昼,为的是那支名震天下的檀笙。檀笙是支早就遗失的玉|箫,通体盈润光泽,进退攻守皆可,在她未婚夫手上,闲少人知。   许昼点头,他将木匣轻放在圆石桌上,回道:“家中不能留他的物件,我藏了百年,从没打开过,找了半天才翻出来,你给致淳吧。”   木匣干净,赵鸾沅抬起只素手,轻抚匣身上精致的玉兰花纹,浅淡而熟悉的灵力波动慢慢从匣中浮上来,缠在她修白的指尖,亲昵友好。   她的手微微一顿,许昼了然,道:“他那般喜欢你,连灵力都甚亲近于你,怎可能被妖女勾引?”   “她是致淳母亲,又救过我性命,勿要乱称呼人。”   “不过是看赵家有难,你顾不了兄长,便私下起了心思。”许昼最看不上这种女人,“兄长糊涂了。”   “往事已过。”赵鸾沅慢慢收回了手,她没后悔当初做那些事,自然也不会把内情告诉旁人。   “我派人去接致淳,他一直不愿搭理我,像是只把你当亲人,那女人头脑当真不清,还敢去麻烦你,”许昼道,“若我是你,理都不想理。”   他性子直来直往,说起话来从不客气。   赵鸾沅让侍女把木匣抱下去,道:“致淳心思敏感,你总是说这种话,换谁都不想见你。”   许昼沉默了会才道:“他不回去也好,府内现在乌烟瘴气,谁也不放过谁,都在争那个位置。”   许家主前年走火入魔,灵力衰退,勉强保住了半条性命。许家不同赵家,赵氏子嗣伶仃,大多夭折,活不过二十,到赵鸾沅这一代,只有赵陵桓一个男儿,许家却是儿孙满堂,连娶三门,都生了儿子。   许昼是家中幺子,对家主之位没兴趣,不关注那种事。但他兄长叔伯众多,庶出嫡出都一堆,即便什么都不掺和,也隐约能感受到怪异的氛围。   赵鸾沅眸眼微垂,她腰线挺直,手轻整袖口的襟边,随后道:“你父亲身体康健,他们再怎么不合,也不会拿到明面上。”   风水轮流转,许家主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有这天。   许昼嗤笑道:“背地里的手段我都看烦了,还不如明面上让父亲评评,连魔族一事没几个想掺和。罢了,反正我也管不着,谁上位对我都没影响,你看好致淳。”   他在外闯荡,极少回府,谁也不想管他。   许致淳反而扎眼些,他的天赋继承他父亲,人在赵家长大,心偏向哪边还不一定,万一抱着别的心思回府,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赵鸾沅知他所指,颔首问:“今后作何打算?”   “再出去闯闯。”许昼从胸口掏出一本书,走上前放到赵鸾沅面前,“一本好曲谱,当我的赠礼,让致淳好好练练。这里是赵家的地盘,我不好在这里久待,就此别过。”   赵鸾沅同他是交情甚厚,但赵家和许家关系一直不太好,现在除了许致淳的事外,两人很少见面。   她只慢慢抬头道:“致淳很好。”   许昼对她拱手,面孔冷峻,却是道了句多谢。他修寒冰之术,天生冰凉。   小厮领他出去,赵鸾沅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拿起茶杯,轻抿口茶,润泽朱唇。   他们虽说是好友,但也不妨碍她利用。连许昼都愿回本家,想必许家主的病不是一般重。   她捂唇咳了一声,医女忙让人下去端碗热药进八角亭。   赵鸾沅身子虚弱,服药的次数越来越多。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真是超忙,三天两头不在家 第11章   赵鸾沅以为自己会在凤凰阁歇上一晚,她因时常出府,终日不停,能歇息便会多歇息。   但许致淳在家中闹了起来。   他不是无法无天的大闹,也没对侍女小厮发脾气,而是从赵鸾沅房间出去后,把自己关在自己屋里,任谁叫都不应,更别说去大阁主的与横山。   侍女本来也不打算管,他只听赵鸾沅的话,让他一个人在屋中静一静不是大事。但里边不时传来东西狠狠砸地的响声,摔得叫侍女心悸,不知许致淳做什么生这样大的气。   赵鸾沅只得揉着额头,让人备舆架回赵家。   此次约见许昼,一是为了许致淳,二是想试探许家的态度。许昼在外历练,性子如冰,回本家一趟不容易,他不接触族中核心事宜,和赵鸾沅来往的关系便显得单纯些。   回去的路上,医女再次和她提起了千淬火的事。   “家主近些日子疲倦,不如抽出时间休息?挑个用千淬火的空挡,”医女手里搭着斗篷衣,在她旁边小声说,“病是不能拖的。”   赵鸾沅体内的阴寒之气如何,她比谁都清楚。因体质而出现的双重影响十分明显,她修炼速度极快,但修为愈高,寒气愈重。   千淬火是味好的补药,可它要耗上一个月的时间修养,赵鸾沅觉得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她纤腰削瘦,咳了一声,只摇头道:“等过些日子。”   赵鸾沅尝过那个折磨,如烈火烫烧般,一个月时间,只是最保守的估计,她没那么多空闲。   医女心叹口气,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她脑子一转,却又想到了别的法子。   “公子与您关系这般亲近,您何不与他先试试?他那般听您的话,便是知道您的秘密也不会说出去,再不济用些消除记忆的丹药,他肯定记不清的。那女人送他过来,应当早就想过会有这种事。”   若他母亲不想让此事发生,便不会将许致淳的血能救人一事说出来。   赵鸾沅顿了顿,回头看了眼侍女手中抱的木匣,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人样,她径直收回了视线。   “她那时已经不行,只是送致淳过来求我庇护。就算她想到了这些又怎样?致淳不过是个孩子。”   许致淳是她宠着长大的,现在也才那么丁点大的年纪,做长辈的,都不喜自家孩子太早接触那些不干不净的事。   ……   赵鸾沅回赵府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淡淡的黑暗笼罩大地,阁楼悬挂红色灯笼。   地上摆四角紫檀木圆凳,医女扶赵鸾沅慢慢下舆架,她的双手润白,才刚出来,前边便有人哼了声。   赵鸾沅头也没抬,提裙轻走下舆架,开口道:“在屋里摔了什么东西?”   许致淳一个人倚靠高树,腰挂精致的银铃,满不在乎道:“摔了你让底下人送的玉珊瑚。”   他这话在场的人谁也不信,赵府最在乎赵鸾沅赐下东西的,大抵就是他。   赵鸾沅身子站直,单手背在身后问:“当真?”   他开口道:“假的,桌上的茶杯自己碎了,同我没关系。”   要是不闹些动静,她今晚便不会回来,他还要替她输灵力。   许致淳走向她,医女下意识退到赵鸾沅身后,给他让出位置。   赵鸾沅抬眸看许致淳,轻训两句:“昨天说了我晚上不一定回来,怎么还闹?下次不能再这样。”   他倒是没闹了,拉过赵鸾沅的手。   灯笼中的灯光照在地上,灯笼下的流苏随风摇曳。   许致淳离她近些,他满脸不痛快,在她耳边道:“我最讨厌你一句话不说偷偷离开,你既有事要走,为何不叫醒我?上次去中立之地也是这样,我实在不喜欢。”   他的话只有她能听见,赵鸾沅轻叹气,红玉石耳坠微微晃动,长直的黑发垂在细肩上,她开口道:“你这还真是个小霸王,连我都要管上了。”   她任他暖和的大手握住自己,回头看医女,“把东西放到公子屋里。”   医女行礼应是,转过身,让侍女回舆架拿木匣。   许致淳抬头,目光扫过舆架,问她:“什么东西?”   “你回屋便知。”赵鸾沅轻抽出手,领他往回走,“日后要是再闹这种小性子,东西我就扣下了。”   许致淳跟在赵鸾沅后面,没再说话。微风轻扬,空气中含淡淡的凉意,他往回看了几眼,察觉到了微淡的灵力,熟悉又陌生,与他体内的有些相似。   他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为了维持某种平衡,所以对这些灵力的变化最为敏感。   赵鸾沅发觉许致淳不做声,脚步微停,许致淳也停在原地。后边的侍女在拿东西,动作安静,飞马的马蹄轻轻着地,尾巴轻甩。   天色还是昏暗的,赵鸾沅衣着单薄,系带紧束纤腰,斗篷衣还在舆架中。淡白的面庞俏弱,却是无奈居多,她胸口不舒服,捂唇又咳了一声,道:“有些私事我若不说,你和绮南都不用碰,知道吗?”   他一直都是个敏感的孩子,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没怎么变过。   许致淳上前扶她,好像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他的灵力为她暖身子,应下她的话后,又低声道:“你才喝过药没多久,身子应当很好,不该是现在这样。”   “无碍。”赵鸾沅没骗他,“老毛病。”   许致淳紧皱着眉,回了住所也没松开。侍女今天才看他面无表情离开,又见他现在这副模样回来,心中不知怎地怵得慌。   她们都觉这位许公子太过得寸进尺,迟早有一天会惹怒家主。   赵鸾沅轻坐在罗汉床上,脚下的绒毯干净软和,她倒没理伺候的侍女想些什么,摆手让人都下去,随后才抬头问许致淳:“你样子不对,谁又招了你?”   许致淳俊眉依旧紧拧,他手撑床上小几,低下头,突然嗅她身上的味道。   赵鸾沅愣了愣,洁白的脸颊和脖颈都被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痒痒,她讶然道:“致淳?”   他没有停,单手紧搂她纤细的腰肢。   “你身子本就阴寒,但这不像是你的寒气。”他的鼻息停在她的细肩,又抬头看她,“你和谁接触过?”   作者有话要说:苏文,短文,莫问 第12章   许致淳的手愈发用力,箍得赵鸾沅腰肢都觉得疼。她没想到他如此敏锐,竟能察觉到许昼的寒气。   屋内点着檀木灯,罗汉床后的围屏绣绿竹丛生。   赵鸾沅本没打算瞒他,只是轻拍他的手,让他松开些,又道:“我同你叔父见了一面,他要给你件东西。是你父亲有件遗物,一支玉箫,你性子过躁,拿锋利的东西会闯祸,温和些的适合。”   许致淳的动作顿在了原地,他有好几个叔父,但经常给他传信的只有一个,他没见过,只知道名字。   许昼的信都是私下递给他,没人知晓,但他总不想让赵鸾沅误会,一拿到信便会先同她说。   他的手松开了,没想到他们会有联系。许致淳身体慢慢站直,嘴抿成一条薄线。   “你就这么喜欢父亲吗?”许致淳开口问,“抚养我,见我叔父,还把他遗物赠给我,何必做这些事?”   赵鸾沅微微抬头,静静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父亲这两个字。   她和他说:“你父亲性子很随和,同谁都合得来,你不必因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有别的想法,那件事怪不得他。”   他小时候说话少,叫人都不多,慢慢懂些东西后,也知道了某些事情不该提。   她没有机会和他解释,也不可能和他解释。   “他和我母亲隐退山林的事?”   “你不用知道。”赵鸾沅沉默了会,叹了口气,“那支玉箫你父亲私藏,我也不过是擅作主张让你叔父赠与你。”   “我讨厌他们。”   许致淳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拧起的眉怎么也下不去。   他的话带着深重的嫌恶之气,不是在开玩笑。一个小孩子,没怎么见过自己的亲人,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赵鸾沅微垂眸,心中知许致淳是因为护着她。   他本来应该有个好父亲,不该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但她只能道:“他们与你是血亲,如果听见这些话,心中定是不好受,以后少说一些。”   许致淳听没听进去这句话赵鸾沅不知道,但他讨厌许昼,她却是深刻感受到了。   他让侍女在药池备水,又让医女去备薰香。   许昼性子冷漠,从不掩饰自己的灵力,但也没人敏感道许致淳这种程度,赵鸾沅甚至没和许昼有过身体接触。   “他是不是离你很近?这人就不知道避嫌吗?你是谁他又是谁?他一个外姓靠你这么近,打着异心想害你差不多,你也是,就不能离人家远一点吗?我真忍不了,你们都不小了,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样?”   药池的水轻轻荡漾,侍女在外都能听见许致淳的絮絮叨叨声,着实尴尬,只能走得远一些。   他仗着有家主的宠爱,什么都敢说,她们却是不敢听的。   许致淳的外衫挂在紫檀木架子上,他只穿一条单薄的亵裤,在药池中,那沐巾帮赵鸾沅擦背。清透的热水浸湿薄裤,紧贴着腿上有劲的肌|肉,勾勒出团起的形状。   赵鸾沅坐在温热的石头上,手放在池岸上,凝白的肌|肤没有遮挡之物,耳边嗡嗡响。   她头都有些疼了,心想就不该一时心软,允他共浴的要求。   许致淳把手中的沐巾放回边上,按住她的肩膀抹清皂,嘴里的话如同开闸了样,念个不停:“难怪他总写信给我,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就算不是有意思,也一定没安好心,你带上我不就行了吗?我又不是不跟着你出去?一个人多危险?”   赵鸾沅双|腿轻轻斜倚,半个身子浸在水中,淡淡的柔波从她纤细的手臂荡漾开,雪|胸傲绵,单手都握不住。   夜明珠的灯光暖和微亮,药池透着暗暗的幽香,赵鸾沅抬手揉了下额头,只道:“他只是给你送些东西,你怎么气出了这么多话?”   他俊眉微皱,道:“你要是出事怎么办?早知道我就闹得狠一些,催你赶紧回来。”   她的动作留了个空,许致淳的大手伸了过去。指尖的薄茧磨过,赵鸾沅身子无意识颤了一下,他的另一只手又伸了过来,清皂抹在她胸前。   她视线微微低下,又挪开眼。   赵鸾沅是不大喜欢和他亲近成这样的,但这也不是第一次,提出来反倒显得她多事,又招这位小祖宗一顿莫名其妙的埋怨。   她今晚想跟他说他父亲的事,惹了他的小脾气,又得哄半天。   “他的味道太令人讨厌了,你身上怎么能沾上他的味道?我当真是不喜欢……他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语气很重,“待会让医女拿熏香为你熏走味道。”   赵鸾沅背脊轻轻往后,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轻声道:“还生气?”   他还是个少年模样,脾性不遮掩,纯真良善,做什么都无拘无束。   “……姐姐以后见他带上我,太不像话了。”   她亲昵的动作让许致淳的气消了些,赵鸾沅微叹了口气,道:“致淳,他是你亲叔父,和别人不一样,许家里最盼着你回去的,大抵就是他。”   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骨节分明的手指压进雪软中,道:“我要陪你一辈子,哪也不去。”   “你还小,以后路还很长。”赵鸾沅身子有病,能活多久都不一定,千淬火虽为难得一遇的灵药,但依靠药物就想活她一命,不太可能。   她有自知之明,赵鸾沅已经设计过他父亲,不可能再利用许致淳。   “那又如何?你又不会赶走我。”许致淳双臂环住她,水浸在她沟壑中,“我也不想见那些人。”   “你脾性太倔,以后要学会退一步。”赵鸾沅轻轻抬头看他,“真不知你这性子随了谁,你父母都不是这种人,唯你犟成这样。”   赵鸾沅卷长的睫毛沾了水,语气虽带着轻责,眸中却都是温和的无奈。她的纤腰微细,腹部紧致,身子如完美无瑕的白玉,透着润泽。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致淳的手拿过沐巾,继续帮她洗身子。他着实是讨厌极了别人的味道,尤其还是和他自己相近的。   许致淳的身体虽然还有些单薄,但已经带着男人的成熟。男女间的气息本就是相吸的,但赵鸾沅一向不关注这方面,但发热的无力感慢慢涌上来时,她以为自己是泡得久了。   她无力的手轻扶住石头,道:“该起了。”   许致淳为她按背的动作一顿,微低下头看她表情,道:“又有那种难受感觉了?怎么每次都会这样?”   赵鸾沅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无力,第一次是三年前,同样是和许致淳共浴,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小,才十五岁。   许致淳把赵鸾沅抱在怀里,出了药池,晶透的水珠滴落在绒毯上。   侍女还在外面侯着,许致淳轻轻把她放下来,赵鸾沅有些站不稳,跌坐在美人榻上,一件衣袍突然盖住她细|滑的身子,修长骨匀的手指为她拉上衣襟。   他没披外衫,身上还是湿的,透过这层单薄的薄裤,隐约能看清少年的身体。赵鸾沅体内的灵力突然开始微杂混乱,头隐隐发疼。   她体质特殊,对这种事太过熟悉。这只是一时对灵力动乱,因为寒气多过灵力,造成压制不当,熬过一晚就没事了。   许致淳施了个术法,身体的水珠瞬间没了。他蹲下来,宽厚的肩膀结实,手轻摸她的脸,发觉凉得厉害,皱了眉。   “你身体本来就偏寒,接触那个人就是找罪受。”许致淳额头与她相碰,又蹭她脸,“你找我不就行了吗?”   见他又要开始念叨,赵鸾沅无奈开口道:“致淳,你父亲是很好的人,我受过他许多帮助,两家虽有间隙,但我从未觉得他不好,许昼追随你父亲,没有坏心,今天还叫我嫂子。知你心往我这里偏,可是也不该因此对你父母不敬。”   “我叫你声姐姐,他叫你嫂子,这人差了辈分也不知道。”许致淳皱着眉扶她躺下,“你别应他。”   赵鸾沅不知他耳朵怎么长的,净听没用的话,她手肘撑着榻,轻躺下道:“没应。大事不听听小事,以后一个人出去怎么办?”   许致淳也没再继续说许昼,指尖轻拂开她额上的发丝,抱怨道:“你最近真的太忙了,甚至还直接出去三个月,都没时间和我玩。”   赵鸾沅轻叹口气:“我方才说了什么?你总捡些不重要的听。”   许致淳口中的玩,算是个游戏,赵鸾沅三年前便和许致淳开始,只不过这一年太过忙碌,已经很久没弄过。   作者有话要说:许致淳十五岁的时候就和赵鸾沅一起了   他现在只是普通人,不是魔族,被他父母压制住了,目前治不了病 第13章   三年前那次共浴许致淳就缠着她来了次,他那时才半大,最能缠人。赵鸾沅让他找别的侍女,他偏不愿意,总是搂住她不放。   她在男女方面意识淡薄,在快要成婚时只想着保全赵家,未翻看图册,也没听过教导。虽听过鱼水修行之事,但他们在做那种事时未用过灵力巩固,她便没将此事和许致淳联系过,心中把它当做许致淳的亲近。除了第一次疼得脸白外,其余时候都意外地舒服。   侍女们方才不敢听许致淳的絮叨声,远远站在门外,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赵鸾沅始终没法对许致淳说出不字,尤其还是在刚刚提及他父亲的时候。   许致淳的身形俯下,淡影顺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而下,赵鸾沅细致的脚趾慢慢蜷缩起来,白腻如玉。   他年轻力壮,力气又大,瘦腰劲力十足。淡淡的光亮印在他深眸中。赵鸾沅偏着头,薄汗顺着脸颊滑下,美人榻的绒毯一角杂乱垂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后,赵鸾沅侧躺在睡椅上,一只柔白的脚尖无力点地,懒洋洋道:“安分些了?还气吗?”   许致淳下巴靠着她的细肩,手轻轻放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捏她的耳垂,应了声恩,示意自己没消气。   “脾气愈发大了,这种时候还生我气,”赵鸾沅无奈,“算起来我才是外人,你这样亲近我,你父母该妒忌了。”   许致淳不说话,赵鸾沅心想难道自己真的太由着他了?这孩子都发了一整天的小脾气。   她转头看他一眼。   许致淳按住她的肩膀,翻了身。   “……致淳,我不想离间你与你父亲,”赵鸾沅微曲起腿,轻皱眉,等缓过来后,又看着他的眼睛,“他从小便备受家族期待,我父母亦然满意于他……他见我有难,常常私下助我……当年我缺味药,他废了许多心思……硬是找给了我……偏什么都不说,我起初还以为是兄长带回来的。”   衣袍垫在身子底下,她一段话断了好几次,胸口的起伏伴随热气的呼出。少年健壮的身体结实,薄薄的一层肌|肉附在身体上。   平日赵鸾沅要是和他说这种话,他肯定是捂耳不听,要不然也是一顿冷嘲热讽,表示不满,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安分。   只有这时候他是愿意听,也最听得进去,不会太吵太闹。   她对他父亲实在是太过歉疚,把事情和许致淳解释清楚不可能,但她也不想让他对自己父亲心生厌恶。   轻纱幔帐隐去淡淡的身影,药池的热意腾腾而上。   “他害你名声扫地。”许致淳的头埋在她颈窝中,“别人面上不说你,背地肯定议论纷纷,几番惺惺作态的同情,你听得了那些话,我却是受不了。”   他说的那些,是赵鸾沅以前想达到的效果,众口悠悠,但堵的人不是她。   赵家势颓,嫡系人缺,赵家传位不传庶出,赵鸾沅便成了唯一的继承人。最支持她上位的不是赵家人,而是许家那位老家主。   当年的事情闹得极大,两家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不出意外,赵家与许家决裂,许家因着理亏,不能再动别的手脚。   赵鸾沅刚要说话,胸口的郁气突然涌上来。她偏过头,咳了好几声。   许致淳动作一顿,蹭着她的脸颊:“我当真想你好好的。”   赵鸾沅身体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他清楚——阴体过虚。   他的灵力和血对她都有用处,但都比不上另一种东西。   几近于无的浅淡黑气从他身上涌出,顺着相合之处,小心翼翼进入赵鸾沅的身体。   许致淳的身体强悍异常,隐藏住身份的,只是一重岌岌可危的保障。破了这层,便再也回不到以往。   便是再擅长伪装的魔族,也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普通人。   但许致淳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仅用过一次自己的魔气,三年前本想为赵鸾沅疗伤,没成想因此惹出了祸端。   许致淳若要呆在赵鸾沅身边,便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是你父亲。”赵鸾沅毫无所觉,抬手碰许致淳的侧脸,“若他还活着,你当是备受宠爱的……他最喜欢小孩子。”   许致淳缓缓抬起头,鼻尖碰着她的下巴,道:“他和我真不一样,我最讨厌小孩子。”   有两个侍女从主屋走过来,手里捧着用过熏香的罗袍,许致淳专门吩咐人去弄的。镶嵌缠枝莲纹的隔扇门紧紧关着,她们在外行礼:“家主,该歇了。”   门瞬间从里边打开,侍女心吓了跳。   许致淳站在里边,他衣着完好,面庞清隽雅致,看不出他做过什么。他单手接过盛衣服的檀色托盘,一句话不说,又把门关了起来。   两个侍女虽是已经习惯,但依旧有些面面相觑,她们与旁边的人对视一眼,退了下去。赵鸾沅身边的人没几个是爱说话的,只有许致淳话最多,小事都能念一天。   等赵鸾沅再次出来的时候,她的面容比往常多了几分血色,艳了些许。   侍女没跟着进屋,许致淳不允许,赵鸾沅让她们回去歇息。   夜风微凉,一轮圆月高挂在天空上。罗袍遮住赵鸾沅雪白的肌|肤,她没穿鞋,玉足白净,坐在罗汉床上,轻抿口茶。   许致淳铺开床榻上的锦被,回头问:“我今日专门用了些灵力,怎么样?以前没试过。”   他小时候跑来这没事做,就看侍女为她整理东西,慢慢的自己也学会了。   赵鸾沅身子微倦,但她体内的灵力暖和,流动的血得到了滋润一样。   “明天我问问大阁主,”她手中青白茶杯氤氲雾气,“倒是比平日灵力有用些。”   许致淳摆好枕头,道:“他不太喜欢我缠着你做无用的事,你告诉他,他只会过来同我说不要吵你。”   他做很多事都会告诉赵鸾沅,但会刻意避着大阁主,因为与横山住着赵绮南。   赵鸾沅笑道:“你还知道自己在做无用的事?大抵是灵力直接入体,所以不同以往,不说也无事。”   她身子一直不好,能感受到这些细微的变化,但也知道这持续不久,没怎么放心上。   一个侍女就急匆匆跑进来通报,她急急行礼,道:“家主,中立之地来了消息,灵珠亮了。”   许致淳手一顿,抬头看向赵鸾沅。   赵鸾沅面色未变,这是灵珠第二次变化,于她而言,却是第三次,蘅岚山算一次。   她只是思考片刻,道:“明早备车,我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非主流,明日试试双更 不行就算了   女主并不知道他们是在做男女间的那种事,她只是有概念,没了解过   私设诸多,单纯做不算双修,因为都没有运转灵力 第14章   赵鸾沅只在家中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早的时候,便又打算出远门。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忙碌,知道自己是闲不下来的。   这些日子天色一直都不太好,总有种要下雨的感觉,但主府不会有雨,旁人只觉空气湿润一些。   高大的舆架镶嵌铜金线,车门镂雕繁复的拐子纹,绣云海福纹的车幔垂下,车壁牢固结实,护体灵珠遮风挡雨,流苏稳稳垂在两侧。   大抵是昨天去凤凰阁没叫醒许致淳,他便自己留了心眼,晚上没睡,硬是要跟在她身边。   赵鸾沅稍有无奈,转念想到中立之地有许家的人,便又由着他了。   许致淳不喜欢赵绮南,谁劝也不听,她受托抚养他长大,自然不想他卷进太多纷葛,不如让他和许家那些人接触,看看他想不想回去。   案桌上有一杯清茶,茶香四溢。赵鸾沅端正坐在旁边,正在看一本文书,她好看的眉眼带了丝浅淡的媚意,身子通畅许多。淡月绣莲诃子裹住酥美的雪胸,纤腰削瘦,罗裙紧贴窈窕身形。   许致淳坐在横榻上,一袭白衣干净整洁,他手撑住床沿道:“我睡不着。”   医女没上来,许致淳让她另乘一辆,这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鸾沅头也没抬,知道他是在闹,只道:“此次去中立之地,需要三天时间,路上无聊,你自己找乐子玩玩,我尚有事要处理。”   中立之地的灵珠亮了,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魔族的事在各世家间讨论已久,几年间一无所获,灵珠只能检测存在,却不能指向具体位置,便是要找,也难如登天。   许致淳站起身,身形颀长。他从后抱住她的细腰,宽厚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赵鸾沅身子微微前倾,手轻扶住案桌,文书落在地上。   他靠着她的细肩,说:“我知道你的事不急。”   赵鸾沅手上的事务是不急,要不然也不会许他一个人在这里闹她。他是睡不着,想让人哄。   “下次不用再给我输一整晚灵力,”赵鸾沅捡起文书,合好后放回桌上,她的腰被紧箍着,只得微转过头,“你以前最听我话,现在变了很多。”   许致淳比她还要高,却蹭着她细颈道:“我又没不听你话。”   赵鸾沅最后让他在自己腿上躺了一会儿,他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头轻枕在她身上。   外面飘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浩大队伍的前行并未被打扰。轻薄的毯子盖着许致淳,他高挺的鼻梁愈显俊俏。   赵鸾沅没觉得累,只是身子稍稍疲乏,没什么大影响。她袖口绣的金线低奢,丝罗滑腻,抬手拿起另一本文书,轻轻翻看。   许致淳昨天的东西现在还留在她温热的身子里,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弄出来过。   她并不知道。   赵鸾沅未曾了解过相关事,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弄清。   许致淳确实是困了,刚睡下没多久呼吸就慢慢平缓下来。赵鸾沅素白的手摸他额头,才发现他头热了些。   不知轻重的孩子,灵力全用在她身上了。赵鸾沅心中叹了口气,任他紧紧抱住自己。   她手中的这些文书,是中立之地的心腹施法传来的,说的还是魔族的事。   赵家因蘅岚山的事被怀疑过一次,事情已经查清。魔气虽为假的,但赵鸾沅心中一直有疑。   仙兽的尸首怎么那么巧,就出现在蘅岚山?就算是旁人无意之举,那人到底意欲何为?   赵鸾沅猜想是有人想借着魔族再世这股风捣些阴谋,可即便再怎么样隐蔽也会留下线索,但蘅岚山现在都是赵家的修士,没查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人不一定是针对赵家,但赵家也不会任他人利用。她的手轻抬起,拿下旁边的笔,沾了墨,写了个静字。   魔族残暴狠戾,不到最后时刻,恐怕不会引起世家太大的动作。他们也聪明,这种时候竟知道安分守己,不触犯任何大家族的利益。   世家安稳惯了,反而内斗居多。倒不知那帮魔族是如何藏匿自己的魔气,又究竟有多少魔族存在。   舆架中安安静静,静得能听见许致淳的呼吸声。赵鸾沅轻翻文书,不时写下批注,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却没湿守卫的身体。   能来护卫赵鸾沅的修士,修为绝非常人能比。   时间慢慢流淌,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鸾沅的头发一紧,她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眸看腿上的人,道:“不多睡会?”   许致淳打了个哈欠,又来嗅她身上味道。他呼出的热气带着少年的烫热,隔着几层薄薄的衣物透进赵鸾沅雪腻的肌|肤。   “你身子好香,我睡不着。”   赵鸾沅合上文书,也不打算再看,道:“昨晚说了一天你叔父,使唤侍女用香,都忘记了?”   “我又不是说那种香。”许致淳坐起来,薄被落下,他伸手拿过那杯冷掉的清茶,一口饮尽,也没问赵鸾沅是不是喝过。   赵鸾沅看他把茶杯放回桌上,扶额轻道:“你在我面前从不拘礼,我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外人面前,需得克制一些。”   许致淳又回她怀里躺着,自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她道:“我自然是知道的,连赵绮南都能做到,我又不比他差。”   这两个人一直在私下较劲,互相攀比厉害,赵鸾沅心中都知道。只要他们不过线,她也不会参与小辈间的争纷。   “这是灵珠第二次亮不详之光,”赵鸾沅低头看他,“你爷爷身子不好,上次只露了一面,这次不知来的人是谁。不过能出席这种事,想必在许家的权力不低。”   许致淳脸埋进她软和的小腹,充耳不闻,不打算听她说这些事。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陪赵鸾沅一辈子,对许家的事情能不听便不听,就仿佛他哪一时刻听进去了,她就要把他送回许家一样。   赵鸾沅温暖的指尖碰他脸颊,他便不情不愿地露出半张脸看她,让赵鸾沅心中又叹口气。   若许致淳身份简单些,或者说她自己身体比现在好,赵鸾沅留他一辈子倒不是小问题。到时指个赵姓女子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他能算上半个赵家人,只要不接触核心事宜,赵绮南也不会对他下手。   但她近日身子越发不好,赵鸾沅没有用千淬火的时间,到时候取许致淳血一事怕是会成为常态。更有甚者,大阁主或许会对许致淳说些不该说的话。   许致淳是那个人的儿子,她也确实把许致淳当自家孩子。便是他叫她一声姐姐,两人也差着辈分,这般小的孩子,只会让她罪孽深重。   赵鸾沅道:“你虽是在赵家长大,但你要是想回许家,并不难。就算他们不给你好位置,让你衣食无忧也简单。”   照许家的处事方式,不太可能将家族中的好资源倾向许致淳,若他想在族中有一席之地,便只能先对赵家出手,以证自己与她并无瓜葛。   但赵鸾沅很少让他接触大事,他没下手的机会。且以许致淳单纯的性子,他回许家后,私下把许家秘事告诉她的可能性还大点。   他母亲帮他考虑了前半生的路,让他在赵家安然度日,却没多想赵鸾沅不在之后,他以后怎么办。   许之一字,便代表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致淳没回赵鸾沅的话,只是抬头看她一眼,转过身。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背对赵鸾沅,一言不发。   赵鸾沅的长发垂在胸前,修长玉白的手指轻收回来。她身边的人都是克制守己的,连赵绮南这等不大的孩子,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   独许致淳这喜怒不定的性子,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若是困了就睡一觉,”赵鸾沅帮他轻扯薄被,手按他宽厚的肩膀,“醒来后吃些东西。”   他攥住她柔滑的手,抬头道:“我都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也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   她不喜欢看他和赵绮南关系不好,他做不了假态,便干脆不见赵绮南。   赵鸾沅无奈应他,又道:“怪我宠了一身你这怪脾气,现在连话也不能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萌有雷,雷的止步   赶不上双更了 第15章   中立之地位于南周最南一侧,虽是灵力稀薄,常年降雪,但供养一颗上万年的灵珠。   取名中立,推领主管理,其中规章由各大世家共同制定,不可冒犯,无论战与和,皆不可在此地动武。看着公正无私,但最后有决定权的,还是顶头上的几大世家。   许致淳和赵鸾沅间一般不会有过夜的矛盾,他惯常黏赵鸾沅,也没可能生她的气。   这几天他一直在舆架中陪赵鸾沅,看她处理事务,抿茶轻歇,竟也不嫌烦闷,心情都好上许多。   赵鸾沅不明白他这怪性子,小小年纪,不爱外边的热闹,偏想一个人挤在她这里,也不吵着出去。   赵氏主府算离得远,耗时三天终于到来。   守卫开出条干净的道,远远可见中立大殿的巍峨,中立之主谢横忙忙领人过来迎接。   天色有些昏暗,飘雪落地,风声呼啸。医女在舆架下边侯着,手臂里搭着带绒的斗篷衣。   小厮恭敬把四角束腰圆凳放底下,许致淳掀帘下来,又回去扶赵鸾沅。   赵鸾沅换了身浅蓝色整洁的罗裙,衣襟纤正,束带紧束住纤细腰身。   她在舆架上也不是时时有事,闲时陪许致淳躺了一会儿。他一直都很喜欢在她怀里睡觉,睡姿又不安稳,衣服被他蹭乱了,便直接换了一件。   她脸蛋白皙,透着淡淡的红润,眸眼中含天生的矜贵,让人不敢生冒犯之意。许致淳身体是滚热的,只是被他抱住,便觉身子暖和了。   医女上前给赵鸾沅披上斗篷衣,遮挡住吹来的阴寒,她双手为赵鸾沅系上细带,又低声道:“陆家主也来了。”   地上有厚厚的积雪,枝杈被压得弯下来,修真者运转灵力便可抵御寒冷,赵鸾沅身子差,要多加些衣服。   赵鸾沅没表现出太多惊疑,她纤手放在许致淳手臂上,轻轻颔首:“知道了。”   许致淳轻扶住她的腰:“我听过你和他的事。”   赵鸾沅抬头道:“别道听途说,不必放心上,你和侍卫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世人都知陆元笏极少亲自露面,一般都是陆家丹阳子参加这些事。说他重视这件事,可能谈不上,最多是因她上次让大阁主说了些话,惹恼了人。   谢横过来拱手行礼道“有些日子未见,赵家主气色好上许多。”   他打量许致淳,又笑说:“想必这位就是致淳公子,当真一表人才,俊俏不凡。”   谢横是处事圆滑之人,眼力劲足,和所有世家都交好。他为防止冒犯,特意找过大世家中公子小姐的画像。赵绮南随赵鸾沅来过,他认得,许致淳虽是第一次见,但看他的年纪,也猜得到。   许致淳手放从赵鸾沅腰间放下来,拱手回礼,道:“多谢领主夸奖。”   他的模样比刚才沉稳许多,赵鸾沅也知道他懂得分寸。   她轻拍他的手背,让守卫把许致淳带下去。赵家在这有片独立的宅子,由赵家侍卫把守。   许致淳这次倒是听话,没闹,只是看了她一眼,跟人离开。   谢横眯眼看向他,又收回视线,道:“陆家主和萧家主来看转了圈,回住所休息,许家的说是抱恙,来了位二少爷,他们都已经看过当时灵珠亮起的场景,您是否要去看看?”   许二少爷……赵鸾沅脚步顿了顿,她点头道:“去看看和上次是不是一样。”   谢横跟在她后头,距离有度,恭敬同她道:“谢某私下觉得比起上次,此次不详得多,灵珠极为敏锐,即便是一丝小小的魔气也不会错认,家主最好多做准备,我总觉日后会出大问题。”   他这番话对不少人都说过,无论是谁都能听出一些套近乎的关切,没有隐瞒。他能被推上这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原因。   赵鸾沅拢了拢斗篷衣,道:“明明已经灭族,也不知道是怎样重现于世。也罢,连蘅岚山一事都是假的,猜也猜不出结果。”   蘅岚山有魔气出现,虽被证实是假的,但赵家平白无故出这种事,她不想说也正常。   谢横伸手请赵鸾沅往里厅去,转了话头道:“从前未看见这位致淳公子出远门,现在终于见上一面……性子虽不怎么像铎少爷,但赵家主养得好,好生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许致淳样貌和性子都不太像许铎,但他作为许家的血脉,脸却是继承了许家的优处,丰神俊朗。   “长得是好,小脾气也大。”赵鸾沅笑了笑,“不过还行,算听话。”   自己养大的孩子受人夸奖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赵鸾沅也不能免俗。她对许致淳很少抱有期望,他和赵绮南不一样,肩上的担子并不重。   谢横是个人精,心道这许家公子当真是得宠,很多人都在传赵家主对未婚夫旧情难忘,现下看来,确实有两分依据。   ……   等赵鸾沅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宽敞的府邸悬挂大灯笼,侍卫林立,地上到处都是厚实的积雪。   雪地上有几道不同的车辙,赵鸾沅看着皎洁月光下车辙,不做反应。   医女讶然道:“没想到真是这位二少爷。”   赵鸾沅回过神,道:“他倒是厉害。”   她转身走进大门,才绕过雕刻深处梅花的影壁,抬头便看见许致淳一个人坐在屋檐回廊中的横木杆上。他曲起条腿,微踩在柱上,另一只腿轻轻垂下,手里把弄赵鸾沅给的银铃。   月光皎明,白雪随风四处飘走,许致淳没用灵力遮挡,肩膀上飘落了零星几颗。   他见赵鸾沅静静站在风雪中,直接从横木杆上跳下来,银铃一阵轻响。许致淳走向她,地上陷下一排脚印。   赵鸾沅心中无奈,任他冰凉的手拉住自己,许致淳抱怨道:“我真以为你一会儿就回来,结果等到了现在。”   “遇见些人,耽搁了。”她发觉许致淳的手是真冷,轻轻回握,“怎么不回屋里待着?”   他只穿一袭淡白衣衫,没多加外衫,许致淳没觉得凉,拉着她边走边道:“我又不冷,等你也没什么。今天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发现雪根本没有停的痕迹,到了晚上肯定冷,你上次在这儿待了三个月,也不知道冻成什么样,幸好我今天随你来了。”   温暖的灵力通过掌心输给赵鸾沅,他年纪小,确实是最不怕冷的。   医女和侍女跟在后边,雪依旧在下,赵鸾沅摇头笑道:“你想得倒挺多。”   府邸安静无声,屋内燃着高直的榆木灯,四处都透着暖和的热意。罗汉床点盏琉璃小灯,医女帮赵鸾沅解下斗篷衣,扶她坐下,又差人端药上来。   许致淳拿巾帕浸了热水,高大的身体站在她面前,低头给她仔细擦手,问道:“你今天遇见谁了。”   赵鸾沅没瞒他,轻道:“和许二少爷碰了一面,他是庶出,灵力普通,虽和你父亲是兄弟,但比你父亲大许多,心思颇多,手段狠毒。方才同我说如果有可能,他想寻你回去。”   许家这位二少爷能来,有些出乎她意料,可照她对许家的了解,也确实不奇怪。狠不下心的人,永远坐不到那个位置。   许致淳手微顿,想了想:“不认识,没听过,不许说。”   赵鸾沅叹声:“他怕是容不下你。”   许致淳一脸奇怪道:“我又不在乎。”   侍女端着檀红托盘上来,将瓷玉碗轻轻放在红木圆桌上,退了下去。   许致淳把巾帕丢回热水中,溅起些水花。长腿拐了张圆凳,把药拿手上,坐在一旁,先帮赵鸾沅试了试药温。   “你喝的药怎么总是苦的,”他拧眉看她,“还不如喝我的血。”   赵鸾沅手轻撑在小几上,与他视线相对,心想这孩子永远只挑自己喜欢的话听,以后她要是真不在了,他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小孩子身体是真的很暖和,冬天同个被窝睡觉特舒服 第16章   榆木灯的淡亮光芒从屋内透出来,天色尚早,缱绻的柔纱帷幔垂在地上,遮住床榻上的人影。   赵鸾沅轻倚床栏,长发散搭在细肩上。   一个暗探跪在地上,拱手禀报道:“据查,许老家主意识不清,正在密阁中养伤,许二少爷得了家中两位长老相助,通过许家姨娘的手,拿到来此处的令牌。”   赵鸾沅的手搭在许致淳背上,轻道:“让人留意他近期的路程,不可做得太过让他发现。再让管事把近日的事策放进书房,我待会要看。”   她浅眠易醒,在舆架中陪许致淳躺得久了,也没困意,不如找些事做。   暗探应是,退了下去。   赵鸾沅身着单薄柔|滑的丝袍,系带微散开,堪堪遮住雪白的软胸,肌|肤凝玉般。许致淳靠在她身上,烫热的呼吸平缓,黏在她腰腹。   他睡姿从来没端正过,明明比她要高大,却偏偏要缩在她怀里,这坏习惯总改不了。   赵鸾沅心中微叹了口气,今天晚上他本不该睡在这儿,但说什么也不愿意走,看着没把许二少爷放心上,结果记得比谁都清楚。   她确实有送他回去的打算,但见了那个人后,又觉许致淳回本家不行。许致淳要是像赵绮南一样是赵家的孩子倒好,便是受不到优待,至少性命无忧。   再说这孩子敏感又黏人,她从不敢用重话教训,要是回到家中,不知道旁人私下会说他什么,如果没有靠山,受了欺负怕也不敢还手。   修长的指尖给他拉上锦被,许致淳忽然醒了,茫然睁开眼,懵懂的目光看向赵鸾沅。他又给赵鸾沅输了半天灵力,才睡了几个时辰。   赵鸾沅一直以为自己养的这个孩子纯良,从没往坏处想过。她心霎时软了软,道:“睡吧,还早,我得先起了。”   许致淳这张脸很有年少的朝气,便是才从梦中醒来,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喜爱之意。他有劲的手臂用力了些,搂住她的腰,打了个哈欠,道:“还没休息够,你还要不要你身子了?”   “明天再休息,有些事想现在去核实。”赵鸾沅道,“你睡吧,醒来后带你出去转转。”   许致淳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赵鸾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绮南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比你拘谨多了,”她掀开锦被,玉足轻踩着地下的绒毯,“领他见府内的管事,羞得躲到我身后,你瞧着比他稳重些。”   许致淳慢慢抬头,安静看她窈窕的背影。   赵绮南那时候回来才一年,但要见的人却不少。一族之主的修为不一定要很厉害,但一定要学会处事识人,那年中立之地有别的事情,赵鸾沅没带他,带了赵绮南。   她怕他哭着吵闹,甚至连说都没和他说,等离开了以后,他兴冲冲去她屋子找她,侍女才告诉他,家主要离家一月。   他头脑懵然,双脚被钉在原地,没法形容那时的感受。   许致淳有自知之明,他一开始便知道自己不是赵家的人,得赵鸾沅宠爱已是难得。可那时心中升起来的恨意从没有那样深过,一种被背叛的感觉由内而外,让他心脏快要炸裂。   赵绮南一回来,就抢了他所有的东西。   他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院子,心想这辈子也不理她了,她死在外面算了,他再也不要见她了。   可等到她再次回来,轻轻弯着好看的眉眼,朝他伸手,叫他致淳的时候,他眼睛红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在一刹那间爆发出来,他埋在她怀里难受哭了半天,死死搂住她,谁来劝也不放开。   她好似知道了什么,一句话没说,让侍女都退了下去后,才伸手把他抱在怀里,低头帮他抹掉眼泪,轻声哄他,说他这个月都很乖巧,她高兴极了。   他哭得打嗝,难过委屈掺杂在一起,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让她出事,最喜欢她了。   榆木灯微亮,赵鸾沅方要站起来,又突然被许致淳拉住,跌了回去,手肘撑锦被,许致淳搂住她的肩膀,压紧她的腿,不许她离开。   赵鸾沅道:“致淳。”   他的手臂和胸膛都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显臃肿,也不单薄,是少年独有的结实。赵鸾沅没察觉到这些,她只是无奈极了,刚心软了没多久,这孩子又闹起来了。   许致淳头靠住她细肩,手不许她走,皱眉道:“那些事你让管事去做不也行吗?你带赵绮南出来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等你。”   赵鸾沅心中扶额,那番话摆明是在夸他,真不知道又想了哪出。   她道:“平日少想这些东西,以后多看看书,再不济练练箫也行。”   灵珠示凶兆的时机太巧,恰在赵鸾沅拿到玉箫的当晚。许致淳那天早上回了一趟自己院中,只是粗略看了一眼这把上好的箫,便让小厮先收起来。   虽说这是赵鸾沅用了心思向人讨来的,但比起本就属于赵鸾沅的那把寒来剑,总是差点东西。   许致淳蹭了蹭她的后颈,开口道:“我现在陪你出来,又没时间,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做什么?你要是这样,我下次就去告诉大阁主,说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子。”   “学会要挟我了?”赵鸾沅讶然,回头看他。   “有这个出去的时间,你倒不如陪陪我,反正还早。”许致淳脸蹭她脖颈,又和她贴近了些,抱紧她,手臂压在她的软峰上。   ……   漫天飞雪夹杂在寒风中,中立大殿高大巍峨。守卫森严如堡垒,雪树林立,宽大的红毯铺地向殿内延伸。   赵鸾沅纤白的手扶着车沿,软鞋轻踏圆凳,下了宽敞的舆架,带绒的斗篷衣遮蔽寒冷。   她今早打算去看看近期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但许致淳缠住她不许走。他最喜欢紧紧搂住她,让她动不了,玩那些小事。赵鸾沅随他惯了,但从后面,那般慢的速度,实在磨得她有些无法接受。   许致淳以前从没有这样过。   他的亲近虽是稍稍过头,但从不做坏事,倒也能够允许,只是总喜欢找没什么人玩的事找她,令赵鸾沅颇为头疼。   许致淳单手撩开帘幔,他衣襟稍有不整,刚才靠在赵鸾沅腿上,又睡了一觉。   寒风微凉,他单膝半跪在舆架上边,不乐道:“我不能陪你进去,你早些回来。”   许致淳虽跟赵鸾沅来了这地方,但他身份特殊,非赵家人,不可能陪在她身边,魔族、灵珠等事重大,也用不着他参与。   赵鸾沅捂唇咳了一声,道:“你若是想出去逛逛,带上侍卫。”   四处都是飘落的雪,许致淳听见她这声轻咳,直接从舆架跳下来,边拿出枚丹药边说:“你以后别起那么早,这里又不比家里,天寒地冻,吃药后进殿内暖和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叫他许致淳,赵鸾沅心里叫他许致纯   女主从没接触过那方面的事,kiss在她眼里可能都比那些事过分些   垃圾作者_(:з)∠)_ 第17章   赵鸾沅吃下药后,便进了议事的中立大殿,赵家的侍女小心伺候着。   许致淳轻靠车架,手里的瓷玉瓶透莹凉,他双手相交,视线看赵鸾沅淡然的背影慢慢远去。他手放开,轻抛起玉瓶,又落回手心,突然笑了笑。   她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许致淳转身要回舆架时,动作微顿,似是察觉到什么奇怪,他回过头,看见一队车架过来。   这队车架漆黄鎏金,低奢豪贵,不比赵家的差。明明人不少,但他们的动作却很轻,外人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是陆家。   听说陆家主这次也来了。   陆元笏是陆家的现任家主,沉迷炼丹,常年不出门,身形高大,俊脸却有种不见天日的苍白,看着甚至比赵鸾沅还要虚弱。他近些年更是足不出户,陆家的人能见到他已经很不错了。   蘅岚山一事能引他出去,赵鸾沅心中还诧异了会。   她和他有些纠葛,但她一向不把这些无趣的事放在心上,更不喜欢把感情掺杂在事务当中。   此次所议之事,依旧与魔族有关,来的只有四大世家。南周几千年来平静并非假的,灵珠也非寻常之物,没可能莫名其妙出了差错。   陆家丹阳子是位耄耋老人,和气待人,但处事极为有手段,对陆元笏很严格,但陆元笏不想出门,丹阳子也没法强迫他外出。   陆元笏在炼丹方面一绝,丹阳子已经经历过三次陆家掌权人更替,对该商议的事宜都十分熟悉,也不需他亲自出场。   他这次愿出门,丹阳子虽是吃惊,但也不可不谓欣喜。   陆元笏性子喜静,为人刻板,往日极少出席这种商谈,什么也不管。若非陆家根基稳,怕是要被败在他手里。   殿内四处鎏金,辉煌异常,高大的盘龙梁柱顶立,温暖如春。   赵鸾沅端坐上座,手中轻拿一杯香茗,袅袅雾气慢慢升起。许家替位的是位庶出二少爷,身份本来就低,她是最首,旁人比不得。   许家左上位,但许二少爷缺席。陆家右位,萧家下位,除却萧家有位小辈在场外,其余都是老一辈的长老之类。   谢横虽为领主,但他没资格参加此次商谈。几大的世家独断,内斗外争,端的高姿态,便是相对平易近人的赵鸾沅,骨子里也是冷漠的。   陆元笏似乎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连声音都有种奇怪的嘶哑,他道:“赵氏蘅岚山一事虽为假,但苍蝇不叮无缝蛋,赵家主若是有隐瞒之事,最好早日说清楚。”   熬制丹药需时间与精力,成败与否皆在细节,陆元笏日夜不离,最是伤神。   他一开口便冲赵鸾沅,没有顾忌,丝毫不怕得罪目前风头最盛的赵家,让在场的人的心倏地一惊。   陆元笏与赵鸾沅间的关系本就不是很好,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   上次陆元笏闯进赵家的地域,讨要蘅岚山仙兽被拒,大阁主无意间把这件事说给丹阳子,丹阳子识趣,退步让利,陆元笏也被训斥了一通。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清茶,连头也没抬,柔软长发垂及腰间。罗裙衬她纤细腰身,虽看着不像坐这种位置的人,但眉眼间的漠然让人不敢得罪。   一旁的赵家人似是讶然,道:“陆家主开口之前,当好好想想,家主在中立之地待了有三月之久,怎还会有隐瞒?”   萧氏老家主萧正胡须白长,开口道:“怪不得陆家主,他平日少出门,约摸是消息不太灵通。许二少爷怕是知道得都多点,没来可惜,也不知昨晚是何人行刺。”   萧家势弱,依附赵家。   许家来的那位在昨晚遇刺,伤势如何并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没人去猜,赵鸾沅没就此多言,只道:“灵珠除了三年前亮过一次外,也就只有前几天现出异样,诸位有何见解?”   丹阳子对他皱眉,陆元笏没再多说,冷笑了声,好似知她是这种反应。   赵鸾沅看了陆元笏一眼。   丹阳子接话道:“魔族若真想隐藏,常人极难察觉,陆家不敢保证别的,只得说一句境内并未怪异。”   ……   许致淳在外等了赵鸾沅半天,哪也没去。他手里有块新的檀香木,拿着小刀细细雕刻,等淡淡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迅速把小刀和檀香木收回去,将碎杂的木屑收了起来。   赵鸾沅没上舆架,安静立在外边,有人在她旁边说话,便是离得特别近,也有种听不清的感觉。   她颔了首,那人退了下去。   医女上前附耳道:“您在殿内咳了好几声,幸而旁人习惯,没多加怀疑,但您才刚吃过血药没多久,不该如此。”   “这里不同别地,寒气浸体,故而伤了一些。”赵鸾沅道,“回去熬几味暖体的药。”   她了解自己的身子,这几月内只有在药池陪许致淳的那天感觉最好。但晚上也还行,是他的灵力起了些作用。   赵鸾沅要上舆架时,踩着脚凳的步子突然顿了顿,她心中闪过一丝怪异,许致淳在这时掀开帘。   “回来了?”   赵鸾沅的心思被打断,便没留多久,他伸手拉过她柔白的手,牵她上来。赵鸾沅微提裙,借他手臂的力回去。   许致淳轻搀住她,抱怨说:“你们说得也太久了些,我差点就要睡着了。”   许致淳袖口有股新鲜的香木碎屑味,赵鸾沅嗅见了,一下便知他又是在假抱怨,他方才肯定是在做什么事。   她也没戳穿,只是抬手轻捏他脸道:“本打算今天带你去闲逛,但现下是不行了。”   魔族一事说急不急,说缓也不能缓,最后共同定了个期限,要求全力彻查。许二少爷没来,赵鸾沅便理所当然得了督察之位,有权进入旁余世家视察——便是他来了,也影响不到结果。   但赵鸾沅一般都不会对许致淳说这种事,他也不适合听,说得多了,指不定还嫌烦,让她别总处理事务。   许致淳皱了眉,没问她议了什么,扶她坐下后,提了一句:“我看见陆家主了,他脸色似乎不太对。往日听别人说起他,总觉是个孤傲的人,但今天看着似乎有点不太像。”   他从小就不喜欢和赵鸾沅有过牵扯的人,说两句奇怪正常不过。   “确有怪异,他今天竟是直接开口说了我,让我惊讶了会,”赵鸾沅却没反驳许致淳,“其中条条道道弯路多,这等事也用不着我们插手,落人口舌不值当。”   世家大族重口碑脸面,赵鸾沅最了解这点,她不会给人送把柄。   作者有话要说:修真的世界里,怀孕不是那么容易的!修为越高越难,男主本质还是个魔,更加难 第18章   雪花纷纷落下,天又逐渐变得更冷起来,陆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许二少爷遇刺,于情于理,许致淳都应该过去看一眼。   那边也来了帖子,请他一叙。   赵鸾沅倒不担心他会惹出什么岔子,许致淳有分寸,只不过平时黏她了些,所以才会在她面前发小脾气。   但她还是怕他生怯,仔细吩咐了一次。   赵鸾沅刚接了事,要接见人,让赵家的管事把他送去许府。   许致淳心中好似有千万分的不愿意,但赵鸾沅并未打算送他回去,他这时再闹,便真会招她烦,只得皱着眉去了一趟。   许二少爷名为许哲之,面庞温润如玉,眼角处有一条细细的皱纹,不显老气,倒是平添儒雅之风。他看着像没有任何脾气的老好人,似乎很容易被人看透。   宽敞的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透过镂雕缠枝莲纹的铜炉,高柱直立,绣着清雅梅花的暗红帷幔遮挡住窗牖外的亮光。   许哲之胸口受了刀伤,用白布包扎完好,吃了丹药后,现在正躺在床榻上静养。屋内有两排面相严肃的侍卫把守,腰间配刀,刀柄坠红色剑穗。   许致淳静静立在原地,腰间的护身银铃并不显眼,但识物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赵鸾沅自小带到大的东西,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伺候的侍卫扶许哲之起来,他靠着床栏,咳了几声,侍女端来养身的汤药,他轻轻推开,抬头朝许致淳温温笑道:“我今早出了事,莫要见怪。你便是致淳?”   许致淳点头,他脸庞干净,身形颀长。   许哲之眼神打量他,开颜笑道:“你虽说不太像铎儿,但也生得一副好样貌。你应当没见过我,按照辈分,你该叫我声伯伯。”   许致淳当年回来时有人质疑过他身份,怀疑他母亲想要把野孩子当真龙,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许家骨血,与许铎血脉相通。   许哲之叫得亲近,仿佛和许铎关系很好一样。但许铎是嫡出的,族中精心培养,许哲之年纪长他许多,但两人不住一处,以他们的身份,最多只能算说得上话。   许致淳没有在赵鸾沅面前的稚气,另有一番沉着稳重,只开口道:“许二少爷寻我来,是有何事?”   许哲之又咳了好几声,这次好像牵扯到了伤口,他脸上都有几分难受痛苦,侍女忙替他顺背。   许致淳安静站在原地,脸色没有任何改变。面前的人是他父亲的兄长,与他血脉相连,但在他眼中,也只是个陌生人。   良久之后,许哲之慢慢缓过口气,他无奈笑道:“我那些弟弟叔伯都是有野心的,也不知是谁派来的人,若非我反应及时,命可能都没了。”   许致淳道:“望二少爷身体早日康复。”   他迟迟来的这句话让许哲之笑了笑。   “可是鸾沅教你说的这些话?”   他的语气透着熟稔,鸾沅二字像是叫过许多次——即便是赵府内,能叫赵鸾沅本名的人也不多。   许致淳只回道:“二少爷要见我,姐姐便让我来一趟,其余并未多说。”   他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说赵鸾沅的事,许致淳习惯直接问她,她什么都会说。   许哲之又是摇头一笑,道:“你从小在她身边长大,难怪随了她的冷淡性子,看你一身的灵力浑厚,她也有不少功劳。不过你不是赵家的人,想必处事为人方面,她应当什么都没教过你。”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为赵鸾沅澄清,但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明白,摆明想说赵鸾沅对许致淳不善。   许哲之想得也没错,赵鸾沅是许致淳父亲未过门的未婚妻外,退亲一事尚有间隙,尤其她还是赵家现任的家主,自然事事以族中利益为主。   许致淳自小便是个有资质的,在同辈中是为佼佼者,她底下还有个亲侄子,她没可能为自家树敌。   许致淳安安静静,没有回他。   他没说对,但也没说错,可许致淳不喜欢听。   许哲之喝了一口温热的汤药,看向许致淳,笑着开口道:“你是否想回本家?我可帮你。”   许致淳仿佛没听见他刚才的话,他的劲腰挺直,周身淡然,一袭白衫衬出少年高大身材,言语中不卑不亢,只道:“赵姐姐平日对我极好,不劳你费心。我在赵家十几年,许二少爷这时要我回去,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许哲之摆手让侍女小厮都下去,仅留下护身的侍卫。红木方桌铺绒垫,角落的紫檀木小几放精致的梅花盆栽。   “别干站着,坐吧。”许哲之很是自来熟,像个亲近的长辈,招手让他坐下,“铎儿小时候叫我声哥哥,你这般拘谨,让我都不自在了。说起来你应该没听过你父亲的事,鸾沅未过门,他又有了你母亲,她不说也怪不得她。”   他的话像无趣的闲聊,但句句都带针。   许致淳周围都是许家的侍卫,个个都是灵力高深,他并不想招惹是非,让赵鸾沅难做,只是退后步道:“二少爷若是无事,我该回府了。”   他是姓许的,回赵府却说得理所当然。   许哲之看着他,咳了两声。许致淳转身要离去时,许哲之看着他的背影,又突然开口道:“你父母和鸾沅的事,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许致淳的脚步停了一下。   这些事是禁忌,谁都不会提。   “说来也是奇怪,铎儿当年并没有任何移情别恋的迹象,大婚前夕竟提出退婚,让家中人都十分震惊,父亲直接将他关了禁闭。”   当年和赵家联姻并不简单,赵家只剩赵鸾沅,如果嫁入许家,于许家而言,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不废一兵一卒,不违人伦道义。   “他逃了婚,而这件本该压下去的丑事,几天内便传遍了天下,他在赵家危急之时做出这种事,名声全无,两家人都丢尽了脸。”   许哲之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胸口的伤痕浸出了血,疼得让他深吸了几口气。一个侍卫上前为他倒了颗止血的丹药,他的伤口似乎不是一般的武器所伤,丹药只能勉强抑制住流血。   “往事种种与我无关,便是知道得再清楚,我也依旧向着姐姐,”许致淳回头,“二少爷若想挑拨离间,那找错人了。”   许哲之似乎早有所料。   “你倒是十分信赖她。”他惋惜道,“你如果不想回来也罢,我也不会逼迫你。但你可不要做出威胁到赵家的事,即便你是她养大的孩子,她对你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的好,她若狠起来,没人能逃过她的手。”   许致淳奇怪道:“她对我有恩,要我的命也无所谓,二少爷所说之事,实属多虑。”   作者有话要说:小短篇 第19章   许致淳的话没让许哲之起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微微摇头,眸中可惜,让人送许致淳出去。   “她从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现在养人却是有手段。”许哲之莫名笑了,“小致淳,你父母已经没了,你可别太信任她。”   许致淳看了他一眼,回去后,皱眉把所有的话都和赵鸾沅说了一遍。   赵鸾沅端坐在紫檀木刻碎纹扶手椅上,纤白的手间轻捏毛笔,在书房批文书,红色的玉石耳坠垂在白皙的脖颈间。   她头没怎么抬,道:“他说话就是那样,我以前和他相识,还被他骗过。”   赵鸾沅当年与许铎交好,去过许家,偶然间与许哲之相识。   那时候赵家什么事都没发生,赵鸾沅的阴质之体对她自己的影响也没现在严重。她性子活泼,喜欢自己一个人四处乱走,自己坐在墙头,看他种了半天的花,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要不然怎么就他一个花匠。   他蹲在地上,抬起头,袖子卷在手臂间,修长的手指沾了泥污。常人只要看他一眼,便觉儒雅至极,一个照顾花的花匠自不可能是这样的。   赵鸾沅不过是闲着无聊,对他感兴趣。   许哲之好像认出了她,却没多大反应,开口说句小女孩,不要吵,自己找人去玩。   赵鸾沅自然没走,她本就是找乐子的人,看他净手之后,又提桶水来浇花,花艳得喜人,赵鸾沅心中痒痒,跳了下来,站在青石板上,理直气壮伸出纤小的手。   他愣了愣,似乎料到了她想做什么,莫名奇妙笑了笑,将手中的瘦瓜瓢递给她,说这些花十分娇贵,水多一分少一分,都可能出事,所以他才自己照看,让她不要浇坏了花。   赵鸾沅虽还是爱玩闹的性子,但也不是闯祸的人。   不过这些花确实比人娇贵,当第一株仙花在她手中蔫掉之后,赵鸾沅沉默把瘦瓜瓢还回给他,惹他笑了出来。   他这里清静,有个秋千,后来赵鸾沅才知道那是他亲手为死去的发妻做的。赵鸾沅天生喜静,坐在秋千上看了他半天,之后才问他是谁。   许哲之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恍惚了一下,不过赵鸾沅没发觉。她那时才是十几岁的少女,心大又不记事,像朵娇艳的花。   他也没说他是谁,最后送了她一盆小小的闲妗花,花长得像蹁跹的蝴蝶,开得很艳。   许哲之同她强调,这花不出名,但最是矜贵,受不得风,也不能暴晒,没什么人愿意养,耗神耗力,能养到第五朵花的,是万中挑一的人。   他这话末了,又犹豫会,摇头把花收了回去,说算了。这花早中晚都要细心,连晚上都要有月光照,她肯定养不活。   赵鸾沅是个怕麻烦的,但也不想任人看低,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说养到第五朵就给他好看。   她当天晚上就回了赵府,本打算把东西交给小厮,又觉许哲之交付的表情过于慎重,最后还是放自己屋子,小心翼翼照料好几天,觉都没怎么睡。   母亲来她房间,看见她照料这花时讶然十足。   赵鸾沅这才知道,这东西命硬,是最好养,放着几个月不理都没事。   光亮透进窗牖的麻纸,许致淳双手交叠搭在扶手椅上,玩赵鸾沅头发,不乐道:“我都说不想见他了,你们偏要我去,侍卫守在屋里,让人浑身都不舒服……强抢民女?怎么这种事都送到你手上?”   许致淳现在完全像是赵家的人,什么私密的话都跟她说,也不怕她利用他。   赵鸾沅开口道:“自己人,想看我的态度。”   “派人杀了最好,”许致淳不在意,撩她头发,“别到时坏你名声。”   赵鸾沅的笔微微顿了顿,她的字很大气,不像寻常女子的清雅,许致淳从前非常喜欢,启蒙没多久时,甚至偷偷拿了她写字的字帖练字,被小厮发现后,闹出了大事。   院中的侍卫严阵以待,大阁主和二阁主亲自过来,眉皱得极紧,个子不高的许致淳拘谨坐在赵鸾沅腿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她把手里的笔轻轻收了起来,又把文书合上,放在一旁。   赵鸾沅微微抬头,眼眸看他,轻道:“陪我出去走走?”   “外面太冷,不去。”许致淳双手轻轻搂住她脖颈,嗅见她身上的气味后,顿了顿,“你累了?还是我吵着你了?”   他眼眸颜色变深了,她今天肯定见了外人,还和人靠得很近,那人还摸了她的脸。   许致淳蹭着她,手也搂她紧紧地。   赵鸾沅手轻轻搭在他手上,他事事以她为主,从不掩饰,大抵是小时候没人护着,她对他宠了些,便被他当成了母亲。   她开口道:“五天后回去,你没来过这地方,不想逛一逛?”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想了想,“我想听听你和那位二少爷的事,你们怎么认识的,他竟直接叫了你名字。”   许致淳听许哲之叫赵鸾沅的名字,心中便猜到他们是旧相识,关系还可以。   “陈年老事,”赵鸾沅也不好对许致淳说自己从前的傻事,“没什么好说的,起来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许致淳咬她的脸,虽然没用力气,也没留下牙印。   但赵鸾沅皱了眉,开口道:“坏习惯还没改?舔|舔咬咬的,像什么话?”   许致淳问:“你在我出去的那段时间,见了谁?”   ……   赵鸾沅最终还是没告诉许致淳她见了谁,她带他去府内走了一圈。从书房绕过曲折的回廊,再往前走几步,有处梅花园。   傲骨红梅绽然开放,枝杈间压薄雪,侍女守在园门口,里面只有她和许致淳两个人。   赵鸾沅斗篷衣挡住风寒,纤长的指尖轻理袖口,边走边说:“中立之地常年冬雪,没什么好玩的,能来的人也不多。唯一出名的,只有一颗万年灵珠,灵珠虽时间长久,但对魔气感应极其敏锐,即便是丝毫难查的,也逃不过它的探查。”   许致淳折断一枝红梅,又闹起了脾气:“你还没和我说今天见了谁。”   他在赵鸾沅的身后,没再往前走。   “管事和医女……丫鬟小厮和侍卫也见了不少,”赵鸾沅脚步也停下来,回头望他,“这些事不能问太多,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旁人却不一定这样以为。”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很短,不会太长   晚安 第20章   天空飘下白雪,梅花满园。雪地柔软,留下一排很淡的脚印。   许致淳站得笔直,手里的红梅精致,轻飘淡香,他却随意丢在地上,开口问:“姐姐不必用骗人的话搪塞,是谁说我了?”   赵鸾沅摇了摇头,前边的四角凉亭柱身漆红,瓦檐被白雪覆住,她走进去,坐在石凳上,许致淳跟在她后面。   “二阁主先前出去是为了查一些事,查到了一些,私下派人给我传信。”赵鸾沅朝他伸出纤白的手,“他跟我说了。”   她的话没说全,赵鸾沅今天是得了二阁主是传信,但也见了外人。   许致淳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猜到是个他不能知道人。   他自然拉过她冰凉的手,站在她面前,皱眉为她输灵力,随后才问:“与我有关?还是说有人怀疑我对赵家不利?”   许致淳知道赵鸾沅的度。   斗篷衣遮住她窈窕的身子,淡色的罗裙柔软贴身,赵鸾沅的长发搭着细肩,眉目如画般精美,她没回他,开口道:“你来赵家的时候还小,我觉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便从未问过你母亲的事,你可记得什么?”   许致淳如实道:“只记得她送我过来,其余的不太记得了。”   空旷的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赵鸾沅体纤端美,仙姿玉色,许致淳也是英俊的少年郎,粗粗一看,像是私会的男女。   赵鸾沅面容微淡,道:“绮南父亲是念家之人,虽爱出门,但不会忘记给家中留信,一直没变,故而父母亲都不担心他。但在他回家的前一天,突然出了意外,谁也找不着他。”   许致淳问:“他不见了?”   赵鸾沅抬头看他:“你当真不记得你母亲和你说过什么?”   许致淳不明所以,却还是听出她话中有话,他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她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对我也不是很亲近。”   他来赵府时也不过六岁,就算把事情记得再清楚,也不可能知道百年前的事。   赵鸾沅捂唇轻咳,许致淳抬起手,温热的手背贴她白皙的脸,只皱眉道:“回去吧,你有什么话非得在这种地方说?”   “本来是想和你一起逛逛……罢了,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许致淳认真看她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事?二阁主说了什么?”   赵鸾沅的手被他紧握着,她轻摇头,笑道:“无事,只是心中有些想不通,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他父母一事很少有人提及,总归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提了也只会令人尴尬。   赵陵桓失踪的事在赵绮南回来那年查过一次,今年得了新线索,二阁主立即出府查找。   本以为和以前一样一无所获,但查出的结果让人吃惊——赵陵桓失踪的那天,和许致淳的母亲动过手。   那时候的赵家还没有落败的迹象,许铎和赵鸾沅的婚事也还有些时日。   时间过去百年之久,正如外人不知当年许铎为何会退婚逃婚,赵陵桓失踪的内情也无从追查。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终归和许致淳没有太大关系。   赵鸾沅微微垂眸,她不知道二阁主送来的信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那许致淳的母亲,或许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你怎么会突然提起她?”许致淳察觉她在想事情,“和你兄长有关?我没听她说过这种事情,她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赵鸾沅回过神来,道:“和你没有关系,不用多虑。这几日可能会有事发生,你自己小心一些,不要在外面闲逛。”   ……   赵鸾沅这句有事发生,与中立之地这颗灵珠相关。   有人趁着她身边无人,专门来找她,和她说了一些事。   许致淳没多问她,也没听她的话,跑了出来。天色暗淡,屋檐下的灯笼亮起了光,他一个人靠在弯曲的回廊墙上。   医女领着两个侍女,端药经过,看见他在这里,道了声小公子。   他抬头,慢慢看向她们。   片刻之后,许致淳端药从回廊出来,精致的月洞石门雕刻傲立寒梅。医女回头看了眼侍女,皆有丝迷茫,只记得自己和许致淳搭了话,把药给了他,其余的一概忘了,和他说了什么也没印象。   赵鸾沅在寝卧中小憩,她这几日的劳碌疲倦,许致淳都看在眼里,说她也不会听。   还有几天便要回去,她却又莫名接了别的事。   许致淳慢慢走进屋中,赵鸾沅已经醒了,侍女在帮她整理罗裙。她发上只插了支玉簪,耳坠也没带。   他把药放在红木圆桌上,坐在紫檀木四角束腰凳上,撑头看她:“才歇了一会儿,又要处理文书?”   赵鸾沅纤腰酥细,脖颈白皙,摇头道:“今晚我出去一趟,你自己歇息。”   “不会是和别的男人相会吧?”许致淳无聊道,“如果不是正事,早些回来。别急着,先把药喝了。”   赵鸾沅拿起药杯,轻吹散热气,她看着许致淳,开口道:“早些休息,我可能要很晚回来,若我在外面见到了你,你以后就不能再来我屋子休息。”   许致淳不太情愿地应下了。   侍女为她披上灰绒斗篷衣,赵鸾沅再次叮嘱一遍许致淳,听见又应了声后,这才走了出去。   赵鸾沅是去见陆元笏,他今早多次出言针对于她,不合他性子,所以他私下来信约见时,赵鸾沅径直让人带他进来,往日她是不会见他的。   他说他们这些人里,有内鬼。赵鸾沅自然知道底下的人不全是忠心无二之辈,但这些并不影响大局,对他这句内鬼不反驳,也没出言赞同。   可陆元笏告诉她,这个内鬼是藏在修者中的魔族,只是用秘术封印了魔族本体,对外才是普通的常人,谁也察觉不到异常。   “以命换命之术必须从出生起便施行,破这秘术不简单,但魔族自行破解,却是不难,他们体内魔力越盛,这层禁制就越薄弱。”   陆元笏同她一行站在幽暗的中立正殿,侍卫严立,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颗万年灵珠依旧圆润透亮,刻古老圣纹的盛鼎之下没有灰尘,干干净净。   赵鸾沅没带许致淳送的那枚耳坠,怕他不听话跟着跑出来。她知道那玉石耳坠不简单,有许致淳的灵力,也能让他察觉到她所在的地方。   她倒不怎么介意,许致淳会闹,也最能闹,不是太重要的事,她都不管他。   陆元笏也发现了,赵鸾沅不会弄这些无聊的东西,他以为她被算计,那东西会将事情泄露出去,伸手过去,想要直接毁了,赵鸾沅拦下了。   她问道:“你是从何得知?”   “不可透露。”陆元笏手背在身后,傲然淡漠,“我知你暗探众多,你也不用担心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往事不堪回首,也望你早日忘了。”   以前不过是年轻时的任性,赵鸾沅明了。   “没有实证,你要我相信你,恐怕有些困难。”她的视线看向灵珠,眸色浅淡,“你要做什么?又或者说,你想得到什么?”   “灭魔一事是大功,我有法子找到,也自有办法血刃,”陆元笏开口,“我可将此项功劳赠与赵家主,只求一救命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思及》   简约优雅的真皮笔记本上斜摆一支昂贵的黑杆钢笔,淡黄纸张上的字迹干净。   I found her.   ——pleasure.   那年期末考试,穿着发白衬衫的贫穷少年得了第一名,奖品是一支昂贵的钢笔。   他面庞清隽,嘴角温润含笑,将这支钢笔送给了季柠。季柠呆愣,所有的少女心思在那一刻爆溢,红着脸尴尬接过来,开始两个人的交往。   她从没想过,那支钢笔其实并不是给她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两年之后,是高考前夜。   那个少年身体颀长,靠着体育馆的墙壁,神色安静,在和另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说话,陈述他三年的暗恋史。   季柠静静站在拐角处,听着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想了想,深觉自己耽误了一对情侣,罪过罪过。她没脸去告别,高考之后发了条再见的短信,让人把钢笔送回给他,默认了两人的分手。   等她再次回国时,已经是七年后。   ——当我爱你入骨时,你已不在我身边。 第21章   正殿之上青瓦飞檐,大柱漆红高大,古老圣洁的纹路刻在梁柱,龙缠盘旋,凤展飞翅,窗牖紧紧关闭,外边漆黑一片。   陆元笏平日极少理事,加上两人关系特殊,已经许久未有接触,这句相求,让赵鸾沅讶然许多。   她微微打量他,开口问:“你要什么东西?”   陆元笏直言道:“偶然得知赵家有味千淬火,我差一味药,故想要此一用。”   千淬火是味治伤灵药,于赵鸾沅有用,对旁人作用也不低。它极其难寻,赵家也只有一株,留着等赵鸾沅腾出时间。   这件事并没声张过,他是从何得知的?   赵鸾沅不动声色道:“陆家主怎么会觉得赵家有这味灵药?就算赵家真有,我又何必因这件事给你?魔族一事非小事,你若是躲躲藏藏,还想与我以利交换,日后真闹出了严重后果,你可担当得起?”   她愿意逐步排查赵家的地域,查探魔族出现的踪迹,不代表她会拿东西换不知真假的事。   陆元笏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开口道:“我也不瞒赵家主,丹阳子年迈患病,需得千淬火炼血骨,他为陆家呕心沥血,我自不惜一切代价救他。赵家主只要把千淬火送到陆家,我保证不会让你赵家动一兵一卒。”   赵鸾沅的隐疾无外人知晓,谁都不知道千淬火对她有什么用。以她现在的繁忙程度,也用不着。   她只是笑了笑,道:“你说得虽好,但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你连如何得知这些消息都不愿告知与我,我也不敢信你。这件大功劳你找旁人也行,许二少爷不也在吗?这等修界大事,也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敢吞功。”   她油盐不进,陆元笏本就不善言语,现下更是被她堵得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赵家主愿意来这里,应当也不像你说得那么清心寡欲。”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只是偶然看书联想发现,没有证据,信不信由你,但赵家主也得想清楚了,蘅岚山一事赵家吃了亏,旁人只是不敢言,若是我与许家合作,做些手脚,你应当也得忙一段时间。现如今许家内部有乱,你何不借此机会更上一层,越上许家?千淬火对你们没用,我却是急需。”   他说的话大胆,但他们两人间加了隔音的灵力,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赵鸾沅不信他书中看来的说辞,但她也确实有心动,丹阳子于陆家不一般,他要是出了事,陆家肯定得乱上一阵。   她被他看穿也不觉奇怪,拢着斗篷衣道:“陆家主都说了这话,我要是不做,倒显得我不识相。千淬火在赵家保存有多久,就看陆家的行动有多快,只不过灵珠还是留在这儿的好,万一离开中立之地出了事,我担当不起。”   他专门带她来这里,不过是想得到灵珠的借用权,只有赵鸾沅和许老家主都有这个权利。许老家主没过来,这事也便由她来决定。   “没有那么远,我怀疑人就在这块地方,”陆元笏道,“赵家主若怕灵珠出事,大可派人在我身边监督。利用灵珠找出魔族并不难,难的只是制服,他们向来蛮横狠毒,身份一经暴露,恐连累无辜,明日尚得借你些东西。”   赵鸾沅讶道:“你刚才可是说过保证赵家不损一兵一卒。”   灵珠闪着温润的光芒,陆元笏道:“我自不会骗赵家主,明晚便可见分晓,我若成功,也望赵家主将千淬火赠与陆家。”   ……   赵鸾沅回到主府时,天已经快亮了。她寝卧中的灯光还亮着,透过窗牖照在回廊的地上,莹莹白雪也添了颜色。   侍女推开门,赵鸾沅走了进去。淡色帷幔用金钩挂起,许致淳趴在红木圆桌上睡觉,头压着手臂,手里攥着刻刀,一个奇怪的檀香木雕还在他手心,看不出在弄什么。   他果然还在等她。   赵鸾沅对一旁为难的侍女摇摇头,让她们下去。   这些侍女没怎么见过许致淳,只知道他受宠,现在家主发令,她们忙行礼,退了下去。   赵鸾沅不在,许致淳跑来这边,谁不敢阻止,但任由他又让人左右为难,他天天这样,实在不合常理。   床榻上的被褥已经乱了,他大抵是在床上躺了会,睡不着,所以直接起来刻这东西。   赵鸾沅走到圆桌旁,她的脚步很轻,看他手上不成型的东西,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又哪里来了奇怪心思。   赵陵桓不会随意和人动手,其中不是有误会,就是他看见了什么。赵鸾沅无法评价,事情过去太久,她也不可能迁怒到许致淳,在那件事上,亏欠的人到底是她。   她轻抬手,要拿出许致淳手中的小刻刀,他的手反手按住她,倏然睁开的双眸和她对上。   他声音带着困意,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赵鸾沅抽出自己的手,把刻刀放在旁边,轻道:“去床上休息吧,睡觉还握刀,莫不是还想梦中伤自己一把?”   许致淳身体慢慢坐直,木雕从发麻的手落在圆桌上,发出了声轻响。他一手揉眼睛,另一只手自然把木雕放进自己的怀里,开口问:“天都要亮了,你是不是要先睡一觉?我陪你躺会儿。”   “我还有事,待会还要去书房,”她上前轻揉他的脸,“都睡出印子了,大晚上的玩什么木雕?这两天可能会出些乱子,要是没有侍卫陪着,不要随便出去逛,知道吗?”   她的手心有些凉,许致淳微抬头问:“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你和我说了几遍。”   赵鸾沅摇了摇头,轻收回手,白皙手腕上的玉镯温热,她说道:“你只消记住我说的话便行。”   即便陆元笏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也不能保证魔族就在中立之地。他晚上要她同去,想得她一滴血。   赵鸾沅倒不怕出什么事,她的侍卫足够强,应对得当。但这事也没必要告诉许致淳,只不过平添麻烦,他素来不喜她自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致淳俊眉又皱了起来,他解下腰间的银铃,双手将黄色细带系回她腰间。赵鸾沅的腰肢很是纤细,单手就能握住样。   “我陪你出去,要是危险,还能护着你。你把这东西带上。别忘了你已经把它送给了我,记得还。”   赵鸾沅方要开口时,他抬手帮她理了衣襟,又念叨起来:“你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太了解你,看你样子便知道有危险的事情想瞒着我。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把你今天不睡觉的事说给大阁主听。”   她抬手扶额,心道这小祖宗真是什么都不怕:“既然知道危险,就别着我。”   许致淳手一顿,道:“一切都是魔族的错,他们着实是麻烦,要是死了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_=   ↑↑↑↑   其实这是困的意思 第22章   天是蒙蒙亮,到处都是寂静无声,雪白茫茫一片,偶尔有侍卫经过。   当雪停了下来,天依旧是冷的,高树的枝杈被压弯,院中也种了几株红梅,暗暗的淡香四溢。   赵鸾沅没把许致淳话放心上,魔族现世的原因谁也不知道,要灭掉他们,也不是那么简单。   许致淳不许她做危险的事,一路紧跟着赵鸾沅进了书房,发觉她真的是要处理事务后,打了个哈欠,径直躺在舒适的睡榻上,自己扯了绒毯盖身上。   隔着一扇鹤舞嵌玉屏风,他强调了好几次,让她不要随意离开,他一定会看紧她。   赵鸾沅也不打算去哪,应了下来。她以为他真的要盯着她,但没一会儿,赵鸾沅就听见许致淳的呼吸平缓下来。   她微微抬头,心想他难道昨夜都没睡?入睡得竟这般快。   许致淳不吵也不闹,赵鸾沅也没再管他。   她轻坐在紫檀木扶手椅上,腰身纤直,镇纸提笔,写了封信,用灵力封存,让人送回本家。   陆元笏所说的话不像作假,要是成了,赵鸾沅便要把千淬火赠与陆家。她言而有信,不会在这方面骗陆元笏,给便是给了。   纵使药物再珍贵,但机会难得。   她手中的笔轻沾墨,赵鸾沅打算给赵绮南身边的人写了一封信,让他们照看好赵绮南。这种时候,赵绮南自然不能出事。   赵家人丁稀少,只有他一个嫡出,他膝下要是没人无人,万一哪天真出了意外,赵鸾沅不可能让庶出的作为备选,还是得提前为他相看别家女儿。   赵鸾沅的笔忽然顿了顿,突然想起了许致淳,她的手忽然一抖,笔上的墨汁掉落在纸上。   许致淳虽是性子胡闹些,但要定亲成婚,这年纪倒也刚好,只是他……太过单纯任性了些。   赵鸾沅把笔放在砚台边,换了张干净的白纸。   外边的医女轻推开门,端药进来,她把药汤从红布托盘中拿下来,放在书案上,劝道:“家主许久未歇息,对身子是不好的。”   赵鸾沅摇头道:“我身子还好,致淳在睡觉,昨天大概没怎么睡,别吵到他,你先下去吧。”   医女应是,正要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您昨天问我的事……”   “我知道了,”赵鸾沅开口,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用再提起。”   医女有些弄不懂她的意思,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没敢问,只得退下去。   书房的门轻轻掩上,麻纸透进淡淡的光亮,书案上摆的文书很多,按事情大小放置不同,精致小巧的玉石盆景摆放一旁。   赵鸾沅垂眸喝药,嘴唇软泽,纤白的手把药碗放在案桌上,发出一声很轻的响声。她抬手翻开文书,事还有很多,容不得她抽出那么多心思想些没用的事。   等许致淳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外面又开始飘起了小雪。屋子暖洋洋,没有寒气钻进来,许致淳也没什么感觉,少年身体本来就热乎。   许致淳侧躺在榻上,他把身上的绒毯夹在双腿中,抬头看着赵鸾沅道:“姐姐还在做事?你一天一夜都没休息了。”   “醒了?”赵鸾沅刚看完一本文书,抬手轻放在一旁,转头看了屏风,“醒了就自己在府里走走,我现在抽不开身。”   许致淳懒洋洋道:“你过来躺会儿。”   赵鸾沅轻轻揉揉自己的手腕,细肩微酸,她没觉得累,又拿起本文书,只道:“不必。”   “陪我聊会天,反正不耽误时间。”许致淳枕着自己结实的手臂,透过屏风看她窈窕的身影,“你身子不好,一天天下去,迟早会出事,找人帮你不就行了,让赵绮南回来后帮你做事,不能总惯着他。”   “你倒是敢说。”赵鸾沅道,“绮南知道了,又该和你吵一顿。”   他才是最被赵鸾沅惯着的人。   许致淳怀里还揣着木雕,打哈欠道:“你一直都在惯他,我又不是说假话。”   他这话不大,说得也不清楚,但赵鸾沅知道他一时半会歇停不了,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微转过头问:“想聊什么?”   许致淳坐了起来,手臂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同她道:“我方才梦见你了,热出我一身汗,黏糊糊地难受,你晚上要出去的话,陪我先洗个澡,要不然我怎么见人?”   他是打定了主意今晚要跟着她。   ……   赵鸾沅自不可能抽出时间去陪他沐浴,许致淳也只是随便说说,自己施了个术法。   他没打扰赵鸾沅太久,没过一会儿就自己找了张小几,盘坐在屏风里刻东西。檀香木的味道浅淡,刻刀下有碎屑,声响细微。   许致淳对新东西感兴趣,赵鸾沅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   他没有新手断断续续的生疏,声音倒没多大的影响,想必私下练过不少次。刚才赵鸾沅虽没多说,但他也知道被发现了,这才不避讳她。   有侍卫进来传信,屏风后的声音随之停了下来,侍卫道:“陆家主邀您一见。”   赵鸾沅早有准备,微微颔首,站起身来要出去时,脚步又一顿,让侍卫先下去。   她腰间银铃轻轻响动,对许致淳说:“回去等我,不能跟着。”   许致淳走了出来,他手背在后面,又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只上下看她一眼,道:“原来你是去见他,难怪我那天怎么问你也不愿说。”   赵鸾沅道:“我与他有事商议。”   “听说陆家主是你以前的情人?你难道是想帮赵绮南找个姑父?赵绮南知道吗赵鸾沅?”   他阴阳怪气,连她名字都叫上了。   上次才和他解释过,不知道又想哪去了。   赵鸾沅平日十分忙碌,身边根本没有过男人,哪可能有情人?她揉额头道:“见了人不要瞎说。”   “呵,”许致淳了然一般,“走吧,别让陆家主等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大概周二晚上v   是个小短文,ps:六级快到了   预收文:《茴凝》   宋茴凝嫁入钟家三年,偶然得知夫君不能人道,心中又惊又慌。   她膝下有一子,刚好岁半,抱在老太太那里抚养,全家宠爱。   1v1双处 第23章   许致淳最后还是跟赵鸾沅出了赵府。   他手臂相交, 身体靠在舆架的前车板, 紧盯着她,就好像她真的是要去会情郎。   这孩子着实是被宠坏了。   赵鸾沅扶额,带上了他。   中立之地因为四大家族齐聚,比起往常要热闹很多,今晚却显得有些特殊。陆家侍卫将城门紧紧守住,只说丢了一件珍贵东西,要一一排查出城之人。   冰凉的飘雪要落及人的身体时, 又消失殆尽。   谢横虽是领主, 但对于陆家的事,也管不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陆元笏说不需赵家一兵一卒,赵鸾沅没派太多人, 但这种大事,赵家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两位在中立大地极具威力的赵家长老与陆元笏同行, 赵鸾沅的舆架在经过大殿时停了一刻钟, 同他见上一面后, 取了灵珠, 颔首让几个赵家侍卫在他左右, 随后便各自行路。   那些侍卫灵力深厚,赵鸾沅上舆架前看了他们一眼,她扶着车沿对他们点了头,似乎在交代他们,好好守护灵珠。   赵鸾沅是稳妥谨慎之人, 她并未随陆元笏一同前往,对他所说的事也尚存微妙的疑心。   他一个长年沉迷于炼丹的人,为什么会知晓这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   赵家在中立之地的地盘很大,其中有一座摘星楼,位于高耸的白山上,从顶端,能俯瞰整个中立主城。   赵鸾沅站在高高的楼阁俯看这片白茫茫的雪地,横栏牢固,肃穆的舆架侍卫守在两边,凉风吹散她黑直的长发,让她纤细的背影在深暗的漆黑中越显单薄。   屋舍从中立大殿四散开来,如同成型的八卦图慢慢展开。   赵鸾沅不打算一直同陆元笏同行,让许致淳跟在身边倒也无所谓。陆元笏能成,她去上一趟,不成,那与她没关。   纤白的手轻扶在横栏上,不怕寒冷,赵鸾沅等山下的消息。   她早些年心肠硬狠,不是良善之人,近来因为身体和底下养了孩子的缘故,觉得事事留三分最好。   她心中对许铎有亏,这份愧疚全给许致淳,并没有留给许家。   残虐的魔族会不会被陆元笏引出来,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不能最好。   对于自己要做的事,赵鸾沅也心中没有太大的把握,但这是个机会,试一试倒无妨。   许二少爷代表许家前来,依旧重伤躺床,她一眼便看得出许家内部极其不稳,没人能服众。   她心中还想着事,一只大手按住她纤素的手,少年的身体从后贴了上来,宽厚的胸膛可靠成熟,赵鸾沅微抬起头。   许致淳已经长得比她要高,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他光洁的下巴。他面色不嘉,好像还在生气,倒是给人种玩闹的孩子气,像不会为人着想,但他浑身的灵力却慢慢传到赵鸾沅身上。   他开口道:“你们在做什么事?这么冷的天还这样站在外面,等犯病的时候,你又得找我。”   赵鸾沅今天见到陆元笏时,把他留在舆架之中,不让跟着。许致淳因此生了好大一通闷气,等她回去之后,半路都没怎么理她,偏又一直躺在她腿上,背过脸不说话,让赵鸾沅都不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许致淳在这方面总拗不过来,总觉自己该是她的,她也是他的,看她和旁人亲近些,面上不显,心中不知道在编排别人什么。当初赵绮南回来时他便哭个不停,要不是赵鸾沅一直哄,指不定闹到什么程度。   “陆家主知道了一些东西,我正在等他的结果。”赵鸾沅体内有他的灵力,身子暖和了很多,“不许再说什么胡话,他是陆家的家主。”   凉风慢慢吹来,许致淳道:“你今天上舆架时还多看了他好几眼,又不让我跟着,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魔族有关?要不然你们怎么在那种地方见面?还把灵珠拿上了。”   她此行前来就是为了魔族的事,许致淳本就聪明,心思极其敏感,能推出魔族二字,很是正常。   但他到底是许家的人,在事情结束之前,赵鸾沅不可能把事情同他说清楚,她也不一定能成功。   赵鸾沅轻抽出自己的手,道:“外边天凉,回去吧。陆家主像我保证件事,确实与魔族有关,你日后便会知道。”   许致淳哼了声,却是没再多问,像是早就猜到她不会告诉他,牵着她冰凉的手回了屋子。   赵鸾沅转头看了一眼幽暗的漆黑,又转回头来,垂下的帷幔遮住寒冷,榆木灯亮光淡淡。   许致淳脾性不定,时好时坏,但人本性是好的,他很依赖她,赵鸾沅都知道。到底是自己底下长大的,宠了这么多年,感情肯定是有的。   赵鸾沅叹了口气,脚步轻顿,她开口道:“你可知有些事,是不能和我做的?”   她机敏异常,上次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后,心中便有了猜想,便找到医女询问。   赵鸾沅年纪还小时,接触不到那种事,能接触的时候,没有时间,她以为只有用上灵力才算得上修行,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她都没联想到他们在做什么。   要不是上次许致淳突发奇想为她用灵力疗伤,她还起不了心思。   许致淳疑惑道:“什么事?”   他的样貌很俊俏,胜出他父亲很多,一袭白衫更衬出干净的气质,眸如朗星。   平日一点就开窍的人,在这方面同她如出一辙……是她的错,纵使这孩子再小,也不当容许他太过亲近。   侍女安静站在两旁,赵鸾沅让人都离开,她坐在罗汉床上,身形纤瘦,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许致淳坐在红木圆桌旁,抬手倒茶。   赵鸾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换了句话问他:“可想娶妻?”   许致淳手突然一顿,又继续斟茶,道:“你莫不是真想和陆家喜结连理?你的身份不行,我也不娶陆家女子,让赵绮南去娶。”   “整日瞎想些什么?”赵鸾沅撑头,玉白手腕还带着许致淳给的玉镯,“我在你这年纪已经和你父亲定亲,你一直在我身边长大,这种事也忘记了,绮南会有妻子,但不会是陆家的。”   赵绮南和陆家的婚约才退没多久,他们现在也没有适龄妙女,就算有,赵绮南的妻子,也不可能从陆家出。   许致淳起身,递给她杯热气氤氲的热茶,赵鸾沅方抬手接过,要同他说话时,便有侍卫进来。   他是赵鸾沅派去跟着陆元笏的,没说多余废话,只利落拱手禀报道:“灵珠异像,指左上一角,是谢领主府上,谢领主极力狡辩,说陆家主诬陷。”   赵鸾沅手微顿,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讶然问道:“谢领主?”   谢横做人圆滑些,但平日安分,陆元笏怎会会找上他?   “陆家主逼他体内魔气异现,谢领主失控之下,拿剑砍杀一个陆家的侍卫,又刺中陆家主,剑气混淡色的浅灰,灵珠滚红,显示为魔气。谢领主现被锁魔链困住,关压在地下水牢。”侍卫话停了一下,“赵单长老扣下了谢府所有的人。”   赵鸾沅慢慢站了起来,万没想到陆元笏速度如此快。万年灵珠不会认错魔气,但谢横怎么可能是魔族?他在这块地方守了几百年。   许致淳站在一旁安安静静,手里还端着热茶,似乎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吵他们。   侍卫往这位受宠的许小公子看一眼,朝赵鸾沅跪下,隐晦道:“我们失手了。”   赵鸾沅听他说到谢横时,便猜到事情没成,要是成了,陆元笏现在已经没命了。   ——许家内斗争夺,许二少爷重伤,不宜见人。有许家人在陆家与赵家商议灭魔之事时,误以为两家要对许家不利,派人出手,杀陆家主,引起大乱,失大世家风采。   这是赵鸾沅想做的事。   她眸目微垂,指尖轻整袖口,只开口道:“备车,我要去谢家。”   没有成功也在她意料之中,虽是稍有可惜。   灵珠三年前亮过一次,为什么之后又毫无动静,非得到前段日子才又出异样?   许致淳跟在她后面,打着哈欠道:“魔族诡异狠毒,谢家主在此地呆了几百年,怕是背后有旁的算计,我同你去。”   ……   谢横的事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城内,全城哗然,难以置信。灵珠乃检测魔气之物,谢横若是魔族,怎么敢大张旗鼓呆在中立之地?   中立大地的侍卫在四处巡逻,白雪从天空飘落,赵鸾沅到谢府时,赵家和陆家的侍卫森严而立。   此事一经发生,两位长老反应迅速,立即在周围布置赵家的人,不需赵鸾沅多加吩咐。   谢府门前有两座雄伟的石狮,狮头顶着茫茫白雪,大门宽敞,寂静无声。   许致淳掀帘,先行下了舆架。修士守在两旁,他微微抬眸,安静看着这间宽大宅子面前的侍卫,又转回头来搀扶赵鸾沅。   罗幔轻轻掀开,他的手握住赵鸾沅的柔白的手指,紧紧皱眉道:“陆家主实在太过莽撞,万一有厉害的魔族在场,他那般直接,岂非是害人性命?”   赵鸾沅抬手轻按他的手臂,让他不要多言,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   许致淳没再说话,随赵鸾沅一起进了谢府。   谢府因为发觉有魔族的存在,府内多了不少压制魔气的禁制,但许致淳并不紧张,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慌乱。   来来回回巡视的侍卫手握持宝剑,见了赵鸾沅后,朝她拱手,赵鸾沅颔首。   谢横最亲近的几个人都被控制在主厅里,雪越下越大,谢夫人一见赵鸾沅过来,扑倒在她脚下,哭喊着求她查明真相,还她夫君清白。   谢夫人是从许家出来的,和赵鸾沅见过几面。   赵鸾沅微微弯腰,双手虚扶她,只道:“此事不是小事,若谢领主是无辜的,我自会还他清白。”   谢夫人哭得不成气,要去抓赵鸾沅的手腕,许致淳挡手过来。谢夫人也不管自己抓的是谁,哭喊道:“他就算再怎么有错,也不可能是那种晦气的鬼东西。”   许致淳面色没有改变,任谢夫人的手紧攥住自己的手臂,赵鸾沅抬头看侍卫,侍卫将谢夫人拉开。   赵鸾沅问:“陆家主在何处?”   赵家长老领她过去,许致淳跟在她后面,回头看了一眼谢夫人。   这位长老是强势之人,说话直来直往不转弯,开口便道:“谢领主不无辜,他府内藏了妖邪的东西。陆家主施的秘法老朽从未见过,本想照家主命令行事,但错过时机。”   赵鸾沅没谈陆元笏的事,只皱眉道:“在谢领主这里查到了什么?”   “找到一只没有模样的怪物,已经死了。”   赵鸾沅脚步微顿,抬眸道:“死物?”   长老应说:“老朽猜是个死胎,问谢领主的夫人及兄弟,皆茫然,不知道有这回事。”   月亮透出半个皎洁的圆盘,谢府的雪地上脚印杂乱,侍卫守在四周。   许致淳插了一句话:“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触发了灵珠的反应?谢领主做了这么多年的领主,总不可能现在才露出马脚。”   长老看了眼许致淳,对赵鸾沅道:“老朽也猜如此,反倒是陆家主竟能借灵珠查到谢领主,让人有些怪异。”   许致淳在赵家一直备受争议,长老那一眼也是不满,这种场合,该是赵绮南跟着。   但赵绮南出去历练,赵鸾沅对许致淳又一向宠,旁人也不会对此表现太多。   赵鸾沅却停下来脚步,微回过头,轻侧身子向他轻伸出手,道:“致淳,过来,我有东西忘了,帮我回去看看。”   许致淳上前握住她冰凉如玉的手,拧了眉:“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什么?”   赵鸾沅想了想:“一个红色香囊,辟邪所用,你让人上舆架帮我找找,别翻乱了东西。”   舆架中有赵家的文书,并不算太机密,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翻看的。   许致淳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他知道放在那,不会刻意去翻。   “那还是我去帮你拿。”许致淳不情愿,“下次注意些。”   他这黏人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   赵鸾沅让个侍卫跟他出去,等许致淳走了之后,长老才道:“这位许家小公子受宠,但这时候都带着,不合适。”   许致淳缠得紧,赵鸾沅也不想他参与这些事。但不让许致淳跟着,在他眼中就好像自己真要和陆元笏私会一样。   “他是顾着我才跟来,平日也是个哪都不愿去的,”赵鸾沅轻拢斗篷衣,“谢横可说了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明瑜》   少年将军x姐姐 第24章   谢横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被陆元笏找出来。   他在这荒雪郊野之处待了几百年, 该摸清的东西早就摸清, 没拦着陆元笏在城中搜索,不仅是不敢招惹陆家,还是因为知道陆元笏什么都搜不出。   陆元笏被一剑刺中了腹部,魔气侵入,伤口敷了去魔气的珍贵灵草,陆家侍卫给他服了丹药,他的面色很苍白, 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赵鸾沅慢慢走近, 长身玉立,乌黑的长发搭在细肩上,让无关的人等退下去。   陆元笏摆手,陆家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   两位长老伴在赵鸾沅身边, 她手轻背身后,看着他道:“陆家主说将功劳让给赵家, 我倒没觉得占到便宜。”   许致淳在某些方面还是像她的, 她想要陆元笏的命, 事情未成, 反先问起他的错。   陆元笏笑了笑, 他咳了好几声后才道:“赵家主急什么?谢横不过是无用的引子,好戏现在才开始,我既想要千淬火,自然不会白白骗你。”   赵鸾沅静静看他,等他的解释。床榻边上摆那颗万年的灵珠封在手掌大的玉匣中, 至今还亮着淡淡的不详之光。   “接下来,该是赵家主自己出手了,”陆元笏的伤势不轻,“我只求一千淬火,望尽快送至陆家。”   赵鸾沅看着他,丹阳子身体的确有恙,但还未严重到陆元笏所说的那种地步,他不惜做到这一步,当真是为了丹阳子?   她开口道:“事情若成了,我自会送到陆家。”   陆元笏的伤口阵阵疼痛,疼得他连气都快喘不出来,魔性残虐,魔气自不会太纯善。   但他似乎真的急需千淬火,忍着痛开口道:“陆家先辈留下古籍,其中有对付魔族的方法。魔族极其擅长隐藏,若他们存心想要隐蔽,很少能有人能查到他们的踪影。谢横手脚不干净,当真以为自己所做之事无人发现。”   赵鸾沅道:“他不是魔族。”   陆元笏抬手慢慢轻推床榻边的灵珠,唇色发白,开口道:“的确不是。我灵力不如旁人,只能查到谢横,赵家主远胜于我,想要找出魔族,很简单,利用灵珠死阵灭魔,于你而言,更加不是难事……”   长老听不清陆元笏的话,互相对视一眼,明白他是用灵力隔绝了。   只有赵鸾沅神色讶然起来。   陆元笏话毕之后,咳出了血,只道:“若是赵家主出了事,我自以陆家相赔罪。你或有怀疑,但我问心无愧,望赵家尽快找出魔族,早日送来千淬火。”   纵使陆元笏语气中未见紧张之意,随口便说出了以陆家相赔几个字,但赵鸾沅心中有推测,怕是不简单。三年前就该说出的东西,他现在才开口,若说没有原因,谁也不相信。   赵鸾沅稍稍抬手,装灵珠的玉匣瞬间到了她手上,她收进袖中。虽是有内情,但并不妨碍赵鸾沅。   陆元笏的以陆家相赔,比任何话都要管用。   赵鸾沅轻道:“借陆家主吉言。”   外头突然有个侍卫禀报。   是陆家的侍卫,陆元笏让人进来。   侍卫通传道:“许二公子的人和萧家主来了。”   赵鸾沅没有惊讶,这件事闹这么大,他们来得这么快,不难料到。   她手指轻抚纤细的手腕,只道:“陆家主有恙,见不了人。你还是领他们去主厅,谢夫人出自许家,让他们聊聊,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陆元笏抹掉嘴角的血,开口道:“赵家主得抓紧时间了,灵珠可不能离开正殿太久,要是有人起了心思,到时就是赵家主的错。”   这颗灵珠存在万年之久,不可能被轻易损坏,但要是存了心思,出事也说不定。   赵鸾沅轻轻颔首道:“若陆家主没说假话,中立之地确有魔族,那天明之前,该是有个结果了。”   谢横不是真正的妖魔之族,如果陆元笏所说的事是真的,那谁都该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混乱的时候,毁掉这颗灵珠。   ……   许致淳对赵鸾沅的言行太过熟悉,知道她不是掉了什么香囊,只不过是怕他在场不习惯,所以找了件事让他提前离开。   他安静回了舆架,听她的话,帮她翻出个红色香囊。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上落下,许致淳轻掀开车幔,往外看了一眼,夜色还是黑的,但天边已经开始透淡淡的浅白。   他轻轻掀帘,跳下舆架,修士对他的进出不为所动。   谢横的事许致淳早就知道,他来赵家前就知道,甚至连谢横手中的那个死物,他都知道是什么。   至于赵鸾沅和陆元笏想做什么,他也猜得到。许致淳的身体并非魔族,没人怀疑到他,陆元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指着他说魔族在世,也没人会信他。   许致淳摸不透赵鸾沅的心思,但她底下的人,却是好控制的,即便被下过禁制,在许致淳这里,也只是灵力低下之人,不用放在眼里。   他从出生起便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脱胎换骨隐藏自己,只不过是活下去的手段。   让灵珠出现异样是他的失误。   许致淳一直很谨慎,他喜欢赵鸾沅需要他的血的样子,但她总不爱喝,别的他也不能多做。   可那时轻俯在她背上,看她慵散又毫无戒备,他又突然想做得更过些。   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   本来以为可以用自己的魔气替赵鸾沅安抚她的体质——的确有用,只是没想到这颗灵珠如此灵敏。   许致淳有魔族的劣性,没有同理心,爱好残虐,欲性极强,破坏带来的快意埋在骨子里。但他没兴趣把时间花在无聊的事上,许致淳只喜欢和赵鸾沅呆在一起。   可这件事导致她陪他的时间大大减少。   谢横会担上引发魔气的罪名,只要中立之地的那颗灵珠不在了,这事就算结束,谁都查不下去。   赵鸾沅一出陆元笏的屋子,便拿出了这颗灵珠,将玉匣递给旁边的长老。   长老接过之后,低声问:“家主是要做什么?”   宽敞的院中四处侍卫林立,赵鸾沅手心的灵珠缓缓升起,注入的深厚灵力与灵珠本身的灵气混合,如同箭一般的东西迅速飞了出去。   她腰间还坠着许致淳为她挂的银铃,开口便道:“试试他的方法。”   这只箭气并不会对人产生太大的作用,但能破除魔族障碍。   赵鸾沅将灵珠轻轻握回手心,她头微微发晕,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体质偏属寒质,与灵珠的寒性相合,只不过她已经很少使用灵力。   赵鸾沅说:“让侍卫严加看守,若有人在一刻钟之后出现异样,立即禀报。”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推《思及》,感谢!   那我也推推[抬眼镜]   简约优雅的真皮笔记本上斜摆一支昂贵的黑杆钢笔,淡黄纸张上的字迹干净。   I found her.   ——pleasure.   那年期末考试,穿着发白衬衫的贫穷少年得了第一名,奖品是一支昂贵的钢笔。   他面庞清隽,嘴角温润含笑,将这支钢笔送给了季柠。季柠呆愣,所有的少女心思在那一刻爆溢,红着脸尴尬接过来,开始两个人的交往。   她从没想过,那支钢笔其实并不是给她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两年之后,是高考前夜。   那个少年身体颀长,靠着体育馆的墙壁,神色安静,在和另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说话,陈述他三年的暗恋史。   季柠静静站在拐角处,听着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想了想,深觉自己耽误了一对情侣,罪过罪过。她没脸去告别,高考之后发了条再见的短信,让人把钢笔送回给他,默认了两人的分手。   等她再次回国时,已经是七年后。   ——当我爱你入骨时,你已不在我身边 第25章   许致淳走在谢家曲折回廊之中, 他知道陆元笏之后会把灵珠还给赵鸾沅。   灵珠坏在赵鸾沅手上, 旁人的言论对她肯定是不利,若是让陆家的人失手,错责自不关她。   白雪铺在地上,天边出现一条淡亮的线,慢慢延伸。谢横的事闹得太大,府里府外都是人。   周边的侍卫巡查比方才严密许多,几个侍卫迎面而来, 如箭的灵气没有任何征兆闪过, 许致淳的手掌心忽然一阵刺痛,如同满针扎进身体,直冲心脏。   他的手猛地蜷缩,慢慢停在旁侧, 给他们让了位置。   领头的侍卫却是专门找他的,他们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拱手道:“小公子。”   许致淳抬起头。   他们恭敬道:“二少爷派了人过来, 是您父亲的亲弟弟, 想和您见上一面。”   许铎有一个亲弟弟, 一母同出, 是许昼,上次为赵鸾沅送玉箫的人。   许家的人……他们竟也来得这么快。   许致淳的手缓缓放在身后,开口道:“我不识得人,若他想见我,让他去赵家递拜贴给我姐姐。”   许致淳的另一只手紧攥住手腕, 剧烈的疼痛让他手心发冷汗,一道红痕在他掌心隐隐若现,从中慢慢溢出血。   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许致淳合住微抖的手,自然垂在一旁,径直离开。后面的侍卫伸手,拦住他的去向道:“二少爷说您便是不打算回本家,也当回去看两眼。”   钻心一般的剧痛让许致淳额上冒了汗,他体内的血液滚热起来。莫名的灵气搅动他体内的魔障,从外开始撕扯。   侍卫只是奉命行事,他们没察觉到许致淳的怪异。许哲之受伤,许昼来了,想要见许致淳。   淡淡的血气升了起来,许致淳抬起头,这群侍卫瞬间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凉风卷袭而来。   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怪异,许致淳身体的力气好想在被什么东西抽走,他咬着牙大步往回走,飘雪落在他的肩头。修者身体比常人好,除非修炼出现岔子,否则不可能猛然疼成这样。   许致淳最能忍受疼痛,但他的手依旧在颤抖,脸色苍白,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许致淳当即便明白自己被人设计,出了意外。   突如其来。   许致淳的身世比旁人想得要更曲折,算起来,他刚出生就死了。   谢领主藏匿的死胎便是纯正的魔族幼体,用食魔体能增加魔气,若能恰到好处使用炼器,反倒能炼化魔体,增进自己的灵力。   谢横比其他世家更早发现魔族的存在,他发现了他的母亲,谢横非善心之类,对深厚灵力更有渴求。   若非许致淳母亲用计诈死逃脱,留下死胎,许致淳或许来不到赵鸾沅身边,谢横会把这些事说出去。   许铎用自己的命将许致淳的魔气净化,在许致淳六岁之前,他一直没有成型,只是团稚幼的黑雾,充满杀戮的纯正戾气。   许致淳手心的疼痛慢慢传到全身上下,体内平衡以久的两股内气相互争夺,他头上的汗珠滑落下来。   魔气渐渐占据上风,许致淳脑中一片混沌,他的身体开始渗出鲜血,脏了干净的白衣。   魔族修炼身体,本体强悍,与体内杀戮的魔气十分想匹配,但修者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魔气的锋利,尤其是他这样的。   他是魔族,太了解被魔气侵袭的后果是什么,这副身体绝对会崩溃。   许致淳大口喘气,喉咙中好像有血液涌出,他只能单膝跪地,手撑扶在冰凉的雪地之上,嘴角留出鲜红的血。   他清楚身体内的变化,明白自己绝对被算计了,许致淳慢慢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痕,眸色渐深,是陆元笏。   谢家很大,但现在的人也多,许致淳听见有人交谈,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后背以前有个小小的胎记,像红痣,现在慢慢地变淡,快要消失。   许致淳跌跌撞撞站起来,谢横用过魔族幼体,体内有和他相近的魔气,他没有选择,必须要补足魔力以控制灵力,他不能在这里暴露。   赵鸾沅会不喜欢的。   ……   赵鸾沅从陆元笏休息的地方出来,没看见许致淳,她吩咐侍卫去找他,也来不及等他,径直去了中立正殿。   她手中的灵珠颜色变换快速,淡色的红色最后变成了深沉的艳红色,是血的颜色,一股浓重的不详之气向四处淡开来。   后面的两位赵家长老眉皱得十分紧,两人相互对视,先后开口道:“这征兆,属实让人心中不安。”   “若这是魔气的变化,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赵鸾沅低低垂眸,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道:“无须太过担心,府内的暗探和侍卫都在外面巡逻,但凡有不对之处,便会传来消息。”   谢家有才被抓住的谢横,又有受伤的陆元笏,加上萧家和许家都迅速来了人,戒备森严,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许致淳留在那里她完全不担心。   她只是有些想不通,魔族藏在他们这群人中间,意欲为何?单纯为了掩饰身份?还是想做些别的?   灵珠第一次闪出红光之时预示魔族的魔气深厚,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知。   到了这步,想退也退不了,一刻钟已经快要到,没有侍卫前来禀报,也就是说魔族可能并不在这附近,只能借用灵珠寻人。   陆元笏所说的,都是耗费灵力的秘法,早已不存于世,现存的古籍也只是有记载,赵鸾沅从前略有耳闻,但从未接触过。   这里的灵气与灵珠相依相生,借用此处万年的灵气辅助施法,能显示出魔族所在之处。   魔族昌盛的时间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世人都以为这颗灵珠是普通无用的珠子,谁也不知道它还有别的作用,应有尽有   赵鸾沅照陆元笏所说,施秘法这颗灵珠送回它原来的位置。   灵珠从赵鸾沅的手心离开,里面混杂赵鸾沅的灵力。灵气完美融合在一起,赵鸾沅的纯阴之体带有阴寒的灵气。   当灵珠回归原位之时,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小巧的珠子中逐渐变大,约有一尺之大,血红之光也愈发变得压迫,显示出的,是谢家的场景。   雪茫茫的大地上,纷溅出鲜热的血液,地上倒了一地的人影,不知是死是活,有扇石门隐隐若现,谁也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但肯定不是才被发现不久的谢横。   这是谢家的地方。   “在谢家!”赵鸾沅眼眸微大,转身下令,“通知许家和萧家,让人速速赶去谢家,不得耽误!”   赵家长老震惊,却是反应极快,领命下去。   赵鸾沅抬手将这颗灵珠收握进掌心,秀眉紧紧蹙起来,不对劲,她心想不对劲。   赵鸾沅快速出了正殿,天空已经有了层亮光,但谢府的方向的天色,慢慢变得黑沉起来。   怎么可能会有血和尸首?   灵珠方才的箭气只会破除隐蔽魔族身份的那层屏障,让他们浑身麻痹,从内部毁坏他们的身体,他们什么也做不了,绝对不可能导致魔族大开杀戒。   赵鸾沅没时间想那么多,她的速度极快,等她再次赶到谢家之时,谢家的上空积了片厚重的乌云,混在淡亮的天色中。   赵府的侍卫正在谨慎地往内排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带着极强的死气,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类型的场景。   有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人施了定身之术,还有人受了极重的伤,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侍卫把人带下去让大夫医治。   他们面带惊恐,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血的气息尚未弥漫出去,代表人还在谢府。赵鸾沅站在雪地之上,冷静让赵家的侍卫在戒严谢府,让人赶紧去找许致淳。   陆元笏在这里,萧家主和许家的人也在此处,若是出了事,于她而言,这事利比弊多。   赵鸾沅往前走了几步,腰间的银铃微响,她脸色一变,倏然想起许致淳早早便把银铃放在她这。   今天是个阴天,风雪也逐渐大了起来。   几大世家的侍卫都赶了过来,执剑正立,在四处严密巡逻,打算来谢府看热闹的人被这仗势吓了跳,不敢再出来,隔着家门探外面的情况。   有个赵家长老大步皱眉和领头侍卫说话,之后大步走过来。   赵鸾沅手中紧握着灵珠,她开口问:“找到致淳了吗?”   “尚未发现他的行踪,陆家主和许家一位少爷不见了,萧家主昏迷不醒,”长老道,“小公子可能不在谢府里……也可能在关压谢领主的地下水牢,那里血腥味异常重,但凡接近便会割伤身体,暂时未能有人能进入。”   这些侍卫都不是普通之辈,赵鸾沅心觉出事了,她吩咐道:“以谢家为准,往外详查,若再遇到这种情况,立即向我禀报!”   她话一说完,快步走了进去。灵珠极其敏锐,只显示出谢家,换句话而言,魔族的人数并不多。   家主失踪,陆家的长老阁主纷纷赶了过来,许家也要找位少爷。赵鸾沅心跳得厉害,许致淳没有护身之物,万一真出了事,她怎么对得起他父母的在天之灵?   阴霾和血气让在谢家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干净的雪地脚印杂乱。   赵鸾沅才走出不远,谢府中院忽然爆出一阵红光,她脚步停下来,纤手翻掌,露出灵珠,灵力猛然间涨出。   这颗灵珠,是用来灭魔的。   赵鸾沅以为许致淳出了事,连陆元笏都没来得及顾上。   前往地下水牢的那条雪路倒了很多侍卫,白雪中掺杂不干净的红色,伤势严重,不停有侍卫把这些人送出去。   赵鸾沅的心沉了沉,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即便再傻的人都猜得到,许致淳现在凶多吉少。   陆家和萧家同她想得一样,他们比她要早到,正派侍卫摆困阵。   他们见了赵鸾沅,压着脾气询问此事。   赵鸾沅淡道:“世事难料,我也并非万能之辈,人尚未定生死,老长老急也没用。”   这事实在突然,魔族本就是修者敌人,凶虐异常,她所做的事皆可解为引蛇出洞,没人想做狼心狗肺事,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能把这件事怪到赵鸾沅身上。   微小的脚步声慢慢传进赵鸾沅的耳朵,一步一步。她手中的灵珠突然出现了裂痕,赵鸾沅打断别人的问话,抬起头来,看向通往地下水牢的这扇石门。   许致淳出来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往日整洁的白衣沾满了鲜血脏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上修 第26章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过了一天。   高大的侍卫站立在四周, 他们手中的剑愈发锋利。偌大的谢府被控制住,中立之地瞬间戒严,比谢横被发现那时还要严格。   无人知道那个早上发生了什么。   外人只知发现两个隐藏已久魔族,其中一个逃脱,至今未找出来。几大世家的家主都在此受了重伤,人人自危。   谢领主死了,许致淳下落不明。   陆元笏和许家的人性命无忧, 但他们受了严重的伤, 一直在治疗中。许家派去的人是许昼,他抽了空挡去看陆元笏,没过多久便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息不对。   许昼见识多广,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他灵敏的直觉告诉他有事发生,他二话不说, 带着陆元笏离开。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 路上遇见了许致淳, 挡了他的路, 被一掌打晕, 倒在雪地里。   至于许致淳……他伤了赵鸾沅之后,逃走了。   那个时候的许致淳衣服上浑身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许致淳的脸依旧很清隽,更衬得他那双眼睛的血红, 赵鸾沅只是一会儿没见他,他好像突然之间就长高了。   但除了赵鸾沅外,谁也没发现他这一刻的变化。当他从地下水牢出来的那一刻,在场的侍卫都对他拔了刀。   魔族消逝已久,没人见过真正的魔族,许致淳给了他们具象。他浑身都是若有似无的纯正黑气,即使一句话都没说,压制不住的恐惧压在每一个人的肩头,血气浓重。   赵鸾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许致淳,但许致淳低着头,没有看她。旁人觉得他的沉默让人心惊胆战,但在赵鸾沅眼里,他就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那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赵鸾沅手中的灵珠因为魔气的剧烈侵袭而带了裂痕,她的灵气慢慢收回手中,灵珠的裂痕停止延伸,红光射出,是魔族的魔气所致。   “许致淳?”陆家长老震惊转向她,“赵家主什么意思?”   许致淳在赵鸾沅膝下长大,养了有十几年,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魔族?   赵鸾沅面色很淡,纤长的手指蜷缩着,掌心印出指印。   赵家长老反应极快,开口道:“家主与陆家主隐秘行事,就是为了找出隐藏在世家的魔族,倒是陆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天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赵家背后必定会遭人议论纷纷。   赵鸾沅在等许致淳的解释。   她猜过人是藏在赵家,就连给别人解释她都想过,可她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想不到那个人是许致淳。   许致淳安安静静,一身的血腥味着实冲鼻,他是爱干净的,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谢横和他说了一些话,所以许致淳杀了谢横,取谢横藏在骨血里的东西,那本来就属于他。   但许致淳真正动用魔气的次数,只有两次,都是为了赵鸾沅。他体内的魔气控制灵气,达到完美的平衡,许致淳以为自己还能控制住魔气。   但灵珠的灵气与旁物到底是不同,陆元笏既然把法子告诉了赵鸾沅,以陆家为保障,便代表他知道他所说的话,是有用的。   寂静宽敞的天空慢慢飘起了落雪,谁也不敢在此时放下戒备。事实上所有人脑子都是有些乱的,着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你赵家莫不是故意养了这东西,意图想要陆家与萧家之位?”有个暴脾气长老震怒道,“赵家主好算计!”   还未等赵鸾沅开口,许致淳慢慢抬起了头,他开口道:“赵家主确实好算计。”   他眸色纯黑,掌心向下,用魔气凝出一把锋利剑,直直向她攻击。   赵鸾沅微愣,还没听清他的话,下意识后退几步,侍卫迎击而上,他的剑中锐利无比,翻腾的魔意仿佛带着浓浓的杀意,旁边的侍卫仅是被波及就觉得手脚发麻。   那位长老站得近,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许致淳手中的剑直指赵鸾沅,他眼中的杀意令人恐惧,众人不禁背后发凉。   许致淳是真的想杀了赵鸾沅。   现场的情况乱成一团,侍卫的刀剑交锋声不断响起,许致淳的剑力气极大,没人扛得住,若非他平日没用过剑,侍卫在他手下怕是走不过几剑。谁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许致淳莫名的举动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方才的一切让人始料未及,许致淳的身份谁都知道,许家天之骄子的儿子,被送到赵鸾沅跟前,传言她对未婚夫情深未了,见他可怜,便抚养这孩子。   赵鸾沅平日多宠许致淳,不少人也有所耳闻,只要查过两人的关系,便知道许致淳有多听赵鸾沅的话,他甚至不愿意回到本家。   怎么许致淳突然就成了魔族?他竟然还直接对赵鸾沅拔刀相向,怎么也不像他的性子。   许致淳没和赵鸾沅说半句话,两个人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雪地上的鲜血越流越多,有人嘴角流血,已经撑不住。   这个地方很宽敞,仅种着的几颗树木倒在地上,已经被猛烈的魔气侵袭掉。   许致淳若是活着出去,赵家日后定逃不了争议。   赵鸾沅手微微攥紧,开了口:“让开。”   侍卫不知道赵鸾沅要做什么,却还是咬牙退开,他们手中的剑在呜鸣。   因为遇见了让人恐惧的对手。   许致淳的每一次剑锋都能要人命,只是他少于练习,对上这些身经百战的修士,稍微有些落于下风。   但他的学习能力极快,接下旁人的一剑之后,便让人再也不能用同一招攻击他。   赵鸾沅出手,用了陆元笏教她对付魔族的方法,许致淳被灵气直直穿破身体,她的手臂被剑气划伤,若非她退得快,恐怕命都要没了。   许致淳下手,狠戾而又重力。   灵珠的灵气于魔族而言是侵蚀生命的瘴气,许致淳的动作慢了下来,侍卫抓紧时机朝他刺去,他后退几步,脸色苍白,手在不停地抖动,手中凝剑倏然消失,他背部被砍了几刀。   但没人拦得住许致淳,他逃了出去。   ……   赵鸾沅手上的伤口看着严重,但并未伤及根骨,但许致淳的事实在是突然,他是她养大的,为了避嫌,赵家对外面称她手臂被魔气侵染,大病在床。   医女轻轻推开门,端药走了进来,屋内安静燃着榆木灯,前几天许致淳还在这里闹腾,现在已经不知下落。   赵鸾沅背轻轻靠床栏,正在翻看书。她的面色很白,许致淳对她造成的口并不重,但她强行使用太多灵力,最后还是伤了身子。   “外头有人想要见您,被赵单长老拦住了。”医女小心翼翼,“外面的谣言传出过,后来被制止,也就没什么人再说了。”   这结果赵鸾沅预料过,要是没出许致淳这回事,来赵家拜访的人,恐怕也不比现在少。她把书合起,放在一旁,接过汤药。   在外人眼中,许致淳被赵鸾沅打伤,赵鸾沅亦受了重伤,卧床不起。这事是赵鸾沅主张,加上她和许致淳的决裂,说她藏匿魔族的人很少,但知道内情的,有人在怪她识人不清。   事情过去才不到两天,赵家没人敢在赵鸾沅提及他。   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弄懂许致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成了隐藏在世家的魔族?   医女那天见赵鸾沅时,见她脸色苍白无血色,被吓了一跳。等帮她疗伤之时,才发现她的伤口并不怎么重,反倒是她阴寒的体质影响要多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没出过家门的孩子出远门了 第27章   许致淳这件事的影响特别大, 大到赵鸾沅即使在内养伤, 也必须要出来一趟安抚。   赵家终归是赵家,即使出了这种事,敢质疑的也没有几个。这场世家间的商议持续三个时辰。许哲之也来了,他的话绵里藏刀,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让人想起许致淳当初说的那句话。   许致淳是赵鸾沅养大的,她会算计人, 他应当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在那时候说出那种话?   众人难免想到百年前许铎逃亲的事,不免微妙了些。当年赵家危急,许家让赵鸾沅嫁入许家,旁余事都会帮她解决, 等她生下孩子后,也可送回赵家。   许家的计划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以至于出了许铎一事, 不少人都惊讶了, 心觉他不懂事。这事对两家都有影响, 甚至导致赵家和许家多年关系冷淡。   可他为什么会和许致淳的母亲离开许家, 谁也不知道,难不成那场退亲,里面有赵鸾沅的杰作?许致淳是知道了父母背上骂名的原因?   可就算许致淳的话能用这个理解得通,也不能解释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魔族。   他满身都是血的样子,即便是见识多的人都觉得怵得慌。   赵鸾沅身子显而易见的虚弱, 她的脸色苍白近透,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一身阴寒之气。   她淡淡说自己不知道,她要是清楚事情真相,便不会联合陆家主找出许致淳,当今之计,是先推出新领主,找出许致淳,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因这些小事纠缠,怕是脑子糊涂,分不清现在最该干什么。   就算有人想发作,也没了理由,许哲之的侍女端了碗药上来。   她说的也没错,其余的人也不敢再多问,开始忧心起许致淳的问题。   许致淳没死,逃了,但他是潜在的威胁,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   若是有针对的人好说,赵家首当其冲,但如果他魔族的本性被激发,以杀人为趣,那修界该出大事了。   各世家间发了通缉令,印着许致淳的样貌。魔族好杀戮的性子是隐患,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死于非命,谁也担不起这种责任。   ……   赵鸾沅身体本来就弱,中立之地的寒气逼人,她一出来便觉得骨头里有寒风在侵袭。医女忙为她披上斗篷衣,小声对她道:“小少爷来了。”   她微微点了头。   许致淳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赵绮南一听到便急急赶来这里。   赵绮南明事理,没有问多余的事,见了赵鸾沅,只开口道:“姑姑身子可好?”   他比出去前要变黑了一些,风尘仆仆,赶着过来。赵绮南以前就是不爱护自己的,想必在外过的一直是露宿风餐的日子。   赵鸾沅叹了口气,让他坐下休息。   “我还好,是老毛病犯了。”她开口说,“这趟出去可有收获?”   医女给他移了凳子,赵绮南坐下,手臂上带着臂钏。以前许致淳还为了这东西生气,赵鸾沅无奈笑着把银铃给了他,这才过去没多久,他就已经是人人都觉危险的魔族,打伤赵鸾沅,下落不明。   赵绮南犹犹豫豫,开口道:“遇到了很多人和事,交了几个要好朋友,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后,起了异心,阿谀奉承,我便直接断了关系。”   赵鸾沅靠着床栏笑了笑,问他:“还有吗?”   他说:“半个月前借住一户人家,突然想起了父亲。他大概是以前在深林呆得久,对很多事情都随便,不爱较真,我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女,她看着柔弱,但嘴其实是十分利嗦的,乡里人没人吵得过她,还有人说父亲是吃软饭的,他都不在意,想得开,那段日子里身体一直很康健,要不是旧疾严重,他应该是能回来的。”   他父亲就是赵鸾沅的兄长,失踪了许久的赵家嫡长子。   赵鸾沅叹了一声道:“你倒是会看人脸色了,兄长百年没回来,虽是艰险,但最后日子能好好的,听着确实是舒心。”   赵绮南这次却没有受到夸奖的欣喜,他脸上迟疑,好像在犹豫什么。   “问吧,”赵鸾沅轻声道,“你该知道你是不同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绮南开口,“我一路过来,听了很多不同的话,但无一例外,都在说许致淳有问题,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比我还要早一些来赵家。”   赵鸾沅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若是问我缘由,我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但他能隐藏来赵家,想必是他母亲的功劳。”   赵绮南疑惑问:“他母亲?”   赵鸾沅叹口气,没瞒他:“二阁主查了一些消息给我,你父亲在失踪之前和她动过手,我一直想不明白,兄长不是暴脾气,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对女子更是宽容,怎可能无缘无故对人动手?或许她本身就和魔族有关联,今天能成这番局势,是我的错。”   赵绮南震惊,他知道自己父亲摔下山崖的原因至今都没查清,但和许致淳母亲有关,他却是从来没想过。   许致淳母亲叫什么现在都没几个人知道,有的人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只记得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勾得许家嫡子为她神魂颠倒,毁了两家的婚约。   赵鸾沅让屋内伺候的人都下去。   “当年我身子不好,在等侍卫时遇见了匪徒,”赵鸾沅声音淡淡,“他们自是动不了我,我也没把他们放心上,他母亲突然出现,救了我。她叫顾陌,很能说话,我觉得投缘,加上她无路可去,便让她随我回了赵家。”   赵绮南猜到了什么,脸上震惊之色更甚,开口问:“难不成您利用了她……和许少爷?”   赵鸾沅闭了眸,呼出口气道:“许铎当初为我着想,怕我一个女子撑不住,总来帮我,我知道他是没有坏心,但心中一直防着他,他也看得出来。可他依旧帮我,有一次,甚至为了替我治病,私下放血给我喝。”   就是那个晚上,她设计了许铎,然后一步步,让他身败名裂,使赵家脱出了许家的控制。   赵鸾沅对他是愧疚的,一直到现在都是,所以她才会对许致淳那么好,几乎没有底线。   赵绮南站起来,又做了回去,纠结着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以为赵鸾沅对他说这些话,是想保住许致淳。她愧对许铎,就算许致淳真实身份是魔族,赵家也应该放过他一命。   “绮南,你该长大了,万事以利为上,”赵鸾沅捂唇咳嗽,“下死令,追杀许致淳,绝不可放他一命。”   她对许致淳的宠爱是赵家现在举步维艰,即便她欠着许铎和顾陌,她也绝对不能心软。   ……   许致淳被灵珠的灵气灼伤了身体,真正逃出去的时候,已经快站不稳,他找到一个隐秘的山洞,昏迷了好几天。   等他再次醒来时,寒冷已经冻僵他的身体,周围黑漆漆地一片,即便他有修为傍身,眼中之景也因为失血太多,模糊得看不清。   他眸子有些茫然,许久之后才缓过来出了什么事。许致淳周围都是死物,都是想靠近他,又被魔气吞掉了生力的。   他一直在昏迷之中,这期间内魔气都在帮他修复这具身体,吞噬掉灵力,补足魔力。   许致淳现在能庆幸的,是那颗万年灵珠因他产生了裂痕,暂时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地。   他从来没一个人这样狼狈过,自许致淳有记忆来,赵鸾沅都在宠他。   她那么聪明,现在应该圆回去了,许致淳再次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肯定he的,你们居然battle我下一本写什么,哈哈哈,有人赢了 第28章   大街小巷都贴着许致淳的画像, 魔族出世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各处都加强了巡视,以防闹出血案。   边远地区的没那么在乎这种事,商贩走卒甚至还把这些做成了戏文。许致淳穿一身黑衫,带着斗帽笠走在路中,他听见的时候还笑了笑。   人都喜欢猎奇的东西,这些人手上的笔厉害,能编排得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事。   他沉默往前走, 遇见巡逻的侍卫时, 避开退让,转进一旁的小巷。   许致淳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历练这种事情,大阁主不许, 他也不想离开赵鸾沅,以至于他现在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骨子里还存着魔族的本性, 但他对杀人并没有什么想法, 某一瞬间, 许致淳甚至想偷偷跑回赵家, 看赵鸾沅怎么样了。   谢横那天为了求饶, 对他说了他父母的事,许致淳是凉薄的,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直接要了谢横的命。   到底是他太过年轻了,以为自己能掌握全局, 完全没有设想过别的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的局势让他心里涌上了慌张,水牢外面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来了很多人,赵鸾沅也来了。   许致淳所能做的,并不多,他唯一能想到,也只有自己出去,把这件事承担下来。   他的身体和以前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好像获得了新生,处处都是力量,即便这种感觉不是他想要的。   “四大世家都下了死令,特别是赵家,太狠了,直接出动了死士,一大批人都出来找。你说这些写书说书的,怎么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编排赵鸾沅?”   许致淳脚步顿了顿,这些事他听得太多。   死士出动,是以死为代价,要杀的目标不死,他们便一日不得回府,直到把人杀干净。   果然是赵鸾沅能下出的命令,许致淳离开了这里。   他还听说赵绮南这些天一直跟在赵鸾沅身边,赵绮南从与横山搬了出来,完全顶替了他的位置,真让人嫉妒,许致淳心想。   但赵鸾沅不会允许他上她的床,又让许致淳觉得无所谓,只是这点无所谓,在他心里占的比例很小。   许致淳以前连赵鸾沅去看赵绮南都会心里不舒服,闹她小半天,现在赵绮南住进了她的地方,他恨不得杀了他。   赵鸾沅对许致淳的疼爱是独一无二的,即使里面掺杂各种原因,但她事事依他,对他和对别人,也不一样。   许致淳这些天一直在山林中风餐露宿,没住过店,偶尔要听消息时,才会出来一趟。   赵鸾沅一向疼爱他,即便到了现在,许致淳也认为只要自己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她就会原谅自己。   但许致淳不可能做这种事,要是被人发现他和赵鸾沅还有联系,那完全就是在害她。   这里离中立之地有些距离,并不怎么冷,修者也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许致淳每天晚上都会坐在一颗树上发呆,他好像是有事情要做的,但他又想不起来到底有什么事。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多月,谁也没发现许致淳的踪迹,他不时换着落脚的地方,乡野之处,平凡小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方,他避着世家的人。   于是他发现,明面上追查的人慢慢少了起来。   这是正常的。   但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结束,隐患永远是隐患,等哪天许致淳魔力加深,到时恐怕就是灾难。   许致淳跟在赵鸾沅身边久了,也知道没人会放过他,但他没想到,首先找到他的那个人,是赵鸾沅。   那个晚上天朗气清,空气的气息却不太正常,许致淳察觉风声不太对,没留在有人的地方,进了山林中躲避。   漆黑的山里没有亮光,许致淳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赵鸾沅一个人站在他前方,单手背在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许致淳手微微攥成拳,沉默了许久。一句你还好吗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树叶沙沙作响,许致淳猛地后退了一步,斗冒笠掉在地上,他方才站的地方多了一把寒气逼人剑,闪着刺骨的光,刻着寒来二字,许致淳眼睛倏然一缩。   是寒来剑。   赵绮南从暗处出现,剑飞回他手中,赵鸾沅眸色淡淡,开了口:“许致淳,许久未见。”   她是第一次这样叫他名字,冷淡没有感情,许致淳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手攥得愈发紧。   赵鸾沅咳了两声,她的身子还没好,上一次动用灵力导致的伤,依旧有影响。   陆家的丹阳子在一旁,他道:“多谢赵家主通知我们前来,此等魔族异类,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赵绮南搀住赵鸾沅,回丹阳子道:“赵家惹出的祸端,自然由赵家承担,今日既然找到了他,便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他的话刚完,许致淳那里便有人开始攻击,赵鸾沅轻抬头看许致淳。   他突然被死士围击,没有任何准备,脚底踩碎地上的落叶,赤手空拳抵挡。   许致淳以前在赵家就是天赋超人,现如今已是魔族之体,魔力更甚一筹,但即便如此,面对几大世家死士围攻,依旧有点吃力。   他的嘴角流了血,用手擦了擦,几把锋利的剑又朝他快速袭来。他的眼睛微红,盯着赵绮南和赵鸾沅,胸口剧烈起伏,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这群死士耗的。   许致淳用手臂挡住,他的衣衫多了剑痕,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伤口。他和前几个月完全不一样,上次他离开时浑身是血,今天除了嘴角因魔气动荡过盛出了点血外,没流出一滴多余的血。   在场都有眼睛,谁都看得清楚。   魔族身体强硬,终归不是骗人的。不仅是丹阳子,连赵鸾沅都皱了眉。若是哪天真出了事,肯定不会是一般的小事。   她看了一眼丹阳子,丹阳子也发觉她在看自己,拱手道:“赵家主,许致淳今天必须得死,您就算看他被欺负,心软了,也该知道他以后活着的危害,死的人可不会少。”   许致淳清楚他们的想法,他后退了几步,不打算硬抗,快速逃出这些死士的攻击。   赵鸾沅看他的逃走,开口道:“丹长老多虑了,绮南,寒来剑给我。”   这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不一样,不管许致淳逃到那里,他们都好像能发现他的踪影,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却不敢有太过的反击。   但凡他杀人过了,日后必定会有人说赵鸾沅养虎为患,造成如今的场面。   许致淳最后被逼到了一处悬崖,他退无可退,只能咬着牙反击,他不能死,姐姐一定还等着他的解释。   他才刚刚拥有魔族之体没多久,面对死士的攻击越来越吃力。许致淳夺过一个人手里的剑,将人踹开,又打伤几个人,正打算逃离时,一把冰寒之剑直直从远处刺进他的胸口。   许致淳的血要顺着剑往下掉时,又被剑上的寒气结起,凝成血珠。他踉跄了好几步,嘴里咳出好几口血,站都站不稳。   赵鸾沅在这群死士后面,丢剑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她没说任何话。她用了自己的灵力,有人没跟上她的脚步,现在才气喘吁吁上来。   那一瞬间,许致淳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好像被这把剑冻结了,连跳动都没了力气。   赵鸾沅……真的要杀他?   许致淳嘴唇翕动……为什么?   死士永远不会错过机会,许致淳心脏一处结出了冰凉的血冰,赵鸾沅亲眼看着他掉下了悬崖。   她沉默了一会儿,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微微回头,对刚上来的丹阳子及其他几位别家长老说:“寒来剑本就是把上好剑,又用了灵珠的灵力,加上陆家秘法,他必死无疑,派人去找尸体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doge) 第29章   即便别人不信赵鸾沅的话, 但死士就在一旁, 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许致淳在落崖之前心脏已经结成了冰,剑刺穿他的身体,就算魔族身体再怎么强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又掉下万丈悬崖,想活也难。他还只是一个新生的魔族,身体也没有以前魔族强悍。   但他们并没有找到许致淳的尸首, 倒是找到了一些魔化的仙兽, 他们肚子里有破碎的衣服,是许致淳的。   最大的可能,是许致淳掉下来后没多久,被这群仙兽发现, 吃进了肚子,连那把寒来剑都没了踪影。   死无全尸, 被野兽分食, 这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   赵鸾沅当真够狠, 同行的长老浮出这个想法。   因为许致淳的事, 赵家和许家的关系又陷入了冷淡, 据说当年许铎逃婚的事是赵鸾沅设计的,但又有人说赵鸾沅兄长赵陵桓是因许家设计才下落不明。   这种紧要的关头,赵鸾沅却面不改色,没把事情放心上,逐渐把赵家事情交给赵绮南。   赵鸾沅养大许致淳的事有错, 但可以用她做的事填补,可她这种当事人,不该再多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像是在提醒外人,赵家曾经出现过魔族。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纯阴之体稀少,也不是没有原因。   上次杀许致淳时,她再一次强行运转灵力,这种对身体的危害是最大的。她每日睡觉之时,都觉体内的灵力晦涩冰凉,从内撕裂般,让她全身都在冒冷汗。   许致淳以前时不时搂住她,用他的灵力帮她暖身体,她先前觉得没用,现在倒是觉得少年的身体暖和,被抱着舒服。   赵鸾沅的身体现在处于微妙的平衡中,尚未到犯病的程度,但只要有些许的动静,就很可能让她丢掉半条命。   赵绮南刚开始处理事务没多久,大阁主和一群长老在辅佐他,二阁主还在查赵陵桓的事,虽说大众有了猜想,但这些猜想没有证据,到底是没有用的。   赵鸾沅的院子灵力最是丰厚,赵绮南遇上不懂的事时,经常来问她。   离许致淳落崖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他的生死并不能完全确认,但大抵也活不到哪去。在把他掉崖的位置四周搜了一遍,找到一些因误食而带有魔气的仙兽后,这件事就慢慢平静下来。   而在蘅岚山出的事,也因为和这件事相似,被归到许致淳身上。   赵鸾沅好几天没出屋子,在屋里闲着看书,这天赵绮南来看她。   “千淬火陆家拿走了,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别的东西来代替,这下如何是好?”   赵绮南一进来就皱眉说这件事,赵鸾沅不会食言,千淬火自然归了陆元笏,也不知道他到底用来做什么。   他知她身子阴寒,一坐下便伸出手,拉过她的手,给她传输灵力。这是许致淳以前常做的事,赵绮南知道能缓解她的难受后,也笨拙地学着来,开始还脸红了,现在也慢慢习惯了。   若没有许致淳的存在,那赵鸾沅对小辈的宠爱,该全是他的。   赵鸾沅把手里的书放下,“我早就料到有这个结果,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大阁主他们会帮你。”   赵绮南顿了顿,开口问:“许致淳的事我一直不敢问,姑姑,他是真的死了吗?”   寒来剑是她送给赵绮南的,但许致淳落崖后,就再也没找回来。   赵绮南也和别人一样,怀疑过赵鸾沅心软放过了许致淳,但赵鸾沅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公事公办,他又觉得她不会做这种事。   “或许吧,我又不是他,他是死是活我也说不准。”赵鸾沅没明确回他,“我的病是根骨在根骨里,和他没有关系,他现在已经不在,你不用再提他。”   赵绮南犹豫了一会儿,点了头。他只是怕许致淳还活着,会回来报复。   赵鸾沅过于宠溺他,以为他性子好,只是偏拗些,但许致淳没她想得那么单纯,他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赵绮南心想他若是真死了,想再多也没用,不如留点力气做别的。但他还是稍稍惋惜了一下,寒来剑用了近百年筑成,先前为赵鸾沅所有,自不是把凡剑,这样消失于山野之间,换谁都觉可惜。   “姑姑把事情交给了我,余下的时间也空闲,不如私底下去外地休息?”赵绮南说,“我问危长老在哪发现的千淬火,他和我说实在北地的一处山上,那地方能长出这东西,可能环境也是特别好的。”   赵鸾沅笑道:“你确实是长大了许多,都能来劝我出去了,一个人不怕吗?”   赵绮南还在给赵鸾沅传灵力,他长得很像赵鸾沅的兄长,母亲虽然是乡野妇人,但至少没让他小时候受太多欺负。   比起以前,他总算有了些担当。   “大阁主他们会帮我,”赵绮南说,“我不怕的。”   赵鸾沅目前在主府也只是养病,偶尔和赵绮南说说赵家的几位长老,换个地方倒也没什么。   赵绮南安排事情特别快,没过多久就安排好了住处,让赵鸾沅出去散心。   赵鸾沅对他们是花了心思疼的,就算其中一个莫名其妙变成了魔族,但又没犯下大错,就这样死在她手上,她心中肯定不好受。   可谁也无法预料到这种事,到底是造化弄人。   赵鸾沅似乎也一点都不想谈许致淳的事,旁人问起也只是一句人已死,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在屠灭魔族一事上颇为上心,事情也做了不少,要想说她一句包藏祸心,似乎还真不会有人信。   ……   赵鸾沅出主府养病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自从杀了许致淳后,她便很少出门。   许致淳以前巴不得她天天在家陪着自己,现在有时间了,他却不在了。照他以前的性子,肯定得生一整天的闷气。   到底物是人非。   这地方白天时间居多,黑夜很少,比起赵家,也暖和很多。   赵鸾沅坐在院子里看书,医女给她端来药,小声问:“家主莫不是在想小公子的事?”   赵鸾沅手微顿,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在,绮南都知道不提,你怎么又提上了?”   “小少爷不经常在您身边,自然看不太明白,”医女说,“我……”   “无须再说这件事,”赵鸾沅道,“我心中虽愧对他父亲,但也分得清孰是孰非,搜山崖的事赵家都没参与,旁的世家不会听我命令放了他,若他能活着,是他自己的运气。”   医女张了张口,知道赵鸾沅不想提,也没再多说。   她知道赵鸾沅没那么硬心肠,好歹是自己养大宠大的。   医女只是心中有猜测,而许致淳是死是活,没一个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看见一个评论   “小许只是个妈宝男,怎么能这样对他” 第30章   赵鸾沅不太喜欢别人提许致淳, 也只有医女在她身边呆得久了, 敢提上两句,其余人都当许致淳没存在过。   这个地方发现过千淬火,但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乡民治好知道来了仙家的人养病,豪爽有钱,来的是什么人,他们倒没见过, 也没机会见。   赵鸾沅身体里的寒气越发阴重, 普通的重阳之药已经完全没法让她缓解痛苦,即便是这种炎热之地,她都披着加绒大氅。   纯阴与纯阳相对,但纯阳之体至今未有下落, 甚至很可能,人还没出生。   赵鸾沅没抱期待, 心中也没什么感觉, 赵绮南若能撑得起赵家, 她死了倒也无所谓。   要是兄长没出事, 赵家也不会交到她手上。   时间慢慢流逝, 赵鸾沅依旧在外养伤。   赵绮南时常会过来,和她说府内的事。赵鸾沅是他唯一的亲人,看得出他也有些依赖她,她咳嗽得厉害,身子寒冷, 虽是各种各样的药养着,但她总觉自己要出大问题。   早有预料的东西要成真,赵鸾沅心里没什么波动,她只是担心赵绮南。赵绮南若是太过偏依她,以后她不在了,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她做了打算,慢慢地就不再见他,他过来时,还让医女说她在休息。   赵绮南后来也发觉了什么,他年纪比许致淳还小,就算肩膀再能扛东西,心中的压力也大得让他无法喘息,这种大家族,杂事是最多的。   他最后选择了给她传信说事,赵鸾沅每天都会看,但回信只回过几次。   有一次赵鸾沅收了信,赵绮南心觉蘅岚山的事有点蹊跷,想重新查查。   赵鸾沅用灵力化了信,这场案子最后推到许致淳头上,赵鸾沅心中不信,但那个时候特殊,她不可能提这件事,最容易落人口舌,就像要帮许致淳翻罪。   她不能查,不代表赵绮南不行,现在赵家的事务大部分交于他,他甚至有权查她的以前做过的事。   赵鸾沅没管他做的事,她这些天无所事事,一直在看书。   医女见她这样,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自己都不在乎,别人管再多也没有办法,更何况现在也没有可用的药。   赵鸾沅看得淡,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她手上沾的血够多了,是报应也罢,总该会来。   因果有论,她犯下前因导致现在的局面,倒也正常。   赵绮南去了蘅岚山查东西,蘅岚山临近与陆家的边境之地,与赵鸾沅这里却是远的。   赵鸾沅照旧在养伤,这天晚上,她的屋中燃着熏香,这些香是大阁主调制出来的暖香,平日是用来养她身子的,但今天憋得让她心中头脑发晕,呼吸困难,她捂住胸口,闷得怪异。   医女连忙收拾收拾开了窗,散些香气。   “今晚的药也快熬好了,家主再等等。 ”她也没敢开太多,只开了两扇窗,又转回来给赵鸾沅倒水,“小少爷说今日过来送药,也不知是寻到了什么能让他亲自过来,想必是有用的。”   赵鸾沅脸色苍白,摆手推开水,不想喝。她浑身都在疼,阴寒的灵力在她体内慢慢流转,如刮骨刀般。   医女忧心皱眉道:“您这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大阁主开的药已经没什么大作用,要不然向陆家要回千淬火?总比现在什么也不做好。”   赵鸾沅摇了摇头,东西既然已经让出去,断没有要回来的理由。   照陆元笏那时的急迫,该是早就用掉了。   赵鸾沅道:“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绮南来了,就说我睡下了。”   医女欲言又止,想说赵绮南快到了,又觉赵鸾沅不会见人,最后还是下去了。   她刚出门,就有人来禀报,说赵绮南到了,医女去见他,把赵鸾沅的话同他说了。   赵绮南沉默了一会儿,又让人把玉灵芝拿上来,和医女道:“姑姑许久未见我,我去看看她,这玉灵芝是在蘅岚山一处深崖下发现的,你先去把药熬上。”   医女跟赵鸾沅这么久,自然只听她的话,但今日她脑子忽地晕了晕,不知为什么,直接放了赵绮南进去。   她揉着额头,心想算了,反正人来都来了,让他去看看赵鸾沅也没什么。   赵鸾沅说自己睡下了,倒也不是在骗人,她体内的灵力让人浑身都在发痛,与其干呆着,不如睡上一觉。   赵绮南进来之时便看见赵鸾沅蜷缩在锦被之中,身子微微颤动。他轻坐在床榻边沿,好像许久未曾见她一样,脸上甚至出现了片刻的怔愣。   他也的确是很久没见她了,赵鸾沅一直都想他独立一些。   赵绮南修长的手轻抚掉她额上的汗珠,赵鸾沅缓缓睁开眼,又倏然咬紧了牙,实在疼得厉害。   “姑姑身子怎么查到这种地步?”赵绮南俯身下来用袖子帮她擦额头上的汗,握住她的手给她输灵力,“你早该见我。”   赵鸾沅身上单薄的里衣被汗湿,连额角都头发也沾了汗水。   “在蘅岚山查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但赵绮南的灵力让她异样的暖和,这一年来都少有这样暖到心窝般的热意,让她脑子都转不过来。   赵绮南擦掉她颈间的冷汗,“我觉得里面可能是陆家主在陷害。”   赵鸾沅觉得赵绮南好像在很远说话,却又好像是贴着她耳朵,他的灵力很暖和,暖和到让她有些怀念,脑子热烘烘,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要是有嫌疑……便继续往下查吧。”   “正派人查。”   她对赵绮南没有戒心,甚至比许致淳还要信任,因为他们同出一脉。   阴体阴气盛,对阳性的东西很容易产生感觉。赵绮南的声音真的很近,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熏香。   当赵绮南灵力撤去的时候,赵鸾沅无意识拉住他的手。   赵绮南便没走。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莫名之中,赵鸾沅受折磨已久,脑子忽然失去了基本的理智,如逢甘霖,可怕的是赵绮南没有拒绝。   床榻上传来细微的声响,男女无意识的拥吻,解衣,屋内的榆木灯在刹那间全熄灭了,地上杂乱摆放的鞋好像在昭示什么。   床摇出嘎吱的响声。   强势的释放给赵鸾沅带来奇怪酣|畅,她哭得快要打嗝,秀气的脚趾蜷|缩了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唇齿相碰让她头脑炸裂。和许致淳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那孩子是温和的。   他喊她姑姑,叫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饶是赵鸾沅见过比这还大的风雨,也在刹那间失了头脑。   这等大事,会遭天打雷劈,让她如何有脸……如何有脸!   赵绮南背对着赵鸾沅,已经在穿靴,他好像也知道他们这样是不对的,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乱,伦   1v1 第31章   室内沉默了好久, 直到赵绮南把衣服都穿好, 他们都没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以后不要再过来。”赵鸾沅攥住锦被,开了口,“这事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她深呼了口气,片刻的心乱之后,冷静下来。这种违逆人伦的大逆不道,别说传出去, 就连大阁主知道了, 恐怕都会说她一顿。   赵绮南直直站在她面前,像知错了样。   昨天是赵鸾沅被他身上的阳气吸引,先搂的他,但主导权在他那里。他应该直接推开她, 而不是慢慢低下头,回抱她, 开启荒唐的一夜。   赵鸾沅说:“你先回去吧, 以后不用再费心和我传信, 做好你该做的便可, 大阁主他们不会害你。”   赵绮南跪下道:“唐突姑姑, 是绮南的错,望姑姑惩罚。”   他懂这些男女间的事,比许致淳要懂。赵鸾沅身子酸,她今日的灵力通畅许多,便施了个洁身的术法, 对现状头疼不已。   她的锦被遮住胸口,指尖发白,“我罚你做什么?你父亲与我同为一母所生,这般大错特错的事,需得守口如瓶,记得了吗?”   昨夜漆黑一片,只看得清人影,赵鸾沅被弄得难挨,他狠刺猛冲,竟让她爽快掉泪。脑子清醒之后,人便回过神来,再也不想见赵绮南这张脸。   许致淳落崖快四年,她和他之间的隐事再也没人知,她也没想和别人再发生那种事。   赵绮南低着头,好像她不原谅,他就不起来。她看着赵绮南,又狠狠转过头,“日后不用再过来。”   赵鸾沅着实是难堪。   赵绮南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应了声:“姑姑好好歇息。”   他最后走的时候,连步子都是沉重的,赵鸾沅看他背影,心中后悔之意更甚,那是赵绮南,和她一个姓的绮南!   她一个人在屋里待了半小时,怎样都不安生。通畅的灵力并没有持续太久,从内而来的阴涩又侵袭她的身体。   等再过了半天之后,医女才端药过来,说道:“这是小少爷在蘅岚山深崖找到的玉灵芝,费的时间得久些,我昨晚一直盯到现在才熬好。”   医女在药房熬药,没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鸾沅抬头,开口问:“我先前说了不让绮南来见我,你为什么放他进来?”   医女微微一顿,茫然回想了下,“小少爷许久未见您,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便想让他来一趟。”   她那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见他那可怜模样,便起了恻隐之心。他现在才是赵家名义上的家主,想见一见赵鸾沅,并没什么大不了。   赵鸾沅手扶床栏,厉声道:“再有下次,你便不用再跟在我身边。”   医女吓了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跪了下来,“家主恕罪。”   赵鸾沅确实动了怒,这点怒气甚至牵扯到她的心肺,让她咳出了血,晦涩的灵力又慢慢在身体里运转。   她抹了唇上的血,只觉这辈子再无脸面去见父母和兄长。   ……   赵绮南在赵鸾沅屋子里过夜的事没人起疑,他来这里的事也只有赵鸾沅身边亲近的人知道。   那晚的事如同世上最隐蔽的事,除了赵绮南和赵鸾沅之外,再无人知晓。   赵鸾沅身子好了片刻,之后又慢慢变回原样,冷得不行。她明白阳气的作用,但她没有那种心思。   赵绮南好像确实知道自己错了,派人送了好几次药,自己从不过来。他从蘅岚山回来之后,人好像变聪明了一些,连大阁主都写信过来,夸奖他好几次。   在陆家炼丹致魔的事爆出来前,赵鸾沅一直都没回过信。   当年蘅岚山发现仙兽死状惨烈,带有魔气,因此被怀疑过豢养魔族,后来许致淳身份暴露,这件事就含糊推到了他身上。   赵家查出陆元笏炼制魔丹,中立之地派人前去查询,新领主与丹阳子争辩之时。   赵绮南领暗探私下搜查,人赃并获,还发现陆氏地牢里关压着几只未完全成型的魔族兽类,引起轩然大波。   陆元笏沉迷于炼丹,偶然之下发现一本古老丹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创造魔族,以兽类本身为底。   他失败之后被丹阳子发现,丹阳子盛怒,不让他再接触此事。   蘅岚仙山豢养仙兽,他们便打了注意,捉了小半数蘅岚山的仙兽,将陆元笏平日的用于实验凶兽凶悍程度的死物混入其中,将事情推给赵家。   哪成想陆元笏是个痴迷不死心的,都那种时候了,还瞒着丹阳子去和蘅岚山的山主接触,想要看死物伤口的魔气到底有多重。   赵鸾沅料想陆元笏有些不对劲,但万万没想到他便是事情的源头之一,她收到消息时,颇为讶然。   赵绮南给她的信比大众知道的要详细得多,陆元笏要千淬火,并不是为了给丹阳子治病,而是为了让魔族兽类拥有火系灵力而炼丹。   赵鸾沅瞬间便想通了,难怪当初他在中立大殿那般言语刺人,私下又瞒着丹阳子来找她。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是否有魔族存在,他手里有那种东西,约摸是想让一个东西出来蒙混过关,只是没想到陆家的除魔之术那般有用,真找出了许致淳。   因为这件事,赵鸾沅回信给大阁主,让他来这见她一面。   她忘了赵绮南若想过来,大阁主绝不会阻止。   那天下了场滂沱大雨,一直下到了晚上,不显凉意,反倒热意浓浓。赵鸾沅看见赵绮南时,皱了眉。她心有芥蒂,并不太想见他,但此时有事需要商议,她便没说什么。   他和许致淳不一样,许致淳在她膝下长大,就算关系再怎么近,许致淳也只是个外家人,没有亲缘关系。   赵鸾沅和大阁主在书房议事,大阁主来此,是想问上次陆元笏和她私下议灭魔的事。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赵鸾沅却觉恍如隔日,她想了片刻,把该说的都说了,没半点隐藏,事实上也没必要再藏。   赵绮南安静坐在一旁,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在外面历练,虽听人说过大体的事,但不清楚那时具体的。   他的手指摩挲茶杯,眼睛盯着赵鸾沅,听她描述当时的场景。   她的脸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眼间平和很多,大抵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在外养伤,很少接触烦心事。   医女中途来送了次药,之后便慢慢到了深夜,雨依旧没停,大阁主一行人留在此处歇息。   “我想和姑姑说说话,”赵绮南道,“最近有些迷茫。”   大阁主惊讶了下,又觉他很久没见赵鸾沅,想和她待会正常,便说:“鸾沅身子不佳,你别说太长时间。”   赵鸾沅却摇头道:“我累了,你若是想问些事,问大阁主便行。”   作者有话要说:在赵鸾沅心中,那种x行为特别严重,因为真亲侄子,比和许致淳在一起都严重   心有芥蒂,再加点催化剂,她以后就再也不会见赵绮南 第32章   赵鸾沅对上次的事无法释怀, 见到赵绮南这张和兄长相似的脸, 只觉浑身不舒服。   大阁主看出她态度的冷硬,稍稍讶然,他让赵绮南下去休息,自己留下来和赵鸾沅聊事。   “你与绮南间发生了什么?”大阁主问,“你从前待他不是这样的。”   赵鸾沅顿了会儿,只道:“他以前还小,现在长大了, 若还依赖我, 对他不好。”   赵家为顶级大世家,赵绮南在她屋子待了一晚的事,赵鸾沅不可能同任何人说。   “绮南最近好像变了些,”大阁主想了想, “从蘅岚山回来后就少了许多话,手段也变狠了, 我起初还以为他沾了邪祟, 私下试探过, 没什么问题。后来又不经意问他些以前寻常事, 他也能一一回答上, 我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赵家的侍卫不会出问题,更别说暗探还紧随在赵绮南身边,他出事的概率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   赵鸾沅皱了皱眉,问道:“这事为何不同我说?”   她虽不管府内大事, 但这种事情有关赵绮南,就算她在外养病,也当得个消息。   “本就是我一人的怀疑,好在没什么大事。”大阁主叹气,“先前总想这孩子长大,如今狠成这样,我心中又有些惋惜,和你当初一样。”   赵鸾沅沉默了一会儿,“绮南该成婚了,当年因为中立之地的事耽误,现在也该找女子伴在身边,尽早生个孩子,延续香火。”   她以前提过这种事,本打算让他娶个能持家的妻子,结果许致淳一事突发,她的计划全被打乱。   大阁主道:“他似乎喜欢温婉些的女性,小时候在我身边时,还说过想娶姑姑。”   赵鸾沅待赵绮南严格,却也宠他夸他,那不过是童稚之言,谁也不可能放心上。   大阁主当笑话说,赵鸾沅却抿了嘴,道:“我记得温家有个文静的女孩,比他小四五岁,我以前见她时提过一嘴适合婚嫁,她父母便起了心思,至今未给她安排亲事。她嫁进来,母家影响不到绮南,我觉不错。”   温家是依赖于赵家的小世家,族中供给药草,和赵家联系算紧密。赵鸾沅以前路过温家,见过温家女儿。   现在的赵家不需要联姻巩固,大阁主心觉赵鸾沅说得不错,道:“可以让绮南考虑考虑。”   赵鸾沅不再多说,若说得多了,大阁主怕是又会问她。   ……   大雨依旧还在下,地上积了水,赵鸾沅回去的时候,看见自己屋里的灯亮着,医女在外面,脸上有些纠结之色。   她见赵鸾沅回来,忙迎上前道:“小少爷一句话也不说,没人敢拦他。”   雨滴落在树叶上,滴滴答答,赵鸾沅抬头望自己屋子。   以前许致淳过来,底下侍女多有不满,人是赵绮南,她们却只是为难。   赵之一字,连着全部赵家人。   赵鸾沅垂眸道:“帮他收拾出间屋子。”   赵绮南这时候想要见她,谈的应该还是上次的事,她以为自己说得已经够清楚,他们犯下的错,是了天打雷劈的大错。   赵鸾沅没让其他侍女跟着,一个人回了屋。   赵绮南坐在红木圆桌旁,看着赵鸾沅走近,又停在月洞门前,帷幔轻轻挂起,榆木灯有些淡。   “姑姑,我想了个法子。”他站起来,开口说,“木已成舟,就算想变也变不了,倒不如顺水推舟,我一个人难管理赵家,姑姑若能换个身份回来,实属最佳,我尚未成婚……”   “赵绮南,”赵鸾沅淡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心有姑姑,”赵绮南上前,“从小到现在,一直未变过。”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但赵鸾沅未放心上,只是后退几步,手背在身后,淡声开口问:“你姓什么?”   “姑姑,我……”   “你姓什么。”   她不是在问他。   赵绮南垂下头:“赵。”   赵鸾沅开口:“你以为我说过话,都是在同你看玩笑?日后再让我听见这句话,那你便学学如何静心。”   赵绮南好像被她的话伤到了,丧气低头,直直站着,不说话,也没有动静。   赵鸾沅心肠是硬的,素来喜欢快刀斩乱麻,“过几天我会离开这里,你也不必过来寻我,大阁主会为你定门亲事,不可拒绝。”   赵绮南抿唇,慢慢抬头道:“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姑姑不必迁就我搬走。”   “致淳在我膝下长大都不会有这种想法,”赵鸾沅说,“他没活过二十,你现在比他还大,难不成你还比不过他?”   赵绮南微微一愣,好像没料到她会直接说出许致淳的名字……竟然还没有怪罪的意思。   “……绮南知错。”   赵鸾沅最后说了一句话:“以后不用来见我,我并非同你说玩笑话。”   她这些日子平静惯了,并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些事上。   “……这门亲事我会应下,希望当日能见姑姑一面。”赵绮南低头,“明天我会去蘅岚山一趟,为姑姑找味药,玉灵芝是暖身的,想必附近还有。”   赵鸾沅连话都没说,看着他离开,她清楚事情利害,当断则断,这婚事自不可能出席。   赵绮南说出的话,实在大逆不道。   她本不打算再理他,但赵绮南在路过她的时候,赵鸾沅心下一顿,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他似乎笑了?赵鸾沅慢慢回过头。   ……   赵绮南从赵鸾沅这里离开之后,与大阁主分行两路,直接去了蘅岚山。   蘅岚山的山主赵奕觉得自己清闲日子到了头,自查到陆家在这里做过腌臜事,蘅岚山的守卫便又加多了一倍,巡逻不能断,赵奕也不敢偷懒。   赵绮南前段日子来过一次,又让人加强在悬崖四周的巡逻,因为那里出过玉灵芝。修士太多,以至于仙兽都不往那边走动,没有生气一样。   这天他又来了,赵奕头疼来接待。赵绮南说不必大费周章,他要去找药。   他嘴上说着是要低调,结果把底下的人都分了出去,闹得山林中鸟禽飞起,赵奕看着就心疼。   赵绮南开始站稳根基,赵鸾沅隐世养伤的事便有不少人知道,但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被许致淳伤的。   赵绮南一人在山间独行,他不动声色绕过侍卫与暗探,转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这地方可谓目前最安全的,有各种赵家的修士和护卫,他只要在这里面,便不用担心安全。   崖壁上突然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里面漆黑一片。   淡淡的脚步声响起,干燥的枯枝被踩断,发出响声。   真正的赵绮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赵鸾沅很久以前便不见踪影的银铃放在他胸膛。这银铃是护身的好东西,便是大能来了,也破不开。   来人捡起这串银铃,擦了擦,挂回自己腰间。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了* 第33章   赵绮南在蘅岚山被人攻击, 倒在山间一处石缝中, 被发现的时候,额头还在流血。幸而伤得不重,很快便转醒。   但他伤到了脑子,醒来的时候把这几个月的事都忘记了,甚至连现在为什么在蘅岚山都不知道。   大阁主立即把消息压了下来,派人前去蘅岚山查看,赵绮南头上缠白布, 虽然已经担了好几年的家主担子, 但看着时不时过来问他感觉如何的人,还是有些茫然。   “我来帮姑姑找药?”赵绮南回想了下,“……真有玉灵芝吗?”   玉灵芝本质偏暖,一般长在悬崖峭壁处, 偏又不喜太过热意灼伤的地方,太阳过大便会死去, 必须得藏在峭壁的石头下, 恰能避过正午的热意, 能活就已经很不容易, 要想找到, 更加困难。   赵绮南得了蘅岚山有玉灵芝的消息,所以才把手上的事情推了赶过来,没想到一醒来后,就是一堆人围着他。   “有,您已经给赵家主送过去了。”蘅岚山主在一旁, 没敢大声说话,“一个月前就送过去了。”   但赵绮南一点都没想起来,他脸上依旧茫然。   赵奕小心翼翼问:“您当真不记得了?”   赵绮南是真的什么印象都没了,他头疼厉害,心觉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这些侍卫所说的事又确实像他做的。   赵奕见他这样,也不敢多说,让大夫上前给他诊脉。   赵绮南受伤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赵鸾沅这,她那时正坐在案桌前练字,她微微抬起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   “这地方住得久了,看东西都不新奇,”赵鸾沅放下笔,“我与大阁主说过要搬到别处隐居养伤。”   医女微愣,疑惑道:“可这地方温热,对您的身子是好的,您现在身子弱,若搬到其他地方,病情怕是会更加严重。”   赵鸾沅摇了摇头,只说:“到底是治不好的,干等着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换个心仪的地方。”   医女本不想多说,但赵鸾沅的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家主自己的身子,当是最明白的,前些日子您身子似乎因为喝过玉灵芝,看着好了些,但那点起不了多少作用,我方才诊脉的时候,发觉您体内灵力比以往都要阴寒,怕是要出事……”   “这些不早就料想过了吗?”赵鸾沅抬眸道,“迟早如此,又何必怕这一时?”   她和这病纠纠缠缠百年之久,想得开。   生死由天定,要是时时忧心谨慎,赵鸾沅也做不到家主之位,她向来不爱惜身子。   医女是没法劝服她的,心中只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她不爱听的话。   和赵绮南的那晚太过荒唐,他现在记不记得那些事,赵鸾沅不想知道,但她自己却是记得清楚。   赵家的长老阁主都有能力,赵绮南得他们辅佐,不会吃亏。旁的世家内部闹得厉害,许家至今还在争家主之位,许哲之虽稳握有权,但底下的亲缘太多,结合在一起,也不容小觑。   他是老算计,和人交不了心,赵鸾沅以前和他交好过几天,得了一盆好养活的花,又私下传过信,以为两人至少算得上朋友。结果最后赵家落魄时,他好心来问了几句,转眼间就将这些事告诉了许家主。   自此以后,两人便断绝了来往。   许哲之现在就算想动手段,也得顾忌底下那堆虎视眈眈的。   目前而言,谁也不会动作太大,正适合让赵绮南放手做。   ……   赵鸾沅那天晚上和大阁主说了自己想隐居于世的事,大阁主又是讶然,问她怎么了。   这地方已经少有人知,最多只是有个许昼过来和她聊过几句,后来也再没来过,搬到别处,没有意义。   赵鸾沅没多说别的,她只是在告诉他这些事。   底下的人动作快,赵绮南刚从蘅岚山养伤回赵府,她就离开了现住的地方。   她挑的地方是离赵陵桓落崖的不远,是一处临近湖岸的宅子,四面都是山,十分隐蔽,设有阵法,若无破阵之术,谁也进不去。   大阁主得知消息时,以为她是想念兄长,心中叹了口气,也没管她,只是加强了周边的守卫。   赵鸾沅搬得这样快,不全是为了赵绮南,她心中藏着事,不是大阁主想的那些。   她的预感很准,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验证,但这次到底会发生什么,她猜不到。   她甚至以为自己真的要命不久矣,都开始出现错觉。   赵陵桓和许致淳母亲动过手的事早已经查清,二阁主费了快两年时间才查清。如果不是许致淳身份暴露,二阁主也查不了这么快。   他母亲是魔族,实力可能还不低,当年在此地和谢横的人动手,将他的人全都杀死,因伤太甚而动用了魔力,恰好被经过的赵陵桓撞见,他拔剑相向。   结果一时不查,被她的控制心神之术所祸,差点自尽而亡,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最后被许致淳母亲逼落悬崖,随行的贴身侍卫也被毁尸灭迹。   中立之地一事后,赵鸾沅不再觉自己欠许致淳,只是许铎唯一的孩子是魔族,到底让她心中有愧。   倘若不是她的利用,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被人诟病。   湖边水色粼粼,赵鸾沅坐在罗汉床上,身子斜倚窗台,长发披在纤细的背上,她看着外边的山水,一语不发。   她以前忙碌得不行,整天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这几年松懈下来,反倒不知要做什么,只觉事事无趣,连个志趣相投的好友都没有。   赵鸾沅轻轻撑着白皙的脸,心想要是当年中立之地的事没有发生,她或许还在四处奔波,致淳还等着她回家,她也不会和赵绮南发生那种事。   赵绮南有家里护着,不会出太大的事,他那门亲事也快定下来,日后就是有自己家的人。   那趟婚事赵绮南本来还有些抗拒,听说是赵鸾沅指的之后,又改口答应下来,他完全不记得在找玉灵芝时发现了什么,连来看过赵鸾沅都忘记了。   赵鸾沅是老道之人,心中觉得不对,却想不通哪里有问题。几年不和外人打交道,让她是敏锐性都降低了。   她转回头,对屋里的侍女道:“我待会一个人出去转转。”   侍女问:“可要找侍卫?”   这外边设有阵法,如同一个小世界,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一定进得来,活阵里设有死阵,外边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但安全保证总是好的,医女说赵鸾沅身子最近太差,一定要仔细看护。   赵鸾沅摇头说:“出不了危险,我去山上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这真的是篇短文 第34章   赵鸾沅近些日子总觉无趣, 不知该做什么, 医女护卫视线不离,都怕她出事,她早就习惯,但发生赵绮南那件事后,又觉浑身不自在。   赵鸾沅披着淡色斗篷衣,一个人在外面走了一阵,医女说不跟着, 但还是派了暗卫在她身边, 赵鸾沅察觉得到,并未太放心上,随他们跟着。   里边没安排太多侍卫,但外面守得严实, 进不来人,不用担心。   这是处山水皆美的好地方, 但赵鸾沅没有心思欣赏。   她现在的身体很弱, 弱到使用灵力都是折磨, 上次的玉灵芝让她身子好了一些, 但转眼间就又如石子落深潭, 没有反应。   赵鸾沅十几岁的时候,比她兄长还要厉害。体质带来的影响有优有劣,她倒也没有怨天尤人。   她面前这条湖很宽大,水流缓缓,赵鸾沅安静走在湖边, 鸟语花香。赵鸾沅脚步突然一顿,一片落叶从树上轻轻落下,还是绿的,赵鸾沅接在手心,朝上面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连侍卫的气息都消失了。   赵鸾沅长身玉立,白皙的面容微微垂下,手上这片绿叶从她手心滑落,她继续往前走,纤直的身子被斗篷衣遮住,她的步子不紧不慢。   不远处有间用来垂钓歇息用的小屋,干净整洁,有三层木台阶。   有人进来了,还对随行的侍卫动了手。   若是有人想求见她,大阁主会提前派人通知,不可能这样贸然放人进来,是不速之客。她轻拢斗篷衣,脑子飞快转,不知道是哪家派来的人。   许家不可能,有空派出高手来对她,不如刺杀立场不同的许家人。   陆家刚出事没多久,陆元笏被关压水牢,丹阳子焦头烂额,也不可能分得出精力。   萧家的高手她都有耳闻,没有能过得了赵家侍卫的手。   是早有预谋等着她出来,还是刚进来不久?   四周安安静静,以前还能听见鸟叫的声音,但现在除了湖水流动的响声外,也就只剩下赵鸾沅的脚步声。   赵鸾沅纤白的手垂在斗篷衣下,淡凉的灵力慢慢凝在指尖,但只是一会儿,她的脚步便突然踉跄了一下,嘴角含了血。   她现在的身体,果然还是不可以。赵鸾沅抬手,轻轻擦掉嘴角边的血渍,开口道:“阁下若是想取我性命,不必大费周章,出来吧。”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没人出现,赵鸾沅的手放了回去,轻轻颤抖,面色微微苍白,她身子太差,快要撑不住。   湖水在阳光下发光,赵鸾沅袖口中有药,但现在的情况,吃与不吃,都没有用。人不愿出来,她也不知其来意,垂眸进了这间用于休息的小屋。   这里都是赵家的地盘,能进来的人,也能取她性命。既然不愿意出来,那便相邀见一面。   一股奇怪的力量涌上,赵鸾沅胸口的灵力突然极速涌上,喉咙中的血腥味十足,她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纤白的手扶住门沿,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赵鸾沅的手撑住地,捂唇不断咳嗽,纤长的手指紧紧蜷缩,鲜血从她的指缝溢出来。她的长发垂在柔和的细肩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暗中的人出来了,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透着悠然的闲适,好像并不在乎赵鸾沅咳成这副狼狈模样。   银铃悦耳的声音随他的步子轻轻响起,赵鸾沅半跪在地上,眼睛倏地睁大,许致淳站在她身后,轻轻靠着门沿。   赵鸾沅反手使出一个术法,被许致淳随手捏断,轻而易举。   他好像普通人一样,看着没有任何危害,但魔力却深不见底,谁也看不透。赵鸾沅因强行运用灵力而又吐出了血,她手撑在地上,慢慢后退,手心全是血。   “好久不见,姐姐。”他语气散漫,还咬棵草,就像是来过来游玩一般。   许致淳比起以前,长高了许多,他额上有块明显的伤疤,像是刀伤。赵鸾沅四年未见他,竟觉他陌生得有些可怕。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的嘴角流下鲜血,嘴唇苍白,额上是一层冷汗。赵鸾沅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疼得要命,医女说她不能再用灵力,但她今天因为许致淳强行用了两次。   赵鸾沅并不觉得许致淳会因她放过他而心软,她从前不管他,也从不问侍卫他性子如何,直到他落崖之后,赵鸾沅才发觉他骨子里的锱铢必较。   许致淳微微俯身下来,确实不再像从前那样黏人爱生闷气,他的手捏住赵鸾沅的下巴,赵鸾沅偏过头,脱离他的桎梏。   “当年姐姐先用护身的银铃护住我,又一剑刺穿我心脏,让我摔落高崖,死里逃生,此等救命之恩,姐姐说我当不当报?”   他说的是报恩还是报仇,赵鸾沅不知道,他当年是生是死,她也不敢完全保证。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的取闹,但手却顺着她纤长的脖颈往下,如同冰凉的毒蛇在爬行。魔族本性一旦不受抑制,便会疯狂滋长,谁也奈何不了,要不然修界也不会对魔族的存在这般戒备。   许致淳俯身在她脖颈之间,轻轻嗅了嗅,“赵绮南的味道?”   他促狭的目光望向赵鸾沅,赵鸾沅想避开他的视线,突然发觉自己动弹不了。   斗篷衣轻轻落在地上,赵鸾沅腰间的系带在许致淳拿在手中把玩。   “也难怪,姐姐是纯阴之体,对男人总归有点念想,只不过自家侄子都不放过,多少让我有些惊讶。”   许致淳似是了然。   赵鸾沅心知他在想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她当年害他落崖,便不想再管他的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是想活命,便尽早杀了我,离世家远远的。”   许致淳慢慢解开她腰间的系带,赵鸾沅的腰被他单手紧揽在怀中,她无法挣脱。   “反正赵绮南都行,想必姐姐也不会介意同我一起,”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纯阳之体,哪比得上魔体,你说是吧姐姐?”   赵鸾沅胸口灵力沸腾,嘴角再次流出血,她只道了一个滚字。   她和许致淳的关系早已经不干净,但不代表她想会认可那些事。   “姐姐几乎杀了我全家,总得补偿些,”许致淳的手轻抚她平坦的腹部,“你说补偿什么好?”   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他的动作很显然。   赵鸾沅斥道:“胡闹,你才多大?”   “算了算,比赵绮南大两岁。”   他一直拿赵绮南说话,赵鸾沅指尖撑地,她没看他,也没再回他,对他方才说的所有话也当做儿戏。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很短,没有几章了,six 级也快到了 第35章   赵鸾沅无法动弹, 她的外衫被解开, 许致淳抵住她的额头,呼吸很烫,搂住她手臂结实有力,他这些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她的手攥紧。   落崖的事是赵鸾沅心软,到底是她宠大的,她不想杀了这孩子。但魔族生性残虐,她无法保障许致淳会不会在以后丧尽天良, 所以落崖之后的事, 她没再管。   他能活着,必定不是简单地由那对银铃护着,其中种种她不想问。她兄长,他父亲, 他母亲,赵家, 许家纠缠在一起, 赵鸾沅疲倦异常, 他不该出现。   她闭了眸, 开口道:“杀了我吧。”   若赵鸾沅不死, 那她肯定会把许致淳活着的事告知赵家。与其被外人发现,说她当初暗中放他一命,倒不如直接由赵家说出去。   许致淳突然笑了笑,他把赵鸾沅抱了起来。她嘴角又轻咳出了血,头靠着他的胸膛, 胸口起伏。   “姐姐既然打算寻死,想必这条命是不打算要了。”   他一口一个姐姐,口中却毫无尊敬之意。从前赵鸾沅要是受了伤,他第一个急得火烧油,给她输一夜的灵力,现在她咳出了血,他面色却没多大的变化,同以前变得太多。   赵鸾沅看着他抱自己出了这个地方,没碰任何禁制,外面没有任何侍卫出来阻拦,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她眸色微深了些,他年纪才这么点大,竟已经有了如此深厚魔力,若是出去造乱,怕是谁都挡不住。   赵鸾沅轻轻开口道:“你要是恨我,便杀了我吧。”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赵鸾沅长他很多岁,经历也比他多,若修界当真出了事,那便是她的过错,赵家恐怕都担不起。   许致淳随口应她一声,又道:“姐姐总归是要死的,死在我床上,那该是无所谓吧。”   赵鸾沅深吸口气,又咳了起来,许致淳看得出她极其不喜欢听这种话。   “姐姐生气了?”许致淳脚步顿了下来,讶然道,“你默认了和赵绮南间的浪荡事,这般没有人伦常理,竟还生这种气?”   无论赵鸾沅说什么,他好像都能绕到赵绮南身上。   “许致淳,”赵鸾沅没有力气,半晕倒在他怀中,声音近无,“你母亲害我兄长,我陷害你父亲,两相扯平,你恨我没什么,但赵家不曾亏待过你,你何必拿着绮南的污点不放。”   她在为赵绮南说话,许致淳低头看她时,她已经昏迷过去。   ……   赵鸾沅失踪了,没有任何征兆,无声无息消失在这处世外桃源,赵家立即封锁了消息。   能突破严密防守,禁制极严的守卫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赵鸾沅退出世家隐居,旁人没必要对她动手。   一时之间,所有知道实情的赵家人都以为有人在针对赵家,巡逻侍卫加强了一倍。   赵绮南要派人出去,被大阁主拦下了。   “不得大张旗鼓。”大阁主说,“鸾沅不会希望你做这些事。”   “可姑姑身子那么弱……”   大阁主只道:“绮南,你该学会为赵家着想。”   前家主无故失踪,对赵家而言不是好事,要是赵鸾沅,绝对不会闹出大动静让旁人看笑话。   赵绮南咬牙退了一步,只派了暗探出去。   但赵鸾沅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初医女没有察觉到怪异,连修为深厚的修士都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再去寻找,更加困难,所有的对外查探都石沉大海。   谁都不知道赵鸾沅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毫无所知。   ——赵鸾沅现在和许致淳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处隐蔽的密境。   外人进不去,里边的人要什么没有足够的灵力,也出不来。   赵鸾沅以为许致淳会恨她,他这几年要是查过世家的消息,就该知道她以前做过的事。   她几乎害了他全家。   赵鸾沅做好了死的准备,昏迷之前就已经不打算睁眼,她不知道许致淳想做什么,她也不怎么在意。   当她再次睁眼是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池子里,手趴在石阶上,单薄的中衣全都湿透了,贴着雪白的肌肤,浑身暖洋洋,她已经好久没体会到这种暖意,除了和赵绮南的那夜。   赵鸾沅微微抬起头,看见旁边捣药的许致淳,他额上的伤疤依旧明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的。   这种伤对修者而言都是小问题,许致淳刻意留着,恐怕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至少不可能是为了惹她的怜惜。   赵鸾沅轻声问:“你要做什么?”   许致淳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赵鸾沅,视线扫过她柔美的身子。   “这么久不醒,我还以为你死了。”他放下了手中的事,下水把赵鸾沅抱了起来,水滴答滴答从赵鸾沅的衣摆落下,粘着她的身子,显出绰约的身形。   这里有间干净的小屋子,许致淳给她吃了丹药,又帮她脱下衣服。   再之后,便是男人和女人间的事。   赵鸾沅浑身发软,使不来力气。   他很有心机,赵鸾沅便是再怎么抗拒,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亲近,她甚至爽快得掉了泪,因为他碰到了身体的点后,还不断强烈占有。   许致淳一直在提赵绮南,提得几乎让她产生了错觉——她和许致淳才是正确的。   “不用灵力姐姐就不知道什么是双|修,难不成赵绮南也没用?”   “他都能做的事,为何我不能?不该是反着来吗?难道姐姐喜欢亲近些的?当真是怪癖好。”   他俯在她背上,话说在她耳边,赵鸾沅就算再怎么傻,也看出他是醋了。她胸口的气平息了好久,才慢慢开口。   “致淳,”这是许致淳回来后,她第一次叫名字,“你该杀了我。”   不仅是因为两家的仇恨,还有赵鸾沅心中的想法,她活着一天,许致淳的下落便有暴露的可能。   “那你等死就行了,不用一次次说,听着烦。”   赵鸾沅不再多说。   不远处的书案处摆着一个惟妙惟肖的雕像。当年他逃离的时候,那块木头一直在他怀中。   这个地方很大,大得许致淳能带她去很多地方,不同的地点。   她是清净性子,喜欢看书,却不喜欢看书的时候,许致淳抱她做腿上,根本看不进去。   魔族欲性极强,不假。   许致淳想要她怀上孩子,也是真的,他甚至不会浪费自己一滴东西,全都留她腹部。   赵鸾沅清楚他是个男人,但她也知道,他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甚至有些不会和他相处,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只能忍着羞耻,什么话也不说。   和赵绮南的那件事是隐秘,许致淳鼻子素来灵,嗅得出来,很正常,赵鸾沅没怀疑过。但这好像成为了许致淳做所有事的开头,赵鸾沅的话在他那里没有任何说服力。   赵绮南都能行,我为什么不能?   赵鸾沅说意外,他说好借口;赵鸾沅什么都不说,他觉得她默认,比以前还要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装 第36章   赵鸾沅以为许致淳变了, 但后来才发现, 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嘴上说着那你等死就行了,手上捣药的速度比谁都认真,屋内桌上雕着她的木像,一刀刀看得出仔细,对她和赵绮南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提两句刺她就不舒服。   那把刺伤他的寒来剑被封存在一个冰窖里,赵鸾沅去看过一次, 剑依然锋利, 冰窖中的冰都是因它寒气所生。   上面还有赵鸾沅的气息,毕竟当初就是用她的心头血。   许致淳只让她看过一次,因她身子虚寒。   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他不说话, 就安静得只有流水的声音。   赵鸾沅和许致淳的修为都高,孩子一事不太可能, 两个人心知肚明, 但许致淳乐此不疲, 好几次赵鸾沅都差点哭晕过去。   他好像就喜欢她的哭, 因为赵鸾沅以前没怎么哭过, 连兄长死时都冷冷清清。   这孩子比以前高大了,但臭脾气一点没变,折腾起来让人心力交瘁,整天赵绮南长,赵绮南短, 只要赵鸾沅拒绝他,他便讶然来一句你果真喜欢年纪小有亲缘的。   赵鸾沅不可能喜欢,但他实在闹腾,让她不想争辩。   这天上午,天空亮白,偶尔有鸟飞过,温池水在荡漾,一次次激出水花,夹杂男人的闷哼和女人的吟响。   事毕之后,许致淳坐在台阶上,曲起条腿,水冒出的热气遮住他健壮的身体,赵鸾沅的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纤细无力的身子被他抱住怀中。   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放在她纤柔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闲适安然。   赵鸾沅体内循环他的魔气,舒适得要命,她已经一百多年没体会到这种身体轻盈的舒服。   赵鸾沅闭眸问:“赵家如何?”   她在这里过了不少时日,族里肯定会找她,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不知道,没出去过。”   他这些天一直和她在一起,哪也没去过。   赵鸾沅轻声说:“你就不恨我吗?”   许致淳随口说:“我恨着啊。”   赵鸾沅说不过他,她转了话题问:“头上是怎么伤的?”   许致淳顿了顿,“银铃摔下山崖时不见了一阵,拔寒来剑时被剑气误伤的。”   赵鸾沅闭眸道:“说谎。”   当初寒来剑是用她的心头血压制寒气,即便给了赵绮南,也不可能伤到许致淳。   许致淳没再说话,他抬起手,搂住赵鸾沅,两人都没穿衣物,如同一体。   她待他很好,体贴温柔,不发脾气,心肠再冷,也在关键时刻放他一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当初身体受损,修复的时候遇到这个地方,被一只魔兽伤了,我就杀了它。”   赵鸾沅问:“……疼吗?”   许致淳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赵鸾沅躲不开他。   他好像很喜欢吻她,强迫她咽下他的东西,赵鸾沅不知道他对自己是什么诉求,在某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许致淳喜欢自己。   ……   赵鸾沅看不懂许致淳,甚至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她的身子在逐步恢复,却用不上太多灵力,许致淳在压制她。   他似乎真的没打算要她的命,只要她身子,时时刻刻,赵鸾沅也发觉了。   她心里抗拒,但许致淳总提起赵绮南,让她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渐渐地也就由他了。   赵鸾沅并想不让赵家因为她一时的心软被人诟病,只要许致淳不离开,她倒也无所谓。   而赵鸾沅第一次发觉奇怪,是许致淳的一句话。   这间屋子很干净,除了必须的家具外,也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她从家主之位退下好几年,期间一直在养病,除非是要紧的大事,否则她不会插手,悠闲了几年,在这里倒也不觉烦闷。   这里没有人,但精怪不少,约摸是谁的密境,结果被许致淳占了。赵鸾沅问他,他还说本来就属于他的,这地方存在不下千年,自不可能是留给他的,赵鸾沅听不到实话,就没再问。   她不知道这就是历代魔族王类居住的地方。赵鸾沅想知道赵家的情况,但许致淳不可能允许她出去。   有次许致淳出去一个时辰,好像找什么药,赵鸾沅没问。   等他回来后,就发现赵鸾沅怀里多了只白貂,小小一团,毛茸茸,精致可爱。   以前这只野貂常趁许致淳不在跑来偷吃,不怕人,赵鸾沅看着好玩,就给了些,时间久了之后,那只野貂干脆就留下不走了。   许致淳阴阳怪气:“自己都顾不来,非得养个麻烦?”   “长得乖。”赵鸾沅言简意赅,她察觉到他的不喜,身子不动声色侧了侧,护着这只白貂。   它懵懂,舔了一下赵鸾沅的手背。   要不是赵鸾沅步子退得够快,这小东西可能就没了。   她回头看许致淳,许致淳手背在后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赵鸾沅垂下了眸,把这野貂丢在地上,道:“回去吧,我想歇息。”   她这话,是对许致淳说的。   审时度势的事做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这孩子又在生气。   许致淳上前,将她抱起,用脚踹开了门。赵鸾沅轻轻搂住他脖颈,头埋在他胸膛中,不明白自己和许致淳是怎么走到这一步。   又是一次的欢好解决他的脾气。   “我与姐姐修行如此之久,为什么你腹中毫无反应?”许致淳轻咬她的耳朵,“你说怪谁?”   重重纱幔垂下,干净的衣衫半搭在床榻边沿,皱巴巴,红锦被下起伏,赵鸾沅微张开口后呼气,闭眸道:“你我本就非同族,修为又都不低,这孩子不可能。”   他没听赵鸾沅的话,只是手挽进她的膝盖,自言自语道:“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我们没有正当关系,苟合到底不受天道庇佑,你明日嫁我。”   赵鸾沅缓缓道:“我是你父亲未婚妻,即便没有成婚,也曾宣告天下,不要说些胡话。”   她和他的父母同辈,这是事实,要是没发生那些事,她可能就是他母亲。   “你会在意这些东西?”许致淳扬眉,“换个身份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你侄子,你既和许家有婚约,那嫁我天经地义。”   赵鸾沅一顿,他说的话让她觉得很耳熟,赵绮南说过类似的。   她抬眸看许致淳,他却低下头。   赵鸾沅的嘴唇破了,血进了许致淳肚子里。   许致淳抬手抹她的血,说:“别当我不知道,你是想生个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无聊抱野东西,我不过是满足你。”   作者有话要说:许致淳,贼多话   忘记放个预收:《明瑜》   小将军得赏封王   王爷爱上了皇后   大婚当日谋反称帝   强辱皇后清白之身   被太后口头钦点,很可能成为未来皇后的温明瑜得知这段狗血剧情时,茫然转向十六岁还在玩泥巴的将军弟弟。 第37章   他总是喜欢胡言乱语, 醋劲十足十的浓, 赵鸾沅习惯了,反而是被他作闹了一顿后,睡了觉好的。   她起床的时候,那只野貂还在门口等着她喂东西,毛茸茸的,怪讨人喜欢。   但赵鸾沅这次没再喂它,因为许致淳在她旁边。   “不如杀了做汤?”许致淳看着它, “这体量也就只够熬汤。”   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只白貂极其灵敏,在许致淳说要做汤的时候就跑了。   赵鸾沅叹声气道:“它灵智都没生,你与它较什么劲?我身子有些不爽,想去坐会儿。”   “你就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懂的, ”许致淳跟在她后面,“当年我和赵绮南, 你喜欢谁?”   赵鸾沅顿了一会儿, “……都喜欢的。”   他们二人能成为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这是赵鸾沅最初的设想, 但许致淳讨厌极了赵绮南。   赵绮南是她兄长的儿子, 她都做不到厚此薄彼,便只能哄着一个,夸着一个。   许致淳当初的反应她至今还记得,小孩子敏感,很正常。那时候又没几个赵家人真心喜欢许致淳, 若非赵鸾沅时常把他抱在怀里教他写字看书,旁人恐怕会更加轻怠他。   许致淳突然上前拉住她的手,赵鸾沅脚步一顿,看向他。   他抱起她,去了一处安静的野地,都是开得正好的花,香气四溢。   赵鸾沅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许致淳也不说,自己进去拔了一堆,挑了好看的放她怀里,自己又弄了一袋放进储物间。   “这是我昨天找到的,这花我不知道叫什么,但很有用,可以磨了放药池。”   这花好看,用来做装饰不错,赵鸾沅以为许致淳要她拿回去养起来。往日这些屋中的东西都是侍女准备,赵鸾沅也实在是没有那些女子的情调,对此并不觉有太大的欣喜,只道:“摆屋中也好看。”   许致淳说:“你要是不觉高兴,也不用敷衍于我。”   他看出她情绪没什么波动,想来确实没什么感觉。   “……这是送我的?”赵鸾沅也不是傻子,瞬间猜到了,她迟疑了会儿,“你在哄我?”   许致淳又不说话。   赵鸾沅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孩子哄了,不免笑了一下,她开口道:“我以前收过许二少爷一盆花,本打算静心养着,后来才发现花便是没了我也能活得好,后来才觉得顺其自然好。”   赵家离了她也不会变差,所以赵鸾沅从不担心,大阁主和长老们都会辅助赵绮南。   大抵是相处的日子越来越久,他们隐隐变回了以前的那种相处,许致淳爱闹爱作,而赵鸾沅包容他。   许致淳并不想听她主动提起别人,只看着她道:“姐姐最好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别人,若是以后我出去了,必定先杀了他们。”   赵鸾沅觉得他性子里的霸道着实过了些,不许她提别人,他自己却时时在她面前提赵绮南。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霎时愣在了原地,手中的花都掉在了地上。   许致淳皱眉问:“怎么了?”   赵鸾沅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回道:“身子乏了。”   许致淳知道她没说真话,但今天带她出来一趟,也确实累到她了。他没捡地上的东西,带她回去歇息。   ……   他晚上没弄她,但赵鸾沅一夜都睡不安稳,她心里想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许致淳手脚都缠在她身上,让赵鸾沅哪也去不了。   他的胸膛是暖和的,心脏依旧在跳动,温热可靠。他的魔力在他们二人间缓慢转动,赵鸾沅与他并非一族,但他的魔力不排斥她,而她身子的灵力被压制,即便在怎么抗拒,对她自己也没有伤害。   许致淳事事都在替她想,即便他什么也不说。   赵鸾沅背靠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与赵绮南那夜。   她那晚身子不舒服,阴寒的灵力晦涩,赵绮南一过来,她便觉像个暖炉样驱散了骨头里的寒冷,就好像被迷惑了一样,她搂住了他。   赵鸾沅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受不住自己侄子的阳气,他们已经见过那么多次,就算那时候的她失去了理智,也不大可能对他下手。   她要起身时,又被许致淳紧紧搂住了腰——他早就醒了,只是想抱着她。   赵鸾沅便没起,只是转过身子,手肘轻撑床问:“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许致淳睁开了眼,锦被搭在赵鸾沅的细腰上,她的衣服还在外面搭着,胸口是他的指印,他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压住了她。   赵鸾沅又躺了回去,身上还多了床叫许致淳的被子。   “找地方藏,找地方躲,四五次快死了,熬下来了,”许致淳不在意说,“我记忆里有不少密境,一一找了遍,魔族没了,但守卫密境的魔兽还在,谁也不认。”   他头上留的伤,应该就是那些时候伤的。许致淳在赵鸾沅身边时,没怎么受过伤,除了给她做血药外,也就是和赵绮南打架。   赵鸾沅以前看不得他受伤的样子,总得拿好东西哄哄他的坏脾气,但现在已经变了很多,魔族天生的好体质,她不知道许致淳是不是真的疼。   可他头上的疤痕,总让她隐隐升起怜惜,放在跟前一手养大的孩子,和普通的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赵鸾沅迟疑了一会儿,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对他道:“你若是永远在这不出去,外界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许致淳打着哈欠,蹭了蹭她的脖颈说:“我又不打算走。”   他也真是赵鸾沅养出来的,没事之后,便哪也不想去。赵鸾沅喜欢安静待着,许致淳则喜欢在她身边。   他以前总是这样蹭她,像只狗儿,赵鸾沅心中有些闷,觉得他们不该是这样。   “你说想要个孩子,是不太可能的,”她垂眸说,“很难很难,你不用再想这些事,我和绮南或许有那种可能,但你不一样。”   床榻上的氛围顿时安静下来,许致淳淡声问她:“你乱说什么?我不喜欢听,不许提他。”   从前他一直在提那件事,现在赵鸾沅主动说起,他又没了以前说事的那种调侃。   赵鸾沅好似没发现他语气的不对,抬手轻抚他的背,道:“我们既已经修行这么久,我对这些事也没了抗拒,绮南也好,你也罢,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件小事,没必要就此想太多,双修是男女之间的正常事,我是女子,你们是男子,很正常。”   许致淳单手撑在她耳边,捏她的下巴,“你要是再说这句话,我就杀了他。”   赵鸾沅双眸静静望着他,淡淡开口道:“怎么杀?”   作者有话要说:生煎 第38章   她的语气很淡, 淡到像当初在众人面前用灵珠伤他的时候。   赵鸾沅不喜欢被人骗, 就如她从未问过许致淳为什么会变成魔族,她觉得许致淳不会认真回她。   许致淳是聪明人,听她这一句话便有所察觉,他只道:“我既然能把你从赵家带出去,能杀他的法子,你觉得会少?”   赵鸾沅双眸望他道:“那他何其无辜?被我错怪,现在还要因我出事。”   许致淳惯不喜欢她与人接触, 连普通的野貂也不能容忍, 赵绮南与她有过荒唐的一夜,他却只是讶然地以此为借口和她日夜双修,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除非那晚的人就是他。   她已经好些年没玩计谋,不想和许致淳虚与委蛇。   难怪那晚赵绮南最后离开的时候是那种表情, 赵鸾沅本以为有事,后来又觉或许是自己看错, 万没想到会有另一种可能。   许致淳倒没有否认, 他松开她的下巴, 俯身吻她, 赵鸾沅偏过头避开他。   他的呼吸贴在她白皙的侧脸, “你要是拒绝我,我便出去杀赵家的人。”   赵鸾沅知道他不是在说假话,许致淳连她抱在怀里的野貂都不放过,旁余不相干的人,他更加不放在心上。   她缓缓抬眸看他, 问道:“这些天我从没问过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也看得出你什么都不想做,这般弄我,又是何必?”   许致淳的手慢慢放在她的胸口,他的手比以前大,指尖带了薄茧,揉住这东西时,好像触及她的心脏一样。   他开口道:“姐姐的身子和心,都是我的。我不为害世间,你难道不高兴?”   高兴二字,赵鸾沅是谈不上的。   但许致淳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赵鸾沅呼吸瞬间重了些,她曲着腿,身子中的魔气热意足浓,让她指尖都在发颤,皙白的手微攥紧许致淳的肩膀。魔族欲性强烈至极,许致淳更加贪赵鸾沅。   灵魂与身体仿佛完全融|合在一起,赵鸾沅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说,许致淳却仿佛是得到了刺激,赵鸾沅没想到许致淳以前已经算是在忍耐。   等到最后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汗湿的头发黏在脸颊上,修长的手搭在枕头上,又被许致淳十指相扣,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许致淳似乎料到她会生气,却也没觉理亏,自顾自说起了话。   “你若是不喜欢赵绮南的模样,不如试试我父亲的,许哲之也行,再不济陆元笏,”许致淳蹭着她,“当然,身子是我的,你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我的。”   赵鸾沅养他的时候,没让他受过罪,他那时性子敏感,做事小心翼翼,也不会做什么错事,回想起来,他几乎没和人道过歉。   这孩子完全不认为自己错了。   赵鸾沅闭着眼睛不回他,许致淳又问:“怎么不高兴?你不是对他们有意思吗?”   她实在不明白他的诉求在何处,他连她抱一只野生的白貂都不乐意,怎么会乐意顶着别的男人的脸弄她?   纵使她心中把他当孩子,可那也只是她心中的想法。他的身体已经是个男人,再怎么样懦弱的男人,也不可能允许自己身下的女人想着别人。   许致淳非得要她说句同意样,说了好几句怎么不回他。   赵鸾沅疲倦乏累,只想安生睡一觉,她被许致淳那样折腾一天,任谁也不会好过。她闭着眼睛,看不到许致淳现在是什么表情,该生气的人明明是她,他倒是闹起了闷脾气。   “你想要什么样的?难不成真想要赵绮南?”许致淳呵笑一声,“赵鸾沅,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赵鸾沅身子里埋着他的东西,耳朵还听他说个不停,头都疼了,只得抬手捂住他的唇,许致淳倏地安静下来,果然不再说话。   他母亲费着心思将他送到赵鸾沅身边,考虑诸多,结果也是好的。许致淳性子再差,也不像旁余魔族一样,满心都是算计杀戮。   有人陪和没人陪不一样。   ……   赵鸾沅睁眸之时,许致淳已经帮她换好衣衫。她坐在床榻边,沉默着没开口,方才身子累,没那么多想法,现在清醒过来,心中自是有芥蒂。   赵绮南被许致淳假冒过身份,那时没人察觉到奇怪,她也没有,就这样迷迷糊糊糊涂了一次,也让她心中闷气了许久。   许致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竟然还要和她一起去看日出。   “姐姐何必装模作样,昨日中途哭着缠着我要,今天事情便忘记了?”他看着赵鸾沅说昨天的事,“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是想我罢了,你昨天爽快成那样,难道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   赵鸾沅皱了皱眉,抬头看他,并没有发表太多言论。情到意到时总会失控一些,许致淳作为一个男人,很厉害,赵鸾沅不否认。   她看着许致淳,顿时又响起他昨天在耳边的声音,想到他默认假扮赵绮南的事,又慢慢转过头,垂眸不看他。   他微弯腰握住赵鸾沅的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赵鸾沅没有预料,踉跄一步倒在他怀中,被他搂住了腰。   许致淳比她要高大,他随意抬手帮她撩开头发,说道:“你当初给我一剑,我骗你一次,扯平不好吗?”   “……我不知你心中想些什么,但幻化成别人模样的事,你最好少做些,”赵鸾沅淡开口道,“若被人发现你冒充,身份暴露,到时命也保不住。”   许致淳顿了一顿,说:“你果然是在担心我。”   赵鸾沅知道他只会挑自己喜欢的话听,也没再继续开口。   “你要是喜欢我,同我直说就行,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要牵她出去看日出。   赵鸾沅却没有动,她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许致淳脚步一停,回头看在赵鸾沅。   她开口问:“你带我来此地方生活,不愿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鸾沅这句话,她早就想问了。   “……你说呢?”许致淳反问她,“你从我琐碎的三言两语猜到我扮过赵绮南,现在怎么还来问我为什么?我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许致淳喜欢她,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不是晚辈对长辈。   赵鸾沅呼出了一口气,道:“你和我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自己对许致淳是不是想法,她肯定是喜欢许致淳的,但那种喜欢,或许不是许致淳喜欢的。   许致淳嗤笑一声,抬起两人合握的手道:“你要真觉不可能,怎可能任由我随意拉你的手?姐姐可是出了名的喜欢快刀斩乱麻,怎么不直接和我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痛经早睡   还有两三章就没了 第39章   赵鸾沅没回许致淳的话, 她喜欢安静, 不像许致淳还小,不管什么事都能闹腾起来。   许致淳背起她,回头看赵鸾沅,赵鸾沅轻搂他的脖颈,纤白的手垂在他胸膛前。   他们所在的密境已经很久没来过人,凶猛的野兽很多,但许致淳身上的魔气带着残暴的血意, 没什么东西敢靠近。   赵鸾沅自然没有他们那种感受, 她只觉得身上很暖和。她为稳住许致淳,从没想过要出去,而许致淳的魔体让她舒服得紧,又让她没了出去的想法。   许致淳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若是不喜欢他,不可能。可那种只是对孩子的宠爱, 许致淳应该知道的。   “母亲不常对我说话, 她好像有些怨我, 后来我才发现是父亲以命换命, 让我活了下来, ”许致淳突然说,“我原本以为他们是相爱的,你才是毁了他们间感情的那个,结果又不是,是母亲抢了你未婚夫。”   他在说以前的事, 赵鸾沅没插话。   许致淳母亲没几个人认识,他刚出生的时候就被谢横追杀,金蝉脱壳,抛弃了原本的身体,将近六年才被塑成人形。   那些事是她的错,她从不否认。   他母亲害赵鸾沅兄长,赵鸾沅并不介怀她的死,但许铎却是最无辜的那个,她至今觉得歉疚。   “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在下雨,医女替你撑伞,你站在赵家台阶上面,”许致淳开口,“我那时才化形,见到你的时候,心觉好看,但又有些懵懂的怨恨,母亲知道我心中想法,她不让我露出那种表情,她说我得活下去,所以我藏得好。”   赵鸾沅稍稍讶然道:“我倒从没发现过。”   许致淳向上托着她,又笑道:“因为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赵鸾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致淳,我待你好,只是想缓解我的愧疚,我对不起你父亲。”   “这又如何?”许致淳奇怪回头看她一眼,“你便是再愧疚,对我也是真心好,我又不是分不出。”   在一起久了的宠物都会生感情,何况是个听话的人。   若非赵鸾沅用上了真感情宠他,许致淳也不会那么依赖她,时时想和她呆在一起,他太贪恋。   但赵鸾沅一直没发现,允许他一步步地破了底线。   许致淳比她想象得早熟,他脑中有传承,所思所想皆比同龄的孩子要多上许多。   即便是懵懂无知的情况下,他也想拿自己身上的牙去换她用的首饰。   魔族换下的第一颗乳牙十分珍贵,坚硬无比,必要时刻,甚至能救自己一命,若作为定亲的信物送出,将表明送出之人的真诚。   赵鸾沅不知道,眼含笑意收下了,许致淳那时眼睛都亮了。   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所属品,而她也答应了。   天还有些雾蒙蒙,赵鸾沅轻轻落地,又被许致淳扶住。风是凉的,但赵鸾沅体内的魔气是热的,许致淳一直在顾着她。   赵鸾沅轻道:“傻孩子,若是日后别人也这样待你,你岂不是要被骗了?”   “骗就骗了,”许致淳找了个地方坐下,地上铺草,又抬头,伸出手,让赵鸾沅坐到他怀里,“反正姐姐聪明,你一直陪我就行了。”   赵鸾沅站在原地,安静看着他。   她觉得许致淳不像个魔族,如果不是他魔力纯厚,在欲性方面又极其强盛,能折磨得让赵鸾沅都哭喊着求他给她,她或许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许致淳催她:“快些过来。”   赵鸾沅迟疑了一会儿,轻轻牵住他的手,顿了顿。他的手起了茧,不知道又是受过什么苦。   她还没想透,许致淳突然用力,把她拉进怀里。   赵鸾沅摔在他胸膛上,纤柔的身子被他搂在怀中,她微微抬起眸,许致淳又对她挑挑眉。   “我以前在赵家的时候,总想呆在你身边,”许致淳说,“可惜赵绮南回来了,你又去宠他,我又怕又气,十几岁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赵鸾沅记得,许致淳那时候才十二岁,眼睛都哭红了,半夜靠在她怀里抽泣,怎么也哄不住。   最后她也没了办法,只能搂住许致淳,轻抚他的后背,又抹他的眼泪,哄着他,说他是最好的,又说绮南可怜,是未来的家主,不要争。   她微微垂眸道:“绮南是我兄长的孩子,流落在外十多年,你是我前未婚夫与别的女子所生,于情于理,我的心都该偏向他。”   一个是未来要培养成家主的孩子,一个是别人家的,赵鸾沅虽然宠许致淳,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但自那以后,她对许致淳的宽容度就多了几分。   “可你现在偏向的是我,你答应给我生个孩子,却不会给他生。”   赵鸾沅开口道:“我与他是血亲,一条血脉连着,你冒充他一事还没解释,还想要什么孩子?”   她已经不想和他说孩子有多难的事,许致淳不在乎。   因为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连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赵家对血脉有多看重,许致淳比谁都清楚。   只要有了这个孩子,赵鸾沅就不会再想离开他的事。   许致淳捏起她的下巴,微低下头,赵鸾沅看他眼底的认真,最后只能轻搂住他,闭上眼眸。   他痴迷赵鸾沅的身子,什么时候都想要,就像发了情的野兽。   一吻过后,赵鸾沅无力趴在他怀中,许致淳手指骨节分明,玩她的头发,又继续念叨:“赵家的家教当真是严,赵绮南当初回来时什么都不懂,才过了几年,就成为被人夸赞的赵家小少爷,彬彬有礼。”   赵家是最大的世家之一,有许家做对手,重重管教自然是严格,就是为了以防有被人发现差错。   赵鸾沅倒不会那么循规蹈矩,她的事太多,总忙不过来,但她性子慢慢变得喜静,也不是没有原因。   但管得再严也管不到许致淳,赵鸾沅宠他,把他宠得无法无天,以至于他小小年纪就接触到不该接触的禁|书,早早对她起了绮思。   有的事发生得就这样稀里糊涂,许致淳十五岁了还和赵鸾沅睡在一个被窝里。他平时就喜欢拿各种事去烦她,也就赵鸾沅有耐心,换做旁人早就让他别闹。   “姐姐真是单纯,我本以为你坐到家主这个位置,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许致淳的手轻描她嘴唇,“当初被你发现时,我以为你会嫌恶我,不要我,但最后你竟把手放在那东西上,问我是不是病了,让我顿时就起了心思。”   男女间的这些事赵鸾沅很少涉及,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了解。   “够了,”赵鸾沅开口,“日后要是再提起这些事,你便别再找我。”   许致淳皱眉揉她的脸,“是你自己乱想,又来怪我乱说。”   赵鸾沅事事依他,他的坏性子,也就只有赵鸾沅能哄。   作者有话要说:这真是个姐宝 第40章   许致淳把赵鸾沅从床上拉起来, 跑到这种连野物都少来的高地, 说着和她来看日出,最后却是什么都没看成。   他的欲求着实惊人,魔族天生如此,赵鸾沅回去的时候脚在发软,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这种地方竟也顺他的意。   明明她昨天还在生他的气。   许致淳一路都哼着闲逸的小调,换了好几曲, 不知道是从哪学的, 像是平凡的乡间野调,又被哼出了奇妙的好听。   赵家教他琴笛箫音,却是没教过他这些的。   赵鸾沅靠在他背上,听得久了, 忍不住问:“你是从哪学的这些?”   许致淳脚步顿了顿,回头道:“好听?”   晨阳之下, 他的眼睛很亮, 映着太阳的光芒, 很像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赵鸾沅微微避了避, 点了头。   “我前几年在外面, 有次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藏在一个乡里,偶然间听到的,”许致淳边走边说,“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又怕被人发现,躲在放东西的草房中,藏了两三天,就是这时候听到的。”   他那时想了很多,心觉要是和赵鸾沅在一起的日子也这般祥和就好了。   可想到她或许已经打算不再见他,又无端生了奇怪的怒气,差点祸及这处地方,只能托着病体立马离开。   她那一剑,太过决绝,即便她用护身银铃护住了他。   赵鸾沅轻轻叹了声气,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和众人一起知道他的身份,一切都来不及反应,赵家和许致淳都在风口浪尖,其余世家不敢对赵家出手,但对许致淳的态度出奇一致。   杀了他。   魔族二字便代表他不能活。   赵鸾沅为保住他一条命,费了许久的心思,谁来动手都比不过她有把握,为此她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灵力,差点毁了身子。   “你不该来找我,”赵鸾沅慢慢开了口,“太冒险,赵家恐怕现在都在找我。”   “我又不是朝你抱怨,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许致淳说,“离开了也不错,至少不用学什么箫防身,我不喜那种东西。”   赵鸾沅曾让许昼给许致淳带一支箫,那是他父亲的遗物。本打算让他学些附庸风雅的东西静心,但许致淳不喜欢,所以都没怎么用过。   后来他出事,这东西也就收了起来,之后许昼找她问许铎的事,赵鸾沅没多说,只是把这箫还给了他,许昼也明白了了。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许致淳的母亲叫顾陌,对来找赵鸾沅的许铎一见钟情,她虽未说,但赵鸾沅看在眼里。那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漆黑一片,她设计了顾陌和许铎。   第二天一早,又和几位长老一起见了那间屋子的狼藉。许铎喝了东西,把顾陌当成了她,而顾陌也被喝了赵鸾沅下的药,就这样开始错到了现在。   赵鸾沅垂眸,对许致淳道:“你父亲未曾负我,你也不用怨恨于他。”   许铎猜得到她想做什么,赵鸾沅也没想到他最后会帮她,他当众与许家脱离关系,又退亲逃亲,与和顾陌归隐山林。而她为了赵家,只是推波助澜,让事情变得更坏。   她对不起许铎,赵鸾沅知道自己欠他。   也幸而许致淳和他父亲长得不像,若是相像,大阁主也不会允许赵鸾沅把他留在身边。可即使如此,赵鸾沅对许致淳还是宠过了头。   “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何干?”许致淳哼了声,“若我活着的事暴露,世家追杀,指不定我明天就没了,你还想着别的男人。”   许致淳的性子冷漠至极,对没见过的亲属,没有半分用心。   他整颗心都挂在赵鸾沅身上,她抛弃过他一次,但他没有任何抵触和别的怨恨。即便是赵鸾沅,也感受到了一些沉重。   许致淳只要回到她身边待着,不管性子变得再怎么成熟,没多久也会变回了原形,可她对他,终究没有那么纯粹。   ……   这个地方很安静,但许致淳是多话的,所以赵鸾沅很少觉得寂寞。少年的热忱让赵鸾沅都有些头疼,自他那日说了句最喜欢她后,以后就再也没停过。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变过,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却说着比以前要更亲近的话。   赵鸾沅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主,也只遇到过许致淳这样一个明明白白表达爱意的。   他喜欢她,太喜欢她了。   每次赵鸾沅看他的眼睛,都觉得见到了热意,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对她的笑。   她的身子得益于许致淳结实的魔体,已经不用再担心过于体内阴寒的灵力,倒是对许致淳每日变着花样的求欢弄得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以前还能说他几句安分些,现在的他根本就不管,就连拿个东西,都能无意间蹭她的唇。等她抬头时,他又装作不在意了,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总这样看我,”许致淳牵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又不是故意的。”   赵鸾沅微微抬手,手背探他脸的温度,他脸都不红,倒是趁机握住她的双手,让她没法乱动,之后又抱起她,和她一起进了屋。   一阵胡闹之后,大半夜才又抱她出来沐浴。   赵鸾沅着实是管不了他。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耳边叫夫人。   若赵鸾沅不唤上一句夫君,他就不依不饶,折腾起人来像只不知人世的猛兽;如果赵鸾沅叫了,他又更加兴奋,刺激得要她多叫几声。   “姐姐愈发懒了,连洗身子都不愿自己来,”许致淳帮她按着肩膀,抱怨不停,“我定是要罚你一次,要不然长不了记性。我小时候你还不许我赖床,现在是不是全都忘了?”   赵鸾沅抬不起手,也没力气说他。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致淳贪欲,赵鸾沅身子需要他来补,他求之不得,整夜整日都要抱着她。   他说了一大通,又是想罚她,又像是要她多叫声夫君补偿,没一句正经的,手上的动作也没用重力。   赵鸾沅没了力气,也没法动事,懒洋洋躺在他怀中,许致淳话锋一转,突然开口道:“我想出去一趟。”   她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许致淳想说去哪。   “出去做什么?”她抬头轻声开口,“不怕被发现吗?”   “你我之间,该拿婚书结亲拜天地了。”   赵鸾沅手微微一蜷缩,没回许致淳,世家间的结亲,需婚书。他这些类型的胡话,赵鸾沅听多了,没几次当真。   许致淳捏她的脸道:“父母死在外面,带你去见他们总觉不好,别那样看我,我不会让人发现,以前只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中了招。不过你要藏好一些,太多人认识你。出去时我还得看别的,也不知有没有人公证婚书,有的话你就得陪我去。”   他不在乎这些,嘴上的话,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就算有了婚书,赵鸾沅也不答应。   赵鸾沅微闭眸,听得出他语气中试探,他是个敏感又机灵的人。赵鸾沅深吸了口气,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恩。”   许致淳微愣,他顿了顿:“你可能没听清楚,我是去找人为我们办婚书,不是其他东西。”   “恩。”赵鸾沅又应了一声。   许致淳慢慢低头,看她的脸,轻扒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婚书于世家可不是普通,”你我为夫妻,你就不能逃不掉了。”   事实上,她也不可能逃得了,许致淳话说得好听而已。   赵鸾沅微抬起头,轻轻应下了这声,池中升起的热气萦绕在安静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许致淳是真心喜欢 第41章   赵鸾沅应了许致淳几声, 他面上不显, 心中却炸开了花,脑子晕乎乎,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许致淳在赵家长大,终归是有些影响,总想拿婚书证实他们的关系。他兴致冲冲回屋里,把东西收拾好。   赵鸾沅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看着远方的天空, 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她的灵力一直被许致淳压制, 要一个人出这个地方,不可能。许致淳的魔力很深厚,当年灵珠亮起时便有人猜是很厉害的魔族现世,若世间只许致淳一个魔族, 恐怕是王族一类。   几年修炼很难达到这一步,除非他有奇遇, 得到了前辈传承。   赵鸾沅哄人很在行, 骗人也同样, 以至于许致淳没察觉到任何怪异。   她只是一句我想自己来, 许致淳便解了对赵鸾沅的禁制。   他们离开的时候, 赵鸾沅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许致淳稍有疑惑,赵鸾沅只是笑笑,轻轻回握他的手。   赵鸾沅身份不一般,许致淳同样人人追杀, 他们在偏远的地方落脚,这里别署偏僻,杂事居少,许致淳不想赵鸾沅露面,便让她呆在客栈中,自己去问些东西。   婚书上需契约之术将男女两人的血封存,用来契约的灵石有好有坏,许致淳自己备有,现在只是过去求别署邑宰用术法写二人名。   赵鸾沅站在上房窗边,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垂下眸眼,收回了视线。   她想他当真还是个孩子,若她是许致淳,她必定不会让自己远离半步。   也难怪,他现在也不过二十多。   赵鸾沅在屋里留了封信,推开房门,要踏出去时停下了脚步,门外有条隐隐若现的黑线,难以察觉。她指尖稍动,灵力混入熟悉的魔气之中,慢慢交缠融合,赵鸾沅心中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才踏了出去。   她没在这地方久留,以许致淳的魔力,若她一直留在这里,他很快就能找到她。   这些天赵鸾沅对许致淳的顺从并非全是假的,所以她难以忍受,和许致淳的每一次欢乐都很舒服,让她心中的背|德之感又加深了。   她没法忍受自己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露出那种神情。   许致淳没她想得那么坏,也没她想得那样纯善,他着实是好|欲,用不着赵鸾沅撩拨,半夜都能把她蹭醒,哑着声音说姐姐好香。   少年的感情那般炽|热,从内而外,从心脏到身体,赵鸾沅都能感受得到。于她来说,是难以忍耐的羞耻。   这地方很小,不知道是哪个世家管辖的地方。赵鸾沅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离开了这地方。   离赵鸾沅被许致淳带走已经过去几年,她消失的消息并没有外人知道。她准备回赵家主府一趟,走在街道上时,听了许多事。   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离开前没两样,只不过许家和陆家换了新家主,陆家的那个是陆元笏弟弟的儿子,而许家的,是许哲之。   赵绮南前年成了婚,妻子身份一般,比他大三岁,性子温婉,两人关系不错。人果然都得逼一逼,赵绮南性子稳重了,看他平时所做的决定,赵鸾沅觉得自己退下来也不错。   许家有许哲之,他惯会做人,和赵家的关系没以前那么僵硬,但私下的动静却不少,两家一直在博弈。   赵鸾沅心觉自己在密境同许致淳过了几年的清闲日子,头脑都有些迟钝了。   坐家主这些位置的,遇上有人作对,行程总会忙碌,在主府的日子很少,赵绮南两个月前去了中立之地,没两天就要回来,赵鸾沅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歇脚,却没打算找他。   许致淳冒充他的事一直梗在赵鸾沅心中,就算赵绮南什么都不知道,她也着实不想看见他。   那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许致淳倒是会醋,十分了解她。只不过他把赵绮南当做情敌的事,也实在让赵鸾沅惊讶,赵绮南只是她的侄子。   今天有些冷,路边的人并不多。她穿得单薄,仙气雅致,带着白纱帽笠,一看便知是有底子的,没人敢偷瞄冒犯。   她许久没这样一个人在外面,以前身子差,身边总是各种人,医女绝不会离开她半步,守卫也必定布满她四周。   许致淳对她万分呵护,便是自己尽兴时也不忘调理她的身子,赵鸾沅的身子从未这样好过。   他是傻孩子,但赵鸾沅想一个人静静心。   许致淳喜欢黏着赵鸾沅,几年了都不嫌烦,赵鸾沅都有些倦了,偏他什么痴乎乎地,好夫人好姐姐叫个不停。   无论他面上再冷静,待她却总是各种黏|腻。   倘若她以前狠心一些,他或许不会这样,只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可他那时候那么小,那么可怜,谁也狠不下心。   赵鸾沅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她失踪一事赵家瞒得紧,但旁的世家也不是傻子,贸然出现或许会惹事端,倒不如私下找大阁主问问最近的情况。   这里是赵家的地方,离主府有些距离,但也不算远,两天就能到,凤凰阁就在附近。   赵鸾沅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赵绮南。   天快要黑了,路边人变得更少,他亲自来一间药店,不知是要找什么药。   她稍稍讶然,随后便想到他是在凤凰阁歇脚,赵鸾沅以前也常在这地方歇息。   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虽然越长越像她兄长,但性子要闷得多。   店家小心翼翼拿出包东西,赵绮南颔首,接过之后开始往外走。   赵鸾沅现在不想见他,便退后几步,转身避开,赵绮南似有所觉,他转过头,看见赵鸾沅的背影,赵绮南眼眸微微睁大。   “……姑姑?”   赵鸾沅脚步一顿,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赵绮南快步往前,眼前的小巷空无一人,他神识展开,没发现任何奇怪的人影。   “可看见一个女子?”赵绮南抬起头,问暗中的护卫。   护卫刚要开口时,突然结巴了一下,最后才道:“未曾。”   赵绮南皱了眉,“约摸是我看错了。”   五娘生了病,他来找药,近日事务压在身上,他或许是太累了。   赵鸾沅背靠另一处拐角,她体质极其适合修炼,灵力远超出在世的许多人,从前只是身子太差,使不出来。   她和许致淳这几年的双修也不是白修的,赵绮南发现不了她,护卫曾经是她的人,接了她的话。   赵绮南转身回去,没多久后又突然过来,发觉真没有怪异后,沉默了会,径直回了凤凰阁。   赵鸾沅一直没动,纤白的手有些冷,她心叹口气,还是不太想和赵绮南见面。   她准备离开之时,倏地发现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赵鸾沅猛然转头,发现许致淳远远站在她身后,眼睛发红,她退后一步,手按住帽笠,打算立即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啊欠欠,计算失误,应该是明天完结 第42章   许致淳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赵鸾沅嘴角突然流出了血, 她咳嗽几声,脚步踉跄, 白色的帽笠落在地上。她的身体是用许致淳调理,魔气早已经融入她的血与骨,许致淳要找到她很容易,控制她更加容易。   她扶着墙, 摔在地上, 捂唇咳嗽,口中的血腥味浓重。   许致淳慢慢走近, 他浑身的冷然之气让赵鸾沅都觉得颤抖。   “姐姐逃得真快, ”许致淳站在她身后, “你记着回赵家,果然是想把我还活着的消息说出去,是想杀了我。”   赵鸾沅眼睛微睁大,他没看她留的信。   她抬起头, 但胸口的沉闷让她呼吸都困难,体内的灵气与魔气搅扰, 疼得赵鸾沅说不出话。   许致淳眼睛红得滴血,他微微弯腰, 呼吸吐在她耳边, 他轻轻开口,蹭她脸颊说:“反正我也不在乎。”   赵鸾沅手撑在地上,身子从没疼成这样过,浑身如刀割, 冷汗涔涔。许致淳的魔力在暴动,影响了赵鸾沅。   “你想见赵绮南,我不怪你,你们才是血亲,”许致淳的双手搂住她,声音很轻,“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   凤凰阁以前是赵鸾沅休息的地方,她的卧寝留了下来,平时很少有人来。   赵绮南今天在大街上遇见一个很像赵鸾沅的背影,睡不着,来了一趟。   他才推门进来,便发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赵绮南倏然抬头,望向里侧的书房,大步走过去。   帷幔垂下,月光笼罩大地,一句别进来让赵绮南停下了脚步,是赵鸾沅的声音。   “姑姑!?”   赵鸾沅声音平静道:“是我。”   她的语气和平常一样,赵绮南又惊又喜,上前一步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怎么会在这?当初怎么会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你做得很好,以后不用找我。”   赵绮南心觉不对,大步掀帘,却发现书房里无一人。   一封书信放在安卓上,赵绮南上前拿起,是赵鸾沅的字迹,他立即跑了出去,对暗卫道:“查附近是否有像姑姑的人出现。”   而此时的书房内,赵鸾沅身子紧紧绷起,浑身是汗。许致淳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拥住她的腰,亲她的唇。   “不愧是姐姐,即便我那般弄你,你也能平静说出那些话。”   方才赵绮南过来拿信之时,她就做在许致淳身上,衣物散乱。许致淳擅惑人心,赵绮南没有戒备,中了招,没看见他眼前的人。   “走吧,你要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赵鸾沅微|颤着,“何必要在绮南面前这般羞辱我?”   “让你说几句话便是羞辱?”许致淳的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那不如叫赵绮南回来,你直接和他面对面说?”   “许致淳!”   许致淳不说话。   自他找到赵鸾沅后,他便再也没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她想见赵绮南,他无所谓,随便她见。   赵绮南又回来了,他坐在外室的圆桌旁,看那封书信,只有勿念二字,赵鸾沅实在没法忍受在外人面前这副模样。   “致淳,回去,”她低声开口,“我以后再也不会走了。”   许致淳禁锢赵鸾沅的力气加重了许多,他垂眸不语,什么都没说,也没答应。   赵鸾沅不敢大声,她轻声道:“致淳,我再也不走了,回去吧。”   透过这层帷幔,许致淳看着外面的赵绮南,道:“你在说谎,我再也不信你了。”   赵鸾沅额间冒汗,他嘴上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底下却时不时重重撞她一下。   她的手无力搭在他肩膀,口中呼出热气,“你若这样,我便不再喜欢你。”   许致淳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头,堵住她的嘴。   他小的时候,在赵鸾沅怀里哭过不少次,但赵鸾沅这辈子也没想到,许致淳已经是个成熟男人,还会在她怀里哭出来。   咸淡的泪水落到她唇边,她颇为无措,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气息的不稳让赵绮南有所察觉,等赵绮南再次掀帘进来时,许致淳带着赵鸾沅出了这个地方。   他们到了一间小宅,以前许致淳偷偷在外买的,他早早就设想和赵鸾沅在外生活。   赵鸾沅着实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失态的人是她,偏他在安静哭。他紧紧搂住她,干净的床榻上熏着和赵府相同的香。   “致淳,我留了信,”她说,“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很快就回去。”   许致淳没说话,赵鸾沅只能抬手抹他的眼泪。   她看的书都说魔族异类,最好血腥,杀人无数,冷漠无情,却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花了什么心思,把这孩子养成了这样。   赵鸾沅叹了声气说:“小祖宗,你再给我些时间。你是我看大的,我如何能接受你的喜欢?”   “为什么不能?”许致淳脸庞湿了,“我都没别的想法,你做什么想那些奇奇怪怪的?”   赵鸾沅实在不想和他争辩,只同他道:“今天你来找我时,我疼得要死,以前就算犯病,也不会疼到那种程度,我有些累了。”   他垂眸说:“你不该抛下我一个人。”   “我没抛下你,我信中说了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出来走走,很快就回去,你没看信吗?”   许致淳蹭着她的脖颈,又不说话了。   赵鸾沅一想也明白了,他回去时没看见她,约摸是气极了,把信撕了。   “致淳,我的心很乱,真的很乱,”她叹了口气,“你还没长大,以后遇见自己真正倾心之人,会后悔今日同我的一切。”   胆怯二字只出现在想得多的人脑海中,临到头时,都会怕。人心都不是铁打的,赵鸾沅算计惯了,最知道人性善变,她比许致淳大出许多,他还没见过世面,总有些人会是不同的,那个人不一定是她。   许致淳拿出一个灵石,刻着他们二人的名字。他划伤自己的手,将血滴在石头上,又沉默握起赵鸾沅的手,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红光微闪,几息之后,灵石缩写成拇指大小,慢慢消失不见,进了禁制的空间。   契约之术成功,婚约成立,速度快得让人没反应过来。   赵鸾沅手上的伤口好得很快,她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傻孩子。”   这点小伤自己就会好,不必浪费魔气帮她恢复。   许致淳压在她身上,就是不说话。   “我以后不会再自己一个人走,”赵鸾沅轻拍他的背,“别气了。”   许致淳说:“……你骗我。”   赵鸾沅深吸一口气道:“还说想要个孩子,你自己都是小孩子脾气。”   许致淳厌厌道:“你不喜欢我,日后也不会喜欢我的孩子,何必再要?”   赵鸾沅道:“那便不要了。”   “你果然是想骗我,”许致淳低道,“你连我的孩子都不想要。”   赵鸾沅叹了声气,轻揉他的头发道:“好,骗你。”   许致淳抬起头,“反正是骗我,那你说句最喜欢我。”   赵鸾沅顿了顿道:“不能骗你。”   她还没狠心到用这种来骗人,骗许致淳,更没有必要。   许致淳问:“那你心在乱什么?”   “……我不知道。”   赵鸾沅忙于事务,没尝过情味,还被许致淳占过便宜,她在乱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说:“你和我已经成婚,你只能喜欢我。”   许致淳手撑在她耳边,赵鸾沅看着他的眼睛,最后还是顺从了他。   傍晚见他的时候,他眼睛也是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哭过,赵鸾沅心软了。   一吻过后,她呼出口气,应了声恩。   作者有话要说:许致淳只会在赵鸾沅面前哭,越来越觉得许致淳真是个妈宝周一晚上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