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公主的使命
作者：凤久安


　　文案
　　亲爱的公主，从今天起，请离开高耸的阁楼，束起美丽的长发，撕掉曳地的长裙，拿起剑，为您的王国而战吧。
　　铺满黄金和荆棘之路的尽头，等待您的将是象征权力的王座和至高无上的荣耀。
　　当然，如果您愿意，我，以及千万勇士们的心，也将永远属于您。
　　剑在手，路无忧。

　　内容标签：女强 异想天开 史诗奇幻
　　主角：总攻公主，白斗篷祭司 ┃ 配角：一众臣服者 ┃ 其它：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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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命运之轮
　　斑驳的石桥通向蓝色的大门，斯芬克斯守在门前，不再问谜题，而是转动身旁的命运转盘，决定每一个进城人的生死命运。
　　命运转盘咕噜噜转动，指针停在不同的颜色上，斯芬克斯一言不发，唯独指针指向细小的白色-区域时，斯芬克斯会发出一声邪恶的笑，用戏谑的口吻祝福这位“幸运儿”。
　　“从脚开始吧，你将经历漫长的黑夜。”斯芬克斯说。
　　风波港酒馆就在桥的这头，每一天，风波港旅店前会突然出现大批不了解状况的新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来自不同的世界，吵吵闹闹，谈论着蓝色的大门和那只可怕的斯芬克斯。
　　但不管有没有搞清楚情况，每一个喝下风波港啤酒的人，最终都会放下酒杯，踏上石桥，到斯芬克斯那里碰碰运气，消失在那扇未知的蓝色大门后。
　　今日，又有“幸运儿”转到了白色-区域，他是个黑头发少年，像黑猫一样，有两只碧绿色的眼睛。
　　“从脚开始吧，你将经历漫长的黑夜。”斯芬克斯说。
　　“我会站在你的头上。”那个少年笑着回答，“迎接朝阳。”
　　风波港酒馆前，诗人坐在篝火旁，弹着琴，用沙哑的嗓音唱歌。身穿白斗篷的年轻男人静静倚在墙边，兜帽压得很低，遮盖住他的眼睛。
　　他像是在等人，也像是在聆听诗人的歌唱。
　　诗人拨动着莱雅琴，缓慢唱道——
　　命运时好时坏，大门已向每个人开启，转动吧，转动吧；黑暗之墙从天而降，请万民聆听审判之声；世界早已无序，真相在七殿之上。
　　女皇会在第七个黎明到来；
　　祭司将追随他的预言；
　　愚者在白色之境等待；
　　魔术师身披玫瑰之血；
　　恋人与倒吊者本是一体；
　　美丽的死神会带来新生；
　　而缺失的台阶，是往昔之骨。
　　转动吧，转动吧，那也是龙翼扇动的声音。
　　命运啊，命运啊，从此刻起，重新排序。
　　太阳升起时，风波港来了一叶小舟，和之前不同，这次被送来的只有一个少女。
　　她栗色的长发在篝火的照耀下，像流动的蜜糖，温暖又甜蜜，只是那美丽的脸庞不见笑意。
　　少女动作优雅地跃上码头，尽管她的衣裙上满是鲜血，她的手指被烟火熏黑，看起来疲惫又狼狈，但她如同国王一般，仍然姿态高贵，侧耳倾听诗人的再次歌唱。
　　少女的到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连斯芬克斯都向她望了一眼。
　　一些绅士脱帽，向美丽优雅的少女行礼。
　　少女早已习惯，她轻轻朝他们点了点头，脚步轻盈地走向篝火，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女皇将在第七个黎明到来。”诗人望着她，蠕动着嘴唇说道。
　　少女的目光从诗人身上离开，她望着角落里的白斗篷，火光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跳动。她的手指握上了腰间的一把血红色长剑，愤怒在她的眼底翻滚着。
　　“祭司将追随他的预言。”诗人低声念道。
　　白斗篷动了一动，对上少女的目光，迎着清晨的光，他缓缓摘下了兜帽，如月光般的银色长发垂下，他抬起头，隔着篝火看向少女。
　　紫蓝色的眼睛，像高山上纯净到发蓝的冰雪，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少女怔了片刻，定了神，抽出了长剑，红色的，像刚刚燃起的火。
　　白斗篷慢慢将手放在了心口，微微倾身一礼。
　　少女抿着唇，紧握着剑，好久之后，她放弃了。
　　收起剑，少女转身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她问。
　　急于给美丽少女献殷勤的人们七嘴八舌的回答她。
　　“美丽的姑娘，你也是接近外面的黑色之墙才会被带到这里来的吧？”
　　“这就是黑色之墙吞掉的那些世界。”有人说，“黑色之墙把它吞掉的世界打乱了，搅拌在了一起，分成了七个，就在桥的那头，蓝色大门之后。斯芬克斯代替神，会给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分配世界。”
　　“这是神的审判。”一个神父模样的人说道，“神让黑墙降临，吞噬了没有信仰的土地，又用它们来考验我们。”
　　答案很多，又没头没尾，但少女似乎能听明白，她陷入思考。
　　半年前，她所在的国家突然出现了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墙，吞掉了一半的土地，父王派出的调查勇士无一返回，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这道墙会吞掉接近它的一切人和事物。
　　东方来的银发祭司做了预言，他回答，整个世界，所有的国家，都被黑墙分割成了黑白两半，一侧陷入黑暗，一侧正常运转。
　　这面巨大且高耸入云的黑墙就像潘多拉魔盒，所有接近它的人，都会被它吸入，卷入未知的混沌之中，永远无法到达光明之处。
　　黑墙将成为审判之地，也将成为复苏之地。它会吞噬一切，虔诚的人远离黑墙，而恶人，将会被锁进黑暗。
　　至此之后，父王就用黑墙来流放女巫和罪犯。
　　再然后，流放了她。
　　少女握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和愤怒。
　　她进入黑墙后，就被一叶小舟沿着红色的河水送到了这里。原本以为，黑墙后面如那个祭司所言，是恶魔地狱，可没想到，竟然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说的这些都是猜测。”酒保递来一杯啤酒，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里没有回家的路，没有出口，唯有您脚下这一条路，通往神赐予你的新世界。”
　　他指着通往蓝色大门的路。
　　少女拒绝了啤酒，她转头看了眼沉默不言的白斗篷，深吸口气，踏上了石桥。
　　白斗篷默默跟上。
　　少女脚步停了片刻，微微皱眉，接着，她站在了斯芬克斯面前，问道：“这扇门通向哪里？”
　　斯芬克斯说：“你需问命运之轮。”
　　少女看向旁边的七色转轮。
　　“神殿的审判者会做出审判，白色世界离神最远，是神的双足。如果你被判决到白色世界，你将身处恶魔之境，遍尝地狱之火。”
　　斯芬克斯的爪子拍动命运之轮，少女装在衣袋里的东西挣动了几下，她按住口袋，锁眉紧盯着转盘。
　　不久之后，命运之轮给出了判决，指针停在了细窄的白色-区域。
　　于是，斯芬克斯又笑了起来：“从脚开始吧，瑞雅公主，你将经历漫漫长夜。”
　　少女惊讶了一瞬，继而冷静下来，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转过身，拔出剑，剑尖指着身后白斗篷祭司的心口。
　　“你将会为你的预言付出代价！”少女说完，收起长剑，消失在了蓝色大门之后。
　　白斗篷沉默不语，他目送着少女离开后，看向再次转动的命运之轮。
　　“不错的诅咒呢。”斯芬克斯笑着说，“冬之祭司，该你了。”
　　“我已知晓答案。”白斗篷的声音发冷，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你不知晓命运。”斯芬克斯笑得像猫，亦像恶魔。
　　命运之轮再次停在了白色-区域，白斗篷没有半点惊讶，他重新戴上兜帽，藏起他那一头银色长发和那双妖异的眼睛，走向蓝色大门。
　　白斗篷消失在蓝色大门后，篝火旁的诗人也不见了，剩下的莱雅琴，琴弦却依然在颤动着。
　　斯芬克斯打了个哈欠，趴下身子，爪子懒懒转动着命运之轮，将风波港中的所有人飞速送入蓝色大门。
　　蓝色大门蓦然合拢，中央渐渐浮出一条黑蛇，大张着口，噙住了尾巴，首尾相接。
　　在它衔尾后，命运之轮极速旋转，于莱雅琴拨弄出的旋律中，七个颜色飞向它们对应的世界，蓝色大门碎成了灰，斯芬克斯亦化为了石像。
　　空中依次出现了七座宫殿，从最下端到最上端，浮于空中，通过不同的阶梯相连。
　　而坐于最下方的，是一座纯白色的宫殿，白骨堆为门，骷髅作梁柱，骷髅们张口一吐，显出宫殿名字——七情六欲凡人世。
　　白骨们嘶叫着，唤出宫殿之上刻着的几行字。
　　凡人离神最远。
　　凡人离真相最近。
　　凡人被蒙上双眼。
　　凡人终将失去一切。
　　瑞雅站在热闹的街头，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剑，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口袋，茫然无措。
　　这是个繁华的城邦，商人们叫卖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她倒是没看出这地方如何像恶魔所在的地狱，但她心里确实不安，因为——她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也看不懂这里的文字。
　　这是，那个祭司的家乡。
　　山之南，海之东，神秘的山海之国。
　　瑞雅公主跺了跺脚，狠狠皱了皱眉。
　　这就是所谓的，黑墙之神的判决？
　　神要做什么？让她这个因为祭司的预言而被驱逐的公主，在这个地方生活？
　　她之所以会被驱逐到黑墙中来，就是因为那个祭司。
　　“这就是恶魔之境？”瑞雅喃喃道。
　　看起来不像，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地方对她而言，的确算是恶魔之境。
　　“借过！”一个少年擦着瑞雅的裙摆跑过，眨眼就不见了，速度之快，连他的气味，都比他的人慢一步。
　　于是，瑞雅闻到了少年留下的味道，一股奇异的，甜且辛辣的香味。
　　她打了个喷嚏，再次摸向口袋时，发现她装在口袋里的东西不见了。
　　“他偷了蛋！！”瑞雅脸色变了，提剑奔走在异国的街头，四处张望，寻找着那名轻盈的小偷。
　　白斗篷祭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街头。
　　夕阳照着街道，街上的人们如往常一样，走街串巷，走亲访友，他们口中说的，正是自己所熟悉的家乡话。
　　这里……是他的家乡？
　　祭司怔了好久，直到太阳沉入地平线后，他忽然清醒过来，眸光一沉。
　　他的家乡早已无活人。
　　风吹起祭司的白斗篷，他抬起手，手上缠着银丝，冷声轻语：“……妖魔鬼怪。”
　　霸占我故乡的妖魔鬼怪们。
　　这四个字说出口，街上的人齐齐一顿，转头看向他，各个面目狰狞，眼冒红光，他们撕扯下人皮，露出了獠牙。
　　山之南，海之东，黄沙埋骨，妖鬼横行。
　　血月升空，妖鬼之城。


第2章 半妖祭司
　　血月晦暗不明，白斗篷祭司缠在手指尖的银丝也染上了血色。
　　这些闪烁着血光的银丝仿佛从月光而来，绕上他手腕处镶着蓝宝石的银环，在他的指尖飞舞，绞杀一个又一个伪装人类的妖鬼。
　　以月光为弦，华丽的杀戮，像是为月神跳祭祀舞，银弦编织出的光弧闪烁着凌厉又诡异的神圣光芒，神鬼莫近。
　　“月华弦？！”一个妖认出了他，“玄京！他是玄京！”
　　他的名字似乎比他的相貌更出名，玄京两个字像是冰块砸进了热油锅，瞬间在街上炸裂开。
　　“杂种！”
　　“哈哈哈哈竟然还敢回来！”
　　“你知道我们如何处置你的母亲吗？”
　　“王让你父亲选择。要么是你父亲，要么是我们。”这些妖魔们说道，“总要有人吃掉她的。”
　　“真可怜啊……”它们说，“人类最会躲藏，要不是人类自愿献出她，我们还找不到她……”
　　“你的父亲吃了她……是他亲自用獠牙撕碎了她，把她一块块吞进腹中，你若恨，就去恨你父亲，找我们发泄算什么？”
　　“你母亲一定很难吃。”一个妖突然笑道，“难吃到令你父亲疯狂，他连骨锁都能挣脱掉，头也不回的跳进南山妖火中……”
　　“想起来了。”妖们嬉笑着，“玄冥少主既然已经化成灰了，那我们也不用看王的面子，就在这里，把这杂种撕碎吧……”
　　“这是幻境吗？”白斗篷祭司抑制住怒气，他开启了预言能力，轻声念出，“天之眼。”
　　紫蓝色的眼睛骤然变红，红雾侵染着眼眸，祭司的眉心闪过六芒星的图案，预言给了他答案。
　　这不是幻境，这是真实的世界，这里，就是他的家乡山海秘境。
　　祭司惊愣了一瞬，忽然暴怒。
　　他从没敢用回溯或是预言之力去看留在故国的父母的结局，父亲在动乱之前送他离开秘境，临行前，他担忧母亲的安危，但他相信父亲一定会保护好她，父亲有这个能力，父亲向他承诺过会平定动乱，将山与海，将人类和妖魔统一起来，创造新的家园，一个能让他这样的后代生活下去的家园。
　　哪怕，无法平定动乱，父亲也有能力将母亲平安送走。
　　祭司沉默着，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
　　他在旅行中，听到了山海国的消息，妖鬼屠城，山海境内，已无活人。他知道这是最坏的结果，但他没有回溯父母的结局，这样，可以安慰自己，他的父母或许归隐了，或许还在某个角落等待转机。
　　月华弦密密织着绞杀妖鬼的血网，弦杀了最后扑上来的大妖后，祭司收回弦，愣愣站着。
　　白斗篷上绽放出了血花，似点点红梅映白雪。
　　他的父亲母亲，死了？
　　脚下未死透的妖抬起一只手，指着挂在天穹上的血月。
　　“你……逃不掉……王会杀了……你……”
　　祭司垂下眼，睫毛上的霜融化低落，可他的脸上却没有泪痕。
　　祭司冷冷道：“那我就顺便问一句，你们的王，是哪个？”
　　妖咳血笑。
　　祭司：“复陵，巫皇，还是说……玄蛰？”
　　祭司念到玄蛰时，天之眼也找到了答案，妖的手垂了下来，眼珠失去了光泽化为灰白色，死透了。
　　对于答案，祭司微讶：“是玄蛰叔父。”
　　夜风刮过，妖月照着铺满街道的妖鬼尸体，不出多时，这些妖尸统统现出原形，那些说人话披人皮的家伙，不过是一具具兽骨。
　　月华弦割开了祭司的手指，他蘸着鲜血的手指划过双眼。
　　“天之眼。”祭司轻声念道。
　　视线如弦般随着风飘向远处的皇城，又飘入王宫。
　　那里以前是人王的宫殿，而今，被妖王占据。
　　宫殿里，歪坐在王座上的长发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懒懒抬起眼皮，看着半空。
　　“叫复陵来。”妖王打了个哈欠，懒声道，“皇城最近混入了许多人类，找出来，撕掉。”
　　远在郊外的祭司睁开眼睛，蓝紫色的眸子中燃起了复仇之火。
　　有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被流放的异国公主，那天在蓝门外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和自己现在的眼神差不多。
　　街上弥漫起了夜雾，祭司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中招。
　　“捉到了！”倒地前，他听到了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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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雅凭着嗅觉一路追到了郊外。
　　太阳落山前，被追赶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现身：“服你了，你是怎么跟上我的？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太阳要落山了。”
　　可能因为对方是个还没自己高的小少年，瑞雅抑制住拔剑的冲动，摊开手讨要自己的东西：“把你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还给我！”
　　小少年看了眼即将沉没的太阳，说道：“劳驾，我们先离开这里可以吗？太阳一落山，可有苦头吃了。”
　　少年拉着瑞雅走向树林，瑞雅一边皱眉无声谴责他的无礼，一边在心中比划着如何用剑戳这名偷蛋贼。
　　“我叫薄伽。”少年自我介绍道，“和你一样，从外面被那扇高大的黑墙送进来的。这个世界据说是七界的最下层，很奇怪，你要当心。他们这里，白天很正常，等到太阳落山，白天的那些人就会变成会说话的妖魔。”
　　“妖魔？”
　　“是呢，小姐。”少年说道，“不过，只要你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人类的领地，藏起来，情况就不会那么糟糕。”
　　“人类的领地？”
　　“就是这里了。”少年走进山林，扒开野草荆棘覆盖的洞穴，对着瑞雅一眨眼，“你先请，小姐。”
　　瑞雅的剑尖指着少年：“儿童优先。”
　　少年哧了一声，交待她盖好洞口，顺着石洞的滑道大笑着滑了下去。
　　“我——到——底——啦！”深处出来少年的呼喊声。
　　瑞雅遮盖好洞穴，提起裙摆，纵身跳了下去。滑道又深又长，仿佛要把人带入最深处的地狱，过了好久，瑞雅摔出滑道，以极其不雅不公主的姿态落地。
　　“这里是人类的世界。”少年抱胸，悠闲倚在一旁，“你可以在地下城邦休息一晚，不过，要交借宿费。不然的话，你只能到地面上在那些妖魔的肚子里长眠咯。”
　　瑞雅没被吓到，她站起来整理好衣裙，抓起少年的衣领，再次问他：“我的东西呢！”
　　少年道：“你是指那枚金壳蛋？”
　　瑞雅：“还给我！”
　　“哈哈哈……”少年指着把守地下城邦的人类守卫，说道，“不感谢我吗？我用它替你交借宿费了。”
　　瑞雅松开手径直朝守卫走去。
　　少年连忙摸出两张票据，扬了扬，拉回了公主：“晚了，东西一旦交出，就会被守卫送给他们的上司，也就是这里的城主，那枚金蛋现在归城主了。”
　　公主怒了，她想现在就拿出剑把眼前这个小偷戳穿！
　　少年笑道：“何必生我的气呢？若不是我，现在你恐怕已经被地面上的那些妖魔吃掉了。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要想在个奇怪的世界生存，就要拿东西交换。”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公主咬牙道，“你这个小偷！”
　　“如果我是你。”少年说，“我现在一定不会浪费时间生气，而是想想明天拿什么来换一宿。我看你的剑不错，反正你留着没用，不如明天把它换了吧。”
　　瑞雅松开手，扬眉。
　　少年只觉一阵风拂过，再看时，手上的通行票扎在瑞雅的剑尖上。
　　少年吹了声口哨：“哇——漂亮，难怪您能追上我。”
　　瑞雅骄傲地说：“我并非一人，我与它同在。”
　　少年问她：“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大人？”
　　瑞雅收回剑，带着少年走进地下城邦，说道：“叫我公主殿下。”
　　少年薄伽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天了，如果白斗篷祭司在，肯定会惊讶，外界的时间，和这里不同。明明少年只是比他早了半天进入蓝色大门，却已在此经历了七天。
　　“那么，公主殿下。”薄伽说，“我来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规则。”
　　“外界的斯芬克斯称这个世界是白色世界。”薄伽说，“可如您所见，这简直是最糟糕的世界。地面上没有人类的活路，人们只能躲藏到地下，一些人类勇士会在白天到地面上去，偷一些妖魔的食物或者其他东西，以此来维持地下城邦的运转。我们这些外来人需要每天到地面上去，用白天偷来的东西换在这里的一夜安睡。好在这是我的强项，所以我还能应付。”
　　公主站在一旁，等待薄伽为她铺床。
　　薄伽一边说一边做，床铺整理好后，公主却迟迟不动。
　　薄伽碧绿色的眼睛里带着笑，轻飘飘问道：“您不休息吗，公主殿下？”
　　瑞雅说：“帮我脱鞋。”
　　薄伽笑得更厉害了：“您真把自己当公主？我可不会。”
　　他抬了抬自己的脚：“我可从没穿过鞋。不然你试着弯下腰？这要不了你的命。”
　　瑞雅抿着嘴，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似乎和它有仇。
　　正在她和鞋对峙时，旅店后院燃起了灯火，一群穿着灰色斗篷的人鬼鬼祟祟进了院子。
　　“这是旅店老板的地面清扫队。”薄伽对着窗子哈了口气擦干净，趴在上面往外看，“这里的老板组织了一批搜查队，每晚都会冒着危险到地面上搬运食物和水。”
　　“勇气可嘉。”公主殿下点评道。
　　“今天看起来收获颇丰啊……”薄伽眯起碧绿色的猫眼，说道，“似乎还捉到了一只妖魔。”
　　瑞雅看过去，染血的白斗篷一闪而过，她瞳孔一缩。
　　“好极了。”瑞雅说道。
　　暂且不必考虑如何脱鞋子了。
　　“他们会把战利品放在哪里？”她的目光追着那抹雪白，问道。
　　薄伽道：“城主大人的后花园，殿下。另外，容我问一句，您重新束发，是想做什么？”
　　“去‘宽恕’一个人。如果有针线，”公主有了一丝微妙的表情，像是在笑，也像是在生气，她说，“我就去仁慈地缝上他那张讨人厌的嘴，如果没有针线，那我就用剑割掉他的舌头，再让他跪下向我说对不起。”
　　薄伽哦哟了一声，挠了挠头，说：“他一定是您的情人吧，殿下。”
　　“这可真恩爱。”少年唱歌般嘲讽道。


第3章 山海秘境
　　迷魔香能迷倒妖魔，骨锁可锁住妖魔有别于人的能力，这些都是人类拿来降妖魔的东西，早些年，因有迷魔香骨锁以及阳光的保护，妖魔们无法肆意妄为，只好乖乖与人划分了地盘，以南山妖火坑和幽深山林为界，以东的大片土地归人类，以西则归妖魔，二族严格遵守约定，妖魔不往东，人类不往西。
　　越山向西的人，被妖魔吃掉是活该。
　　越山往东的妖魔，被人捉住拖到阳光下烧死也是活该。
　　因为越界的代价惨烈，作死的一只手能数过来，所以这么多年来，二族互不侵犯，也算相安无事。
　　但两族总有不守规矩的，就比如祭司的父母。自古以来，许多战争都是由爱情引起。雪魔玄冥和人族的小公主不仅跨境了，还在幽深山林背着族人轰轰烈烈相爱了，二者的结合不仅有了孩子，还促成了新协议的达成——在幽深山林建立起和平共处区。
　　尽管听起来天真，但一开始，双方都对新协议的颁布表示支持。玄冥是下一任的妖王，族中支持他的不少。当然，人族这边也一样，他们甚至亲切地称公主为山海之光，还为她和雪魔补上了隆重的婚礼。
　　但秩序来得越容易，就越容易崩乱。
　　事情由妖族少主玄冥的弟弟玄蛰引起。
　　雪魔怕阳光，白天的阳光对他们而言就像火焰，灼烧着妖魔的本体，令他们无法自由行动。但玄蛰从他的半妖侄子身上找到了灵感。
　　玄冥和人族小公主的儿子玄京，是一只半妖，他会嫌阳光刺眼，但只要披上一层斗篷遮挡，行动就完全不受阻。
　　“只要有东西遮挡就可以。”玄蛰露出了笑容，他活活撕下了公主侍卫的人皮，“人可以在阳光下生活，那么，人皮一定可以阻挡阳光。”
　　从玄蛰撕下第一张人皮起，少主玄冥的一切美好设想开始崩塌，和平共处灰飞烟灭。
　　人族和妖魔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战争，战争最后，以玄冥吞掉人族公主，跳下南山妖火坑的惨烈方式宣告结束。
　　披上人皮不再惧怕阳光的妖魔轻易地屠空了东部地区，占据了山海秘境的全部土地。
　　而残余的人族只能像兔子一样躲藏到地面下，人族在阳光下的统治至此结束。
　　不过，战争可从来没有结束。
　　勇士小队将今晚的“收获”用骨锁锁在城主的仓库角落，这只雪魔的银发和睫毛渐渐乌黑，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一点红润，有了一丝人气儿。
　　那一半属于雪魔的妖气被束缚住，剩下的，是他继承母亲的血肉。
　　“……他是人？！”
　　要知道，被锁住的妖魔可是会现出原形的，大多数是蛇鼠狼之类的动物形象。
　　“不是人皮？”有人扯了扯他的皮肤，“怎么可能？”
　　“你们不觉得他眼熟吗？像……公主。”
　　此言一出，在场的全都沉默了，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可能。
　　玄冥和人族公主还有个儿子，一个被妖魔不齿，也被人族厌恶的杂种。
　　“报给城主大人！”于是，他们又像要去哪里救火一样，神情慌张地奔了出去。
　　人离开后，祭司睁开眼睛，那双眼眸依然是紫蓝色。
　　他微微挣动了一下，钻心剜骨般痛。他轻轻吸气，忽然停止了动作，嘴角有了丝笑意。
　　“公主殿下。”他抬起头，“在这里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前方的阴影摇动了几下，神情倨傲的公主提着细长的红剑走出来，毫不客气的把剑尖对准了他的心脏，再然后，像是犹豫，她又把剑太高了几寸，移向了他的嘴，又顿了顿，移到了他满是笑意的眼眸。
　　“都是你！”瑞雅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虽然还没决定戳他哪里比较好，但这不影响她表达对祭司的不满，“都是因为你的预言，我被我的父王和国民驱逐了，还被莫名其妙带到了这里，这些全都是拜你所赐！”
　　祭司食指碰了碰嘴唇，像是哄女儿入睡，轻轻嘘了一声：“殿下恨的是我，还是我的预言？”
　　“一样！”瑞雅说。
　　“可我只是把殿下的命运说了出来。”祭司道，“预言家不能说谎，你的父王问，我就只能如实回答。”
　　瑞雅：“全是巫术！”
　　“国王相信。”祭司说道，“而且我的预言从没有出过差错。”
　　瑞雅的表情有些奇怪，带着点小孩子的顽皮，问道：“哦，那你可曾预言过现在的自己？”
　　她蹲下来，仔细看着他的变化：“我就说你一定用了巫术才有了那头银发，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
　　祭司笑得很开心。
　　“我预言过。”祭司说，“所以我知道，我会在这里遇到你，而一旦我遇到公主，我的死期就不是今天。”
　　他偏过头，说道：“公主还带了一位朋友，这就是命运给我的转机。”
　　瑞雅转过头去，看到少年薄伽悠闲地坐在一大口铜钟上，腰间的口袋鼓鼓囊囊，正一口酒一口肉吃得香。
　　“我在蓝色大门外见过你，白斗篷。”少年语气轻松道，“你对我说谢谢，我想不通，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你能看到未来，你是真正的预言家。”
　　瑞雅哼了一声。
　　薄伽说：“现在发生的事，你肯定早已预见到。”
　　祭司轻轻笑。
　　薄伽扬了扬手中的一串钥匙。
　　瑞雅：“钥匙？”
　　“我想，小情人吵架，还是要公平的。一方被锁着没还手之力，那是家暴。”薄伽道，“所以我借来了钥匙。”
　　“借？”瑞雅表示怀疑。
　　薄伽像猫一样跃下来，落地无声，赤脚走来，把钥匙扔给瑞雅。
　　“我去借钥匙时，听到了他们的话。”薄伽对祭司说道，“城主要与你决斗。我搞不懂这里的人，他们真的很奇怪，我去看过他们的角斗场，输掉的人要被掏心。”
　　瑞雅被恶心到皱眉：“啧，阁下的家乡。”
　　祭司无奈一笑：“不再是了。”
　　薄伽又道：“哈，这里是你的家乡？那你应该很了解这个世界咯？”
　　祭司说：“我可以为你们解答疑惑，作为交换，公主要把钥匙给我。”
　　瑞雅：“没商量。”
　　祭司又笑了起来，他语气平静地道歉：“因我的预言使公主流亡此处，我深表歉意。但公主应该明白，这不是我的错，而是命运使然，你不能完全怪我……”
　　瑞雅抿了抿嘴，这话没错，虽然是祭司说出的预言，但把她赶走的是她的父王和国民。
　　薄伽道：“他是真的预言家，或许还能帮你找到金蛋的下落。”
　　瑞雅一愣，她的蛋！
　　瑞雅瞪目看向薄伽，薄伽摊手说道：“我找过了，仓库里没有。要想知道在哪，你肯定要问他。”
　　瑞雅果断把钥匙扔给祭司：“解释。”
　　祭司拿到钥匙并没有开锁，而是抬起手指，将仓库中的酒水聚在指尖，把天之眼看到的画面用水绘了出来。
　　薄伽哇了一声，蹲在地上托腮看了起来。
　　“黑墙出现后，我用预言能力查看它的由来和原因，但每一次预言，答案只有一句话，进入黑墙，真相自现。”祭司说道，“黑墙吞掉了这片大地超过一半的国家，这些国家被吞噬后，在黑墙内部搅拌混合，被黑墙内看不见的‘手’重新组成了七个新世界。”
　　水显现出七座由高到低排列的宫殿，祭司指着最下方的，说道：“这个是我们所在的世界，我的家乡山海秘境。”
　　他又指着阶梯上其他的宫殿：“剩余六个是什么世界，我看不到，也占卜不出。我的预言只告诉我，最顶端的那个宫殿，藏着关于这一切的真相。”
　　瑞雅问：“什么真相？”
　　“所有一切。”祭司说，“黑墙为什么会出现，它是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阶梯世界为什么会出现……只要到达最顶端的宫殿，就能解开谜团，得到答案。”
　　瑞雅：“只要到达最顶层的宫殿世界，什么都能实现，是这个意思吗？我也能回家？”
　　“能。”祭司说。
　　“讲这些不如讲讲我们在的这个世界。”薄伽说，“我只想在这个世界找到活路。”
　　祭司笑了一下，说：“好吧，你说的也对。”
　　于是，他讲起了家乡。
　　“我的家乡妖魔和人类共存，妖魔生活在黑夜，人类生活在白天，二族以火山和森林为界，百年来互不侵扰……”祭司讲道，“不幸的是，一只雪魔爱上了人族的公主，为了让他们的孩子被这片土地接纳，他们想把山与海、人与妖魔连接起来。新世界的计划原本执行的很顺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这么做，妖魔发现以人皮为遮挡，也可以在白天生存……于是他们发动了战争，剥去了大多数人族的皮，白天以人身生活在阳光下，等到夜晚，就露出妖魔原本的样子。”
　　祭司幽幽叹息：“结果如你所见。妖魔占据了地面，而人被迫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邦。”
　　薄伽咬了口苹果，说道：“这么说，你母亲是人，你父亲是妖魔。”
　　瑞雅睁大了眼，显然，小公主还没反应过来。
　　祭司点头：“你说得对，我讲的，正是我的父母。”。
　　“那你惨了。”薄伽说，“怪不得城主说要和你决斗，要掏出你的心。”
　　瑞雅皱眉：“你是妖魔还是人？”
　　“你觉得呢？”祭司反问，“公主会把我如何分？”
　　公主想了想，没想通，分哪边都不对劲，于是，她说道：“不分了，麻烦死了。”
　　“那我们逃？”薄伽啃完苹果，又享用起了城主储存的葡萄美酒。
　　瑞雅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拿来的？”
　　那个葡萄酒桶在仓库的最里面。
　　薄伽得意洋洋把酒递给公主，说道：“你也来一口？喝完就能听懂他们说的话了。”
　　瑞雅将信将疑接过，抿上一口。
　　祭司说道：“有人来了，你们快离开。”
　　薄伽说：“钥匙都给你了，不跟我们一起逃吗？”
　　“我总要去见一见城主。”祭司藏起钥匙，紫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冰冷，尽管他的语气还带着笑意，“我想知道，是谁做了城主。”
　　他要亲眼见见那个把母亲献给了妖王的人。
　　人们举着火把，踢开了仓库的们。
　　薄伽拉着瑞雅藏了起来。
　　年轻的城主大人披风摇曳，黑发齐肩，长眉细眼，眼眸像浸满墨的笔尖吝啬地在眼睛上点了俩墨点，小而发亮。
　　祭司抬起头，看向这个男人。
　　城主脸上闪过奇异的表情，压抑着不明的兴奋，叫出祭司的名字：“玄京。”
　　祭司眼睫微动，嘴角带笑，眼神却更加冰冷：“舅舅。”
　　城主手指颤动着，他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激动道：“你终于回来了。”
　　这种激动可不感人。
　　“被锁住了？”他急切地问。
　　祭司回答：“是。”
　　“太好了，那你现在就是普通人了。”城主为自己戴上手套，盯着祭司，仿佛盯着一块肥肉，他转身大步离开，吩咐道，“拖去角斗场，我要亲手掏出他的心脏！”
　　喝了这里的酒，瑞雅果然能听懂这里的语言。
　　此刻，瑞雅公主满脸嫌弃，心想：“我看这里的人也是妖魔吧？动不动就掏心掏肺，太过粗鄙。”
　　她看着自己的腰间的剑，认真思索起来。
　　祭司不能死的太难看，虽然他的预言害人，但人长得体面，如果是掏心这么个粗糙的死法，还不如被自己的剑戳死。
　　于是，公主殿下默默下定决心——她必须要让她的祭司死的体面！


第4章 时间回溯
　　作为一个公主，天天挂着剑喊打喊杀，琢磨着戳人是不体面的。瑞雅清楚这些，但自从她被国民扔进龙之谷后，公主礼仪就是张纸，它唯一的用处就是被她撕碎踩进泥里。
　　礼仪教养统统没用，现在这个世界，只听得懂剑言剑语。
　　这是她受过苦头后得知的道理，而她之所以会琢磨出这种野蛮的道理，全拜那个祭司所赐！
　　瑞雅坐在角斗场角落，和薄伽一同观看接下来的决斗赛。
　　她对那个祭司，可谓是又爱又恨。
　　祭司第一次出现在他们国家时，实话说，她是心动了。
　　他太美了，像月光下纯净的冰雪，带着东方特有的神秘，那双眼睛只是轻轻朝看她一眼，就能让她心跳加速。
　　但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因而，矜持让她从未把动心这件事表现在脸上。可惜，在祭司说出有关她的预言后，瑞雅的心无法再动了，因为它碎了。
　　祭司在万民前预言她的未来：“这个国家的公主，要么葬身龙腹，要么，手提血红色的长剑，踏着荆棘之路，回来夺走国王的一切，包括生命。她将成为新的统治者，她将取得至高无上的荣耀。”
　　祭司之前的预言，可全都应验了。
　　于是，曾经被受宠爱的公主，成为了会给国家带来灾难的女巫。父王的选择，就是将她锁进龙之谷的高塔中，将她献给恶龙，葬身龙腹，换国家一个太平。
　　————
　　决斗场上，黑发祭司站在中央，而地下城邦的城主，在围观者的欢呼声中，挑选好了武器。
　　公主一脸冷漠望着那个祭司。
　　薄伽把玩着刚刚顺来的铜钱，点评道：“这不公平，连个武器都不给他。这不叫决斗，这是屠杀。我们帮他吗？”
　　公主内心表示赞同，口中却说：“不。他得为他的预言付出代价，我最讨厌预言师了。”
　　薄伽说：“得了吧，我可是从您的话中听出了些不同于讨厌的情绪。”
　　被看穿的公主恼羞成怒道：“闭嘴。”
　　心动？开玩笑吧，因为祭司的预言，她的美梦破碎，她被迫在龙之谷求生，她吃尽苦头，还变成了喊打喊杀的“野”姑娘，她有充分恨他的理由。
　　可……或许如他所言，是命运的选择，被父亲和国民抛弃的她并没有葬身龙腹，反而受龙所教，受龙所养，学会了如何用剑，如何捕猎。再然后，她杀了龙，并非她愿，也是龙的意思。
　　她按照龙所说，拔出了它的热息，龙炽热的吐息化作了一把红色长剑。
　　“你的到来就是一切的开始，也会是一切的结束。我的归宿在黑墙的另一边，”龙在化为一枚蛋之前，这么说道，“请你发誓，把我送回到黑墙那边的龙之冢，让我落叶归根。到黑墙那边去吧，如果你信守诺言，我的龙息之剑将永远为你战斗。”
　　你看，瑞雅公主想：“我现在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幸运，但我不能因为我收获了幸运，就要原谅把我推向厄运的预言师！”
　　我讨厌祭司！
　　公主理直气壮地想。
　　薄伽并不知道公主的内心经历了多么波澜壮阔的起伏变化，决斗开始了，然而祭司的身上还挂着骨锁。
　　他轻敏地躲着城主的攻击，却仍然被城主的剑刃所伤。
　　城主对此非常满意，逼迫道：“说你认输，把心脏给我。”
　　祭司不语，城主的剑刃削断了他一截长发，利刃蹭着他的脸颊划过。
　　公主猛地站起来，手扶上剑。
　　要知道，祭司的那缕长发还是银色的时候，漂亮的像月光和星辉。
　　薄伽的视线飘到了角斗场旁的武器台，发表了看法：“起码要给他一件武器才公平。”
　　城主再次挥剑时，一把长鞭从他身后飞了过来，精准的到了祭司的手中，祭司接过长鞭，终于不再躲避，他的长鞭缠上了城主的剑。
　　城主诧异，回头却不见有人。
　　“谁给你的武器？！”城主道，“你除了预言和月华弦的能力，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妖法？”
　　很快，城主又冷静下来：“算了，反正很快它们就都是我的了……”
　　公主转头看向薄伽，薄伽一摊手，装道：“不要看我，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公主的剑挑起薄伽腰上的金腰带，垂眼说道：“这是那个城主的腰带，刚刚还在他的腰上。”
　　“疏忽疏忽。”薄伽打哈哈道。
　　再一眨眼，那根金腰带就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
　　瑞雅：“你不是一般的小偷。”
　　“神偷。”薄伽说，“公主，用词要准确，小偷可不会这一手。”
　　公主抿唇一笑，再看向角斗场，祭司渐渐占据上风。
　　很好，她的心情也比刚刚好了许多。
　　薄伽也很满意目前的决斗：“这样才公平好看嘛。”
　　祭司拿到武器后，城主渐渐落于下风。
　　明明祭司的妖力都被封锁，尽管如此，自己也无法战胜他吗？
　　可怕的半魔。
　　再次分开后，城主的右手渐渐变大，说道：“之前没想过用它，不过既然你如此对待舅舅，那舅舅我就不客气了。”
　　城主说完，利爪破手套而出，他的身体伏得很低，如某种野兽，盘旋了几圈后，咆哮着向祭司抓来。
　　祭司迅速退开，问道：“还希望舅舅解释一下，一向抵触妖魔的你，为何现在像一只魔。”
　　城主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
　　“上天总是公平的。玄蛰发现人皮可以遮挡阳光，他剥走我们的人皮就能得到阳光下行军的能力，而我们也发现了妖魔的用途……”
　　城主的攻击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超越了人的极限。
　　祭司后退，侧身避开，表情异常冷静：“哦，是何用途？”
　　“只要在决斗中，让它们认输，掏出它们的心脏吃掉……”原本在祭司面前的城主，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和身体不搭的野兽利爪毫不留情穿透了祭司的胸膛。
　　“啧，偏了……”城主遗憾，祭司躲得太快，他没能抓到心脏。
　　鲜血涌出，瞬间，祭司的头顶半空浮出了三个半透明的色块，代表了祭司所拥有的三个能力。
　　祭司忍痛抬头，颇感兴趣地看着头顶漂浮的三种能力，了然一笑。
　　“只要吃掉战败者的心脏，就可以夺走他的能力，为我所用……”城主抬起头，贪婪的望着祭司的三个能力，“看起来，是我低估了你，你有三个能力。只要我拿到预言和月华弦的能力，就能……”
　　利爪向心脏抓去，祭司眼神一变，抽身后退。
　　城主大喊道：“认输！！说出来，说你认输！”
　　祭司仍旧不语，他的手摸上骨锁，与此同时，城主身后，炽热的风席卷而来，扬起祭司的长发，城主向风的来源看去，只见漫天火焰蜿蜒而来。
　　城主惊道：“这是……”
　　一个少女扬起手中燃火之剑，嫌弃般皱眉，念道：“能力解封——龙之息！”
　　剑风扫过之处，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像只怒龙，吞没所有，包括祭司来不及撤回的一个色块。
　　“哪来的火？！”城主被烈火包围。
　　而祭司的黑发渐渐铺满了银光，他拿回那一半魔之血，语气平静道：“原来如此，谢谢，我的疑惑也解开了。”
　　“你有同伙？！”城主惊怒。
　　“同伴。”祭司纠正，“确切的说，是以后的同伴。”
　　浮在他头顶的三个半透明色块慢慢消失，然而最后一块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从天而降的瑞雅扑走。
　　实话说，瑞雅出场的姿势潇洒敏捷，像一只矫健的小龙，凶巴巴的，还有些威风凛凛，然而落地时，帅气的公主却被松散的鞋带绊倒，极不情愿地摔了个跟头。
　　“不是救你，不需要感激！”瑞雅跳起来，迅速拾起她的骄傲，假装无事发生，说道，“这个地方风景不美丽，配不上埋葬你。”
　　原本如同天魔般静静站着的祭司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出了声。
　　瑞雅原本想关心一下祭司的伤势，然而后者这不识趣的一笑，立刻让公主恼怒了。
　　于是，火烧得更厉害。
　　祭司说：“熄灭它吧，我没事。”
　　公主唔了一声：“熄不灭。”
　　实话说，她控制不住龙之息的火。
　　祭司不再勉强，而是将目光转向城主。
　　瑞雅问：“你的伤……”
　　“没事。”无数银丝细细编织成网，包扎住他胸口的伤，祭司的手指间流动着闪烁着光芒的丝线。
　　火包围了他们三人，士兵和民众奔走呼喊着灭火。
　　“舅舅，我有个问题，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回答。”祭司扬起手中的银线，问道，“是谁提议，把我母亲送给妖王的？”
　　“她是引起战争的原罪，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是祸端！”城主说，“如果不是她，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如果你还有良心，那就认输，交出你的能力，让我吃掉你的心脏……这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决定把她交出去，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不给她的，是你，还是外公？”
　　“我说过，她是祸端！”城主说，“我知道她是被妖魔所惑身不由己，但这一切灾难都是她带来的！我如果不赶走她，我的臣民如何能安心！！”
　　祭司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火光在他妖异的眸中跳跃。
　　“能力解封——月华弦。”
　　瞬间，万千缕银丝如繁星海浪，闪烁着点点光芒涌向地下城邦的城主。
　　城主尖声大喊：“住手！你这只妖魔……不，我是你舅舅……我认输，我认输！！”
　　随着他的呼喊，半空中浮出两快半透明色块。
　　瑞雅问：“这是什么？”
　　“他吞掉的能力。”祭司说道，“我在地面上做过预言，预言告诉我，只有置自己于死地，才能在白色世界找到生路。现在我懂了，决斗中的胜利者，可以剥夺战败者所拥有的能力。”
　　祭司看向那两个色块。
　　被缚作蛹，只露一张嘴的城主大声说：“我把它们给你，我把它们都给你，我只吞了两个，我只是想用这些能力带大家回到地面上，但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我没有杀你母亲，那是我妹妹，我怎么会……杀了你父母的是玄蛰，他做了妖王，夺走了你父亲的王位，你还不知道吧，他没有正面作战，他与你父亲决斗时用了阴谋……你可以自己看，你不是有回溯能力吗？你可以自己看……”
　　“出谋划策的是你，从一开始和他联手的就是你，你要夺这些能力，不是为了带大家回地面，而是为了王位。”祭司挥手，碎掉了那两个色块，冷声说，“永远不要在预言家面前说谎。”
　　祭司说完，月华弦如丝绸一般，穿喉而过，城主再也没声音了。
　　瑞雅闭了闭眼，问道：“现在怎么办？”
　　火就要熄灭，弓箭手包围了角斗场。
　　“当然是跑。”祭司说，“但首先……”
　　祭司半跪下来，慢条斯理地给她系鞋带。
　　他银色的头发垂在地上，不紧不慢道：“要把鞋带系好。”
　　“另外。”祭司说道，“从刚刚起，我就发现，自己的回溯能力无法使用了，应该被公主占为己有……”
　　瑞雅气愤道：“你又乱讲！我从不会偷别人的东西……”
　　祭司说：“公主跟我念，能力解封——往昔回溯。”
　　瑞雅：“什么？”
　　她没有念出声，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复述了一遍祭司的话。
　　这之后，小公主呆愣在原地，连眼神都飘远了，显然，她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祭司无奈叹息：“你看，我就说是你。”
　　她放火救人摔的那一跤，恰巧把他漂浮在本空的能力给侵占了。
　　此时，瑞雅身处在一片雪林中，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姑娘从她身边走过。
　　“你好，你知道这是哪里吗？”瑞雅追上这个女孩问道。
　　可那个女孩仿佛没有看到她。
　　瑞雅快步追上女孩，站在她前方。
　　女孩穿过她，走了过去。
　　瑞雅深吸口气，猛然发现，雪地上只有一行脚印。
　　“……”瑞雅惊讶回头，“这是哪里？”
　　雪风吹起了女孩的红斗篷，露出她美丽的脸庞。
　　女孩微笑着，抬起头。
　　瑞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满白雪的指头上，坐着一个人，长长的银发耷拉在树上，皮肤几乎透明，有着令人移不开眼的美貌。
　　女孩解开斗篷，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说道：“送你的礼物。”
　　雪精灵一般的男人托着下巴，歪过头，轻轻笑了起来：“看来，我们需要为他的到来做准备了。”


第5章 心碎的爱
　　当角斗场的的大火熄灭后，场上只剩下城主的尸体，而那个半魔和突然出现的放火少女都消失不见了。
　　人们开始恐慌，地下城邦全乱套了，士兵们开始挨个搜查旅店。
　　“那个半妖回来了！”人们说，“他杀了他的舅舅，简直没有人性！”
　　“一定要抓住他，处死他！”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祭司带着陷入往昔回溯能力中的公主躲进了城主的卧房，并在这里找到了一间密室。
　　关上门后，祭司看到，薄伽早他一步坐在宝石箱上，手中拿着路过厨房时顺来的美味晚餐。
　　“要来点吗？”这位黑发碧眼的异邦少年热情问道。
　　祭司笑道：“我说这一路为什么如此顺利，连城主的密室都没有上锁，现在看来，这不是城主的疏忽，而是有人先我一步。为什么跟着我们？以你的身手，不管这个世界乱成什么样，你都能自保，既然如此，为何跟着我这个杀了人的逃犯？”
　　“直觉，这世上最靠谱的就是自己的直觉。”黑发少年说，“我凭借直觉一次又一次逢凶化吉，原本我应该死在贫民窟的臭水沟里，但直觉救了我，你看，我现在还活着。这次，直觉告诉我，跟着你们我能活着，并且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大人。”
　　“我叫玄京。”祭司把发呆的公主安置好，坐下来打理他被火燎到的银发，“是个祭司。”
　　“有更顺口一点的名字吗？”
　　祭司看了眼静静发呆的瑞雅，微笑道：“冬。”
　　“祭司冬。”薄伽说，“我叫薄伽，是个神偷，没有我开不了的锁，没有我偷不到的东西。”
　　“我信。”祭司倚在墙上，他擦亮手指上的月光石戒指，戒指燃起微弱的蓝火。在这点灯火映照下，他拆开月华弦，露出胸膛可怖的伤口，血淌了下来，伤口边缘冒着白烟。
　　似有微风吹拂，蓝火微微晃动后，薄伽出现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一只药匣。
　　“卧室里找到的。”薄伽说，“你需要吗？”
　　“多谢。”祭司笑道，“我进入黑墙后，得到了一个很长的预言，预言让我仔细聆听篝火和诗人的吟唱，并在跟随公主进入白色世界后，等待转机。抱着必死的心，会拿到通往第二阶梯的钥匙，并且会遇到最可靠的伙伴，接受他的帮助，就能绝处逢生。”
　　薄伽绿眼睛弯成月牙：“很高兴成为你的伙伴，冬先生。不过，我还是要问您，她是怎么了？”
　　薄伽指着发呆的瑞雅。
　　祭司包扎好伤口，看向瑞雅，好半晌，他说：“是往昔。”
　　祭司说完，发现面前的少年并不明白。
　　“妖魔是在月亮下诞生的种族，夜晚和月亮赋予了他们特殊的能力，每个妖魔都有相应的能力，我的父亲，可以将月光化为一把利刺，我的叔叔，他在月光下能够蛊惑人心，而我继承了父亲的半身魔血，既能够将月光化作丝弦，也拥有能观未来的天之眼。后来，我游历各国，不仅学会了用天之眼观未来，也学会了如何用它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把这种能力命名为往昔回溯。”
　　“这很有用。”薄伽说，“这有利于得知真相，我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你会成为智者，祭司先生。”
　　“此外。”祭司说，“更可怕的是，我母亲是人，人受太阳的恩惠，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从不惧怕太阳。得我母亲的血脉护佑，我的这些能力，也可在阳光下使用，并不像我的父亲和叔父那样，只能在日落后才能使用能力。”
　　“这可不是好事。”薄伽说，“听起来这会让你更加危险。”
　　“是的，果然我的能力引来了城主的觊觎。”祭司说，“当然，与城主的决斗是预言早已告诉过我的事情，但决斗能带来什么，预言并没有说明，只是让我静观其变，用血来换真相。”
　　薄伽说：“当时您的头顶上出现了三个光环，但我没有看真切，瑞雅就放了火。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恐怕，这是黑墙出现后诞生的新规则。”祭司说道，“我们的能力，可以被夺走。”
　　薄伽：“您是指？”
　　“只要战败，就会被人夺走能力。”祭司说，“就像灵魂一样，战败者不再拥有支配能力的资格，他所拥有的能力，会像灵魂一样浮出身体，也可以被其他人拿走。”
　　薄伽若有所思。
　　祭司看向瑞雅：“当我被城主击伤，能力浮出身体后，凑巧被瑞雅公主‘拿’走了一个，现在看来，她拿走的是能够看到过去的回溯往昔能力。”
　　薄伽研究着瑞雅的样子，下结论道：“看起来她不怎么会用。”
　　“回溯往昔会让你看到你当下最想看到的事情真相。”祭司道，“如果一个人的好奇心太重，有可能会深陷进去，无法清醒过来。”
　　“您可一定要叫醒她啊。”薄伽说，“这么可爱的小姐，不能是这副痴呆的模样。”
　　祭司一顿，语气奇怪的问薄伽：“姑且问一句，你为何与她同行？”
　　“我们都是外人。”薄伽说，“从黑墙外来的人，不认识这个世界的外人。在这种地方，我俩就是同乡，祭司大人。何况她很可爱，我跟随直觉伸出了援手，毕竟我不止两只手，有能力帮助她。”
　　“帮助她，有目的吗？”
　　“没有啊，祭司大人。”薄伽说，“随心而已。但实话说，这位瑞雅小姐虽然是个骄傲的公主，可她像清晨的阳光，我瞧见她后，心情很不错呢。”
　　祭司道：“你果然如预言一般……”
　　毫无目的随心所欲，憧憬着理想国的流浪者——愚者。
　　祭司尝试着叫醒瑞雅，但均未得到回应。
　　事情有点严重，如果瑞雅好奇心足够强的话，恐怕她的意识会一直被“往事”束缚，无法回到现实。
　　----
　　此时的瑞雅，已经知道了面前的这对恋人是谁了。
　　那个祭司的父母，红斗篷少女是他来自人族的母亲，而那个只能生活在月光下，畏惧光和火的雪魔，则是祭司的生父。
　　祭司的声音从天外飘来时，瑞雅正低头看着襁褓中的祭司。
　　他出生了。
　　瑞雅也明白了她在何处。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公主殿下。”祭司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
　　瑞雅的眼睛盯着皮肤雪白的银发小婴儿，说道：“一清二楚，冬之祭司。”
　　“你可知道自己在哪里？”
　　“一清二楚。”瑞雅收回目光，说道，“我在你父母的爱情故事里，虽然不清楚我为何会在这里，但有一点，我需要你清楚，你被我看光了。”
　　祭司的声音消失了。
　　瑞雅吐槽道：“脸皮这么薄吗？”难道因为是雪魔的儿子，所以他的脸皮也像雪一样，轻易地就能被她的话语融化？
　　密室中，祭司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发呆的少女，叹了口气。
　　“她看到的怎么会是我父母的往事？”
　　薄伽说：“或许，她最想了解的是你的身世？”
　　祭司愣了好久，说道：“我以为她更想知道的是关于她自己的事。”
　　祭司再次呼唤公主的名字，可瑞雅却没了回应。
　　因为，瑞雅所在的往昔回溯中，正在经历巨变。
　　之前是人和魔美好的爱情故事，而现在，爱情化为了战火。
　　祭司的父亲，雪魔玄冥开启了秘境，把刚满七岁的儿子推出了山海秘境。
　　“等到你成年返乡时，这里会是迎接你的最美好的家园。”雪魔玄冥说，“到外面去吧，学会自己长大，其余的交给我，作为你的父亲，没能为你准备一个好的世界迎接你的到来，是我的失职，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那妈妈……”裹着雪白色斗篷的漂亮雪孩子小声问道。
　　“我会照顾好她，不必担心，等你回来时，我的愿望就实现了。”雪魔说，“一个美丽的新世界……爸爸和妈妈会在你出生的地方迎接长大成人的你。你要好好用你的能力，但不要太过相信它，因为预言只是预言，而未来和命运，由你的选择决定。”
　　小祭司点了点头，挥手向父亲告别。
　　山海秘境合上后，雪魔转过身，不远处，战争已经打响，而他身后，站着一个红发的女魔。
　　“我给过你机会，玄冥。”红发女魔双手捧着一枚慢慢旋转水球，勾起红唇说道，“是你没有珍惜。既然如此，我要把诅咒留给你，我要你死于心碎，你将为你愚蠢的爱情付出代价，而你的爱情也将被你亲自撕碎，这就是你不选择我的下场。”
　　“你错了，魔姬。”玄冥说，“即便我会心碎，但我的爱情永远不会。它将成为永恒，如高山之雪般永恒，即便融化，那也将化作新世界。”
　　“你选择相信你那肮脏的半魔之子做出的预言？”红发魔姬说，“放弃吧玄冥，我的预言才是真的，血月当空，妖魔之城，这里终将迎来长夜。”
　　“不会的。”玄冥轻声说，“他是希望，他的眼睛，看得比满是妒火的你要远。”
　　“哈哈哈哈……”红发魔姬笑了起来，残忍道，“那就等着瞧吧，玄冥，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谁才是对的，人族会乖乖将你送走的妻子献出，等着那天吧，这就是你羞辱我的代价。”
　　瑞雅眼前的场景再次更换。
　　这次，她看到了认识的人，那个城主，这时候的他看起来要年轻些。
　　人族的王去世了，前线又传来国师阵亡的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
　　“新皇陛下，是妖王玄蛰的信。他要你交出丹公主和那个孩子。玄蛰说，多亏了您给他的骨锁，他才能顺利击败玄冥成为妖王，作为回礼，他在最终战之前，再给您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交出丹公主和孩子，他就会给我们十五天逃亡的时间……”
　　年轻的城主捏着信，沉默了好久，说道：“来人，准备撤离皇城，吩咐下去，丹公主……留下。”
　　瑞雅听到这里，气愤不已。
　　丹公主正是祭司的母亲，那个说话从不大声，温柔甜美的红斗篷少女。
　　场景再次转动，瑞雅眼前一花，王座上已换了人。
　　一个神情阴郁，脸上有烧伤的银发雪魔懒懒歪在王座上，一只腿高高翘着，正是妖王玄蛰，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瑞雅见过的那个诅咒过玄冥的红发魔姬。
　　他们冷冷注视着阶下被缚的红衣公主。
　　妖王拍了拍手，一群妖魔推来一个巨大炎笼，里面关着一只伤痕累累的白色妖狐，它咆哮着，疯狂撞着燃火的牢笼，繁复的骨锁牢牢嵌在它的身体里，贯穿它的整个脊背。
　　红衣公主挣脱绳索奔向牢笼，双手穿过烈火，抚摸着妖狐的脸。
　　王座上的玄蛰懒懒抬起眼皮，慢声道：“丹公主，与你的爱人相见，开心吗？”
　　瑞雅睁大了眼。
　　“瑞雅！！”祭司的声音直直撞入瑞雅的心房，瑞雅心猛地一跳，强烈的窒息感令她回神，再睁开眼，红衣公主，雪魔，宫殿，一切烟消云散。
　　她的眼前，是一脸焦急，银发冰蓝眸的白斗篷祭司。
　　“回来了呢。”薄伽说。
　　瑞雅呆呆望着祭司，好半晌，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脸。
　　“……”祭司眼神变得柔软，他笑问，“公主看到了什么？”
　　瑞雅默不作声，她闭上眼，拉近他，轻轻给了祭司一个拥抱。


第6章 阳光中的风
　　山海国人魔共存已有数千年，一个由太阳统治，一个由月亮统治，以山为界，各占一半，各自为政，很公平。魔和人比，也就多了特殊的能力而已。据说，这种能力是创世神为了补偿魔特意赐给他们的。
　　“人有着最强大的繁衍能力，他们如同野草，哪怕世界陷入黑暗，他们也会生生不息，永不灭绝。”刻在火山口的创世神语录中，记载着这句话。
　　“妖魔只能把生命寄托于动物之上，虽有情绪，却无情感。化人形，言人语，似人，渴望体验情感，却无法直视阳光，引火烧身，走向极端，比凡人脆弱。”语录中解释了神赐予魔特殊能力的原因，“因而，我将赐予它们不同于人的能力，这种能力将传承下去，直到他们真正成为凡人为止。”
　　只是，无论人还是妖魔，都没能弄懂神的意思。
　　——凡人离神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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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发魔姬是山海国的大祭司，她能通过水球看到未来，同时，这位长相妖冶的魔姬，还有另外的身份——妖后。
　　无论妖王是谁，妖后都会是她。深爱雪魔玄冥无法自拔已是曾经，现在，她更爱王座上的这位妖王，玄蛰做事，很合她的胃口，更重要的是，他非常好掌控。
　　玄蛰的追求只有刺激，他想要的，就是肆意妄为。而她，则想要权力，用权力埋葬曾经的自己，让玄冥为他的人类伴侣构想的美好世界，永远不会出现。
　　玄冥构想出了阳光下的新世界，而她，则使这个世界，向相反的方向生长。
　　“你想要的世界永远不会出现。”魔姬说，“这就是你要为我付出的代价。”
　　尽管玄冥早已葬身烈焰，但魔姬的嫉妒和恨意依然未减。
　　她盯着手中的水球，而每次想起玄冥时，只能显出一片火海的预言水球，今天却渐渐凝出了一抹雪白色。
　　魔姬手指抽搐了一下，水球碎了。
　　她颤抖着手，再次凝起水。
　　太阳已落山，妖王撕去人皮，懒懒瞥眼，看向妖后手中的预言水球。
　　“正好，给我看一眼，我收到了消息，他们的城主昨晚死在了混乱中。”妖王说。
　　妖后并没有回答他，她紧锁着眉头，红色的眼球盯着水球，而水球上，再次浮出她想看到的人。
　　一个银发冰蓝眼睛的半魔，披着雪白的斗篷，大雪飘落在他的眼睫上，他抬起头，正是她熟悉的脸。
　　妖王抿了抿唇，不悦道：“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妖后抬袖，不耐地制止了他。
　　她眼睛死盯着水球。
　　“他回来了。”妖后说完，脸上扬起了笑容，她的手指探向水球上那张与旧爱相似的脸，舔了舔嘴唇，红色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果实已成熟，他自己回来了……”
　　雪风吹过，扬起了祭司的白色斗篷，露出了紧紧拉着祭司，用他的斗篷挡风雪的瑞雅。
　　妖后的瞳孔一缩，水球碎了，她咬着指甲，把指甲咬得血淋淋的。
　　妖王愉快笑出声，是嘲笑声，带着些畅快：“又是人族的女孩，他很像他父亲，连品味都相同。魔姬，我都要同情你了。”
　　妖后袖风一扫，狠狠刮了玄蛰一眼。
　　玄蛰说：“不如先满足我。他们的城主死了，复陵也找到地下城的入口了，接下来，就可以执行最后的计划了。恰巧，牢狱也建好了，只要抓走他们的小孩，养大他们，剥去他们的皮……”
　　玄蛰笑着说：“人族将就此消亡，而我们，将成为这片土地上的新主人，真正的长夜统治者。”
　　妖后站在原地，皱着眉，张开了怀抱，同时，重新聚起了水球。
　　妖王缠了上来，妖魔的尖牙在魔姬的肌肤上游弋，嗅着她的气息。
　　偶尔，他会睁开眼，把目光投向水球，但不发表任何看法。
　　他贪婪地享用着魔姬的芳泽，撬开她的唇舌时，魔姬终于出声：“把他带到我面前。”
　　妖王笑了一声，媚狐一般慢声问道：“然后呢？像逼迫哥哥那样，让他吞掉人族的姑娘？”
　　“不。”妖后说，“这次，我要让人动手。我会诅咒他，死在他爱人的剑下，我要让他们爱上的人族女孩，亲手杀了他。”
　　妖王咬着她深红色的唇，笑道：“你真是可怕。”
　　“巫皇何在？”妖王叫他的御前侍卫。
　　一个光头竖瞳身形瘦长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
　　“寻找到他的气息。”妖王抱着魔姬，懒懒抬手，指向水球中的白斗篷祭司，说道，“将他带到我面前，别忘了他怀中的那个小女孩。”
　　巫皇吐出猩红的舌信子，探了探空气，领命离去。
　　-----
　　祭司并不是什么好人，地下城的混乱就是证据。
　　瑞雅清醒后，和祭司商量逃跑的办法。
　　“地面和地下城都容不下你。”瑞雅说，“我们想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吧。”
　　祭司却笑着说：“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做完后，自会离开。”
　　“可我们不能一直躲在密室吧？”薄伽说，“外面可是在抓你和我们这些外来人。”。
　　“我有个主意。”祭司说道，“能够顺利到地面上去。”
　　祭司笑眯眯的招手，对着薄伽耳语一阵后，薄伽离开了密室。
　　“等着瞧吧。”祭司说，“等太阳升起后，我们就能平安从这里离开了。”
　　果然，没多久，地下城的居民们带上武器，离开了地下城，集体到地面上去了。
　　“趁着白天，我们杀了他们，夺回土地和家园！”地下城护卫队的队长动员起了大家，“传言不假，我们的城主亲自试验过，只要杀了妖魔，我们就能获得他们的能力！城主虽死，但他为我们大家指引了胜利的道路！”
　　“妖魔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们终将夺回一切！”
　　“人类必胜！”
　　“报告，出口有妖魔扎营的痕迹！”
　　“好！太阳出来后，他们会披上人皮，我们趁此机会，一口气杀过去，剥掉他们的皮，拿走他们的能力！为了人类！”
　　“为了人类！”大家纷纷举起手中的铁器。
　　正午，薄伽返回密室：“你交给我的任务做完了，效果不错，他们开战了。”
　　祭司笑眯眯戴上兜帽，说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瑞雅这才知道，他祭司交给薄伽的任务，就是让他把“剥夺能力”的秘密散播出去。
　　“会乱套的。”公主说。
　　“新秩序，是在混乱中建立。”祭司说，“长夜终会迎来黎明，黎明到来之前的黑暗是必须的。”
　　他们悠闲地走出地下城。
　　“现在去哪儿？”薄伽问。
　　“火山口。”祭司说，“迎接新世界前，总要祭拜我的父母。”
　　瑞雅挑了挑眉，说道：“愣着干什么，要去就去。”
　　他们穿过雪林，到达火山脚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下得很大，瑞雅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紧紧拉着祭司的胳膊，用他的斗篷遮挡风雪，奇怪道：“为什么会下雪？”
　　“日夜为一体，冰火也一样。”祭司说，“最热的地方，最寒冷，这就是山海秘境。”
　　祭司说完，忽然顿足。
　　薄伽道：“怎么停下了？”
　　祭司说：“有眼睛在看我。”
　　薄伽：“……不得不说，你吓到了我。”
　　祭司笑了一下：“忘了告诉你，我叔父的未婚妻，现在应该叫王后才对……她也是个预言师。”
　　“和您比呢？”薄伽只关心谁更厉害。
　　“我只能预言遥远的未来，而她看得很近。”
　　薄伽说：“那一定是您离真相和智慧更近。”
　　祭司微微愣神，之后笑道：“但愿你是对的。”
　　他转身，扬起斗篷裹住瑞雅，却惊讶地发现，瑞雅再次陷入了往昔回溯的能力中。
　　“糟糕了。”薄伽说，“公主又发呆了。”
　　“没关系。”祭司说道，“我会背着她走。”
　　祭司说到做到，背着瑞雅穿越风雪，攀登火山。
　　攀登到山腰时，薄伽四处望着，说道：“我现在也感受到视线了，祭司大人，的确有人在看着我们，而且不只一个……”
　　祭司停下来，环顾周围。
　　这里空气炽热，不适合妖魔长居，但因为山腰被密林覆盖，这个地方很适合藏人。
　　祭司看到了草木从中的一双眼睛。
　　他惊讶道：“这里是……”
　　“有好多个呢！”神偷的视力非常好，只是算术不太好，“这里藏了好多人，两只手都不够数。”
　　“出来吧。”祭司对着草木从说道，“我和你们一样。”
　　好久之后，草木从动了动，几个孩子钻了出来。
　　他们都有着人的样子，却不是黑发黑眸。
　　他们和祭司一样，是人和妖魔的孩子。
　　“你们藏在这里多久了？”祭司问道。
　　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说：“战争结束前，我们就藏到了这里。”
　　祭司温柔问道：“谁带你们来的？”
　　“玄冥先生。”孩子们说，“可是他死了。”
　　孩子们指着火山顶说道：“他流了好多血，一边走一边流，最后从那里跳了下去……”
　　祭司轻轻嗯了一声，好半晌，又笑着询问他们的父母。
　　“大多都跟着玄冥先生跳下去了。”孩子们说，“剩下的就在密林深处的洞穴中生活。你呢？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看望跳入火中的那个傻子。”
　　“那你看不到了。”一个孩子说，“他们全都化成了风，消失不见了。”
　　祭司低声自语：“是吗？那……我到哪里才能抓住这些风呢……”
　　“我们就是啊。”一个孩子说，“母亲告诉我，我们就是他们留在阳光里的风。”
　　----
　　瑞雅再次见到了祭司的父亲。
　　确切说，是妖狐父亲。
　　它背上满是箭，一只前爪断了，一瘸一拐，留在雪地中的脚印深浅不一。
　　他无数次倒在风雪中，跟着他的妖魔士兵们冷眼看着，看它昏倒后再爬起，继续前走。
　　穿过风雪后，空气渐渐炽热，妖魔士兵停下了脚步，最后射出几支箭，大声叫着，声音中夹杂着刺耳的笑。
　　“看来人族的公主味道不会好。”那些妖魔嘲笑着。
　　伤痕累累的妖狐隐入火山密林，士兵们仰起头等待着他“表演”最后一幕。
　　攀登过程并不顺利，好几次，妖狐体力不支，从山上摔下，昏死过去。
　　瑞雅很想去抱抱它，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妖狐再次醒来时，身边围了好多人。
　　瑞雅惊讶地发现，他们全都是两族相爱的恋人，他们带着爱情的结晶，那些年纪尚小的半妖半魔，悲伤地注视着满身是伤，腹部鼓坠的妖狐。
　　妖狐在他们的搀扶下站起来，终于到达了火山口。
　　站立许久后，白色的妖狐跳入火焰中。
　　停留在风雪带中的妖魔士兵远远看见，举臂欢呼起来。
　　而密林中的这些无处可去的恋人们却都跪了下来，低声啜泣。
　　一滴温热的泪，随着风吹落在瑞雅的脸上。
　　瑞雅摸着脸颊，呆呆望着火山口，轻声说道：“雪化了……”


第7章 金瞳巫皇
　　人与妖魔的孩子们在火山附近的密林里定居，尽管知道妖魔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们依然很谨慎。
　　“人比妖魔要更可怕。”孩子们带祭司回村子时，这么说道，“妖魔靠近火山会很虚弱，但是人不会。战争结束后，这里来过人，还有孩子被他们抓去杀掉。”
　　祭司沉默不言。
　　薄伽问：“为什么要杀你们？”
　　“因为我们是妖魔的孩子。他们有好多家人都是被妖魔吃掉的……”孩子说，“他们说，我们是孽种。”
　　薄伽说：“不讲道理。你们既是妖魔的孩子，又是人的孩子，两者都有，按照道理，不管是哪边，都应该放过你们才对。”
　　祭司笑了一下，说道：“现实是……不管哪边，都不会放过他们。”
　　薄伽耸了耸肩：“所以我说这个世界没道理可言。”
　　“不过他们找不到我们的村子，玄冥先生留下了结界，所以只要不跑出密林，我们就是安全的。”一个孩子说。
　　祭司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他回到山海秘境后，就能感觉到火山的召唤，原来是自己的父亲剥离一部分的妖魔能力，为这些特殊的存在编织了庇护所。
　　不知走了多久，祭司驻足，父亲留下的结界就在他的眼前，就像玻璃球，温柔地笼罩着村子。
　　祭司伸出手，轻轻放在结界上，他触碰过的地方凝了层薄薄的冰花。这之后，结界接纳了他，仿佛等他回来的家人，打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结界内，入目一片雪白，雪花从穹顶飘落，而整个村子万分祥和。
　　“他们在藏书阁。”孩子们说，“今天是读书日。”
　　大多数父母都随玄冥和丹公主跳入了火汤中，剩余的，则肩负起了修复结界，抚养这些孩子的使命。
　　孩子们口中的藏书阁很小，还没有流落地下城的城主所居的卧室大，但塞满了书。
　　祭司愣愣看着眼前狭小的藏书阁，红了眼眶。
　　还好雪花融化在他的脸上，睫毛上的冰霜也帮忙遮掩住了他的泪水。
　　“请进。”知道他是谁后，一个妇人擦去眼泪，微笑着说，“委屈你了。”
　　“不，这地方很好。”祭司说道，“这是我父亲想让我看到的世界。”
　　一个像他一样温柔的世界。
　　“这些都是丹公主在战争期间偷偷保护的书。”妇人介绍说，“可惜不多，我已有八年没回过家了，不知道皇城真正的藏书阁是否还在……最后听到的消息，妖王下令让巫皇烧掉藏书阁……”
　　妇人沉浸在悲伤中，又醒过神来，笑着给祭司道歉：“见笑，我只是……我曾经是那里的司书女官，玄冥先生和人王的协议达成后，有一时期，大家相处得很好。妖魔识字的很少，大多从未看过书，当时教他们识字的人就是我……”
　　她和她的丈夫也是在那时相爱的。
　　她的女儿跑过来，扑进她怀中。小姑娘有一头深紫色头发，金黄色的竖瞳，很漂亮。
　　妇人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蹙起眉头说：“明明可以的，那种没有战争，没有破坏的日子……”
　　“您爱人……”祭司看到小女孩的金色竖瞳，哑声问道。
　　妇人看向远处：“他是玄冥先生的侍卫，玄冥先生留他在这里照顾我们，先生死后，我丈夫同我告别，去找妖王报仇。”
　　祭司眉头微蹙：“叶锦叔叔。”
　　妇人道：“是啊，他学了好久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他的死讯。妖王派他的侍卫长巫皇杀死了反叛者叶锦……”
　　----
　　瑞雅依然在回溯的世界中，场景又变了，眼前占着雪魔玄冥，他站在密林中，一只手拉着丹公主，一只手盖严了斗篷，遮挡发烫的空气。
　　他伸出雪白的手指，在空气中画上最后的符。
　　“封——”
　　结界落成。
　　玄冥眼前一花，摇摇晃晃，差点昏过去。
　　一个紫长发，金色蛇眼的清秀男人连忙同丹公主扶起他，担忧：“少主，您也为自己留些力量，为了这么个庇护所，万一您……”
　　雪魔摇头说：“这里，才是我的命。叶锦，你留在这里吧。”
　　“那您和丹公主呢？”
　　丹公主笑着说：“不必担心我们，我们还有要做的事……”
　　旁观这些往事的瑞雅叹了口气，她搓了搓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怪味，与这些往昔不搭的怪味，类似微腥的火｀药味，像蛇一样蜿蜒而来。
　　这是现实里的味道！
　　与瑞雅心同时警觉的，还有她的那把龙息化作的红色利剑。
　　瑞雅像是被臭味强行熏醒，剑喷出火苗，格挡住敌人背后偷袭的一击。
　　瑞雅怒问：“是谁？！”
　　她跳下祭司的背，像恶龙一般，剑吐着火，紧盯着空气。
　　祭司回身，瞳孔微微一缩，月华弦扬手击出，钻入土地。
　　薄伽迅速跳开，下一秒，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从地里冒出了巨大的紫色烟蛇，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咬空后又隐入土中。
　　“……怎么可能？”被祭司拦在身后的妇人惊呼，“那是……”
　　那是我丈夫的能力，烟蛇。
　　紫烟幻化的蛇影可吞噬猎物，这是她的丈夫才有的能力。
　　“不是他。”祭司低声说道，“叶锦叔叔的烟蛇不会隐身……是巫皇。”
　　“啊？”瑞雅公主尚在状况外，皱着眉问，“你说什么？什么皇？”
　　“巫皇。”祭司说，“是蛇，他能隐在地面中，你要小心。”
　　地上又钻出了烟蛇，咬向瑞雅的脚。
　　虽然只是烟，但就像被真蛇咬住一样，瑞雅跳脱不及，被蛇咬掉了鞋，连带着她翻滚了几圈，吃了几嘴的土。
　　再蹦起来时，小公主怒了。
　　自打她斩了龙后，就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像只龙，跳跃起来，像龙盘旋，嗅觉也灵敏了许多，当然，还有脾气，她比之前可好激怒多了。
　　瑞雅生气的后果，就是掀开整个地皮，让偷袭者尝尝被龙息灼烤的滋味。
　　小公主一把火烧入土下，如愿以偿的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躲啊！”瑞雅说，“我这次一定要用剑戳点东西！”
　　祭司闭上眼，捏了个决，月华弦如水一般，在巫皇跳出地面的瞬间，缠上了他的四肢。
　　巫皇没有表情，眯着金色的竖瞳，静静看着祭司。
　　“好久不见。”祭司说道，“不知妖王的御前侍卫来这里有何贵干？”
　　“你。”
　　巫皇的声音很年轻，沙沙的，带着些媚，与他的长相完全不符。
　　他伸出腥红的蛇信子，探了探空气，舔了舔乌黑的嘴唇，说道：“奉命，带你回去。”
　　祭司冷冷问道：“妖王的意思？”
　　“王和王后。”巫皇说。
　　祭司道：“我会去找他的，但不是现在，所以……”
　　月华弦绷紧了，血染红了丝弦，然而巫皇却没有半点惊恐。
　　“只是奉命。”巫皇说，“巫皇来这里，还有别的要问。”
　　他说这些的时候，瑞雅单腿蹦到掉落的鞋子旁，怒气冲冲的穿鞋。
　　然而好不容易穿上后，瑞雅才发现，鞋底和鞋面分开了，滑稽得很。
　　瑞雅抬头，狠狠瞪着巫皇。
　　“我们翻过山，来到山的这一边，是为了什么？”巫皇说。
　　薄伽抢先回答道：“换个地方吃饭？”
　　巫皇又问：“那你父亲呢？”
　　“换个地方恋爱？”薄伽回答。
　　祭司默然不语。
　　巫皇笑了起来。
　　“我一直想弄懂你父亲追求的是什么，但直到不久前，我才明白。他所追求的，远不止一个人类女人那么简单。”巫皇说，“怎么办，我现在……”
　　说到这里，巫皇突然没声了。
　　他垂下头，像昏死了一样。
　　薄伽问道：“这就死了？”
　　话音刚落，巫皇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然变了。
　　他声音也尖厉起来，发出刺耳的狂叫声。
　　月华弦爆开，祭司沉声道：“瑞雅闪开！”
　　夜魔巫皇，传闻，他曾是双胞胎中的一个，但在母亲腹中，就将另一个吞噬，生来就有强大的操控能力，以及隐身能力，嗜血好战，因而，十一岁就有自己的封地，成为上代妖王的御用暗杀者。
　　巫皇紧紧勒住瑞雅的脖子，一条鲜红色的小蛇从他的口中吐出，张开蛇口，咬向瑞雅的脖子。
　　只要被他的蛇咬到，就会受他操控，直到毒发身亡。
　　大变样的巫皇蛇信兴奋快速地探着空气，掩盖不住眼睛里的兴奋：“啊……你的女人会受我驱使。”
　　“玄蛰要我活捉你和你的女人。”巫皇说，“只要我抓了她，你就会乖乖跟着我回去……还有这个地方，啊……”
　　他抑制不住地兴奋：“这个地方，这可真是大收获，这么多的杂种！！玄蛰一定会很开心，哈……”
　　他还未笑出声，一把利剑戳进了口中，而他吐出的那条小红蛇，被串在剑上，以独特的方式，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嘴里。
　　瑞雅双手捅剑，恶狠狠道：“谁！是！他！女！人！！”
　　她忍着不戳祭司，憋出的一身火，现在被这条神经病蛇点燃了。
　　巫皇的竖瞳几乎要变成一条细线，唔唔了两声。
　　瑞雅挑眉道：“——龙之息。”
　　瞬间，火焰在巫皇口中爆裂开来。


第8章 烦躁的少女
　　火焰在巫皇身体里炸开的瞬间，月华弦机敏地补刀。
　　月华弦将巫皇迸发的血吸收，又化为鲜红的冰刺重伤巫皇。
　　瑞雅：“不许抢我的！！”
　　她说着，毫无章法又咄咄逼人地拔剑再次戳进去。
　　失算。
　　癫狂的巫皇此刻懊悔，小看了玄京从外面带进来的女人。
　　她不同于手无寸铁的丹公主，她的倔强能够用武器和暴力表达出来，她爆发出的野性，甚至不像个人类女人。
　　遁走吧……虽然不光彩，但总比丧命强，都怪他身体里那个软弱的哥哥。
　　腿还没动，他的脑袋一凉——
　　巫皇斜眼看去，只见一个黑发绿眼的矮个少年笑吟吟站在他身后。
　　“补刀怎能没有我呢？”
　　巫皇尖叫起来，竖瞳变成了白眼，他安静了，脑袋顶绽开一行绚丽的能力色块。
　　再睁开眼，巫皇金色的竖瞳变得柔和。
　　“他死了。”巫皇说，“我也差不多了，这种日子终于要完结了。”
　　理智的巫皇苏醒过来，祭司说：“你之前要问的……”
　　“已经无所谓答案了。”巫皇说，“你父亲是对的。没有人的世界，没有意义。我们从小想翻过那座山，并不是单纯的想改善伙食……我们向往的，或许只是阳光下的人类生活。”
　　祭司点头轻语：“若有来生，希望你得偿所愿。”
　　巫皇笑道：“藏书阁还有人，我背着他养了一些人，一些……会识字的人，我喜欢他们给我讲的故事。你看，我们拥有很多能力，甚至能够看到未来，但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历史。他们有我们没有的东西，如果世界只有我们，即便每天都能迎来太阳，也和长夜无异。”
　　之前掉线的瑞雅问道：“他在说什么？”
　　她想问的是，还杀吗？
　　祭司抬手制止了她，没必要了。
　　他问巫皇：“我父母……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巫皇说：“你父亲吃掉了她，他当时没剩多少力气了，你知道，我们本应该有胜利的喜悦……但你母亲，却用我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说出了美丽的词汇，你可知道，什么是殉情？什么是永远拥抱爱人？她从不后悔，无论是过去还是被吞噬的那一刻。”
　　祭司的肩膀微微抖动，他轻声道：“……谢谢。”
　　是他母亲的风格，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也能将悲痛诉说成情话。
　　“我妹妹。”巫皇气若游丝，话语渐渐沉重，“我一直想弄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对人类的向往，可能想要明白这些，都要从爱开始吧……我妹妹她，和你母亲的侍卫，有一个孩子，像你一样的孩子……”
　　祭司惊问：“这个孩子还活着吗？他在哪？”
　　“你知道，我们家的血脉，都有‘隐’的本领……”巫皇说，“妹妹生下他后，把他留在了人族，他能自己隐去妖魔的特征，如果还活着，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他叫鸦羽，是个……应该是个很普通的黑发黑眼睛男孩，和他父亲一样普通。我想……我想见一见他……”
　　巫皇长叹一声，眼睛中金色的光渐渐消散，尸身变回了最初的形态，一条僵死的小蛇。
　　瑞雅盯着蛇看，好半晌，她语气奇怪的问道：“你需要用它泡酒吗？不是说，东方人都会这么做吗？”
　　祭司：“并不会！”
　　说话间，祭司注意到，巫皇脑袋顶的色块少了一个。
　　“……”祭司看向薄伽。
　　薄伽耸肩：“不能浪费，这个隐身的能力我拿走了。”
　　瑞雅盯着剩下的几个色块，说道：“……只要拿走就能拥有他的能力了吗？”
　　祭司连忙补充道：“会不会用也要考虑，你忘了从我这里拿走的往昔回溯能力吗？”
　　是的，不会用的话，就会像她这样，不分时间场合，说发呆就发呆。
　　瑞雅谨慎道：“那……我再想想。”
　　那些色块渐渐散去，看来人死透了，能力也会消失。
　　只是，薄伽看到，在色块消失前，祭司的月华弦，偷偷扫走了一块。
　　-----
　　大将军复陵死了。
　　人类很狡猾，他们不再蜷缩在地下，而是跳出来，选择在白天屠杀式的进攻。太阳落山前，他们就会像鸟一样散开，躲起来。
　　复陵万万没想到，他会被一个黑发青年撕去人皮拖到太阳下暴晒，并在他头昏眼花，无法发动能力时，被这个年轻的男人割喉。
　　人类竟然有了反抗的勇气？！
　　“果然是真的。”黑发男人盯着他的头顶，将他的能力全都占为己有。
　　“这样的话……”黑发男人把目光移向了皇城。
　　“鸦羽！”伙伴们提着滴血的刀，意气风发地走来，“是真的，我们终于可以夺回家园了！”
　　“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早些干掉城主。”有人说，“之前他说要藏到地下城时，我们就应该反对！要是当时有人站出来，提议白天杀进皇城，妖王早就被咱们剥皮挂墙了！”
　　“现在怎么办？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明天整军杀到皇城去吧！”一个人提议，顺便踢了一脚妖魔大将军复陵的尸体，“哼，什么妖魔鬼怪，也不过如此！”
　　鸦羽说：“好，我们明天，杀到皇城去！”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复仇的想法太天真了。
　　从妖魔那里夺来的能力，不能在夜晚使用。
　　“现在的情况是，妖魔只能在晚上使用能力，我们只能在白天使用能力。”一位老者说，“这就麻烦了，那他们也会和我们一样，选择在晚上袭击我们，再次夺回能力，并扒掉我们的人皮。”
　　黑发的鸦羽一言不发。
　　他的能力，他从复陵那里夺来的能力，并不受日夜限制。
　　使命选择了他，他必须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于是，太阳再次升起时，鸦羽的伙伴们发现，鸦羽不见了。
　　----
　　祭司在藏书阁碰到了鸦羽。
　　这位黑发的人类有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他的眼神很坚定。
　　“雪魔？！”鸦羽的手中凭空多了一把黑色妖刀，祭司认识这把刀，它是复陵的。
　　“我叫玄京。”祭司报出了名字。
　　反应过来的鸦羽慢慢睁大了眼：“你是那个……”
　　雪魔和丹公主的孩子。
　　“你是？”祭司问道。
　　“鸦羽。”对方也报上了名字，并说出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来杀妖王。”
　　皇城被妖王占领后，藏书阁就废弃了，还有妖魔把此处当作寻欢作乐场。
　　“兽性未去。”鸦羽解决完两个在此处厮混的妖魔后，收刀评价道，“他们就是披一百张人皮，也不会成为人。”
　　祭司说：“那你呢？”
　　鸦羽问：“什么意思？”
　　祭司说：“这些年，辛苦你。”
　　在这个世界隐藏自己很不容易吧。
　　鸦羽哼声一笑：“他们说的果然没错，在你面前没有谎言。如果你问我，我是谁，那我只有一个答案……我是人。”
　　“可现在……”鸦羽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想起那些夺走妖魔大军能力的伙伴，苦笑道，“谁又知道这算什么呢？人不像人，魔不像魔……可或许，这是个好事。”
　　----
　　复陵和巫皇逝去的消息也传回了宫殿。
　　妖王没有伤心，也没有暴怒，反而对战胜者夺取能力的说法兴致盎然。
　　“真的吗？”
　　他的眸子闪烁着光，身旁的两名侍从走上前来，眼神呆滞，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自我了断。
　　并没有出现什么能力色块。
　　妖王问传话人：“难道我的方法错了？”
　　他说着，利爪穿透了说话人的头颅。
　　“还是没有。”妖王失望了，“这是为何？因为他们的能力不值一夺吗？”
　　魔姬从水球中看到了玄京，尽管巫皇死了，但他仍然来到了皇城，并且就在这所宫殿附近。
　　魔姬心脏狂跳不止，她无法说明现在的心情。
　　妖魔与人不同，他们从来不会用复杂的语言或者文字来描述自己的心。
　　所以，人族说他们都是一些兽性未脱的怪物。
　　人类不把他们当人看，哪怕他们有人形。当然，他们也看不上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人类在他们眼中，也可以充当食物。
　　这是天定的规则。
　　魔姬看清了玄京在哪里，她脚步匆匆，要亲自去会一会旧爱的儿子。
　　“你去哪？”玄蛰舔着手指上的血问道。
　　魔姬未理会他。
　　玄蛰说：“你可以看到不久之后发生的事。”
　　魔姬说：“你做什么？”
　　玄蛰道：“我想试一试。”
　　他的眼睛看着魔姬，魔姬一愣，脚不受控地向他走去。
　　玄蛰笑了。
　　“这是第一次呢。”他说，“我从未对你用过惑力，所以你总是不会主动到我身边来。你知道现在的我在想什么吗？”
　　玄蛰说：“那个女人对我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至爱，是二人合为一体，不管过程如何，她会笑着到我哥哥的身体里去。能拥有这种疯狂的爱……我都嫉妒起我哥哥了。”
　　魔姬的表情慢慢变得惊恐起来，可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接近妖王。
　　“来吧。”玄蛰的手穿透了她的胸，扯出她的心脏，将那跳动的心脏吞了下去，“和她一样，与爱人融为一体吧。”
　　他满口鲜血，看向魔姬，露出了一个既迷茫又满足的复杂表情。
　　魔姬的头顶，浮出了一块小小的半透明色块。
　　“是这个吗？”玄蛰握住那枚色块，感受到有新的血液流入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变得和之前不同了。
　　他松开手，魔姬倒下，尸骨化为一只狈。
　　玄蛰的手中悬起一只水球，他看着水球中的祭司，慢慢说道：“对，这才有意思。”
　　----
　　鸦羽和他们同行，路上，他提起了突然出现的“剥夺能力”规则。
　　“我从复陵那里得到了一把刀和……判断来者安全还是危险的能力。”鸦羽说，“还有一些奇怪的能力，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用。”
　　瑞雅说：“拿不准的，你可千万别用。”
　　“我知道。”鸦羽点头，又问道，“你们呢，杀了妖王后，打算做什么？玄京哥哥杀了妖王后，一定会继承王位，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祭司默默摇头，瑞雅却忽然愣住。
　　“我的蛋！！”
　　她终于想起了自己跳入黑墙的使命。
　　薄伽哈哈笑了起来，而鸦羽则红了脸，轻咳道：“女孩子，要含蓄文雅。”
　　祭司对此并不表态，他只是微微笑了笑。
　　瑞雅掉头就走。
　　祭司：“你去哪？”
　　“回地下城，找我的蛋。”瑞雅说，“我要到城主的家中找我的东西。”
　　“掉在地下城了吗？”鸦羽说，“这样的话，不一定能找到了……”
　　闻言，瑞雅果断折返回来，大眼睛盯着祭司看。
　　祭司明白她的意思，他握拳在唇边轻轻一咳，笑道：“我会帮你看的。”
　　“你确定你能找到？”
　　“应该可以。”祭司说，“不过，要用回溯能力。”
　　通过回溯能力找到蛋的去向！
　　瑞雅：“对哦，那我也可以！”
　　她话音刚落，人就再次呆滞了。
　　“她怎么了？”鸦羽吓了一跳。
　　祭司说：“她去找她的蛋了。”
　　然而，虽然在回溯能力时，瑞雅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蛋，可睁开眼睛时，她仍然陷入了祭司父母的往昔中。
　　瑞雅：“……”
　　这什么破能力，是和她有仇吧？！
　　玄蛰坐在大殿之上，问妖狐：“再次做个选择吧，哥哥。你若不忍心吃掉她，我们可以帮你。”
　　丹公主轻轻吻了吻妖狐的脸，她说：“不必难过，最后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开心。这对我们而言，是最好不过的结局。我爱你……现在，我将和你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为爱人选择死亡，是殉情。”
　　妖狐呜咽着，咬断了丹公主的咽喉。
　　丹公主像只断了颈的天鹅，死在了爱人的獠牙下。
　　对此，玄蛰很是失望。
　　“撕碎她。”他说。
　　他原本还想听这位人族公主的哀鸣呢！
　　周围的妖听到指令，撕去人皮，化出原身夺食。
　　妖狐含着爱人，和它们周旋起来，几个回合过后，它挣脱了骨锁，将爱人吞进腹中，呜呜长叫后，眼神绝望又坚毅，向殿外冲去。
　　瑞雅摸着腰间的剑，忽然有种冲动。
　　“把这个世界烧了吧。”她想。
　　烧掉这个世界，然后带走她的祭司。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如她所愿，这个想法刚刚冒头，瑞雅就返回了现实世界，可下一秒，她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瑞雅：“又到了哪里？！”
　　她又错过了什么？
　　瑞雅抬起头，看到了这几日早已眼熟的妖魔——玄蛰。
　　祭司的白斗篷上开出了一朵朵血花，显然，刚刚是他承受了妖王的攻击，飞出去的同时，把背上的瑞雅也甩了出去。
　　玄蛰，这只妖畜！
　　积压多日的烦躁和怒火爆发了，瑞雅翻身跳起，抽出了剑。
　　“——龙之息！”
　　少女的剑燃了起来，栗色的长发在怒焰中肆意飘扬。
　　妖王惊诧地看向这边，眸中跳动着火焰，他笑了起来。
　　“啊……这才对。”他说，“这才有意思。”


第9章 荆棘之路
　　瑞雅提剑冲上去，但妖王好像早就预料她的进攻路线，他转过头，冲着瑞雅远远一笑。
　　“杀了她。”
　　瑞雅感觉到身侧有一阵风扑来，她打了个滚狼狈不堪地避开，抬起头，发现攻击她的是祭司。
　　“有没有搞错！”瑞雅说。
　　祭司皱着眉，手上的月华弦扬起时，生生又被自己按了下去。
　　“别看他。”祭司说，唇角边淌下一行血。
　　瑞雅花了三秒钟弄明白了，玄蛰的能力是惑术，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会被他的言语所惑……
　　瑞雅立马闭上眼睛，却又烦躁地睁开。
　　闭上眼睛，那不就是把自己往敌人枪口上送吗？！她又不知道这是哪里，而且，天黑了，就是这么个情况。
　　好在祭司没有完全受玄蛰的蛊惑，尚且有理智……刚想到这里，侧边又有一个人冲了上来。
　　是鸦羽。
　　瑞雅看到他双目赤红，心头一凛，拔腿就跑，没有穿鞋就跑，还是平生第一次。
　　“一定要戳死他。”瑞雅边跑边想，“我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思及此，瑞雅一个回身，剑抵上鸦羽手中的妖刀。
　　她手中的剑冒出白烟，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瑞雅：“什么情况？！”
　　鸦羽的刀，是个什么东西？
　　瑞雅强行拔过剑，抬眼一看，差点气哭。
　　她的龙息剑！被不明的黑色粘液融化了一个缺口。
　　瑞雅眼皮一抬，放狠话道：“烧死你！”
　　鸦羽表情焦急，可眼睛却没有神，只有空洞的红色。
　　瑞雅放着火，在燃烧的火中，看向被控制的鸦羽，鸦羽的红色瞳孔忽然亮了起来，连表情也媚了许多。
　　“看着我。”他说，语调和玄蛰一模一样。
　　瑞雅愣住，妖王的能力并非只能由自己发动，他只要控制了别人，就能够透过被控制的人继续发动能力。
　　“现在……你们两个，去杀了玄京。”
　　瑞雅眨了眨眼，持剑的手剧烈抖动了一下。
　　瑞雅心跳得很快，她飞速思考：“我没有被他控制住，他能看出来吗？”
　　鸦羽提刀跳跃，折返回去与祭司交锋。
　　瑞雅握着剑，慢慢走向他们。
　　她余光一扫，发现妖王陛下悠闲地“欣赏”着这场操纵大战。
　　瑞雅停住脚。
　　玄蛰的目光移向了她。
　　瑞雅的剑指向祭司，轻声念道：“龙之息。”
　　剑燃起的火焰冲上云霄，玄蛰感兴趣地看着，盘算着等大戏演完，自己就把这能力据为己有。
　　然而，他手中凝起的水球却预言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如龙一样的火焰从云霄冲下来后，并不是烧到祭司身上，而是在半空中划出蜿蜒的曲线，剑气向他而来。
　　玄蛰一惊，翻身躲过。
　　果然，从云霄俯冲而来的火焰，目标是他。
　　玄蛰躲得快，但迸出的火星仍然燎到了他的脸。
　　“你……”玄蛰看向瑞雅。
　　这是第二个。
　　这是第二个不受自己的惑力所控的女人。
　　玄蛰摸着脸上的那块旧疤，忽然笑了起来。
　　这块疤是预言留下的，也是一切的根源。
　　很小的时候，魔姬觉醒了预言的能力，他软磨硬泡，连惑力都用上了，终于让魔姬答应，为他做一次预言。
　　那是魔姬第一次预言遥远的未来，也是最后一次。
　　水球上浮现了他的样子，脸上渐渐亮起火光，魔姬说：“你会死于火焰。”
　　玄蛰不信，他说：“我不会死，是谁给你的这个结果？”
　　“神殿有三女神。”魔姬说，“其中一个，正是把未来告诉我们这些天之眼的预言之神。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未来……”
　　“哼……”玄蛰伸手打碎了水球。
　　然而，正是这一举动，水球破碎时溅起的水花，带着幻影中的火光灼烧了他的脸，留下了疤痕。
　　也就是从那时起，魔姬仿佛受到了预言神的惩罚，再也看不到遥远的未来。
　　但也有好事，因为魔姬的预言伤到了他，为了赔罪，魔姬被迫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一道疤换来魔姬，玄蛰认为，非常划算。
　　虽然，他心里知道魔姬的眼睛，看的是谁。
　　可那又怎样，亲吻魔姬的眉心，订立契约的是他。
　　------
　　玄蛰回过神来，看着如火神一般的瑞雅。
　　“小丫头。”他说。
　　失神片刻，祭司挣脱惑力，月华弦漂亮地反攻。
　　与此同时，他撕下袖口，蒙上了眼。
　　鸦羽也回过神来，先是给祭司道歉，紧接着，他闭上眼睛，提刀向玄蛰砍去。
　　玄蛰身旁的水球极速旋转着，变化着画面，他们接下来的动向，水球都提前展示给了玄蛰。
　　玄蛰说：“没用的，你们的一举一动，我比你们先知道。”
　　玄蛰神出鬼没，轻易地躲过祭司的月华弦，来到他的面前。
　　“终于……”玄蛰的一只眼睛变了颜色，仿佛魔姬与他各自一半，享用了这具身体。
　　“让我……”玄蛰的语调变得陌生，他放弃了给祭司的致命一击，用深情款款的话语说道，“同你，订立契约……”
　　瑞雅瞥到了水球。
　　水球中，妖王玄蛰吻在了祭司的眉心，而祭司的丝弦，穿透了玄蛰的心脏。
　　可小公主的注意力，全部被那眉心一吻占据，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怒火像喷发的火山，剑立刻燃起的火龙，咆哮着向祭司飞去。
　　祭司被怒焰击飞，月华弦分崩离析，落地化为雪水。
　　而另一边，远在密林的南山妖火响应了她的怒火召唤，火焰流转而来，在天空中聚成旋转的火云。
　　祭司飞出去后，玄蛰怔愣片刻，立刻醋意大发，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疯狂叫：“魔姬！！”
　　他刚刚，是被魔姬的情感控制了吗？
　　水球崩碎，一把匕首穿透了玄蛰的心脏。
　　黑发碧眼的少年现出身形：“好险好险，终于让我找到了破绽……”
　　玄蛰收了表情，顿了一顿，利爪一挥，将面前的少年拍飞到树上。
　　他狂笑着，化为妖狐，转向瑞雅。
　　瑞雅将南山妖火全都聚在了皇城上空，此时，这里亮如白昼，妖魔鬼怪全都烫出了原形。而原本躲藏在废墟中，伺机进攻的地下城反叛军也趁此机会发动进攻。
　　山海秘境，水深火热。
　　南山妖火越聚越多，而燃烧沸腾的火山岩浆就盘旋在瑞雅的头顶，慢慢压向地面。
　　祭司痛苦不堪，睫毛上的冰霜融化为泪，滴落后迅速蒸发，他被水雾笼罩着，咳了起来。
　　薄伽帮他遮挡着热气，说道：“这可不行，瑞雅生气起来，敌我不分。”
　　祭司说不出话来，只剩苦笑，他的伤口之前用月华弦包扎，现在因温度过高，已经融化。
　　“要有人来……束缚她。”祭司说，“我……做不到。这样不行……走不下去。”
　　火雨落下，薄伽带着祭司，一边躲闪，一边撤离。
　　玄蛰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被火雨灼出的血洞。
　　他撕咬到瑞雅的胳膊，却在更进一步前，轰然倒下。
　　“你到底是谁？”玄蛰问。
　　瑞雅的长发被火焰染作赤红，她仰起脸，骄傲道：“听好了，我是太阳之子，日光之神！”
　　你们不是怕太阳吗？我这么说，你怕不怕！
　　瑞雅的剑指向玄蛰：“你是妖王玄蛰。”
　　玄蛰虚弱嗤笑。
　　瑞雅又指向纷纷而落的火雨：“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说：“这是来自你哥哥的问候。”
　　她说完，以剑为桥，目光坚定又清澈，于火光中，声音清脆的说道：“为我解封，烧尽我眼前的污秽，龙之息——”
　　天空中盘旋的岩浆顷刻间顺着瑞雅的剑，流向妖狐。
　　鸦羽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
　　火焰腾起，直冲天空。
　　瑞雅收起剑，对鸦羽说：“接下来怎么做，你们自己想。”
　　她昂首挺胸，走到祭司面前。
　　他和薄伽靠在皇城水渠旁的石像边等着她。
　　祭司吐出一口血，化为血雾蒸发后，他艰难竖起拇指：“我都以为殿下和我的家乡有血海深仇……”
　　这是要毁天灭世啊！
　　瑞雅哼了一声，拖拽着祭司，把他扔进了水渠。
　　“你不是说，我们能从这个世界出去吗？”瑞雅说，“快些让我离开。”
　　薄伽道：“公主不能只放火，不善后。”
　　祭司从水中冒出来，吐出一口水，气若游丝般说道：“谁告诉你，我受伤后需要泡在水里治疗？”
　　瑞雅道：“你父母的仇人已经解决掉了，接下来你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告诉我我的龙蛋在哪里，我要离开这里。”
　　祭司说道：“你睡着后，我用天之眼试着找了找你的那枚金蛋。”
　　他从水中爬出来，衣服上的水立刻蒸发。
　　祭司顶着一头乱发，指着冲天火焰。
　　“天之眼告诉我，蛋会在火海燃尽后出现。”
　　----
　　烧妖王的大火，燃了十天十夜。
　　瑞雅等了十天十夜。
　　等到新王登基，新政推行，火终于熄灭了。
　　灰烬里，只剩下一枚金蛋。
　　瑞雅抱着金蛋，终于答应新王，会好好睡一觉。
　　新王是个串串，鸦羽。而他能成为新王，是因为大家都认为，烧掉妖王的人是他。
　　新王登基后，告诉他的臣民，他是妖魔和人类的孩子。
　　大家并没有惊讶，要问理由的话，是因为，能力争夺战后，人们发现，拿到妖魔能力的大多数人和也和妖魔差不多。我们不也和新王一样吗？
　　瑞雅抱着龙蛋，安稳的睡了一觉，并且陷入了回溯能力，看到了龙蛋这些天的奇妙冒险。
　　薄伽偷走了它，卖给了地下城的商人，而商人又将它献给了城主，最后，城主把它献给了妖王，以换取地下生活。
　　不过，妖王拿到贡品后，立刻派复陵去征服地下城。
　　瑞雅忍不住说道：“你们玩政治的，全都是小人。”
　　醒来后，祭司坐在她的床边。
　　“早。”瑞雅说，“你是来为我穿鞋的吗？”
　　祭司说：“我只是想来问问公主殿下，在你这里，我是否已经为自己的预言付出代价了？”
　　他指着自己身上的绷带说道。
　　最严重的伤，可是瑞雅那一剑戳的。
　　瑞雅撇了撇嘴，有些想说对不起，可说不出口。
　　祭司冷冷抬眉：“算我们两清。”
　　一直隐身，在房间内静静偷看他们的薄伽忍不住说道：“祭司大人，你脾气也太好了。”
　　祭司：“……”
　　----
　　新王在他的御花园里，发现了一道荆棘桥，桥的另一端，不知通向何处。
　　荆棘桥是在大火燃尽后突然出现的，新王陛下派人去打探，可无论士兵们怎么走，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你能看出它通向何处吗？”新王问祭司。
　　祭司说：“我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我知道，它是来迎接我们的。”
　　——被召唤的人，请走向这条不归路。
　　荆棘之路，将会在火熄灭后出现。
　　只收集红玫瑰的魔术师将在满月出现。


第10章 满月的魔术师
　　新王打点好了行李，送他们离开时，客套了两句。说一些我一定会做个好王，建造出大家所期盼的理想世界之类的话。
　　祭司回复的也很得体，但一手一个拉着瑞雅和隐身的薄伽走上荆棘桥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身后慢慢消失的山海秘境，说道：“怎么可能。”
　　瑞雅道：“你觉得他不会做个好王吗？”
　　祭司说：“不是会不会，而是能不能。这个由不得他……到头来，我也没能实现父母的愿望。”
　　瑞雅说道：“所以我们没能把事情解决掉？”
　　“我从没想过回来解决事情。”祭司说，“我没有太大的期盼，我只是个过客，经过故土时，顺手想帮父母报仇罢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进入黑墙后，得到的第一条预言了。
　　——过客不思故土，没有归宿的故土只是你故事的开始。
　　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解决，他只是经过了陌生故乡，在一片混乱中，让一个少女替他报了父母之仇。
　　祭司陷入长久的沉默。
　　预言者，会越来越薄情，也会越来越冷漠，这是预言对窥探未来之人的反噬。
　　隐身的薄伽问他：“你为什么会进入黑墙？没有原因吗？”
　　祭司呆了会儿，说道：“你们听说过，预言反噬吗？”
　　薄伽：“没有。”
　　瑞雅：“哦，是预言家都不得好死的诅咒吗？”
　　祭司有些吃惊：“公主对这些了解不少啊。”
　　瑞雅说：“有一阵子特别好奇罢了。”
　　东方来的神秘预言家，少女心动后，想去了解更多，于是翻了许多书籍，从字里行间找和预言家有关的一切，细细揣摩他。
　　祭司想了想，只挑了一部分说道：“预言反噬的原因，是因为，提前知道未来的人，容易陷入绝望之境，长期作为旁观者，对生活中的一切都丧失兴趣，最终的结局，要么引火烧身，要么自己结束无聊的生命。”
　　薄伽耸肩，可惜没人看到。
　　而瑞雅则用刚学来的词点评道：“矫情。”
　　所以，他还是没说，自己为什么会进入黑墙。
　　祭司巧妙的转移了注意力，问旁边的空气薄伽：“薄伽你呢？为什么进入黑墙？”
　　薄伽说：“我去哪里都一样……好吧，不能对预言家撒谎。实际上，是因为我生活的街道被黑墙吞噬了，我总要回去一趟……毕竟还有伙伴在。”
　　于是他就也跳进了黑墙。
　　“瑞雅你呢？”祭司问道，但语气很平静，一点好奇都没有。
　　瑞雅说：“我杀了条龙。”
　　果然，祭司没有吃惊，而是说：“我在想，或许你在墙外时，能力剥夺的战斗方式，就已经开始了。因为你现在越来越像……”
　　像一条凶狠的小龙。
　　“而据我观察。”祭司看向身旁的空气薄伽，“通过这种剥夺能力拿到的能力，使用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就比如薄伽……”
　　他现在的隐身并不是喜欢隐身能力，而是因为他无法从这个能力中脱身。
　　“再比如，你使用剑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祭司说道，“以及，随时随地，都会陷入往昔回溯中。”
　　薄伽哇哦一声：“小公主又进去了呢。”
　　看着目光呆滞的瑞雅，祭司无奈道：“可怜我一身伤……”
　　还要背她走。
　　荆棘之桥挂在云雾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不知通向何处，三人走了好久，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祭司托了托背上的瑞雅，腾出一只手，在额头上画了个字符，结果仍然什么都看不见。
　　薄伽问：“你从那条蛇身上，取走了什么能力？”
　　祭司淡淡道：“你看到了？果然……再快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那不是什么要紧的能力。”
　　他看起来并不想说。
　　-----
　　瑞雅又陷入了该死的往昔回溯，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同。
　　她看到了自己。
　　自己就坐在父王的身旁，捧着一本书，假装在阅读，可书页已经好久没翻动了。
　　银发祭司就站在阶下，为父王说关于突然出现的黑墙的预言。
　　结束后，瑞雅找了个理由离开，装作无意地，抄小路制造和祭司的偶遇。
　　祭司见到她，微微点头，手轻轻放在心脏位置，行了一礼。
　　“预言很精彩。”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祭司垂眸，回答：“殿下的鞋带开了。”
　　说完，他擦身而过，表情冷漠。
　　那是什么表情！小公主跺了跺脚，同时还有些失望，快步离开。
　　然而此时作为旁观者的瑞雅，却发现祭司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她离去的背影，之后，他转过头，轻轻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在额头上画了个字符：“……为什么还是看不出她的未来？”
　　瑞雅忽然想起，每次父王提出要看她未来时，祭司都推脱时候未到，后来，给她做预言时，祭司说：“有关公主的预言很重……今日，是时候看了。”
　　瑞雅想到这里，眼前的场景换了。
　　她看到祭司站在龙之谷的高塔下，久久望着高塔。
　　那是锁她的地方。
　　祭司放下一枚钥匙，转身离去。
　　瑞雅追着他，想要看他的表情。
　　祭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她。
　　瑞雅不敢动了。
　　“……不会是看到了我吧？”瑞雅心如擂鼓。
　　她从没和祭司离这么近过，现在的距离，祭司眨动一下眼睛，她都能感受到睫毛扇动时的微风。
　　祭司愣了愣，收回视线，再次动用了天之眼。
　　“她会如何？”他说，“到黑墙那边去吗？”
　　祭司原地呆了好久，回望了眼高塔，微微笑了下，裹好斗篷，向黑墙的方向而去。
　　瑞雅眨了眨眼，有些意外。愣了愣，她像发现了宝藏的孩子，开心地跳了起来：“哈！！是我看错了吗？他其实……”
　　场景再次转换，她又看到了祭司的父母。
　　祭司的父亲，那个雪妖精一样的男人，轻轻吻了吻妻子的眉心。
　　“这是契约结。”他说，“从此以后，你就拥有了我全部的承诺和性命。我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你，这个吻就是证明。”
　　祭司的母亲回吻了他：“我也一样，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从此以后，她与魔同生共死。
　　----
　　瑞雅猛地一沉，心脏突突直跳，瞬间被扯回现实，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下方被迷雾笼罩，看不清多高多深。
　　祭司拉着她的手，和她一样，也悬在半空，而荆棘桥断了，祭司紧紧拉着荆棘藤蔓，那些荆棘撕磨着皮肤，血沿着他的手腕滴下来，滴在她的脸上。
　　“发生了什么？”瑞雅问道。
　　祭司说：“桥突然断了……另外，薄伽不在这里，他应该……掉下去了。”
　　“……你还是松手吧。”瑞雅说道。
　　祭司说：“摔死了算谁的？”
　　瑞雅看着那刺眼的血红，说道：“你疼死后松开手摔死我，和我主动要求一起摔死，性质不同。”
　　祭司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奇怪道：“有时候，松手更需要勇气。”
　　“不过，既然是你要求的……”
　　祭司松开了手。
　　这之后，瑞雅什么都不知道了。
　　七座宫殿，位于最下方的宫殿并没有变化，相反，它的白骨越堆越多，七情六欲凡人殿的名字像烟一样消散。
　　而位于这座宫殿上方，是又荆棘链接的红色宫殿。
　　那些红，是玫瑰堆砌而成，仔细看，会发现，这座在淌血。
　　血玫瑰掩盖的牌匾被紫风吹开，七情六欲凡人殿的名字出现在了牌匾之上。
　　两旁的荆棘爬上红柱——“迎接满月的是失去，迎接失去的是圆满。”
　　----
　　月圆之夜。
　　市郊的一所被废弃的医院内，一个穿着白大褂，高帮靴，腰身曼妙的医生推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走进了太平间。
　　太平间内，已有六具“尸体”。
　　浑身是血的少女紧皱着眉，嘤咛一声后，睁开了眼。
　　一张美艳的脸正在打量着她。
　　“醒了？”声音很轻，很低。
　　“你运气很好。”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道。
　　瑞雅怔愣着，有些晕。
　　这是谁？在说什么？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白大褂医生双手插兜，走向另一张解剖台。
　　“这个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伤得很重……”白大褂医生说着，伸出手去摸那个“尸体”的脖子。
　　瑞雅坐了起来，瞪大了眼——是祭司！
　　而那具“尸体”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
　　“哦……醒了。”白大褂医生有些失落，“也没死。”
　　祭司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美艳女士，伸手要摸他。
　　祭司脱口而出：“别碰我！”
　　白大褂笑了起来，漂亮的绿宝石耳环在满月之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光。
　　“我对同性没兴趣。”白大褂医生说。
　　同时，他黑色的眼睛慢慢染上了血红色，獠牙尖也露了出来。
　　“你们很幸运。”他说，“我发过誓，从不吃热的夜宵。”
　　他优雅地抓起旁边尸体的胳膊，对准手腕，轻轻咬了下去。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血染红了他的唇，他伸手，把垂落的长发挂在耳后，说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客人。”
　　瑞雅仍是一头问号：“这是哪？你是谁？”
　　白大褂舔了唇角的血，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


第11章 天降救星
　　白大褂说他叫南多，是个医生。
　　这时，小公主打断他，指着他问：“你是说，你是个巫师吗？或者说，恶魔的仆人？”
　　白大褂说：“你们是从中世纪穿来的吗？”
　　这句话有些玩笑的意味，但说完后，白大褂自己顿了几秒，感叹道：“也罢，最近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你们就是穿来的也不足为奇。”
　　祭司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周围，揣摩公主和医生的对话。
　　“那么，你们呢？”白大褂问，“这个时间，不会有活人出现在这里，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摔在了我的玫瑰花地里……你们从哪来，都是什么身份？”
　　小公主原本想编造谎言来回答他，结果还未开口，头昏眼花，重新躺在了解剖台上。
　　南多说：“既然我说了实话，你们就也要说实话。自我介绍一下，我的玫瑰花，花露可是效忠主人的，能让你吐露真言……容不得欺骗。”
　　小公主喃喃道：“怎么和他一样！”
　　南多点了支烟，仰头吐出烟雾，看到祭司昏迷过去，他笑了笑，走到瑞雅身边，说道：“我来问，你来回答，如何？”
　　“情况所迫，女士优先。”南多歪头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身份。”
　　“瑞雅，是个公主。”
　　南多哦哟一声，又问：“从哪来到这里的？”
　　“黑墙……”瑞雅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吐露真言，混乱的说了几个词，“祭司的预言，黑墙里……有七个世界，这是第二个……从荆棘桥上掉下……”
　　南多默默吸了两口烟，掐灭后，又问：“你对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
　　瑞雅：“我只是想……走下去。”
　　南多：“算了，问不出。这题跳过，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回去了……”瑞雅说，“又被赶走……只好答应龙的请求，带它的蛋来到黑墙这头，龙说，只要我能送它回龙之冢，就能……实现我一个愿望。我想回家，我想大家都迎接我回去。”
　　南多满意道：“换种方式提问，果然可行。身边这个白头发小子是你什么人？”
　　“祭司。”瑞雅抵抗了会儿本能，放弃挣扎，说了出来，“我有些喜欢他。”
　　南多嗤了一声，道：“只是有些喜欢，就不必像说心上人那样红脸了。”
　　瑞雅气愤：“都是你的花！”
　　南多取来一支注射器，扎进自己的胳膊里，抽了一管子血，手指弹了两下，说道：“现在，给你解毒。”
　　瑞雅大声道：“你一定是巫师！”
　　“嗯，我是。”南多怕了拍瑞雅的胳膊，看到血管后，舔了下嘴唇，熟练地将针头扎了进去，“我看你们的打扮，一定来自中世纪，可不就得把我当巫师看。”
　　瑞雅眼皮沉重：“你对我施了咒吗？”
　　“呵，我要有那本事，全天下横着走。”南多说，“休息吧，必须在十二点之前，让你们伤愈。”
　　话音刚落，瑞雅就闭上了眼，身体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自我愈合，连摔断的两根肋骨都自动回归原位。
　　南多换了针头，来到祭司身边，陷入纠结。
　　“是个男人，值不值得救呢？”他自言自语道，“这么重的伤，放着不管就死了，死了就不用再管了……”
　　他绕着解剖台转了一圈，又拈起祭司的手看了看。
　　“不过仔细看……”南多说，“这位外形虽然不像人……但血管分布和人一样。”
　　墙上的表忽然报时，声音在空旷的废弃医院中回响。
　　——22点整！
　　南多抬起眼皮，看了眼墙上的表。
　　他抽了半管血，一边说着“便宜你了”，一边把将他的血注射给了祭司。
　　“不过，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南多撩着头发，用极其愉悦的口吻说道，“可是要受点苦咯。”
　　这个城市，在没有陷落之前，有个午夜传说，吸血鬼的血，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只不过，因同性相斥，若和吸血鬼性别一样，那伤愈的过程，免不了要受一番疼痛折磨。
　　南多来到窗口，低头点烟的同时，打了个响指。
　　窗外的玫瑰开得更盛，月光下，整个医院都被笼罩在玫瑰花中，荆棘爬满了墙，像童话故事《睡美人》中的场景，这些疯长的玫瑰，淹没了整个医院，也渐渐遮挡住了月光。
　　然而，即便如此，吸血鬼南多还是不满道：“吃不新鲜的夜宵，就只能有这点力量……希望今夜也能平安度过。”
　　烟盒已经空了，他慢条斯理地卷了支细长的玫瑰烟，点燃后，叼着烟，踩着高跟鞋，打开保险箱，取出仅剩的两把枪，填充好子弹。
　　医院里的灯忽明忽灭，发电机也几乎罢工，从顶楼开始，一层一层依次陷入黑暗。
　　太平间的灯终于也耗尽了，医院里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南多吐掉烟蒂，抬起双枪，上膛。
　　“最后一天了。”他说，“希望命运会带来转机。”
　　满月夜，一直是他的主场。
　　这次，他将绝地反击。
　　祭司醒了。
　　墙上的钟表报时。
　　——“现在是，23点整。”
　　“醒了？”门口，南多擦亮银质的打火匣，点烟的同时，问他，“抽烟吗？”
　　祭司摇头。
　　“我知道现在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南多说，“但我不打算从头解释，时间不够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当墙上的表指向数字12时，你们要跟着我出去，见到什么杀什么就行，如果你们有那运气不死，也不枉我为了救你们贡献的血……”
　　祭司说：“我知道你是什么，vampire，游历时，我到过你们的国家，见过你们进食的样子。”
　　南多好奇了，他问道：“你来过这里？”
　　“或许。”祭司说，“我还见过专门狩猎你们的猎人。”
　　“小子。”南多笑了起来，“你去的是中世纪的国家吧……我该说什么呢？欢迎你来到千年后的世界。”
　　“原来是这样。”祭司说，“那你……一定是风之国度的人。我经过那里，是个很神奇的国家，那里的人用电，也有吸血鬼，但没有猎人。”
　　南多愣住：“冒昧问一下，你是在不同的时间线上游历？”
　　“不，我只是在这片大陆上游历，我有天之眼的能力，能够预言未来。”祭司说，“离开家后，我通过天之眼看到了一张地图，就是这片大陆的地图。预言神指引我一路向西，到达地图最西端的龙之谷，开启我的使命。我按照他的指引西行，途经好多国家，他们的边界都难以打开，但我可以通过……据我所见，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都不同。”
　　“时间线是混乱的？”南多再次问。
　　“或许。”祭司说，“在到达龙之谷前，我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也不能和任何一个人交谈。但我清楚地记得这些国家的风土人情，有些很落后，有些又很神奇，连车船也能在天上飞，钢铁做的人会说话……”
　　南多惊讶地睁大了眼，这让他的眼睛更恐怖，黑暗中，想两个红灯。
　　“你果然是在时间线上游历！”南多说，“恐怕那个时候，世界线就乱了，所以你们这种中世纪老古董出现在了这里，还有那些丧尸，恐怕也是如此……”
　　“丧尸？”祭司愣道，“你是指，那种已经死掉，但仍然会走路会进食的尸体吗？”
　　南多：“这你也见过？”
　　“我曾经经过这些地方。”祭司说道，“看到过他们，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味道有些难闻。”
　　南多说：“你没被吃掉？”
　　“我说过，只要我不停留，不交谈，他们就看不到我，我也能穿越任何边界。预言给的指示，只要我照做，就不会出差错。”
　　“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南多说，“实话说，我现在的敌人就是他们，如果你能帮上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果然刚刚救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还是可以战斗的，如果你需要。”祭司说着，看向依然沉睡的瑞雅，“……你是说，等会儿会有丧尸来这里吗？”
　　“不是来这里，而是苏醒。他们就在这里。”南多说，“我已经杀了三天了。仍然不行，它们突然出现，一周时间不到，城市里的人就全都变成了他们。这个地方在突变来临前，收治了两千多名病人，不管我白天如何处理他们的尸体，夜里十二点整，他们就会诈尸活过来。”
　　祭司说：“出不去吗？”
　　吸血鬼苦笑：“这只是市郊的一家医院，你从医院出去才危险。整个市，恐怕已经没有活人了。”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原本还有我妹妹……”南多说，“她比我血统更纯正一些，因此能够变身蝙蝠飞出去……我们家在风市，元老院也在那里。她说会带救援回来，我在等她，时间上也差不多了，如果她再不回来……我就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了。”
　　“走吧。”南多看了眼表，离12点整，还差几分钟。
　　“带上她一起。”南多说，“那边有解剖刀，不过磨损的很快，虽然做不了什么，但如果你需要武器，它就归你了。”
　　祭司背起瑞雅，说道：“想问你，你是在哪里找到我们的？”
　　“你俩自己掉进我的玫瑰防御阵的。”南多说，“我见你们还活着，就把你们带了回来。”
　　“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祭司说，“我们有个伙伴，男孩子，不高，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
　　“只有你俩。”南多说。
　　祭司又问：“你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南多说：“游击战，引他们到医院外的荆棘玫瑰阵去，只要能活着撑到天亮，就算作战胜利。”
　　祭司说：“最后问一句，他们有什么弱点吗？”
　　南多道：“怕火，怕阳光。”
　　祭司顿了顿，看向沉睡的瑞雅。
　　“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你不是说最后一个了吗？！”南多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了眼指针，还剩十秒。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祭司说，“我想说，或许我们还有希望，因为，她会放火。”


第12章 燃火啊，少女！
　　“每个人的治疗时间不同，这也是因人而异的。”南多说，“不过，你说她会放火，我十分好奇。姑且问一下，你们是都会魔法吗？”
　　“……能力。”祭司想了想，捡了一部分说道，“在进入黑墙前，因缘巧合获得了一些能力，瑞雅的话，她可以使自己的剑喷出火来。”
　　“有这种武器？”南多问，“是大家都能用，还是只她一个人能操控？”
　　“能力都是自己才能使用。”祭司没有把能力剥夺透露给南多，一方面，他必须对任何陌生人保持戒心，另一方面，万一每个世界的规则不同呢？
　　布谷——布谷——
　　挂钟报时声回荡在医院内。
　　南多深吸口气，踩灭烟头，双手举着枪踢开了门。
　　“小姑娘差不多要醒了，现在，是我们的专场，打起精神来，杀出去！”
　　祭司嗯了一声，把瑞雅绑到了背上。
　　南多说：“跟着我，把它们引到外面去，我搭建好了迷宫，只要进去，我们就能拖到第二天。”
　　祭司说好。
　　南多心道，到底是多了两个活人，他心里有了底，气势都比前几天要足。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响，南多如同走T台的模特，走路带风，霸气地穿过走廊。
　　“注意那个门。”南多用枪指着电梯，“有能力自保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跟在我身后。”
　　祭司说：“我拿不准，因为我不知道在没有火的情况下，怎样才能杀死他们……”
　　“瞄准头轰。”南多说，“动作要快，因为它们数量多，且战且退就好……”
　　“我还有个疑问。”祭司说，“你是说，把它们引到外面的玫瑰花墙中，看样子那里能够拖住他们，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躲在那里呢？”
　　丧尸如野兽般的吼声和窸窸窣窣的挪动声越来越清晰。
　　南多皱起秀眉，耳边垂下的绿色耳坠闪烁着，他道：“你废话好多。我负责楼梯口，你负责电梯口，听明白了吗？”
　　丧尸如浪潮般扑来。
　　祭司愣了愣，惊讶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护好后背，说：“再给一点光的话，会更好……”
　　“你需要光？什么样的？”南多甩把枪插｀进丧尸的眼中，对着楼道扫射。
　　电梯亮了，门打开，电梯内的光成了全楼唯一的光源。
　　祭司说：“这样就足够了。”
　　“能力解封——月华弦！”
　　南多余光瞥了一眼，大概明白了他的能力，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夸道：“炫酷。”
　　原来是用光作武器。
　　一缕缕光线变作了锋利的丝弦，丝弦穿过祭司的手指，他的十指上，光戒指亮了一瞬，绕上了这些丝弦。
　　瞬间，祭司清扫出了一条道路，丧尸们都被丝弦缠绕，控制住了行动，挂在半空。
　　南多开心到差点爆粗口，他问道：“你是用光作武器吗？神奇小子。”
　　“光和水。”
　　“你是个什么？”南多问。
　　“嗯……说起来有点讨厌。”祭司说，“我有一半的雪魔血统，雪魔……就和这些丧尸一样，起码怕的东西和他们差不多。”
　　“这么说，你也怕阳光和火？”
　　“还好。”祭司说，“可能是我母亲的血脉保护着我，我只是讨厌阳光直射，耐热力比普通人差一些，但没有纯正的雪魔那么怕。”
　　南多表情有些微妙，好半晌，他说：“这么说，你是个混血。”
　　“……他们称呼我杂种的情况比较多。”
　　“我也是。”南多说，“所以，我们应该给咱们的作战联盟起个名字，混血组合如何？”
　　“您是？”
　　“我父亲是人。”南多说，“我的情况更复杂一些。”
　　他一边开枪，一边说道：“怎么说，我们这个社会，真要解释起来很复杂，简单说来，就是等级森严。吸血鬼……我们这里叫血族，统治这个城市，有绝对领导权，人类在他们看来，只是服务阶层。血族中又有自己的规矩，我们都有相应的能力，只有血统纯正的吸血鬼才能百分百发挥出作用……”
　　“和我家差不多。”祭司安慰道。
　　“不妙。”南多笑道，“你这样说，会让我对你产生亲切感，放松警惕心。”
　　出去的门，就在前方一百米，但南多却没有加快脚步，引这些丧尸进入玫瑰园。
　　“我妈……”南多说，“被元老会称为叛逆者，血族里也分等级，一个家族中的成员会优先进行通婚，但我妈妈不想嫁给她哥哥，所以……”
　　祭司来了兴趣，尽管没有表现在脸上，但为了听下去，他把来打断南多讲话的丧尸全部挂了起来：“你继续。”
　　南多说：“她离家出走了，之后就有了我，后来她被元老会抓了回去，强行和她哥哥结婚，然后就有了妹妹……们。”
　　“们？”
　　“按照规矩，我的妹妹们都是我的未婚妻。”
　　祭司呆了一呆，月华弦差点被这信息量震碎掉。
　　“但你也知道，我血统不纯，所以，我不被允许承担为家族延绵后代的责任……”南多苦笑，“她们会和其他家族联姻。”
　　“也就是说，你家里，除了你，没有男孩儿了？”
　　“你消化的倒挺快。”南多有些吃惊，“我以前跟其他人讲这些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比你强烈多了。”
　　“那……你妹妹还会来救你吗？”祭司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会啊。”南多说，“我有八个妹妹，虽然有七个都不待见我，但……还是有个把我当哥哥看的，尽管我不承担繁衍后代的职责，但我的妹妹们没打算放过我。”
　　祭司总觉得他话里透着别的意思，但或许因为年龄，他没琢磨出来：“你们为什么会罔顾人伦，兄妹成婚呢？”
　　“这我应该怎么回答你？”南多说，“很简单，为了确保力量纯正，能发挥最大效用，也是因为诅咒。不这么做，就会有灭顶之灾，至少祖训是这么说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看……现在也印证了这条诅咒的威力。”
　　南多指了指自己：“我想，我妹妹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可能正是因为元老会把我当成了一切灾祸的源头……这些丧尸是突然出现的，之后城市中的人类就全变成了丧尸，这让血族也很苦恼。他们虽然以血为食，但从不吃腐肉，新鲜的血液会让能力发挥最大的作用，而食用腐血，能力在使用时就会反噬……所以这些丧尸对血族而言，也算灭顶之灾。”
　　一个丧尸挣脱月华弦，掉落下来，四肢着地向这边爬来。
　　南多一枪轰掉了它的脑袋。
　　“……”祭司说，“月华弦的承载能力好像到极限了。”
　　“我看见了。”南多深吸口气，下定决心，“到玫瑰迷宫去吧。”
　　“这是你的能力？”
　　“嗯。”南多说。
　　刚刚认真听讲的祭司又问：“之前，你说你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血了……那你用这种能力，会遭受怎样的反噬？”
　　南多十分欣慰，并夸赞道：“你一定是个优等生，好孩子。”
　　祭司：“……”
　　南多：“对了，你多大年纪？”
　　“十九。”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小孩子。”南多笑道，他一笑起来，万分好看，连黑眼圈都像烟熏妆，被笑容染上艳丽的感觉。
　　“前辈您呢？”祭司问。
　　“我啊……”南多说，“好孩子不打听前辈的年龄，乖。”
　　祭司忽然有种，被他戏弄了的错觉。
　　楼道的窗户抖动了起来，南多看到更多的丧尸从楼上涌下，影影绰绰，堵在了出口前。
　　他头皮一麻，说道：“我子弹不多了，靠你了，优等生。”
　　祭司惊慌片刻，说道：“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南多说：“你确定喷火公主能喷火？！”
　　祭司道：“我确定，而且能引天火。”
　　“这么牛吗？”南多说，“既然如此，我就冒风险了。”
　　他扔掉空弹匣，一口咬破自己的手腕，说道：“中止疗程，Awake！（唤醒）”
　　瑞雅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徐徐睁开眼。
　　“小公主，快些喷火！”南多说。
　　瑞雅：“？”
　　这又是什么情况？她是不是又错过了一些精彩片段？
　　“这是哪？”
　　“还是医院！”南多说，“现在，漂亮可爱的小公主，快用你的火，净化这些早该归西的可怜人吧。”
　　瑞雅花了三秒钟判断情况。
　　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而且不太妙。
　　这些冲他们咆哮着，张嘴要来吃人的脏兮兮的怪物们，非常危险。
　　公主说：“烧他们吗？没问题。”
　　她抽出剑，说道：“能力解封，龙之息——”
　　帅是真的帅，而且这句话越喊越英气，带着几分自信和洒脱，然而——
　　“咦，火呢？”小公主看着剑，傻眼了。
　　她的剑上，多了道缺口。
　　小公主回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
　　她的剑在山海秘境的战斗中，被受到操控的鸦羽用妖刀融化了一个铜币大小的缺口。因为后来还能引来南山妖火，瑞雅以为没事……
　　看来那是剑强撑着最后一点精气神，最后一天努力工作了。
　　瑞雅：“呃……”
　　南多气道：“算我活该，偏要信十九岁白头小子的话，太不靠谱了！”
　　祭司抱歉道：“可能是出了故障……”
　　瑞雅连说了十遍龙之息，剑一点反应都没有。
　　瑞雅崩溃了：“啊！！怎么回事！！”
　　南多也崩溃了，他扔掉最后一把空掉的枪，亮出了一把手术刀：“算了，只能赌一把运气了。”
　　他潇洒地转过刀，对准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能力唤醒——”南多睁开血红的眼睛，咬牙说道，“芬芳迷宫。”
　　一瞬间，浓郁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建筑。


第13章 玫瑰残血
　　香味蔓延，南多转头吩咐身后两个活人屏息，结果却发现，两个小机灵鬼早就把口鼻遮掩上了。
　　“不愧是优等生！”南多夸赞道。
　　祭司心想，你都喊出来了，那什么芬芳，一听就知道不是能闻的东西。
　　南多的脸色又白了一度，这种白不像祭司的白，而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像雪白雪白没精气神的大白墙。
　　“三十秒时间。”南多说，“气味会麻痹它们，使它们的行动变得缓慢，我们快些到迷宫里去。你们跟紧我，不要掉队，会迷路。”
　　祭司背着瑞雅经过出口丧尸群的时候，瑞雅用剑戳了一只丧尸。
　　祭司：“你做什么？”
　　“我试试还能不能用。”瑞雅说，“没有火，她也依旧锋利。”
　　南多瞥见她那横冲直撞的剑法，说道：“小朋友，你别告诉我你不会用剑！”
　　瑞雅的回答也很直截了当：“不会。”
　　南多复杂又哀婉地瞪了祭司一眼：“骗子，我说的是你。”
　　祭司愧疚道：“对不住。”
　　说来又有谁信呢？这个不会用剑的公主，不久前刚刚在他家乡叱咤风云，还杀了妖王。
　　三个人进入了荆棘玫瑰迷宫。
　　“我们要到中心去。”南多说，“今天是满月，借住它的力量，我可以将能力完全释放，按厚度和丧尸数量来看，应该够我们撑过夜晚。”
　　祭司问他：“撑过之后怎么办呢？”
　　“……只能往前走了。”南多说，“如果救援还不来的话，只能听天由命了。”
　　荆棘玫瑰遇到南多，就会自动开辟一条道路，引他向中心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了身后的吼叫声。
　　丧尸们恢复了行动，嗅到了荆棘玫瑰丛内的活人气息，进入了荆棘丛。
　　丧尸们一有动作，玫瑰丛的荆棘开始自动捕捉，缠绕上丧尸们的身躯。
　　祭司看向南多，后者幽幽叹了口气，黑眼圈更重了，耳边的那个绿色耳坠似乎也失去了光彩，和主人一起疲累。
　　“你用这个能力，会有什么反噬呢？”依然记着重点的优等生祭司发问。
　　南多说：“这都是用血养起来的，它们每动一下，都需要我以血作为养料……满月虽能为血族增加点力量，但我撑不了多久。但愿能在我到达极限前天亮。”
　　祭司心想，这样的话，还是修好剑，让瑞雅放火比较可靠。
　　祭司说：“瑞雅，剑拿来我看。”
　　瑞雅摇了摇头：“你拿不到。”
　　她把剑给祭司，然而剑交出去的刹那就从祭司的手中消失，再次出现在瑞雅的手里。
　　祭司：“只要你可以用？”
　　瑞雅骄傲道：“它认主了。”
　　他们来到花墙中央，南多将周围加高加厚，平躺在地上，细细的吸气。
　　祭司问：“天亮后，我们去哪里呢？”
　　南多以为是问他，转头才发现，白毛优等生，是在问那个小公主。
　　南多疲惫不堪，却还是给自己找了个打发时间的乐趣，他观察着从天而降的这两个人，笑了起来。
　　那个公主，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但看起来像个洋娃娃。那个白头发优等生，实话说，像月神化出人身，真实与不真实感兼具一身。
　　吼叫声传来，看来进入防御林的丧尸数量增加了，吸血鬼此时脑袋发懵，他在极速的掉血，视线朦胧时，看这两个小孩，更梦幻了些。
　　这之后，公主的一声叫把他拽回了现实。
　　“我的蛋！”
　　只见公主手捧出一枚破碎的蛋，声音都抖了起来：“它好像碎了！”
　　祭司手忙脚乱的接过去，帮她查看。
　　“好像……”祭司说，“有东西在跳动。”
　　吸血鬼爬起来，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蛋？”
　　“龙蛋。”小公主说。
　　“你从哪弄来的？”
　　“龙之谷。”小公主回答，“是龙给我的。”
　　“……它给你这个做什么？”
　　“它让我把蛋送到龙之冢。”
　　“龙之冢在哪？”
　　“不知道。”小公主回答。
　　南多气笑了：“不知道？”
　　“不知道。”小公主摇头，并且有了不耐烦的迹象，“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知道？”
　　南多被她突如其来的逻辑秀到了。
　　“我不知道我还不能问？”反正闲着没事会疼，而且还会昏过去，不如和她吵一架保持清醒吧。
　　南多说：“你不知道，你接这个差事做什么？龙把龙蛋给你，让你把它送到龙之冢，之后呢？要你做什么？报酬呢？你需要付出什么，你能得到什么？”
　　瑞雅被这一连串问给问懵了，她按下不耐的怒火，回答他：“那个时候，我靠龙活着。它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它说按照它的指示做，我就能回家。我想回家……”
　　但后来，她回不去了。
　　“都是他做了个预言。”瑞雅指着祭司，“他对我的父王和臣民说，我杀了龙就会回去做女王，祸害我的国家。”
　　南多嗯了一声：“然后呢？”
　　“我根本没想过！”瑞雅一脸被人诬陷的委屈，说道，“虽然我后来确实杀了龙，可那是龙的意思。我杀了龙之后，并没有想做女王，我就回去，想让父王知道，他冤枉了我，我只是他的女儿，我从没想过……”
　　祭司道：“你回去过？”
　　瑞雅忍无可忍，终于承认了：“是！我回去过，但我被他们追杀，我父王不听我的解释，他让骑士团杀我，还要我的脑袋……到处贴满了我的通缉令，你满意了吧！！”
　　她并非杀了龙就跳入黑墙，也是，若非走投无路，锦衣玉食的小公主怎会跳入充满危险的黑墙。
　　而从她跳入黑墙那刻起，她再不是瑞雅公主，而是女巫。
　　她的父王和臣民看到她跳入黑墙后，发出了欢呼声。
　　“罪有应得！”
　　“黑墙之神，审判这个女巫！”
　　“真正的公主不可能杀了龙，她一定是被女巫附身了，我们的公主早已死了！”
　　瑞雅讲完，说道：“不行，我觉得不能两清，我还是想诅咒你！”
　　祭司含笑轻言：“诅咒太过粗鄙，公主注意言行。”
　　南多来了兴趣，问道：“等等，什么是黑墙？”
　　“你不知道？”祭司和公主都愣了，“忽然出现的黑墙，有一半的土地都被黑墙吞噬了，你现在就在黑墙里面。”
　　“不是很懂。”南多说，“我们没见过什么黑墙。”
　　“……”祭司再次展现出优等生该有的智商，他问，“你们这里出现丧尸的那天，有什么变化吗？”
　　“太阳消失了一天。”南多说，“全市突然停电，各种通讯都不能使用，那些丧尸突然从北边袭来，就跟阴曹地府开了门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应该就是黑墙降临之日。”
　　“你们呢？”南多把尚为琢磨透的疑问暂时按下，问道，“你们要去哪？”
　　“龙之冢。”小公主说。
　　祭司说：“我和她同行，是我让她失去家人和家园，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前行。”
　　“不扯文艺的。”南多说，“给我讲讲，你们现在掌握的信息。”
　　----
　　丧尸越来越近，而南多昏过去了四次。
　　“他会不会死？”第四次昏迷时，小公主同情道，“看起来很疼。”
　　南多现在像一枚枯叶，连头发都失去了光泽，皮肤肉眼可见的变薄，似乎一戳就会破掉。
　　“听他的安排吧。”祭司说道。
　　南多在昏迷前曾经嘱咐过，不要管他。
　　“不要管我，我不是在逞英雄，这就是我的能力，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最好的帮忙就是不帮，听懂了吗？”
　　小公主的龙蛋又裂了道口。
　　瑞雅吸了吸鼻子，呆呆看着缺了口的剑，忽然落泪了。
　　很快，她擦去眼泪，假装无事发生，对祭司说：“你说要陪我一起去找龙之冢，是真的吗？”
　　“我会追随我的预言。”祭司说，“也就是追随天意。你要知道，和你有关的预言，其实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我千里跋涉，穿越一道道屏障边界，来到你的国家，并不是为你的父王预言。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应该是你。”
　　祭司看向她，说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显而易见的，你是预言的开始，也会是最后的谜底。我追随你，应该会找到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瑞雅想，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祭司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南多。
　　“他快要死了，怎么办？”
　　祭司绝对没有夸张。
　　荆棘玫瑰迅速枯萎，瑞雅甚至看到了挣脱荆棘的丧尸，正朝这里爬来。
　　只有人快死了，能力才会枯萎消失。
　　瑞雅说：“你快预言，接下来要怎么办！”
　　祭司说：“我的预言既不能频繁使用，也不能看到即将发生的事，它只能对大命运做预言。”
　　瑞雅提起剑，站来起来，看得出，她悟出了一个道理。
　　全都不靠谱，还得靠自己。
　　尽管这么想，但公主在把剑举起来时，仍然望了一眼龙蛋，犹豫着要不要提前把蛋敲碎，万一能爬出个小龙来，起码也能咬死几个。
　　就在荆棘玫瑰完全化灰，露出西沉的满月时，濒死的吸血鬼蓦然睁开了赤红色的双眼。
　　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南多摇摇晃晃爬了起来，虚弱说道：“我真的不想用这个能力……为什么是我……”
　　他努力站稳了，露出了嗜血的笑，阴郁且变态。
　　“满月佑我，能力回收——残血！”他咬破手指，血珠没入土壤时，一把巨大的血雾镰刀腾空而起，瞬间收割了所有的丧尸人头。
　　“浪费……这么多条命。”南多瘫倒在地上，说道，“这种早已失去生命的东西，也不能补身体。”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丧尸全都没了头。
　　瑞雅目瞪口呆：“刚刚发生了什么？”
　　南多说：“我是个医生，医生你懂吧，救死扶伤。我把许多濒死的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这样，我就欠地府一条人命。欠债就要还，所以……我拥有了一个能力，这个能力只有当我濒死时，才能触发。这能力也没什么，其实就是还债的能力，把欠地府的人命，收割了还给它。”
　　“也就是说。”南多说道，“我救过多少人，我就能收割多少人的性命……”
　　这能力很逆天。
　　但小公主体贴的把重点放在了，濒死时才能发动能力这个条件上，诚实评价道：“听起来很疼。”


第14章 乡下人进城
　　等到天亮，也没等来救援。
　　南多失落了半晌，说道：“走吧，我们出发，天黑前躲起来，应该能走出重灾区。”
　　瑞雅好奇的围着他转了一圈，说道：“你没事吗？之前我和祭司都在商量怎么埋你。”
　　“……有心了。”南多说，“多谢高抬贵手，没把我种土里去。”
　　“你之前看起来像死了一样……”祭司说。
　　南多摆手：“债没还完，怎么可能让我死？我这个能力，在收割性命的同时，会将他们剩余的生命换给自己，这也是能力赋予的优待。毕竟我死了，就没人替地府收债了。”
　　公主被说服了，但优等生提出了疑问：“丧尸也算活着的性命？”
　　“如果是正常人，我现在应该生龙活虎。”南多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看到了吧，这就是生命值榨取不够的表现，要不我怎么会说，这是在浪费我的生命债，不过他们是活死人，起码还有那么一点点生命值还我，所以勉强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小公主和祭司对视一眼。
　　南多笑了起来：“喂，俩小孩，我躺下的时候，你俩说的什么我可是都听到了。反正你俩也没决定好去哪，不如先跟着我，我们路上有个照应。等我回了家，再给你们打听龙之冢。”
　　小公主眼睛一亮，问道：“能打听到吗？”
　　“我有个妹妹是这方面的专家，平时就爱研究一些中世纪关于龙的传说。”南多冲她眨了下眼，“运气好的话，就能帮上你们了。再者说，这里没活人，我肯定不能把你们扔在这里，咱们一起回去，再做下一步打算。”
　　“好。”
　　小公主点了头，祭司自然没意见，于是，三人小队离开了废弃的医院，向市中心走去。
　　路上，南多搞来了一辆车。
　　小公主大睁着眼睛，东敲敲西敲敲，围着车转。
　　“这是什么？”
　　“马车见过吧？”南多说，“这是千年后的马车，不需要马，人钻进去，就能自动驾驶。”
　　祭司明显是在游历中见过世面，并没有多问，而是自己摸索着抠开了车门，请公主上座。
　　等车子动起来，小公主坐直了，一脸惊奇：“唔！真的动起来了！”
　　“唔！！好快！”
　　南多哈哈笑了出来，又嫌弃自己笑得太黄色，扇了扇风，说道：“真是个小孩儿。”
　　他一边开，一边和他们聊起天来：“我大概弄懂了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完全陷入了无序，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俩其实已经没地方可去，只能去找那个虚无缥缈不知道在何处的龙之冢？”
　　小公主说：“如果找到，我们就能回家了。”
　　“怎么，它是阿拉丁神灯，还能给你实现愿望？”
　　“肯定可以。”小公主说。
　　“那你呢？”南多问，“优等生同学，你也没目的地？”
　　“我要找到真相。”祭司说，“真相就在神殿之上。”
　　南多嗤了一声，又问：“对了，岁数大了，健忘。优等生你叫什么名字？”
　　“随便，”祭司说，“名字对我而言无所谓。”
　　“小公主，你叫他什么？”南多又问瑞雅。
　　“冬。”小公主说，“他的真名我永远记不住。”
　　“那就优等生了。”南多说。
　　祭司头昏，他总觉得“车”不是个好东西，速度太快，开得太野，容易使人发昏。
　　车子已经进入了市区，街道空荡荡的，商店空无一人，橱窗的灯却还亮着，一些漂亮的多彩招牌吸引了小公主的目光。
　　她扒在车窗上，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
　　南多拿出一枚怀表，看了时间后，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谁喝果汁，我请。”他把车停在了一家购物中心。
　　祭司：“不怕丧尸袭击吗？”
　　“优等生，胆子大一些。”南多调侃道，“这才早上七点。”
　　南多下车后，摸出几枚硬币，放在了收银台上。
　　不久之后，他拎着一袋食物走了出来。
　　祭司问：“你也吃？”
　　“我自然吃。”南多说，“像我这样的，大多都是杂食，更偏向于人的饮食习惯。”
　　小公主接过果汁，抱在手里不知所措。
　　南多见状，又拿回来，帮她拧开了瓶盖。
　　祭司：“……”莫名有种不爽感。
　　“说谢谢。”南多举高果汁。
　　小公主哼了一声，抢走果汁，抿了一小口。
　　南多笑：“你还真是个标准的公主。”
　　瑞雅抿了一小口后，又喝了一口，紧接着，喝了一大口，再然后，吨吨吨喝完了。
　　她说：“谢谢。”
　　毕竟滋味美妙。
　　南多说：“我就知道你好哄，穿越都是这个套路，人类智慧的结晶，现在肯定比过去的食物好吃。”
　　祭司本想提点意见，但尝了之后，他乖巧的闭嘴了。
　　这之后，二人敞开了肚皮，大吃起来。
　　南多说：“吃好喝好听我说。”
　　小公主和祭司勉强从美食中抬起头。
　　“我不认路。”他说，“刚刚我看了，超市也没有地图，所以，我的打算是，朝一个方向开，太阳落山前，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家在哪个方向？”祭司问。
　　“……”南多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东边。”
　　祭司疑惑道：“你之前说，丧尸从北边来，我以为你起码分东南西北。”
　　南多捂脸道：“别问了，那是我听妹妹说从北边来，我记住的……我错过了基础的成长期，方向判断这种，长大后再怎么学都学不会了。”
　　“你看月亮也会知道啊，怎么会不认识方向呢？”
　　“优等生，闭嘴。”南多闭上了眼，表情痛苦。
　　小公主吃完了汉堡，又将目光投向了零食袋。
　　祭司拆了一袋给她。
　　小公主欣喜接过，食指大动。
　　这时，龙蛋破了壳，一个毛绒绒湿漉漉的脑袋从壳中伸出。
　　“是龙吗？”南多说，“可算是破壳了，又看见活物了。”
　　一路行来都没看见半只活物，他都要疯了。
　　然而，等这条“小龙”完全爬出蛋壳后，三个人都愣了。
　　南多看着这胖乎乎软绵绵，没翅膀也没龙样还浑身披毛的丑东西，一言难尽：“……姑娘，你没被骗吧？”
　　小公主愣了好久，祭司叹了口气，开启天之眼帮她看。
　　他什么都没看到，但回过神，祭司说：“是龙的，现在虽然丑，但长大后非常威武，身形硕大。”
　　公主：“真的吗？”
　　她抚摸着这条样子奇怪的怪龙，说道：“也是，我们都没见过龙出生时的样子，说不定它们就长这样。”
　　南多深表怀疑。
　　小龙眼睛尚为睁开，嗅了嗅味道，爬回了“老家”——瑞雅的口袋。
　　祭司为南多指了方向，车再次上路，南多点上烟，说道：“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别这么沉闷，都聊起来啊。”
　　瑞雅说：“它的出生在意料之外，我们给它起名叫意外吧！”
　　南多吐槽：“你就这么盼望着意外到来？换一个！”
　　瑞雅看向祭司：“你刚刚有看它的未来吧？它叫什么名字？”
　　祭司面不改色，说道：“我并没有问它的名字。”
　　瑞雅垂头思索，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的剑上。
　　“修。”瑞雅说，“叫他修！”
　　“……”南多喷出一口烟，说道，“行吧，总比意外强。”
　　毛绒绒的胖小龙慢慢从口袋中伸出脑袋，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车行驶了很久，前方出现了路障。
　　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拦路岗，四周一片寂静，不见人，也不见尸体。
　　南多看了眼表，说道：“我下去看情况，你们坐车上不要动。”
　　“一起去。”瑞雅说，“我们不要闷在这个车里。”
　　“好吧。”南多掐灭烟，拉好靴子，走下车。
　　南多小心翼翼推开岗哨门，向屋里看去。
　　“空的……”他说，但表情却十分惊恐。
　　瑞雅说：“墙上地上那些红色……是血吗？”
　　南多说：“是……而且……”
　　祭司道：“难道这里的人都被撕碎吃掉了，所以才不见人也不见尸体吗？”
　　南多摇头，嘴唇都吓白了。
　　“这不是人的血……”他说，“我闻得出来，这是血族的血。”
　　他指着墙上的玫瑰标志：“这是血族的军队驻扎处……这些血，都是血族的血。”
　　“也被吃掉了？”瑞雅问。
　　南多倒抽了口冷气，说道：“……它们，怎么能吃掉血族呢？我们只要心脏不受损，就能自我愈合，那些丧尸并没有思考能力，它们啃食不可能从心脏开始，而且在血族眼中，这些丧尸只是不新鲜的食物……”
　　祭司轻声说：“对方数量多的话……”
　　“那也不可能把军队吃掉！”南多惊恐道，“军队里的血族都有自己的能力，他们比我的战斗力强大许多，怎么可能……”
　　他一个串串，都能干掉几百个丧尸，虽然很勉强。
　　真正的血族，拥有强大到恐怖的战斗力，能进入军队的，进攻性极强，并且许多是火属性，完全可以用火攻击。
　　对了，火。
　　南多望向四周。
　　四周的树木，建筑物，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有些还在冒烟。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强大的血族军队，去了哪里？
　　真的，都被吃了吗？
　　可这里并没有碎肉和散落的器官……
　　“瑞雅？”祭司的声音把南多拽回来。
　　“怎么了？”他问。
　　瑞雅的神情呆呆的，眼神发直。
　　祭司无奈道：“是回溯……”


第15章 荆棘围墙
　　瑞雅猝不及防，又进入了回溯。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表示不满。要知道她真的只是稍微好奇了一下为什么这里空无一人，没想到，她人就回到了两天前的这里。
　　两天前的夜里，这里灯火通明，屋内挂着崭新的玫瑰徽，戴着红玫瑰袖章的士兵们刚刚驻扎到这个地方，送走几车幸存的人类。
　　士官模样的吸血鬼正在讲电话：“D区的活人已经全部安全撤离，据侦察兵报告，三万人左右的丧尸群还有三个小时到达此处。”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士官说道，“司令官放心。”
　　“大小姐要几份样品，务必活捉几个，带回实验室。”
　　士官说：“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后，士官指挥道：“等他们到达红线处，第一纵队捕捉丧尸，第二纵队放火，明白了吗？”
　　两排士兵大声回答是，紧接着，腾空而起，化身巨型蝙蝠，列队飞走。
　　瑞雅好奇地仰头看着：“他们会飞。”
　　这是空中作战部队，那么就更疑惑了，这种碾压式的战斗力，是怎么被消灭的？
　　不久之后，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低低的咆哮声从不远处传来，瑞雅转头，看到密密麻麻的丧尸，乌压压一片朝这里走来。
　　“听我口令。”士官说道，“全部起飞！”
　　血族士兵一个个腾空而起。
　　“第一纵队，迅速捕捉实验样品！”
　　飞在前方的第一纵队空兵俯冲而下。
　　士官接着道：“火器班，列队向前，武器预备——开火！”
　　火器班的士兵们向地上发射火焰。
　　而第一纵队的士兵则吊着抓回的丧尸向后方撤退。
　　瑞雅目光紧随着一只安静的丧尸。
　　其余的丧尸被第一纵队抓起后，一直在激烈的挣扎，只有它，没有任何反应。
　　第一纵队经过士官。
　　这时，那只安静的丧尸动了。
　　他发出一声咆哮，整个身体崩裂开来，黄绿色的脓液四处飞溅，大多喷溅到了士官身上。
　　回过神来，这只丧尸就只剩下一副白骨头颅，下巴不停地抖动着，只是眨眼功夫，便顺着士兵的腿攀上身子，白骨头颅像啄木鸟，震颤着没入了士兵的胸膛。
　　士兵恢复人形，重重摔在了地上。
　　再爬起时，身上的肉，多半已经腐烂，他睁开眼睛，两行脓血从黑洞洞的眼睛中慢慢滑落。
　　“士官，士官他……”
　　士官身边的士兵还未说完，就被行动敏捷的异化士兵袭击了，异化兵的獠牙咬断了他的脖子，并用利爪掏出了他的心脏啃食。
　　士官的眼睛被突然异变的丧尸液体喷射到，火辣辣的疼，他想下令，让后方部队保持冷静，但发出声音时，把自己吓了一跳。
　　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是丧尸的咆哮声。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士官喊叫着，四处抛出火球，半腐的血落在地上，化出的火是黑色的。
　　他在惊慌失措中，烧了他的营地。
　　紧接着，他捂着眼睛，站在那里不动了。
　　瑞雅慢慢走过去，歪着头，想一看究竟。
　　士官忽然拿开手，腐烂的脸上满是黑血，嘴唇已经脱落了，垂到下巴，獠牙外翻。
　　瑞雅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喃喃道：“被传染了？不被咬，也会被传染？”
　　这些血族，之前多好看，大多苍白着脸，眼睛又红又明亮，但被感染后，全都变成这副样子。
　　瑞雅叹了口气，似乎在替他们惋惜。
　　“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完全化的丧尸士官和第一个被腐化的士兵大开杀戒。
　　看着看着，瑞雅一惊，打了个哆嗦。
　　“士官……有意识？”
　　她清楚地看到，在腐化的士兵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士官指挥着这些士兵飞上天空，把空中欲要逃掉的正常血族士兵拖到了地面上，一声令下，丧尸大军一拥而上，分食了这些士兵。
　　一些士兵做最后的挣扎，怀着悲愤，将所有的血化为烈火，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然而士官却诡异的笑了起来，他放出了技能。
　　从地里钻出了枯枝玫瑰，缠绕着这个士兵，荆棘刺穿了士兵的胸膛，接着，这些枯枝玫瑰化为黑火，将他烧成了一块又一块零散的碎肉。
　　丧尸们一拥而上，吃干抹净。
　　瑞雅听着咯吱咯吱的食肉声，头皮真真发麻，然而更令她恐惧的是，太阳升起前，丧尸士官发号施令，嘶嘶两声，数万丧尸挖坑，就地掩埋自己。
　　而士官和他的血族丧尸兵，就在营地挖出常常一列土墓，掩埋自己。
　　土地波动了几下，像是有根茎帮忙疏松一样，地面恢复了平整。
　　瑞雅站在岗哨前，环顾一圈后，手禁不住抖了起来。
　　她站的位置，正是数万丧尸和丧尸兵团包围的中心。
　　必须快速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这些不是没有意识的丧尸，这些是长着獠牙，又会用特殊能力来战斗的丧尸兵团！！
　　瑞雅猛地醒来，大声说道：“快走！！”
　　南多和祭司回头看向她。
　　“正准备走……”南多说，“不过，咱们的车故障了，必须开着他们的车走。”
　　祭司问：“你看到什么了？”
　　瑞雅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血红色的晚霞此刻令她心惊肉跳。
　　瑞雅语速极快，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告诉了祭司和南多她看到了什么。
　　看得出，南多很紧张，但仍然冷静下来说道：“来得及，只要等我发动了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掉线板，试图通过笨方法发动汽车，但并非所有人都懂电路原理。
　　南多研究了好半天，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钥匙呢？”瑞雅问。
　　南多介绍过，这种千年后的自动“马车”，是要靠钥匙来启动。
　　“找不到……”
　　瑞雅再次陷入回溯。
　　祭司说：“三分钟，她如果找不到，我们就背着她跑，不要车了。”
　　“希望不大……”南多说，“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被异化的司令官保留了意识，恐怕他会派出侦察兵侦察周围，我们一定会被发现。”
　　瑞雅喃喃着钥匙，再次回到了现场。
　　这次，她看到的是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
　　这辆放在营地的车是新来的，可能因为总部联系不上，从附近调来了士兵侦察。
　　五个士兵跳下车，手持枪械，和她们一样，对现场的情形感到不解。
　　一个士兵拿起腰间的小电话，对着小电话说道：“下午七点十三分，六班侦查组已到达驻扎地，现场无人，有搏斗痕迹，正在勘查。”
　　小电话回应：“丧尸情况呢？”
　　瑞雅好奇又紧张地看着他们。
　　“没有发现丧尸……这里很空，只有火和血的味道。”
　　“有丧尸闯关隘的迹象吗？”
　　“拦路障还在……”士兵奇怪道，“不清楚现场发生了什么，正在进一步勘查。”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
　　一个侦察兵问同伴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地面冒出许许多多硕大的荆棘，束缚住了这些士兵。
　　“什么东西？！”
　　“这是副官的能力！！”
　　“怎么可能，副官呢？！”
　　“喂……你们看，这些荆棘颜色不太对……怎么全是黑色……”
　　“冰冻！！”一个士兵大声喊，同时，冰刺割裂了缠绕他的荆棘，他摔到地面上，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和土中冒出的一双眼睛对视了。
　　“他们都在下面！！”使用冰刺逃脱的士兵哭喊着说，“他们都在下面！！”
　　他转头，想去救队友，却发现，他的背后的土地，冒出了一双又一双的手，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这是……”他倒抽一口冷气，“整个市的，丧尸吗？”
　　瑞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捂住了嘴。
　　这比一天前的丧尸数量多出了整整一倍……
　　士兵对着腰间的方块小电话大声呼救，然而这次，小电话没有人声回应，只有滋滋的杂音。
　　他跌跌撞撞向车跑去，哆哆嗦嗦从口袋中拿出钥匙。
　　他奔向汽车，离车还有五步远的地方，被一只刚刚苏醒的血族丧尸抓住了腿。
　　钥匙掉在了地面上，被翻起的土掩埋了。
　　士官放起了黑火，瑞雅闻到了肉被烤熟的味道。
　　她紧紧盯着钥匙掉落的地方，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祭司，跳下车：“在这里！！”
　　她用剑剜起了土，她挖出了一双腐烂的手，那双手感受到微弱的阳光，挣扎着往地面深处钻。
　　祭司道：“我来，你快上车！”
　　映着晚霞颜色的月华弦没入土地。
　　南多看着太阳，低声道：“快一些，快一些……”
　　然而，他心底却隐隐有了个猜测，恐怕前方的情况更……
　　“找到了！”祭司的丝弦抛来钥匙，南多抓起钥匙发动了车，油门踩到了底。
　　“可能会颠簸一些！”南多说，“不过，这种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抓着方向盘，一路飞奔：“还有……前方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祭司：“一直往前走，不要停就是了！”
　　南多忽然笑了起来，双眉一沉，眼睛红亮：“说的也是，管他什么情况，一直向前！！”
　　然而，路的尽头，是黑压压的一堵荆棘墙。
　　南多踩下刹车，说道：“……被包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个司令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叫法斯，他有一个能力是……荆棘围剿。”
　　“荆棘圈包围的土地上，所有的猎物，都无处可逃。”南多说，“喂，你们两个小鬼，后悔吗？和我往绝路上走……”
　　祭司说：“还未定胜负，这世上，活路总比死路多，只要是路，就从没有绝路一说。”
　　南多道：“我现在只剩下三十多个名额……也就是说，我最多只能取走三十多个丧尸的人头，而且因为之前返回的生命值不够，这次用完能力后，可能就……所以，你们俩听好了，尽量辅助我，把法斯的人头拿下，他死后，荆棘墙就会灰飞烟灭，到时候，你们俩不用管我，往前跑就是了……”
　　瑞雅忽然抽出了剑。
　　“我最听不得男人们在战前说遗言！”瑞雅气愤道，“还没打呢，你怎么就知道结果！”
　　就算是，也不能这么惨！


第16章 烈焰觉醒
　　血族丧尸团到达荆棘围墙时，车内空无一人。
　　法斯士官走上前，嗅了嗅味道。
　　车里残余的活人气息，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方向。
　　法斯抬起头，看向远处的荆棘围墙。
　　那里的围墙鼓了个荆棘丛小包，盛开着几朵玫瑰，花瓣有些卷边，病恹恹微垂着。
　　法斯围着荆棘小包咆哮着，士兵们接收到信号，转攻这个荆棘小包。
　　这个荆棘小包，是南多做出来的防御墙，之前在医院做了一次大防御，损耗太大，如今只能搭建出刚够容身的空间，不过照丧尸们的围攻力度，恐怕撑不了几分钟。
　　祭司试图用月华弦打开法斯士官的这堵高大厚重的荆棘围墙，但墙是“活的”，每次月华弦的攻击，不仅无法打开缺口，还会使这些荆棘反击。
　　瑞雅握着剑的手打了滑，她的口袋动了一动，丑龙小修从口袋里钻出来，爬到她的头上瑟瑟发抖。
　　瑞雅遗憾道：“它没有翅膀。”
　　南多说：“你见过蜥蜴吗？”
　　“没有……”
　　南多笑道：“与其说它是龙，不如说它是只样子奇特的蜥蜴。西方龙，可全都长着一对翅膀，说起来，也算是我们血族的祖先。”
　　祭司躲过又一次的攻击，回身透过南多的荆棘缝隙，观察外面那些丧尸的进展。
　　一波又一波的血族丧尸们在用獠牙啃荆棘防御，一波又一波的倒下。
　　南多的玫瑰带毒，也因如此，法斯和他的手下们进展缓慢。
　　不过，既然叫丧尸了，那一定是毒不死的，中毒的丧尸们即便四肢麻木了，也会蠕动到队伍前面，继续用牙缓慢地咬荆棘。
　　这是命令，他们只服从命令。
　　祭司说：“看来有意识的只有这个首领，其他的还和之前我们遇到过的一样，没有自主意识，只是按照首领的指示行动。”
　　“我讨厌的就是这个。”南多皱眉道，“成为怪物，也还会对他们无条件服从……”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停，心中有些不安。
　　只是，现在更不安的是他们面临的处境，南多只好暂且把一闪而过的不安念头压下，对祭司说：“优等生，准备吧。”
　　“他们为什么不用火烧？”瑞雅突然说道。
　　天知道，她只是随口好奇了这么一句，可没想，这句话被法斯士官听到了。
　　这位血族丧尸仿佛在思考，思考过后，他张开嘴，嘶嘶下达了命令。
　　几个血族直接爆衣，张开了腐烂的翅膀，拍打升空。
　　南多哀怨地瞪了瑞雅一眼，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按趴在地上。
　　“火要来了，都是你这个多嘴的小孩儿！”
　　他只是个串串，血统不纯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战斗力弱，他不会吐火，只是个防御系，而且防御等级也没有正统的高。
　　换句话说，他的防御荆棘墙，在这些精兵们看来，如同一张纸，人家随便吐一口火，他的防御荆棘就得化成灰。
　　他唯一能倚靠的就是毒，本想赌这些精兵丧尸化后智商下降，想不到用火攻这一层，毕竟他是在法斯的荆棘墙附近做了个小防御圈，吐火的话，也会烧到法斯自己的防御，处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法斯肯定不会第一时间想到用火攻……
　　但经小公主提醒，法斯肯定能注意到南多的荆棘圈根本没有连上他的荆棘墙。
　　南多幽幽叹了口气。
　　这位同行的小姑娘，简直是敌人派来的，太会给敌方送助攻了。
　　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或许是天要亡他。
　　也是，他本来也没地方去了。
　　工作的地方成为了丧尸场，而家这种东西……小妹回去后没再回来，不就说明了一切吗？他早就没归宿了。
　　从这里逃出去，还能去哪？
　　之前还说这两个小孩是无处可去的流浪者，他自己不也一样？
　　既然无处可去，死在这里，也不错吧？
　　不必掩埋，也不会有墓碑，反正没有人在乎他，也不会有扫墓人，何必需要墓碑，被这些丧尸烧化成灰，或者拖出去吃掉，变成脏兮兮的丧尸，成为不用思考的行尸走肉，也算一种解脱。
　　南多的眼睛渐渐黯淡了。
　　一只吸血鬼，失去了生的渴望。
　　黑火喷下来的时候，祭司的月华弦织就了一张网，如同茧一般将他们笼罩在内。
　　祭司看到瑞雅又懵又愧疚的表情，说道：“不要责备她，这也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南多说：“我没有责备她，我……谢谢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来，但如你们所说所见，咱们的世界都进入了末日，或许我们都已经被上天审判，今日就是告别之日，能和你们死在一起……”
　　瑞雅忽然说：“祭司，你不是会挖土吗？”
　　她指着地面：“我们从这里挖个通道，不就能穿过这堵墙了吗？”
　　南多道：“荆棘的根扎得很深，土的下面，也是荆棘。”
　　瑞雅揉了揉头发，烦躁道：“啊！！真是的，都怪我……”
　　“其实也不怪你，迟早的事，只不过是早死和拖一阵再死的区别。”南多笑得苦涩。
　　“优等生，你还能撑多久？”南多说，“我现在想说话……想给你们讲我的故事……”
　　实话说，撑不了多久，月华弦织成的穹顶上，已经开始往下淌水。
　　这些如冰的弦，很快就会被火融化，祭司本人也似落水的人一般，湿了个透。
　　“三五分钟吧。”祭司说，“你简要讲讲就好……”
　　“我生父很早就去世了，我八岁被家主找回去，被他关在阁楼上，一直到小妹出生母亲去世，我才离开那个阁楼……”
　　祭司静静听着，但瑞雅并没有。
　　她又说：“我不明白，我有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躲着。”
　　南多只好掐断自己的回忆，先回答了她这个傻问题：“小朋友，有剑不代表你有出去战斗的力量，送死只需要勇气，战斗可是需要实力和运气，就你比划那两下，出去就得……”
　　“她对我说了些话，我怎么忘了？”瑞雅并没有听南多在说什么，继续自言自语，“她当时，对我说了些什么？到底，说了些什么……”
　　祭司问：“谁？”
　　瑞雅闭上了眼。
　　祭司：“……难道，进回溯了？”
　　南多：“喂，你们的家长就没有教你们，听人讲话要认真专注吗？”
　　他还没说完啊！！
　　祭司说：“我八岁被我父亲扔出了家乡，他当时承诺我，会保护好我母亲……”
　　南多没说话，他郁闷的想，怎么又变成你来讲了？
　　“我母亲是人，我父亲是妖。”祭司说，“有时候我在想，或许上天并非什么全知全能的神，相反，上天应该是个顽皮恶劣的孩子，随心所欲的破坏，随心所欲的安排爱情和仇恨，我母亲被我父亲吃掉，而我父亲……他跳了火山，尸骨无存。”
　　南多咂咂嘴，喉咙发干：“……也挺惨。”
　　“不，还是你惨。”祭司说，“我无意比较，但……我说的过往再惨烈，也是我父母的事，我自己，除了被人骂几句，从小经过一次又一次边界西行流浪外，过得还挺好。我虽然只听你讲了个开头，但你的惨，是自己经受的……你父母反而没有多惨，不过是错误的遇见又错误的屈服。”
　　南多愣了好久都没回神。
　　“我父母并不认为他们的相遇是错误，他们一直没有屈服。”祭司说，“不屈服的人，都会因痛苦而看起来悲惨。而我，因为逃避，所以并没有多惨……南多，你的话，可能是因为承担了父母屈服的后果，所以格外惨？”
　　南多：“优等生你……”
　　“我很会抓重点吧？”祭司笑着说，他的十指显出了十枚戒指，不同的宝石闪烁着，“我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等月华弦碎后，我会冲出去决战……尝试了才有找到活路的可能，我追随我的预言，坚定我的选择。”
　　我的预言选择了瑞雅。
　　这个公主身上，有通往真理的可能。而真理，不会被打败！
　　瑞雅忽然醒了过来，她的眼神变了，变得坚定。
　　她抓起剑，说道：“祭司，你的能力很好用，我见到了龙，这次，我认真听了她对我说过的话。”
　　——逃避，会使剑受损。
　　——勇气，能修补它。
　　瑞雅站了起来，在月华弦融化的雨中，她说道：“剑有缺口，并不是因为妖刀腐蚀了它，而是因为我当时……”
　　我当时，面对那种糟糕的世界，第一个念头，是逃走。
　　我把那个世界当作累赘，想带着祭司逃出去，而不是面对它，解决它。
　　“这就是力量给我的惩罚。”瑞雅说，“现在，我要拿出面对的勇气，修补我的剑！”
　　死也要死的漂亮，这不就是我最初的想法吗？
　　我不允许自己死得难看。
　　祭司的左眼忽然变了颜色，映在他眼眸中的瑞雅头顶上，此刻闪烁着“觉醒”二字。
　　“能力解封——觉醒！”
　　瑞雅的剑缓缓燃起了火，微弱的火仿佛随时能熄灭。
　　但这点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眸。
　　蜥蜴般的丑龙后背上，慢慢鼓起了两团小肉包，肉包下包裹的翅膀跳动着，即将破茧而出。
　　雪白色的茧中，亮起了耀眼的光。


第17章 血族
　　破茧而出的金光令丧尸们纷纷后退，抓脸挠头，哀嚎声不断。
　　瑞雅提着剑，从碎裂的月华弦茧中跳出，挥剑潇洒，气势如虹。
　　“这还是她吗？”南多震惊万分。
　　瑞雅此刻像合格的骑士，一把火剑拿在手，挥刺劈砍，分明是正经学过剑术的，半点没有之前戳他丧尸时的门外汉样子。
　　“……我不清楚。”祭司说，“但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惊奇。”
　　他有关未来的所有预言都指向瑞雅，瑞雅将给这个混乱的世界带来革新和终结，如果这样的她只是最西端小国家里的普通公主，那他才会惊讶，并且质疑预言的判断。
　　祭司收回月华弦，跟上瑞雅，走入了丧尸包围圈。
　　南多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哀叹一声，说道：“就信你们一次，拼了。”
　　妹妹离开后，他曾在第一个夜晚向上天祈祷。
　　吸血鬼是被神诅咒的堕落者，但他是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厚着脸皮，向各路神祈祷，希望能给他生的希望，在满月夜，他能释放最后一击的时候，告诉他太阳升起后，他的出路在哪里。
　　然后，两个小孩儿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天送来的，不一定是好东西，比如丧尸。所以两个从天而降的少男少女，实话说，也有可能是麻烦……
　　南多叹息。
　　但他真的走出了医院，这两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给了他一丝踏出去的勇气。
　　麻烦就麻烦吧，年纪小的都比他勇敢，他怎好意思躲在后面说丧气话？
　　“真是小孩儿……”南多无奈感叹，又有些羡慕，成年人的丧，这两个小孩还不懂。
　　多好啊，说做就做，什么都不考虑，也不会忧愁害怕。
　　尤其小公主，无畏的天真，真是令他艳羡。
　　南多紧追祭司，为他殿后。
　　“有计划吗？”南多问。
　　瑞雅说：“杀了指挥官！”
　　南多望着已经被众丧尸层层围起保护在身后的法斯士官，一脸无奈：“……所以我问你，有计划吗？”
　　瑞雅说：“杀过去。”
　　南多放弃和瑞雅交谈，转而问靠谱一些的优等生：“说真的，有作战计划吗？”
　　祭司说：“帮她打过去。”
　　南多气笑了。
　　“我是来跟着你们送死的吧？”
　　“死外面总比死里面强。”祭司说道。
　　瑞雅大叫一声，连烧数人，大声说道：“打得过就打，打不动就死，你说那么多有用吗？闭嘴！”
　　南多：“我收回前言，你一点都不像公主。”
　　之前，他还想拿豌豆公主比瑞雅，无论是听她说话还是她的举动，都让南多有种错觉，这个小公主矫情又娇气，是个标准的公主。
　　但现在……
　　南多鬼使神差道：“像个暴躁龙。”
　　“你也发现了？”祭司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他笑眯眯道，“原本以为是她吞了龙的能力受到了影响，但现在看……更像是她原来的样子。”
　　南多气喘吁吁，还要分心去听祭司讲话，实在应付不了，丧道：“我怕是要先挂了……”
　　祭司双手变换着姿势，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的睫毛和眉心汇聚到手心，他在空气中画了个圆。
　　“我没用过这个技能，因为它不是我的……”祭司说，“如果失败，或者被反噬，记得为我收个尸。”
　　他从巫皇那里，悄悄拿走了一样能力。
　　这个能力，就是巫皇也很少使用。
　　因为太暴虐，用完后，会被死在能力下的魂灵纠缠入梦，一百零八天，夜夜无好眠。
　　“能力解封——暴风屠城！”
　　祭司冰蓝色的眼眸骤然变窄，如同蛇的竖瞳，他扬起斗篷，罩住前方的瑞雅，将她拉入怀中。
　　随着能力的释放，风暴从祭司身体中升起，化身为九头蛇王，他狂笑着，乘飓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有生灵皆亡于刀下。
　　暴风仅八秒，杀人狂九头蛇王消散了。
　　风平浪静后，以祭司为中心，丧尸碎成血雨，碎肉洒落，竟然空出了一个圆。
　　九头蛇王，是山海秘境中的一任传奇妖王，据说它是破坏神转世，生性残暴，最喜杀戮。每到一处，就会屠城。
　　后来，不堪其暴行的妖族首领们联合起来，齐心协力，砍下了他的九个头，融化了他的兵器。然而，失去头的九头蛇王仍然未死，妖族不惜翻过火山，请人族伏妖师前来封印蛇王的残躯。
　　伏妖师为了镇压九头蛇王，将他锁于妖塔之下，并召唤出死于他刀下的数万亡灵，夜夜啃噬他的躯体。
　　再后来，巫皇偶然间破了妖塔的封印，用血誓使九头蛇王效忠，召唤必出，为他所用。但作为代价，亡灵会转而纠缠宿主，啃噬他的梦境。
　　祭司拿开斗篷，做了个请的手势：“接下来就交给殿下了……”
　　他说完，倒了下去。
　　南多吓了一跳，把嘴边那句，有这大招你刚刚怎么不用的话咽了下去，慌忙扶起祭司。
　　而瑞雅这个没心没肝的小东西，压根就没有回头看祭司，她心潮澎湃，剑尖直指丧尸法斯。
　　“能力解封——龙之息！！”瑞雅大喊道。
　　管它有没有火，我喊出来壮壮气势！
　　瑞雅本来也没抱希望，剑上有一点明火，就足够给她杀掉丧尸首领的勇气了。
　　只要燃起来，一丁点火，也能唤起她的勇敢。
　　瑞雅肩头的丑龙小修展开了双翅，浑身发光，它飞向瑞雅的剑，一道火龙围着瑞雅蜿蜒而起，丑龙修和瑞雅的剑合体了。
　　剑柄上多出一处龙雕，剑身犹如镀了层金，在火焰中闪闪发光。
　　瑞雅高举着剑，火龙绕身，为她穿上一层金甲，束起了她飘扬的长发。
　　一条红龙从剑中飞出，跃上九天。
　　“告诉我你的心愿，身负使命的公主殿下。”
　　“烧尽一切丑恶、无序，终结一切混乱！”瑞雅睁开眼睛，双目明亮。
　　她提剑直冲向前。
　　血族丧尸们化作腐烂的蝙蝠，飞向天空，慌乱地向她喷出黑火。
　　然而，更大的火焰从天而降，喷向大地，顷刻间，丧尸化为灰烬。
　　瑞雅的剑尖刺入了法斯的心脏，烈火轰然而起，烧透了它。
　　法斯在烈火中发出凄厉的嘶吼，他向着天空嘶吼了三声，仅剩的眼睛盯着瑞雅，蓦地，一只娇小的鲜红色蝙蝠从他的头颅中飞出，消失在夜空中。
　　瑞雅拔出剑，火熄灭后，留下了一地灰。
　　她转身，昂首挺胸走向祭司，到达之后，她像祭司一样，闭上眼倒了下去。
　　南多：“……”
　　好的，他现在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血都不够用了，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南多一边抱怨，一边翻找着针管。
　　“哇，要不要来猜谜？”南多说，“我没带针头，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治疗，我需要把我的血喂给你们，在没有餐具也没医疗器械的情况下，你们猜我会用什么方法喂呢？”
　　祭司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急醒了？”南多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放心，把我当大姐姐看，你会舒服很多。”
　　祭司放开手，挣扎着要跑。
　　南多笑眯眯道：“你还是个孩子，你怕什么，来啊，这是治病救人……啊，看来这位患者不配合呢，那么，我就先来救助这个小公主吧！”
　　祭司瞪大了眼。
　　南多露出了尖牙，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我有没有说过，我的血可以让你们的伤口快速愈合，修复身体？”
　　祭司摇了摇头。
　　南多说：“来嘛，我是医生，害羞什么……”
　　他含了一大口血，拉过昏迷的瑞雅，俯下｀身去。
　　还未碰到，脚下的路忽然绽放出了饱满又美丽的玫瑰，向条华丽的红毯，散发着迷人的蔷薇香味。
　　一个女声响起：“我说怎么闻到了劣质的血味……”
　　南多一愣，连忙将含着的那口血吞下，转头看去。
　　一个黑发百肤红唇，身穿黑西装的女人款款走来，她身后，是至少一个军团的兵力。
　　四架直升机盘旋在天空中，女人站定，单手叉腰，居高临下道：“好久不见……哥哥。”
　　南多愣了好半晌，手忙脚乱擦掉脸上的妆，像做错事的孩子，拘禁站着。
　　“安……”
　　“这是怎么回事？”又一个穿军装的女人走上前，容貌几乎和黑西装一模一样，“……南多？”
　　“贝拉。”南多勉强笑着，“没……什么事……”
　　“法斯呢？”
　　“他丧尸化了……”南多说。
　　叫贝拉的女人道：“我问你了吗？”
　　南多闭上了嘴。
　　贝拉说：“真是烦心……”
　　叫安的女人撇了撇嘴，拿起电话，说道：“叫医疗队来，这里有两个幸存者。”
　　说完，她转身就走。
　　南多跟上，问道：“……黛儿呢？她回去了吗？”
　　安眸光一沉，驻足。
　　“黛儿？”她眯眼道，“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只有你在这里，黛儿呢？你们两个，不是在一起吗？”
　　“黛儿不是……回去了吗？”南多惊慌起来，“难道她……”
　　“宪兵队。”安抬起手，命令道，“我以元老院代理主席的名义，命令你们，逮捕南多·林。”
　　南多惊愣。
　　“安……怎么回事？”
　　“南多，我以危害国家安全。”安笑着说，“以及……谋杀我的妹妹，元老院内阁成员，和平大使，黛儿·阿沙迈伯爵的罪名，批准逮捕。”
　　南多懵道：“黛儿……死了？”
　　安说：“等待审判吧，南多。”


第18章 边界与阴谋
　　南多在反省室待了一晚，期间，他问朋友的去向，守卫什么都没有回答他。
　　“阿沙迈大使回来过吗？”他问起黛儿，希望从守卫口中套出话来。
　　守卫只是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够了。
　　南多道：“你的眼中没有疑惑，如果真的是我谋杀了黛儿，你肯定会疑惑我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黛儿回来过。”南多判断。
　　阿沙迈的家庭会议，四席缺一。
　　贝拉调度完军队，回来后，发现三妹卡洛坐在黛儿的位置上，交叠着手，脸上挂着有话要讲的微笑。
　　贝拉哼了一声，坐在了对面，翘起二郎腿。
　　安刚刚沐浴完毕，头发还未吹干，点了支烟，绣口吐出一个圆润的烟圈。
　　“卡洛，你叫我们来开紧急会议，是想说什么？”
　　卡洛头发灰白，因情绪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眼睛的红色异常发亮。与之相比，安和贝拉的眼睛仍然是正常的暗红色。
　　“做个交易，我会打个亲情折扣。”卡洛说，“让审判团把南多交给我，我就把黛儿交给你们，如何，二位姐姐，这个交易，你们可是大赚啊！”
　　贝拉不信：“卡洛，你又在搞什么鬼！”
　　安伸手制止了她，问卡洛：“还有什么条件，说出来。”
　　卡洛拎起一张协议，说道：“条件都在这里写着，同意的话，还请新上任的安会长，签个血誓。”
　　安拿过那张纸，看完后一言不发，把协议递给她的双胞胎妹妹贝拉。
　　卡洛说：“正如协议上所说，黛儿的控制器交给你们，可受你们军方支配，但控制器的钥匙和实验的进展，必须在我手中。”
　　贝拉道：“第三条，养殖场的经营控制权归你是什么意思？”
　　“二位姐姐。”卡洛摊手，“你们一个把控财团，一个借丧尸计划控制了军队……可我只是个搞科研的，口袋里，总要有点钱吧？我的这个条件过分吗？丧尸计划能顺利实施，靠的不还是我？人类养殖计划的开展，不也是靠我的技术？我总要有回报吧，把你们两个推上权力顶峰，并非是我的回报，我们阿沙迈家应该互帮互助……另外，黛儿对外宣告死亡后，她名下的财产以及那个未婚夫，都应该有人继承。”
　　卡洛懒懒陷在沙发里，咬着指甲，笑道：“二位现在，恐怕瞧不上黛儿留下的东西，所以，她的东西归我，姐姐们没意见吧？”
　　贝拉看向安。
　　安勾了勾手，贝拉把协议递过去。
　　安咬破手指，血滴在了协议上。
　　“合作愉快。”卡洛开心地收起协议，亲吻着这张纸，又道，“对了，既然协议已经签订，安姐姐也该提醒审判团，早些把南多送来。可别走错房间哦，记得，是三楼。”
　　卡洛走后，贝拉看向安：“安……”
　　安的手指夹着烟，在笔直的烟雾中沉默许久后，说道：“和南多一起回来的两个幸存者醒了吗？”
　　“醒了。”贝拉说，“我让士兵简单问过，他们也是从边界进来的。”
　　安掐灭了烟，说道：“让他们来见我。”
　　----
　　南多被释放了，证据不足，但嫌疑难洗，因此，审判团的最终决定，是送他回阿沙迈宅邸，由阿沙迈家的家主监视看管。
　　“……家主是？”南多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负责押送他的士兵说道：“你不知道吗？安首席和贝拉上校放弃了爵位继承，现在阿沙迈家的家主是卡洛大人。”
　　“你说什么？”
　　“没错，阿沙迈的当家，是卡洛研究员，不，是卡洛伯爵，新上任的。原先属于黛儿伯爵的监管权，因黛儿伯爵的死亡，现已移交给卡洛伯爵。祝你好运，南多先生。”
　　南多如遭雷劈，愣住不动。
　　也就是说，原先属于黛儿的权利，全都移交给了卡洛，包括他的婚姻协议。
　　不能拥有家族姓氏的杂交私生子，如果到了适婚年龄还没有婚姻监管人，那么按照规定，元老院会以危害家族荣誉的罪名，将他移交给审判团，轻者，终生监。禁，重者，钉入木棺，再施以火刑。
　　维护血脉正统，是他们这些该死的上流吸血鬼最喜欢做的事。
　　他这种，身体里只流着一半贵族血脉的杂种，存在即是污点。
　　当年家主将他找回，锁在阁楼中，是想埋藏他这枚家族污点，时间久了，或许大家族就会将污点遗忘。可没想到，母亲去世前，曾让家主发血誓，发誓会给他容身之所，给他活下去的机会，承认南多是她的儿子。
　　没办法，立下血誓，家主就不得不遵守誓言。
　　于是，他将私生子从阁楼中放出，并为了他的安全，不得不让长女安与他订婚。
　　对，南多的第一个订婚对象，就是安。
　　这是为了不让他遭受审判团审判的无奈之举，当年，卡洛和黛儿都还未到适婚年纪，慎重思考后，安放弃爵位继承，与他订婚，成为他的婚姻监护人。
　　血脉不纯正，就永远低一等，说是婚姻，实则是软。禁的另一种说法。
　　曙光出现在黛儿到达适婚年龄的那一年。
　　黛儿解放了长姐安，安立刻脱手，把婚姻协定转给黛儿，自己踏入政治战场，加入元老院，成为了内阁新兴成员。
　　同时，黛儿也解放了南多。她带着南多走出了没有阳光的宅邸，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并送他入学读医。
　　说是未婚夫妻，实际上，真正把他当家人看，当哥哥看的，当人看的，只有黛儿。
　　至于卡洛……
　　南多闭上眼，叹了口气。
　　卡洛到适婚年纪后，也曾向安提出婚姻转移，安却没有同意。
　　或许是因为卡洛的性子奇怪？
　　毕竟她只对实验感兴趣，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埋头纸堆，曾亲自尝试试验成果，结果白了头发，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按理说，卡洛这种沉迷学术的血族，应该是妹妹中最安全的一个，但南多却有些怕她。
　　她有梦游的毛病，有一次梦游到了他的房间，并攻击了他，喝了他的血。
　　这之后没多久，黛儿就带着他离开了宅邸。
　　“家里都是一群疯子。”黛儿是这么对他说的。
　　南多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宅。
　　这是他第一次到卡洛的房间来。
　　房间里到处都是试管器皿，书纸散落一地，整个房间没有下脚的地方，只有中央的那张床是干净的。
　　南多想收拾出坐的地方，却无从下手。
　　他只好小心翼翼坐在床边，等卡洛的到来。
　　不经允许，他不能从这个房间出去。
　　南多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弥漫着夜蔷薇的味道。
　　“我睡着了？”
　　南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缠满了藤蔓，这些藤蔓将他牢牢固定在了床上。
　　他侧过头，灰白发的少女就在他的身旁。
　　她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南多被那充满欲｀望和侵略性的亮红色眼睛吓得一惊，挣扎了起来。
　　“卡洛，卡洛！你做什么，放开我！”
　　“早啊，哥哥。”卡洛的手指抚摸着南多的脸，抓起他的长发，又看着这些长发从手指间缓缓滑落。
　　“你饿吗？”卡洛说，“我啊……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实验，现在又饿又渴。”
　　藤蔓勒上了南多的脖子，他被迫仰起颈部，将最脆弱的地方献出。
　　卡洛附身，舌尖沿着南多的脖子轻舔。
　　“我和妈妈的口味是一样的呢……”她说，“你真的以为，妈妈和你的生父是因为爱情结合吗？不……那个人类的血异常的美味，妈妈找了好久，才找到符合她心意的美味大餐。”
　　“不是的……”南多闭上眼睛，摇头道，“不是的，卡洛，他们……”
　　“知道我惦念了多少年吗？”卡洛说，“那种美味和阿沙迈家的血，结合出了更温柔的味道……安像爸爸，所以品尝不出你的血到底有多美妙。”
　　卡洛的獠牙没入了南多的皮肤，她像在沙漠中口渴了很久的人，急切地吮吸着鲜血，鼻腔里传来舒服的哼声。
　　她解决了饥渴，抬起头，舔去伤口处的血，不可置信道：“你没喝过黛儿的血吗？”
　　他的血中，没有黛儿的味道。
　　南多说：“黛儿和你们不一样……”
　　卡洛仿佛很生气，她情绪激动，埋在他的脖子上，再次咬破他的血管，报复性地吸食起来。
　　南多视线已经模糊了，他轻轻低哼一声，说道：“卡洛，黛儿去哪了？”
　　似乎是他的血镇定了卡洛的情绪，她恢复了平静，笑吟吟说道：“不着急，你还会再见到她，她可没死。不过可惜了，你跟着她这么多年，竟然没尝过她的血，你们两个，没有结血契吗？”
　　血契是血族人初拥时立下的契约，是夫妻二人交换血液，真正的结合。
　　“哥哥，和我结血契吧？”卡洛说，“我早就发现了，你的血对我有治愈的作用……你那时被爸爸的刀划伤，是我第一次闻到你的味道。你以为，我那晚真的是梦游？黛儿看出来了，可她竟然选择带着你离开……”
　　“按照年龄，继承长姐未婚夫的，不应该是我吗？”卡洛说，“我搞不懂安为什么不把你给我，而是给了黛儿……不过，无所谓了。”
　　卡洛说：“反正现在，你是我的。”
　　南多说：“卡洛，让我见黛儿。”
　　“黛儿？”卡洛的指甲划开他的衬衫，“哥哥……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
　　卡洛的獠牙扎破他的皮肤，轻轻舔走血，把玩着他，说道：“来的路上，在D区……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南多想起了那一闪而过的红蝙蝠，捂住心脏，蜷缩了起来。
　　“那是……”
　　“那就是黛儿啊。”卡洛笑着说，“这叫边界实验，我的杰作，从十年前，我发现边界，我和姐姐们就开始计划了。”
　　“安的战利品是新世界的统治权，贝拉的战利品是新军的指挥权，我的战利品是你……”卡洛舔着手指上的血，说道，“哥哥难道没发现，我们四个人，都得偿所愿了？黛儿不是喜欢奉献和牺牲吗？我也替她实现愿望了，哥哥。”
　　“皆大欢喜。”卡洛说道。


第19章 公主的使命
　　瑞雅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回溯中。
　　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她早已忘记的自己。
　　五岁的小公主。
　　她穿着华丽的骑士盔甲，黄金打造，拿着一把未开刃的金剑，嗖嗖挥舞着，对一旁的母亲说：“母后，我长大了要做一名骑士！”
　　“你不会是骑士的，我的小公主。”母亲温柔说道。
　　“那我就做王子！”小公主挥舞着剑说，“像表哥奥利那样，杀掉恶龙，救出公主。”
　　皇后的手边放着一本童话故事，讲美丽的小公主被恶龙抓走，英勇的王子骑着白马，剑刺穿了恶龙的心脏，拯救了被困在高塔中的公主，两个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本童话故事，是小公主五岁的生日礼物。
　　但皇后讲完这则故事后，小公主却吵着要铠甲和剑。
　　原本不合适，但国王却认为，小小的公主蹦跳着说要成为勇士，十分可爱有趣，于是，他命人打造了黄金剑和漂亮的小铠甲。
　　“嗷嗷！”小公主穿上铠甲后，整日沉迷扮演勇士，“我要打倒恶龙！父王，你看我勇敢吗？”
　　小公主叉腰，把国王逗得哈哈大笑。
　　国王甚至允许她穿着这身铠甲，与那群贵族小子一起玩。
　　七岁时，小公主的剑，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了。
　　没有老师教她，她是和那群男孩子一起玩耍时，慢慢学来的。
　　七岁生日那天，国王问她：“你还是想做个骑士吗？”
　　“比起做骑士。”小公主说，“我更想做个王子，杀掉恶龙，大家都为我欢呼，之后回到城堡，接受父王的嘉奖……父王会奖我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国王已经有些不大乐意了，“出色的夫婿，还是漂亮衣服？或者，再给你一套铠甲？”
　　国王试探着。
　　而小小的公主却说出了令人惊讶的话：“父王奖王子什么，那就也奖我什么吧。”
　　国王发脾气了。
　　他在走之前，命人卸掉女儿身上的盔甲，没收她的金剑。
　　“应该有个老师，教导她如何做个淑女！”
　　瑞雅迷迷蒙蒙中，摸到了这个小公主的寝宫，她听到小公主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泣。
　　瑞雅慢慢走过去，掀开了被子。
　　看到了长大的自己。
　　她睡姿优雅，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她的眼角却有颗晶莹的泪珠。
　　她是个真正的公主了，不会穿鞋子，也再不会碰铠甲和剑，礼仪教养得体。
　　她被人塑造成了完美的公主，一个淑女。
　　但，再也不是自己。
　　“我竟然把这样的自己忘了……”瑞雅轻声自语，“原来……我是这样的女孩子。”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心脏猛烈的跳了起来。
　　“公主将回来取走国王的一切……她将创造新的世界……”
　　她听到了祭司的声音，也终于明白了父王的恐慌。
　　她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但她的父亲却没有忘记。他在害怕，他害怕躺在床上优雅贤淑的公主殿下会突然醒过来，拿起剑和盔甲，问他要他拥有的一切。
　　他知道，如果有这一天，她手上的剑一定不是黄金玩具，她索要的，也不会是漂亮的衣裙或是身份显赫的夫婿。
　　她会要走他手里真正的力量。
　　掌控这个世界的力量。
　　她有这个野心。
　　每个父亲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静心培养温和得体的小公主，但只要她从这些礼仪教养中醒来，就会走上“弑父”的道路。
　　每个公主都是恶龙。
　　我们这里并没有她们的一席之地，我们为她们建造漂亮的屋子，给她们安逸的生活，让她们保持快乐和美貌，她们却仍然不知足。
　　我的乖女儿终有一天会被她心中的恶龙吞噬。
　　那么，就让她真正的被恶龙吃掉吧。
　　得偿所愿，国王说道，她生来就是个不听话无法调｀教的公主。
　　这次瑞雅听到了国王的真实想法。
　　她被风迷了眼睛，睁开时，眼前是关押她的高塔，龙远远飞来。
　　她的父亲把她锁在了高塔中。
　　是飞来的龙救了我，仁慈的让我杀了它，并赐给了我力量……
　　瑞雅这么想着，恶龙攀上了高塔，朝着她咆哮。
　　“快想起来啊，快想起我来。”瑞雅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你是谁？”高塔中的瑞雅颤抖着身体，蜷缩在角落，泪流满面，“你是谁？龙来了，龙要吃掉我！”
　　“我就是你啊。”心底的声音回答道，“瑞雅，我就是在你成长过程中，被他们锁起来的你啊！请打开锁，让我出去，我会帮你战胜龙，亲爱的，这是我们从小的心愿。”
　　“请想起真正的自己，我最最亲爱的公主。”
　　“醒过来吧。”
　　“醒过来吧……”
　　当等待被拯救的公主从美梦中醒来，这个世界会随之苏醒，随之改变。
　　甜软的公主睁开了眼睛，她奔向窗口的恶龙，在它喷火之前，双手握住了龙的舌头，她的双脚蹬在墙上，姿态极其糟糕且不合淑女规范的，用力拔出了龙的舌头。
　　她表情狰狞，用力大喊出声：“我会……杀了恶龙，救出公主！”
　　能真正拯救公主的从来不是王子，也不是勇士。
　　龙的舌头变为一支血红色的长剑，不同于父亲给她的黄金玩具，这把她自己拔出的剑锋利无比，鲜血淋漓。
　　瑞雅跳上龙头，锋利的剑刺穿了龙的眼睛。
　　“我比他们都聪明，我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的自己是如何挥剑！”瑞雅抽出剑，双手握剑，站在龙喙之上，将剑深深刺入龙嘴。
　　“我会把所有的锋利之处，都对准我的敌人。”公主说道，“永远不忘记我的使命。”
　　——杀掉恶龙，拯救公主。
　　不会有人来拯救公主的，母后讲给她听的童话故事，全是编织出来的美梦。
　　“我要拯救的第一个公主，就是瑞雅公主！”瑞雅的长发在龙炎中飞扬，她的半张脸都被龙血染上鲜亮的红色，白烟环绕，而她的眼睛却异常的明亮。
　　“能力解封——觉醒！”
　　睡在美梦中的小公主醒了过来，死在七岁的瑞雅公主，终于挣脱了枷锁，睁开了眼睛。
　　恶龙倒地，化为了一枚龙蛋。
　　“这是我给予你勇气的奖励。”一个声音从天上飘来，说道，“带着它，来找我。”
　　“你是谁？”瑞雅问道。
　　“我是神的使者。”它说，“这个世界已混乱不堪，不久之后，将永远陷入黑暗，你，我，无数的同胞，都无法幸免于难。看到那堵黑墙了吗，公主瑞雅？”
　　瑞雅望向黑墙。
　　“那是完全的黑暗到来之前的警示。你现在，必须在完全黑暗未到达之前进入黑墙，到阶梯世界的最上层，找到神殿。我会在龙之冢等你。为了指引你前行，我会安排我的化身为你歌唱，我也会为你准备同行的伙伴……预言师比黑墙早一步感知到神的旨意，他会成为你前行的保证。”
　　“这把觉醒之剑，将永远伴随你。它会成为与你的心相连的力量。逃避，会让它衰弱；勇气，会使它强大。”声音说，“它的火焰和光明，将会给你强大的力量和变革一切的希望。你会拥有败在这把剑下的人所拥有的全部力量，现在，你可以进入黑墙了。愿公主会打败扰乱这个世界的终极恶龙。”
　　“……我不去。”瑞雅说，“我要回我的国家，我要告诉父王，我杀了龙。”
　　“唉……”声音幽幽长叹，“瑞雅，请快些完全觉醒吧，认清楚你真正的使命，不要做个只想得到父亲表扬的孩子。”
　　“父王误会了我。”
　　“他没有，男人们对野心和权力的感知，比你要敏锐得多。”冰冷的声音说道，“瑞雅，如果你选择回去，你的记忆就会欺骗自己，你会对自己的产生怀疑，你会不信任自己的力量，且孤独无助。”
　　小公主仍然选择回到自己国家。
　　天外的声音叹道：“希望命运最终会带领你回到这里，让你看到真实的记忆。”
　　-----
　　瑞雅猛地醒过来，好半晌没回过神。
　　原来，和她对话的不是龙。真实的情况，是她杀了龙，而不是龙请求她杀掉自己。
　　她骗了自己，并且伪造了记忆，因为她不相信凭自己一个人可以杀掉龙。
　　“神使……”瑞雅思索道，“让我到黑墙这边来，到龙之冢找真相的，不是龙，而是神使。”
　　“神殿吗？”瑞雅自言自语道。
　　神使为什么挑中她？难道是因为，她的愿望是杀掉恶龙？
　　——等等，这又是哪？
　　瑞雅打量着四周，白色的墙壁，各种各样奇怪形状的器皿，还有几个蛋形器皿，用巨大的玻璃罩着，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你醒了？请随我来，元老院首席执行官要见你。”
　　“那是谁？”瑞雅问。
　　“你可以理解为国王。”来人笑着说道。
　　“白斗篷祭司呢？”瑞雅问。
　　“你是说，和你一起的那个银发少年吗？”来人说道，“他早你一步苏醒，已经到达会谈室了。这边请——”
　　那人推开一扇门。
　　瑞雅走进去，看到了一个黑发女人坐在宽大的桌子后，眼眸血红。
　　而祭司就坐在她的对面，看样子也是刚刚进来。
　　“你好，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女人说，“我叫安，是这里的首席执行官。”
　　瑞雅：“你是国王？”
　　安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可以这么理解，请坐。”
　　瑞雅坐下来，打量着奇怪的女人。
　　“你也是吸血鬼吗？”
　　“血族。”安说，“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的血族。你们呢？”
　　瑞雅说：“我叫瑞雅。”
　　祭司已经放弃名字，说道：“叫我冬就可以，名字无所谓。”
　　“你们从哪里来？”
　　“外面。”瑞雅说道。
　　安垂下眼，慢慢点燃了一支烟，说道：“我刚刚看到实验中心发来的监测报告书，瑞雅小姐和冬是人，并非血族。但，据军队监测中心报告，你们二位在和丧尸战斗中，都使用过特殊的能力？”
　　“唔。”瑞雅点头。
　　“能否请你们介绍一下自己，二位边界来客？”安说，“如果可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我想请二位是用自己的能力，为我阿沙迈家族效力。”


第20章 疯子和天才
　　瑞雅抱着剑，听祭司和安对话。
　　安说话，她总觉得迷惑。尽管她听不懂，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安的话里有许许多多种意思，每一个都能让她掉到坑里去。
　　于是，瑞雅和祭司对视后，达成了默契。
　　瑞雅拿出剑，抱着她的武器陷入沉默。
　　而所有的问话和接话，都由祭司来。
　　祭司在介绍他们的来历时隐瞒了大部分，甚至没有说他们在山海秘境的事，祭司只轻描淡写道，他和公主得到了个预言，根据预言踏上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荆棘之路，之后就稀里糊涂到了这里。
　　“那条预言是什么？”安问道。
　　“向前走，打破边界。”祭司说。
　　瑞雅眼睛眨也不眨，尽管她明白祭司在说谎，但她始终保持着优雅的沉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该死的公主礼仪在这个时候非常管用，就算是安，也无法从公主的脸上判断祭司的话语是真实的还是谎言。
　　“边界是什么？”安把问题抛给了祭司。
　　边界这个东西，祭司不陌生。
　　在他看来，边界就是横在每个国家之间的彩色屏障，它们大多数像多彩的肥皂泡，薄薄一层，远看是透明的，但如果一直往前走，走到它面前，就会看到那层薄薄的肥皂泡。每次他通过国与国的边界时，这层肥皂泡就会突然变成红色，等他完全穿过边界后，它就会恢复正常。
　　祭司的冰蓝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他说：“边界就是边界，寻常人看不到，摸不到，只有受预言指引的人，才能打破边界。”
　　安短暂笑了一下。
　　她掐灭烟，站了起来，拿起桌面上的微型遥控器，按下按钮。
　　一堵墙缓慢打开。
　　小公主淡定不下去了，她惊讶地看着这堵会移动的墙。
　　墙的后面一片莹蓝，像被镶嵌到墙内的海，微微荡漾着。
　　“海？”小公主站了起来。
　　“是光。”安说，“这是我们发现一切的根源。”
　　祭司走过去，他发动了天之眼的能力，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
　　祭司伸手，触碰着这片荡漾的蓝色之光，他触碰的地方，碎光一圈圈荡漾开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安问道。
　　祭司摇头：“这不是边界。”
　　“但这是我们发现边界的契机，只属于我们阿沙迈家的秘密。”安说，“我有个妹妹，卡洛。她从小就喜欢在我们家的城堡中探险，发现一些细节，自己再埋头研究……她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在探索城堡这方面，如同疯子。但这堵墙的发现，也证明了她的疯是命中注定……我们找到了转机，建立新世界的转机。”
　　安说：“阿沙迈家因为先祖有疯伯爵之称，一直被其他家族排挤，游离于政权和军权之外……我妈妈又因为婚姻期叛逆，公然做出丑事，这更让我们在贵族之林无处安身。这世界需要变革，元老院，腐朽的贵族，世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变革，然而，我们什么都做不到，直到我的小妹黛儿带着南多离开这座城堡，卡洛在癫狂中触碰到开启这堵墙的开关……”
　　安的脸上被这片光映照着，她表情平静：“我不知道这片光海是什么，卡洛跳了进去，等她再出来时，她告诉我和贝拉，她要我们跟着她驱车到最北边去，她会给我们看另一个世界……”
　　安说：“她告诉我们，要抱着穿越边界的想法，这样才能看到且走到世界的尽头。于是我们一路向北，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达了尽头，看到了边界。”
　　祭司说：“丧尸……是北部边界来的吧？是你们三个人打开了边界？”
　　“边界不是我们打开的。”安说，“卡洛很兴奋，她兴奋到发疯，带着我们穿越边界，我们看到了一个……一个不同于我们的世界，丧尸那时并不是卡洛的目标，她最感兴趣的是那里的实验室。”
　　祭司：“实验室？”
　　安笑了起来：“看起来，你们两个来自中世纪。我们不一样，我们能够看出那个世界的文明发展程度……卡洛说，边界并非国与国之间的边境线，而是时间跳跃线，我们在不同的时空跳跃。”
　　瑞雅听得昏头转向，看向祭司。
　　祭司小声道：“没关系，我尽快会弄懂。”
　　只要他弄懂了，小公主明白这些不过是时间问题。
　　“卡洛反复穿越边界，三年时间，复制了那边的实验室。”安说，“我们四个姐妹定了个计划，新世界计划。但我们都对彼此说谎了……”
　　祭司说：“是说，你们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吗？”
　　“我们告诉黛儿，我们将掌握最先进的科技，我们会扫清腐朽的元老院，建立起和平没有等级的世界……这是我们三个对黛儿的欺骗。我们需要黛儿配合我们实验，她有非常特殊的能力，尽管她不愿意使用……她每周都会回这里，接受卡洛的脑电波实验……我们对她说，这只是实验。”
　　“但我想要的，并非扫清元老院，把科技带给全社会。我不是普罗米修斯，我不负责传递火种。人不会感恩，能掌控世界的最好的办法，是把火种捏在自己的手中。”安说，“这就是我对她们的隐瞒。”
　　“而卡洛，她想利用这个机会，抹去黛儿……”安说，“我们血族因为血缘羁绊，无法手足相杀，这是一种血缘的保护。尽管卡洛想杀黛儿，但她做不到。我和贝拉也疏忽大意，我们以为有这层保护，黛儿会没事……但卡洛说得对，她是创造出火种的神，她可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包括不流血的抹去黛儿的存在……”
　　瑞雅忽然听懂了。
　　面前这个人，和她的姐妹们，从发现边界起，搅入了一场相互隐瞒相互利用的阴谋。
　　“贝拉也有私心，我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安说，“我想要元老院，而她，则希望所有的贵族和军队，无条件服从于她，她和卡洛达成了条约，拿到那个世界实验室的丧尸研究数据，创造出能使军队变为丧尸的药剂……”
　　“你是说，这些丧尸，并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安说：“至少，四天前不是。”
　　“四天前，贝拉和卡洛已经完成了计划，用了药剂，效果不理想，那些贵族没有明显的变异症状。她们以为计划失败了，但就在那时，事情有了转机……四天前，北部的边界破了，丧尸涌入我们的世界，就像圣典记载的那样，神降临了灾祸，却成就了天才和疯子。”
　　安说：“丧尸大量涌入后，那些注射了药剂的贵族也发生了变异，但并不受控，正巧这时，黛儿回来了……命运的天平始终倾向卡洛。卡洛利用黛儿实现了她全部的愿望，但我想，这样就算是让卡洛死去……也不亏吧。”
　　祭司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了什么？”
　　安笑了起来：“你没有听错。”
　　她拉开窗帘，望着平静的花园，脸上带着一抹笑：“权力和火种，从来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王座上，不应该有指向国王咽喉的利刺。卡洛是个疯子，她不可控，我想，既然她已经实现了心愿，是时候……终结这个疯子了。”
　　瑞雅忽然说道：“那你跟我们说又有什么用呢？”
　　“血族……只有我们了。”安说，“阿沙迈家族，成为了丧尸之上的绝对权力。我们为幸存的人设立了安全区，还签订了协议，他们从此以后会自愿献上鲜血，作为我们庇护他们免受丧尸威胁的条件。你看，这个世界已经建立起了新的秩序……但新秩序之上，握着灾难钥匙的是一个疯子，我和贝拉无法亲手杀死的妹妹。为了新世界，为了未来，必须有人来代替我们杀了卡洛。”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祭司眉头微皱。
　　“我会答应你们的任何要求。”安说，“只要你们杀了她。”
　　瑞雅抱起剑就要走：“你应该去看看巫医了。”
　　“南多……是你们什么人？朋友吗？”
　　祭司尚在考虑，瑞雅停下脚步，回答：“是朋友。”
　　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没有背叛和逃离的，就是朋友。
　　“那……我换种说法。”安说，“我想请你们，去解救南多。”
　　安笑了起来，红色的眼眸幽深无比。
　　瑞雅：“他在哪？”
　　安微笑道：“他在卡洛的床上，并且将永远都在。”
　　她笑看着瑞雅和祭司交换眼神。
　　安指了指天花板：“三楼。”
　　瑞雅快步离开。
　　会议室门关上后，安坐在转椅上，点燃烟，笑了起来。
　　贝拉从暗门走出来，说道：“他们能行吗？”
　　安说：“必要时可以帮一把。只要他们杀了卡洛，你就让军队逮捕他们。这件事你我都不能被牵扯进去，必须干净，交给外人来做，简直再合适不过。两个突然出现的边界来客，为救南多杀了阿沙迈家的卡洛伯爵，最后被军方击毙……多么合法。”
　　贝拉的血色眼睛亮了起来。
　　她说：“我去调军队。”
　　贝拉出去后，安慢慢仰起头，吐出一口烟。
　　“未经元老院允许，军方私自用兵，急匆匆击毙无辜嫌犯……”安说，“贝拉，元老院审判庭见。”
　　而整个元老院，已经全是我的傀儡。
　　自古以来，权力必须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孤寡者才可称王。”安说。


第21章 钥匙
　　瑞雅公主是个变数。
　　这也是为什么，神殿挑中她担负使命的原因。
　　她觉醒了“个性”。而这种个性，会打乱所有安排好的计划，所有的秩序，出其不意，把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瑞雅虽然性子莽，但想法不莽。
　　或许是因为她没听明白安的话。她想，南多说过，这里的血族是可以兄妹结婚的，那我入乡随俗好了，只是，肯定要见一见南多，了解他现在的状况。因为安说的意思她虽然没懂，气氛却是听懂了。
　　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南多婚后生活不理想，她作为朋友应该去解救他。
　　虽然有些奇怪，但小公主也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尽量去理解了——南多地位低，受到妹妹的支配，他自己不享有自由。
　　瑞雅心中多少有些不爽，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郁闷情绪，但她仍然非常有礼貌的在进门前，敲了敲门。
　　卡洛开了门。
　　“你好。”瑞雅说，“我们来看南多。”
　　卡洛表情有些惊奇：“你们是？”
　　“朋友。”瑞雅说。
　　祭司补充：“南多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听安说，他在这里，我们就来看看。”
　　卡洛：“安？”
　　她揉了揉凌乱的白发，此时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向屋内望了一眼，说道：“你们等会儿，我叫他起来。”
　　瑞雅和祭司在门外等了好久，南多才出来。
　　他就光脚站在走廊内铺的长毛红毯上，看起来像是大病一场，精神有些恍惚。
　　瑞雅当时就和祭司交换了眼神。
　　“你俩没事吧？”南多问。
　　声音也是沙哑的。
　　瑞雅说：“就是来看看，我们在这里碰到了你妹妹，现在还没搞清楚你们家的情况，不过你还好吗？”
　　南多虚弱笑道：“……暂时还好。”
　　瑞雅：“那就是以后不会好咯？”
　　祭司出声道：“需要帮忙吗？”
　　南多仍是微笑着说：“暂时不用。”
　　“一起喝杯茶？”祭司说。
　　南多回头看向卡洛。
　　卡洛摆摆手：“旁边花厅。”
　　南多：“多谢。”
　　南多给两个人泡了杯玫瑰茶，祭司和瑞雅礼貌道谢。
　　三个人似乎都很拘谨，瑞雅尤其不自然，整个人无法顺畅呼吸。
　　南多捧着热茶，稍微回了点温度，说道：“最近家里情况不太好……让你们见笑。不知道他们招待的如何？住的还习惯吗？”
　　瑞雅一头问号：“我们还没住下，也没打算住下。”
　　南多手指一抽，脸一下子白了，愣了愣，他说：“也是，这里也不适合你们住。”
　　“你是结婚了吗？”瑞雅如此问道。
　　南多不愿回答。
　　按照法律，的确，他现在是待结婚状态。
　　“……我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瑞雅说，“不过，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待着，咱们就一起去做点什么，比如开着马车到边界看看。”
　　“……边界？”南多问。
　　祭司跟他说了在安那里看到的蓝色光海和边界。
　　祭司还有话要说，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南多的玫瑰茶中把安对他们说的话告诉了南多。
　　南多忽然明白了，他们的突然到来并不是来与他喝茶或者告别，而是和他商量怎么办。
　　祭司通过这种方式把他们掌握的信息传达给他，肯定是因为，这个地方并不安全。
　　瑞雅察觉不出，但祭司却可以。
　　或许是最初的旅行伙伴，所以有着更高的默契，祭司和瑞雅的那个对视，就已经传达了“这里有人”的意思。
　　南多捧着茶，看起来是在发呆，实际上，他飞速的思考着祭司给他的信息。
　　安的说法和卡洛透露出来的信息结合在一起后，南多得出了答案。
　　黛儿在实验室。
　　尽管他到目前为止无法确认这个计划是什么，但他知道黛儿没死。
　　安并没有告诉祭司和瑞雅黛儿的能力是什么，但是他是知道的。
　　黛儿可以操控血蝙蝠，使蝙蝠听令于自己。
　　卡洛一定是借用黛儿的能力，让她可以通过血蝙蝠操控血族丧尸！
　　但黛儿从不喜欢用这个能力，她对此很排斥，所以……一定是卡洛用了某种方法在操控黛儿的意识！
　　阿沙迈家族一直被核心家族排挤在外，但他的三个姐妹都有野心，想在等级森严的血族中爬到金字塔的顶层十分困难，唯一能做到让权贵听从自己的办法，就是制造混乱，打破原有的等级体系，借住丧尸和经过试验开发后黛儿的操控能力，让上层血族成为自己的傀儡。
　　南多轻声说：“实验室……”
　　他的声音很轻。
　　要找到卡洛的实验室在哪里，他自己出不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到面前这两个孩子身上。
　　瑞雅猛地抬起头：“什么东西？”
　　她听到了。
　　南多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因为卡洛走了进来。
　　“茶话会还未结束吗？我们该下楼吃饭了。”
　　瑞雅：“那我们就走了，请你们慢用。”
　　她说完，和祭司一起礼貌离开。
　　卡洛拉着南多慢慢走下楼。
　　“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吧？”卡洛说，“今天是新世界开始的第一天，值得好好庆祝。”
　　大厅里灯光幽暗，南多闻到了新鲜的血味。
　　拐过楼梯角，他看到清了大厅长桌上摆放的食物。
　　被红绳捆成不同姿势的少年少女，而安和贝拉已经不客气地开吃了。
　　吸血鬼们埋在他们的脖子上，贪婪地吸食着鲜血。
　　“这是我们新开的养殖场送来的礼物。”
　　南多站着不动了。
　　“我忘了……”卡洛说，“你是不吃新鲜的，只吃死掉的吗？”
　　贝拉抬起头，舔掉唇边的血，手穿透了她怀中少年的心脏，说道：“是吗？这个可以让给他。”
　　南多转身：“我回房间了。”
　　安道：“卡洛，不必管他，这是我和贝拉为你准备的，不管怎么说，阿沙迈家有今天，也是值得庆祝的。”
　　她端起旁边的红酒杯：“敬你。”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计划失败的懊恼，仿佛一开始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卡洛坐下来，端起酒杯的同时，瞥了楼梯一眼。
　　“他的那两个朋友离开了这里。”贝拉说。
　　卡洛：“可惜了，我还希望他们能多留几天，你知道的，我对未婚夫一向宽容。我不会制止他交朋友……”
　　“不是谁都能称作朋友的。”安说。
　　瑞雅离开城堡后，同祭司说了南多的话。
　　“你能弄明白他的意思吗？”
　　“我知道。”祭司说，“他让我们找实验室。”
　　“今天是谁在偷听？”
　　“那个人一直在偷听。”祭司说，“当时在安的房间里，就有她的气味，她可能把我们当人，所以，以为我们不知道她也在场，我想她应该就是贝拉。”
　　瑞雅：“你怎么想呢？”
　　祭司说：“瑞雅，是阴谋。”
　　他解释说：“安和贝拉希望利用我们来谋杀她们的妹妹卡洛，那个白发卡洛应该掌握着实验室的秘密，如果我们今天因为南多杀了卡洛，可能就无法离开这里。”
　　小公主忽然说道：“但如果是要利用我们，我们并没有完成她的任务，她肯定不会放我们走吧？”
　　祭司：“……不好！我们先找地方躲起来。”
　　“嗯？”
　　“我们已经知道她们想杀掉卡洛的秘密，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
　　瑞雅：“……好烦。南多呢？他让我们去找实验室做什么？”
　　“我刚刚把他们的话放在一起想了想，我猜，实验室里关着黛儿。”祭司说，“瑞雅，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看南多的意思，是想离开这里。”瑞雅道，“我们要找个方法，让他离开。这个地方确实好可怕，姐姐要杀妹妹，妹妹还要和哥哥结婚……”
　　她一脸“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血族”的表情，耸了耸肩。
　　祭司道：“那我就来想想办法……我们可以让她们三个相杀，趁乱救南多离开，可是，离开后去哪里呢？听她们的意思，现在这个世界全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下。”
　　“去边界。”瑞雅说，“边界不是破了吗？我们的任务就是带着南多离开这里，冲破边界。实话说，你有什么计划吗？”
　　祭司刚要点头，忽然又严肃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来想？公主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瑞雅两手一摊：“你比较聪明，南多都说你是优等生，那肯定是夸你聪明的意思。”
　　“你总是这样，就不怕哪一天，我也像南多的妹妹们那样欺骗，谋划着要杀掉你吗？”
　　“不会有那一天的。”瑞雅说，“你肯定会死在那天之前。”
　　尽管场合不对，但祭司仍然笑出了声。
　　“对哦……”瑞雅忽然说道，“我们杀了她们不就好了？我算是想明白了，她们是想通过把国民变成猪的方式统治国家，这不就是最邪恶的巫师才会做的事情吗？”
　　祭司：“有些好奇，这是从哪听来的？”
　　“故事书上。”瑞雅说，“相信巫师的国王是愚蠢的，把国民变成猪的巫师是邪恶的，为了使大家恢复正常而杀掉巫师的勇士是英雄。”
　　瑞雅说完，又掉头回去。
　　祭司连忙拽住她：“喂——”
　　瑞雅忽然嗅了嗅空气，说道：“好重的血味……”
　　祭司：“不好，应该是来追杀我们的人！”
　　他拉着瑞雅跑进了花园深处。
　　“你们两个。”卡洛的声音忽然响起，“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安的侍卫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会追杀你们？”
　　瑞雅没有现身，而是躲在花墙下说道：“她雇我们杀你。”
　　“所以？”卡洛一副我听听你们会怎么说的愉悦表情。
　　“可我们只想去见见朋友，并不想杀人。”瑞雅把祭司的推测说了出来，“她就想灭口。”
　　卡洛笑了起来：“真有意思，她会雇两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儿来杀我？她给你们开了什么价码？”
　　瑞雅道：“说来也奇怪，她什么都没有承诺过。”
　　“你们……傻吗？”卡洛又笑了起来，她舔着手上的血说道，“肯定是傻。”
　　瑞雅说：“你别笑，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卡洛说：“因为南多不见了，我来确认是不是你们带走了他。”
　　瑞雅：“怎么可能？”
　　卡洛说：“我现在肯定，确实不是你们带走了他。但，你们有带走他的可能，所以……”
　　一瞬间，瑞雅身边的蔷薇花墙扭曲在一起，变成了一条荆棘花蛇，张开大口，似要把瑞雅吞下去搅碎。
　　瑞雅轻盈跳开，看到卡洛站在花园中，双眼血亮。
　　瑞雅：“啧。”
　　好不容易被祭司捋明白，现在又搞不懂了，好烦！
　　火焰从剑上燃起。
　　-----
　　南多回房间后，就被玫瑰傀儡包裹住，从房间送了出去。
　　大厅的血味很重，因而卡洛没能发觉他的气味不见了。
　　等包裹着南多的玫瑰打开后，南多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建筑前。
　　“黛儿在这里。”傀儡机械的说话，“实验室的钥匙在卡洛身上。”
　　南多：“……贝拉，你是……想要我帮你偷钥匙吗？”
　　傀儡道：“钥匙换黛儿，你拿到钥匙，我送你来这里。”
　　南多无奈道：“好吧。”


第22章 避难之所
　　血族正统都会有自己的独特能力，阿沙迈家的双生女之一，贝拉，她的能力是玫瑰傀儡，傀儡与她的意识相连，可代替她秘密行事。
　　南多被她的玫瑰傀儡送到了实验室旁，贝拉的傀儡告诉他，她想和他做一笔交易。
　　“这是卡洛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有能够掌控这个世界的秘密，但管理启动它的钥匙，只有卡洛有。”傀儡说道，“黛儿也在实验室里，你替我找到钥匙，我让你和黛儿见面，我还会准备旅费，送你们两个人离开这里。”
　　南多观察着面前大门紧闭的奇怪建筑物，问道：“这是在哪？”
　　他观察着四周，记下了这里的气味。
　　“我不会告诉你实验室在哪里。”傀儡说道，“你拿到钥匙，我会再送你来这里。”
　　南多道：“我现在也没有说不的资格，对吧？”
　　傀儡：“同意吗，南多？”
　　“同意，现在，送我回去吧。”南多说，“我会想办法拿到钥匙。”
　　他主动走进玫瑰花苞，硕大的傀儡玫瑰包裹住了他，移动了起来。
　　南多闭上眼睛，感受着味道和湿度的变化，说道：“贝拉，血族的发育关键期，父母会带领着你们辨认方向，熟悉道路……但我的这段时期，一直被伯爵关在阁楼，我至今学不会方向辨认，黛儿说，比起血族，我更像人。所以，你不用这么防我……就算你说出实验室的地址，我想我也不可能独自一人摸到那里去。”
　　贝拉：“谨慎点总不是坏事。”
　　南多忽然笑了，他倚在柔软的花苞壁上，闭着眼说道：“你们四个什么样的性格，我都很了解。安喜欢理想化的计划所有事，而且没有备选方案，自视过高空有野心。卡洛虽然过于执着，性子阴晴不定，但却容易安抚，黛儿有能力有城府并容易被亲近的人蒙骗……至于你，贝拉……”
　　南多说：“你刚愎自用粗心大意，从来不考虑细节。如果没有这次混乱，你和安，你们谁都没有能力把控这个世界。”
　　贝拉的傀儡沉默着。
　　而坐在城堡内的贝拉，却罕见的红了眼。
　　南多说：“我了解你们，也了解你们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我在人类社会上过学……我学了数学。”
　　荆棘刺穿了花苞，迅速蔓延的荆棘藤蔓从底端缠上了整个花苞。
　　傀儡嘶叫起来。
　　远在城堡中的贝拉大惊失色，拍桌而起。
　　“南多！”
　　南多说：“我不会辨认方向，但我可以判断出湿度和土壤硬度的变化……你的傀儡并不会瞬间传送，它送我来这里时，从城堡出发，到这里，大概有一刻钟时间，你的傀儡移动速度很快，相当于身体健康的人百米冲刺的速度……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也听不懂吧。”
　　荆棘撕裂了玫瑰傀儡。
　　“你的这个能力，可以远程控制，却无法代替你攻击。”南多说，“你异常喜欢军队，想掌控军权，就是因为……四个姐妹中，你的攻击力最弱。”
　　南多从傀儡内部走出。
　　“来的时候，大约十分钟左右，我听到了熟悉的人声……”南多道，“这就是你们为幸存者们建造避难之所，四分之一市的面积……卡洛告诉我，这是你们的养殖计划。不能让所有的人类都毁于丧尸，所以你们和人类政府合作，建立了避难区，当然，你们更倾向于叫它养殖场。”
　　“综上……”南多放出了更多的荆棘，“我得出了个结论，我可以打倒你的傀儡，逃到人类避难区。”
　　傀儡即将被荆棘搅碎，贝拉远程传过来的话也碎不成句。
　　“你……不怕……黛儿死……”
　　“她不会死。”南多说，“你们利用了她的能力，创造了她的能力，她如果死了，你们靠什么来左右军队和政客呢？至于你想要的钥匙……卡洛已经告诉了我，那个不是进入实验室的钥匙，而是能够管理黛儿，左右仪器的钥匙。你没有对我说实话，你只是想利用我从卡洛身上偷到钥匙，并没有打算让我和黛儿走。贝拉……阿沙迈家的人都是傻子，你是最典型的一个。”
　　贝拉显然是被激怒了，她跳起来，去召集军队，傀儡断断续续传出她的话：“躲在这里……我会……找到你。”
　　南多从口袋里拿出医师证：“你不会的，这个避难区总共有十万多人，建筑规划无章无序，原本就是城市中的贫民区，街道凌乱，隐藏人数众多，地形复杂……你又能找到谁？”
　　“军队会……踏平……”
　　“只要你能忍住以后都不食用新鲜的血液。”南多笑道，“尽管来。对了，提醒一句，如果你动用军队的话……是谁放走了我，卡洛就会自己找到答案，卡洛比你聪明多了，贝拉妹妹。”
　　南多脱下衣服，随手在难民营入口处拾了件长衫，他进入了难民营，不久之后，混入了人群。
　　-----
　　卡洛比想象的难对付，瑞雅与她纠缠了许久。
　　这个变态血族攻击力异常的强大，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多次变化能力进攻。
　　瑞雅吃了亏，摔了多次，气的直跺脚。
　　祭司却说：“不与她决胜负，我们的目的是逃出去……”
　　“她这样如果找到南多……”瑞雅担忧道。
　　祭司匆匆道：“南多既然能在她眼皮底下逃出去，证明他现在一定没事。”
　　卡洛也发现了这两人的难缠之处。
　　“怪不得安要雇你们来刺杀我……”卡洛说，“原来不是普通人。我改主意了……我不杀你们。”
　　祭司：“哦？”
　　瑞雅：“假的，不要上当！”
　　祭司：“……”他当然知道，他只是想停下来，从她的话中多套些有用的信息出来！
　　卡洛的手伸进了口袋：“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我昨天才完成了闪光实验……高科技，现在，就让我们来试试这个小宝贝的威力。”
　　卡洛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球，亲吻着：“宝贝儿。”
　　瑞雅愣道：“那是什么？”
　　卡洛狠狠将圆球抛出。
　　祭司快速用斗篷包裹住小公主：“快躲！”
　　刺眼的强光和尖锐的声音在小球落地时爆发出来。
　　卡洛戴上墨镜，却同样被自己手动做的加强版□□闪瞎了眼：“糟糕……下次应该研究一下加强护目镜……”
　　祭司的眼睛看不见了。
　　但他没有慌张，他的一只眼睛变了颜色，冰蓝色的瞳孔被黑色浸染，眼前事物的轮廓都被勾勒了出来，祭司趁此机会，带着小公主夺路而逃。
　　“能力解封——天之眼！”
　　祭司来到冥世界，对神殿和虚无的预言之神说道：“祭司玄京，求问活路。”
　　天之眼这次总算是给了反馈。
　　他的眼前看到了一条路，那条路在黑暗中发着微光，指引着他方向。
　　这就是预言给的活路。
　　祭司抱着双手捂眼睛不停流泪的瑞雅沿着这条路奔跑。
　　瑞雅也看不见，但她听到了阵阵风声，大声问：“你是逃了吗？！”
　　“不然呢？”祭司说。
　　“逃的漂亮吗？”
　　祭司：“……很漂亮，风吹动着我的斗篷，咱们就像飞在黑暗中的白鸽。”
　　虽然比喻起来一点都不美丽，但瑞雅还是勉强接受了。
　　“那就原谅你的行为。”瑞雅说道。
　　过了会儿，祭司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没人追我们。”祭司松了口气，把瑞雅放在地上，看向四周。
　　瑞雅拼命揉着眼睛，也抬起了头：“唔……这是哪里？”
　　面前，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肮脏混乱，卫生条件堪忧，臭水横流，污血遍地。随处可见集结成一群的年轻混混打劫要钱，打架斗殴。
　　祭司愣了愣说道：“……是人？”
　　瑞雅：“我们是来到另一个国家了吗？”
　　祭司说：“恐怕不是。”
　　他从斗篷下伸出手，牵住公主，说道：“跟着我，低头走路。”
　　祭司压低兜帽，观察着四周，忽然一顿，快手快脚揉乱了瑞雅的头发，把她按进怀里，用斗篷遮住，一步一步穿过打架的人群。
　　入口处废弃的铁丝网上，歪挂着一张歪扭的牌子：避难营。
　　---
　　南多在垃圾堆里翻找了一把刀，拿在了手上，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长发给削了。他现在有了心理阴影，卡洛发疯时，会抓着他的头发控制他逃脱。
　　南多一边剪一边骂，委屈巴巴又强装坚强的掉了几滴眼泪，他揉了揉齐耳短发，揣着刀，去找隐蔽的藏身之处。
　　这里在没有做避难营时，是有名的贫民区。
　　五年前，他和黛儿来这里义诊过，那时候，这个地方就是这个样子，房子堆叠着，人仿佛也堆叠着，没有人清楚这里到底藏了多少人，各路黑帮、盗贼都在这里生存，丧尸从外界袭来这件事，并没有动摇这里的根基，反而使这里的各路头目们都发了笔横财——从市区来了很多带着家当的逃难者，这些可都是可宰的肥羊。
　　南多侧身挤进一处窄小的胡同，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尸体和垃圾，寻找着还未被占领的栖身之地。
　　对他而言，在这里生存比在城堡中更容易。
　　他毕竟是个医生，俗话说得好，医生可是劫匪都愿意留他一命的职业。
　　南多忍着恶臭，继续寻找着“合租室友”。
　　他拐过偏僻的角落，对上了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南多停了下来，望着那双眼睛。
　　很年轻，应该是个少年，南多迅速判断后，问道：“需要帮忙吗？我是名医生。”
　　少年说：“你在找住处吗，医生？”
　　“是。”医生说，“你应该受伤了吧，不然我们各取所需？”
　　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棕色的皮肤，碧绿色的眼睛，腰间挂着一堆钱袋和匕首，穿着怪异。
　　他说：“怎么说呢……我摸过了，你身上什么都没有，用什么给我治病？”
　　南多如同石化，好半晌，他找回声音，问道：“你……和瑞雅，还有一个白斗篷……你们是朋友吗？”
　　少年碧绿色的猫眼光芒闪烁：“你认识小公主和祭司大人？！”


第23章 重叠楼
　　“我叫薄伽。”
　　“南多。”
　　“你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对吧，你怎么看出我是公主和祭司的伙伴？”
　　“奇装异服。”南多说道，“你和周围的这些人不同，很微妙的不同，我看得出来，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薄伽撕给南多一根鸡腿，边啃边说：“实话说，我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过嘛，我不管在哪里都能活下来。当然，有伙伴更好。”
　　他在衣服上抹了手上的油，递了过去：“很高兴认识你。”
　　南多握住他的手：“我也一样。”
　　第二天天亮后，几架直升机在避难营上方盘旋。
　　南多看到玫瑰标志，缩在薄伽用纸箱搭建成的小纸屋中，薄伽昨天扛过了他的治疗，刚刚苏醒，正在转动手臂自我检查。
　　“效果不错呢，你真的是医生。”
　　“我要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南多说，“我是从现在的军方领导人家里逃出来的，她在找我……不，应该说，她们都在找我。”
　　薄伽说道：“你说天上那三架直升机吗？”
　　南多点头：“对。”
　　说完后，他愣了愣，忽然问道：“薄伽……你和公主他们，不是来自于一个世界？”
　　“不是啊。”薄伽轻飘飘答道，“你看出来了？我的世界要比你们更……怎么说呢，更靠前一些？不仅有直升机，还有飞艇。不过我生活在地下街咯，天上的城市是那些高等智能人才能居住的地方。”
　　南多惊讶了一瞬，喃喃道：“这个世界究竟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不同时间线，不同时空的人，竟然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薄伽说：“比起天上的，我还是要先给你提个醒，南多医生。”
　　“你说。”
　　“我从桥上直接掉到了这里，大约了解了情况。”薄伽说，“这个地方和我们的地下街差不多，黑街，有许多地下统治者，那可是连政府都无法撼动的存在，其中规模最大的组织在重叠楼开了个搏击场……或者说是奴隶区。”
　　南多皱眉：“是做什么的？”
　　“有钱人赌博的地方，不过不是寻常的赌博，桥牌扑克通通不赌，他们赌的是奴隶。”薄伽说道，“我这么说，不如你亲自去看。”
　　“我必须要去吗？”南多疑惑道。
　　“必须呢。”薄伽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天上有人在抓你，地上也同样不安全，八点之后，会有组织上街寻找腿脚健全的人，拉到搏击场参加赌博，你这样扎眼，迟早要被抓的。”
　　“那你为什么……”南多话还未说完，薄伽就亲自演示了他自己为什么不必担心这些。
　　他消失了。
　　“……喂，少年！”
　　“在呢。”面前的空气说道，“我可是会隐身呢。”
　　南多提出了疑问：“连同衣服？”
　　“这要在我身上待够一个小时，这些衣物挂件匕首就都能隐身。”薄伽说道，“可能吧，我这些天摸索出来的。”
　　少年的声音又近了些：“我建议你与其被抓，不如我给你些金子，你自己到搏击场凑个热闹，门票靠金子换，有金子的人进场，可以参与投注，不会被抓去做奴隶。”
　　“你有？”
　　“当然。”薄伽说，“我可是神偷。”
　　他恢复正常，显出身形，手中多了个金戒指，说道：“你把这个戴上，我刚刚和你说话的间隙，到外面的街道上顺手摘的。”
　　南多震惊了。
　　薄伽：“还需要再找一些目标，只是门票还不够，你还需要点本钱……八点之前，八点之前，我们一定要进入重叠楼。”
　　重叠楼是这里最高的建筑，歪歪扭扭，楼层大小不一，挤压在一起，仿佛一座座房子不顾承重叠上去的。
　　薄伽顺来了许多衣服装饰，搓手道：“伪装一下吧，医生。”
　　十分钟后，南多大变身。
　　他顶着绿色娃娃头，绿嘴唇，破洞丝袜，踩着鲜红色的高跟鞋上街，看不清眼睛的浓艳烟熏妆，把他的五官糊的一塌糊涂。
　　然而即便如此，仍是有人会趁机拍他的屁股：“出个价吧，小妞。”
　　不过，一般这么说的人，下一秒就会发现，钱夹里一张钞票都不见了。
　　南多冷漠转身，幽绿色的耳饰闪着光。
　　“耳坠很配。”薄伽再次显形后，夸道。
　　“我父亲送妈妈的结婚礼物。”南多说，“什么都没了，只有它还在……”
　　薄伽：“我盯上了个新的目标，最后一次，南多医生。”
　　“好吧……”
　　薄伽：“名字真的应该也换掉，你再考虑一次南希这个名字？”
　　“拒绝！”
　　南多站在又脏又臭的小巷口，果然，旁边抽烟的大块头走了过来。
　　隐去身形的薄伽准备下手……
　　“警报——警报——”
　　街上忽然传来刺耳的警铃声，一排排小机器人大声喊着警报，分散到了各个街区。
　　与此同时，天上的直升机向下抛洒大量的纸张。
　　突然出现的机器小人令南多目露惊恐。
　　“她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科技提升如此之快？！还是说，她盗用了另一个世界的最高科技？
　　“元老院最高指示，元老院最高指示，避难安置区所有居民请注意，现在公布元老院通缉令——”
　　小机器人在墙上投射出了通缉令，以及他们在花厅喝茶时的影像。
　　与此同时，直升机抛洒的纸张也飘到了南多的手中。
　　瑞雅公主和祭司的脸，以及自己的脸就在纸上，清清楚楚。
　　——通缉令，A类通缉犯，001，疑用名：Rhea，悬赏：10000金。
　　A类通缉犯，002，疑用名：斗篷，悬赏：10000金。
　　A类通缉犯，003，姓名：南多·林，悬赏：13000金。
　　大块头搓着下巴，手指叩在南多的照片上，说道：“有些眼熟……”
　　一张纸悬在半空，不久后，纸变成了纸团，扔了出去。
　　薄伽的声音响起：“不要慌张，跟我来。”
　　大块头抬起头，瞥见南多离开的身影，忽然：“喂，是这个耳坠吧！”
　　南多一愣，迈开长腿奔跑起来。
　　那些小机器人拉起警报，一路追随：“发现目标，发现目标，正在比对……”
　　“核实中……比对成功，目标003确认，正在汇报……”
　　薄伽指路，南多冲进了小巷，靠着苗条的身材从窄小的墙面缝隙中挤出去，脱掉高跟鞋，反方向扔去。
　　薄伽：“耳坠我替你收好了。”
　　南多一摸耳朵，心空了一下，回头一看，耳坠就在薄伽身上，他也不好隐身了，跟着他一起奔跑起来。
　　“前面有人，走这边！”
　　薄伽带着南多猛地拐入左边的黑暗通道，只听“啪嗒”一声，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墙面反转，将两人甩进了暗道。
　　一把冒火的剑抵住了南多的脖子。
　　“……”
　　这里藏的有人。
　　四人一起抬头，同时怔住。
　　机器人带来的警报声从旁边呼啸而过：“失去目标，失去目标。”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轰鸣了三分钟后，渐渐远去。
　　瑞雅收回剑，低低吹了声漏风的口哨。
　　剑柄上的小金龙蹦了出来，爬上瑞雅的肩膀，张开嘴，喉咙里燃烧的火苗充当蜡烛照明。
　　“你们……”南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瑞雅离近了看他：“……是他吗？”
　　祭司：“是吧。”
　　变化这么大，祭司也是靠眼神和身形来确认的。
　　瑞雅又看向薄伽：“唔，小盗贼，你在这里！”
　　薄伽眨眼：“又见面了呢。”
　　“……对不起，连累你们被通缉。”南多深深弯下腰。
　　祭司说道：“怎么说呢，也是因为我们的原因，你的那个妹妹，太强。我们逃过来之前，和她打了一架。”
　　瑞雅：“不过我们逃得很漂亮。”
　　薄伽：“哈哈哈哈，想看。”
　　“这是哪里？”南多问。
　　祭司说：“预言给的藏身之处，只是短暂藏身用的，预言提醒我可以在这里和伙伴重逢。”
　　瑞雅：“看来这次准了。”
　　祭司：“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有答案，但只要有答案，每次都准好吗？”
　　南多：“我不知道卡洛已经让科技发展到这种程度。”
　　“这是丧尸那个国家的技术。”祭司说道，“我和瑞雅昨晚偶然听到的，这里有人在组织反抗。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边界的存在，组织了一批人马计划跨过边界到丧尸的那个国家偷盗技术。”
　　瑞雅：“所以我们原本打算到重叠楼去。”
　　薄伽：“好巧，我们也想到哪里去。你要去赌博吗公主殿下？”
　　“组织者头目在重叠楼。”祭司说道，“他们在重叠楼第三室准备了跨越边界的车，我和瑞雅打算借助车队突破边界。”
　　薄伽：“……我无所谓啦，听是听不懂，你们决定。既然又遇到了，那就一起行动，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南多说：“我原本是想在这里藏一阵，等风声过去，就到实验室确认答案。”
　　“实验室到底是什么？”小公主问。
　　“就是控制这个世界，让大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南多说道，“我要去找到原因，摧毁它。”
　　薄伽道：“听不懂呢，不如祭司大人先做个预言吧，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祭司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说道：“交换信息，去重叠楼，做行动规划，摧毁实验室。”
　　南多：“这就是预言的回答？”
　　祭司点头：“这是踏上活路的办法。”
　　瑞雅和薄伽说了一样的话：“不懂，但照做吧。”


第24章 重叠楼中的斗兽场
　　四个人围着微弱的小龙烛火，交换彼此掌握的信息。
　　南多先提供了四个妹妹分别的能力：“安攻击力超强，她有一把枪，血里带的，血弹一旦击到你，就能在你的身体里爆开，抢夺生机。但她不能远程作战，射程很短。”
　　南多顺便还给小公主科普了什么叫射程。
　　小公主：“就之前见你时，你手中的那个超级吵闹的黑棍子……”
　　“那就是枪。”南多捡起木棍在地上画出轮廓，还给她讲了原理，科普了什么是子弹。
　　“贝拉有两个能力……”南多说，“一个是近身作战，她有个自小就带在身边的血鞭，还有一个就是玫瑰傀儡，就是移动的血玫瑰人，替她传话，没有攻击性。”
　　“卡洛。”南多顿了顿，说道，“我没见过她正经的使用过能力，之前和她不是很熟，因为她这个人，很孤僻，总是待在她自己的房间捣鼓奇怪的东西……”
　　“喂，她能力很多的。”瑞雅纠正，“眼花缭乱，什么都有。”
　　“她的能力应该是头脑。”祭司忽然开口，“我认为，她的能力就是你所说的，那什么……高科技。”
　　祭司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理解起来很容易，没有公主那么慢。
　　南多说道：“她危险性目前最高。最后，我说一下黛儿和现在的情况……”
　　南多说出了他的猜测，出乎意料的，三个人都消化了这个信息。
　　“也就是说，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有意识袭击我们的丧尸，是人为造成的？”祭司说道，“而这个人为，就是卡洛通过高科技控制了黛儿，使黛儿的能力进化后，控制了这里的血族丧尸，然后再由这些血族丧尸控制普通的丧尸？”
　　祭司一层层把它剥离下来，竟然比南多描述的更好懂了。
　　薄伽：“我明白了，那么，我们想要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就需要找到实验室，把那个控制黛儿的高科技打败就可以了？”
　　薄伽抓住了逻辑链最顶层。
　　目标一下子清晰了！
　　南多说：“边界怎么办？如果边界还是破的，这种情况就不可避免还会再发生……那个世界的高科技和丧尸仍然会源源不断进入这个世界。”
　　瑞雅：“这么说来，最先补上的应该是边界？”
　　祭司说道：“重叠楼的那些人会有组织的去探索边界，我们是先跟着他们去边界，还是先解决实验室？大家决定。”
　　南多：“投票吧。”
　　薄伽：“重叠楼，我可以帮你们打探情报。”
　　祭司：“……重叠楼吧，主要我们现在对实验室一无所知。”
　　南多说：“我大概可以判断实验室在哪个位置，控制黛儿的那个高科技仪器需要钥匙才能关闭，钥匙只有卡洛知道。”
　　瑞雅拍板：“那就去重叠楼。”
　　他们决定的很快，接下来，由薄伽先出去探风。
　　薄伽回来时，顺手还给了他们进重叠楼的赌资，慢慢两大盒金条和珠宝。
　　“现在的难题是你们如何平安进入重叠楼。”
　　南多想了想，说道：“少年，你能偷来摩托车吗？”
　　瑞雅：“……那是什么东西？”
　　“电驴。”薄伽回答，“就当它是电驴吧，公主殿下。”
　　“斗篷给薄伽，他说只要东西在他身上待够一小时就可以一起隐身。”南多指挥道，“乔装打扮的差事交给我。”
　　薄伽披上斗篷，托着腮看南多用废弃的颜料“糟蹋”瑞雅和祭司。
　　瑞雅的头发染成了黑色，高高束起，脸被南多用巧克力酱涂成了棕色，还换了一身不太合身的骑装。衬衣裤子，一双不合脚的马丁靴。
　　而祭司比她更糟糕，生生从月神被南多涂抹成了乞丐老头儿。
　　薄伽还真的把摩托车搞来了。
　　南多跨上摩托，由薄伽指路，载着两个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奔向重叠楼。
　　进门前，他们和机器小人擦肩而过，有个机器小人呆愣了几秒，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飞奔起来：“停车检查，停车检查！”
　　“可怕……”南多说，“这种我只在科幻小说中读到过，竟然让卡洛实现了。”
　　直升飞机在天上盘旋着，广播着：“希望安置区的居民配合军方检查……”
　　南多冲进了重叠楼，下车就跑，他从箱子里抓出一堆首饰，塞给看门的两个魁梧的黑西服，带着两个人爬上楼梯。
　　楼梯弯弯绕绕像个纷乱的迷宫，南多在犄角旮旯处发现了电梯，趁机给小公主上了一课。
　　小公主好奇地睁大了眼，一阵头晕后，她还想再玩。
　　南多：“乖，等拯救了世界，你爱怎么玩怎么玩，一个电梯而已！”
　　他抓起小公主的手腕，迈开腿跑进人声鼎沸的大厅，而身后的祭司视线落在两个人的手上，脸色不太美妙。
　　过了不久，薄伽显出身形：“进了这里后，军方的人也找不到你们了，放心好了。”
　　南多看着眼前巨大的赌场，当场怔住：“这是……”
　　“这是八楼。”薄伽说，“天堂极乐园，是一个叫风的组织管辖的地盘，在这里你什么都赌，你赌博的同时，九楼会有人同时赌你的输赢，每个进场的人都需要交够赌金，如果你输了，就要沦为奴隶，到搏击场翻盘。这里有很多人会故意输光身家，到搏击场赌运气。”
　　南多：“楼竟然有这么高……”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层楼！
　　瑞雅却问：“搏击场有什么运气？”
　　“上了搏击场，就是一对一决战，只要你运气好，赢了对方，就能获得对方所有的能力，受到搏击组织者们的欣赏，他们就会给你金子，你可以返回赌场继续赌博游戏，就这么简单！”
　　从没见过赌场的小公主好奇极了，抓着薄伽问清楚了，说道：“我们要赌吗？”
　　“我们不仅要赌，还要输。”薄伽说，“这样才能见到重叠楼的组织者，套到消息，跟着他们到边界去瞧一瞧。”
　　南多：“我们仔细计划一下，输一个人，到搏击场……然后确保在搏击场能赢。”
　　“我来！”瑞雅积极举手，两位男士都不同意，倒是小少年说，“我觉得可以。”
　　南多：“怎么能让她涉险！”
　　“她看起来很好骗，性格单纯。”薄伽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让我最弱的士兵上场和她比试，而且她看起来也像是会输钱的女人。”
　　祭司仍然不同意。
　　薄伽：“我们可以帮助她，绝对能赢的。”
　　小公主：“反正我要来一局！”
　　她押上了一袋金子，开始了平生第一次的赌博。
　　薄伽分了钱，说道：“你们也要去，先生们，这里的规矩是，要么赢够出场费一百万，要么输光，不然你离不开这个大厅。”
　　“……”祭司说道，“我有预感，我们都会到搏击场去。”
　　不到半个小时，南多和祭司赌光了所有金子，被塞进了预备电梯，即将运送到地下的搏击场。
　　祭司找不到瑞雅，担忧道：“也不知道她是先我们下去，还是仍然在这里……”
　　祭司和南多被带到了地下室的侯赛室，这里有个小小的窗户，正巧能看到搏击场上的情形。
　　搏击场坐满了观众，大声喧闹着，而场上，两个魁梧的男人正咬得难解难分，二人身上都血肉模糊，或者断手，或者断脚。
　　南多：“……这不叫搏击场，你知道罗马斗兽场吗？以前供统治者和贵族寻欢作乐的一种残忍的搏斗方式，让奴隶在这里互相残杀，活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一旦奴隶受伤，就会被奴隶主扔进兽笼喂老虎……”
　　祭司：“希望瑞雅不在这里。”
　　瑞雅确实不在这里，她运气极好，对赌博这件事，仿佛得心应手，上手的十分迅速，再加上有薄伽帮忙作弊出千，很快，小公主的资产就达到了一千万金。
　　九楼观察着赌场的组织头目拿起手杖，点了点屏幕上的瑞雅：“把这个黑头发的女人请来。”
　　瑞雅的赌金翻到三千万金的时候，被两个黑西服墨镜光头男请到了九楼。
　　玫瑰金的电梯打开，瑞雅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里比她父王的皇宫要繁华的多，到处都是水晶吊灯，灯火通明，对面的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显示屏，亮着光。
　　一个墨镜白发老头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皮鞋踩在一张巨大完整的老虎皮上。
　　“你的名字。”老头说。
　　瑞雅发现，他背后的那些显示屏中闪烁的画面，正是八楼赌场的画面。
　　瑞雅说：“瑞雅，是个公主。”
　　老头似乎笑了，但很短暂。
　　他的手杖敲了敲地面，说道：“你的运气很好，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好运气的赌徒。”
　　“过奖了。”瑞雅谦虚道。
　　“所以，我想请你当我的参谋。”
　　他的手杖又在地面上敲了三下，左边一部电梯打开了门。
　　“随我到搏击场去。”老人说，“告诉我你要押哪位勇士，如果赢了这次，我会给你一次提出愿望的机会，重叠楼风家的人，从不违背承诺。”
　　唔，这和大家最初的计划有点不同。
　　隐身的薄伽悄悄告诉瑞雅：“你猜怎么着，我到搏击场看了呢，祭司大人和南多医生已经成为奴隶，马上就要上场了。”
　　“真的吗？”瑞雅说道，“那就成交！”
　　老头微微笑了笑，慢悠悠走到电梯口，请瑞雅先上。
　　“来路不明的公主，请，女士优先。”
　　瑞雅走进电梯，紧盯着光芒变动的按钮。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搏击场，门开后，红毯铺开，两旁的人纷纷鞠躬行礼，瑞雅走到了老头的前面，根本没有在意顺序的问题。
　　两旁的黑西服就像在恭迎她的到来，引她做到了豪华看台上。
　　老头看着她直接坐上最上面黄金打造的椅子上，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伸手阻止了身边人，坐到了瑞雅的旁边。
　　底下的搏击场上，油头粉面的主持人拉过麦克风，高声欢呼道：“接下来，是奴隶团战，2v2，首先出场的是蓝方，肌肉山和黑马褂！天啊——肌肉山可真是个大块头，我敢保证，他一只手一定能把敌方的脑袋瓜捏碎，黑马褂虽然年纪大了，但看起来气定神闲，他可是连赢六场的老人，大家可要小心他背在身后的那双手，神出鬼没，会像毒蛇一样取走性命哦——”
　　老头看向瑞雅：“你有什么看法？”
　　瑞雅：“他俩好丑。”
　　“下面出场的，是今天的红方奴隶团，哦，我的天啊，是两个瘦弱的新人——看起来刚刚输了赌局，这么衰的运气，今天能否有惊人逆转呢？”
　　瑞雅忍不住站了起来。
　　场上，祭司和南多一脸无奈地站着，跟对方比起来，他俩浑身冒着黑气，确实很衰。
　　瑞雅：“要赌谁能赢吗？”
　　老头道：“不错。您会押给谁呢？”
　　瑞雅指着祭司和南多：“押他俩，赢不了我亲自干掉他们！”


第25章 魑魅魍魉
　　25 魑魅魍魉
　　肌肉山大块头可能有两米， 南多和祭司加起来也没有他的块头大， 南多看了他一眼，就不愿再看第二眼。
　　“这家伙的脸上都练出了肌肉！”
　　肌肉已经把大块头的五官挤不见了，不是南多夸张，他敢打赌，肌肉山轻轻一拳下来， 祭司和他都得陷进地下二层去，直接在重叠楼入土，与世长眠。
　　肌肉山下半身只围了个布条，几个工作人员爬上爬下， 为他擦亮了肌肉块， 涂上了油。
　　南多又看向肌肉山身旁佝偻着背的黑马褂小老头， 他戴了个瓜皮帽， 一副老式墨镜，留了两撇山羊胡，始终背着手，沉默地站在肌肉山身旁，一言不发。
　　南多：“有作战计划吗，优等生？”
　　祭司没了斗篷， 无处安放的长发拖在地上， 赛场上温度很高， 观众们的热情欢呼就像一阵阵的热风， 祭司擦了脸，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小公主听不到场上的声音， 远远看见祭司的白脸又露了出来，舒坦极了，嘟囔道：“就算是看脸，也是你俩赢。”
　　身旁的黑西装老人笑容儒雅：“可他们刚刚从八楼输光所有家当，你觉得这样的运气，能够赢对面两位……已经连赢数场的奴隶吗？”
　　“真正的运气不在一时。”小公主说道，“此外，他们不是奴隶，所以一定会赢。我以公主的名义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折辱我的公主之名。”
　　小公主说完，站了起来，高声道：“祭司，南多，赢了他们！”
　　南多没听到，但祭司听到了。
　　他诧异转头，看到了豪华看台上的瑞雅。
　　祭司：“……为什么？！”
　　南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扶额长叹：“别告诉我她是赢够了一百万，被邀请到这里观看比赛的！”
　　这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错了呢，南多医生，公主没有赢一百万。”
　　南多：“我就说嘛……”
　　“公主赢了今天的全场最高金额，三千万金，按这个势头再赢下去，一个通宵后，就能押上这栋重叠楼了，所以，她是作为lucky女王被邀请来观看奴隶比赛的，而且，还会代表风组织，把赌注押在这局奴隶比赛上，如果她赢了，风组织为她实现一个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这是对幸运女神的优待。”
　　南多和祭司：“……”
　　她到底是什么运气！
　　祭司：“所以她押的谁？”
　　“小公主追求赢的漂亮。”隐身的薄伽少年说道，“再怎么看，对面两位也达不到这个条件吧？勉强就你俩了。”
　　“是这个道理。”祭司笑了。
　　他分配了作战计划：“我主攻，先解决掉大块头，你来盯着那个古怪老头，薄伽……”
　　“在呢。”
　　“你会不会在这里助战？”
　　“我站在幸运女神这边。”薄伽少年说道，“幸运女神嘱咐我，不仅要让你们赢，还要你们赢得漂亮！但我并不会搏斗术，所以……还要看你们提供机会咯。”
　　南多退后几步，让出位置：“看你了，优等生。”
　　薄伽说道：“对了，小公主想看看您的医术是否精湛，如果想接这台手术，就摸一摸口袋。”
　　南多将手放入口袋，狠狠一怔，掏出一把手术刀来。
　　南多：“……多谢。”
　　起码不是赤手空拳，但手术刀……根本派不上用场，他还是乖乖观战，寻找那个黑马褂老头的破绽吧。
　　锣鼓声震耳欲聋。
　　瑞雅放下堵耳朵的手，看向场内。
　　肌肉山握拳，重重砸向祭司，就像一台重型坦克，只一拳，碎石迸裂，尘土飞扬。
　　烟尘消散后，众人纷纷站起身探头望去，想看碎裂的地板下是否镶嵌着血肉模糊的祭司。
　　解说骑在场地外的围栏上，大声说道：“肌肉山的第一拳打空了！！看来对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现在我们来看看场上的支持率！虽然肌肉山打空了，但支持率却依然在飞速上涨，已经突破三万票了，让我们看看红队的支持率，目前仅有一千多票！”
　　公主老头问：“那个叫什么屏幕的东西，那上面是什么意思？”
　　“一票等于100金。如果你赢了，赢的可以分掉大赛的奖金，并且获得你的勇士。”
　　“我们押他俩了吗？”
　　“我一向信任Lucky Queen的运气，运气代表天意，天意决定输赢。”老头儿说道。
　　祭司一连躲过十多次袭击后，肌肉山咆哮了起来，撕下了兜裆裤。
　　全场观众沸腾了。
　　南多：“哈？”
　　祭司罕见的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看台上的瑞雅，哪知这小家伙竟然好奇到站起来看。
　　祭司：“粗鄙不堪。”
　　南多：“速战速决好吗？别躲了。”
　　祭司：“旁边那个老头为什么一动不动？”
　　南多：“我用头发丝儿想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在等出手的机会。”
　　“提防点。”祭司说，“我要解封能力了。”
　　他说完，一道弧光划过，场上的白炽灯化为丝弦，绕上祭司手指上的水戒。
　　祭司的手遮挡住眼睛，他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眸渐渐变深。
　　“能力解封——月华弦！”
　　无数丝弦如绸缎般缠绕上肌肉山，却没有穿透他的肌肤。
　　解说激动道：“这是本场第一次出现能力！！看样子是个水属性的，不知能否打败肌肉山呢！”
　　肌肉山被月华弦缠上，细细密密如同蚂蚁噬咬的疼痛令他开口大吼。
　　这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祭司的月华弦分崩离析，而肌肉山却又变大了一号，魁梧的肉身如同涂了一层金。
　　解说声音昂扬：“肌肉山不甘落后，再次使用了他的拿手能力——金刚不坏之身！”
　　祭司跳开，卷起南多手中的手术刀：“借来一用。”
　　月华弦缠绕着手术刀，再次袭向肌肉山，果然，肌肉山的身体如同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南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对面一直静立不动的老头，摘掉了墨镜。
　　老头喃喃道：“时机到了。”
　　南多：“优等生，小心了，这小老头有动作！”
　　只见黑马褂扎了个马步，双手右移左，又从左移到右，气沉丹田，喝了一声：“起！”
　　地面上忽然扩散出巨大的金色圆圈。
　　“五行八卦阵！”老头喝道，“定！”
　　祭司脸色一变：“南多快闪！”
　　南多脸要能再白点，就能刷大墙了。
　　他汗津津道：“呃……我动不了了，什么情况？”
　　老头摸着山羊胡子，微微点头。
　　肌肉山飞奔过去，举起拳头，狠狠向南多砸去。
　　祭司咬牙将月华弦尽数放出，试图缠住肌肉山的铁拳，然而只是减缓了冲势。
　　只听“轰”的一声，地面震了三震，砖块飞溅出去，砸伤了许多看台上的观众。
　　然而在场的观众依然沸腾了，他们跳起来鼓掌，大声喝彩。
　　解说声音更是激动到颤抖：“肌肉山在八卦神通老儿的配合下，率先解决掉了场上的娃娃头拖油瓶……”
　　尘烟散去，碎裂的地板处，开出了一丛丛的血红色玫瑰，而南多浑身是血，就躺在这玫瑰之冢上，紧闭着双眼。
　　瑞雅站了起来，甩掉不合脚的马丁靴，光脚走下看台，来到旁边。
　　“南多！”
　　解说：“死的很漂亮！”
　　肌肉山向老头一勾头，黑马褂老头再次起阵，试图抓住身形敏捷的祭司。
　　“天上地下，我让你停，你就得停！”老头捏了个诀，睁开绿豆小眼，爆喝一声，“八卦神通阵，起！”
　　祭司被钉在原地，肌肉山高高扬起拳头，向他砸来。
　　玫瑰花丛抖了抖，南多高举起一只手，吐出一口血，用残破的声音说道：“优等生，谢谢了。能力——残血。”
　　“将你的生命，换给我。”南多说，“到鬼门关，替我还债吧。”
　　快要挨到祭司的硕大拳头硬生生停了下来，带起的劲风扬起了祭司的银色长发。
　　肌肉山忽然仰起脖子，痛苦地捂住了心脏，三秒过后，他轰然倒地，金光渐渐散去，恢复了两米的原身。
　　——看肌肤的颜色，竟然像被谁吸干了血。
　　南多从玫瑰花丛中起身，容光焕发，腿脚灵活。
　　他擦去唇边的血，微微笑了起来：“解决掉一个。”
　　虽然疼，但他的能力，非常好用。祭司刚刚缓解了肌肉山的拳头冲击，肌肉山没能干掉他，他还幸运的剩一口气，发动讨债能力。
　　瑞雅开心地一拳砸在围栏上，大喊：“南多，好样的！！祭司，就看你了！”
　　祭司说道：“很好，现在轮到神棍们的较量了。”
　　解说激动到哆嗦，他从围栏上一头栽下去，用脚夹着麦克风，歪着脖子大叫：“惊天逆转！！惊天逆转！！告诉我场上都发生了什么！天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魔术师吗？！他干掉了肌肉山！！这个娃娃头竟然干掉了肌肉山！！欢呼吧！！那一千多个红队的支持者，你们今晚抱着金罐睡觉的几率现在是——五五开！！”
　　“为我取胜吧！”小公主也像个狂热的赌徒，抓着栏杆大声叫着，“祭司，要漂亮的赢！！”
　　祭司从旁边一抓，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件白色的斗篷。
　　他披在身上，终于不再淌汗。
　　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冷静了许多。
　　隐身的少年悄声说道：“小心呢，那个黑衣服可不止会定身。”
　　小老头的山羊胡翘了翘，手向前一推，八卦在掌，他合拢双手，默默念了个决：“魑魅魍魉！去吧，去拿你们的第四十九个魂魄吧，吃了他！”
　　青面獠牙四小鬼手持刀枪剑戟，从老头的手掌中如青烟般冒出，向祭司扑来。
　　祭司雪白的斗篷飞扬着，他收回月华弦，再一次运用了那个残暴的能力。
　　“能力——暴风屠城！”
　　疯王狂笑着飞出来，旋转着收割魑魅魍魉，逼近它们的主人。
　　老头心头一颤，挪动了脚步。
　　就在他心生俱意的一瞬间，一把刀没入了他的胸口。
　　金阵破碎。
　　魑魅魍魉也消散为烟。
　　公主翻过围栏，高举着手：“我就说过！”
　　我永远不会赌输！


第26章 风组织
　　26 风组织
　　全场寂静后， 观众们沸腾了。
　　解说扬声说道：“我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一瞬间决定了胜负，快看，黑马褂神通大师的头顶浮出了战败者的能力。不知我们的胜利者会如何瓜分战力品，历来都会有胜利组合为了争夺能力再次决斗，今天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一幕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
　　黑马褂扑倒在地上，而在他头顶的上方，浮出了一枚半透明的小方块。
　　“这不是……”祭司走上前去。
　　南多好奇道：“这是什么？”
　　隐身的薄伽说道：“我们在山海国遇到过这种情况呢，当时这些小方块还导致了世界大乱。”
　　“这种不是人人都有的……”祭司说道， “但只要战败， 你所拥有的能力就会通过这种方块显示出来， 可以被战胜者拿走。”
　　南多伸出手指， 点了点那个半透明方块。
　　方块在他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化成如水一般的蓝色光环，南多连忙离开它，它再次恢复为方块。
　　“看起来……像某种高科技玩意。”南多说道。
　　主持人翻过围栏，还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光脚的小公主同他一起过去。
　　主持人说道：“这位应该是今天买下两位战胜者的lucky queen， 看样子， 第一次参加对决的战胜者们不知道如何取得战败者的色块。”
　　全场围观观众齐声大喊：“亲吻他！亲吻他！亲吻他！”
　　“亲！”
　　“亲！”
　　“快亲啊！”
　　祭司和南多一脸茫然。
　　“亲……谁？”他俩还诡异的对视了一眼， 脑海里浮出奇怪的想法。
　　主持人捋了把夸张的飞机头， 骚气道：“由战胜者亲吻战败者，获得他的能力， 时间有限，心脏停跳五分钟之内，快一些决定！你俩谁来为这个战败者一记送别吻呢？”
　　“……”祭司和南多纷纷谦虚道，“你来吧！”
　　主持人：“场上头一次出现了奇怪的现象，我们的胜利小组非但没有起争执，还谦让了起来！令人震惊！”
　　场上一些观众表达了不满。
　　“快打起来啊！”
　　“你俩争夺起来啊！”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祭司站了起来。
　　“拒绝。”他说。
　　南多耸肩：“我也一样。”
　　方块消失了。
　　公主一针见血：“可怜的，他如果稍微齐整点，我想你们就会亲吻他一下吧……”
　　少年薄伽笑道：“如果是个漂亮的姑娘，两位一定会打起来。”
　　祭司和南多纷纷咳嗽起来，仿佛一瞬间全都患了重感冒。
　　看台上的儒雅老头拄着手杖，站了起来。
　　身边的墨镜黑衣人上前为他擦汗。
　　老头说道：“请今晚的幸运女神到九楼来，顺便……买下这两个奴隶，请他们同席用餐。”
　　“明白。”
　　----
　　瑞雅他们有了洗澡换衣服的机会，一切拜幸运女神所赐，就连薄伽也泡了澡，当然，他仍然是隐身状态。
　　泡澡时，他还开了个玩笑，他站在水池旁，迟迟没有下水，祭司忧心道：“薄伽，你该不会和公主在一起泡澡吧？”
　　薄伽：“我想过。不过我认为祭司大人会不高兴的。”
　　南多顶着毛巾，舒坦地笑：“为什么他会不高兴呢？”
　　薄伽说：“您知道的，南多医生，你也看得出来。”
　　于是，两个人大笑着击掌，也不知道在薄伽隐身的情况下，这二位是如何达成的默契。
　　小公主很久没有香喷喷了。
　　她换了新衣服，还有了一双合适的鞋，而且，没有鞋带——是拉链。
　　裙子并非她之前穿的裙子，要比她的裙子短，只刚刚到膝盖，恐怕被她的父王看到，免不了要指责她形象不雅。
　　祭司和南多早已洗完入座。
　　“幸运女神。”黑西装老头坐在长桌的最末端，举起酒杯向她示意：“到这边来。”
　　“您今日的幸运，为我们组织带来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瑞雅坐下，并夸赞对面的两位男士：“不错嘛，终于不奇怪了。”
　　祭司终于舍得好好打理他的头发，梳通顺后束了起来，而南多洗去了头发上脏兮兮黏糊糊的荧光绿色，瞧起来体面了不少。
　　“薄伽呢？”
　　少年扔过来一只苹果，并且显出了身形：“我在这里。”
　　“你果然还有朋友。”老头并不惊讶。
　　瑞雅说道：“你之前承诺，如果我们赢了，你就答应我们实现我们的愿望。”
　　“只你一人。”老头和善道，“我们借了幸运女神的运气，自会给幸运女神报酬。这是符合天运的规则。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在此之前，我们能问个问题吗？”祭司说道，“我们想知道搏击场那个能力块是怎么回事。”
　　老者微笑道：“这是在阿沙迈家族发现边界后，忽然出现的。之前我们的搏击场，死了就是死了，后来……我们发现，有一部分具有特殊能力的人在死后，会出现这种色块。当战胜者亲吻战败者额头，并说出：‘你的能力我收下了’，这样的话时，就能取得战败者的能力。我们称这个为，剥夺仪式。”
　　祭司若有所思，并看向了瑞雅。
　　南多问：“阿沙迈家是什么时候发现边界的，你们怎么知晓？”
　　“风组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老头说道，“我们风组织是做买卖消息起家的，我是第八代当家，我们知晓一切。”
　　南多迟疑，老者看向他，说道：“你叫南多·林，是阿沙迈第十七代伯爵夫人的私生子，你生父是一名中学老师，二十六年前去世，之后，你就从我们的消息网中消失，看样子是被阿沙迈家藏了起来，直到传出婚讯。”
　　小公主托腮，看向南多。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我们可以用什么来换取消息？”
　　“看消息的价值。”老者说，“我会根据价值单独开价。接受，就告诉你们，不接受，交易作废。当然，这位公主还有提出愿望的机会。”
　　“阿沙迈家现在的状况，你会开多少。”南多说道。
　　老者伸出一根指头：“1金。”
　　几个人大吃一惊：“……这么便宜吗？”
　　“因为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个消息没有价值。”老者说道，“阿沙迈家昨晚发生了变故，阿沙迈家三个当家，两个死亡。如今掌握军队和元老院的，是卡洛阿沙迈。”
　　南多惊到拍桌而起：“……不可能，血族血亲之间无法自相残杀！”
　　“卡洛有属于她的武器。”老者说道，“另一个世界的科技。”
　　祭司问：“你说的另一个世界，是北边破裂的边界吗？”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这要看你们知道什么了，我们可以用消息换消息。”
　　薄伽说道：“你们就是之前说要探索边界的组织者吧？”
　　南多问道：“你们掌握了多少？”
　　老者站起身，笑望着窗外，说道：“我们从得知卡洛发现边界时，就也开始探索边界。我曾经试图组织过血族的那群疯子执行计划，可行动失败了……”
　　祭司沉思了许久，问道：“你的立场是？”
　　老者说：“我只想拯救无辜的人和这个世界，风组织不能在我的手中走向灭亡。我想阻止丧尸和那群血族……”
　　他喝干酒，说道：“所以，我开启了搏击场计划，希望找到强有力的帮手，一同完成拯救计划。”
　　祭司问：“我能听听你们的拯救计划吗？”
　　“这个价值很高。”老者说，“要听听我的开价吗？”
　　他指了指薄伽，指了指祭司，又指了指南多。
　　“我要你们，加入探索小队，完全参与这个计划，越过边界。”
　　公主说道：“你要他们去做什么？”
　　“寻找血清。”
　　公主和祭司愣住了，一头问号。
　　南多：“……血清吗？”
　　薄伽：“唔，血清啊。”
　　“可以治愈丧尸，使这个世界恢复正常的血清。”老者说道，“它在边界那头，那个世界的实验中心，黑盒子生物公司。”
　　南多问他：“你知道卡洛的实验室吗？”
　　“我知道。”老者点头，“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需要带回血清，也需要炸掉卡洛阿沙迈的实验室，杀了终极控制器里的黛儿阿沙迈。”
　　南多猛地握紧了拳头。
　　老者慢悠悠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行动，你可以不参与。”
　　“只能……杀了她吗？如果有控制那个……所谓终端控制器的钥匙，能不能……”南多语不成句。
　　老者温和笑着，却吐出了残忍的话语：“黛儿阿沙迈已经死亡，她已不再是她，她现在是控制这个世界的终极武器，只有摧毁她，才能彻底组织我们的世界走向末日。”
　　小公主忽然发言：“你这个计划，并不只需要两次行动，我们还需要杀掉卡洛。”
　　南多两眼无神，深深叹了口气。
　　“你说的不错，幸运女神。”老者说，“这也是我挑中你的理由。”
　　“那个有丧尸的世界，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卡洛打开了边界，就如同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灾难降临大地后，永远都有希望……而希望，就是幸运女神的降临，如今，时机正好，我们有救了。”
　　老者看向瑞雅，说道：“你们三个，查不到任何的信息，这就说明……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魔盒里的灾难，而是从天而降的希望。从你们到来那日起，你们就有了拯救这里的使命。”
　　瑞雅一摊手，表示：“你是我见过最会夸赞的人了。”
　　“所以，我现在是否能聆听公主的愿望？”
　　“暂且保留。”瑞雅说，“你们的人马什么时候出发，我是指，去边界。”
　　“今晚。”老者说，“会有人为你们指路。”
　　“那个人识路吗？”瑞雅想起不靠谱的南多。
　　“她识路。”老者说，“因为她就是那个世界的人。”


第27章 生化博士
　　27 生化博士
　　公主见到了老者口中， 识路的那个人。
　　是个高个子女人， 亚麻色短发，看起来像受了伤，脸色很不好。
　　她的唇发紫，人也虚弱，但站在人群中， 就是天然的带路者。她身上有一股劲，不怕死的劲。
　　瑞雅：“怎么称呼呢，姐姐。”
　　祭司惊讶于小公主偶尔在人际交往中表现出的“聪明”。
　　那个女人说：“米拉，是个生化博士。”
　　她是被风组织从边界救回来的人， 来自于那个丧尸世界。
　　风组织打开了地下通道， 车队在夜色的掩护下， 在军方的眼皮子底下出发， 驶向边界。
　　路上，米拉讲了丧尸的由来。
　　“是一种病毒。”米拉说，“我们整个世界剩不了多少人了，政府为了阻止丧尸潮，向维斯洛投掷了核｀弹……可事态变得更加严重，病毒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 我们的实验室也没能幸免， 我们和你们相邻的边界， 早已经成为了废弃的无人城。”
　　米拉骑在摩托上， 瑞雅小公主抱着她的腰，风吹拂着她的头发。
　　这种感觉很酷。
　　瑞雅问道：“那血清是什么呢？那个老头说， 这是一种可以治好丧尸的药。”
　　“血清在总部，维斯洛的最西边。”米拉说，“我们成功研发了抗体，那是拯救全人类的希望，可我还没有进入核心实验室，就被丧尸们围攻……醒来后就到了你们这里。”
　　瑞雅：“他们。”
　　米拉：“……听他们说，你也不是这里的？”
　　“很明显。”瑞雅想起祭司的话，自己加工了一下，说道，“我们的世界已经乱了，保护每个国家的边界都被破坏了，如果我不找到神殿，拯救这个世界，黑墙就会吞噬掉所有的世界。”
　　米拉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队一直向北，道路两旁的景色开始重复出现。
　　风组织的成员弹射了信号弹。
　　“全体成员，抱着突破边界的觉悟，继续前进。”
　　米拉将油门压到了底，机车飞驰向前，瑞雅闭上眼睛，按照出发前风组织的嘱咐，默念：“我要通过边界，我们要到边界的另一边去！”
　　“出现了！！”
　　有人大喊。
　　瑞雅睁开眼睛，看到了前面五百米处，一道透明的薄墙，映出了不同于这里的风景。
　　米拉的机车轰鸣着，闯过了边界。
　　通过边界的一刹那，瑞雅感觉到自己像是被羽毛轻抚过全身，有一种说不清的酥麻感，一直从脚趾头麻到头顶。
　　瑞雅回头望去，后面的车队像是突然出现，蓝光闪过，他们就像从竖起的水下一跃而出。
　　“都进来了吗？”米拉刹了车，拐了个弯，清点着人数。
　　“进来的不多。”风组织的一个刀疤脸男人摘下头盔说道，“只有我们的车队。”
　　他带领着祭司和南多他们，而他搭档带领的车队却没能成功进来。
　　米拉说：“我们再等他们三分钟。”
　　她熄灭机车，打开匣子。
　　“这是枪械。”米拉说，“你会吗？”
　　瑞雅：“哦……南多会，我有剑。”
　　“很好，是个骑士小姐。”米拉装好子弹，把枪背在身后，将其余的几把分给了刀疤男。
　　南多接过枪，拿在手中观察着。
　　刀疤男说：“一样的打法。”
　　南多道谢。
　　米拉转头对瑞雅说道：“对付丧尸，用剑的确很明智。”
　　三分钟后，失联的车队仍然没能进入这个世界。
　　“看来他们没有掌握到诀窍。”刀疤脸说，“米拉博士，我们走吧。”
　　“我们开始行动！”米拉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纯屏幕平板电脑，放大屏幕中的图片，拿给他们看，“这就是我们要找回的血清。”
　　瑞雅：“哇喔。”
　　很漂亮的银色盒子，里面铺着一层黑色天鹅绒，镶嵌着一排长条玻璃瓶，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像宝石。
　　瑞雅看着这些名为“血清”的宝贝。
　　“实验室控制中心在总部第二十八层。”米拉说，“可能街道上的丧尸都经过边界到你们世界去了，但总部的丧尸……有可能还在。”
　　瑞雅说道：“不怕的，我们可以拿到！”
　　米拉笑了：“不管事情多糟糕，人类的希望总还会存在。”
　　她摸了摸瑞雅的头，再次发动机车，带领着车队向总部大楼飞驰而去。
　　一路上，瑞雅看到的是令人震撼的末日之景，血色废墟填满了她的视线。
　　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活人气息，连死人都没有。
　　本部楼到了。
　　米拉和刀疤男分成两队，从东西两面楼梯，慢慢往上。
　　这里还供着电，但听发电机时刻要断气的声音，停电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要尽快把血清拿走。”米拉轻声说，“如果停电，实验室将无法在合适的温度下保存这些血清。”
　　他们轻手轻脚上楼，路过虚掩的安全门时，瑞雅会偷偷往里面望上一眼。
　　很多安全门上的标识灯闪烁着，或是早已熄灭，垂在半空，慢慢打转。
　　“这里以前有很多工作人员。”米拉小声说道，“一定要小心。”
　　瑞雅手中的剑微微发烫。
　　她嗅到了血的味道。
　　小龙爬上她的肩头，跟着她一步一步上楼梯。
　　到第二十六层时，米拉刚踏上台阶，看到大开的安全门，头皮就硬了。
　　安全门内一片漆黑，气味恶臭难闻。
　　她停下了脚步，将瑞雅护在身后，跟在她们身后的风组织成员们也都纷纷做好战斗预备。
　　安全门附近，倒着一个只有一半的人。
　　不是上一半和下一半，是缺了左边的一半。
　　他像是被某种动物袭击了，全身没剩下多少肉，左边那半的骨头散落一地，有的还和皮肉黏连着，垂挂在他身上。
　　米拉：“很可能有丧尸化的动物……大家小心……”
　　这里一直没有丧尸出现，是因为丧尸化的动物吃掉了他们吗？
　　米兰正在思考，忽然听到了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声音。
　　它们有很多！！
　　米拉抬头，看到了安全门内，一双双眼睛密密麻麻叠加着，正看向她：“是老鼠！！”
　　米拉扬起枪，大声指挥：“全体撤退！！”
　　然而这时，瑞雅却快步冲上前去。
　　“阿修！”她大声喊道。
　　丑龙修撞向她的剑，刹那间，火光驱散了黑暗，火龙般的烈焰喷向安全门内的丧尸老鼠。
　　“到上面去！”瑞雅说，“趁此机会！”
　　米拉招手，一行人飞速上楼。
　　瑞雅一脚关上了门，又在门外放了把火，追上米拉。
　　“时间不多。”瑞雅说，“他们可真多……”
　　她这不到十秒的时间，随意一扫，就把一生要看的老鼠全看够了。
　　米拉奔向实验室。
　　而另一边的安全门也被刀疤脸踢开。
　　“总共四盒！”米拉在核心机前输入密码，冰柜弹开，米拉把血清盒扔给刀疤脸，焦急说道，“我们快走！你们那边如何？！”
　　“队员们在苦战。”刀疤脸说道，“无路可走，整座楼恐怕已经成为丧尸鼠的帝国了！”
　　祭司和南多也跑了上来：“下不去了，那些老鼠从各个地方涌出来，已经堵死了我们下楼的路！”
　　米拉：“快进来，我打开防护网！”
　　她尝试着输入密码，多次失误后，她用力捶着键盘，终于想起了密码。
　　“滴——防护电网已开启，进入保护模式。”
　　如潮水般涌上来的丧尸鼠扑在升起的电网上，噼里啪啦烧成了灰。
　　刀疤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米拉说道：“电量撑不了那么久了，电网非常消耗能量，我们要想想离开的办法了！”
　　瑞雅指着封闭的窗户：“从这里跳下去呢？”
　　南多：“你在说什么？！”
　　“祭司不是有弦吗？”小公主说，“南多你会种玫瑰，你种一个这么高的玫瑰，我们跳到玫瑰丛上就可以了……”
　　南多哭笑不得：“小祖宗，你在异想天开什么！！”
　　这时，一位队员说道：“这个想法……或许可行，我能帮上忙。”
　　他摘下枪，表演了他的能力——隔空移物。
　　南多：“……”
　　他都忘了，这是风组织的老板通过搏击项目选拔-出来的特殊能力者。
　　祭司说：“或许能试。”
　　祭司的月华弦缠着隔空移物的队员，一架架把楼下的废车堆高。
　　“电要断了，大家稳住不要慌。”米拉将子弹上膛，对准两侧安全门。
　　南多深吸口气，说道：“没办法，我也来试试吧。”
　　他咬破手指，把血从二十八楼滴了下去，闭上眼睛，形同便秘，使了好一会儿力气，楼下也没见动静。
　　瑞雅探头看了眼，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啧。”
　　整座楼开始震动。
　　祭司惊诧看向南多。
　　南多指着自己，一脸茫然：“不是我……吧？”
　　他种玫瑰种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隔空移物的队员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是老鼠，是老鼠！！！上来了！”
　　祭司向下一望，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密密麻麻如浪潮般的腐臭丧尸老鼠从楼下涌上来。
　　它们竟然走了窗户！
　　情急之下，南多的玫瑰托起了堆高的车。
　　米拉：“来不及了，跳出去！”
　　她拎着箱子，率先跃出窗户，摔在玫瑰丛顶高的卡车车顶，翻了几个跟头，险些掉下去。
　　“来！”
　　队员们一个个跳下去，有的没有跳上车，祭司的月华弦缠上了他们，又缠绕在荆棘丛上。
　　他想拉着瑞雅一起跳出去，回头却见瑞雅在放火。
　　“瑞雅！！”
　　瑞雅放了把火，从火光中勇猛跑出，只有她，在跃出窗户时，是哈哈大笑的。
　　祭司只好拉着南多跳了出去。
　　落在车顶时，祭司还崴到了脚，回头一看瑞雅，直直向下坠去。
　　祭司心都被她吓到嗓子眼，月华弦拼尽全力去捞她。
　　然而瑞雅却再次放了火。
　　她的剑放出的火龙，腾起的烈焰烧不到她，反而给了她缓冲。
　　这位火爆的小公主，在热气的冲击下，摔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祭司紧紧盯着她，一脸凝重。
　　落地的瑞雅站起身，高高举起剑：“我无所不能！！”
　　越胆大，越幸运。
　　连米拉都对此表示：“不愧是lucky queen！”
　　南多可能受了刺激，像疯了一样，狂笑不止。
　　“瞧把她膨胀的！哈哈哈哈哈……”
　　祭司深吸口气，缓和了脸色，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
　　太阳升起时，血清小分队冲出边界，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另外的能力者分队，在潜伏者薄伽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了卡洛的实验室。
　　“我们的作战目标是……”带头的能力者说道，“摧毁实验室，杀掉黛儿阿沙迈。”
　　“那位隐身少年呢？”
　　“他有别的任务。”带头的能力者将手放在下方，一双双手叠放上来，他说道，“大家齐心协力！”
　　卡洛登上了直升机，薄伽也坐了上去。
　　飞机起飞了。
　　卡洛戴上墨镜，忽然勾起了红唇。
　　“坐在我对面的少年……”卡洛说道，“你知道什么叫热感应吗？”
　　她扬起手中的墨镜，墨镜上，出现了薄伽的身形。
　　“你跟着我，是想做什么？”她问，“刺客？”
　　薄伽：“……啊，我来为你鼓掌，亲爱的头脑专家，毕竟您现在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两手一摊，说道：“顺便，搭个便车……”
　　卡洛抿唇而笑，继而，又放声大笑。
　　薄伽说：“您要什么报酬呢？我本来想悄悄搭一程，可既然被您发现了……我总要付你一些路费。”
　　卡洛忽然止住了笑，拉下对讲机，对飞行员说道：“返程，回实验室。”
　　薄伽：“啊呀，被您发现了呢。”
　　卡洛面无表情，按下按钮，直升飞机的门滑开，飞机侧翻，强压将薄伽甩出了直升机。
　　卡洛系着安全绳，稳坐如山，还飞了个吻：“再见，小男孩儿。”


第28章 最后的疯狂
　　28 最后的疯狂
　　“惨了， 任务没完成， 她发现了。”
　　这是薄伽传给队友的最后一句话，这之后，只听见“啪”的一声，薄伽拿的三号定位器断了联系。
　　在实验室附近安置爆破装置的队友们怔愣之后，迅速撤退。
　　然而， 这一切已经太晚。
　　卡洛在半空看得一清二楚，她打开直升机上的控制仪器，敲击间，远程开启了实验室旁的定位弹。
　　“现在， 我们来找找那个看不见的小刺客。”
　　她拿起热成像机， 慢慢放大了搜索范围。
　　“刺客没有找到， 却有了意外收获。”卡洛看到， 屏幕上显示，有十几个外来人正朝实验室方向快速前进。
　　“有意思。”卡洛说，“竟然发现了四种类型。”
　　他们的队伍中，有人，有血族，还有温度比常人数值要低很多的一个纯蓝色的人， 一个温度比常人数值高的纯红人。
　　“是他们！”卡洛通过望远镜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个白头发的白脸小子和那个火爆的小姑娘。
　　“那么……让我来看看这个血族是谁。”她把望远镜后移了一些， 发出了标准的反派笑声， “哈哈哈哈哈……找到你了。”
　　她需要他的血液来镇定自己。不知何时起， 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癫狂的自己，但南多的血， 却能给她带来短暂的平静。
　　“完美。”卡洛说，“送上门了。”
　　那么，就让我为这次的乱局收个尾吧。
　　安和贝拉那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身为我技术的奴隶，竟然还想阴掉开发它的主人。
　　卡洛说：“你们都应该见识见识我的新宝贝……”
　　自从她发现了家中墙后面的“蓝色大海”后，她就不再是普通的血族，而是神。
　　她跳入那片光海，吞噬掉了一个小色块。
　　那个色块，给她的大脑进行了重组和进化，这之后，她发现了边界的秘密，她扫一眼，就能将那些科技为她所用。
　　她找到了凌驾在权力之上的东西，她全新的大脑。
　　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现在，她要结束这些庸民的生命，把这个世界推向崭新的纪元。
　　地面上，祭司抬头望了眼直升机：“南多，是卡洛。”
　　南多追上米拉，似乎说了些什么。
　　不久之后，车队分成了两拨。
　　瑞雅从飞驰的机车上跳下来，与刀疤男一队，停在实验室所在地附近。
　　而米拉则由一队人护送，带着血清继续前行。
　　瑞雅问南多：“你和米拉说了什么？”
　　“在解决掉黛儿和卡洛的同时，最好保留这个实验室……”南多说，“她需要用这座实验室将血清批量生产。”
　　“技术上不知能否达到。”刀疤男思索道。
　　“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现在，我们应该想想怎么进去。”祭司说道。
　　“按照计划，风先生的先锋队应该已经成功潜入，为我们打开了通往核心实验室的道路。”
　　风组织给了不同的队伍不同的计划，按照原计划，首先，利用隐身技能的薄伽偷看到卡洛进入实验室的方式，且盗取了关闭实验室安保系统的密匙。之后，薄伽把信息和密匙交给实验室先锋队，先锋队负责关掉黛儿控制器，摧毁卡洛的实验室控制计划。
　　最后，薄伽刺杀卡洛。
　　但计划的执行并不完美。卡洛发觉到有人跟随后，就研发出了热感应系统。
　　谁也没能料到，她搞研发的速度越来越变态。
　　刺客一旦被发现，面临的只有失败。
　　卡洛下飞机前，发动了丧尸血族军队，清剿安置区，目标——风组织所在的重叠楼。
　　她和她的两个姐姐不同，她不需要那些人的血液，从今往后，她的人生仅需要一座受命于她的死亡世界和她所依赖的南多之血。
　　甚至不需要南多。
　　卡洛大胆地想，她现在只需要取一些南多的血样，复制出完美的南多血液代替品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看，他们都可以死了。
　　她可以完全放开手，没有什么需要保护，她可以摧毁现在的所有。
　　神将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祭司他们来到了实验室门口，输入开门密码时，却出现了错误提示。
　　先锋小队的队员在定位弹中幸存的只有一位名叫坦克的防御大佬，他的特技是金钟罩铁布衫，饶是如此，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也尤为狼狈，皮开肉绽这种形容，还是美化后的版本。
　　“密码被她远程更改了……刺客的任务失败了，他应该已经牺牲了。”先锋小队队员说道，“你们快躲开，她会发射定位弹……”
　　他说完这句话，松了最后一口气，倒在地上。
　　瑞雅：“薄伽呢？！他刚刚说什么？薄伽死了？”
　　这时，从他们背后吹来一阵风。
　　那阵风……实话说，从它吹拂过来时，所有人的大脑中都竖起了警报信号。
　　他们转过身，只见卡洛神情淡然，闲庭信步，慢慢走来。
　　她灰白色的头发梳在脑后，穿着安的衣服，戴着热感应眼镜，手中捧着一台小小的电脑。
　　“想知道现在的情况吗？”她将电脑中播放的画面投射到旁边的墙上。
　　“我的军队已经杀进了安置区。”
　　画面中，重叠楼中有特殊技能的人和血族丧尸们正在激烈缠斗，炮声阵阵，四处都有战火烧过的痕迹，到处倒着尸体。
　　瑞雅不给她废话的时间，她的火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面突袭而去。
　　卡洛不慌不忙，也不躲闪，只是动动手指，半圆形的防护罩就在她面前张开，挡住了吹来的火。
　　卡洛说：“你知道吗？统计数据告诉我，先发起攻势的人，输掉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换我了，小姑娘。”
　　她随手在键盘上敲击几下，旁边的墙壁突然伸出两截机枪，冰冷的机械音道：“已定位。”
　　“瑞雅！”
　　机枪连续向瑞雅所在的位置吐出子弹，匆匆搭建的玫瑰荆棘被炸开，露出下面围成茧的月华弦。
　　卡洛吹了声口哨，表示赞许：“反应迅速。”
　　然而，月华弦也抵挡不了多久，当月华弦碎裂时，最后的一排子弹在祭司的斗篷上染上了红玫瑰一般的殷红色。
　　刀疤脸大吼一声，身上挂的机枪向卡洛噗噗吐出弹药。
　　然而，这些子弹却都在卡洛的面前停滞，最后掉落在地上。
　　卡洛说：“实验室是我的基地，我搭建的专属于自己的天堂，认输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不过，如果你们不想死的那么懦弱，我允许你们做死前的挣扎。”
　　她给他们展示了这个实验室的防御图。
　　南多看着投在墙上的画面，这个不是实验室，而是一个封闭的军火库。
　　他们就在这个军火库之内，三百六十度，每个角度都有可以击中他们的武器。
　　“卡洛，谈条件吧。”南多说。
　　卡洛抬起手，指向他。
　　这正在南多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说：“好，那你……”
　　卡洛却打断他说道：“很遗憾，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南多愣住。
　　他不敢眨眼，他不能给任何破绽。
　　“……卡洛？”
　　“我不需要活着的你。”卡洛说，“我的能力，已无人匹敌。”
　　南多说：“你……不需要我的血了吗？”
　　卡洛笑了起来。
　　她说：“谈判结束，再见。”
　　她的手指即将敲到键盘。
　　南多紧张地盯着，卡洛的指尖悬在按键上，不动了。
　　她抬起头，微微皱眉。
　　南多双眼血红，肌肤裂开许多血口，流淌出来。
　　他说：“卡洛，你的大脑塞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让你忘了阿沙迈家的血，有什么效果了吗？即便是我，也有控制的能力。”
　　虽然串串的控制能力很弱，但血量多的话，就是另外的效果了。
　　卡洛身体里有他的血，有多少，她心里有数。
　　不过，南多牵制她，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拉扯着他的神经和痛觉。
　　小公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提剑就冲，祭司的月华弦辅助南多，缠上卡洛的四肢。
　　刀疤大哥的手突然变成了两只大钳，直冲卡洛的咽喉。
　　瑞雅的火龙烧了起来，刀疤大哥的钳子狠狠扼住了卡洛的咽喉。
　　南多神色剧变，忙道：“快躲开！！”
　　卡洛的血从伤口处喷溅出来，她歪了案子，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
　　火光中，卡洛的血化为血荆棘，似触手一般，软绵绵黏糊糊吸上瑞雅和刀疤大哥，血荆棘又突然炸裂来，从中飞出血刃，分别向二人的心口刺去。
　　祭司松开月华弦，用力把瑞雅和刀疤大哥甩出去。
　　血刃偏了几分，却仍然穿透了二人的胸口。
　　卡洛：“南多没告诉你们，要杀死一个血族，你只能击碎她的心脏吗？”
　　祭司抱住瑞雅：“南多！！救她！”
　　卡洛手缓缓放在心脏处，亮出获胜的笑容。
　　一把无形的刃穿过了她的后心。
　　拖着一条残腿的薄伽显出身形：“谢谢告知。”
　　他碧绿色的猫眼中满是笑：“我完成任务了，诸位。”
　　卡洛的头顶上浮出一个硕大又明显的蓝色色块。
　　卡洛眯起血红色的眼睛。
　　“实验室，启动101号计划。”她轻声说道。
　　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启动实验室自毁程序，离核。弹发射还有二十分钟……”
　　小公主吐出一口血，醒了。
　　她抓起剑，眼睛似不服输的小兽，恶狠狠盯着卡洛：“不能白疼……”
　　祭司脱掉斗篷裹住她，把她按在怀里：“别动。”
　　瑞雅不仅动了，而且还冲了过去，偏要补刀。
　　顺便，这次补刀，让卡洛脑袋顶的蓝色色块融进了她的眉心。
　　瑞雅：“……我好晕，这是什么……”
　　她气愤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祭司将她拉回怀中，无奈道：“傻殿下，失血就会头昏……”
　　南多迷茫了片刻，看向墙上的计时器，说道：“……这个，应该比卡洛更危险……吧？”
　　如果没听错的话，卡洛启动的最终武器，跟炸平那个丧尸城市的武器是一样的。
　　薄伽一瘸一拐的走上前，说道：“可别告诉我，还没完。”
　　钳子刀疤大哥半边身子被瑞雅的火燎黑，另外半边被卡洛的血荆棘穿透，看起来比瑞雅还凄惨，但因为血厚，还有说话的力气。
　　“想办法进入实验室，关掉黛儿的控制器！”
　　控制器一刻不停，那些血族丧尸就不会停止攻击重叠楼。
　　也不知道携带血清的米拉和风组织的大家是否还好。
　　南多忧愁望着控制室旁的密码锁：“可……密码是多少？”
　　这时，小公主睁开了眼睛。
　　祭司轻声道：“还好吗？这次醒的好快。”
　　小公主爬起来，迷茫了一阵后，她快速指挥道：“密码我知道，南多，去卡洛身上找一根十字银棒……”
　　祭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薄伽：“那个危险的大脑……要是长在小公主身上，那可比末日还惨。”
　　瑞雅以剑杵地，站起身来，威风凛凛下令：“愣着干什么，都行动起来！！进入控制室，南多去见你的黛儿，我去停下这个核。弹系统！”
　　刀疤大哥咳咳吐了口血，嘿嘿嘿笑了起来。
　　“不愧是幸运女神，捡漏一流！”


第29章 再见了，我的玫瑰
　　29 再见了，我的玫瑰
　　南多有些迟疑。
　　他非常害怕卡洛没死， 而拿走了卡洛超级大脑的小公主才是卡洛。
　　血族有吞噬力量， 反噬其主的传说，不怪南多想太多。
　　但瑞雅的神情不像，她抱着脑袋懵了一会儿，眼泪汪汪道：“完了，我在遗忘知识！”
　　她现在有了卡洛的记忆， 但这些东西正在快速流失。
　　就像一个寄生虫找到了新的主人，为了腾空自己，吸纳新的主人，就把之前吸食旧主的血全都吐出来一样。
　　瑞雅知道， 要在卡洛的记忆清空前， 把核·弹搞掉。
　　她已经知道这玩意的危险性了， 超出了她的认知和想象。
　　靠近这个玩意的人， 在它爆掉后，会瞬间汽化消失，大家都会死，包括空中的飞鸟，那些恶心的丧尸老鼠，这个地方将成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空城。
　　必须停下它！
　　瑞雅飞速输入密码后， 实验室缓缓打开。
　　一个硕大的蛋形半透明机器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机器里， 黛儿赤身蜷缩在绿色的液体中， 头上连接着无数的管子。
　　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蝙蝠从管子里飞出，飞到旁边的另一台控制器中， 经过几道仪器和试剂注射后，再从这里飞出实验室外。
　　这台蛋形机的后面，是一整面墙那么大的精密仪器——大型计算机处理器。
　　南多的手贴在蛋形机的玻璃上，望着他的妹妹。
　　说来也是个伤心事，他短短数天时间，失去了三个妹妹，而这次，他要看着伙伴们杀掉他最后一个妹妹。
　　即便兄妹间的关系再扭曲奇怪，失去亲人，他也会难过。只不过，之前是复杂的情绪盖过了难过，而现在，深埋的难过在看到无知无觉的黛儿时，又如浪潮般翻涌了起来。
　　南多深吸口气，把十字形的银钥匙嵌入了控制器口。
　　屏幕上弹出两个选择。
　　暂时停止or启动自毁？
　　南多退开，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他望着实验室外，不去听身后的动静，不去想他的同伴们会选择哪一个选项。
　　瑞雅跑到大计算机前，如同饿死鬼抢饭，迅速且慌张地操作着界面。
　　她要在记忆流失干净前，粉碎掉那个可怕的后果。
　　界面弹出了一个对话框：“请输入停止命令密匙。”
　　瑞雅大叫一声，扯着头发，颤抖着手输入了一行密码。
　　“处理中，请稍后……”
　　瑞雅：“快快快……要不见了！”
　　“请再次输入指令密匙，确认停止。”
　　瑞雅愣了。
　　她对自己咆哮起来：“不许忘记！！快给我找回来！！”
　　祭司仿佛看见了一条小龙在仪器面前蹦跳着嗷嗷吐火。
　　之后，瑞雅平静了。
　　而界面上的确认对话框开始进入20秒倒计时。
　　瑞雅忽然看到了半分钟前的自己，看见她手指飞动着，输入了密码。
　　瑞雅：“我知道了！”
　　她在情急之中，误打误撞发动了回溯能力。
　　瑞雅使劲掐自己大腿，嗷呜一声苏醒过来，龇牙咧嘴的再次输入确认码。
　　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内，她敲下了回车键。
　　“指令已撤回，正在冷却处理……第一弹道封闭，第二弹道封闭，第一舱正在关闭……”
　　瑞雅瘫软在地，笑出声来。
　　她转过头，对祭司说：“你的回溯能力真好用……”
　　这是小公主第一次面带笑容夸赞他。
　　祭司受宠若惊，刚要说你喜欢就好，不料瑞雅两眼一翻，抱着头昏死过去。
　　祭司简单为她的伤口包扎，本想叫南多，可回过头，发现南多那边也不太好。
　　刀疤男没有直接摧毁蛋形机器，而是选择了暂停机器，让南多与他的妹妹告别。
　　机舱打开，南多捞出黛儿，脱下衣服包裹住她。
　　他小心翼翼拿掉链接着黛儿的那些控制线。
　　黛儿已经被这台机器消耗到皮包骨了，从液体中捞出之后，她看起来更加的可怕，血红色的双眼深深凹陷在瘦削的脸颊，而之前那饱满的嘴唇也不见了，獠牙外翻着。
　　这不是他的黛儿。
　　南多抱起她，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湿发，紧紧抱住她，却流不出泪。
　　她的身体早已死了，而摘掉控制线后，她的大脑也将迎来最终的死亡。
　　黛儿的大脑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她凹陷无神的双眼中，慢慢淌下了两行眼泪。
　　南多轻轻吻去她最后的泪珠，说道：“我的玫瑰，安眠吧。”
　　黛儿她什么都懂，她一直是阿沙迈家最通透的女儿。她有真正的智慧，也拥有真正的善良。
　　人们常说，善良的人会被自己愚蠢的善良害死。
　　南多每次这么说时，黛儿都会笑他：“不是被自己愚蠢的善良害死，善良并不愚蠢。害死善良的，是这个不信任善良的愚蠢世界。”
　　“安眠吧，我的玫瑰。”
　　南多抚摸着她的已失去生命光泽的头发，轻声说道：“没事了，都结束了。”
　　黛儿眼中的最后一丝光熄灭了。
　　祭司背着昏迷的瑞雅走上前，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南多。
　　南多捂着脸，说道：“是不是……都结束了？”
　　黛儿死了，那些被血蝙蝠控制的血族丧尸，是不是也终于盼来了这场酷刑的终结？
　　“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些……”南多抱着黛儿，蜷缩着。
　　他孤身一人，连熟悉的世界都不在了。
　　只剩他一个人，还有什么意义？
　　他熟悉的世界不见了，他的亲人也都永远离开了，他成了真正的孤独之人。
　　……南多慢慢抬起头，看向薄伽和祭司，还有祭司背上昏迷的公主。
　　这些人……
　　南多脸上挂着泪，呆呆看着他们。
　　黑发的绿眼睛少年说：“还有伙伴嘛，是不是？一抬头就看见我们了，谁也没抛弃你。”
　　祭司笑着点头：“这下我们的共同点又多了。”
　　他们都是孤身一人，瑞雅，薄伽，他们都一样。他们的世界抛弃了他们，割断了他们与整个世界的联系。
　　从此以后，除了身边共同的伙伴，他们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是过客。
　　无处安身，没有目的，无奈只有前行的异乡人。
　　南多擦了眼泪，站起身来：“安葬她后，我给你们治疗。”
　　薄伽：“早该如此了！”
　　少年转动着他的断脚，说道：“我已经疼到麻木了。”
　　南多抱着他的未婚妻，他心尖上的小妹妹，离开了实验室。
　　几个残疾伤患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安置区。
　　米拉没死，这位强悍的女性即便身受重伤，也还拼命地活着。
　　她还有她的使命，在她的使命未完成前，她不能倒下，她接管了实验室，开始了血清研究计划。
　　风组织清点了还活着的成员和民众。
　　他们在第二日黎明，太阳升起之前，为死去的人以及丧尸们，举行了葬礼。
　　“如果有神明。”风先生拄着拐杖，一身黑衣，站在满地打理好的尸体前，说道，“请他们来生，生像人，死亦像人。”
　　不管你们是谁，希望新世界会给你活成人的机会，体面的来，体面的走。
　　面容苍白的瑞雅点燃了她的剑，火一点点吞噬了死去的人。
　　风绞着火，带走了他们。
　　祭司染血的白斗篷飘扬着，南多摘下胸前的血红色玫瑰，将这一点心头血，和这朵绽放的红玫瑰，抛入火中，抛向他的爱人。
　　这个世界将在废墟中，慢慢复苏。
　　瑞雅并不能自由控制她拥有的能力，尤其是那个超强大脑。
　　不得不说，可能这也是因人而异的，因为瑞雅醒来后，完全没有发挥超强大脑的作用。
　　当大家用期盼和担忧的目光，问她攻克血清普及技术的方法时，瑞雅发呆了足足半天，回答：“那个……它好像清空了。”
　　是的，它清空了在卡洛那里获得的所有知识。
　　薄伽：“我就说嘛，你们不能对公主抱有什么希望。”
　　祭司：“这样也好，之前我还很担心你那种状态……”
　　瑞雅扯出一抹虚弱苍白的微笑，之后，她的头一阵剧痛，又倒了下去。
　　这次，不仅倒了，连能力块都浮出了身体。
　　南多急匆匆来治疗前，祭司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是说……可以拿回能力……对吧？”
　　南多脑袋顶浮出一个问号，听不懂他的意思：“什么？”
　　这个时候，拥有薄伽这样的少年简直太方便了。
　　薄伽翻译道：“他想亲吻公主。”
　　祭司轻咳一声，别过脸去，表示他只是发现回溯能力和瑞雅拿到的知识色块是相互排斥的，所以他想拿回他的能力，帮助瑞雅早些清醒。
　　南多：“……”
　　薄伽：“实话说，他就是想亲吻公主，南多医生。”
　　南多：“优等生啊优等生……”
　　他和薄伽又击了个掌：“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薄伽：“好的，我很会保守秘密的。”
　　祭司热的不行，他说：“那我……我取了。”
　　他弯下腰，慢慢靠近瑞雅的眉心，却在炽热的四道目光注视中，迟迟无法下嘴。
　　“你们……能不能转过身去？”
　　南多和薄伽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转过身去，东拉西扯闲谈起来。
　　祭司的银发垂落在瑞雅的枕边。
　　他闭上眼睛，轻轻吻在了瑞雅眉心。
　　祭司的确不贪心，只取走了他的回溯色块。
　　祭司轻轻离开少女的肌肤，停在若即若离，能够交换彼此呼吸的距离。
　　薄伽和南多转身偷看。
　　就在这时，瑞雅的眼睛睁开了：“……”
　　她看着祭司仿佛落雪般，轻轻颤动的雪色睫毛，看着他紧闭着的，弧线赏心悦目的眼睛。
　　她干了一件事。
　　她伸出手，拍开了那张脸，并迅速了解了祭司的所作所为。
　　“你趁我昏倒，偷走了我的什么能力？”
　　小公主如同睡醒发现宝藏不见的小恶龙，亮出了獠牙。
　　祭司捂着额头，幽幽叹息：“……唉。”


第30章 神枪手爱德华
　　30 神枪手爱德华
　　小公主到底是聪明了许多。
　　她坐起身来， 摇了摇懵掉的头， 说道：“我要去看那个墙。”
　　薄伽：“哪个墙？”
　　小公主指着南多：“你家的那个墙。”
　　还是祭司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你是说，当时安给我们展示的那个竖起来的光海墙？”
　　“嗯。”小公主说，“我们要在那里找到上升的阶梯。”
　　也就是说，他们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南多愣了愣，叫住瑞雅：“等等， 我想问……我们去哪？”
　　小公主说：“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众人摇头。
　　小公主摸了摸鼻梁，优雅抚裙，坐下来，说道：“我去拯救世界。”
　　祭司：“嗯？具体……”
　　小公主说：“是这样的， 我也才刚弄明白。黑墙是世界即将毁灭的征兆， 它出现后， 神殿叫醒了我， 还考察了我，我杀了龙后，神殿召唤我带着剑和龙去找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而方法就在神殿里，神殿就在最上面的世界。”
　　小公主指了指天上。
　　南多：“最上面的世界？”
　　“对，我们要穿过这些世界， 一直走到最上面去。每个世界都有隐藏的， 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阶梯， 我们需要找的， 就是这些阶梯，一直不停地往上面走。”
　　祭司忽然说道：“这么说， 我离开家乡后做的那个预言，预言神让我到最西边去……难道就是为了……”
　　南多问瑞雅：“你是怎么知道的？”
　　瑞雅说：“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忘了，想不起了。后来祭司的回溯能力带我回到过去，我听到了神殿的嘱托，可那时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从哪来……现在有了卡洛的这个能力，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模糊的地方也清晰了。”
　　祭司惊诧极了，仔细想想，可能预言的本意就在于此。预言需要他去找瑞雅，是要给她考验，用预言让她从宫殿里走出来，拿到可以上路的武器。
　　就连回溯能力也是恰到好处的给了她，恰到好处的令她觉醒……
　　原来如此。
　　这就是神殿的力量吗？
　　祭司说：“那我们出发吧，神殿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有原因，我还是选择追随预言，跟着你一起到神殿去。”
　　薄伽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我需要回去见一见我的伙伴，指不定他们就在这个世界之上。”
　　众人看向南多。
　　南多道：“这是……要表态吗？”
　　瑞雅：“一起吧，南多。”
　　薄伽少年直言道：“我们的确需要一个医生。”
　　祭司温柔道：“不要这样……南多，和我们一起吧。”
　　南多说：“也就是说，世界乱作一团，是你们说的黑墙的原因……而在这些乱掉的世界之上，有个神殿，现在我们要去找通往神殿的路，一问究竟，拯救这个世界？”
　　小公主：“而且要尽快，黑墙会渐渐吞噬掉更多的世界，到时候……我们所有的世界都会卷入黑暗。”
　　南多：“明白了，一起……出发吧。”
　　他们回到阿沙迈的城堡，南多坐在黛儿的床上发了会儿呆，本想收拾些行李，忽然又觉得，人死了，带什么都没有意义。
　　一切，都走着看吧。
　　南多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了瑞雅所说的，蓝色的光海，它就镶嵌在墙内，浑然一体，仿佛原本就在墙内。
　　瑞雅说：“介于之前的教训，这次我打算把咱们都绑在一起。”
　　薄伽展示了绳子。
　　薄伽，祭司，小公主都系上了绳子，把最后一段交到南多手中。
　　南多接过绳子，围在腰上，打了个死结。
　　他说：“你们需要带行李吗？”
　　“有武器就足够了。”瑞雅说道。
　　祭司提起他的斗篷：“我有这个就足够了。”
　　薄伽挑了挑眉：“您觉得呢？”他有手就足够了。
　　南多将手中的白玫瑰别在胸前，说道：“我也准备好了。”
　　瑞雅：“那就跳！”
　　南多：“我们不打算道个别吗……”
　　话还没讲完，他就被扯进了那片光海。
　　他屏息了好久，又小心翼翼的呼吸，竟然发现，虽然触感像在海里，有轻飘飘的细微压力，但在这里，他们能自由的呼吸。
　　小公主在光海中前进，祭司抓了把光海，伸开手，细细密密的光波飞快地从他手中流走。
　　瑞雅指着前面的一道门。
　　“看到了吗？”
　　她的声音有点发虚，连同身子一起，模糊不清起来。
　　祭司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她。
　　这下，连绳子都虚了。
　　祭司回头，发现薄伽和南多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们全都像漂浮的色块那样，变成了半透明的。
　　小公主推开了门：“快……来！”
　　她整个人消失在了门后。
　　祭司心猛地一突，追了过去。
　　脚步越来越飘，他的手碰到门的刹那，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不知道了。
　　祭司醒来时，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和马粪的味道。
　　好像是……阁楼？
　　祭司爬起来，观察着四周。
　　是个简陋的小旅馆，好几张硬板床挨在一起，薄伽正睡得香。
　　祭司忙摸腰间的绳子，绳子还在，但瑞雅和南多不见了。
　　他跳起来要摇醒薄伽，就见南多用后背撞开门，端着两盘子肉过来了。
　　厚重笨拙的木头门又自动合上。
　　祭司还没来得及问瑞雅，就听“咚”的一声，可怜的木头门被小公主一脚踢开。
　　她手中端着四大杯啤酒走了进来。
　　祭司：“……诶？”不是，公主什么时候……学会用脚开门了？
　　之前，虽然莽，但基本的公主礼仪还多少有点残存，万万不会用脚开门。
　　瑞雅放下酒杯，揉了揉小巧的鼻子，垂目说道：“我来解释。”
　　南多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现在，这位是咱们的百科全书了。”
　　瑞雅说道：“这个旅馆叫风波旅馆。”
　　“不是什么好名字。”不知何时，薄伽也醒了，且嘴里嚼着肉，手里端着啤酒杯。
　　神偷的速度，依然超神。
　　瑞雅道：“就是咱们之前在外面遇上的那家风波旅馆，但店里的老板似乎不知道外面的事……他解释说，这里叫月弯港，所在国叫做欢庆国，皇帝叫欢庆帝，刚刚继位，正在大赦天下。”
　　祭司已经有了经验，问道：“科技水平呢？”
　　“这个国家有魔法。”小公主说，“但科技发展……”
　　南多指着墙上垂下的拉绳，说道：“刚刚开始用电灯的水平。”
　　小公主说：“有一种车，叫火车。”
　　她指着自己的脑袋：“虽然我没见过，但我大概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薄伽：“懂了，没有飞机的水平。”
　　南多笑着说：“现在，只有优等生一个人需要补课了。”
　　优等生：“？”
　　你们不能因为公主开了挂，就集体抛弃我！
　　不过，祭司适应的也很快，不久之后，他就基本弄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概况。
　　欢庆国的车没有南多那个世界跑得快，不过船很大，是铁的。不远处还有瑞雅所说的火车，黑色的大块头，声音非常大。
　　祭司堵着耳朵，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街上的人，什么发色都有，穿的很奇怪，而且好多人都背着枪。
　　在旅馆喝酒的那些男人们，腰间都别着几把手｀枪，口袋里塞满了子弹。
　　小公主解释说：“这里的人都会喝一种叫做啤酒的酒，小麦酿的……味道还不错。”
　　祭司问道：“那么，路呢？”
　　通往上面世界的路呢？
　　小公主说：“找啊。”
　　祭司：“你的大脑就没有给点提示吗？”
　　小公主撑着脑袋唔唔了会儿，回答：“有啊。”
　　祭司：“我直觉……应该不是个容易达成的条件。”
　　小公主：“有时候，你这方面的直觉真的很准。”
　　祭司：“所以，你的大脑下达了什么指令？”
　　小公主喝光了一瓶啤酒，重重将被子拍在木桌上，说道：“撕掉通缉令。”
　　南多好心的给祭司指了指通缉令的所在之处。
　　旅馆斜对面的木栏上，贴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在尘土中飞扬着。
　　南多说：“我和公主来看了好几次，都没敢撕掉它。”
　　祭司说：“我去看看。”
　　薄伽放下啤酒，跳下高椅：“我也去。”
　　两个人等马车过去，尘土散尽，来到木栏前，盯着那几张通缉令看。
　　几张通缉令都是同一个人的。
　　上面写着：
　　拉曼公爵求助：
　　抓到此人者，赏好马十匹，黄金十袋，以及整个月弯港的管辖权，授予你月湾港都统一职。
　　画像是个长卷发男人，戴着一顶牛皮大檐帽，半脸胡须，邪气笑着。
　　通缉犯的名字是：神枪手爱德华。
　　祭司看向通缉令底下的一张旧报纸。
　　“拉曼公爵的独女茜小姐被神枪手爱德华绑架，据悉，歹人藏匿在月湾港，希望市民积极提供线索。——月湾港皇家警署。”
　　“神枪手爱德华继同时连灭十位挑战者后，再次创造快手神话，在与枪圣的决斗中，0.6秒拔枪射击，漂亮赢得决斗！”
　　祭司：“……我懂了。”
　　薄伽：“我也是呢。”
　　二人相看一眼，齐齐转身回到旅馆。
　　南多：“瞧见了？0.6秒拔枪射击，击中对手眉心的男人……神枪手爱德华，要你，你敢撕那张通缉令？”
　　祭司：“不敢。”
　　小公主喝光第三杯啤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她：“嘿嘿，失礼了。”
　　说完，公主从高凳子上蹦下来，蹦蹦跳跳出了旅馆门。
　　祭司怔愣片刻后，赶忙伸出手去拽她……来不及了！
　　只听“撕拉”一声——
　　祭司捂眼，转头看向南多和薄伽，神情无奈。
　　南多和薄伽做了一模一样的反应，耸肩摊手，并表示：“听天由命吧。”
　　小公主撕掉了那张通缉令。
　　这之后，她迅速被月湾港的群众包围了。
　　“她撕了通缉令！”
　　“她撕了神枪手的通缉令！”
　　“快告诉拉曼老爷，有位女枪手接下了通缉令！”
　　旅馆的老板娘给客人们上酒，一脚踢开了旅馆门，用嘹亮的嗓门广而告之：“一位女士撕下了通缉令，她向神枪手爱德华发起了挑战！！”
　　祭司：“……玩完。”
　　薄伽：“哦豁。”
　　南多：“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喝酒壮胆。”
　　空中，铺满玫瑰的第二道宫殿慢慢凋零，一瓣泛黄的玫瑰花瓣飘上去，落在了第三道宫殿的大门前。
　　第三道宫殿的大门前竖着一个绞刑架，吊着一个身穿牛仔服的骷髅，他系着领结，腰间别着一把枪。
　　而他身后的大门上，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弹孔，照耀着骷髅。
　　绞刑架上，写着一行字：“败者无明天。”


第31章 花心男士
　　31 花心男士
　　瑞雅酒还未醒， 就被请到拉曼公爵的府邸做客。
　　拉曼公爵热情招待她， 甚至不嫌弃跟着她一起来的几位同行伙伴。
　　“只要你能在国庆日之前救回爱女。”拉曼公爵抚弄着嘴边的两撇小卷儿胡须，“我一定给你丰厚的报酬！”
　　他只字不提之前承诺的月湾港和总督一职。
　　瑞雅的脸像红苹果，她踢着脚，开心地举起酒杯：“只需指给我出路就好！金子也要！”
　　不管去哪里，金子必不可少。
　　“一言为定。”拉曼公爵说， “只是，不知这位年轻的小姐，可否展示一下枪法？”
　　瑞雅说：“枪？什么枪？”
　　接着，她打了个嗝。
　　拉曼公爵呵呵笑着， 转头和板着脸的老管家耳语几句。
　　果不其然， 不出多时， 他们就被热情扫地出门。
　　祭司：“我就知道会这样！”
　　南多：“还好早有准备， 我努力吃饱了。”
　　薄伽一手酒一手肉，身上还背了个鼓囊囊的口袋：“放心，我拿了几把枪。”
　　不管如何，还是让小公主练练枪。
　　小公主运气这么好，万一……赢了呢？是吧。
　　祭司和南多：“还是你靠谱。”
　　瑞雅并没有练枪，她回到旅馆后就醉倒在床， 呼呼大睡起来。
　　爱德华的书信就是这个时候“送”上门的。
　　飞镖裹着应战书飞进窗口， 擦着祭司的头顶， 扎在了门柱上。
　　南多扭开灯， 和祭司薄伽围在一起，抖开了应战书。
　　“明天日落之时， 月湾港，蓝色勿忘我见——爱德华敬上。”
　　祭司：“他以为他在写情书约会吗？！”
　　南多道：“蓝色勿忘我？月湾港有蓝色勿忘我吗？”
　　薄伽枕着双手，唱歌似的说：“勿忘我怎么会开在海边呢，肯定是船咯。”
　　“一个叫蓝色勿忘我的船？”
　　祭司这时，说了一句令南多和薄伽都沉默的话。
　　“什么是勿忘我？”
　　南多忍无可忍，在问清楚祭司真的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这种花后，怀着同情之心，画出了勿忘我。
　　“一种花。”薄伽解释道。
　　南多：“还有花语，就是花代表的意思。”
　　薄伽：“蓝色勿忘我是永恒不变的真心。”
　　南多：“厉害啊，我都记不住这些。”
　　薄伽摊手：“我在集市上卖过各种各样的花给那些情侣，老本行了。”
　　祭司手拍头，无助地原地转圈：“让我冷静一下。”
　　冷静了半晌，祭司开口道：“我们还能不能再遇到卡洛那样的人，我也需要一个那样的能力块……”
　　南多的头毛差点被他吓炸：“我看你还是再冷静一下吧！”
　　第二天，瑞雅醒来后看到信，懵了。
　　“我昨天做什么了？”
　　“勇士，你撕了爱德华的通缉令。”南多说。
　　“之后被拉曼公爵邀请用餐，你再次醉了，向拉曼公爵保证，你绝对能在国庆日前带回茜小姐。”薄伽说。
　　祭司加了一句：“于是爱德华发来了应战书。”
　　瑞雅双手碰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能跟他商量，用剑比试吗？”
　　三位男士摊手，这我们又怎会知道。
　　祭司问：“你知道蓝色勿忘我吗？”
　　瑞雅搜索了知识库，唔了一声：“一种花。”
　　祭司：“我忽然感到不公平。”
　　瑞雅忐忑了一个白天加一个下午后，她灌了自己一大杯啤酒，拿起剑，昂首阔步走向月湾港。
　　薄伽：“原来你是醉了就有胆量的那种？”
　　瑞雅抽了抽鼻子，说道：“别出声，我现在还没醉，不要提醒我，不然我可拿不稳剑。”
　　他们沿着岸边寻找蓝色的勿忘我，包括蓝色的船只。
　　可日暮降临，却依然找不到应战书上的蓝色勿忘我。
　　“到底在哪？”公主自言自语道。
　　一艘黑船缓缓靠岸。
　　小公主看向那艘不大的破船。
　　这艘渔船是用蒸汽发动，很破旧的船，蒸汽机的声音震耳欲聋，像垂暮的老人，咳着嗓子里的浓痰，声音令人十分不舒服。
　　船靠岸后，一只雪白的少女之手伸出船舱，缓缓放了一株蓝色的勿忘我花。
　　小公主精神振奋了。
　　“是那个！”
　　她想也没想，跳了上去。
　　太阳被海水吞没，只余霞光烧着晚云。
　　一个男人掀起遮盖船舱的帆布，慢慢走出。
　　他正了正牛仔帽，抬起头，悠闲地站在甲板上。
　　他身形高大，胸背厚实，挽起的衬衫衣袖露出线条结实的手臂。
　　他穿着深棕色的牛仔裤，布满了灰尘和油渍，脚上蹬着一双厚重的靴子。
　　“你好啊，小猫咪。”他用左-轮-枪支起宽大的帽檐，火红色的长卷发，一部分扎在脑后，还有一部分垂在他的肩头。
　　这个人的下巴上满是胡茬，但却意外的有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尽管他的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可瑞雅感觉，这个人并不“危险”。
　　不，她的意思是——应该还有得商量。
　　瑞雅说：“你就是爱德华？”
　　“我本人和通缉令相差很大吗？”他笑问。
　　“……通缉令又没上色。”小公主嘟囔着。
　　爱德华哈哈大笑，下巴努了努岸边的祭司他们。
　　“他们是你的保镖吗？小猫咪。”
　　“我叫瑞雅。”小公主说，“是个公主，我只允许你叫我公主。”
　　爱德华：“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的贵族小姐。是正义感，还是家族荣誉感给了你勇气，让你敢来挑战我？”
　　瑞雅拿出剑，答：“是命运。”
　　爱德华颇感兴趣地看着她手中的剑：“你不和我比枪法？”
　　“我不会用枪。”
　　爱德华把枪收进枪匣，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在手心挽了个花，道：“那大叔就陪你练练剑，瑞雅小姐。”
　　瑞雅整剑刺了过去，爱德华一边摇着手指头，一边如同跳舞，一个闪身，抱住了瑞雅的腰，匕首挑起她手中的剑，剑旋转着飞了出去，他躬身道：“这可不行……这世界比你想象的艰难得多，可怜的贵族小姐。”
　　然而，剑再次回到瑞雅的手中，对于爱德华近距离的挑逗，瑞雅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拿过剑，再次刺了出去。
　　在岸边的祭司说：“我忽然觉得她能赢。”
　　南多：“……不错呢。”
　　薄伽：“毕竟是幸运女神。”
　　正当三个男人信心大增的时候，爱德华收手转回原位，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是个魔法公主。”
　　瑞雅道：“现在，我展示给你真正的魔法！”
　　爱德华说：“不，足够了……”
　　他脱掉帽子，将大檐帽按在胸前，向瑞雅一礼。
　　瑞雅暂停召唤火，问他：“咦？你是认输了吗？”
　　爱德华抬起身子，望着瑞雅，笑道：“不，这是邀请，魔法小公主。”
　　他说罢，取下腰间的绳索，套住了瑞雅的腰。
　　“我，爱德华，邀请您，前往我们的紫罗兰会。”
　　祭司率先反应过来：“他要带走瑞雅！”
　　然而，神枪手双手快如闪电，抬起两把枪，只听几声枪响，岸边炸起了层层水柱。
　　等水柱落下，船已消失不见。
　　薄伽：“好快！”
　　南多道：“不可能……”
　　这是两三秒的功夫，竟然连船带人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祭司蹲下来，看向水面。
　　水面上漂浮着几枚空了壳的子弹。
　　“这不是普通的子弹……”
　　南多：“肯定不是，你家子弹打进水里能像炮弹一样炸出比人还高的水柱？”
　　“我是说……”祭司道，“瑞雅之前介绍这个世界时，曾说过，这个世界有魔法……但因为这里的人都很正常，我们竟然把魔法两个字给忘了。”
　　他捡起水中的弹壳：“好轻……”
　　南多：“这个不是弹壳，弹壳起码也是金属，他这个重量，还漂浮在水面上，怎么看都不是弹壳……”
　　薄伽捏起一个弹壳碎片，看了好一会儿，把它放进了嘴里，说道：“是蛋卷。”
　　“……什么？”两个男人惊讶道，“蛋卷？！”
　　“对啊，奶油和鸡蛋做的一种脆皮蛋卷。”薄伽说，“手艺还不错，很好吃。”
　　祭司脸色一沉：“是魔法，绝对是魔法！那个神枪手爱德华，是个巫师！”
　　薄伽：“……咱们不也是吗？”
　　南多：“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找到瑞雅？”
　　祭司站起身，说道：“撕掉通缉令。”
　　瑞雅只是一个晃神，船就停在了开阔的水面上，这里的水如镜子，映着天上的晚霞，仿佛天地颠倒，船在云上。
　　爱德华拉开遮盖船舱的帆布，躬身请她进去。
　　“紫罗兰会欢迎你。”他说。
　　瑞雅惊奇地发现，船舱内竟然藏了个花园城堡。
　　“这是……魔法？”
　　“这艘船，只是个穿梭门。”爱德华说，“茜小姐编织的魔法口袋，我们的紫罗兰会就在这里。欢迎来到我们的魔法世界……”
　　“爱德华，你回来了！”
　　“爱德华回来了！”
　　“决斗如何啊，神枪手？”
　　远处，几个少女放下手中的果篮花篮，提裙跑来：“这就是那位挑战者吗？”
　　“这位似乎也拥有魔法。”爱德华说道。
　　瑞雅：“我叫瑞雅……你们是？”
　　“我们是紫罗兰会的魔法成员。”少女们笑着说，“走啊，我们带你去见茜小姐。”
　　“拉曼公爵的那个女儿吗？”瑞雅说，“可，难道不是爱德华拐走了她？”
　　怎么看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少女们笑了起来。
　　“这么说也没错呢。”一位少女说道，“我们可都是被爱德华拐来的。”
　　爱德华摘下帽子，吹了声口哨，得意道：“比起神枪手，我更喜欢花心男士这个称呼。”
　　瑞雅：“？”
　　少女们嘻嘻哈哈笑着，拖着瑞雅走进城堡。
　　一位身穿白纱裙的年轻女人坐在窗前，正在一张白色的旗帜上编织着紫罗兰，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侧脸似水一样温柔。
　　“茜，我们来了位客人。”
　　茜放下紫罗兰旗帜，站起身来。
　　“欢迎你。”她说。
　　“你就是茜？”瑞雅思索了会儿，说道，“拉曼公爵让我救你回去，不过见你这个样子……现在还有必要吗？”
　　茜轻轻摇头：“我不会回去。”
　　瑞雅：“这里是什么地方？”
　　“紫罗兰会。”茜说。
　　“嗯……做什么的？”
　　“收留像我们这样的……女巫。”她回答，“在这里的女孩子，都是有魔法的，我们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这不是很正常吗？”瑞雅皱眉道，“你们的欢庆帝不就是个魔法师？”
　　“只有男性贵族才有魔法。”一位少女快言快语道，“如果女性到十六岁后，觉醒了魔法，就会被当做女巫送进王宫吊死在宫殿门外。”
　　另一位少女点头道：“我们都在十六岁觉醒了魔法……如果留在家中，要么会被父亲为了家族荣誉处死，要么就会被送进王宫，在红墙之上被吊死。”
　　“为什么？”瑞雅问道。
　　“因为有预言……”爱德华走进来，解释道，“会有一位魔法女巫，她诞生在贵族中，号召全世界的黑暗女巫，终结欢庆王朝世代的统治。”
　　“……”瑞雅吐槽道，“怎么这么耳熟。”
　　天下的预言，都一个套路吗？
　　茜与爱德华相望。
　　爱德华说：“茜在十六岁时觉醒了魔法，但她骗过了家中的所有人，她一直在帮助这些姑娘，由我出手将她们“绑架”，茜给她们建造藏身之处。直到几天前，新的欢庆帝登基……”
　　茜说道：“新帝的魔法能力十分强大，他感应到了我的存在。”
　　爱德华说：“所以……”
　　茜笑道：“我也被“绑架”了。”
　　瑞雅：“你父亲知道吗？”
　　茜说：“他接到了欢庆帝寄来的书信，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找我，只是想让我回去受死。”
　　通缉令被撕了。
　　爱德华感应到了，他转过身，吹了声口哨。
　　“真不错呢——”他说，“又有人应战了，这次来的是谁呢？欢庆帝派来的小狗吗？”
　　撕掉通缉令的祭司打了个喷嚏。


第32章 永远在主动搞事的公主
　　32 永远在主动搞事的公主
　　祭司他们等了很久， 没等到飞镖应战书。
　　南多：“这还有区别对待？是不和男孩子对决吗？”
　　祭司：“你怎么能想到这方面去？难道不应该忧虑他带着瑞雅离开了这里吗？”
　　薄伽：“比起这个， 我们还是先把作战计划想好吧，一回生二回熟先生们，这是我们第二次合作。”
　　南多：“我来吸引火力？”
　　祭司：“我负责攻击？”
　　薄伽：“所以你们又把趁机找破绽的活儿丢给我了对吧？”
　　三个男人正在商量着，风波旅馆外，来了一个身披灰斗篷的少女。
　　少女遮着脸， 个子很矮，穿着小小的高跟靴，进门径直向坐在角落的三位男士走去。
　　“要烟草吗？先生。”少女双手举起篮子，篮子旁边有一束蓝色的勿忘我。
　　祭司：“你是……”
　　“你们想要更好的烟草？”那位少女冲他点了点头， 说道， “那么， 请跟我来。”
　　祭司看了薄伽一眼。
　　薄伽心领神会， 说道：“啊，我年纪还小，碰不得烟草。”
　　他说完，吹着口哨上楼了。
　　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
　　少女收回目光，问祭司和南多：“要烟草的只有你们二位吗？”
　　祭司和南多点头。
　　“那就跟我来吧。”少女提着篮子走了出去。
　　祭司：“跟上了吗？”
　　隐身的薄伽：“没问题呢，寻找小公主的任务就放心交给我吧。”
　　祭司和南多出了门， 快步跟上灰斗篷小女孩儿：“你是爱德华的人吗？”
　　小女孩拐进了一处小巷后， 匆匆跑开了。
　　很快， 她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祭司：“难道这是新的决斗场地？”
　　头顶传来一声浑厚的笑。
　　“不错呢， 机灵鬼。”红发爱德华从天台一跃而下，举起了枪， “你们是来完成拉曼公爵的任务吗？”
　　祭司说：“比起拉曼公爵的任务，我们更希望知道伙伴的下落。”
　　爱德华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他曲起手指弹高了帽檐，说道：“那就拔枪吧，机灵鬼。”
　　祭司没有拔枪，他拔丝了。
　　在他的月华弦腾起的时候，爱德华如闪电般的速度拔出了他的两支枪，几声枪响后，祭司惊讶地发现，子弹在他的面前炸出了紫色的烟雾，而烟雾缓缓围成了一扇门。
　　“进吧。”爱德华说，“虽然不欢迎，不过……你们不是欢庆帝和拉曼的狗。”
　　爱德华伸手一捞，拍在了薄伽的肩膀上。
　　“还有这位小个子少年……”爱德华挂上单片茶色眼镜，说道，“我可是能看到你哦。”
　　薄伽转过身，大大方方打了招呼：“哈哈，我早该知道，神枪手的视力应该也非一般人。”
　　爱德华拉开门，请三位进去。
　　祭司收起惊讶，追问爱德华：“怎么回事？瑞雅呢？”
　　“在我们紫罗兰会做客，好吃好喝招待着。”爱德华说，“她有十六岁吗？”
　　南多和薄伽看向祭司，而祭司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有。”
　　这次换爱德华惊讶了：“喂，你们……什么关系？不是家人？”
　　“同行伙伴。”祭司说道，“我叫玄京，是个祭司，不过我也不指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这个是南多，是医生，这个孩子是薄伽。”
　　“你们从哪来，到哪去？”
　　“说来复杂。”祭司说道，“总之从黑墙外面来，要到这里的最上面去。”
　　爱德华道：“黑墙？好怀念的名字……”
　　他回忆了多时，说道：“那你们旅行的时间应该很长了吧，毕竟据黑墙降临那天，也有三年了。”
　　祭司一行人同时怔住。
　　“多久？”
　　爱德华：“三年啊。我就是黑墙降临那天，被黑墙带起的冲击风浪吹到的这个国家……”
　　祭司：“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爱德华：“自然不是，我呢，只能算个热心肠的大叔。当时被黑墙吹到这个国家后，昏迷了好久，那个时候全靠茜小姐偷偷照顾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真是个傻瓜。”
　　爱德华语气无奈又温柔。
　　祭司：“可……黑墙降临并没有三年之久……”
　　南多：“会不会是时间错乱了？”
　　薄伽：“有可能，既然世界线都乱了，时间也有可能错乱。”
　　南多问道：“那么，爱德华，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爱德华道：“我啊？哈……不提也罢。”
　　“你的魔法是？”
　　“我生来就会。”爱德华说道，“在我的国家，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会魔法。我们终日和魔法森林中的精灵战斗，争夺水源和食物……不过枪这种东西，却是到这里后学的，没想到获得了神枪手的称号，也算实现了我以前的梦想。”
　　他如此说道。
　　穿过长长的走廊后，他们来到了岸边。
　　“这里不是月湾港吗？”
　　“不错。”爱德华掀开遮盖小船的帆布，请三位上船，“国庆日快要到了，欢庆帝一定会派人来抓茜她们，我们必须警惕些。欢庆帝能感受到魔法的波动，如果直接请你们到月湾港，他一定会追查到船只……所以，我们要在陆地上施展魔法。”
　　爱德华转动着他的枪，说道：“我的子弹可以打开空间门，这就是我把魔法和枪法融合的创新，深受姑娘们好评。”
　　爱德华这般说道。
　　上了船，灰斗篷的少女再次出现，拉动蒸汽机，发动了这艘破船。
　　小船离岸后，爱德华打开船舱门。
　　“那么，紫罗兰会欢迎各位。”
　　祭司看到船舱内的景象，问道：“这是哪里？”
　　“紫罗兰会。”爱德华说，“这里全是会魔法的小姑娘。”
　　“我是问……实际上，这个地方在哪里？”
　　“这可不能告诉你。”爱德华摇动着手指，“不过，有个好消息，你们的同伴瑞雅小姐答应参加紫罗兰会了。”
　　“……紫罗兰会是做什么的？”南多直觉这不是个岁月静好的魔法会。
　　“救助女巫。”爱德华回答，“这里，魔法只能由贵族的大臣们掌握，贵族家庭中的男孩子，每到16岁就会觉醒魔法，皇帝会根据魔法的强弱授予他们相应的职位。不过……拥有魔法的少女们，会被称为女巫，女巫一旦被抓到，就要被处死。”
　　“……”祭司，“这套路很耳熟。”
　　“上一任的欢庆帝，也就是欢庆王朝十五世皇帝是个预言家，他有预言，在他统治时期内，贵族家中会诞生一位邪恶女巫，终结整个欢庆王朝的统治。所以，不需皇帝下令，贵族家中的女孩只要觉醒了魔法，就会被自己的家人率先处死。”
　　南多：“这种人的下场不会好的。”
　　爱德华说：“我们紫罗兰会，就是救助这些女巫的组织。两年时间，我们救了二十一位少女……”
　　祭司明白了：“所以……拉曼公爵要找女儿回去，是因为她有了魔法？”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爱德华说道，“不仅如此，拥有感应魔法波动能力的新皇登基后，还颁布了一条法令。所有的贵族必须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王宫，由他一个个验身，国庆日前不交出女儿的，会没收全部土地和爵位。他在大排查……他很在意预言的内容。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找出了十三个可能觉醒女巫能力的贵族少女……他要在国庆日花车游-行时处死她们。”
　　祭司道：“所以你们紫罗兰会想去救这些少女？”
　　爱德华说：“你真是个机灵鬼……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再重复。”
　　祭司：“……谢谢。”
　　爱德华玩笑完，正色道：“我们不能看着她们被处死。”
　　爱德华表情沉重道：“那十三个少女甚至还没有觉醒魔法能力……怎么可以被他处死。何况，茜小姐的表妹茉莉小姐也在其中……她今年才十二岁。我们一定要去救她们，这两年来，紫罗兰会是这些少女们的希望之光。而且……”
　　爱德华说：“并非所有的家人都愿意处死女儿。这里有好几个小姐，都是在家人的配合下，甘愿被我‘绑架’到紫罗兰会的。我们多年来还接受着他们的秘密资助……茜小姐的哥哥，虽然身在皇家骑士团，效劳欢庆帝，却多次偷偷帮助我们。”
　　薄伽问：“可这样不奇怪吗？贵族家会魔法的男孩子，就没有反抗的吗？家中姐妹就这样被杀死……很愤怒的吧？”
　　爱德华说：“男孩子们的魔法即便再厉害，也比不上欢庆皇室的魔法能力。茜小姐说，这是效忠契约的力量，很久以前十二个魔法家族将魔法聚在一起，借给了欢庆帝的先祖，完成了统一大业，第一任欢庆帝登基后，和十二个魔法家族签订了效忠契约。从此以后……这些贵族们的男性子嗣即便拥有魔法也无法违逆欢庆帝。”
　　祭司说道：“我大概明白了。”
　　第一任欢庆帝机关算尽，以为魔法只存在于魔法家族的男性血脉中，漏掉了女孩子们。没想到，身披契约枷锁的魔法家族们把不满和反抗通过另辟蹊径的方式，给了他们的女儿，又通过世家之间的联姻，代代传递。
　　女孩子们在长大成人的那一刻，就会继承家族的反抗意志，觉醒魔法能力。而这种能力没有束缚，它会成为终结欢庆帝统治的最大威胁。
　　他们走进了紫罗兰会的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其实更像是教堂。
　　二十多位少女在这里对着神圣洁白的智慧与战斗女神祈祷。
　　瑞雅抱着剑，就像一名保镖，倚在旁边的石像前，打着哈欠。
　　祭司：“……所以瑞雅同意了帮助你们劫法场？”
　　爱德华：“没错，瑞雅小姐非常热情，表示她会出力的同时还承诺，如果有需要，她还可以帮茜干掉欢庆帝……”
　　爱德华用相当赞赏的口吻说道：“谁不爱这样的少女呢？她可真是个天使！”
　　南多半是理解半无奈道：“等你被坑到疲惫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
　　薄伽：“刺激的日子又要到来了吗？”
　　祭司：“……我好累。”


第33章 欢庆帝
　　33 欢庆帝
　　国庆日就在十天后。
　　紫罗兰会把大家聚在一起， 开了个简单的作战讨论会。
　　“实际上， 我们的魔法能力并不强大……”茜说道，“想要救她们，就必须和皇家骑士团里应外合。”
　　祭司问：“皇家骑士团是什么情况？已经讲好了吗？”
　　“我们的兄弟们在。”一些女孩子说道，“他们会帮助我们。”
　　瑞雅问：“他们被发现后，会被皇帝处死吗？”
　　这些女孩们表情沉重了许多， 但都拼命地摇头：“不会的。他们说会在花车上做手脚，还藏好了烟雾‘弹，到时候，我们佯装刺杀欢庆帝， 他们会提前给绑在花车上的女巫解开绳索， 等他们都围在欢庆帝身边时， 我们会借烟雾’弹的掩护救走她们， 然后通过魔法门回到这里……”
　　一个女孩子说道：“我们已经做好了流亡的准备，如果被发现，我们就会放弃这里……”
　　瑞雅：“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真的不打算把那个欢庆帝打死吗？”
　　祭司捂住了瑞雅的嘴。
　　“别瞎说！”
　　瑞雅掰开他的手，说道：“不把他弄死， 计划失败后就要逃亡， 还有可能被杀……你们直接杀了欢庆帝， 就不用再多此一举去救你们的姐妹了。”
　　南多：“虽然但是……瑞雅你还是别说话了。”
　　爱德华道：“小姐， 说得轻巧，我们现在连欢庆帝的魔法阶级都没弄清楚， 怎么敢轻易出手。”
　　“可你们如果没搞清楚他的本领，救人不就更危险了吗？”
　　紫罗兰会的大家陷入了焦虑和沉默。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茜说，“我也知道我们的行动很鲁莽，但我们没有更好的计划，只能每个人尽全力去做，我们不能看着她们在国庆日被处死……她们什么罪都没有，她们还都是孩子，怎么能够……”
　　祭司说道：“皇家骑士团的各位，能做到哪种地步？”
　　“能做的很少。”一位少女说，“就是在捆绑她们的时候系上活扣，以及等烟雾起来的时候，围到欢庆帝身边去，以护驾为由，遮挡住他的视线。”
　　“其余的就是我们来做。”茜说道，“我来用歌声安抚国庆日街道两旁的群众，安娜她们则会使用自己的魔法去营救她们，爱德华的速度很快，可以用子弹搭建起门……只要我们足够快，应该可以逃过追捕。”
　　女神像手中拿着的风铃响了，它是被魔法敲响的。
　　“是哥哥。”茜说，“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
　　风停了，从风铃上掉下一封信。
　　“亲爱的茜，情况有变。皇帝昨晚宴请骑士团，有人在宴席上偷偷向皇帝泄露了你们的计划，皇帝决定在国庆日前杀掉茉莉她们，再抓一些女孩来冒充她们，将计就计，在国庆日引你们出来。她们活不过今晚了……”
　　少女们慌神了：“怎么办？今晚吗？”
　　茜冷静下来，说道：“我们要重新制定计划，当然，这个计划不会是万无一失的……上天已经不给我们充足的思考时间了，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我们必须这么做。”
　　“紫罗兰会的存在是有意义的，那些孩子还在等我们去救她们。”少女们说道。
　　这一刻，每位少女眼眸都无比坚定。
　　只是……瑞雅说道：“那就制定杀掉皇帝的计划吧。”
　　她甚至连刺杀这个词都没有用。
　　“杀了皇帝，不仅这些女孩，全天下的女孩都不会再受到死亡威胁。”瑞雅说，“而且，只要我们把目标转向欢庆帝，就算没有成功，也能知道皇帝的魔法是什么。”
　　祭司道：“你认真听大家的意思。”
　　瑞雅，我们是客人。
　　瑞雅忍住下半句话，拐了个弯，艰难说道：“那你们看……”
　　爱德华扫过瑞雅一行人，说：“不如……兵分两路。”
　　他站起来，喝光啤酒，说道：“我们来救那些可怜的孩子。你们去刺杀欢庆帝……”
　　南多气乐了：“你可真会安排，你们自己连欢庆帝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想让我们替你们出力？你也真信任我们啊……”
　　“你们是外来人。”爱德华说，“我不信任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他们都在利益当中，随时会反水。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只是过客，就像书中说的风之旅团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你们不受束缚，想走就走，想做什么做什么……”
　　祭司：“我不同意。”
　　瑞雅：“我同意！”
　　她高举着手，并学着茜的样子提裙微微鞠躬，对在座的几位男士说道：“这是交换法则。我们想要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道路，就要解决掉这个世界的难题。欢庆帝换一条通道，这个买卖划算。”
　　“但很危险……”祭司说。
　　“哪个不危险？”瑞雅说道，“欢庆帝还能比卡洛更可怕？”
　　南多撕扯着头发，缓缓举起了手：“那你带上我，真不行了，我就吸引火力，只要有运气不死，我就能换他一个人头。”
　　瑞雅竖起了拇指：“南多，漂亮的决策！！”
　　薄伽：“我有些担心，瑞雅。连爱德华都能看穿我的隐身，我怕我无法帮助你……不过我可以去试试看。”
　　祭司：“好吧，那我也……”
　　瑞雅：“你留在这里。”
　　祭司：“……为什么？”你怎么又替我安排了？
　　瑞雅：“我想不到你能做什么，毕竟你的月华弦看起来只能防御……”
　　祭司生气了：“你不要防御吗？我的防御关键时候可以替你挡下子弹，我的公主殿下！”
　　他还为此受了伤，很疼的！
　　爱德华拍起了手：“好的，我们来做详细计划吧。”
　　这夜，北斗星挂在最南边的夜空中，而南十字星却在摇挂北边。
　　这个世界颠倒错乱，连夜晚都静的诡异。
　　爱德华的能力，似乎是可以在他出现的地方凿出一扇门。
　　和茜的兄长联系上后，他冒着危险，只身潜入欢庆帝的王宫。
　　茜的兄长今日当值，他告诉爱德华，那些女孩子在蓝色门的房间中，等欢庆帝用完宵夜，就会到这里处死她们。
　　“不要在王宫里使用魔法。”这是茜哥哥的忠告，“离他太近，只要你用魔法，他就能锁定你，到那时，他会派出骑士团的飓风骑士前来取你的首级，飓风骑士出剑的速度非常快，在你把全部的姑娘救出去之前，就会头身分家……”
　　爱德华说好。
　　但他找到蓝色门后，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摸向欢庆帝所在的宴会厅。
　　爱德华将子弹上膛，说道：“来吧……看你们了，旅团的各位。”
　　他快速打出了几枚子弹，在它形成门之前，又扔下了大量的烟雾｀弹。
　　彩色的烟雾弥漫开来，整个走廊全部被烟雾笼罩。
　　那位飓风骑士很快就到了这里。
　　他左手剑右手‘枪，眯起眼注视着彩色的迷雾。
　　欢庆帝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看到老鼠了吗？就在你面前，不足二百米处，有数次魔法波动……”
　　飓风骑士闻言，如同闪电一般，刺向欢庆帝所说的地方。
　　然而刺了个空，他站在迷雾当中，眼前有扇门慢慢消失。
　　飓风骑士尚在警惕之时，绵软的丝弦缠绕住了他，收紧。
　　“什么！”
　　一个银发的白斗篷巫师从迷雾中走出，他的十指缠着半透明的丝弦，说道：“今晚的月亮很不错，一对一决斗吧，骑士。我要证明……我不是辅助。”
　　飓风骑士听到有脚步声经过了他的耳边，向宴会厅跑去。
　　瑞雅踢开门，小龙修撞向她手中的剑，为她穿上了武装。
　　“找到了！”
　　金色的床榻上，歪着一个人，他穿着柔软的丝绸龙袍，懒懒摇着一把羽毛扇，王冠从他紫色的长发上滑下。
　　他没有睁眼睛，而是闭着眼，微微起身，惊叹道：“好厉害的魔法波动……”
　　南多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放出了一枚粉色的信号弹。
　　“喂，你是欢庆帝吗？”瑞雅问的十分不客气。
　　而另一端，得到信号的爱德华，闯进蓝色门内，看到了十三个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女。
　　他掏出枪，再次打出了门。
　　茜和紫罗兰会的少女们从门内跑出来，看到了熟睡的茉莉，说道：“是她们。沉睡咒吗？”
　　“我们要快一些。”爱德华说，“你哥哥说，只要牵制住了飓风骑士和欢庆帝，我们就能有三分钟的营救时间！”
　　“哦？你哥哥是谁？”
　　爱德华护住茜，转身拔枪：“你是谁？！”
　　一个紫发的年轻男人闭着眼睛，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他王冠上的宝石在月色中闪烁着璀璨的光。
　　“欢庆帝？！”爱德华满脸惊诧，“你不是……难道？”
　　难道，瑞雅他们已经被他解决了？
　　欢庆帝到底会什么魔法？！
　　----
　　宴会厅这边，瑞雅的剑燃烧着火，刺向榻上的欢庆帝。
　　欢庆帝悠闲坐起身来，说道：“原来是火的力量……”
　　他欢欣不已，唇角也勾向了耳朵。
　　“啊……火的力量！”他语调变了，像被扭曲了那般，说道，“我喜欢！我真的好喜欢火！”
　　他说着，张开怀抱，用胸膛迎接瑞雅的剑。
　　瑞雅的剑刺穿了欢庆帝的身体：“？！”
　　这么容易？！
　　欢庆帝的双手摸上她的脸：“模样也是我喜欢的……好极了，好极了……你的魔法波动可真强啊！”
　　他的口中吐出血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瑞雅呆愣了。


第34章 幻术师和戏剧院
　　34 幻术师和戏剧院
　　欢庆帝的眼睛中没有眼睛。
　　瑞雅并没有真实的看到他的眼睛， 南多出手很快， 在欢庆帝睁眼的刹那，他的荆棘玫瑰墙拔地而起，南多拉起瑞雅就跑。
　　瑞雅依然神飞天外，迟迟不能回神。
　　南多也停下了脚步，刚刚还是有八扇门的宴会厅， 现在却找不到出路。
　　“薄伽！！”
　　南多大声叫道。
　　隐身的少年吹了声口哨：“这边走！”
　　他显示出身形，拉住瑞雅的另一只手飞奔起来。
　　“有些不对劲，南多医生。”薄伽说，“这地方……我竟然分不清方向。”
　　南多回头望去， 他的荆棘玫瑰墙并没有感触到生命体， 也就是说……
　　一股紫烟从荆棘玫瑰墙中缓缓升起， 追着他们而来。
　　薄伽：“公主怎么了？”
　　南多看向瑞雅， 瑞雅双眼都无神了，此刻，连双脚都没有了节奏，身体也越来越沉。
　　南多眉头一皱，拉过瑞雅，一巴掌拍在瑞雅脸上：“醒神！！”
　　薄伽吓了一跳。
　　“太粗鲁了， 南多医生。”
　　南多：“闭上嘴！我是医生！！应该是幻术！”
　　薄伽连忙拉住自己的嘴巴， 不再发表看法。
　　这一巴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南多先动手后动口， 见动手无用，逐渐毒舌起来。
　　“瑞雅你简直天底下最丑最麻烦的公主！都是你！你自己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卡洛的脑子没有给你吗？！还是说你的蠢让最智慧的大脑都无计可施？！欢庆帝明显是个高阶魔法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上去戳他！！你蠢吗？！你蠢你别拉我们陪葬啊！！”
　　薄伽提出意见：“你说她最丑……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南多：“闭嘴！！！我就说她最丑你有意见？！”
　　宴会厅的灯同时熄灭了。
　　南多发觉，不仅是方向，他们现在连空间感都没有了。
　　薄伽：“我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很整齐的脚步声，就像征战的士兵团，摩擦着盔甲，铿锵有力地朝这边走来。
　　一二，一二……
　　紫烟即将追上他们。
　　南多：“急死我吧！！”
　　紫烟落地，欢庆帝睁着眼睛，双眼中没有眼眸，而是浩瀚宇宙。
　　他伸出手指，指向瑞雅。
　　“把火留下，其余可杀。”他说，“来吧，教皇！”
　　“教皇？”南多一怔。
　　忽然，八个门同时大开，刺眼的白光汇集在他们身上。
　　三人就如同在舞台中央，被聚光灯牢牢锁在原地。
　　南多眯起眼，缓缓放下遮挡光的胳膊，惊奇地发现，他们并不在宴会厅，而是在一个类似剧院的地方，而他们此时，就在台上。
　　灯光扫过下方的观众，他们穿着铠甲，戴着铁皮头盔，看不见脸，也看不到身子，就像一个个铁桶人，整整齐齐坐在下面。
　　“审判！”
　　“审判！”
　　“代表众神，审判！”
　　二楼的包厢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教皇的法袍，金灿灿的大肚子胖老头，像只报时鸟一样滑出来，机械的举起手中的法杖，指着台上的他们，说道：“我以魔法神的～名义，宣判你们罪无可赦！”
　　“维护我皇神威！”
　　“维护我皇神威！”
　　教皇肥硕的脸像涂满了棕榈油，他的胡子像两旁翘着，上下挥舞着法杖。
　　薄伽道：“这是什么能力？很好玩的样子……”
　　南多炸毛了：“好玩？！你要死了知道吗？！”
　　教皇说道：“众神会让你们如何死去？”
　　他的法杖对准了台子旁的转盘。
　　“来吧！来吧！”
　　教皇嘟起嘴，高声唱道：“让我们选择一条死路，安葬这些冒犯神威的魔法异教徒！”
　　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仰着脖子高声吟唱的瘦弱贵妇。
　　她的鼻子削尖，闭着眼，一个劲的拔高音调。
　　南多和薄伽捂住了耳朵，而公主，也终于在贵妇刺耳的歌声中醒了神。
　　她第一个反应，是先给了南多一巴掌，紧接着，才堵住自己的耳朵。
　　在贵妇的歌唱中，台中央缓缓升起一把黑色的枪，转盘飞速的转动，教皇的法杖挥舞着，枪响了。
　　转盘停了下来。
　　“绞刑！”
　　“绞刑！”
　　“判处他们绞刑！”
　　南多和薄伽的脚下，突然变了模样。
　　舞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绞刑架。
　　台下坐在第一排的四个铁桶士兵脚步整齐划一的上台来，将绳子套在了南多和薄伽的脖子上。
　　瑞雅：“龙之息！”
　　火放了出来，却直接烧透了士兵们的身体，而他们像没有知觉一样，仍然在机械地打着结。
　　公主急躁了，她不停地挥舞着剑，想要砍断绳索，可那些绳索就像光，就像水，剑可以轻易地穿过它们，过后，它们仍是原样。
　　“这是幻觉！！”瑞雅对南多和薄伽说道。
　　南多说：“不太妙，我们不能控制自己……”
　　薄伽说道：“我能感觉到绳索的束缚……”
　　教皇：“行刑！”
　　一个铁桶士兵猛地拉下了闸门，南多和薄伽脚下一空，二人垂挂在半空，挣扎着。
　　“幻觉！！！”瑞雅情绪濒临失控。
　　南多的脸渐渐憋红，他想告诉瑞雅，这不是幻觉，但他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来，就只有一种决胜的方法，那就是……
　　瑞雅突然向教皇冲去，她拉起绞刑架的拉闸，荡着绳子，左手持剑，刺向教皇。
　　“龙之息！如果没有目标，那就烧毁这一切！！！”
　　登时，火席卷了一切。
　　教皇的身体开始融化，他竟然是只人偶。
　　而台下的士兵却像死人，静静坐在火场中，等教皇被烧成灰后，场景碎了。
　　瑞雅抬起头，发觉她在欢庆帝的怀中，而南多和薄伽正在用餐桌布勒着自己的脖子。
　　欢庆帝的手指摸上瑞雅的脸，他伏在瑞雅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的脾气，我很喜欢……把你的火给我吧，做我的皇后，怎么样？”
　　瑞雅愤怒转过头去，又落入了他的眼睛。
　　并没有人的眼球，他的双眼被浩瀚宇宙代替，银河星辰，尽在眼中。
　　欢庆帝道：“把你的灵魂交给我，与我签订契约，怎么样呢？光与火的公主？”
　　瑞雅的剑这次刺入了他的那双奇异的眼睛。
　　“做你的美梦去吧！！”瑞雅说完，一剑砍断缠绕着南多和薄伽的桌布，拉着他们向外冲去。
　　“冬！！”瑞雅情急之下，忘记了祭司的真实名字，她大声喊着冬之祭司。
　　而这次，祭司出现在走廊的那一刹那，天上的月亮突然不见了。
　　整个王宫都笼罩在了乌云的阴影中。
　　剧院。
　　剧院再次出现。
　　灯光照射在他们身上，而瑞雅和祭司他们，就站在舞台上。
　　南多艰难喘了口气，说道：“我们又回来了，这应该是他的能力。”
　　“教皇。”
　　欢庆帝冷冷开口。
　　二楼的包厢门再次打开，恢复完好的教皇，似乎又胖了一圈，他从包厢中滑出来，高高举起手中的法杖。
　　“审判！”
　　“审判！”
　　“审判这些魔法异教徒！”
　　“留下火，其余的杀掉！”
　　转盘再次旋转起来，瘦弱的贵妇折断了脖子，她的头垂在背后，殷红的嘴唇中依然在高声歌唱。
　　“啊——啊——”
　　枪再次出现。
　　而祭司没有等待枪响，他的月华弦绕上了枪，在子弹飞出去的一瞬间，月华弦拔起了枪。
　　子弹没能选中转盘中的任何刑罚。
　　祭司无法移动，他道：“瑞雅！醒过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来啊！”
　　“来啊，先杀了这个狂徒！”
　　教皇的法杖指向了祭司。
　　台下的铁桶兵齐刷刷站起来，端起了手中的枪。
　　瑞雅提起一口气，再次冲向教皇：“龙——之——息！！”
　　愤怒的火龙从剑中飞出。
　　那些铁桶兵扣动了扳机，无数发子弹打入了祭司的身体。
　　教皇被烧毁了。
　　眼前的剧院消失了，瑞雅看见了倒在宴会厅门口的祭司。
　　而南多和薄伽，却仍然被桌布缠绕着脖子，倒在地上。
　　他们紧闭着双眼，像死了一样。
　　欢庆帝的下巴搁在了瑞雅的肩膀上，说道：“下一场，你想看什么戏呢？皇后？如果你还满意，就请答应我的求婚，把你的火种给我。”
　　他转过瑞雅的脸，奇异的眼睛“看”着她。
　　“你是个坏女人，有这么多的男伴，而我是个虔诚的教徒……不过你该庆幸，我只看魔法，你的魔法可真漂亮……”欢庆帝说道，“国庆日，我会处死他们，庆祝你和我的婚典，皇后，到那时，虔诚的教徒回来合法向您讨要你的嫁妆——把火魔法给我。”
　　“留给你的自由时间不多了。”欢庆帝双手环上瑞雅的腰，“接下来，让我想想看什么。”
　　瑞雅咬着牙，这次，放火烧了整个床榻。
　　欢庆帝在火焰中化为一缕紫烟，嘻嘻笑道：“我们来听少女们的吟唱吧，你喜欢合唱吗？”
　　剧院再次出现。
　　教皇冲出包厢门。
　　而这次，台上竟然是三十四个穿白裙的少女，和红发的爱德华。
　　穿白裙的少女们手脚上都拴着金色的锁链，她们垂着头，闭着眼睛，低声吟唱。
　　转盘再次转了起来。
　　爱德华从舞台上苏醒，迷茫地站了起来。
　　“瑞雅？这是哪？！”
　　瑞雅问他：“你们没走？”
　　爱德华说：“我们成功了啊，我们打败了欢庆帝后已经成功离开了王宫，这是怎么回事？”
　　滑稽的教皇将法杖指向了爱德华。
　　“审判！”
　　“审判！”
　　这次，聚光灯打在了二楼华丽的包厢前。
　　门缓缓打开，欢庆帝侧躺在软塌上，一手撑着头，说道：“皇后是想先听巫女们的死亡合唱，还是想先处死这个红头发的异端？”
　　爱德华的手放在了枪匣上，低声问瑞雅：“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5章 欢庆帝的妥协
　　35 欢庆帝的妥协
　　教皇挥舞着法杖， 指向了神枪手， 判处他死刑。
　　欢庆帝的声音从天外传来：“你这种撺掇女巫反抗我的人，是罪大恶极之徒，如果有火，我一定会烧死你……”
　　可惜，他的转盘上没有火刑， 所以，他需要瑞雅的火。
　　欢庆帝贪婪地看向瑞雅。
　　“噢，天赐给我的国庆礼物！”欢庆帝说道，“她的火可真漂亮， 最适合做火刑了。”
　　转盘停止了转动， 欢庆帝说：“我决定， 先留你一命。等我向皇后讨来火， 你就是火刑处死的第一个犯人！”
　　---
　　祭司在昏倒前，启动了回溯能力。
　　这之后，他看到了这所王宫的真相。
　　“陷阱……”
　　今日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欢庆帝准备好的陷阱。
　　欢庆帝早已处决了整个骑士团，包括飓风骑士。
　　宴会上， 他为他的皇家骑士团准备了美酒， 而这酒似乎有神奇的作用， 喝下这杯酒的人， 吐露了真言。
　　“我们不会让你伤害我们的姐妹！”
　　“恨死你了！如果不是契约的限制，我们早就……”
　　“我们会在国庆日帮助茜她们救出那些可怜的女孩们。”
　　“她们不是巫女， 只有你才是最大的巫师！”
　　主座前的席子缓缓拉开，欢庆帝慢慢走下台阶，微笑道：“感谢你们酒后吐真言。”
　　祭司惊了。
　　欢庆帝……难道不是他冲进宴会厅时，看到的那个紫色头发戴着王冠的高个子吗？
　　这个欢庆帝，长得就像他在幻境剧院中看到的那个教皇，他身材矮小，肚子像个酒桶，脸上油光发亮，连手中的法杖都一模一样。
　　他的法杖点了点地，紫色的明珠化为三道紫烟，紫烟落地，化为一条三头怪蛇。
　　“我的法杖使啊……去为我抓捕这些该死的异端，审判他们吧！”
　　三头怪蛇又化为三个紫发男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穿着皇袍，头戴王冠，只是都没有眼睛。
　　“审判。”
　　“审判！”
　　“我以神｀的名义审判你！”
　　三个男人张开手，齐声念道：“能力——教皇！”
　　可怜的皇家骑士团，在契约的作用下无法抵抗。
　　祭司看到，随着三个紫发男人的召唤，这些皇家骑士团的成员灵魂都飞出了身体。
　　他们的灵魂全被吸进了三个紫发男人的眼睛里。
　　欢庆帝的法杖再次触地，他伸开肥胖的手，微缩的星体在他手中旋转：“能力解封——兵法·三十六计，借尸还魂。”
　　之后，那些昏迷的皇家骑士们站起了身，茜的哥哥走出来，眼神空洞地站在欢庆帝面前。
　　一个紫发的男人化为一道烟，飘进了他的嘴巴。
　　茜的哥哥“活”了过来。
　　矮小的欢庆帝再次开口：“兵法·三十六计——反间计。”
　　紫烟操控着茜的哥哥坐下来，写了封信。
　　一切准备得当。
　　祭司震惊不已。
　　欢庆帝道：“现在，就等他们自己跳入陷阱了。”
　　说完，欢庆帝抱着法杖，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安睡在天鹅绒床上。
　　“茜的哥哥”回来后，说了爱德华的计划。
　　假冒欢庆帝的三头蛇法杖使们商量之后，一个在宴会厅等待前来刺杀“欢庆帝”的瑞雅他们，一个进入了飓风骑士的身体里，等待祭司的到来。
　　到了晚上，“茜的哥哥”带着爱德华来到了白色大门外，那扇门里的十三位少女，灵魂早已像她们兄弟一样，被欢庆帝囚在了法杖使们的眼睛中，等待处刑。
　　这之后，一切皆为幻象。
　　祭司看到，爱德华叫出了紫罗兰会的少女们后，紫烟就从茜的哥哥身体里飘出来，落地成形，睁开眼睛后，抽出了他们的灵魂。
　　祭司：“难道我也……”
　　他跑向走廊，看到了正在和飓风骑士决斗的自己。
　　紫烟从“飓风骑士”的耳朵孔中钻出，落地成人，睁开了眼睛。
　　这之后，祭司看到他的灵魂被紫烟吸了出来，但并没有成功，还差一点进入法杖使的眼睛时，瑞雅的火光映亮了法杖使的眼睛。
　　祭司看见瑞雅的灵魂跌跌撞撞抓着透明的南多和薄伽跑过来：“冬！！！”
　　她叫了自己给祭司起的那个名字。
　　冬之祭司。
　　祭司听到了真正的欢庆帝下达的指示：“一定要把那个火魔法给我！把她的灵魂吸收掉！禁锢住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许让她再逃脱！让她把火给我！带她到我这里来！”
　　祭司忽然明白了。
　　“火……”
　　“他们怕火！！”祭司叫了起来，他用拔掉自己的一根头发，促使自己清醒了过来。
　　不知小公主看见回溯用拔头发的方法清醒，会作何感想。
　　他的魂魄飘回到了身体中，一抬头，发现三个紫烟法杖使都站在宴会厅中，他们围着瑞雅的身体，一遍遍张开口，把口中的紫烟喷向她。
　　“做我的王后。”
　　“合法献出你的能力。”
　　“我们需要火来炙烤那些异端。”
　　三个法杖使依次对瑞雅说着话，哄骗着她交出灵魂。
　　祭司看到，瑞雅的神情有些不稳。
　　她的灵魂就在三个法杖使的眼睛中跳来跳去，而这些法杖使的眼睛里，正是一个又一个的幻想剧场。
　　祭司听到了瑞雅大声喊道：“小心我把你们这里都烧光！！”
　　祭司思索着办法，他回想着在回溯中看到的一切，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他匍匐着，以不太优雅不太漂亮的姿势悄悄离开了宴会厅。
　　他要到真正的欢庆帝寝宫，摧毁他的法杖。
　　等等……
　　祭司又退了回去，悄悄卷走了薄伽。
　　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这些法杖使并不能真正的处决灵魂，他们只是用多层幻境和剧院的处刑方式，慢慢消磨他们的灵魂，就比如他们现在对瑞雅做的一样。
　　只不过瑞雅的灵魂比较跳脱，且可能是滴水不进，因而三个法杖使同时出手了。
　　而瑞雅不知疲惫，竟然没有言败，就在这三个法杖使的幻境剧场这种跳来跳去。
　　她每烧毁一次剧院，就能释放出一些灵魂。
　　他自己之所以没有被吸收，就是因为这些法杖使现在顾不得他们了。
　　他们必须先圈禁住火焰小公主的灵魂。
　　祭司看准机会，在瑞雅再次跳出法杖使的眼睛的时候，轻声喊了薄伽的名字。
　　“薄伽，醒醒！”
　　剧院中，诡异的歌声再次响起，这次，舞台上被处刑的是除了瑞雅以外的所有人，包括皇家骑士团。
　　茜看到哥哥后，突然醒过了神：“哥哥也？”
　　“难道我们早就暴露了吗？”
　　薄伽：“你们听到声音了吗？”
　　刚刚被砍过脑袋的南多心有余悸道：“什么？”
　　“好像是在叫我？”
　　薄伽！
　　薄伽的脚可以动了。
　　小公主放出的龙之息一次比一次炽烈，这次，她烧掉了整个剧院。
　　薄伽心猛地一沉，感受到了明显的失重，他忽然看到了自己。
　　他被小公主的剑风带飞了起来，飞出了法杖使的眼睛。
　　薄伽：“我懂了！”
　　这真的是幻境！
　　我们的灵魂一直在幻境中，一切和那股紫烟有关！
　　他之前以为的真实仍然是虚幻，真实的情况，是他们刚从门中出来，就陷入了紫烟幻境中。
　　“薄伽！”
　　薄伽运起双腿，奔向了自己的身体。
　　灵魂归位后，薄伽问祭司：“下一步要干什么？”
　　“聪明。”祭司道，“瑞雅需要他们三个同时使用幻境来控制行动，他们现在即便知道有我们两个漏网之鱼，也顾不上。但愿小公主能不知疲惫，一直这么烧下去牵制住他们……”
　　“有三个欢庆帝吗？还是说，这些也是假的？”
　　“假的。”祭司说道，“真的在寝宫。”
　　他伏在薄伽的耳边，极小声说道：“教皇的指挥棒。”
　　薄伽听懂了！
　　他隐去了身形。
　　祭司慢慢推开了寝宫的门。
　　欢庆帝的寝宫非常安静，床帐就像遮光布，遮盖住了一切的光线。
　　祭司听到了欢庆帝的鼾声，他应该还在睡梦中。
　　然而短暂的吹气声过后，床帐忽然拉开。
　　大肚子皇帝穿着睡衣，戴着睡帽，就坐在宽大的床上，肥硕的手指握着他的法杖。
　　“你们和那个红头发一样，并不是这里的人。”
　　“所以你们可以打破我的紫烟幻术。”
　　被发现后，祭司礼貌行礼：“见过陛下。”
　　大肚子皇帝说道：“你们想要什么，外乡人？”
　　祭司抬起头。
　　大肚子皇帝道：“你们让我很困扰，尤其是那个……像小鹿一样戏弄我法杖使的小恶魔。”
　　他说的可能是瑞雅。
　　“我的精力不够你们折腾，实话说。”欢庆帝说道，“你们要什么我都答应，条件是，国庆日之前离开这里，怎么样？”
　　“既然是商量，就要拿出诚意。”祭司说道，“我们的旅团，由瑞雅公主做主，陛下。”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欢庆帝的法杖点了点地，三道紫烟回到了法杖中，化为三头银蛇雕饰。
　　不久之后，小公主和南多追着紫烟来到了寝宫。
　　“这又是什么把戏？！”
　　欢庆帝气恼地敲击着手指，说道：“我可以放你们走，我们这里，魔法是有它自己的规矩，你们却坏了我们国家的规矩，扰乱了秩序。”
　　瑞雅道：“你不是那个教皇吗？！欢庆帝呢？”
　　矮胖的欢庆帝恼火地看着瑞雅，说道：“我已知道你们需要什么了，你们在找一条路。”
　　他把法杖横过来，抛向旁边的衣柜。
　　法杖碰到衣柜，落地为桥，而衣柜门豁然打开，一条石桥通向无边无垠的广阔蓝天。
　　瑞雅沉默了。
　　欢庆帝道：“我把这个桥的位置告诉你们，你们在国庆日前离开，如何？”
　　众人看向瑞雅。
　　瑞雅：“……唔。”
　　出乎意料的，她点了头。
　　“成交，地址给我。”


第36章 真正的女巫
　　36 真正的女巫
　　瑞雅内心的小算盘叭叭响， 盘算着欢庆帝把地址给她， 之后她用剑尖去挑，一来可以避免欢庆帝在纸条上玩把戏，而来拿到地址后，就可以一剑戳死欢庆帝。
　　但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永远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就在欢庆帝和瑞雅公主达成交易的时候， 爱德华从天而降，终于拿出了神枪手的风采。
　　子弹向欢庆帝打去的同时，另一只枪打在寝宫外，开了一扇门。
　　爱德华把退路给了茜， 他选择来殊死一搏。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枪响的那一刻， 法杖的紫色明珠落在地上， 整个寝宫扭曲了起来。
　　子弹打在床帐上， 接触到床帐的时候，整张床连同上面的欢庆帝都碎了。
　　瑞雅：“不好！”
　　她这次竟然率先反应过来，这是面镜子。
　　刚刚的欢庆帝，一直是镜子中的倒影。
　　她转身，剑燃起了火，脱手向镜子的对面刺去。
　　然而镜子碎的同时， 他们所在的寝宫也支离破碎， 公主一行人， 包括神枪手爱德华都随着玻璃碎渣旋转失重， 落入镜子碎片的黑色空隙中。
　　祭司的月华弦飞了出去，一个个缠上了他们的腰。
　　祭司第一时间， 想到了空间被割裂的可能，为了让大家不分离，他的丝弦快如光。
　　在寝宫的碎片完全坠入黑暗之前，他们掉入了爱德华开启的门。
　　这扇门已经被碎片割裂成不同的空间。
　　几个人滚成一团，从一个小小的空间缝隙中狼狈地滚了出去。
　　嗯，摔得不漂亮。
　　小公主站起身，发现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眼前横亘着一座巍峨的山脉。
　　“……喀斯山脉？”爱德华的眼里流露着疑惑。
　　“这不是你开的门吗？”小公主冷漠问道。
　　毕竟眼前这个大个子男人破坏了她的交易。
　　不过话说回来……她根本拿不到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因为他们找到的这个欢庆帝也不是真身。
　　想起这些，小公主的思维又跳走了：“他好烦！”
　　而爱德华老老实实回答了小公主的提问：“这里是喀斯山脉，是公爵夫人的家乡……”
　　小公主早把公爵给忘了，她：“哪个夫人？”
　　她认识吗？
　　祭司和南多：“是你们准备的后路吧？”
　　爱德华说：“不，喀斯不是后路，是我们计划中，新生活应该开始的地方。”
　　薄伽：“通俗说，就是归隐之所。”
　　瑞雅环顾一周，说道：“……我们再回去？”
　　薄伽：“回哪去？”
　　瑞雅：“王宫。”
　　爱德华拿出枪，摘下帽子，说道：“我们一定要回去！”
　　他捡起几枚石子，塞进弹匣，对准空地打了出去。
　　数秒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爱德华：“怎么可能？”
　　只要茜把通道门全都编织好，他就能通过射击来打开门。
　　茜编织好了喀斯山和其他地方的联结，只要有一个地方和喀斯山这里相连，他就应该能打出门才对。
　　“怎么回事？”南多问道。
　　爱德华把“逃生门”的启用条件告诉了南多他们。
　　小公主看到落在自己肩头的小丑龙，忽然说道：“喂……会不会是能力失效了。”
　　“我不是喂，叫我爱德华，亲爱的。”爱德华转过脸，用磁性的嗓音说道。
　　“……你们试试看？”
　　祭司动了动手指，南多也盯着地上的土。
　　薄伽：“好啦，确实是大家都不能使用能力了。”
　　公主：“这样，事情就严重了。”
　　她托着下巴，分析道：“有三种可能，一，我们的能力被那个欢庆帝吸收了。第二，我们的能力在王宫的镜子空间碎掉之后也不见了，第三……这个地方不能使用能力。”
　　大家一致选三：“三的情况稍微乐观些。”
　　公主说：“那我们怎么验证呢？”
　　她看向四周。
　　爱德华说：“简单，抓个人问问就可以了。喀斯山脉下，有个叫风道的小镇。”
　　他的大手指了个方向。
　　瑞雅的剑指向前方，下令：“出发。”
　　风道小镇今天来了一群奇怪的旅人。
　　公主他们进城后，就发现了这里与月湾港的不同。
　　这里的生活更原始一些，没有那个叫火车的大家伙，大家的腰上也没有枪匣。
　　倒是有骑士模样的巡逻兵，手里拿着长剑。
　　“……这里距离王宫多远？”公主问道。
　　爱德华说：“没有魔法的话，要走上三天三夜。”
　　“这里的人看起来不像是会魔法的。”祭司观察道，“有些像公主您的家乡。”
　　提到家乡，公主可没什么好脸色，她冷哼了一声。
　　薄伽问完回来了。
　　“的确没有魔法。”
　　薄伽手里还多了一袋苹果，他分给大家。南多带头啃了一口，见爱德华也跟着他们下嘴之后，才问薄伽：“偷的？”
　　“顺路拿的。”薄伽说。
　　爱德华咳咳了起来。
　　薄伽说：“他们说，在这里禁止使用魔法。”
　　“怎么做到的？”公主问，“用魔法来禁止魔法吗？”
　　薄伽比了个手势：“聪明，公主殿下，你是对的。”
　　祭司问道：“管理这个禁制魔法的是谁？”
　　“看到山顶上的白色小屋了吗？”薄伽指向喀斯山雪白色的山顶。
　　“女巫大人就在那里居住。”
　　瑞雅：“女巫？”
　　薄伽说：“真正的女巫。”
　　南多奇怪道：“镇上的人对女巫的态度如何？”
　　“很尊敬。”薄伽说，“他们叫她女巫大人，并且认为是她给小镇带来了平静。怎么样，我们要去见见她吗？”
　　公主擦了擦剑，挂在腰间，咬了口苹果喂给小丑龙。
　　“当然。”瑞雅说，“运气好的话，还能让她把我们送回王宫。”
　　祭司：“真的要回去？”
　　“当然。”瑞雅说道，“茜她们可都还在王宫呢，那个大肚子酒桶不是说要我们在国庆日之前滚走吗？”
　　小公主脸上带着些怒气还有一丝奇异的笑容，她说：“我偏要留在国庆日，在他的酒桶肚子上戳个洞！”
　　祭司：“走吧，碰碰运气。”
　　南多疲惫道：“我说实话，咱们的能力应该在那个女巫之下……”
　　众人看向他，等待他发表真知灼见。
　　南多道：“她的魔法禁制使这个镇子，甚至外来的我们都不能使用能力……这种程度的魔法，远远在我们之上。也就是说，如果这一趟去了，她提个要求，我们来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公主没有听懂：“她会提什么要求？平白无故要我们的命吗？”
　　既然镇子这么祥和，管理镇子的人怎么可能刚碰面就要他们的命呢？她又没得罪这个第一女巫。
　　南多：“不，我是说，帮忙肯定要有要求，有交换条件……万一这女巫开口要我们留下一个人，或者在交易中挖个陷阱……我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伙伴往里头跳。”
　　爱德华大笑起来，拍着医生的瘦削的肩膀说道：“看来你经常过苦日子啊！”
　　南多：“闭嘴，我还能暂时把你当伙伴。”
　　他可没忘是谁策划的这一场几乎能收割他们所有人性命的愚蠢行动。
　　瑞雅：“说吧，我们是偷辆马车三天三夜赶回去，还是去见一见这里的女巫碰运气？”
　　南多：“我们有运气吗？”
　　于是，众人被他说服了。
　　薄伽出手，他们趁夜色偷走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几个人坐上马车，在爱德华的指认下，驾驶着马车离开小镇。
　　然而，马车在山路上停下了，那匹老马说什么都不肯在挪动一步。
　　公主跳下马车，剑尖戳了戳马的前方。
　　“镜子。”
　　祭司头皮发麻：“难道我们还在幻境里？”
　　他说着，拔下了一根头发。
　　疼。
　　应该不是幻境。
　　一张燃火的纸条从山上悠悠飘下。
　　那张纸条飘落在瑞雅的手中：“把马车还回去，来见我——雪山女巫。”
　　瑞雅：“……哇喔。”
　　她转过身，扬起手中的纸条，开心道：“你看！我就说，应该听我的！以后决策都交给我吧！”
　　兜兜转转，还是要去见山顶上的女巫。
　　南多惆怅搓脸。
　　祭司懂他的忧愁，轻声说道：“是啊，这下，我们似乎错过了拜访女巫的最佳时机。”
　　南多：“完了，肯定要处罚我们。”
　　只有瑞雅，她非常积极地还了马车，带领着这群男士们攀登雪山。
　　爱德华说：“千万不要有什么攀爬考验……”
　　南多更是忧愁，他道：“你们难道都没有看过恐怖悬疑小说吗？！不要立flag！”
　　爱德华满头问号。
　　很快，应南多所想，考验来了。
　　当巨大的雪球凭空出现，并向他们滚来时，南多放弃了挣扎。
　　“来吧来吧，也不怕了，早死早安宁！”
　　瑞雅向他扑过来，之后，所有人都被卷入了雪球中。
　　瑞雅苏醒后，活动了脖子和手脚。
　　“太好了，能动。”
　　她爬起来，捡起散落在一旁的剑，抖落小丑龙身上的雪花，挖出了旁边只露着一只手的南多。
　　其他人她根本找不见。
　　瑞雅用非常粗暴的物理方式拍醒了南多。
　　南多清醒后，问她：“这是哪？”
　　瑞雅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白屋子，说道：“女巫家门前一百米处。”
　　南多沉默良久，语气奇怪地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们虽然没有运气，但你有。”
　　是的，瑞雅运气非常好，不像南多。
　　南多自己的腿摔断了，吸血鬼的愈合能力很强，似乎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恢复，但一百米的距离，说什么也要一瘸一拐走了。
　　小公主搀扶着他，向小白房子走去。
　　南多又有了预感，他说：“真怕那女巫像我妹妹一样……”
　　送你们离开可以，但你们必须留下一位男士。
　　他们走到门前，还未敲门，小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橙色的暖光照在门前的积雪上。
　　“进来吧。”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女人佝偻着背，坐在纺车前，缠着线。
　　“我们偷了马，抱歉……”小公主抢先道歉。
　　女人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们想离开这里，到王宫去，对吗？”
　　“是，但我们不能使用魔法，不然的话，我们会立刻离开这里的。”
　　“我可以帮你们。”女巫说，“但就像你身边的那位吸血鬼所说，你们必须留一个人在我这里。”
　　瑞雅看向南多，眼神仿佛在说：你说的，那你留下吧。
　　南多：不，我拒绝。
　　瑞雅：我会回来接你的。
　　女巫却笑了。
　　“你们两个不必再商讨，我不要他。”女巫说，“我要那个像雪一样的银发预言师。”
　　瑞雅惊了。
　　要谁？
　　祭司？
　　瑞雅：“你要他干吗？”
　　她看向女巫的纺车，内心不自觉地就想歪了：拔了他的头发织毛线吗？


第37章 魔法禁制区
　　37 魔法禁制区
　　女巫转过身来， 瑞雅这才看到， 斗篷下的女巫，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
　　她有一双沧桑的眼睛，含笑时，那笑容仿佛能洞穿人心。
　　女巫再开口，仍是刚刚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声音， 她道：“有求于我，就要给我报酬。”
　　“祭司不行。”小公主说道，“他是我的同伴。”
　　女巫说：“和同伴一起上路，作用不就是在走不下去的时候， 把同伴当作燃料消耗掉吗？”
　　小公主皱眉。
　　“他不行。”瑞雅再次强调， “在我跳入这堵黑墙之前， 我还喜欢过他。哪怕现在我的脑袋已经清醒了， 但我依然把他当作重要的伙伴，而不是你口中那种可以当作燃料消耗掉的可怜同伴。”
　　南多：“既然这样，那也不必礼尚往来了。瑞雅，我们走。”
　　女巫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换一个。”
　　她说：“换谁你能把他当作燃料消耗掉？”
　　瑞雅：“谁都不行。”
　　她紧紧抓住了南多的衣角。
　　之前还打算过先把南多押在这里，但现在， 不管是谁， 都不能够留下。
　　女巫身后的一扇石门缓缓打开， 潮湿的阴风从漆黑的地下室吹来。
　　“你们的伙伴就在门外， 离开这个地方，你们就能正常的离开喀斯山， 到你们任何想去的地方，要走就一起走，缺了门外的任何一人，你们就无法走出喀斯山。”女巫说道，“但如果你们再次来到我的小屋……”
　　她指向身后的石门：“那就到这里找我吧。”
　　说完，一阵风吹来，扬起她的红斗篷，风平息后，红斗篷缓缓落在木椅上，女巫消失了。
　　瑞雅和南多皆是一脸迷惑，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女巫所说的话。
　　门外站着两个人。
　　是的，只有两个人，祭司和薄伽。
　　“……那个红头发的神枪手呢？”瑞雅问道。
　　薄伽摊手，表示不知。
　　“我醒来后就在这里了。”他指着祭司，“祭司大人是刚刚出现在在这里的。”
　　祭司捂着脑袋说道：“我好像……刚刚不在这里，似乎是在某个地方，很黑……”
　　瑞雅：“哦，你刚刚被关小黑屋了。”
　　南多：“我懂了。她换下了祭司，抓走了爱德华。”
　　薄伽：“女巫吗？她抓爱德华做什么？”
　　“……燃料。她说我们想要离开这座山，就要留下一个同伴当作燃料。”瑞雅说，“那么，你们觉得，把爱德华当作燃料……可行吗？”
　　瑞雅心中的小人，正搬着爱德华的小人儿，思考着要把他放在哪个区域——伙伴区，还是无威胁的陌生人？
　　够不上伙伴。
　　南多忽然说：“那个红衣女巫刚刚是不是说，只要我们商量好，离开了这座山，想去哪就可以去？”
　　薄伽：“有这么好的事？那就是说，我们也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到上头去？”
　　祭司：“只需要一个爱德华就可以？”
　　瑞雅心动了：“真的？”
　　如果这个“任何地方”包括离开这个世界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的话，她愿意留下爱德华。
　　她说：“回去找她。”
　　南多：“你是不是说错了？”
　　瑞雅：“我没有，我总要问清楚。”
　　于是，她再次推开了小屋的门。
　　小屋中通往地下室的石门紧闭着，公主拍了半天门，没反应。
　　南多见不得她这种傻兮兮的样子：“这需要机关，别傻。”
　　他凭借多年来看悬疑小说的经验，摸起了旁边的墙。
　　祭司追着瑞雅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进来只是想找到那个女巫，问一问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吗？”
　　“是她说的，我可以去任何地方，这样的话，她肯定和那个欢庆帝一样知道通往下个世界的桥在哪里。”瑞雅如此说道。
　　祭司：“我明白了。”
　　他也加入了寻找机关的队伍。
　　瑞雅抱着剑坐在纺车前等待。
　　之后，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转动了纺车上的防锥。
　　南多回头看见，连忙说道：“你没看过睡美人吗？别碰！”
　　但瑞雅已经碰了。
　　事实证明，瑞雅的确是幸运女神。
　　纺车开始转动，而随着纺车的转动，石门也缓缓开启。
　　南多：“……实话说，我有点生气。”
　　祭司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想我懂你的心情。”
　　薄伽道：“以后如果有什么决定，我一定听公主的。”
　　瑞雅在三位男士的注视中，带着微笑走在了前头。
　　“或许我真的有幸运女神眷顾。”小公主这么说道。
　　通往地下室的石阶很窄，每次只能通过一个人。
　　瑞雅走在最前面，南多在第二个，而祭司忐忑不安，总是要看瑞雅是否还在。
　　南多侧过身：“你前头去。”
　　祭司：“……诶？”
　　南多拍了拍他肩膀：“去吧。”
　　祭司：“我就是怕她太莽……”
　　南多第一次笑得有些猥琐，耳边的绿色耳坠也仿佛在随着他的点头附和：“嗯，我知道的。”
　　祭司和南多换了位置，薄伽对着南多挤了下眼。
　　“我最喜欢看他们这样。”
　　“我也是。”南多回答。
　　地下室很深，楼梯是旋转的，越往下走，越深。
　　“是个宫殿？”
　　祭司看了出来。
　　下方的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照出了大致的轮廓。
　　是个废弃的宫殿，蛛网结画壁，时不时还有虫子爬过的声音。
　　再往下走，瑞雅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什么？”
　　宫殿的前方，密密麻麻的白骨堆成了山，而白骨山之上竖立着一座十字架，而红头发的神枪手爱德华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缠绕着白色的纱线，这些纱线不知从何而来，仿佛四周所有的纱线全都缠绕到了他的身上。
　　小丑龙缩进了瑞雅的口袋，不敢露脑袋。
　　而十字架之后，正是那个红斗篷女巫，她仍然在缠绕着纱线，转动着纺车。
　　“我们来了。”瑞雅说，“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指着十字架上的红发神枪手。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红斗篷女巫说道，“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人人都会魔法，这里的魔法，分为十二个等级，神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不陷入混乱，设置了凡人禁制，所有人穷其一生，只能修炼到魔法的第十个等级，而十一和十二等级，大魔法与魔法世，成为了传说中的存在。”
　　红斗篷女巫讲起了故事。
　　“然而，一个小女孩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她天生掌握了这些魔法，她能参透各种魔法，于是，她在十岁时，就达到了魔法的最高级，魔法世境界，之后，她开启了神的魔法封印，人们也能通过修炼达到大魔法境界……十二个魔法世家诞生，他们掌握了大魔法的奥妙，却仍然对权力放不下。”
　　瑞雅：“哦，欢庆王朝的起源！”
　　她听茜讲过。
　　“世界陷入了争斗和混乱，第一任欢庆帝和那些魔法世家合力统一了这个世界，结束了混乱。这之后，达到大魔法境界的第一任欢庆帝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和魔法世家签订了魔法契约，对魔法进行约束，以此来稳定这个世界……第二件事，是剥夺了平民拥有魔法的能力。”
　　祭司轻声说道：“用魔法统治不会魔法的万民，而民众们不会魔法，就无法对他的统治造成威胁。”
　　瑞雅问红斗篷：“你又是谁？”
　　红斗篷说：“我是雪山女巫……是第一个打开神的魔法禁制，使世界陷入混乱的魔法师。”
　　“这是哪里？”瑞雅问。
　　“这里，是混乱之前的旧都王宫。”红斗篷说道，“是我的王殿。”
　　“也就是说，你是个达到魔法最高境界的女巫？那你为什么不去阻止欢庆帝？”
　　红斗篷说道：“他们统治的世界，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世界没有乱，我的王都一片祥和，你看，不用魔法，人人都能平静的生活……”
　　“爱德华怎么回事？”瑞雅指了指十字架上的神枪手。
　　“是我打开了神的禁制，神自然要降下惩罚，魔法的使用都是有代价的。”红斗篷说道，“我要让这个平静的没有魔法的世界维持下去，就要每年祭给神一个礼物。其实……最好的礼物是预言师。”
　　祭司一愣。
　　红斗篷女说：“但你们是伙伴，我无意伤害你们，也不想让你们过多的在此停留。你们身上有诅咒，不平静的诅咒。所以，如果献祭这个看起来和你们不是同伴的红头发男人，你们就会离开这里……”
　　瑞雅：“那你知道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吗？”
　　“到达魔法世境界的魔法师，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秘密。”红斗篷女的纺车快速旋转了起来。
　　纺锥的尖端划开了空气，一条通往星辰大海的桥出现在公主眼前：“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出路，它就在月湾港的尽头，在夜晚和白昼交替的刹那，它就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她把地址说给了瑞雅。
　　“唔……原来是真的。”
　　她真的可以告诉他们地址。
　　瑞雅抬头看着爱德华。
　　“那个……我问一下，他也会变成脚下的这些骨头之一吗？”
　　红斗篷女巫点头道：“是，就和百年来的这些白骨一样，他会被我编织禁制区的纱线消耗掉生命，变成一具白骨。”
　　瑞雅说：“那个，我有个想法。”
　　她说：“我用欢庆帝换他行吗？”
　　红斗篷女巫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盯着瑞雅看。
　　瑞雅说：“欢庆帝更肥，而且他的魔法境界恐怕也是顶级的……因为他也可以轻轻一划，就能给我们看离开这个世界的通道。我想，你用欢庆帝做燃料的话，编织出来的魔法禁制区，应该能覆盖整个王国。”
　　南多比了个赞。
　　瑞雅又说：“怎么样呢？这样，欢庆帝给你，那边的问题也能解决了。”
　　那些女孩子们和她们的哥哥也可以不用被处死了。
　　皆大欢喜。
　　红斗篷女巫笑了起来。
　　“千百年了……”她说，“终于有人提出了这样的交易。”
　　红斗篷女站了起来，说道：“我想，他放过你们，提议让你们离开，也是因为……他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未知。”
　　魔法最高境界，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任何事，他们知道，唯有未知，最是危险。
　　未知的人，他们无法掌控，也无法解决。
　　让他们自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公主：“我的提议，你考虑一下？”
　　红斗篷女巫说道：“或许，我等了这么多年，就在等今天。百年来，有用自己换爱人，有用爱人换孩子，有用仇人换亲人……可从来没有人对我说，你把他摘下来，我帮你把欢庆帝换上去。”
　　红斗篷女巫转过头，笑着看向瑞雅。
　　“你是第一个。”


第38章 捕捉欢庆帝计划
　　38 捕捉欢庆帝计划
　　谈判并没有愉快地结束， 反而进入了棘手的阶段。
　　红斗篷女巫告诉瑞雅， 她同意这个提案，但不能放爱德华。
　　“欢庆帝换他。”女巫说，“没见到欢庆帝，我不会放他走。这就是我的条件，你们自去找欢庆帝， 负责把欢庆帝带到我的纺车上的是你们，只有见到欢庆帝，我才会放他离开。”
　　祭司心中有了数，问道：“可否告知期限？我们要活的……不然我们的行动就失去了意义。”
　　是的， 我们把欢庆帝搞来， 但你给我们一具爱德华的尸体， 这买卖就不划算了。
　　雪山女巫说道：“十天。十天之后， 他就会化为蚕茧，吐出丝线，继续为我编织魔法禁制区，你们只有十天时间。”
　　谈判结束。
　　祭司：“既然这样，我们抓紧时间……”
　　小公主说：“可不带爱德华，我们捉不到欢庆帝。”
　　她心中有了个初步计划， 计划的最后需要爱德华施展他的能力， 把门直接开到这个十字架上。没有爱德华， 他们还怎么把欢庆帝转移到这里来？
　　雪山女巫：“我的纱线不能停， 纺锥不能是空的。”
　　瑞雅思考过后，说道：“也就是说， 这个十字架上必须有人对吧？”
　　雪山女巫点头：“必须。”
　　瑞雅说：“让我想想。”
　　她看了一圈，回头对雪山女巫说：“我来换他，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雪山女巫笑而不语。
　　瑞雅说：“你既然会纺纱，自然也会做斗篷，你把禁止使用魔法的那个魔法，编织成斗篷，我就替你把欢庆帝抓来。”
　　雪山女巫说：“你的筹码不够。”
　　瑞雅：“说吧，你想加什么条件？”
　　祭司拉住了瑞雅的手，轻轻摇头。
　　“如果是你来换这个红头发的外来人，不够。你的身形比他少很多，换算为燃料，你和他并不等量，公平起见，如果想要来换下他，起码要一个你，再加上这位小偷。”
　　“当然，”雪山女巫说道，“我说过，预言师作为燃料最好不过，因为预言中蕴藏着强大的魔法能力，它能使禁制更加牢固……如果用预言师来换，虽然身高体重不及这位高大魁梧的红发男人，但效果应该相同。”
　　南多：“瑞雅……”
　　他想劝瑞雅放弃这个世界的破事，直接离开喀斯魔法禁区，找到通道到下一个世界去。
　　但他说不出口。
　　瑞雅说：“我们商量一下。”
　　她转身，看向祭司。
　　祭司问道：“你有把握吗？”
　　瑞雅说：“一半一半。”
　　雪山女巫再次提醒：“对了，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兴致，我只给你们一次换人的机会，如果你们无法带来欢庆帝，十字架上的人，就是天塌了，也不会再变。”
　　瑞雅：“别威胁我。”
　　她说出了她的作战计划。
　　南多思索着，轻声说道：“也就是说，薄伽，爱德华是必须参与计划的人……”
　　雪山女巫又添了一句：“我不要吸血鬼。”
　　南多皱眉。
　　这个雪山女巫似乎能提前预知到他们的想法。
　　祭司突然说道：“瑞雅，我有个办法。”
　　他在小公主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小公主愣了半晌，眼神突变。
　　她拔出剑，完成了一直以来的心愿。
　　剑扎入了祭司的身体里，祭司的头顶漂浮出了能力色块。
　　祭司捂着伤口，体贴地弯下腰。
　　小公主沉默了会儿，走上前去，如同公主册封骑士，轻轻吻在他的眉心。
　　她这一吻，不客气地扫走了三个能力。
　　月华弦，回溯和疯王屠城。
　　南多：“……”
　　薄伽：“孤注一掷了，但我们要相信公主上赌桌后的运气。”
　　说来也是，南多明白了瑞雅的决定，他骂骂咧咧从怀里拿出注射器，抽了一管血，又骂骂咧咧给祭司续上。
　　祭司腹部的伤口慢慢愈合。
　　“祝你成功。”祭司笑着说。
　　雪山女巫站起身来，看向瑞雅的目光比之前还要热烈：“你们这是决定好了吗？”
　　小公主睁开眼睛，剑尖指向雪上女巫：“你要做好觉悟，如果我们没能把欢庆帝换来，那下一个上十字架的，就是你！”
　　雪山女巫一边笑着，一边抛过来一枚纺锥。
　　“这是你要的魔法禁制线，我只会纺纱，至于如何做斗篷，我不知道。”她说。
　　瑞雅把纺锥揣进兜里，抬起头说道：“只要它能禁止魔法使用就可以。”
　　爱德华醒来时，马车刚刚驶出喀斯山脉。
　　他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还未打招呼，就先吃了瑞雅一记爆锤。
　　“？”
　　瑞雅说：“听好了，我现在要说的计划。”
　　爱德华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问道：“这是去哪？”
　　“去绑欢庆帝。”瑞雅拿出了兜里的纺锥，“现在，我们还在雪山女巫的魔法禁区内，我说的什么计划，欢庆帝应该无法知晓。”
　　她把她的计划告诉了爱德华。
　　爱德华的神色渐渐正经严肃起来。
　　“你……你用那个白衣服预言家换我？”爱德华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他不可思议道，“瑞雅……”
　　瑞雅问：“你能保证门的另一边开到喀斯山魔法禁区内吗？”
　　“我……不能保证，门后的通道都是茜编织的，不止一个。”
　　南多皱眉问：“也就是说，你不能保证门后出现的是哪个地方？”
　　“不能百分百确定。”爱德华说，“因为选择多，所以……这是概率问题，你们知道吗？”
　　“让他百分百！”南多道，“你必须做到！”
　　瑞雅沉思许久，说道：“把其他的通道全切断，只留这一个。”
　　“可是……”爱德华犹豫道，“还有紫罗兰会的大家……”
　　“我们只要能百分百把欢庆帝解决掉，你们的紫罗兰会也不需要东躲西藏了！”瑞雅下了命令，“只留这一个！其他的全切断！”
　　爱德华想到她做的让步和牺牲，深吸一口气，说道：“好！”
　　瑞雅说：“这次我没有退路，也不会逃。要么是欢庆帝，要么是我，必须死一个。”
　　“还是让欢庆帝死吧。”薄伽快手用纺锥上的纱线织斗篷，头也不抬的说道，“他死了，我们能让好多人免于一死。你死了，祭司大人就会慢慢化为白骨，我和南多也无处可去，爱德华肯定也要被处死。”
　　“所以……”南多说，“这次我会尽全力救大家，也希望大家尽全力去完成我们的计划。”
　　马车穿过了魔法禁制区。
　　小公主说道：“我们先回月湾港。”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国庆日那天行动。
　　爱德华紧紧抓着枪，低声说道：“这次真的赌上性命了。”
　　国庆日这天，正是约定之期的最后一天。
　　如果他们没能成功，祭司就好化为雪山女巫魔法禁制区的燃料，为雪山女巫的大魔法耗尽生命。
　　如果他们没能成功，国庆日这天，紫罗兰会的那些年轻女巫们，也将被欢庆帝吊死在王宫外。
　　如果他们没能成功，他们自己也将失去所有。
　　小公主回到月湾港，使用回溯能力查看他们离开后的王宫状况。
　　薄伽织好了斗篷，披在身上，试了试效果。
　　“可以。”薄伽说，“果然穿在身上很合适。”
　　穿在身上后，斗篷无法让他使用能力。
　　他把纺锥还给了瑞雅，脱下斗篷，叠整齐围在腰上。
　　瑞雅睁开眼睛，说道：“原来如此。”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回溯中看到了什么。
　　瑞雅望着窗外，说道：“他早就知道了吧。”
　　国庆日就快到了，这是国庆日前的最后一晚狂欢。
　　月湾港的街道两旁挂满了大波斯菊，由拉曼公爵赞助的，代表月湾港的花车也做好了。
　　“国庆日是欢庆帝和各个世家们签订契约的纪念日。”瑞雅喝着啤酒，说道，“为了纪念当时英勇作战的魔法世家，歌颂他们的忠诚和友谊，每到这个时候，欢庆帝都会举行花车检阅。他会坐着王宫里第一任欢庆帝坐过的巨大纯金花车绕着月湾港检阅他的百姓，挥手致意，抛洒钱币……之后就是万众期待的审判环节。”
　　瑞雅指了指王宫：“每个花车上都锁着一名罪人，通常来说是女巫，不过这次可能会多一些皇家骑士团的成员……从月湾港回到王宫后，他们就会在宫殿前吊死这些罪人，百姓会欢呼……很奇怪吧？”
　　薄伽：“今年不会欢呼的。毕竟魔法世家的那些继承人也会被处死……”
　　“试图拯救这些罪人的，全都是同犯。”瑞雅说道，“所以明天，我们如果失手，就会在百姓的奇怪欢呼中，吊死在宫墙外。”
　　爱德华：“实话说，这死法不如祭司。”
　　瑞雅微微笑了笑，说道：“是，起码他会一点点烂在那个十字架上，就算再不漂亮，我也看不到了。”
　　“身上最先爬满蛆虫的会是我们的尸体。”南多说，“而且我应该是最惨的那个。”
　　作为一个串串，他不惧阳光，但伤口愈合的速度仍然很惊人，吊死？不，他若想死得快一些，就得祈求那些欢呼的百姓，用刀狠狠捅入他的心脏，搞不好，还会收割几个性命，一直到换完命债，才能咽气。
　　瑞雅和沉闷的伙伴们碰杯，说：“祝福我们，幸运神常在。”
　　废弃的宫殿内，祭司慢慢睁开眼睛。
　　下方的纺织机的声音咯吱咯吱响着，雪山女巫说道：“明晚太阳落山后，你就要献上生命，成为这千万俱白骨之一。”
　　“我会看到后天的朝阳。”祭司轻声说道。
　　雪山女巫笑道：“你从预言中看到了什么？”
　　“不仅欢庆王朝，这个地方也会塌陷……”祭司说道，“而我会活着，看到后天的第一束阳光。”
　　“预言会根据人们心中的希望变化。”雪山女巫说道，“预言师生命中的最后一次预言，都会展示给他希望，这样是为了让他走得平静无遗憾。”
　　祭司轻轻笑道：“希望不是欺骗，还有希望存在，是因为……我知道他们能做到。”
　　“不怕他们把你丢下？如果抓不到欢庆帝，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女巫说，“他们已经知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桥在何处了。”
　　祭司摇头。
　　“她不会逃。”祭司说，“她的人生中，再也不会有逃这个字。”
　　“这么相信她？”
　　“我们的路还远，我见过那条路，我看到过她走上那条路时的背影。”祭司说道，“她会走向最终的光明，为我们带来希望之火。那条路上，并不是只她一人，我们的伙伴都在，这就是我的预言。”
　　祭司说：“也是支撑我的希望。”


第39章 女神降临
　　39 女神降临
　　欢庆帝三层楼高的金色花车缓缓驶离王宫， 花车上的乐队吹打出欢快的旋律， 曲线妖娆动人的女郎们站在花车之上，向两旁的人群抛撒花瓣和钱币。
　　街上许多的人跟随着花车移动，和舞队混为一体，随着音乐舞动着。
　　南多身披着一件针脚粗糙的斗篷，混进了舞队。
　　吸血鬼一颦一笑都带着些邪气， 唇红齿白，五官十分抓睛，和各方小姐姐互动着，眉目传情， 硬生生传出一条道路， 不一会儿就转悠到了人群前方， 几乎要成为领舞。
　　金车之前， 是二十多辆绑着罪人的花车。
　　这次，不仅有女巫，还有叛变的皇家骑士团。这些来自大家族的贵族骑士们浑身赤｀裸，身上挂着醒目的罪标，以最难看的姿态示众。
　　车队行驶到了月湾港，因人多路窄地形不方便拐弯， 花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
　　拉曼公爵准备的接风歌舞棚就是在这时送上的欢庆大礼。
　　朵朵烟花升空， 炸裂开来， 大多数都很美， 但也有一些失误的烟花，还没怎么攀升就在花车附近炸开花。
　　烟花的光映照在拉曼公爵的一对儿女脸上， 他的儿子还未醒来，低垂着头，身上的罪标鲜明醒目，而他的女儿虽然睁着眼睛，却双目无神，连飘荡在颊边的头发都万分憔悴凄楚。
　　拉曼公爵笑脸相迎，嘴里说着庆祝的话，目光略过自己的儿女，看向金车上的欢庆帝。
　　“陛下，祝您长命百岁，福运兴旺。”
　　拉曼公爵弯下腰，深深鞠躬。
　　他脸上依然挂着笑，说道：“希望您喜欢我送的礼物。”
　　月湾港两旁的群众突然揭开身上披着的华丽斗篷，亮出了他们手中的枪。
　　南多跳上最前面的那辆花车，屈身躲在紫罗兰做成的花球之后，低声道：“果然如此。”
　　瑞雅告诉了他们，她使用回溯能力后，发现了拉曼公爵的计划。
　　只是处死女儿，他尚能忍痛割舍，屈服于欢庆帝的命令，换取家族平安。可这次，连他的儿子也搭了进去。
　　他得知消息后，虽然骂了声这个添乱的蠢货，却是泪流满面。
　　那就反吧，他们受契约限制，没办法使用魔法反抗欢庆帝，但他们还有枪。
　　“月湾港三千士，向你问候，陛下。”拉曼公爵说道。
　　枪声响起，如同节日的礼炮。子弹打向金色的花车，人们蹦上金色的花车，冲花车中的欢庆帝。
　　他们高高举起万枪穿身的欢庆帝，站在金色的花车上欢呼。
　　而在南多眼里，整个大街上的人们都陷入了幻象。他们从揭开斗篷，露出武器的那一刹那，就静止不动了，现在，每一个人都是欢庆帝审判的目标，而他最需要的，是找出这场国庆日刺杀的发动者。
　　“拉曼，我已到达魔法世。”欢庆帝的声音响起，“我将预言这个世界一切会发生的事情。你们国庆日的刺杀，很早之前，就在我的预言中出现。”
　　南多找到了他。
　　如瑞雅所说，欢庆帝肥硕的真身就在第一辆普通的花车内，他躺在花瓣铺就的床上，法杖点点地，外面自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混乱幻境。
　　南多如夜魅一般潜入了花车内部，他披着那件粗糙的斗篷，从斗篷李拿出了两杆枪。
　　“打声招呼。”南多说，“战前礼貌一问，您今天出门时，穿防弹衣了吗？”
　　南多的枪招呼过去。
　　花瓣扬起，阻挡了一个又一个的子弹。
　　欢庆帝法杖敲了敲地板，眉头微微皱起。
　　南多放心了：“果然。”
　　他身上穿着这件禁止使用魔法的斗篷，不仅他无法使用魔法，一切魔法攻击对他也是无效的。
　　子弹雨更加密集，欢庆帝双手抬起，吸过周围所有的花瓣“您能猜出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南多打光子弹后，抛下枪，抓起斗篷，向欢庆帝抛去。
　　欢庆帝在躲斗篷的间隙，抓住机会，要对南多进行魔法攻击。
　　然而他的左手抓了个空。
　　欢庆帝大骇，他的法杖应该就在他的身边，但现在，它消失不见了。
　　没关系，冷静。
　　没有法杖，我的双手也可以。
　　斗篷落了下来，欢庆帝艰难地翻起身，躲过去。
　　他捏了个魔法口诀，要发动撒豆成兵攻击，却发现，他的魔法失效了。
　　他抬起手，不知何时，脚腕被一跟细如蛛丝的线捆绑了起来。
　　“这是什么！”
　　欢庆帝慌张了。
　　薄伽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也或者，他一直就藏身在这里。
　　欢庆帝道：“不可能！”
　　如果有魔法波动，他一定能够感觉到才对！
　　薄伽把斗篷披在他身上，说道：“我没有用魔法啊，很简单的屏息法，陛下，我是个小偷。”
　　只要身法足够快，也可以做到“隐身”。
　　“咱们的本领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你说呢？”薄伽说，“殿下已经告诉我们了，欢庆帝不良于行，凭自己无法移动笨拙的身躯，而您之所以紧张国庆日，要在国庆日处死反叛者，是因为国庆日这天……你自己的魔法也会受到契约的影响，降到最低。”
　　“嘁……”欢庆帝发出一声怪笑。
　　很快，瑞雅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笑。
　　身后的众人依然没有从幻境中解脱，只剩他们几个在孤军奋战。
　　“明明已经……”南多震惊。
　　公主反应神速：“我来！”
　　她拔出剑，霸气的召唤小龙修。
　　“修——”
　　小龙修撞向她手中的剑，瞬间，金刀开刃，火焰巨龙般腾起。
　　“薄伽！”
　　薄伽配合默契，狠狠抛出法杖。
　　三个紫烟使者见状，面部扭曲，化烟向法杖飞来。
　　然而剑火先一步烧向法杖，小公主又甩出月华弦，产生缠上法杖，将它握在手中。
　　火集中在法杖顶端的紫色宝石中，三位紫烟使者抱着脑袋嚎叫起来。
　　有一瞬间，幻境解除，月湾港所有的民众全都迷茫了。
　　我们，不是开战了吗？打死一个又来一个，一直不停地循环往复，被审判，被处死，精神几近崩溃。
　　然而失控只是片刻，三位紫烟使者张开口，在哀嚎的同时，吐出幻烟。
　　欢庆帝半点不紧张，南多和薄伽把他和那件斗篷捆在一起，绑成了个粽子，但他气定神闲，甚至大笑起来。
　　“我已修炼至魔法世。”欢庆帝道，“区区几个粗通魔法的外人，也想烧毁我的魔法世……我早已将魂神分离，我的魔法已能独立，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能实现我最终的梦想，我已经做到了！千秋万代，终极统治！”
　　果然，火烧的越强烈，那迷烟就越多。
　　瑞雅：“疯王！”
　　妖王从她的身后狂笑着现身，向三道紫烟使者砍去。
　　瑞雅此时已经有些头昏目眩。
　　“怎么办……”
　　烟雾很快就朝这边飘来。
　　腰绑着魔法禁制线的爱德华刚刚暴力解开捆绑茜的绳子，急切问道：“快些把他的这个幻境魔法干掉！”
　　他们的计划已经被打断。
　　魔法禁制既可以防御魔法攻击，又可以消除自己的魔法能力。
　　薄伽赶制出来禁制斗篷后，还剩的有纱线，他们商量好，每人一根，捆在薄伽身上，自由拆解使用。
　　他们当时的安排是全员使用魔法禁制纱线，用非魔法的方式把魔法禁制斗篷给欢庆帝穿上，之后，公主解开缠绕自己的纱线，释放龙之息，毁掉法杖，禁锢住欢庆帝，等幻境消失后，爱德华就可以放心地解开魔法禁制棉线，用传递门将欢庆帝送进喀斯山脉的魔法禁制区。
　　前面几步，他们做的非常好，然而，他们却没能料到，欢庆帝早已把自己和魔法分离。
　　他的身体之所以会越来越臃肿，越来越虚弱，就是因为他的魔法已经形成新的人格，成为了永远存在的魔法大脑，完全可以代替他统治这个世界。
　　“烧了我，烧了法杖，都无济于事。”欢庆帝说道，“你们又有什么办法？”
　　“瑞雅！！”
　　幻境未停，爱德华他们不敢解开魔法禁制纱线，而且，纱线本身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它似乎在消耗自己，对抗外界强大的魔法攻击，纱线变得越来越细，仿佛随时会绷断。
　　如果绷断，他们就会像上次那样，落入魔法幻境。
　　瑞雅忽然说道：“我为什么没事？”
　　她的火依然在烧，她早已解开纱线释放龙之息，甚至还是用了疯王和月华弦，但她没有被幻境侵蚀。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受到欢庆帝幻境魔法的影响。
　　小公主：“难道我就是南多常说的……巴哥？”
　　南多：“是bug！”
　　小公主：“为什么呢？”
　　薄伽：“可能你把技能全开了吧？您现在浑身浴火啊……”
　　或许是她周身燃烧的火焰抵挡住了幻烟的攻击，小公主心放进了肚子里，一个使劲，法杖上的宝珠有了裂痕。
　　幻烟从法杖的裂纹处喷薄而出，比三个法杖精口吐紫烟的威力大好多。
　　一片紫云腾起，席卷向整个国度。
　　小公主：“……糟了！”
　　欢庆帝似乎就在等此刻，他说：“魔法世亦有预言能力，今日，是我们欢庆王朝千年来的国庆日，也是我开创新纪元的国庆之日……你就是为我带来开启新世界的火种，紫烟遇上火，便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从今往后，我的幻境会统治世界，我的统治将代代相传，永无终了之日！”
　　爱德华的目光变得绝望。
　　他将那根在紫烟的侵蚀下越来越细的禁制纱线，绑在了茜的身上。
　　“茜……”他说。
　　他想完成最后的表白，可他却说不出口。
　　“这一线奢侈的清明，足够你聆听我深藏心底的爱意……”爱德华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是你来到我的世界，该有多好……我会把所有的荣誉给你，誓死捍卫你的名誉与生命，誓死捍卫我们爱情的忠贞，我会让你成为最美丽的王妃，而我会是最快乐的王子……”
　　茜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
　　她看向爱德华，就那样看着，目光似月光般温柔。
　　“……我愿为你歌唱。”茜说，“我尊重你的爱意，但我不能接受。爱德华，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我愿意在我的身边永远留一把属于你的坐席。我们一起坠入无边的幻境吧，谢谢你为了救我，救这个与你无关的国家付出一切，我无法偿还你什么，只能为你歌唱。”
　　送你一首，没有魔法的，少女发自内心歌唱的《圣母颂》。
　　茜闭上眼睛，低声吟唱，渐渐地，她的歌声飞扬了起来，旋律席卷着音符向天空飘去。
　　歌声将所有人的目光编织到了一起，他们停下所有的动作，痴痴仰望着天空，张开手臂，高高举起，似要迎接晨曦。
　　欢庆帝：“不可能！”
　　“向我祈祷吧，女神终将降临世间，光芒终会穿透乌云，我们所有人的祈祷，都将得到回音……”
　　茜缓缓唱着，歌声仿佛洗礼，每个人的灵魂渐渐从身体中飘出，手牵着手。
　　茜慢慢握住爱德华的手，放在心口。
　　“听啊，我会消弭他们心中的不安，将我的声音，传递至人间……”
　　欢庆帝神情恍惚后，挣扎着大叫：“原来是她！就应该杀掉她！为什么！为什么预言没有告诉我！就是你！！”
　　茜：“腐朽的神殿终将倒塌，呼唤我名，我将重现于世……”
　　众人高举双手，齐声低呼：“母亲……”
　　刹那间，刺眼的光芒穿透了紫云，驱散了幻境紫烟。
　　瑞雅望着茜，舌尖突然涌上一个名字：“……雪山女巫？”


第40章 魔法世的秘密
　　40 魔法世的秘密
　　回溯是个非常厉害的能力， 瑞雅在念出雪山女巫四个字后，进入了往昔回溯。
　　喀斯山脉当年郁郁葱葱， 还不是个雪山。
　　当时的人很少，鹿很多， 匠人们在喀斯山上挖凿出了宏伟的宫殿，这座宫殿，是属于魔法王的。
　　但没有人见过魔法王，人们已经把魔法王奉为神｀明：“是有了魔法王才有我们现在平静祥和的日子。”
　　那时的大多数人们， 一丁点魔法都没有，但他们有开设钻研魔法王法典的魔法学校，一些有天赋的年轻人天天研究书本中的古老咒语。
　　其实， 只要会点漂亮的幻术， 就能被百姓们称之为魔法师。
　　孩子们最喜欢这些夹着书本游街串巷的魔法师了， 因为魔法师会给他们展示漂亮的小幻术。
　　凭空变出烟花， 将星星握在手中……
　　但， 提起魔法王公开的那些魔法宝典， 几乎所有的魔法师都痛苦的摇头。
　　“那是神的语言， 我们根本参不透。”
　　“连解读都难。”
　　不过，这一任的图书馆馆长在钻研法典方面颇有建树， 他手下收了十三个徒弟， 高矮胖瘦富裕贫穷都有， 馆长的这些徒弟和馆长钻研出了一些门道。
　　虽然， 这点内容只占法典的千分之一，连入门都算不上， 但却让他们无比强大。他们掌握了真正的魔法，并且模仿古神与魔法王的魔法继承书，抄录了一份魔法效忠契约。
　　“魔法有不同的等级。”馆长临终前说道，“魔法王有言，凡人若窥探魔法世的秘密，就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这是魔法王的预言，预言的力量是神秘又强大的，我们都是普通人，如果不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窥探魔法世，揭开潘多拉的盒子，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灾难降临世界。”
　　徒弟们谨记教诲。
　　雪山女巫希拉，当年只是图书馆的小清洁工。
　　她天资聪颖，十岁不到，就能熟练地操控清洁工具，一个人就能承包整个图书馆的清洁工作。于是，她有了更多的空闲读书。
　　图书馆太阳落山后闭馆，每到这个时候，希拉就会点燃一盏不怕风的长明灯，潜入最高的阁楼，偷偷翻阅那些还未有人解读出的高级魔法书。
　　说起来，她根本不认识多少字，但看这些魔法书，根本不需要识字。
　　“这本来就不是文字。”她对馆长的大徒弟提到过，“你们识字之后，就离这些更远了，文字和你们的学识会阻碍你们读懂它……”
　　那天，希拉翻开了阁楼上的最后一本书。
　　翻开书后，她看到了这个世界，大海、星辰、渐渐的，又有了夜空、宇宙、再然后，世界变成一片蔚蓝，一串串的神秘数字在这片蓝光中漂浮荡漾。
　　她看到了魔法王。
　　而魔法王，就是魔法世。
　　“你打开这本书，看到我的时候，你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出类拔萃的魔法师了。”魔法王的幻影从摊开的书本中钻出，周身流动着光芒和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现在，依照预言的设定，你探索魔法世的举动，将会成为世界进入新纪元的契机，战争，权力，冲突……魔法将会普及大众，魔法又将收归那些掌权者手中，魔法会造福人类，魔法亦会毁灭他们。你现在，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我作为引路人，将回答你三个疑惑。”
　　“世界的尽头。”希拉用稚嫩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它将终结于混乱，它将毁灭于魔法，然而这都不是尽头，最终，世界将重新进入循环，而你也会再次唤醒我……”
　　希拉不是很懂他的话，她微微皱起眉，又问：“那我呢？我会得到什么？我能否在混乱中安身？”
　　魔法王说：“你将成为我，不死不朽，你将得到神殿和数千年的寂寞，你会旁观人类被魔法奴役，争红眼睛的可怕模样，你会亲手终结这个世界的魔法。”
　　希拉似乎有所感触，又问：“也就是说，我会继承你的魔法，成为魔法世，变成这个世界的神？”
　　魔法王摇头：“你不是神，你只是巫女。现在，由我来问你，希拉女巫，你是否愿意接受你的命运？”
　　“接受。”希拉说道，“我要触碰到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魔法。”
　　“你需要舍弃一样东西，作为最终魔法启动的钥匙，它会在千年后，成为你改变命运回收预言的契机，你要舍弃什么？”
　　希拉说：“人类的爱。我不需要这些，我将尽最大的可能，接近神。”
　　魔法世缓缓说道：“那么，我将收起你的爱，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不再会有人对你表达爱意，他们会敬你怕你，但他们不会爱你。这个世界将陷入无止境的魔法统治中，直到第一个对你表达爱意的人出现，他发自内心，说出口的爱，将成为毁灭宫殿，收回所有魔法的钥匙……”
　　魔法世像垂暮的老人，慈祥道：“孩子，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母亲。爱的表白会唤醒你内心的大爱，而这个世界，终会成为你理想中的样子。去吧，孩子，为了那天的到来，忍受千年的寂寞吧。”
　　希拉开启了魔法世。
　　这之后，魔法对凡人的限制消失了，馆长的徒弟们最先破解了那些魔法禁术。
　　他们争夺着图书馆，而那本放在最高处的魔法书，成为了争夺的焦点。他们疯狂复制着低级的魔法师，开启了战争。战争持续了许多许多年，喀斯山渐渐变成了雪山，城市和镇子在魔法战火中成为空无一人的废墟，而喀斯山上的宫殿，还有那座被各路侵略者们洗劫一空的图书馆燃起了熊熊烈火。
　　雪山女巫希拉静静坐在宫殿里，她冷眼旁观着。
　　看着他们争权夺利，看着他们反目成仇，又看着他们放任危险，新的敌人源源不断的出现，最终，一个新的王，宣布自己达到了魔法世境界。
　　“我们需要结束战争，清除敌人。我看到了大家的未来，我们的敌人不是彼此，我们应该携手。”他说，“我看到了你们签下了宝贵的名字，我们将结成同盟。”
　　一些魔法世家在结盟书上签下了名字，然而这只是那位魔法骗术师玩的一个小小的把戏，那些魔法世家签完字后，结盟书变成了效忠契约书。
　　第一任欢庆帝诞生。
　　他在月湾港建立起了新的王都，并且开始了欢庆王朝的绝对统治。
　　“在我的统治下，这个世界永远没有战争。”欢庆帝说。
　　瑞雅蹲在废弃的宫殿里，托腮看着希拉女巫纺织着她千年来的记忆。
　　活的太久了，她的记忆太多了，于是，这位魔法王把自己的记忆剔除了出去，封存在了一个又一个石像身上。
　　之后，石像活了，他们有了血肉之躯，有了心跳，成为了喀斯山脚下一个又一个的居民。
　　希拉女巫又将自己有关魔法世的全部记忆剥离了躯体。
　　这部分记忆化身为小镇上的提督之女。
　　而雪山女巫希拉，此时只剩下一个执念：“消除魔法，还原世界永远的平静。”
　　她日复一日编织着魔法禁制区。
　　但，生活总是小插曲出现。
　　月湾港的愣头小伙子误入喀斯山脚下的小镇，对提督之女一见钟情。
　　他娶走了这位会纺纱织布的少女，少女成为了公爵夫人。
　　再然后，公爵夫人生下女儿，在某日清晨化为一缕烟，消失在了产床上。
　　公爵抱着女儿，说道：“你生来就是个女巫。”
　　后来，世界动荡，地动山摇后，这个世界来了许多外人。
　　红发的爱德华睁开眼睛，看上了这位善良的公爵女儿。
　　再然后，又一群外来人大闹这个魔法世界，他们搅起了终极混乱，在绝望中，爱德华向公爵的女儿茜表达了爱意。
　　就像钥匙开启了千年前的预言之锁。
　　远在废弃宫殿中的雪山女巫扔掉了纺锥，慢慢化为石像。
　　而身为魔法世的她，真正的苏醒。
　　“我的夙愿，终将实现。我将开启魔法世的终极大门，消除这世界上的一切魔法，终结千年来的痛苦与战火。”
　　茜，也就是身为魔法世的雪山女巫说道。
　　瑞雅拔头发，一不小心，拔下了两根。
　　她龇牙咧嘴醒过神来，拔出剑大喊道：“爱德华，开门！”
　　现在，整个月湾港的人，都化为一串串流动闪亮的符号和数字，被天上的旋涡吸去。
　　“离她远点，她要收走所有的魔法！！趁现在，给我开门！”
　　她得先把祭司救出来，他还在十字架上挂着呢！
　　爱德华在惊惧中，下意识听从了指令，打开了通往废弃宫殿的门。
　　小公主拉着他的伙伴，在进门的同时，一脚把爱德华也踢了进去。
　　门和小公主他们一起消失了。
　　瑞雅冲得太猛，冲进宫殿时，在白骨山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她站起身，先瞪了一眼身后的男士们。
　　南多非常了解她，这一眼，并不是指责他们为什么不扶住她，而是威胁他们我刚刚的失态你们必须装作没看到！
　　然而，爱德华到底是新来的。
　　他稚嫩道：“哎哟，你可要慢点，小猫咪，别摔倒了……”
　　瑞雅气结。
　　祭司仍然在十字架上，他的周身慢慢亮起蓝光，一半的脸被光芒覆盖，那些闪着光的数字在他的脸上流动着。
　　瑞雅剑挑绳索，抱住祭司的同时，被他沉沉压在身上。
　　瑞雅：“？”
　　比她想象的沉多了！
　　她以为她能托住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预言家！
　　白叫你冬了，你不应该像雪花一样轻盈吗？！
　　南多非常了解瑞雅，他直接背起昏迷不醒的祭司，说道：“是要逃吗？”
　　“当然要逃！”瑞雅说道，“说来话长。”
　　她指着纺车旁的那个雪山女巫石像，说道：“茜才是雪山女巫，承载着雪山女巫真正记忆的就是茜，开启记忆的钥匙是爱的表达。而真正的雪山女巫苏醒后，她将消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魔法！”
　　祭司不在线，薄伽接过智商担当的担子，十分迅速地下了判断：“也就是说，迟早喀斯山的这个魔法禁制也会被她收走销毁，魔法禁制一旦消失，我们的魔法就也会被她收走？”
　　爱德华：“什么？茜是谁？”
　　他还处在震惊中。
　　南多：“有空想这个，还不如先回到船上！船呢！你再开个门！”
　　爱德华愣了一愣，眼神一闪。
　　南多：“我知道你没有斩断船上的那扇门，因为你还抱着事情不成，你就救出茜一起乘船逃跑的准备，我该谢谢你还留着这扇门，所以！我们现在还能到船上去！！！快点！”
　　爱德华举起枪，又放下：“那带上茜一起，不管她是谁……”
　　瑞雅一脚踹到他屁股上，说道：“先把我们送到船上去，这之后你想去找谁都可以！”
　　爱德华一咬牙，拿出枪开出了门。
　　门的另一端，果然是那艘船。
　　爱德华：“我把你们送走后，我……我留下。”
　　瑞雅气愤道：“随便你！！”
　　小船向边界划去。
　　而通往下一世的通道就在水天交接处。
　　爱德华：“不行，我……”他想掉回头去，去请茜和他一起走。
　　薄伽一船桨把他放倒了。
　　瑞雅：“……”
　　薄伽：“他太烦了。”
　　南多默默竖起拇指。


第41章 恋人的馈赠
　　41 恋人的馈赠
　　天海交接处， 日月星辰凌空，流星砸入海水的尽头， 炸出一片又一片的数字之光。
　　“边界在这里，通道应该也在。”瑞雅把船划到了海水尽头， 静静观察着海水没进边界，化为一串串的数字光斑。
　　离开这个世界的道路就在这里，但瑞雅并没有带上爱德华。
　　“他不是说要去见茜小姐吗？”瑞雅体贴道，“那就去呗， 我们走。”
　　所以，他们在这个世界没有捞到半点好处，还差点把一身的能力给搭进去。
　　对了， 已经搭进去了。
　　她的祭司坏了， 他缺了一半的脸， 并且昏迷不醒。
　　南多：“真的不带爱德华走吗？我们花了那么大力气把他救出来……结果计划没能成功， 结果也不尽如意， 如果连爱德华也扔下， 那我们在这个世界， 等同于没有收获。”
　　薄伽说：“南多医生，人不能太贪心， 不搭在这里就不错了。”
　　南多：“那就走！”
　　他们三个人， 加上昏迷不醒的祭司， 离开小船， 走上了瞭望不到尽头的神秘之桥。
　　小公主在离开前，还帮爱德华踢了一脚船。
　　“漂到岸边， 找你的茜去吧。”
　　或许是这一脚踢得不对，他们在桥上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终点。
　　前后左右上下，全是黑色的虚空。
　　小公主：“难道是在惩罚我抛弃了爱德华？”
　　南多：“你打算拐回去再把他带上吗？再怎么说，咱们忙着一场不能白忙活，我认为我们应该带上爱德华，他是我们的战利品。”
　　薄伽道：“帮忙拿拿行李，放放枪什么的……”
　　小公主回头望了望，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想想那段长度，小公主连连摇头：“不，继续走。”
　　薄伽：“生气了呢。”
　　南多笑道：“生气了，看一眼优等生的脸，就生气了，这是迁怒。”
　　瑞雅：“先生们，请闭嘴。”
　　南多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歇会儿吧，反正找不到门，怕是这个新世界太高，体谅一下我，我替你背着优等生呢，他可不轻。”
　　瑞雅顺势下台阶：“……好吧。”
　　---
　　爱德华醒来时，一叶小舟已漂泊靠岸。
　　夜空星辰闪烁，天低水高。
　　而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吟唱摇篮曲。
　　爱德华缓缓侧头，茜的笑脸撞入他的心间。
　　“……茜，告诉我，你是谁？”爱德华灰色的眼睛里水蒙蒙一片，“我只想让我的爱意有个名字，让它顺着水飘进那个姑娘的心中……我可以的流浪，但我的爱必须在爱人的心中。你说过，你永远会在心中为我这可怜的爱留一席之地，如今……还在吗？”
　　茜白皙如月光的手温柔地捧起红发男人的脸：“世界之外的来客，却要把他的心留在我这里。可是没有心，你如何前行？”
　　“黑墙降临那日，我的家乡已不复存在。”爱德华轻轻叹息，握住她的手，轻吻着她手中的月光，“我本想留在这里，可这个世界却让我的爱变作幻影。一直在幻境中的人是我吧？爱上一个虚假的人……即使你来到我面前，仍然是茜的样子，我却知道，你并不是她。你出现在我这个碎心的可怜人面前，是来安慰我的吗？”
　　“我是魔法世……我即是这个世界本身。”船上的女人轻轻开口。
　　小船随着星海漂流，渐渐离岸。
　　而茜的身影越来越亮，爱德华倚在她的膝上，红发在她的指尖流淌。
　　“我们的家乡，有这样的说法……流浪迷路的人，死后，会有女神送你到人生之川，为你唱最后一曲送别……川水会经过家乡，会从死亡流向出生，看尽一生后，人生之川就到了尽头，女神会送迷路的人一样东西，祝福他的新生……”
　　爱德华望着茜。
　　他慢慢说道：“茜，我会离开这里，我把心放在了你这里……我能问你讨要祝福吗？”
　　“你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世界的平静祥和是你带来的，爱德华。”魔法世说道，“而我作为这个世界，无论你讨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爱德华抬起手，摸向她的脸：“你以后，会如何？你的愿望实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你心中的理想世界，之后呢？你会去哪里？你会做什么？会变作没有感情的神吗？”
　　茜微微笑着，说道：“我会进入下一个循环，我会被禁锢在书中，等待千年后，另一个孩子打开那本书，搅起风云……如此循环往复，迎来一个又一个的我，一个又一个的新世界……人生不就是循环吗？从生到死，从头到尾，再由死复生，重新开始……”
　　爱德华说：“你可以答应我的要求，任何要求？”
　　茜：“作为奖励，是的。”
　　爱德华说：“我的爱和心留在了你身上，我要你补偿……”
　　他轻轻吻上茜额头，说道：“我要你填满我的心脏，让我这个可怜的，失去家乡的流浪王子，带着你的心去流浪……”
　　“请把我送到世界的尽头，把你的心补偿给我，让我可以带着爱人的心脏踏上流浪的旅途……等我逝去后，我会躺在异乡陌生的河川上，逆着水流，回到这里，捧着这颗心，告诉你，我与你共同看过的风景。”
　　“这是我能给你最后的表白与浪漫，我爱恋的人，将以这种方式，永远留在我的身躯里，那爱情的墓碑上，将是我的名字。”爱德华说道，“请允许我带着你的心去流浪，踏遍三千世界……”
　　茜轻轻回吻着红发的可怜人。
　　“如你所愿，爱德华。”魔法世吐出的话语温柔如水，她闭上眼，轻声道，“或许，我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愿望。”
　　虚空的桥突然摇晃了起来。
　　瑞雅紧张起来，她慌张中使出月华弦，把大家从头到尾都捆了起来。
　　然而，黑暗中却走来一个人。
　　高大的身躯，火红色的头发，戴着一顶牛仔帽，腰间别着两把枪。
　　他走近，含笑打了声招呼：“哟，猫咪。”
　　他脱下帽子：“不如一起同行啊？”
　　薄伽：“你不留下配那个女巫吗？”
　　南多：“这是被甩了？”
　　爱德华看向瑞雅：“不知，这位女士，是否能让我加入到你们的旅行中呢？”
　　瑞雅：“也不是不能。”
　　南多眼皮跳了一下。公主每次这怎么说话，就意味着她要提条件了。
　　瑞雅：“我们还有账没算。”
　　爱德华：“嗯，是应该好好算一算。”
　　瑞雅指着祭司：“看到他了吗？当时在十字架上做纱线的可是你，我们大可丢下你走，但为了你们的紫罗兰会……虽然现在看是笑话，但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你的那些朋友，用我的祭司换下的你。现在昏迷不醒缺了半面脸的，不是他，应该是你。”
　　爱德华：“我应该怎么补偿呢，亲爱的？你尽管提。”
　　瑞雅：“我当初为了换你，给了祭司一剑……这一剑，你来还。”
　　爱德华一笑，摘下枪，在手中转了几转，交给薄伽。
　　他张开手，说道：“没问题，来吧，亲爱的。”
　　瑞雅拔出了剑，刺出去的同时，纠正道：“不许叫我亲爱的，你这个烦人精！”
　　瑞雅这一剑，并不严重，可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爱德华竟然掉落起了魔法色块。
　　色块从伤口处喷薄而出，大把大把掉进桥两边的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爱德华伸手捂住伤口，挑了挑眉：“啊呀呀，这可不妙啊……”
　　南多：“喂……这是怎么回事？你有这么多的魔法吗？”
　　薄伽果然是接过了祭司的智商剧本，惊讶道：“爱德华……你是用魔法组成的吧？”
　　爱德华：“谁知道呢，我只是向魔法世讨要了一样东西，我要她的心陪我一起流浪……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瑞雅怔愣之后，剑抵住了他的眉心：“向我效忠，把你的能力给我。”
　　爱德华低垂着眼睛，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公主殿下，我们是伙伴。”
　　“你不是。”公主说，“从今往后，你是我册封的骑士，现在，回答我愿意不愿意。”
　　薄伽小声八卦道：“这是在借机发火吧？”
　　南多：“谁说不是呢？”
　　他们俩看向昏迷的祭司，祭司如果清醒着，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爱德华亲吻上她的剑，说道：“我愿意。”
　　有个色块顺着剑流入了公主的眉心。
　　公主反应了会儿，忽然说道：“是兵法三十六计。”
　　爱德华抬头问道：“可还满意？”
　　公主收了剑，递上手：“欢迎加入。”
　　爱德华轻轻握住她的指尖，说道：“带上我一起吧，我想终结这无止境的循环。”
　　五个人沿着空荡荡的桥继续走，不知走了多久，忽听耳边有淙淙流水声。
　　再回过神，他们站在一处破旧的石板桥上，下方流淌的是绿色的污水，散发着恶臭。
　　看天色，还没天亮。
　　而薄伽默默捂住嘴了，睁着碧绿色的大眼睛。
　　瑞雅指着远方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巨型铁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是天空城。”薄伽说道，“这是我生活的世界……公主殿下。而我们现在，是在地狱街。”
　　薄伽说完，翻出一条绷带。爱德华心生欢喜，以为他要给自己包扎伤口。
　　不料，薄伽却用绷带缠住了祭司闪烁着数字光斑略显诡异的半张脸。
　　“……怎么回事？”南多问道。
　　薄伽嘘了一声，说道：“祭司受的伤有些奇怪，类似于……这里报废的AI智能人，那些坏掉的AI智能人非常凄惨，会被地狱街的黑医生捡去拆解拼装。如果想让祭司不被他们肢解，还是遮起来比较稳妥。”
　　“这里有藏身之所吗？”瑞雅已经熟悉流程了。
　　薄伽：“跟我来，借您的好运气，或许我的家还在。”
　　阶梯上，第三个世界宫殿倒塌，全面崩溃，到处都是流动的彩条和数字圈，不停地发出警报。
　　而第三个世界之上，是废铁搭建的殿门，破旧的铁骷髅线板短路，滋滋喷着火花。
　　铁门匾上，锈迹斑斑，写着四个字：真相之门。


第42章 黑医阿伽门侬
　　42 黑医阿伽门侬
　　地狱街， 顾名思义，就是如同地狱一样的街道。
　　低矮破旧四处透风的房屋， 绿色污浊的河水，密集的人口， 堆积如山的垃圾，整片区域弥漫着挥散不去的恶臭。
　　猩红色的土地龟裂，寸草不生，除了人， 似乎没有别的生灵。
　　小公主轻声问道：“这里生活的……是人类吗？”
　　“绝对是人类。”薄伽说，“虽然我们被天上的那些高级家伙称为贫民窟中的老鼠，可我们是人呢， 真实的人。”
　　他们经过废铁搭建的房子， 外面挂着几根破旧的彩灯， 有个残缺的机器人站在那里， 充当挂彩灯的支柱， 他的手上捧着一个牌子， 上面用各种颜色的油漆写着：“FXXK ROBOT！！”
　　小公主好奇地盯着看， 那个残缺的机器人张开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请、请请请进……来来……随意……我我我……”
　　瑞雅：“他在说什么？”
　　她看向这座神秘的铁房子， 耳朵捕捉到了奇妙的声音， 高低起伏着。
　　薄伽拽走了瑞雅。
　　“什么都不是呢！”薄伽说道， “这种地方不是你待的。”
　　南多和爱德华则迅速明白了。
　　爱德华好奇道：“你们这里的人， 把这种机器做成的仿真人当作玩具吗？”
　　他说得很含蓄。
　　薄伽说道：“都一样呢，天上的那群高级智能AI人把我们当作低等宠物饲养， 头脸齐整出生起就被带到了天空之城中，我们这也是有来有往。”
　　薄伽正说着，忽然看到远处的那个巨型铁云闪烁着红灯，铁云开启了几扇门，喷出几辆会飞的车。
　　瑞雅好奇地看着：“哇，天上飞的车！第一次见！”
　　在薄伽说AI智能人时，她吞下的那个智能块就已经给她解释了，小公主的脑袋里有了基本概念，还闪过了相应的画面，但见到实物还是头一次。
　　薄伽补充道：“嗯……他们把这里当做垃圾场，而我们就是生活在垃圾场上，以垃圾为食的低等老鼠。”
　　瑞雅：“所以这些车是？”
　　“夜间垃圾车。”薄伽说完，就见这几辆飞船飞到地狱街上空，向下倾倒垃圾。
　　薄伽拽着瑞雅躲到旁边。
　　南多看到飞船上扔下的还有许多废弃的机器残骸：“这地方……的确像个地狱。”
　　一个仿真人的头颅滚到了南多脚下，是张女性的脸，缺了大半个，仅剩单独的一只紫色无光的眼睛和小半片红唇，其余的地方则裸露着电板和各种各样的电路线。
　　薄伽：“快退后！”
　　话音刚落，只见街两旁低矮的铁屋子门一扇扇打开，男女老少涌了出来，十几个脏兮兮臭烘烘的人抢夺着这枚残破的机器头颅。
　　南多吓了一跳，默默离开。
　　有人注意到了南多，他走上来，用肮脏的手捏了南多的脸：“人？”
　　南多：“是……人。”
　　那个人放开了他的脸，正准备离开时，又突然掀起了祭司的斗篷：“他也是人？”
　　“是……他受了伤。”
　　那个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伸手拽了一缕祭司的头发，仔细看了看，目露怀疑。
　　薄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拉起祭司的斗篷，给他看斗篷上红色的血迹：“是人呢，从东区来的，在赌场赌输了，受了点伤，眼睛也输掉了一只，您看呢，还有血呢……”
　　爱德华走上前来，可能是他人长得高大，又拿着枪，那人不再纠缠，离去了。
　　南多松了口气，伸手一摸，额头上全是汗。
　　“好险……”薄伽说道，“我们快带着他离开，你也看到了，在这里，那种只有少半边脸的低级仿真人都是抢手货……千万不能让他们误以为祭司是智能人，不然……”
　　不然，整条街都会陷入疯狂。
　　瑞雅问道：“他们捡这些垃圾做什么？又不能吃。”
　　“卖钱换水换食物。”薄伽说，“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会重新修理这些东西，稍微好一点，就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爱德华道：“卖给我们来时见到的那种彩屋？”
　　“那是低级仿真人，便宜货，一只三成新的，稍微能发出点声音的，就可以卖到那种地方，二十银币一个。”薄伽说道，“用几次就彻底报废了。零件好一些的，有能量源的，能卖给东区的那些黑医，把零件能量源卖给那些黑医后，他们改装后，就能组建一支智能人武装部队，抢夺水源食物，再把食物水源卖给我们南区这里的人。”
　　薄伽又指着祭司：“像他这种，缺了半张脸，但其他部位完好又漂亮的，能卖一千金币，东区大把的黑医等着要。一千金币……足够换一辈子的面包和水。”
　　瑞雅：“他不是仿真人。”
　　“我也知道他不是……”薄伽说道，“可他缺的那半张脸，裸露出来的不是血肉，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认为，现在的祭司大人很容易被地狱街的人当作仿真人。”
　　薄伽说：“走吧，在外面过于危险，我们先找地方休息。”
　　南多拉下祭司的斗篷帽，继续前走。
　　薄伽说道：“另外，各位头发的颜色，很容易被他们当作是天空之城的高等AI人，所以你们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人来捏你们的脸，看你们的牙齿，记得告诉他们，你们是人，必要的时候，可以自捅一刀，用流出的血来证明。不开玩笑，若是被他们认为是AI人，咱们能被活活肢解了。”
　　薄伽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他找了找，放弃了。
　　“我说过，黑墙来临那天，地狱街恰巧被分为两半，我的住处已经被黑暗吞噬了，怕是早就消失了。”
　　瑞雅：“那我们去哪里？”
　　薄伽：“去找阿伽门侬，你们在这里别动，等着我。”
　　薄伽很快就消失在了地狱街。
　　南多把祭司放下来，掏出针管，再次尝试用他的血治疗祭司。
　　这次，半管血下去后，祭司的睫毛颤动了，手指也跳动了一下。
　　不久后，祭司睁开了眼。
　　“唔，醒了！”南多惊奇道，“总算是醒了，实话说，优等生，背着你很累。”
　　瑞雅冲过来，瞪着眼睛盯着祭司看。
　　祭司抬起头，目光迷茫，他露在绷带外的那只眼空洞极了，慢慢扫过瑞雅他们，祭司问道：“你们……是谁？”
　　瑞雅的反应是——
　　她转过身，果断给了爱德华一拳。
　　薄伽回来时，背祭司的人换成了爱德华，而爱德华左边的眼睛青了一圈，鼻梁也有些歪。
　　薄伽：“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有人来骚扰了？”
　　爱德华呵呵笑着，不敢答话。南多心累扶额，而一旁的小公主鼓着腮帮，显然是在生气。
　　祭司盯着薄伽看，像初生的猫咪，还好奇的伸出手，说道：“你的眼睛是绿色的，头发却是黑色的，你也是半妖吗？”
　　薄伽：“好的，我知道爱德华先生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感谢祭司大人解答疑惑。”
　　小公主发话：“治好他！”
　　薄伽：“比起这个，我们先解决住宿问题。如果只我一个人在这里生存，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就好，但你们太扎眼，又像高级AI人，容易拉仇恨，所以我们需要出发去东区。”
　　爱德华问：“有什么区别吗？”
　　薄伽：“东区有赌场，还有最大的娱乐场，他们垄断了水源和食物，也会有天空之城的高级AI人到东区玩乐，也就是说，你们这种长相在东区，并不会引起杀身之祸。”
　　南多：“你刚刚说的阿伽门侬是谁？”
　　“东区的一个非常有名的黑医生，以前帮助过我。我想，他应该会提供住所给咱们。”
　　事不宜迟，一行人出发，趁夜色前往繁华的东区。
　　薄伽顺手偷了辆拼装车，虽然车上的能量源不多，但东区还远，他们需要一辆代步，至于能量源耗尽后怎么办，那就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
　　祭司昏了醒，醒了昏，记忆也出了问题。
　　有时醒来，他记得薄伽和瑞雅却不认识南多，有时醒来，他认识南多，却不知道爱德华是谁。
　　等第三次醒来时，祭司盯着爱德华看，皱眉道：“雪山女巫？”
　　南多：“记忆出差错就算了，怎么这眼睛也不中用了，能把男的看成女的？”
　　祭司摇头：“你就是……不，你不是雪山女巫……你也不是爱德华，你是第三个世界。”
　　瑞雅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一分钟后，南多说：“……就，有时候吧，真相就在疯言疯语里。”
　　薄伽点头：“我赞同呢。”
　　瑞雅默默抽出了剑。
　　爱德华：“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带着茜一起来流浪。”
　　他转过头，想和祭司理论，可祭司又昏了过去，脑袋歪在车窗上，跟个睡美人一样。
　　爱德华自己内心也有点发毛：“不会吧，我……是谁？”
　　夜雾中，他们看到了高楼和闪烁的霓虹，东区上空，时不时有看起来就名贵高级的飞船降落。
　　而东区的角落里，又一条又宅又黑的小巷，小巷深处挂着一张昏黄的灯牌，写着：“阿伽门侬私人诊所。”
　　坐在凋败窗边的男人叼着大烟蒂，戴着医用手套，一点点擦拭着手上的机器零件。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颗机器头颅。
　　“阿伽门侬医生……”金发碧眼的美人助理走进来，微笑道，“您该休息了。”
　　阿伽门侬瞥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床上等我。”
　　这话仿佛是个开关，只见那名金发美人助理脱下衣服，躺在了床上，张开身体，脸上依然挂着礼貌得体的笑容。
　　阿伽门侬灭掉烟蒂，关了灯。


第43章 绷带人特洛伊
　　43 绷带人特洛伊
　　薄伽夜晚摸来， 敲响了阿伽门侬诊所的大门。
　　不一会儿，一个简陋的低级仿真机器人前来开门， 他两个灯泡似的眼睛一个个扫描之后，说道：“你好， 薄伽，好久不见。”
　　“你好，苹果，你换了新脑袋啊。”薄伽说道， “我带了新朋友来，请让我进去。”
　　叫苹果的仿真机器人点了点客人：“今天的水可能不够招待呢，我已扫描过你们的随身物品， 没有带来能量源， 你们有住宿费吗？”
　　薄伽笑道：“有呢！我给你变个魔术！”
　　他扯下祭司的斗篷， 罩住了这只机器人。
　　“快进来！！”
　　趁机器人智障的时候， 薄伽带着众人轻车熟路来到了二楼。
　　楼下的智障仿真机器人原地转圈：“阿伽门侬医生， 阿伽门侬医生， 有入侵者， 有入侵者！”
　　“糟糕了，他的智力好像升级了。”薄伽刹住脚， 停了下来， 谨慎地盯着着二楼的会客室大门。
　　南多：“你们有没有听到……飞机的声音。”
　　吸血鬼的听觉似乎比他们灵敏些。
　　薄伽：“糟糕， 果然有防盗驱逐系统！卧倒！”
　　他话音刚落， 几架如同燕子大小的战斗机群飞了过来：“目标锁定，入侵者， 五人，已全部锁定……准备设计，倒计时，三……”
　　薄伽大喊：“阿伽门侬，是我！！我是薄伽，我错了，我们好商量！！”
　　“二——解除警报。”战斗机群散开飞走。
　　二楼卧室的灯亮了，不一会儿，阿伽门侬打开了门。
　　“薄伽，我的老朋友……”他穿着羊绒睡衣，张开了怀抱。
　　“阿伽门侬医生，收留我们如何？”薄伽说道，“作为回报，明日我加入运输队。”
　　瑞雅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叫阿伽门侬的医生，他的左手是条机械手臂，右眼是机械眼，机械连着脸上的血肉，看起来十分诡异。
　　“很可惜，薄伽。”阿伽门侬说道，“我已经不需要人力运输队了，现在，三山的水源和运输渠道都归我了。”
　　薄伽一惊：“您……恭喜您，短短几日不见，你竟然拿到了特批渠道，这下再也不用为那点水流血了呢。”
　　阿伽门侬：“短短几日？薄伽……”
　　他的两只手仔细摸着薄伽的脸，似乎在检查什么。
　　“如果不是看到了你的热传感图，我都要怀疑你被天空之城的那些家伙改造成AI人了……”阿伽门侬说，“我上次看到你，是七年前的事了……你竟然没有长大。”
　　薄伽狠狠怔住：“已经……七年了吗？”
　　“是啊，你这些年去哪了？是终于被天空之城审美奇怪的那些高级AI们看上了吗？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黑墙……就是那个吞掉我们一半街区的黑墙，你是说，已经降临七年了吗？”薄伽问道。
　　“黑墙？”阿伽门侬摇了摇手指头，“不不不，那可不是黑墙，那是一种未知的系统病毒，天空之城的那些高级AI维修员们给这种病毒起了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潘多拉。”
　　阿伽门侬请他们坐了进来，并且大方地泡茶招待他们。
　　要知道，在水源贫乏的地方，泡茶可是种比用金子擦屁股还奢侈行为。
　　南多问道：“潘多拉？咱们说的黑墙一样吗？”
　　阿伽门侬拍了拍手，卧室的美女助理走上前来，张开殷红的嘴，投放出了一个三分钟长的短片。
　　“去年才有突破，是天空之城的主脑代理员告诉我们的，他们还做了个三分钟的科普短片来解释他们的研究进展。”
　　画面中，黑墙突然出现，一半的街区消失了。
　　瑞雅说道：“就是它！！”
　　阿伽门侬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他走过来，捏了捏瑞雅的脸。
　　瑞雅说：“我用戳你一剑来证明我是人吗？”
　　阿伽门侬哈哈笑了起来，机械眼对她进行了扫描。
　　短片看完，大意讲的是，大家不要惊慌，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串串代码组成的，这就是世界的本源，而现在，系统出了故障。据他们长期观察预测，这堵黑墙扩张的速度很慢，大家还有几百年的时光可以快活。
　　爱德华忽然问道：“为什么给这黑墙起名叫潘多拉？”
　　“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阿伽门侬忽然说道，“所以，我来为你们解释。这是古地球曾经流传的一则神话传说，大意是说，世间的一切都是守恒的，如果这个世界诞生了天才，大大改进了世界，就像第一个把火种带给人间的普罗米修斯一样，让凡人受益无穷，那么为了平衡，主神就会降下灾难，用祸抵消福。主神降下的这个灾祸，名为潘多拉。”
　　瑞雅问道：“守恒是什么意思？”
　　“世界的本源就是代码，神就是程序的开发者。”阿伽门侬说道，“你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一位程序开发者，你创造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经过你精密计算之后创造的，世间万物都精准的根据你的计算，达到某种平衡，这样就能持续运转下去，可如果某天，你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在你计算之外的东西，或者说，出现了普罗米修斯这样的人物，把觉醒的种子播撒到了人间，你的计算程序全面崩溃，无法承载这种负荷……病毒就会像潘多拉一样出现。”
　　瑞雅消化的很慢，其余人也差不多。
　　阿伽门侬似乎也察觉到了各位的智力水平和他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无奈笑了笑，看向沉睡的祭司。
　　“把他的绷带解开，让我看。”
　　瑞雅的手下意识搭在了剑上，紧张地注视着他。
　　薄伽撕了祭司脸上的绷带：“很奇怪，就像那些天空之城的AI人一样，但我敢发誓，他是人。”
　　阿伽门侬倒是不惊奇，他慢慢说道：“我们都一样，只不过，人类是另外的程序编码罢了。”
　　他看向祭司的脸，机械眼睛加了好几层放大镜。
　　仔细观察后，他说道：“薄伽，如果你是来寻求治疗，那我帮不上忙。能修补他的，恐怕只有天空之城中的高级AI维修师。”
　　瑞雅睁着大大的眼，问道：“真的吗？有人能治好他？”
　　薄伽问阿伽门侬：“你有办法送我们去天空之城吗？”
　　“你在说什么梦话？”阿伽门侬哈哈笑了起来，“这种事，你给我多少金币都办不到。”
　　薄伽叹了口气。
　　阿伽门侬说：“不过，倒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歪过头，对美女助理说道：“把特洛伊的名片拿给他们。”
　　美女助理微笑着解开了衣带，挺拔的胸弹开了一屉名片。
　　南多捂住了瑞雅的眼睛，说道：“小孩子别看，辣眼。”
　　爱德华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偶尔是好奇，偶尔则皱眉摇头。
　　美女助理把一张黑色的电子芯片捏了出来，放入口中，不一会儿，从她口中播放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瑞雅当时就推开了南多的手。
　　那个男人的声音相当好听，就像……就像无数少女们梦中情人该有的声音，低沉磁性又温柔还充满着危险神秘的诱｀惑。
　　“我是特洛伊，如果需要借｀贷、通行证、水源，请到荷马赌城。”
　　薄伽问：“这人是？”
　　“天空之城来的，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浑身都缠着绷带，只露半只眼睛，不知道是人还是AI，我与他交谈过几次，我判断他应该是人。”阿伽门侬点燃雪茄，说道，“很多人猜测，他是天空之城里那些高级AI人叛逃的宠物，目前在东区经营一家赌场，以及一支战力S级的正规军。”
　　“他能帮我们成功潜入天空之城吗？”瑞雅问。
　　“他的话，或许连这个白发妖精的脸都能治好。”阿伽门侬手中的雪茄指向祭司。
　　瑞雅心动了。
　　“哪里找他来着？”南多问。
　　瑞雅：“荷马赌城。”
　　果然，好听的声音对记忆力提升有巨大的帮助。
　　薄伽：“公主……要去？”
　　瑞雅说：“要去，咱们现在还怕什么？”
　　南多笑了起来：“也是，大不了再毁个世界就是。”
　　薄伽离开时，问阿伽门侬：“我的伙伴们……都还在吗？”
　　“你在想什么美事？”阿伽门侬说道，“认清现实，薄伽，就算有我帮助你们，你们这些孩子的寿命也不会超过十五岁，七年……我当初收养的那群孩子，成年后才死去的，只有一个。”
　　薄伽深吸口气，问道：“是……谁？”
　　“艾吉娜。”阿伽门侬闭上眼，嘴角带笑，轻声回答。
　　就算声音很轻，屋内也传来了应答。
　　“我在，阿伽门侬医生，你有什么吩咐？”
　　薄伽愣了愣，望着那个金发智能人助理，又久久望着阿伽门侬。
　　阿伽门侬的雪茄燃到了尽头。
　　他说：“没办法，薄伽，我总要留点念想。”
　　“她长大后……原来是这个样子。”薄伽低声道。
　　阿伽门侬打开了门，送客：“祝你好运。”
　　走到街上，一行人都默不作声。
　　薄伽：“大家为什么不说话？”
　　瑞雅问：“你还好吧？”
　　薄伽：“挺好，我能接受。”
　　南多关心道：“他身边的那个智能机器人，是仿照着你的伙伴制作的吗？”
　　薄伽摇了摇头：“是尸体改造……艾吉娜和我，还有其他的伙伴，我们都是阿伽门侬收养的孩子，他其实是生活在天空之城的人，是高等AI人的宠物之一，但因为偷师了天空之城的技术，被他的主人流放到了我们地狱街。他在地狱街开了家诊所，什么病都能看，与此同时，还雇我们帮他翻找垃圾，收集能用的零件。”
　　瑞雅：“人能改造成机器人？”
　　“七年前他还在摸索，当时改造技术还没得到突破……但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技术每天都在革新，七年时间，技术上也足够了。”
　　东区不管何时都是热闹的，街上的人和智能人来来往往，还有人类前来搭讪瑞雅。
　　“我能让您体会到人类的极乐……”人类男人如此说道。
　　瑞雅：“那是什么？”而南多则担负起了家长职责，替瑞雅拒绝后，匆匆将瑞雅推开。
　　薄伽说：“他把你当作从天空之城来东区寻欢作乐的高级智能人了。”
　　爱德华背着祭司，利用身高优势，抬头看向远处。
　　“就在前面。”爱德华说，“荷马赌城。”
　　薄伽：“走吧，试试幸运女神的运气是否还在。”
　　荷马赌城的赌桌旁，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手中握着两张扑克牌，原本在防空的他，忽然抬起了头，慢慢看向前方。
　　“他们来了。”绷带人小声说道。


第44章 特洛伊的解锁程序
　　44 特洛伊的解锁程序
　　荷马赌场拥有整个东区最豪华的招牌， 绚丽的立体霓虹灯和全息投影让小公主惊奇不已。
　　“女士，请进。”打扮得体的智能人走上前招呼客人。
　　南多说：“唔， 这个招待小姐姐好漂亮。”
　　瑞雅：“……他是男的啊。”
　　机器人微微一笑，面部肌肉抖动真实。
　　“我只是个招待， 客人所见的，只取决于自己的眼睛。”他说道，“男人的眼睛和女人的眼睛所见的东西并不同，这也是我有千面的原因。”
　　瑞雅啧啧称奇：“这个地方比重叠楼好玩！”
　　南多忽然想起她在重叠楼内的运气， 振奋了。
　　“对啊，公主无所畏惧！”
　　爱德华强迫自己的眼睛离开光怪陆离的奇景，问道：“公主难道是个赌博高手吗？”
　　南多：“赌博高手称不上， 但她的运气一直是顶尖的。”
　　薄伽：“这我是信的， 但据天空之城的高级AI们所言， 运气也是可以计算和赋值的， 他们都是代码， 想在赌场赢过他们的代码程序， 难度等同于挑战创世的神。”
　　这时， “睡美人”醒了。
　　“瑞雅……”祭司似乎忘记了所有人，唯独记得瑞雅。
　　“这是哪里？”祭司迷茫地望着赌场。
　　“能让你彻底好起来记起一切的地方。”公主说完， 挺起胸脯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一只宝蓝色的机械鸟飞了过来， 它落在了瑞雅的肩头。
　　“向左拐， 向左拐。”
　　瑞雅：“凭什么听你的？”
　　她转了个方向， 向右走去，随便拉了个酒保， 问道：“我应该到哪里找你们的老板特洛伊？”
　　酒保是个人，大概吧，小公主想，他的胳膊是热的。
　　不曾想，这个酒保却张开嘴，吐出一只微型电话。
　　微型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瑞雅和她的伙伴们集体退后了三步，而祭司，最好奇的祭司，却伸出手指，碰了碰那个电话。
　　“这是什么？”
　　他触碰到电话的刹那，从电话里传出了特洛伊好听的声音。
　　公主整个人一怔，不自觉走上前听。
　　“跟着那只鸟，这次，听他的指挥，到我的面前来。”
　　瑞雅：“……你知道我们要找你？你都听到了？”
　　“这是程序早已写下的，如果换种你们能听懂的方式说……这是命中注定，我已预言，你们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你们让我等了这么久。”
　　“预言？他是在说预言吧？”南多指着电话惊奇道。
　　爱德华说：“说真的，我们已经有一个预言师了，如果来个新的，恐怕……”
　　薄伽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开玩笑道：“得扔一个呢。”
　　南多接上了薄伽的话外音，说道：“是呢，就看公主是喜新厌旧，还是顾念旧情。”
　　“要赌吗？”薄伽说，“我赌喜新厌旧。”
　　“这可不一定。”南多也下注了，“不过，如果祭司还是这副样子，怕是真的要喜新厌旧了。”
　　小公主可不像以前了，她早已明白这几个人会拿祭司来调侃她。
　　不就是以前喜欢过他吗？怎么？喜欢过就可以开玩笑吗？
　　瑞雅扭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哦哟，好可怕。”爱德华也加入了调侃队伍，“哈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呢。”
　　宝蓝色的机械鸟非常识相，等大家都说完，它才再次开口提醒：“左拐，左拐，上楼梯！”
　　公主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经过那些热热闹闹的赌局时，还会瞄一眼牌桌上的情况。
　　“押大还是押小呢？”一位绅士陷入了纠结。
　　公主经过时，说了一嘴：“押大。”
　　南多连忙捂住她的嘴，拉走了她。
　　“不要随便说话！”南多教育道，“万一他输了，一恼火，或许就会来找你麻烦。”
　　爱德华表示赞同。
　　薄伽说道：“不过公主的运气，说不定会给他带来好运。”
　　那位绅士押了大。
　　南多上楼时，听见那位绅士兴高采烈的欢呼：“好！我赢了！！再来一局！！”
　　公主摊开手，说道：“你看。”
　　薄伽也摊开手：“你看。”
　　南多画了个十字，向天祈祷：“神啊，我这是什么运气！下半辈子靠瑞雅帮我逆天改运了！”
　　爱德华哈哈笑了起来。
　　祭司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瑞雅瞧了眼一脸茫然的祭司，心中一动，问道：“你认识我吗？”
　　祭司摇了摇头。
　　瑞雅：“他的记忆是不固定的。”
　　南多：“我也发现了。”
　　薄伽更恶劣一点，他笑嘻嘻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祭司乖乖地回答了问题：“可能有十岁吧。”
　　瑞雅：“……快些找到特洛伊。”
　　宝蓝鸟叫了起来：“再上一层，再上一层。”
　　他们沿着旋转楼梯来到了第三层。
　　宝蓝鸟：“再上一层，再上一层！”
　　瑞雅一把抓过宝蓝鸟，拔出了剑：“直说，几楼。”
　　宝蓝鸟装死。
　　瑞雅：“回答我，不然我拆了你！”
　　她的剑挑开了宝蓝鸟的翅膀，剑尖恰巧能够卸掉链接身体和翅膀的螺丝。
　　宝蓝鸟：“啊！！！我说我说，顶楼，顶楼的蓝色大门，有衔尾蛇的那个！”
　　瑞雅捏着宝蓝鸟，说道：“看来但凡是会说话，能动的玩意，不管是人是机器，都会怕死。”
　　南多：“您越来越像匪徒了。”
　　爱德华也表示，他大开眼界。
　　“我以为公主会是一个优雅的人。”
　　薄伽笑了起来：“她可不会，而且她比匪徒更可怕，她可是吞了智慧色块的匪徒……”
　　一行人辛辛苦苦走楼梯到了顶楼，这时，听身后“叮”一声响。
　　薄伽：“……有电梯呢。”
　　爱德华：“什么梯？”
　　南多：“说实话，我也想拆鸟了。”
　　宝蓝鸟瑟瑟发抖，身体里的零件咯咯作响。
　　瑞雅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整理好头发，来到蓝色大门前。
　　薄伽说：“这不就是我们当初在黑墙内看到的蓝色大门吗？”
　　瑞雅红色的剑尖指着蓝色大门上的衔尾蛇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衔尾蛇。”没想到，最先回答的是祭司。
　　瑞雅一愣，回头看向祭司，但祭司的神情仍然是懵懂迷茫的，这次的回答更像是他的本能。
　　“代表什么意思？”
　　祭司沉默片刻，说道：“很多，但我认为，这里的衔尾蛇代表重生。”
　　南多：“优等生失忆了还能答题？”
　　薄伽说道：“这是大智慧呢。”
　　爱德华把祭司从背上放下来，活动着胳膊，说道：“进去吗？里面的人好像没有邀请我们进去的意思。”
　　小公主：“当然进去，是他先提到的，他一直在等待我们的到来。一般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我必然是要见见的。”
　　她说完，先敲了敲门。
　　不过，没人回应。
　　小公主先抓鸟逼问：“戏弄我们？”
　　鸟大喊起来：“特洛伊，特洛伊！救我！开门啊！女士，这位女士！真的是这里，我用我的能量源发誓，绝不会欺骗你们！”
　　瑞雅：“哦，那就是叫特洛伊的这个人不懂礼貌咯？原本我们来见他，是我们有求于他，我们需要礼貌一些。但现在，是他请我们来见他，到了门前却让客人吃闭门羹？”
　　南多和薄伽预感她要秀操作，连忙去拉她的手，生怕她用剑烧开门。
　　结果，拉住了手没能拉住脚。
　　瑞雅一脚踹开了门。
　　这操作，让失忆的祭司头皮发麻：“你真的太潇洒了……”
　　祭司的声音里满是钦佩。
　　小公主哼声一笑，忽然觉得，重拾当年无知的感情也未尝不可，趁祭司失忆，好好听他夸赞自己，不失是一件美事。
　　蓝色大门缓缓打开。
　　看样子，并不是瑞雅踢开的，而是屋内的人自己打开的。
　　“进来吧。”
　　一个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缠满绷带的怪人坐在巨大的长桌一端，撑着胳膊，邀请他们入座。
　　“自从知道你们会来，我就一直在等待。”特洛伊说道。
　　小公主凭借声音确认了他的确是那个特洛伊。
　　“你等我们做什么？”
　　“等你们来，告诉你们这个世界的真相。”特洛伊说道，“我不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会是什么样的组合……但只要你们来到第四世界，我就能感应到。欢迎你们到第四世界，以及……祝贺你们顺利到达这里。”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瑞雅奇怪道。
　　“是。”特洛伊说道，“但我的程序决定我，只能在看到你们时，才能告知这些真相。”
　　瑞雅坐了下来，问他：“那你是什么？”
　　“准确的说，我是医生。”
　　南多：“哈！”
　　所以多的那个不是预言师，而是他这个医生吗？
　　特洛伊道：“不，医生不准确，确切的说，我是万能急救包。”
　　瑞雅皱起了眉，好在一路走来，这种胡言乱语的人她见多了，特洛伊的话，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那你能治好他咯？”瑞雅把祭司推到了前面。
　　特洛伊看了眼祭司，陷入沉默。
　　瑞雅：“哦？你不能？”
　　特洛伊说：“我可以，但你们必须解开我的维修程序锁。”
　　瑞雅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她按照自己的理解，抓住了关键：“解开你就能治疗他的意思？好，怎么解开？”
　　特洛伊说：“在这个赌桌上，赢我。”
　　他扔来一副扑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怎么赌？”
　　“梭｀哈。”特洛伊打了个响指，一个发牌的牌童走了过来。
　　“每人五张牌。”特洛伊说道，“比大小。”
　　梭｀哈，是扑克牌的一种玩法，每名玩家五张牌，A最大，2最小，花色大小依次为黑桃红桃草花方块，牌组中同花顺最大，散牌最小。
　　瑞雅在重叠楼玩过，不过想起薄伽之前所言，谨慎起见，她提出了个要求。
　　她说：“我们三局两胜，中间可以换玩家，如何？”
　　特洛伊：“随你。只是我要提醒你，我的程序设定中，没有让牌认输。”
　　“没问题，我们赢了之后，你就会无条件治疗祭司吗？”
　　特洛伊声音中带着笑：“不仅如此，我还会告诉你们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及你们的处境和任务。”


第45章 暴力拆带
　　45 暴力拆带
　　小公主对自己的运气十分有自信。
　　做上牌桌后， 她心情放松，然而， 当牌一张张翻开后，瑞雅坐直了。
　　她提出：“我要换发牌手， 这里都是你的机器人手下，我怀疑他们发牌出千。要么换上我的人，要么我请我的人前去监督发牌。”
　　特洛伊没有拒绝，他：“请便， 不过第一局，你已经输了。”
　　特洛伊手边的牌是组非常漂亮的同花顺。
　　瑞雅歪头，让薄伽前去监督。
　　薄伽小声道：“机器人如果出千， 我们人是看不到的， 他们的程序很高端。”
　　小公主：“那你发牌， 换他监督。”
　　薄伽请示道：“那我如何发牌？”
　　小公主：“相信我的运气。”
　　特洛伊扒开了眼前的绷带， 瑞雅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目光， 转回头， 余光扫到了一只漂亮的眼睛。
　　不过很快， 这个绷带人又把绷带盖了回去，只露出半只眼懒懒垂着。
　　他似乎对谁发牌或者谁出千并不感兴趣。
　　薄伽在发牌前， 祈祷了好运。
　　神偷老老实实洗了牌。
　　他曾来过赌场， 也和机器人交过手， 所以他的手越来越快， 可无论他练到何种变态的速度，过些天， 就总会有更高级的机器人识别出他的老千。
　　这些该死的AI人会进化，你越强，他比你更强，一代又一代，总是在你的头上压着。
　　薄伽只好把这种事交给上天。
　　“希望公主殿下好运。”
　　薄伽发牌。
　　瑞雅怒拍桌，似要给自己打气：“来吧！特洛伊，开牌！”
　　第一张掀开。
　　特洛伊那边是一张方块2，他拿到了最小的那张牌。
　　特洛伊似乎笑了，他摩挲着这张牌，说道：“对，就是这样，让我看看你的运气。”
　　瑞雅翻开了第一张牌，亮了出来：“红桃A！”
　　开局不错呢。
　　瑞雅说道：“加注，我要你，特洛伊，拆掉你脸上的绷带，给我看你的真面目！”
　　南多在身后啧啧摇头。
　　祭司迷茫道：“为什么不要钱，要加一条这样的要求？”
　　南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同情你，优等生。”
　　爱德华的表情相当纠结：“不过实话说……我也很想知道声音好听的男人，会长什么样的一张脸。”
　　南多说道：“小心吓死你们。”
　　特洛伊翻开了所有的牌，说道：“我弃牌。”
　　这次，换瑞雅笑了。
　　“哈！lucky queen！”她搓手道，“我就知道！现在，拆了你的绷带！”
　　特洛伊轻轻摇头：“等你真的赢了我，如果能赢了我的赌局，我会让赢的人看到我的脸。”
　　爱德华体内的两个小人似乎在打架，现在，是男性的一方占领了上风，于是，爱德华嘲笑道：“不就一张脸，谁没有？难不成以为自己是绝色美女？”
　　瑞雅兴致勃勃，想要接着来第三局，然而一只手拦住了她。
　　瑞雅转头，看到祭司的双眼完全变了色，紫色的瞳孔中析出了银色的六芒星图案：“退后，我来。”
　　瑞雅皱眉：“你想输掉吗？”
　　祭司说道：“本就是为我疗伤，那就应该我来。”
　　特洛伊交叠着手，绷带缠绕的脸上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薄伽莫名从这诡异的对峙中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
　　“唔！祭司大人，漂亮！”
　　祭司坐了下来，说道：“不过我不知道玩什么。”
　　瑞雅简直要昏过去。
　　“那你起开！”
　　特洛伊忽然开口：“不，那就换你来，我的程序也很想知道，运气和未知，胜利的天秤会倾向哪一边？”
　　祭司：“听不懂，但，开始吧。你，去洗牌。”
　　祭司的手指向了南多。
　　南多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优等生，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运气可是出了名的衰，而且我还是被神诅咒的种族！”
　　一只被神诅咒的吸血鬼，还是运气最背的那一只，让他来洗牌，是想输掉这场赌局吗？
　　“就是你，去。”
　　特洛伊放下了手，第一次坐端正了。
　　“很好，越来越让我惊喜了。”他说。
　　小公主拍了南多一下：“那就你去。”
　　南多只好走上前，接过薄伽的岗，笨手笨脚洗起了纸牌。
　　“我们换一下发牌规则。”祭司说道，“你从洗好的牌中挑出十张，每一张分发前，由我和特洛伊决定是否要牌，如果我们都不要，就再从总牌中抽新的，如果我们都要，那么，就用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决定胜负。如何？”
　　特洛伊：“我没意见，请便。”
　　明明坐在赌桌上，但特洛伊似乎更像个游戏的旁观者。
　　祭司说道：“那就开始吧，这位……吸血鬼？”
　　南多暴躁：“你等着，没名字的祭司！”
　　血族报仇，十年不晚！
　　南多在暴躁中，抽出了十张牌，扣在桌上，他手指点在最左边的牌上，问道：“这张谁要？”
　　特洛伊：“我。”
　　南多把牌推了过去，又扣在第二张牌上，看向特洛伊：“这张谁要？”
　　特洛伊说：“我。”
　　祭司慢悠悠道：“我也要。”
　　南多：“……”
　　祭司将手放上桌面，说道：“那就只能猜拳决定了，特洛伊。”
　　三个数后，胜负已定。
　　特洛伊输了。
　　南多刚要把牌给祭司，就听祭司说：“这张我不要，我要下一张。”
　　南多：“？”
　　还能这么玩？
　　用这种方式分好牌后，特洛伊直接把他的牌全亮了，红桃同花。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该你了。”
　　祭司说道：“不，直接加注吧。”
　　特洛伊垂眼，沉默片刻，他道：“好啊，不过，你们有什么能押的？”
　　“公主。”祭司说。
　　特洛伊：“好，那我加……荷马赌城。”
　　祭司：“我加一只龙。”
　　看热闹的小龙修缩回了瑞雅的口袋。
　　特洛伊：“我的军队。”
　　祭司：“我的预言能力。”
　　特洛伊笑了。
　　祭司说道：“你可以复刻她的运气，但你无法复刻我的预言能力。”
　　南多惊道：“可他有预言能力……”
　　“那不是预言能力，那只是他的程序。”祭司说道，“我的预言能力直达神殿，一直受神殿指引，神殿是我的指路标。而你，不过是神殿安排在此处的接引者，神殿并没有赋予你预言的能力，你会知道我们的到来，只是因为神殿赋予你这样的任务。我说的没错吧？”
　　特洛伊道：“神殿……亦是程序。”
　　“那好，换种说法。”祭司平静道，“神殿设定了你这个程序，负责告知我们真相，而神殿设定了我这个程序，是为了在这场赌局中赢你，解锁你的程序。”
　　祭司说完，翻过来一张牌。
　　是张黑桃A。
　　“特洛伊。”祭司说，“预言不是未知，它可以知晓一切。他就是程序设定的，100%，而你的学习速度再快，也无法破解预言的程序。你学到了公主的运气，却无法掌握我的预言。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的预言——特洛伊，你会输掉这场赌局。”
　　特洛伊弃牌。
　　祭司站了起来。
　　“你是高级AI人，你的身上有一套程序编码，只有等到我们才可启动。”祭司说道。
　　特洛伊摇头。
　　“你要知道。”他用好听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我弃牌是因为……我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我输掉的这一刻。我需要你们解开我的程序，获知来自神殿的重要信息。玄京，我不是输给了你。”
　　“你已经输给了我。”祭司说道，“运气也有编码，你偷来了她的编码，却没有设定避开衰运的防盗锁。”
　　祭司指着南多：“所以，原本能够同花大顺的运气，在南多的操作下，抵消为了普通的红桃同花。”
　　南多：“……”
　　喂，他可是听见了！他现在心被衰运的标签扎疼了！
　　特洛伊道：“满足我最后的要求，让我看你的牌。”
　　祭司说：“实话说，南多的衰运在哪都一样。”
　　他摊开了牌，除了那张黑桃A，其余的都是些散牌。
　　特洛伊似乎笑了：“我不应该轻易认输的。”
　　特洛伊一笑，小公主顾不上考虑那么多，管他什么祭司突然恢复正常，他们说的什么神殿什么运气，她跑过去，上手撕特洛伊的绷带。
　　祭司：“喂！”
　　特洛伊按住了瑞雅的手。
　　“殿下，这在程序之外，赢我的不是你。”
　　瑞雅扭头看向祭司：“你赢了，你来决定。”
　　祭司说：“这样，我帮你看，过后描述，如何？”
　　瑞雅让步。
　　那天，特洛伊没有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真相，因为瑞雅一直追着祭司问特洛伊长什么样子。
　　祭司神情恍惚，没有开口。
　　祭司的脸在特洛伊的修复下，恢复了正常。
　　说起修复，实则就是把祭司推到了一间窄小的玻璃房间里，在各种机器上敲敲各种按钮后，祭司缺失的那半脸回来了。
　　公主问治疗的原理，特洛伊道：“我说过，人都是代码。”
　　祭司恢复正常后，看向特洛伊的眼神非常复杂。
　　一直到午夜，瑞雅睡着后，薄伽南多还有爱德华悄悄找到祭司，问他：“长得很丑吗？”
　　祭司说：“你们知道《荷马史诗》吗？”
　　“那是什么？”
　　“一个传说。”祭司说道，“讲述一场很著名的战争，特洛伊战争……因邻国的王子拐走了人间最美的女人海伦，爆发了名为特洛伊的战争。”
　　“所以，这个特洛伊是？”
　　“……海伦。”祭司用不太友好的语气，酸溜溜说道，“他绝对是海伦！”
　　那个被称为人间至美的祸水，美人海伦。
　　名为特洛伊，实为海伦？
　　薄伽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薄伽说道，“美？”
　　爱德华：“看来是超级美了，嘶——更想看了。”
　　南多看了眼颜控公主，对祭司深表同情：“完蛋，你必失宠。”


第46章 错误与bug
　　46 错误与bug
　　瑞雅才不会这么轻易死心， 当时她就盘算好了，就算祭司告诉她特洛伊的样子， 她也要亲眼看一看。
　　于是，天降破晓时， 瑞雅悄悄溜进特洛伊的房间。
　　特洛伊的房间没有床，他端坐在椅子上，身上换了件黑金色的睡袍，瑞雅慢慢靠近， 小心围着他转了三圈。
　　如果他醒着，见自己进来，肯定会出声询问。现在， 他没一点反应， 就说明……
　　好机会！
　　瑞雅的剑轻轻在划开绷带， 层层绷带像盛开的花瓣那样， 向两旁绽开， 他缠在绷带里， 柔软茂密的黑发悄然垂落。
　　瑞雅绕到前方， 歪头看向他的脸。
　　特洛伊闭着眼，唇角微微上扬着， 仿佛在微笑。这张脸……瑞雅原谅了祭司， 她明白了祭司不发一语的原因。
　　她此刻， 也无法形容眼前这张脸。
　　瑞雅蹲在地上， 抱着膝盖，仰头静静地看着他。
　　特洛伊的眼睛慢慢张开， 紫色的眼眸看向她。
　　瑞雅深吸口气，却不想说话，她站起身来，鬼使神差伸出手，触碰他的眼睛。
　　“你到底是个什么？”瑞雅说道，“AI都像你一样吗？”
　　特洛伊慢慢眨眼，似乎在启动程序，十秒后，他回答：“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bug，造物主创造我，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可程序出错了，我被赋予了自主意识。黑墙到来那天，我听到了神殿的召唤，从此以后，我便有了新的任务……”
　　他抬起头，紫色的瞳孔注视着瑞雅。
　　“我在等你们的到来，而神殿也在等待我们的到来……我的世界，三千世都在等待着我们。”特洛伊说道，“我是个错误代码，你也是，祭司玄京、神偷薄伽、自毁者南多、魔林王子爱德华……我们都是错误代码。”
　　“我听不懂，为我解释。”公主放下手，坐在了桌边。
　　特洛伊转过椅子，在巨型的计算机前输入了一串代码。
　　“这个世界，就是大型的实验室，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相应的实验代码，你可以把这些，称作既定命轨，由一些数字符号组成，当顺序命令可以执行时，我们就会按照编写的代码运行。”特洛伊输入的那串数字符号，在他按下回车键后，变成了一段文字，缓缓浮动在屏幕上——HELLO WORLD.
　　公主说道：“每个人都是吗？”
　　“每个人都是，以为自己有自主意识，然而穷尽一生，不过是在执行代码命令。他们组成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运转依靠他们一个又一个的代码……”特洛伊说道，“但代码也会出错，我们就是那些错误的代码。玄京，薄伽，南多，爱德华，特洛伊……还有你，公主瑞雅，我们都没有按照自己的代码执行任务，或者说，我们是这个世界自己衍生出的人物。”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是世界之子。”特洛伊说道，“每一个错误，都是美好的意外。当黑墙降临，那些无法左右命运的人形代码并不能承担拯救世界的责任，而我们……世界一直想方设法抹杀的错误，却是唯一能拯救它的存在。”
　　他调出了祭司的数据：“看到了吗？外表上看，我们受伤了会流血，但其实，追根溯源，我们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存在，都是一套编码。”
　　公主问道：“你是修复内在的医生？”
　　特洛伊摇头：“我是发现了这个秘密的修复程序，我并不是人，我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一串独立代码。”
　　瑞雅皱起眉：“特洛伊，那……是谁创造了我们？”
　　“或许早已找不到创造我们的造物主了。”
　　“那，神殿呢？她不是创造了我们的神吗？”
　　“神殿……神殿不是造物主，她只是管理者。”特洛伊说道，“神殿就是管理三千世界的终极系统。黑墙的到来，激活了神殿自救程序，神殿从各个世界中唤醒出我们这些错误多余的代码，指引我们去找她，拯救世界崩溃的危机。也就是说，这么多的世界，只有我们能听到神殿的呼唤。”
　　瑞雅沉默了好久，她消化了好一会儿，问特洛伊：“那你呢？神殿安排你在这里等我们，只是为了告知我们神殿在召唤我们吗？”
　　“不……”特洛伊说道，“神殿交给我的任务是，告知你们每个世界的方法。你们一路走来，世界变得更糟糕，甚至还带上了整个第三世界……”
　　瑞雅：“这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爱德华自己跟上来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特洛伊温柔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来教你们如何通关。我会教你们正确的方法，让你们以最小的损害，最快的速度到达神殿。”
　　清晨，祭司他们走进会议室，目光一个个都黏在了特洛伊脸上。
　　特洛伊愉快地打了招呼，拉过凳子，请瑞雅入座。
　　“我已和瑞雅说过了。”特洛伊取出了一张地图，“现在，我来教你们如何看地图，如何找通道。”
　　南多先回神，他看了眼祭司，然后又看了眼特洛伊，对比之后，南多拍了拍祭司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爱德华体内，第三世界集体沸腾，令他语无伦次，大脑丧失主权，夸赞道：“这可真是……好漂亮！”
　　薄伽也拍了拍祭司的肩膀：“昨晚的故事，现在亲眼看到，更直观。”
　　瑞雅：“什么故事？”
　　于是南多和薄伽讲了出来。
　　瑞雅：“所以……他是祸端？”
　　特洛伊用眼神威胁祭司——都是你挑唆的。
　　祭司沉着脸，坐了下来，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心酸之余，想起自己的能力还在瑞雅身上。
　　他昨晚还在心软，不舍得让瑞雅受伤疼痛。但是现在，被刺激到的祭司气愤的想，疼就疼，不疼不成长，永远只看脸只关注漂亮不漂亮的家伙！
　　除了祭司外，全员开心地交换了信息。
　　南多道：“也就是说，我们是这个世界仅存的清醒者？”
　　特洛伊对他的理解力表示赞赏。
　　南多却摇头道：“我不信，世界这么复杂，怎么会是代码组成的，你以为我多年来学的医都是假的吗？细胞实实在在，怎么可能是代码，代码是一串数字……”
　　“不要被禁锢。”特洛伊道，“你的大脑应该再大胆些。我知道你们原本的代码程序指令，祭司玄京，按照你的程序指令，十岁时，你就会启动死亡程序，成为两族大战前的牺牲品，你的舅舅和你的叔叔会拿你祭旗。”
　　祭司微微皱眉。
　　南多：“……这么惨？”
　　特洛伊看向南多：“而你，南多·林，你从阁楼出来后，会被送到元老院，遭受折磨后，你会开启自毁程序，复仇后被你的妹妹们挂在十字架上烧死。”
　　南多闭嘴了。
　　这小子很神，如果他在胡言乱语，他就不会知道南多的妹妹和祭司的舅父叔父。
　　特洛伊看向爱德华：“按照程序，你会在三十岁那年取得魔法森林控制权，消灭所有的精灵，开创你们那个世界的传说，但你有了自我意识，而你的自我意识改变了整个世界。”
　　“薄伽。”特洛伊道，“你的程序，则是在被母亲抛弃后，就死在重污染下，但你并没有。”
　　“瑞雅。”特洛伊看向公主，“按照程序，你会被龙捉去，等待你的表哥王子救你，之后同他结婚，生育下一代国王。”
　　瑞雅现在除了公主这个名头外，其他属于公主的一切，包括公主的讲话礼仪全被她呸干净了，张口就是：“……放屁！谁要嫁给那个傻乎乎的表哥！”
　　“而我。”特洛伊说道，“按照程序，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脑，也就是天空之城的终极统治者。”
　　他说：“但是，在座的我们，都有了自我意识，错误是从我们这里开始蔓延的，我们改变了世界的走向。现在，神殿召集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到程序的最终端，寻找解除黑墙病毒的方法，女士，先生们，这个世界……等待着我们这种错误多余的存在拯救。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应该行动……”
　　“等一下！”公主忽然发声，“既然我们是错误……那现在这个乱掉的世界，不正好可以让我们生存吗？”
　　众男士都不懂她想说什么。
　　瑞雅一脸“你们很够笨”的表情，快速说道：“现在所有的世界因为黑墙的原因乱掉，大家都成为了错误，那么，我们的存在就不是唯一错误。但如果我们听从神殿的安排，走到最终端，帮她解决这个混乱的世界，把这个世界恢复正常，那么……我们将无处可去。我们也会被修复吧？按照特洛伊的方式，被重新安排那串代码，之后我们就会按照原定的命轨，像特洛伊说的那样活着。”
　　瑞雅挨个指过去：“祭司十岁残死，南多被妹妹烧死，薄伽刚一出生就会死亡，爱德华永远不会碰到茜，而我……将会像个傻子一样被关在高塔，等那个凸肚子的蠢蛋表哥笨拙的来救我，还要为他生儿育女！”
　　众男士沉默了。
　　瑞雅扔了剑：“不干了，我看这个神殿也不用去了，谁愿意纠正？我们是错误时，整个世界都在跟我们过不去，现在世界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又让我们这些错误帮她解决，凭什么？”
　　祭司细细思索后，震惊道：“难道，神殿的最终目的，是把所有的世界归零？”
　　“计算机重启呗。”南多伸了个懒腰，“唉……把这些比作为计算机病毒和代码错误，就更容易理解了。”
　　特洛伊：“不去也罢，距离黑墙吞噬世界还有一段的时间，我也不是养不起你们，你们大可在我这里纸醉金迷，等待最终日的到来。”
　　大家都看向瑞雅。
　　瑞雅嘟囔着：“如果能和神殿做交易就好了。”


第47章 全世界都是敌人
　　47 全世界都是敌人
　　小公主发表了拒绝再前往神殿的言论之后， 头一天，风平浪静。
　　祭司虽然懵， 但仍然尊重了公主的决定。
　　最高兴的应该是特洛伊，他缠好绷带， 带着公主参观了他在等待他们到来这些年，建造起来的商业帝国。
　　小公主：“银行是什么？”
　　“就是你眼前的这些。”特洛伊道，“这里所有的能源，金条， 钱币，全是我的。”
　　祭司：“哦，那是够你挥霍到世界末日了。”
　　特洛伊道：“我有个能力……”
　　他轻轻抓过小公主的手， 缠了绷带的手指点在了小公主的手心。
　　只听啪嗒一声， 小公主的手心凭空多出了一枚金币。
　　薄伽的绿色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激动到破音：“我的妈啊！！！”
　　造金术！！
　　南多和爱德华要求特洛伊再次表演。
　　特洛伊露出的半只紫色的眸子瞄了祭司一眼， 炫耀般挥洒着钱币。
　　祭司：“哼。”
　　撒币行为， 幼稚！
　　瑞雅：“你是变出来的吗？”
　　特洛伊说：“我可以制造任何货币， 我即是行走的银行。”
　　言外之意， 不管他们需要什么钱，他都能提供。
　　南多调侃：“这可好了， 这就是下地狱见阎王， 也能变出冥币买个好命了。”
　　众人似乎都被金钱收买了， 唯独祭司一直沉着脸。
　　多金且英俊， 只要特洛伊想，这个世界， 他可以横着走。
　　祭司看向瑞雅，忽然发觉，那个因自己的神秘和独特的长相而被吸引的小公主如今已经长大了，她见识了各种绮丽之景，奇特之人，她再也不会被自己吸引。
　　他的光环消失了，她遇到了更漂亮更神秘的人——还有钱。
　　特洛伊带瑞雅参观完他的商业帝国后，又带着她检阅他的雇佣军。
　　“他们每天都会跋涉千里，到天穹泉旁取水回来。”特洛伊给瑞雅他们展示他的武器和取水用的飞船。
　　那个外表金灿灿的臭屁飞船像极了会飞的战舰，据特洛伊介绍，这艘巨型作战飞船就像个小世界，里面什么都有，装载了重达十吨的弹药武器，船上储存的食物、水以及能量源可以支撑一个多月。
　　他带着他们到飞船长见识。
　　“到天穹泉边参观我的取水基地吧？”特洛伊就像个给客人展示自己礼物的孩子，他指挥飞船上的那些雇佣兵启动飞船，而他自己坐在了战斗指挥座，并让瑞雅坐到了副指挥位置。
　　“我应该做什么？”瑞雅好奇地摆弄着操作界面。
　　“听从指挥就是。”特洛伊道，“配合船长，如遇敌人，就把他们歼灭，界面上有操作按钮，你一定会的。”
　　他从主驾驶跳下来，弯下腰，轻声告诉小公主操作界面上的按钮代表着什么。
　　“这个是追踪弹……精准打击。”
　　“这个按钮是波纹冲击，不管是人还是AI，被这种射线击中，就会完全消失。”
　　瑞雅：“看来这是个危险的按钮。”
　　特洛伊道：“在这里，大家的剑已经不起作用了，高科技的武器装备才是制胜的关键。”
　　南多扣上安全带，托腮问道：“瑞雅，你真打算要在这个世界住下，每天打打水，在荷马赌场赌牌？”
　　瑞雅：“我在等神殿的反应。”
　　祭司一愣，道：“你有计划？”
　　瑞雅说道：“如果我们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不再找通道去另外的世界，那神殿会不会焦急万分，来给我们谈条件？”
　　祭司眉头一皱。
　　“……瑞雅，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祭司走了过来，“神殿如果按特洛伊所言，是所有世界的管理者，那所有的世界应该都归她管理，如果我们拖时间争取谈判条件，我想，她不会轻易退让，或许会操控世界，强迫我们继续下去。”
　　特洛伊：“如何强迫？”
　　爱德华猜测：“世界大乱？”
　　南多翻了个白眼：“我听懂了，我也有预感了……如果真的是管理者，那除了咱们，剩下的所有人都会听从管理者的指挥，把我们暴力驱逐出去，让我们不得不抛弃这个世界，进入下一个世界，到时候，就是用枪指着你的脑袋上谈判桌，条件？什么条件都提不了，我们只能服从神殿的安排，被榨干价值后，被恢复秩序的正确世界清除掉。”
　　薄伽：“我表示赞同，比如说现在开飞船的这些人……被神殿控制后，可以反过来捕杀我们。”
　　小公主：“不能这个样子，我们要想个办法。”
　　她看向特洛伊。
　　“这艘飞船是你创造的吗？”
　　“当然。”特洛伊说道，“我说过，只要是程序上的东西，我都拿手。”
　　小公主：“我认为大家的担忧不是无用的，特洛伊，你知道如何主动和神殿联系上吗？”
　　特洛伊摇头。
　　小公主：“这样，我们就只能执行planB了。”
　　小公主的第二计划，就是全副武装，警惕除旅团外的所有人。
　　果不其然，在这个世界待到第十三天，世界发生了变化。
　　变化是一瞬间发生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祭司。
　　他在照例做预言的时候，看到了不久之后将会发生的事。
　　祭司拉起瑞雅，向伙伴们发了警报：“上飞船！起飞，飞离天空之城的军事警戒区！”
　　旅团成员登上飞船后，东区荷马赌场发生了暴｀乱。
　　赌徒们和雇佣兵打了起来，大家没有战斗目的，突然起了冲突，刚刚还你侬我侬的人，一秒过后就互相爆头。
　　血色冲突很快蔓延到了整个东区。
　　而在特洛伊飞离东区的刹那，天空之城拉响了警报，绝大的蘑菇状铁城三百六十多个舱门大开，如同海马下崽，喷吐出了一串串密密麻麻的战舰。
　　特洛伊的飞船上接入了一条通缉令。
　　“全城注意，击毙名单上的所有人！”
　　名单播出，第一个就是绷带上校，高等AI人特洛伊。
　　特洛伊：“疯了！如果想让我们帮忙，就和我们谈判啊！！你击毙我们，还有谁能到神殿去帮你解决病毒危机？！”
　　然而全世界的人似乎都有了个目标——歼灭这个和他们不一样的旅团。
　　他们不知道脑海中的这个想法从何而来，似乎他们从出生起，就接受了这一指令，杀掉这些异端。
　　勇士恶龙公主，特洛伊城的智能人特洛伊和神偷薄伽，山海秘境的祭司，拐走第三世界的魔之森林王子，以及血族迷城中的自毁者南多，只是一瞬间，全世界的人或是AI人都认识了旅团中的成员，而不管是机器人还是人类，这一刻，他们放下了多年的仇恨，只有一个念头——搅乱这个世界，摧毁这个世界，杀掉他们！
　　特洛伊：“我们去哪里？！他们追得很紧……”
　　小公主看向口袋里的小龙修，它似乎长大了些，背后长出了小小的肉翅膀。
　　小公主专注地看着她的龙，然后，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解开安全带，撞开特洛伊，接过了操作盘，驾驶着飞船折返回去，向着身后的舰队开火。
　　特洛伊能量源差点被吓爆：“你不要命了！！”
　　祭司看着瑞雅肩头的小龙，忽然也明白过来：“打回去！开战！”
　　薄伽一边将他那边的武器放出去，一边笑着大喊：“瑞雅，祭司大人，我需要解释！！”
　　祭司：“神殿不会杀了我们，我们是她全部的赌注，我们如果想和她谈判，就要打回去！她搅乱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让我们从这个世界快些出去！”
　　特洛伊冷静了下来，说道：“是这个道理，你们从第一个世界而来，虽然找到了通道，但那些世界却被你们弄得更糟糕，我想，神殿的意思，是希望在保全所有世界的基础上，让我们快速找到她。但我们因为是bug，所以神殿也无法预料到我们的到来会给每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南多思索道：“意思就是说，她现在也慌了神，不惜弄乱目前的这个世界，也要让我们继续前行？”
　　“看来没错了！”瑞雅大声道。
　　她驾驶着飞船，如同在千万条顺流而下的游鱼群中逆流而上。
　　一直沉默的爱德华忽然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引起了巨大的错误……把整个第三世界都带走了，神殿看到了我们的破坏力上限……”
　　“因为我们是不可预测和不可控。”祭司说道，“我们能够救她，但也可能在比黑墙更早毁灭她，所以她既希望我们去见她，又怕我们。”
　　“既然这样……”瑞雅说道，“我们就该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她可以让全世界都以我们为敌，我们也可以改变全世界，妄想让我们乖乖上谈判桌？我从来就不是个乖孩子！”
　　薄伽兴奋到浑身发抖：“伙计们，我爱你们！！让她看看吧！我们的诚意！”
　　特洛伊惊讶了好久，在主界面输入了坐标。
　　“你们可真疯狂。不过……很合我脾气，那我们就到天空之城去。”特洛伊说道，“我们抢在她之前，把这个世界毁灭掉，如何？”
　　祭司说道：“早说过了，瑞雅最喜欢干的，就是抢在对手之前，掀翻整个谈判桌。”
　　但很快，薄伽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你们快看！”他指着窗外说道，“这些被我们击落的战舰，会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爱德华：“魔法？”
　　祭司：“怎么可能？神殿可以让他们死而复生吗？可……”
　　南多：“为什么……这么像游戏？”
　　南多的一句话，让特洛伊沉默许久。
　　他慢慢说道：“我知道了……恐怕，这才是世界的真相。”


第48章 天空之城
　　48 天空之城
　　特洛伊并没有告诉大家他明白了什么， 短暂思考后，特洛伊说：“我们去天空之城。”
　　瑞雅问他：“对了， 你之前说，你的什么什么程序如果不出错， 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祭司立刻道：“你听他吹吧！”
　　特洛伊幽幽瞄了祭司一眼，但却无法点头说是。
　　“实际上……”特洛伊说道，“按照程序，我应该被他们联手毁灭。”
　　薄伽：“等等……我突然想起， 阿伽门侬医生提到过，天空之城各方势力争夺主脑控制权，于是主脑创造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高级AI智能人， 植入了足以令世界毁灭的病毒， 并把他送给了天空之城中各大领主家中……”
　　“按照计划。”特洛伊开口道， “按照计划， 我会被他们发现， 并且摧毁， 而抓捕我的过程中， 天空之城的各方势力会被迫合作，也就是说， 我的存在， 是让这个世界免于被权力之争波及， 从而在面对我这种病毒时， 能够完成权力的集中和统一，最终， 他们成功销毁我，使这个世界正常运转。”
　　瑞雅没有说话，她拍开了终极武器，灭了飞船前的那些杂兵，并趁此间隙，拉直了手柄，向天空之城冲去。
　　特洛伊道：“不过真实的情况是，我有了自主意识，能够独立判断并做出选择……当我意识到自己被植入摧毁型病毒的事情即将暴露时，我离开了天空之城……祭司，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祭司冷声道：“我前几天在你们的融合芯片中找到了你的来历，由天空之城的主脑创造出的完美AI，它赋予你的所有功能都是有目的的，那么，特洛伊这个名字必然也有它的目的。于是我查找了你说过的，特洛伊之争……”
　　薄伽问：“那个海伦？”
　　“不错。”祭司说，“恐怕主脑创造他时，把特洛伊战争和海伦的含义都给了他……特洛伊木马，是特洛伊之争中的一个重要的战役，把士兵藏在木马中，进了城之后，士兵们从木马中跳出来，屠杀城中的所有人，取得胜利。主脑把一切美貌都给了你，你就是引起战争的海伦，也将会是赢得战争的阴谋本身。”
　　特洛伊木着脸，或许高级AI能够体会到情感。
　　“此外，我一直在想，到底绝顶的美貌如何判定，每个人的审美是不同的，我认为美的东西，别人不一定赞同，但你的脸，却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祭司指出，“我想起第一天到荷马赌城遇到的那个招待……瑞雅眼里，那个招待是男人，而在我们眼中，那个招待是女人。”
　　众人皆是一惊，特洛伊仍然面无表情，静静听着。
　　飞船从出舱口逆行飞进了天空之城，但因为走错了路，磁场紊乱，飞船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不知坠入了何处。
　　一片漆黑中，祭司说道：“在我眼中，特洛伊银发紫眸，像极了我父亲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个传说中生活在森林里的传奇雪妖。”
　　小公主：“怎么会！”
　　她见到的特洛伊，明明是个黑发紫瞳，像祭司又比祭司更加精致梦幻的妖精。
　　南多：“……你确定？”
　　他看到的特洛伊，像极了他每次看书时，脑补出的绝世美人，有着及腰微卷的茂密黑发，长眉细眼，雌雄莫辩。
　　每个人看到的特洛伊都不同，而每一个看到特洛伊的人，都会感叹，他们心中至美的存在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祭司说道：“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为什么特洛伊全身都缠满了绷带。因为他是欲望的化身，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根据自己心中对最美的幻想来构造他……”
　　小公主懵懵的。
　　她倒不是懵特洛伊的这项能力，而是懵她眼中的特洛伊——七分像祭司，却比祭司更美，更加符合她心中对祭司的幻想。
　　东方人，又一头又黑又长如瀑布一般的黑发，紫色的眼睛，像祭司一样的五官，似笑非笑中，带着属于东方的神秘。
　　特洛伊道：“所以，我很危险。”
　　“你何止危险。”爱德华的语气有些醋意，“你绝对能挑起战争。”
　　他可能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特洛伊，然后反映了过来，自己看到的特洛伊，像男版的茜，又在某一瞬间，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但漂亮的男人。
　　这是自己和茜分别看到的特洛伊。
　　他心中认为最美丽的，就是如同茜一样，却比茜更加空灵的人，而茜心中最美丽的……竟然不是自己！
　　薄伽：“死神。”
　　众人一愣。
　　瑞雅：“喂，薄伽……也不能这么说……”
　　薄伽：“我是说……”
　　薄伽指向前方：“死神。”
　　主屏幕上显示，一架漂浮在黑暗中的银色船扬起了帆，船身上，写着DEATH，死神这样的名字。
　　特洛伊语气不变，说道：“这是去主脑舱的传送器。”
　　瑞雅：“我们不正是要去见这个什么主脑吗？”
　　爱德华问：“为什么？我刚刚还未问，咱们不是要给这世界来个漂亮的还击吗？怎么突然又要来天空之城见主脑？”
　　瑞雅指着特洛伊说道：“我是从他说的，成为世界主宰想到的。天空之城由主脑控制，主脑创造出一群高级AI，又安排这些AI运行整个天空之城，而整个世界又服从于这些在天空之城工作的高级AI，之前祭司和特洛伊说了，三千世界都由神殿管理，这就和主脑很像，不是吗？所以我想，或许我们见到了主脑，能够和神殿谈判。”
　　南多：“天才！”
　　“上船有什么风险吗？”祭司问。
　　特洛伊冷冷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概率，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上船吧。”
　　一行人登上了名为死神的传送器，一阵加速后，瑞雅眼前炸开了一串湛蓝色的字符。
　　她想回头看其他人，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躯如同崩坏的雪花，在传送过程中，虚虚实实。
　　瑞雅终于凭借着意志回头，她看到船上的伙伴们，除了丑龙修，其余的全和自己一样，在蓝色的字符海洋切割中，身体被雪花条割裂为一条一条的虚影。
　　不知过了多久，瑞雅睁开眼睛，一片白光。
　　她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身后有几块浮动的小色块跟着她。
　　瑞雅停住脚，触碰着那些小色块，她手指触碰到后，一块红色的，有火纹的色块显现出了剑的模样。
　　“我的剑！”瑞雅又点开旁边那个金色色块，出现了窝在蛋中的小龙修。
　　而她旁边的那些蓝色白色的色块，毫无疑问，是她之前从祭司那里拿走的能力色块。
　　她手指离开后，这些就又恢复成了色块状态，她走到哪里，这些色块就跟到哪里。
　　又过了多时，茫茫的白色忽然被蓝色的光取代，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欢迎来到——天空之城数据控制中心，在这里，你可以创建新任务，决定人物的走向……瑞、瑞雅……公主……”
　　声音忽然起了波动，朦朦胧胧中，有人在叫瑞雅的名字。
　　瑞雅：“是你，神殿。”
　　“瑞……雅，请来找我……”
　　“我们既然是错误，找到你后，我们的未来会如何？”
　　“我……无法预测……世界之外的事情……”
　　“你是我的……希望……”
　　“我需要……”
　　瑞雅：“我们会被你操控吗？”
　　“我不是……开发者。”神殿说道，“我无法决定……你们……我已经将世界……最大程度简化……让你们能够更容易地通过每个世界之间的间隙……跳跃到我这里来……”
　　“只有你们，你们这些不属于任何世界的错误，才能离开世界，完成使命。”
　　“我的使命是什么？拯救你？”
　　“不是拯救我，而是拯救我们所生存的世界……等你到来，你自会明白。一切真相就在神殿之上，这里不是你们的终点，你的使命，是拯救你自己。”
　　瑞雅：“通过七个世界，找到你？”
　　“这七个世界……是我简化之后的捷径，请……尽快到这里来，时间不多了。”
　　神殿的声音消失了。
　　这之后，原本漂浮在四周的湛蓝色半透明字符也消失了，出现在瑞雅面前的是一个像乌云团一样的大脑。
　　“欢迎来到天空之城数据控制中心……”主脑说道。
　　瑞雅看到了特洛伊他们。
　　祭司问道：“什么问题，你都能解答吗？”
　　主脑答非所问，却又很精准的说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通道不会自己出现，通道隐藏在任务之后，解锁数据，你们才能从这里出去。”
　　“从里到外。”特洛伊说道，“全知，请告诉我，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在哪里，如果神殿可以听到的话。”
　　“完成任务，就能解锁通道。”主脑冷冰冰重复道。
　　瑞雅：“哦，那你直接说任务吧。”
　　主脑：“检索中，请稍后……”
　　“停止战争。”主脑回答。
　　一行人都沉默了。
　　瑞雅：“倒也不难。”
　　薄伽：“你是和平大使吗？不……公主殿下，你是破坏大使，挑起战争对我们而言不难，但停止战争……”
　　瑞雅进行了危险发言：“停止也不难，打服或者，全部打死，人都没了，还有什么战争？”
　　祭司走过来，拖走了她。
　　特洛伊道：“这个倒不难，但我有个猜想。”
　　南多：“说说看。”
　　特洛伊道：“概括起来，我们想得到通往神殿的通道，唯一要做的任务就是，帮助因为黑墙而混乱的世界回归原样。”
　　薄伽：“反一反的话，我倒是觉得，咱们能做到。”
　　爱德华回想刚刚瑞雅的危险发言，搓下巴道：“附议。”


第49章 被掳走的公主
　　49 被掳走的公主
　　主脑不再回答任何问题。
　　众人询问出路， 特洛伊道：“我不知道，自从我被主脑创造出来之后， 就再没来过这里。”
　　薄伽：“通常情况下，你们什么时候会来到这个地方？”
　　“需要修理的时候。”特洛伊说道， “我见过受伤的，或是没有能源的AI同类被写着DEATH的黑船接走，他们都说，再次回来是概率问题。有的AI上了船， 再也没出现过，而有的AI却还能再看到……”
　　南多说：“各位，要不要听我一言。”
　　瑞雅：“你说。”
　　南多指着主脑刚刚亮起来的位置， 说道：“特洛伊的这个世界， 是个游戏世界。”
　　特洛伊没有反驳， 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反应， 之前， 看到被击落后再次出现的敌军舰船时， 他也是这么想的。
　　南多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来自于中世纪，公主的故乡甚至没通电， 不说通电……煤灯都没有。而我所在的世界， 却是已经接触到高科技一角的世界， 我玩过游戏页面游戏， 登录页面后，就可以创建游戏人物， 而游戏人物死亡后，有的因系统设置了重生次数，可以重新上线接着玩，也就是说，角色复活。而有的人物因为没有设置死亡次数，人物死亡之后，系统就会销毁，重新做另外的人物。”
　　薄伽和特洛伊能够听懂，祭司听懂听不懂，都会自己琢磨，而爱德华和瑞雅却卡在了第一关，页面游戏是什么？
　　好在瑞雅还有个知识块，负责自我解答所有的疑问。
　　于是，就只有爱德华问：“页面游戏是什么游戏？”
　　特洛伊歪过头：“从这里出去后，我会让你玩一次体验一下。”
　　南多道：“包括刚刚的飞艇突然出现在面前，以及你所说的，我们都是代码……所以，所以我在想，特洛伊，你所在的世界是个高端游戏世界，而不管是谁，只要踏入这个世界，也会变成数据？”
　　祭司忽然开口：“南多，你是无法接受自己也是游戏中的一员这样的现实吗？”
　　“怎么可能？”南多道，“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救了那么多的人，我亲眼所见他们的血和肉，我怎么可能是数据组成的呢？一定是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也被这个世界数据化了！”
　　爱德华已经懵圈了，他只好在一旁通过大家的表情推断事情的严重性。
　　瑞雅：“不管这么多了，管我们是什么，现在，我们来结束战争，到下一个世界去，尽早到达神殿！”
　　祭司道：“我和特洛伊持同样的观点，神殿已经告诉了我们，我们是错误的存在，人没有错误的存在，只有这些数字和编码才会发生错误。”
　　瑞雅：“喂，没听我说吗先生们？”
　　她一手握住了自己耳边红色的能力块，剑出现在她手中：“我们先结束战争，至于那些疑问，它既然称自己为神殿，我想，到时候问问她，应该能得到解答。”
　　祭司见她手中的剑，猛地一愣，伸手抓住瑞雅身后的那颗蓝色的能力色块。
　　然而，一道透明屏障挡在了他和色块之间。
　　瑞雅转过头。
　　祭司道：“难道一定要伤害你，才能取回我自己的能力吗？”
　　特洛伊见状，说道：“你是要能力共享吗？只要她开放授权，你就可以拿到且使用这个能力。”
　　“这是我自己的。”祭司说。
　　特洛伊沉默后，问道：“那，我可否问一下，你之前是如何把能力授权给公主的？”
　　“……伤了他之后，再亲吻额头，这些就能归我。”瑞雅替他回答道。
　　特洛伊一脸震惊。
　　“你们竟然走了如此危险的授权方式？”
　　“还有其他方法吗？”祭司问道。
　　特洛伊说：“你们实在是命大，你们的这种授权方法是最野蛮的，杀人越货。而正常的授权方式，是将手心放在对方的手心，只要你愿意，对方也愿意接受，你俩说出能力的名字，就能够交换分享。”
　　特洛伊拉来南多演示。
　　他的手覆盖在南多的手心：“我愿意把修补的能力给你。”
　　南多：“？”
　　特洛伊：“就是这样。”
　　南多：“可我没收到啊？”
　　特洛伊：“因为你不知道我的修补能力是什么，双方必须都明白自己交换分享的是什么能力时，才能完成交换。”
　　祭司肝疼，爱德华也肝疼。
　　祭司脸更白了，他回忆起当时的疼痛，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白白受了瑞雅一剑。
　　果然，行走人间，还是需要说明书的。
　　瑞雅跃跃欲试，拉住祭司，把手放在了他手心上，还勾起指头挠了挠。
　　她一脸好奇兴奋，说道：“我愿意将月华弦的能力还给你，你愿意接收吗？”
　　祭司：“……我愿意。”
　　南多吹了声口哨，说道：“我都想为你们哼唱赞歌了。”
　　薄伽双手指着南多，也吹了声口哨：“默契，我知道是哪种赞歌。”
　　小公主身后的蓝色色块忽然钻入了她体内，如同蓝色的闪电一般，沿着她的手臂，流入了祭司的体内，之后，它出现在祭司的身后。
　　公主：“哇，管用！”
　　接下来，她用这种方式，把属于祭司的能力全部还给了他。
　　祭司多少有一些失落。
　　虽然不用挨小公主一刀，也不用给小公主一刀，但，他也失去了亲吻或者被亲吻的机会。
　　如果……如果和平交换的方式，不是手心碰手心，而是触碰眉心，这该多好。
　　天空之城内部突然出现了全线警报声。
　　“有入侵者，有入侵者！”整个主脑控制室全部变红，红色的警示灯闪烁着。
　　“危险等级评估中……三等……二等……”冰冷的警示音吐出最后的结论，“危险等级，一级。启动一级防备模式。”
　　特洛伊：“不好，是一级防备！”
　　小公主说道：“一级防备会发生什么事？”
　　特洛伊道：“自我销毁！跑起来！我们出去！”
　　他跳上黑船旁边停靠的蓝色舱。
　　“这是什么？”
　　“应该是传送舱。”南多说道，“主要是，这地方已经没有别的传送器了，不管传送到什么地方，总比在这里强。”
　　大家纷纷登舱，蓝色舱启动，在主脑控制室即将内部封闭的刹那，化作一道电流，从缓缓合拢的大门缝隙钻了出去。
　　一阵眩晕后，公主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狼藉的陌生舱室。
　　“这是哪里？喂，你们在吗？”
　　她的伙伴们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公主拔出剑，慢慢走出去，她那条趴在口袋边缘的小龙修忽然收起爪子，缩了进去。
　　公主机敏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抬剑转身。
　　身后一队全副武装的面具人抬着枪，枪口对准了她。
　　公主：“你们是谁？”
　　他们没有回答。
　　“找到目标之一，是否执行任务？”公主听到一个面具人机械地问道。
　　“让我看看你们发现了谁。”一个高大的白大褂拨开面具人，走上前来。
　　瑞雅惊讶道：“阿伽门侬！”
　　那个会修理机器人的医生阿伽门侬！
　　阿伽门侬此时虽身穿白大褂，但露出的机械手臂末端，是一把能量源充足的枪，而他换掉的那只机械眼睛，则戴上了智能单片镜，不停地发出提示音。
　　此刻，绿色的胆片镜上，闪烁着红色的字母，提示他，发现目标之一。
　　阿伽门侬道：“让我来看看，你是人，还是AI……”
　　他说完，抬起机械臂，一枚飞针扎在了瑞雅的肩膀上。
　　瑞雅：“！”
　　她倒了下去。
　　阿伽门侬道：“太好了，我判断的没错，她是人。”
　　他打了个手势，面具人步伐整齐地向前，其中一个面具人扛起了瑞雅。
　　阿伽门侬又收到了提示：“天空之城三层西区，发现目标之一。”
　　“啊……那个白头发的美人。”阿伽门侬道，“不过，为什么他们的距离相隔如此之远？清查周围是否有AI人？”
　　“清查完毕，六层F区，驾驶室，还有能量源反应，高级AI人身份核查中，无法确认身份……”
　　“嗯？”阿伽门侬惊讶道，“竟然有无法确定身份的高级AI，不可能，只要是高级AI人，我的储存库中都有他们的名字……”
　　而且，刚刚，天空之城的高级AI人，已经被他销毁了。
　　销毁方式嘛……是从黑墙病毒那里受到的启发，他制造了一款名为木马的病毒，趁突然之间的世界大乱，他集结他的低级AI雇佣兵，登入了天空之城，并释放了木马病毒。
　　这种木马病毒只对高等AI起作用，可以破坏他们的芯片，使他们丧失深度学习的能力，并且令他们的指令代码瘫痪。
　　也就是说，他凭借着病毒，使天空之城的这些高级AI成为了“脑残”，变成了一堆漂亮的废铁。
　　现在，他要在全城搜索那几个奇怪的人，失踪多年的薄伽带来的伙伴。
　　那个漂亮的小公主，像极了他童年向往的洋娃娃玩具。那个有一头白色长发的雪妖精，是他梦寐以求的情人模型，对了，还有那个唇红齿白有黑眼圈的男人，很适合改造为雌性，做情人也不错。
　　“天空之城开启自毁程序，倒计时一分钟，59秒、58秒……”
　　阿伽门侬狠狠啐了一口：“应该是有人闯入了主脑，启动了自毁程序。我们撤，回舰，全力加速！”
　　----
　　特洛伊驾驶着破旧的老式飞舰，一个个找到了他们。
　　“来不及了，还有三十秒自爆，我们快走。”
　　祭司：“公主呢？”
　　他没有在飞艇上找到瑞雅。
　　“她被人带走了。”特洛伊说，“刚刚有一队战舰从E口飞了出去，方向西南，我检测到了瑞雅的数据波动。”
　　他指了指露出的半只紫色的眼睛：“我已经被神殿输入了你们的数据信息，只要你们出现在我周围500米的范围内，我就能感应到你们的位置。”
　　他合上舱门，把加速杆推到底，飞艇从F口喷了出去，而特洛伊没有减速，他全力向前。
　　没过多久，飞艇晃了起来，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薄伽看向后面，说道：“天空之城真的自毁了？”
　　祭司却焦急道：“去救瑞雅！”
　　特洛伊：“当然！”
　　他改了航向。
　　而南多却道：“去救把她掳走的人才对，毕竟……”
　　毕竟小公主，战斗力和破坏力惊人。


第50章 我把第四世界摧毁了
　　50 我把第四世界摧毁了
　　瑞雅从麻醉中醒了过来， 她生平第一次被绑上了手术台。
　　这是间封闭的手术室，桌子上放着许多的瓶瓶罐罐， 还有各种各样她没见过，全靠知识块负责讲解科普的手术工具。
　　和平常的手术室不同， 这个手术室还有五台电脑，看屏幕上的划痕，这些电脑应该很老旧了，手术室没有其他人， 但有一架大摇臂的机器，慢慢扫描着手术台上的她，而那些电脑屏幕上则会同步显示出她的数据。
　　瑞雅歪过头， 看向离她最近的一台电脑。
　　电脑屏幕中， 一个3D立体模型人数据正在更新。
　　瑞雅不懂的就问自己， 慢慢从知识块给的解答中明白过来这台电脑中的数据模型是什么含义。
　　这是根据她现在的身体数据， 自动做出的改造后的新瑞雅， 和她一样的面容， 身体的温度也会保留， 但大脑需要切除，植入芯片。
　　也就是说， 阿伽门侬想把自己做成他的美女助理艾吉娜那阳光的AI机器人。
　　瑞雅出离愤怒了。
　　她挣扎着想从手术台起身， 可精铁做成的枷锁牢牢将她扣在手术台上。
　　瑞雅大吼一声：“龙之息！！”
　　好久没把她的龙之息放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 只觉心口猛地一空， 热乎乎的一团东西，似跳跃的心脏般， 冲破她身体的藩篱，由一颗圆润闪光的红色蛋，舒展开手脚和翅膀。
　　小龙修仰起脖子，翅膀张开后，如同她的剑柄。
　　她的剑，她的剑和小龙修合二为一了！这次是真正的合二为一！
　　“龙、之、息！”瑞雅的眼眸中映出了火光，长剑从小龙修的身体中慢慢化出，炽热的剑气砍在了精铁之上，可惜并没有用。
　　瑞雅：“冷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
　　剑似乎有了意识，它停滞在空中，不久之后，剑尖慢慢刺入铁锁的螺丝孔，一点点灼烤着融化着精密小巧的螺丝。
　　剑像个有耐心的电焊工，集中一个点，把锁给搞开了。
　　瑞雅：“Nice！”
　　她抓起剑，亲了一口：“干得漂亮！现在，让我们来摧毁这个地方。”
　　她说的摧毁，并不只是物理摧毁。
　　她在砸这些电脑和仪器之前，先把这里的防火墙给关闭了。
　　总机发出询问声：“请问，是否永久关闭防火墙？关闭防火墙会给您带来……”
　　瑞雅按下确认键的同时，愉快地回答：“关闭！”
　　“请输入命令码。”
　　瑞雅：“阿伽门侬？”
　　“命令码错误。”
　　瑞雅：“唔……特洛伊？”
　　“命令码错误。”
　　瑞雅：“会是什么呢？阿伽门侬……阿伽门侬，阿伽门侬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搜索着之前特洛伊讲过的故事。
　　“那个……引起战争的是什么来着？”瑞雅苦苦回想，“呃……不是海伦，不是她，是个东西……”
　　“金苹果！”
　　瑞雅输入了金苹果。
　　“正在执行关闭命令。”
　　瑞雅：“哇，竟然真的成功了，果然我的直觉是对的！”
　　好像，这个世界中出现名字的人，都和那场由金苹果引起的战争故事有关。
　　“听说那个好像是神之争，祸及人间后，又引发了城与城之间的战争。”小公主对她的剑说道，“现在似乎也一样，所以我的思路是正确的。”
　　如果这里是个游戏世界，那么这个游戏世界一定有它自己的最初设定，而通过特洛伊的名字，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核心设定，一定和他们讲的那个神话故事有关。
　　神争论金苹果的归属，导致了人间开始了漫长的战争，而海伦也好，木马也好，目的只是一个……他们是为了争夺特洛伊城进行的战争。
　　等等——特洛伊？
　　主脑创造出特洛伊，是想让他成为病毒，而这个特洛伊，又是他们真正争夺的东西。如果没有他们，特洛伊不是bug的话，特洛伊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争夺对象，也会是一切的祸端。
　　而现在，关掉防火墙，让黑墙的病毒侵入这个世界的人，是她，特洛伊终于摆脱了他自己的命运。
　　瑞雅关掉防火墙后，火龙击开了手术室的门，而门打开后，瑞雅也明白了，为什么手术室没有人。
　　外面已经乱做一团了，阿伽门侬和他的雇佣兵正在御敌。
　　说是御敌，也不准确，因为入侵的敌方，正是特洛伊带领的雇佣兵。
　　小公主的火龙野蛮冲开手术室大门后，她恰巧站在了双方之间。
　　“瑞雅！！”祭司的月华弦伸了过来，而瑞雅则气定神闲，抬起手，调皮了一下。
　　“Hello World！”
　　这一声，把所有的AI人以及双方的主帅惊到了。
　　他们之间的攻击停止了。
　　特洛伊心中一惊：“你是被重装系统了吗？！瑞雅？”
　　瑞雅双手合十，将剑放在胸前正中，低头说道：“我不是瑞雅，我是……”
　　她慢慢睁开眼，声音幽幽道：“高呼我名，我是战神，阿瑞斯！”
　　阿伽门侬：“哈？！”
　　瑞雅提起剑，眼神一变，低声道：“兵法·反客为主！”
　　她转过身，成为了特洛伊军的主帅：“在这里崩溃前，击退阿伽门侬，杀了他！”
　　一个最强改造医，七年时间，趁势而上，拥有了最强的军队，天时地利人和时，进入天空之城是，释放了让高等AI人脑部瘫痪的系统病毒。
　　如果没有她，阿伽门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但，可惜。
　　公主抿唇一笑：“了解世界的本源，我就是神。而身在蒙昧中，不知自己是谁的，永远无法战胜神。”
　　爱德华道：“让开，我来！”
　　魔法就是另一种高科技。
　　而爱德华身负第三世界所有的魔法，他现在，就是魔法世本尊。
　　第三世界和第四世界发生了碰撞。
　　而随着魔法的释放，大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代码和符号涌入，使失去防火墙，本就脆弱不堪的系统，随之崩塌。
　　最先出异常的是那些受第四世界核心代码控制的雇佣兵们，阿伽门侬丧失了对他们的命令权。这些雇佣兵发生了不同的故障，或是重复着动作，或是发出奇怪的声音，或是自我销毁。
　　一位雇佣兵脱下智能铠甲，露出了艾吉娜的脸。
　　“指令结束，指令结束。”艾吉娜面容呆滞，机械重复着，“销毁命令源，销毁命令源。”
　　而随着她的重复，刚刚的战斗主力，被阿伽门侬灌满能量源，可以徒手搓出能量球的艾吉娜，双手慢慢举起，一个巨大的能量球在她手中汇集而成。
　　瑞雅提剑就跑：“走走走，还愣着干什么，快逃！”
　　阿伽门侬想法和她一样，他抛弃了基地，孤身一人上了战舰，紧紧跟随着特洛伊的战舰。
　　特洛伊看着屏幕中甩不掉的阿伽门侬，说道：“为什么他不受影响？”
　　他已经明白小公主干了什么。
　　她把整个世界的防护系统给关闭了。
　　“我们现在去哪？”薄伽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特洛伊：“问公主。”
　　南多：“得，指一个吧，老大。”
　　瑞雅：“到泉眼看看去。”
　　然而身后的阿伽门侬却突然加速飞到他们前面，来了个掉头包抄。
　　战舰在激烈的交锋中双双中弹，各自启动了自毁程序，并弹射出了舱内的众人。
　　而瑞雅因为一直没有坐到座椅上，被弹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绑定降落伞。
　　幸好有祭司的月华弦牢牢缠住了她，抱着她一起降落。
　　瑞雅：“这次欠你的！”
　　祭司终于不别扭了，笑了笑，说道：“不客气。”
　　特洛伊的绷带被抻直的降落绳割断，落地后，阿伽门侬看到了他的“真容”。
　　阿伽门侬疯狂了。
　　他喃喃着一个名字，并从口袋中拿出了武器——一把毒刃。
　　“原来……你躲在这里。”阿伽门侬说道，“克吕泰涅斯特拉，你这个美丽又狠毒的女人，你这个背叛我的女人！该死，原来你就躲在绷带之下……”
　　他看到特洛伊的脸后，变得疯狂起来。
　　薄伽如今已经相当淡定了，他在被弹出战舰前，还顺手拿了个苹果。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戏，而他是唯一一个有东西吃的观众。
　　薄伽：“克吕泰涅斯特拉，是阿伽门侬医生的前妻，这是我听艾吉娜说的，说阿伽门侬被妻子和她的情人设计谋害，失去了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
　　特洛伊哼了一声。
　　阿伽门侬反手持刀，冲向特洛伊。
　　而特洛伊却无比镇定，他抓住他阿伽门侬的机械臂，把这条机械手臂从阿伽门侬的身上撕扯了下来。
　　“美貌只有承载回忆和感情，才会成为致命的武器。”祭司望着疯狂到肉搏的阿伽门侬，淡淡说出了一句令小公主佩服不已的话。
　　“特洛伊有这样的能力。”南多蹲在战舰的掉落到此处的残骸上，说道，“我猜，阿伽门侬的故事应该是这个世界中的主线故事，和特洛伊之间的战斗，也应该是必不可少的，可惜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实的故事进展会是什么样的。”
　　阿伽门侬被拆的七零八落，而远处，天地以及一切景物，都翻了起来，化为一串串字符，浮动在半空。
　　土地消失了，万事万物都消失了，连残缺的阿伽门侬，虽然口中一直叫着仇人的名字，可也被光芒化为代码。
　　这种数据化的扩散，一直蔓延，到最后，世界仅剩的一眼泉水化作了一条通向黑暗和未知的通道。
　　特洛伊道：“瑞雅，你这是……”
　　她把防火墙关掉后，起了连锁反应，混乱的人物和指令搅和到了一起，最后被艾吉娜的能源球吸走，世界崩溃了。
　　瑞雅耸了耸肩膀：“你看，我们完成了任务。”
　　停止战争。
　　薄伽真诚发问：“就咱们的这种破坏力，神殿还敢让我们去找她吗？”
　　瑞雅说：“怎么不能，破坏力再强，她也只能等我们救。”
　　远方，黑墙慢慢扩大，吞噬者浅蓝色的光波和浮动的数据链条。
　　祭司低声说道：“走吧。”
　　在他们踏上通道，离开第四个世界的时候，失去防护的第四世界彻底被黑墙吞噬。
　　而他们脚下的通道，也渐渐开出了朵朵野菊，莺飞草长，鸟语花香。
　　“看来这是个好地方。”公主说道。
　　南多笑：“那不一定，好看的地方，说不定最危险。”
　　薄伽说：“怎么可能，当初进蓝色大门时，神殿说白□□域，祭司的家乡，那个山海幻境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可现在一比较，那根本不算什么，神殿也是会骗人的。”
　　阶梯世界中，第三世界一片乱码，第四世界彻底被病毒摧毁。
　　而第五个世界的宫殿门前，一个白衣少女缓缓折下腰，从她拱起的胸前绽放出一朵红色的花，花的根茎吸满了她的血肉，红花越开越大，绽放的花朵中，结出了一个婴儿，哇哇大哭。
　　阳光明媚，鲜花盛放，一片祥和的宫殿前，野花慢慢组成第五世界的名字——田园。


第51章 血之花
　　51 血之花
　　湛蓝色的天空， 雏菊盛开的田野，这是瑞雅他们离开桥后， 第一眼看到的美景。
　　“这个地方真的看起来不错。”瑞雅如此说道。
　　南多：“你别，我说过， 你这种行为相当于flag，打仗前给战友看未婚妻照片，金盆洗手前，偏要宣布这是我干的最后一票， 站在美景前说这地方会很和平……其结果往往是要被世界坑害的。”
　　瑞雅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嘴：“我，运气女神， 而你……”
　　南多：“好好好， 我知道了， 我认输。”
　　祭司玩笑道：“既然从南多嘴里吐出的话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你别说坏的不就可以了？”
　　南多：“从现在起， 我是哑巴， 谁再搭理我， 谁就是第一踩雷的！”
　　薄伽咯咯笑了起来。
　　午后的风很暖很干燥，送来了雏菊清新好闻的香气。
　　瑞雅问道：“我们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爱德华摘下大檐帽， 说道：“让我来为女士效力。”
　　他闭目许久， 手指拿出枪， 向天连开了四枪。
　　四枚子弹朝四个方向飞了出去。
　　瑞雅问道：“你这又是什么能力， 我怎么从没见过？”
　　爱德华捂住心口，甜蜜道：“这是茜给我的能力， 能够窥探方向。”
　　是了，爱德华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他把整个第三世界的魔法全揣在了身体里，成为了行走的魔法口袋。
　　爱德华说完，睁开了眼睛，介绍道：“东面是大海，西面方圆百里无人无村落，北面八十里处有村落，看起来很祥和，西面……像是大一点的都城？”
　　“人们穿着如何？”薄伽问道。
　　“很奇怪……裹着长袍，而且……”爱德华皱眉道，“似乎，不见有女人？”
　　特洛伊笑了起来。
　　“真让血族的诅咒说中了，没有女人的地方，向来都不太平。”
　　“可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友好……”
　　“假象。”特洛伊点了点脑袋，靠数据说话，“我的经验数据告诉我的，没有女人的地方，一定隐藏着罪恶。”
　　瑞雅说：“那我们去哪？”
　　“通道在哪，我们就去哪。”祭司如此说道。
　　瑞雅第一次主动拍了拍祭司的肩膀，称赞道：“和我想的一样。爱德华，咱们有什么魔法能直接看到通道的位置吗？”
　　爱德华转着枪，说道：“你稍等，我检索一下。”
　　特洛伊说：“如果我们把世界换算成代码，我就知道通道在哪里。按照我的世界，通道在泉眼处推算，通道的代码，必然是和整个世界的代码模式不同。”
　　瑞雅不听他扯这么多没用的，直说：“有办法换算吗？”
　　特洛伊摇头：“没有电脑的话……”
　　祭司：“那不就是白说？”
　　薄伽坏笑道：“剑拔弩张，剑拔弩张啊！”
　　南多道：“快点的，咱们往哪走？”
　　小公主灵机一动，问他：“你想往哪走？”
　　“都可以。”南多说道，“总不能去海上。”
　　小公主：“好嘞，咱们就去看海！”
　　南多气结。
　　所以，他们是利用自己运气背这一属性，测试哪个方向不坑？
　　小公主说走就走，大有光脚走水边不怕湿鞋的气势。
　　爱德华还不忘记检索，一边搜索着能用的魔法，一边说道：“按照经验，通道一般会在世界的边缘。比如天河相接的地方，比如最偏远的泉眼……”
　　“有道理。”公主点头称是，“所以咱们去海边是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是不是，他们不清楚，不过，到了海边真的有收获，起码，他们碰到了隐藏在礁石内的渔村，看到了活人。
　　瑞雅他们到达海滩时已是傍晚，而瑞雅的到来，让刚刚捕鱼归来的礁石村的男人们都看直了眼。
　　男人们虽然外出打渔，但却一个个枯瘦如柴，目光呆滞，且一眼望过去，全是年轻人的脸，没有年老的。
　　瑞雅想开口说话，特洛伊和祭司一左一右伸手拦住了她。
　　特洛伊看向祭司的时候，祭司已经先一步问话：“你好，能告诉我们这里是哪儿吗？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旅人……”
　　他话还未说完，已有男人打断他，指着他身后的瑞雅说道：“她是女人吗？”
　　祭司有点想答否。
　　瑞雅：“怎么，有意见？这里的女人呢？”
　　男人们交换着惊恐的眼神，问道：“她是你们的妹妹吗？打算什么时候奉献血之花？”
　　别说瑞雅，就是特洛伊和祭司两个理解能力最强的，也不知道村民们说的是什么。
　　爱德华走上前，兴许是他身材魁梧高大，那些男人们缩着脖子退开了。
　　“说清楚。”爱德华掏出了枪，“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猫腻。”
　　就在此时，远处的岩石洞中钻出一个赤脚男人，他大喊道：“要生了！！”
　　一众男人咚咚咚跑了过去，一个个像鱼似的钻进了岩石洞。
　　瑞雅奇怪道：“有女人？”
　　爱德华：“跟过去看看吗？”
　　瑞雅拔出剑，道：“当然，这么诡异的地方，不弄明白怎么行？”
　　他们也钻进了黑黢黢的洞穴。
　　墙壁上亮着豆大的渔火，而在狭小的洞穴内，一团肉山躺在蒲团上，正在蠕动抽搐。
　　那是个女人，身形严重变形的女人，稀疏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而她口中被男人们塞上了一大团腌鱼，堵住了她凄厉的哀嚎。
　　她正在生孩子。
　　祭司捂住了瑞雅的眼睛。
　　不一会儿，一个血包啪叽落在地上，男人们一拥而上，拨开血包，齐齐叹了口气。
　　“唉……不是女孩儿。”
　　刚刚降生的男孩儿哇哇哭了起来，肉山女人动了动，慢慢摇头。
　　祭司放下了手，轻声道：“看他们这个反应，这个地方，男孩子的出生率应该太高了……”
　　瑞雅还来不及发表感想，就见一个男人举起婴儿，狠狠将他摔了下去。
　　瞬间，男婴的大哭声消失，洞穴内一片寂静。
　　“这一定是诅咒。”一个男人说道，“她已经没用了。”
　　“海盐村开价多少？”
　　“不是开价多少的问题，是海盐村不会卖给我们女人了。”男人们低声说道，“他们现在有三个妹妹，想同我们交换，但我们没有妹妹……”
　　“抢呢？”
　　“抢不过的，他们有四个姐姐开了花，把他们养的肥肥壮壮的，海盐村的那些男人，比我们要身强力壮。”
　　一个男人偷偷看了瑞雅一眼，跟同伴们打手势。
　　那些男人声音压得更低，只不过，瑞雅他们一个比一个耳聪目明，从头听到了尾。
　　“她是异族女人，血不纯，会污染我们伟大的田园香火！”
　　“用她换海盐村的妹妹呢？”
　　“异族女人，海盐村要吗？”
　　“应该会要吧，他们不缺生孩子的妹妹，这个异族女人可以供他们取乐，我想海盐村的村长会需要的。”
　　瑞雅听罢，冷声问她的同伴：“我现在让龙之息烧了这里，男人女人一个不留，你们有意见吗？”
　　特洛伊：“不妥，我们应该先搞清楚怎么回事，我认为……这个世界很奇怪。”
　　薄伽：“那是相当的奇怪。”
　　南多忽然开口：“会不会是……和血族一样？”
　　“……”众人看向南多。
　　南多吓得后退几步，小声道：“你们别吓唬我，我没说不该说的吧？”
　　那群男人们又开始商量了：“看起来不好抢……这个异族女人有这么多哥哥护着，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外游荡……她身边的那些男人恐怕不是好对付的。”
　　“都怪铃那个婆娘！”一个男人抱怨起来，“她不愿开花，还要咒我们断子绝孙！这下好了，真的没有女人传递香火了！”
　　瑞雅不耐烦的敲着剑，一抬下巴，说道：“去，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没有耐心猜测下去了。”
　　她说完，祭司走了过去。
　　瑞雅他们就在沙滩上等。
　　这个渔村，又臭又脏，海滩上到处都是鱼骨垃圾，还有男人从洞穴里钻出来，赤身｀裸｀体走到瑞雅身旁朝海浪撒尿。
　　爱德华瞪了他一眼，那男人雄赳赳气昂昂喷出的弧线软了下来，缩着脑袋跑了。
　　瑞雅看着脚下的沙滩，问南多：“你说这沙子，会不会早浸满了尿液？”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快闭嘴，不要问！”
　　这时，祭司回来了。
　　“问明白了。”祭司的脸色很奇怪。
　　瑞雅：“说说看，这是个什么世界？”
　　“和我们想的不一样。”祭司说道，“这个地方女孩子出生率非常高，普通的家庭，一般连生四五个女孩子后，才会正常出生一个男孩。”
　　瑞雅好奇了起来：“然后呢？”
　　祭司说：“生到这个男孩后，男孩往下，再出生的女孩儿，就被称为妹妹。”
　　爱德华：“那……姐姐呢？”
　　祭司说道：“姐姐是养料，而妹妹，则是容器，被称为血之花。”
　　特洛伊：“我好像明白了。”
　　祭司点头道：“正常出生的男孩儿身体虚弱，一个男孩需要三个姐姐的血来喂养，等男孩儿长大后，这些姐姐的血就会慢慢枯萎，慢慢去世。只留年轻的妹妹供男孩儿换｀妻，换｀妻，也就是用自己妹妹换其他男人的妹妹，易妹而娶，之后接着生。世代都是这么活的……”
　　“那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男人？”
　　“因为他们被诅咒了。”祭司说，“他们说，渔村里有一个叫铃的女人，她鼓动村里的女人们乘船逃走，据这些男人们说，她是拉着村里的姐姐妹妹们去私会野汉子了，于是他们就被上天诅咒，从其他村子买来的血之花妹妹从此以后也只能生出男孩儿，原本是他们所期盼的，可那些男孩儿无姐姐的血喂养，往往长不大。这些男人们自己的寿命，也因为姐姐们的出走，大打折扣，大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瑞雅轻描淡写道：“那不是活该吗？”


第52章 海盗王
　　52 海盗王
　　男人们劝说瑞雅他们到海盐村去。
　　“如果您能发发慈悲， 施舍我们一点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瑞雅：“钱？就是我有， 也不会给你们。”
　　男人们围住了他们，领头模样的， 上前来跟爱德华说理。
　　“你们在我们村歇脚，这就得意思意思。这里的海滩也是我们村的，你们站过，也应该给些钱， 我们的妹妹被你们这群男人看到了，也得给，孩子是在你们到来后死的， 也应该算到你们头上， 我素来讲理， 这些钱还没敢给你们算太清楚……”
　　特洛伊出声问道：“你们要多少？”
　　“二十文！”有个年轻男人急头白脸道， “二十文就能买……”
　　领头的那个男人狠狠瞪他了一眼， 说道：“我们要一百文！”
　　瑞雅的剑指了指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孩儿：“他不是要二十文吗？”
　　“这里没他说话的份。”领头的男人道， “也没你说话的份。”
　　“是吗？”瑞雅收起剑， 道，“那你听好了， 我们不会给你钱。”
　　男人没有理会她， 而是继续转攻特洛伊。
　　“你看起来像当家做主的人， 你来拿主意， 其实也好商量。”
　　特洛伊道：“我不会给。”
　　瑞雅：“瞧见了吗？他听我的。”
　　渔村的男人们似乎很懊恼，他们相互使着眼色， 最终使出了杀手锏，耍无赖。
　　男人们抱着他们的腿，还有几个趁机想到瑞雅的身上揩油，他们张着手向瑞雅的脚摸去。
　　祭司想把瑞雅护在身后，可瑞雅一动不动。
　　那些男人伸手摸她的脚，她便抬起脚，面无表情踩了下去。
　　这正是男人们求之不得的。
　　被踩的两个男人满地打滚，死死抱住除了爱德华外的所有男士，让他们赔钱。
　　“你们的妹妹踩伤了我们的人。”领头的男人一改商量的嘴脸，开口提价，“今日你们要不给300文，就别想走出这里！”
　　瑞雅叫了声爱德华。
　　爱德华拔出了枪，向天连开了数枪，枪声惊把撒泼打滚的男人们给狠狠吓到了。
　　爱德华嗤笑一声，嘲讽般笑道：“怎样？让开吗？”
　　男人们立刻散了。
　　领头的走之前，别过头狠狠吐了一口痰。
　　瑞雅实在忍受不了，说道：“这种，直接说滚就可以了。”
　　“咱们现在去哪？”南多开口道，“你看，你不让我说话，我说别来海边，你偏要来……被恶心到了吧？虽然我们血族也跟他们差不多，但也没这么的……”
　　瑞雅：“你那衰运能准点吗？”
　　南多：“我不觉得自己衰，是你们偏要说我运衰的。”
　　瑞雅问另外一个情报不靠谱的爱德华：“现在往哪走？”
　　爱德华的手指慢慢变长，像潜望镜那样，伸到半空，打量着四周：“亲爱的，你得再信我一次。咱们不管从哪走，都要先到那个海盐村。”
　　“那就去海盐村。”瑞雅说道，“如果绕不开，那就一定要去。”
　　特洛伊：“这个副本必须要刷了。”
　　在场的也就南多能街上他的梗，说道：“你还是把这里当成游戏世界？”
　　“不然呢？”
　　“我倒是觉得……只有你的世界才是游戏世界。”
　　特洛伊斩钉截铁道：“那可不一定。”
　　绕不过去，那就必须要去，而且要主动且正面。
　　几个人走了三个小时的沙滩路，终于看到了海盐村的村牌。
　　这个海盐村还算正常，起码有像样的村落，干净的滩涂，村民们穿着得体的衣服，虽然不新，但比之前破渔网遮羞的男人们要好太多。
　　瑞雅的到来引起了轰动，不过，海盐村的人更文明一些，尽管看向瑞雅的眼神依然贪婪，但他们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火，相反，还给了她必要的尊重。
　　“不知是什么风，把贵客吹到了我们海盐村来！”村长模样的中年男人招呼道，“快请坐，哥哥们也坐。”
　　瑞雅新奇不已，看样子，这个村长似乎看出来，她才是这个旅团的核心人物？
　　南多瞧出了她的小得意，立刻敲打道：“可别放松警惕，这种地方邪门得很。”
　　村长住的房子很宽敞，屋里整洁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
　　瑞雅坐下后，一个中年女人掀起卷帘，端上了一盘鱼糕。
　　她看起来很健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又是倒水又是问候，忙的不亦乐乎。
　　瑞雅问道：“她是你姐姐吗？”
　　“很罕见是吧？”村长洋洋得意道，“多亏了她呢，和她同时代的姐姐早已去世，她却一直很健康，村子中的大小事务，里里外外，大多都是她操办的。她的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我们全村人的榜样，镇长还授予过她特殊的荣誉，我们村头还专门起了个坛，这可是对她最大的表扬，真不容易啊，女人可实在是太重要了，瞧瞧隔壁村的那些可怜人……”
　　村长又摇起了头，啧声道：“那群废物男人，看管不住姐姐妹妹，竟然让她们去做了野女人，真是可笑，要我说，还是他们村的男人心软，像那种女人，就应该用旧法，砍去手脚，锁在祠堂里驯服她们。”
　　旁边有个年轻的男人吊儿郎当道：“砍去手脚还怎么喂养弟弟，怎么操持家务？”
　　瑞雅道：“她们那种女人，去了哪里？”
　　“做起了海盗反贼。”村长说道，“打家劫舍，趁我们不备，抢夺我们的渔船，毁坏我们的房屋，还想抓走我们的姐妹，让我们断子绝孙，大逆不道！”
　　村长越说越气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又一个女人低着头小心翼翼来送吃食，余光偷偷瞄了眼瑞雅，快速扫了眼她身边衣着华丽的男士们，竟然红了脸。
　　她的反应被村长看到了，一巴掌扇了过去。
　　“想做皇城和异邦的女人，你有那本事吗？！”
　　瑞雅抽出了剑，而爱德华先她一步，出言阻止了村长，并且扶起了摔倒的女人。
　　女人更加惊慌失措，像受惊的兔子，跳了出去，紧紧抱着被爱德华碰过的手臂。
　　村长的脸色阴沉无比：“淫｀妇！你是想用野汉子的精华污染我们的血之花，用那脏杂的血奶喂养我们家族中的弟弟们吗？！不知廉耻的东西！”
　　毕生奉献给拯救少女事业的爱德华见不得他们粗鲁的对待女孩子，他忍不住拔了枪：“老东西，这要是在我们魔森，你早被魔森的树怪吊死在树杈上了！”
　　村长大惊，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客人。
　　“贵客，贵客息怒……”村长连连作揖，“你们是皇城来的贵客吧，太太，太太……”
　　他转向瑞雅，低声下气求饶道：“您的哥哥，脾气实在是太火爆了，请告诉我，我哪里得罪了他，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瑞雅总觉得，她来到了一个怪异的世界，这个世界比前四个世界都要奇怪荒诞，所有的人，都像吃错药了一样，她甚至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就算是问知识块，也得不到答案，因为知识块也觉得迷惑。
　　想来，这个世界里的男人女人，也和她一样，不知他们为何愤怒。
　　气氛正尴尬时，海滩上响起了“咚咚咚”的敲击示警声。
　　“不好了！！铃！！海盗来了！！”
　　男人们在海滩上奔跑，迅速翻找出自己简陋的铁甲。
　　火球扔了过来，落在房屋顶上，大火烧了起来。
　　屋内，那个曾经获得过荣誉的女人大声咒骂起来，她跪地祈祷。
　　“求苍天开眼，把那些不本分又自私的恶毒女人们全淹死在海里吧！”她像求佛一般不停念叨着。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女人跟着她一同跪下祈祷，而那个挨了村长一掌的女孩儿刚走过去，还未跪下，就被中年女人扯着头发，重重扇了一耳光。
　　她冲女孩儿的脸啐了一口，骂道：“不知廉耻的小妖精，竟还生了淫心思！”
　　女孩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混乱中，爱德华问瑞雅：“我们能带她走吗？”
　　祭司蹙眉道：“如果不带她走，她今天怕是……”
　　瑞雅沉着脸点头：“废话，带上。”
　　爱德华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轻声问她。
　　女孩拼命缩着身子，一个劲地摇头。
　　瑞雅大声道：“直接带走！！”
　　爱德华怔愣，南多走过去，直接扛起了女孩儿，女孩儿拼命尖叫，南多嘘了一声，说道：“别怕，别怕……我们带你走。”
　　“我不……我不要出去……我是好人家的女儿……”
　　“我们也是好人家的儿子。”南多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女孩儿，女孩儿的脸上还留着清晰的指头印，她呆呆望着南多，咬住了嘴唇，不再尖叫。
　　瑞雅持剑而立，看着海盗船慢慢靠岸。
　　她看到了海盗船上飘扬的黑色旗帜，中间是一把锤子，与一把长剑交叉。
　　海盗们从船上跳下来，她们全是女孩子，双手或是持刀，或是持火油。
　　“武器！粮食！水！”船上，英姿飒爽的海盗船长叉腰而立，声音清越有力，“姐妹们！他们听不懂道理，他们也不会认真听我们的要求，野蛮，是他们唯一能懂的沟通方式，上啊！干掉一切！”
　　她说完，抽出腰间的双刀，身形敏捷地从船头跃下，落在沙滩上。
　　她抬起头，瑞雅看到了她，小麦色的脸庞，黑色的短发，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
　　“你是谁？”船长也看到了瑞雅，“皇城来的女人？还是他们请来的救兵？”
　　瑞雅说道：“只是路过的旅人罢了，请问，你们是来掠夺村庄吗？”
　　“是。”船长坦荡荡地承认了，“他们的一切，都建立在姐妹们的血肉之上，我们只是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之后呢？”瑞雅颇感兴趣。
　　“之后，我们就扬帆北上，踏平那些充满罪恶和鲜血的村庄，砸碎姐妹们的血之花命运，杀到皇城去，杀掉造成这一切的皇帝！”
　　瑞雅回头问她的团员：“咱们上船，还是离开？”
　　特洛伊紫色的眼睛闪过一抹光，说道：“上船，情节触发。”
　　南多无奈道：“又来。”


第53章 女王蜂（一）
　　53 女王蜂（一）
　　爱德华强行解救来的女孩子跟着瑞雅他们上了船后， 一直在哭。
　　“我这样，会死的。”她哽咽道。
　　船上穿着盔甲的女人们极力劝说， 安慰。
　　“你不会死的，你会在这里自由地活着。”
　　“死就死了， 自由地死去，总比被那群哥哥弟弟们吸干鲜血抛弃，毫无人形的死去要强。”
　　女孩仍在呜呜哭。
　　就在着哭声的伴奏中，瑞雅和船长聊了起来。
　　船长驾驶着海盗船， 乘风破浪北上，朝着皇城方向进发。
　　她告诉瑞雅，自己叫铃。
　　“什么时候想起做海盗的？”瑞雅问道。
　　“自然而然的， 这不是生来就有的本能吗？海盗自给自足， 海盗自由无拘束， 海盗风里来雨里去， 停在何处就是何处， 还能解救被他们捆绑在岸上的姐妹们， 夺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听起来是份不错的职业。”
　　“看来您是明事理之人。”铃看了眼还在哭泣的女孩儿。
　　瑞雅道：“竟然还在哭……”
　　“她的眼泪还不算多， 她现在的哭泣只是短暂的，过几天， 她就不会哭泣了。”铃说道， “如你所说， 这份工作很不错， 我们的船正驶向光明。”
　　瑞雅问她：“这样辛苦吗？你们靠掠夺村庄生存？那如果遇到暴风雨，怎么办？”
　　铃的目光望着茫茫的海面， 强有力的手操控着船舵，笑着说，“没有当海盗时，我们打渔，我们喂养弟弟，我们能开出血之花，什么都是我们来，我们什么都能做，我们什么都会做，所以你还担心什么？离开那片土地，活不下去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瑞雅点头道：“原来如此。”
　　祭司走了过来，他问道：“我们都商量好了，既然是去皇城，那我们也搭个便车，和船长一起去吧。”
　　“明智的决定。”船长铃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他们。
　　瑞雅又想起之前在海盐村未得到解答的疑惑，问铃道：“海盐村的村长对我很尊敬，是他误会了什么吗？”
　　“你指甲干净，皮肤柔软，身边跟着这么多的年轻男人，又能自由走动，这是贵族的特权，加上你们虽然打扮奇怪，但身上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首饰，衣服上又没有补丁，他们把你们看作贵族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瑞雅说道。
　　铃叹息一声，道：“可，就算是贵族又如何呢？不过是比我们穿得好些，不必劳作罢了……连上街游逛，身边也要兄长陪伴，她们也没有自由。”
　　瑞雅沉默了好久，决定换个话题。
　　“你有什么北上作战计划吗？”
　　“明日日出前，到达皇城港口，就会有人接应我们。”
　　“你们还有组织？”瑞雅惊讶道。
　　“是。”铃眼中有光，“我们有领袖，代号蜂，明日，她会在码头接应我们。如何，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瑞雅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你们北上作战的目的是什么呢？我在考虑是否能给你们帮助……”
　　爱德华走了过来，开心道：“那姑娘不哭了，真是太难得了。”
　　铃说道：“我们要解救更多的姑娘，虽然有许多姑娘并不看好我们，但也有一些，一直盼望着我们能带走她们。这次，蜂发来了信号，皇城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日，我们就能带走她们。”
　　瑞雅侧过头，对爱德华笑道：“听起来很耳熟，是不是？”
　　爱德华哈哈笑道：“船长，这种事，我们不是第一次干了！”
　　祭司走过来，说道：“上次没能把事情办漂亮，不过积攒了经验，这次一定能行。”
　　“那么，我们能帮你做什么呢？”
　　“我会留一半士兵在这里守船。”船长说道，“时间是三十分钟，如果我们被发现，你们一定要撑到姐妹们都上船后，再起锚离岸。”
　　“你们要到岸上去？”
　　“是，我们要制造混乱，让姐妹们能够趁机逃到码头。”她指了指船上飘扬的旗帜，说道，“这就是我们带给姑娘们的希望。”
　　“务必让我也到岸上去。”瑞雅说道，“我会放火！”
　　她说完，抽出剑，给铃现场表演了一番。
　　剑身燃烧起火光后，铃惊到失语。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激动地握住瑞雅的双手：“你一定会是我们获胜的希望！”
　　瑞雅回船舱和她的伙伴们商量。
　　“如果你到岸上去，务必带上我。”祭司说道，“我不放心。她们打算到皇城制造混乱，一旦乱起来，事情就有可能朝意料之外奔去，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也要到岸上去。”
　　“我去。”特洛伊发话，“你一定要带上我，如果是制造混乱，我会很有用。”
　　祭司：“你不要跟我抢！”
　　瑞雅一拍脑门：“这样很公平，爱德华、南多还有薄伽，留在船上，特洛伊和祭司跟我到陆地上去。”
　　薄伽：“啊……其实你可以带上我的，混乱是小偷们最喜欢的，这是做生意的旺季。”
　　瑞雅果断做了调整：“祭司留在船上，薄伽和特洛伊跟着我一起去。”
　　祭司：“我不同意！”
　　“就这么决定了！”瑞雅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不是制造混乱的人，乖乖留在船上吧。”
　　甲板上的姑娘们奔跑起来：“姐妹们，快醒醒，快醒醒，看，日出！看，是岸边！”
　　瑞雅拉开舱门，走了出去，红色的太阳照耀着大海，她看到了皇城的码头。
　　“很像，不是吗？”爱德华的目光里流露出思乡的温柔。
　　瑞雅笑道：“你都把家乡和牵挂全装进了心里，此时此刻，就不必再思念它了。”
　　“你说得对。”爱德华用枪顶高帽檐，大手拍在瑞雅的肩膀上：“祝你们好运，我们在船上等你们回来。”
　　船长铃一声令下，船上的姑娘们全都穿上了盔甲。
　　“留下一半人，船上戒备！其余的姐妹们，上岸了！！”
　　她们的身上全都背着两个鼓囊囊的大袋子，船刚刚靠岸，铃带头跳下船，五十多个姑娘如狼一般，压低了身子跳下船，将手伸进口袋。
　　她们沿着街道奔跑，一边跑一边从口袋中抓出石头与□□，扔进附近的商铺和邮局。
　　瑞雅紧跟着她们，特洛伊道：“果然和像的一样，皇城才能看出这个世界所处的时代，这里有邮局和银行……等我。”
　　特洛伊说完，离开了队伍，奔跑到银行门前，过了会儿，他又追上瑞雅，说道：“不砸银行，是不会让他们混乱的，此外，不舍得钱，也办不成事。”
　　瑞雅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握直了剑，一声“龙之息”，剑燃烧了起来。
　　她脚步不停，对特洛伊说道：“去做。”
　　特洛伊奔跑着，双手交叉，一叠又一叠的钱出现在他手上。
　　而街上，海盗们用暴力的方式叫醒了皇城的居民，以及附近的巡逻兵。
　　居民们纷纷打开破裂的窗子，有的向下泼水，还有女人大声呼喊着巡逻兵：“士兵大人！这里有海盗！”
　　特洛伊扬起了钱币，甚至是一把又一把的金砂。
　　这下，大家也顾不上呼喊，只听一声声“撒钱了”的高呼，睡醒的，没睡醒的，都跑下楼，涌上街道，抢起了钱。
　　“金子！！有金子！”
　　铃回过头，举起大拇指。
　　石块砸碎了玻璃，海盗们扔起了燃烧的火｀药，小公主边跑边点燃炸｀药，她不忘特洛伊的教诲，炸了街道两旁的银行。
　　街上浓烟滚滚，一片混乱，警报拉响，士兵们出动，可是捡钱的居民太多，阻挡了巡逻兵们的脚步。
　　铃大喊：“姐妹们，我们来接你们了！愿自由旗帜永飘扬！”
　　所有的海盗一边重复着，一边制造着混乱。
　　瑞雅看到，有很多穿着斗篷的女人，趁着混乱和烟雾的遮掩，匆匆跑向港口。
　　“很顺利。”特洛伊道。
　　下船就消失的薄伽跑了过来：“折回去，左前方有巡逻兵，瞧我的。”
　　薄伽双手握着□□，在瑞雅的剑上擦燃，扔了出去。
　　巡逻兵大声道：“卧倒！”
　　特洛伊跟随瑞雅转了方向，说道：“不得不说你很明智，这种活儿，祭司一定干不来。”
　　瑞雅笑了一声，拐向狭窄的小巷。
　　巷子里，一个裹着斗篷拿着包裹的少女正在艰难地翻墙，瑞雅听到了墙那边的哨子声。
　　“拦住她们！”
　　“快！通知总督，到港口拦截她们！她们是想偷我们的女人！”
　　斗篷少女心下一慌，失手掉落。
　　特洛伊上前，问问接住了她。
　　少女的身量很小，乌黑有光泽的头发和细软的皮肤，昭示着她不同寻常的身份。
　　“接稳了？走！”瑞雅撤离前，往墙的那边扔了管炸｀药。
　　“不好，卧倒！”
　　瑞雅哈哈笑了起来，又擦燃了一枚炸｀药。
　　特洛伊抱着那位少女跑出了小巷：“瑞雅，快些！”
　　“就来！”瑞雅把最后一枚炸｀药擦燃，然而这枚炸｀药刚刚扔过墙，刀光一过，就被削碎了。
　　一个身穿墨蓝色短打，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年轻男人手持长剑，面无表情从另一端跃上了墙。
　　瑞雅：“？！”
　　这个年轻男人看了瑞雅一眼，蹲在墙头，又望向港口方向。
　　“通知提督，重兵守港，六公主被她们掳走，要不惜代价救下公主，若要让船离港，就让提督提头见我。”年轻男人说道。
　　墙那边的士兵齐声道：“是，二殿下。”
　　士兵们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瑞雅转身就跑，身后，那个年轻的男人轻声一笑，提剑追了过来。
　　“首领吗？”他说道，剑风扫过，瑞雅的兜帽滑落。
　　“异族人？”年轻男人略一沉思，笑道，“果然是异族人的阴谋！”
　　年轻人似乎会飞，三两下起落，就跳到了瑞雅的前头，瑞雅心中一急，大喊：“兵法！走为上计！”
　　“听我命令，弹药上膛！”
　　前方的炮楼上，一名官员打扮的男人挥下手臂：“瞄准海盗船——”
　　“蠢货！”瑞雅听到那个长发男人呵斥道，“六公主还未找到，你要开炮？！”
　　“罪臣疏忽！”官员立刻整兵，“全体步兵听令，杀掉海寇，保护六公主！”
　　长发男人大声道：“关城门！”
　　瑞雅前方的大门缓缓关上，她刹住了脚，举起了剑，而剑上，燃起了火。
　　长发男人就站在她的前方，抽出了长剑，眯眼道：“现在，让我来看看，意图让我们亡国灭种的异族女首领，到底有多大能耐。你最好祈祷能死在我的剑下，不然……你会生不如死。”
　　瑞雅：“薄伽。”
　　身旁有了回应：“在。”
　　“准备好了吗？”瑞雅笑道，“让我们来……杀了他们。”
　　“时刻准备着。”


第54章 女王蜂（二）
　　54 女王蜂（二）
　　“喂， 要打就打，你转圈圈是想转晕我吗？”小公主不客气发问。
　　说时迟那时快， 这个颇有身份的“二殿下”如风一般掠到她面前，小公主慌忙应对， 仍然被他的剑风扫断了头发。
　　经过试探后，二皇子得知了瑞雅的真实水平，调整了剑的角度，一边变换着步伐， 一边向瑞雅刺来。
　　隐身的薄伽踩住了二皇子的衣摆，趁此机会，小公主大声唤出了丑龙修。
　　“不好， 是妖术！”二皇子掩住了口鼻。
　　没想到， 从口袋中一跃而起的丑龙撞向了小公主的剑， 龙形火焰腾起， 与楼同高。
　　小公主学着他的样子， 运步送剑， 火焰龙向二皇子的面门袭去。
　　二皇子退后一滚， 不敢再大意，他比了个手势， 街区两旁， 突然钻出了两排弓箭手。
　　港口的海盗船上， 此时也在激战。
　　海盗姐妹拼命地拖延着时间， 等到首领铃回来，副船长才下令起锚。
　　特洛伊举着那名娇小的斗篷少女跳上了船， 祭司目光急切道：“瑞雅呢？”
　　特洛伊一回头，把少女向地上一抛，说道：“不好，她没跟上，这些人关门了！”
　　祭司：“爱德华，南多，你们在船上等着，我去接瑞雅回来！”
　　“喂，船要开了！”
　　铃叫道：“去黑石礁！”
　　祭司：“知道了！”
　　他跳下船，斗篷如白鹤展翅，又如飞雪落地。
　　特洛伊再次跳下来，说道：“我弄丢的，我去找。”
　　祭司观察了地形，做了简单的预言后，说道：“……去王宫！”
　　特洛伊：“果然，要对瑞雅有清醒的认识。”
　　船在炮火的掩护下缓缓离岸，被解救的姑娘们欢呼了起来，黑发少女解下斗篷，走到铃面前。
　　“第一次见面，铃。”她说，“我就是蜂。”
　　----
　　海盗船的离岸，让提督十分惊恐。
　　“加大火力，装填弹药，瞄准船！不能让她们离开！”
　　“二皇子！”有人来报，“船离港了！”
　　二皇子的头发被火燎成了锅盖头，狼狈至极，他双足点地，轻功撤离，并下令：“放箭！”
　　小公主：“龙——之——息！！”
　　火势盘龙而上。
　　二皇子飞至屋顶，忽觉今日身体发沉。
　　该不会是这异族妖女给自己施了咒吧？
　　正在狐疑之时，长｀枪从背后捅穿了他的小腹。
　　二皇子惊愕回头，而丢失了长｀枪的士兵一脸怔然，不知为何自己的枪会自己动起来，还去刺杀二皇子。
　　士兵吓得跪地求饶。
　　而二皇子也在这求饶声中扑地。
　　薄伽：“这么脆！”
　　两旁持箭羽的众士兵立刻瘫痪，跪地齐声高喊：“二皇子。”
　　“有异族人入侵！！”一名士兵大声喊道。
　　祭司看到街上满地的箭矢以及街中央被火龙缠绕才得以自保的瑞雅，湛蓝色的眼睛慢慢变深。
　　“月华弦！”
　　他的月华弦如同天降的月光丝绸，而月华弦包裹住瑞雅后，祭司用异常可怕的语气释放出了疯王。
　　疯王屠城！
　　本来还想招架的士兵见状，纷纷喊着妖法逃散。
　　这时，从王宫方向飞出一只巨大的猫头鹰。
　　猫头鹰仿佛在笑，看到二皇子的尸体后，猫头鹰俯冲而下，抓起了衣带，携二皇子飞向王宫。
　　薄伽撤掉隐身，和祭司他们汇合。
　　祭司温柔问瑞雅有没有伤到，瑞雅摇了摇头，目光追着那只怪异的猫头鹰，说道：“我们去王宫！”
　　特洛伊：“果然到了这一步，我就知道，你又要触发新地图了。”
　　薄伽说道：“去也可以，我很好奇那个地方，那个蓝衣服的扑地后，我听到士兵说，二殿下运气好，女王即将生产，如果是个女孩儿，那六公主一定会回来，而长公主也还在，一定可以让二殿下复活，其余的皇子不会怪罪我们的！”
　　瑞雅惊讶道：“复活？他都被你捅穿了，就差挂到那个尖锐的杆上了！”
　　“要不要去？”祭司问。
　　瑞雅：“去就去，只是……铃那边怎么办？我们如何通知南多和爱德华？”
　　“不慌，没听他们说吗？”特洛伊道，“如果女王产下女儿，六公主一定会回来，所以，有缘我们一定会在王宫相见。”
　　薄伽：“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进去？”
　　祭司指了指阵亡的士兵，说道：“衣服上写着御的，应该是王宫的兵，我们混进去。”
　　虽然这个办法并不高明，并且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操作，但神奇的是，换完衣服后，竟然真的有人给他们指路。
　　“蠢货，走侧门！”
　　“你们这群早死鬼，还有脸回来，领罚吗？”
　　混入王宫的侍卫房后，涂黑脸的瑞雅又问：“现在呢？我们怎么见到女王？”
　　旁边透明的薄伽说道：“你等我帮你打探一番。”
　　入夜，薄伽回来了。
　　“走西边，那里有废旧的宫殿，人烟稀少，暂时先在那里歇脚。”
　　“那怎么见女王？”
　　“女王就在西殿，很惊讶吧！”薄伽说道，“她很臃肿，像只……像只胖老鼠，看起来确实要生了，肚子非常的高，而且一直在痛苦呻｀吟，可并没有人来照顾她。”
　　“那个死掉的二殿下呢？”
　　“在后花园的一个祭坛上，据说今晚举行复活仪式。”
　　瑞雅不甘道：“好想亲眼见见。”
　　薄伽说：“我把隐身能力转给你吧？”
　　祭司酸唧唧的看着，瑞雅隐身了。
　　薄伽拍了拍祭司的肩膀说道：“这就叫给她自由。”
　　祭司：“闭嘴，我们想办法去见那个女王，我一定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
　　特洛伊道：“很有可能，女王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代码。”
　　瑞雅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举行仪式的地方。
　　因为整个皇宫的人，几乎全在后花园，他们手捧着点燃的蜡烛灯，嘴里吟唱着什么。
　　瑞雅跳上了高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跪坐在高台中央，而被薄伽一枪捅死的二皇子就躺在这位女子的面前。
　　而女子的身后，几个干瘦的黑袍老头念念有词。
　　瑞雅仔细听了，才知道他们正在歌颂二皇子的功德。
　　“我们的国家需要他来守护。”
　　“最优秀的皇嗣！”
　　“我最引以为豪的儿子！”
　　“他吸收了七位旁室公主的血之花才长大，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他与众不同，他是天选之子！”
　　“上天嫉妒他！”
　　“上天收走了他第一次的生命！”
　　“公主啊，我的女儿，为了我们皇家的血脉，为了朝廷，你生来就是要为你的兄长你的弟弟，为皇家的传宗接代奉献你自己！”
　　“请上天垂怜，希望你开出的血之花，有神愿意交换，还我儿的性命！”
　　公主落下了眼泪。
　　黑袍老头们齐声呵斥道：“不许哭，这不吉利！”
　　公主答了声是，双手慢慢推高嘴角，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笑了起来。
　　“神啊，请怜悯我们，护佑我大青国，国祚绵长，我愿意用我的血之花换我兄弟，我这吸干七位姊妹的血之花，我用血喂养大的兄弟，我们的皇位继承人，尊贵的二皇子，一条性命。”
　　她说完，缓缓拿起身前金盘中的金刃，双手紧紧握住，对准了胸口。
　　瑞雅终于明白，所谓的仪式，就是让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用自己的命换那个二皇子的性命。
　　这怎么行，好不容易把他给捅死了！
　　瑞雅吹出了火，在长公主自戕之前，烧掉了二殿下的尸体。
　　众人眼中，这火似从天而降。
　　黑袍老头们没见过这种阵仗，愣了好久。
　　瑞雅心中松了口气，这样，这位女人就不用自捅了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令她始料未及，只见那几个黑袍老头回过神来，大喊：“她一定有罪！”
　　“孽障，你犯下了什么滔天淫罪，竟然令神震怒！”
　　“父亲，我没有！”女人哀声痛哭，“我洁身自好，从不做有辱国家的事……”
　　“还敢狡辩！祭品不纯洁，令上天唾弃愤怒！”
　　台下众人怒目而视，有人向台上吐了一口，说道：“有辱国风！”
　　“不贞洁！”
　　“骗子！”
　　“存有私心的恶毒女人！”
　　“婊｀子！”
　　“身为公主，却做出放荡下贱之事，妄想欺骗上天！”
　　“还我们二殿下！！”
　　“是她害死了二殿下！”
　　“她会害死我们！”
　　瑞雅思考着，天降火龙烧死他们全部的可能性。
　　“会不会不太理智？”小公主反思着。
　　然而下一秒，这位在骂声中目光呆滞的可怜女人，将刀捅入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盼，巴巴望着烧做黑炭的二皇子。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上天并没有给可怜的她“清白”。
　　她的眼神绝望又崩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呼喊着妹妹的名字。
　　“辛好，辛好，救我，救救我……”
　　之后，她断了气息。
　　瑞雅狠狠跺了跺脚，又愤怒又无奈，她拔出了剑。
　　“修，让我们来烧了他们！”
　　火焰龙从高台中咆哮着冲入云霄，又从云霄咆哮着烧向大地。
　　瑞雅声音低沉有力，她说道：“你们这群肮脏的怪人，你们不是要上天来主持正义吗？我就是天，现在，我宣布你们这些作践女人的人渣……罪不可恕！”
　　黑袍老头们在烈火中发出刺耳的惨叫。
　　“失火了，失火了！”
　　“来人啊，祭台失火了！”
　　“上天降罚了！”
　　“摄政王，摄政王们被火烧死了！”
　　而西宫，祭司薄伽还有特洛伊三个男人看着面前这位早已变形的女王，在阵阵凄惨的叫声后，产下了一名婴儿。
　　蒙住双眼的产婆和宫人听到婴儿的哭声，一脸冷漠的走上前，她们摘下蒙眼的布，看向婴儿的下｀身。
　　她们的脸上没有喜悦。
　　“怎么办，是个男婴，难道我大青国，真的要亡国灭种了吗？”
　　她们又把眼睛蒙上，抱头痛哭起来。
　　突然，一位上了年纪的宫人说道：“女王看样子，是不行了，听闻摄政王们已死，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五皇子了，让五皇子登基，并且宣布，女王这次产下的是一名女婴。”
　　“婆婆这是何意？”
　　“能够为我大青国皇室繁衍血脉的，只有六公主了，而六公主心硬如石，根本不管朝廷的死活，她只关心女人，我们放出女婴的消息，六公主就会回来抢婴儿，到时候，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绑了她，送上五皇子的床，强行让她开花结果！”
　　“婆婆果真好智谋！”
　　祭司锁眉不语。
　　而薄伽轻声问道：“喂，她们，就看不到我们吗？”
　　特洛伊嗤笑一声，说道：“没见吗？她们心里眼里能装下的只有下半｀身的器官，这个世界的性别，其余时间，根本就是个瞎子。”


第55章 女王蜂（三）
　　55 女王蜂（三）
　　蒙上眼的女人吩咐道：“让五皇子登基， 跟造办处的说，衣服要做好咯， 哼，我就不信， 这上天还能绝了我大青国的皇族血脉！”
　　小公主回来了，她问：“什么事？”
　　“这位……”祭司斟酌着用词，“看起来并不像女王的女王，很不幸生下了个男婴。”
　　“这个世界真是自相矛盾， 逻辑混乱。”瑞雅道，“又爱生男婴，又不要男婴， 他们怎么这么多破事？”
　　“这个世界本来就荒诞到令人迷惑。”
　　他们几个远远跟在宫人的身后， 来到了一处更加破旧冷清的宫殿。
　　宫殿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咳嗽声， 小公主为了看清楚殿内的情况， 点燃了剑。
　　殿内， 一个双目失明的男人缓缓转动着轮椅， 声音嘶哑虚弱：“嬷嬷， 我听外面嘈杂，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几个宫人高高扬着下巴， 嘴里虽唤他五殿下， 可却听不出半点敬意。
　　“五殿下， 你该登基了。”
　　男人正要咳嗽， 手半握着拳，放在唇边， 狠狠愣住。
　　“什么？难道……二哥也……”
　　“长姐……长姐呢？”
　　“那个没用的废物，她的不纯洁勾来雷霆震怒，不仅没能让英勇的二皇子复活，还降下天雷，劈死了暗影摄政王们。”
　　五皇子垂下头，俄顷，血泪打湿了蒙眼布，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我们花了那么久，耗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培养出来的二皇子，真正能继承大统，为我大青国延绵子嗣，最像男人的优秀男人，却在今天，因一个可恶的女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五皇子哭了起来，他只是为亲人的逝去而伤心。
　　“废物！”
　　“看看他这个样子，一个殿下，堂堂一个男人，却像个娘们儿一样哭泣！”
　　“生来就是残缺的，也不知他软弱的玩意是否能担当起男人的职责。”
　　“他从小就不愿吸食姐妹们的血之花，真是个懦弱的怪胎！”
　　“这样的男人，竟然也能算男人！”
　　“死了那么多优秀的皇子，可偏偏是最没用的他还活着！”
　　“女王为我大青国产子本是天经地义，可他却不愿意看这等伟大事业，选择自戳双目……”
　　“求你们，行行好，别再说了……”轮椅上的年轻男人颤抖着声音说道，“辛好呢？辛好……辛好她可成功逃出去了？”
　　“果然是你挑唆六公主逃出宫！”嬷嬷们找到了“罪魁祸首”，手指掐着他，恨不得他去死，却又不得不为他更换衣裳。
　　“明日登基！”嬷嬷们下达了命令，“女王已无法生产，虽然不指望你这个不算男人的瘸子能让六公主生出孩子，但多生几个，总能挑出好的！”
　　宫人来了，宫人们又走了。
　　五皇子穿着不合身的黄袍，静静坐在轮椅上，眼泪一滴滴往下落。
　　瑞雅轻声问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不也是男人吗？”
　　特洛伊道：“他没有达到这个世界所说的男人标准吧。你看他纤细瘦弱，像极了小姑娘，又身有残疾，加上心思细腻敏感……”
　　“是谁在哪里吗？”五皇子擦掉了眼泪，问道。
　　瑞雅没有答话。
　　祭司出于礼貌，轻声道：“叨扰了。”
　　“没关系，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想必你们也看到我的处境了吧……你们，应该不是敌人。”
　　“我们只是路过。”祭司道，“不过，我很疑惑，我们进入这个皇宫后，所到之处，竟然无人盘问，无人察觉……”
　　“他们眼里看不到正常人。”五皇子无奈笑笑，轻轻咳了几声，他说，“我国自有国情在此，旁观可以，他们会任你们看，但如果插手，他们就会愤怒。只不过这种愤怒如果不够驱逐你们离开时，就会转向弱者、转向同胞，扣一顶通敌卖国，违背传统的帽子，肆意打骂他们，将他们挂在耻辱柱上，泄愤出气。”
　　“你看得很明白。”特洛伊发现了他的关键数据，小声对瑞雅说道，“他可能是个关键人物。”
　　五皇子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仍然转动着轮椅，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
　　于是，瑞雅给他讲了她的经历。
　　“真好……真好啊。”他虽无眼睛，却向往着宫外的天地。
　　“恕我直言，刚刚的那些宫人，想用谎言欺骗逃出去的那个六公主回来，之后将她绑给你，你……能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吗？”
　　五皇子慢慢摇头。
　　“我如果有力量，就不会自己弄瞎这双眼。我知道她们的血泪，我知道我母亲的苦难，我知道这个国家从女王到女奴隶，全部都饱受磨难，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看到二哥吸干了她们，我看到我的父亲们，那些身处高位，藏在暗处控制我母亲和这个国家的男人们做的那些丑恶之事，但我无力反抗，甚至无法发声。我不忍看这个世界，我只好选择闭着眼睛自我欺骗……”
　　他捂住了心脏，蜷起单薄的身子。
　　“我……我也不像个男人，他们让我活得像个男人，像个男人那样对待女人，吸干姐妹们的血，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能够和敌国抢夺资源，他们需要强壮野蛮的男人，需要像我二哥那样自私自利又有野心的男人。他们把控着一切，甚至操控着这里所有的女人，奴役她们的耳，她们的眼，她们的嘴巴，她们的前半生和下半生，以及她们的女儿……”
　　五皇子呜咽起来。
　　“我做不到，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我见过，我知道，我痛苦……我生了慈悲之心，却因身体残缺，因像个女孩子，被他们褫夺了做男人的资格，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苍天啊……给我个了结，我该如何是好。我放不下国家，可我不愿成为他们……明明已经戳伤了双目，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管不了，为何还要让我去拿那把屠刀，为什么啊！”
　　他已失去了理智，紧抱着自己的双肩，反复诉说着自己内心的痛苦。
　　小公主对祭司说道：“喂，我不想做旁观者。”
　　祭司皱眉道：“我们该怎么办呢？”
　　特洛伊：“你改变不了他们，他们就是这样的代码，让他们全都在这畸形的世界中恢复正常，太难。”
　　小公主道：“总要给点希望吧。”
　　一直未出声的薄伽突然说道：“我们不是要去神殿吗？神殿不是告诉你，只要我们去，一切好商量？”
　　小公主说：“你是说？”
　　“既然神殿能把他们简化为七个阶梯世界，肯定也有办法能够更改他们悲剧的根源。”
　　小公主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和神殿提出这样的要求，希望会有帮助。”
　　五皇子登基了，而女王产下女婴后逝世的消息也散播了出去。
　　第三天，海面上游荡的海盗船听到了这则消息。
　　六公主辛好垂头坐在夕阳中，沉默不语。
　　铃站在她身侧，望着这样的她，却无法开口。
　　六公主擦了眼泪，轻声说道：“女王蜂去世了，她们想要新的蜂后。女王蜂，听啊，多么尊贵的头衔，女王……可她终究还是蜂，真是可怜，真是可怜……”
　　“总要有新的蜂，挣脱那个蜂巢！”铃说，“公主就是这样的蜂，你不必再回到皇城，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
　　“可妹妹……”六公主眼神中满是悲悯，“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会在长大的过程中，被他们教导，教导做一个完美的，竭力奉献男人的女王蜂，成年之后，她会对她遭受的苦难感到麻木，甚至会产下延续罪恶的刽子手，她会像我母亲那样，被他们用尊贵的头衔绑在床上，一个又一个的为他们生产，为他们创造出一切，所有她产出的一切，都不是她的，他们双手空空，却能拥有她和她的心血，直到最后，她咽气，他们只会用名贵的棺椁埋葬她……她和你们逝去的那些姐妹有什么不同？女王？不过是戴着金锁的奴隶……”
　　铃越听越悲伤，她想起了她自己的遭遇，那些姐妹们的遭遇，悲愤至顶点，铃说：“我们回皇城，我们与那些人厮杀，我们一定要抢回新出生的那个公主，教她自由，教她自私，教她什么是自己，什么是光！”
　　六公主看向铃，显然，她不忍心让铃以及船上的这些姐妹冒着危险回到皇城。
　　“铃……”
　　“我们挣断枷锁，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她们也看到自由之光吗？这个世界是错的，我们不仅有勇气大声说出来，我们还能下战书，给这个荒谬的世界狠狠一击！如果死在前进的道路上，我铃，无怨无悔，我见过光，我迎着光而死，我死得自由，死得尊严！蜂，我们回去吧，那个新出生的小公主，就是我们的火种，我们不能让火种熄灭在扭曲阴暗的罪恶土壤，我们把她夺回来，让她堂堂正正，像个正常人一样，生长在自由和阳光下！”
　　南多蹲在桅杆上看夕阳。
　　吸血鬼喜欢夜晚。
　　他眯着眼睛听完她们的话，说道：“不是我泼冷水啊，这个也有可能是阴谋。”
　　六公主一愣，看向这个男人。
　　南多垂头看着她，说道：“不管生没生，都说生了。不管生的是什么，都说是女儿。公主这般热血，心这般坚定善良，一定会被他们利用的。”
　　六公主愣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可真好看，眉眼如画一般。
　　她说：“你错了，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要回去，抢夺这个新生儿，这枚火种。”
　　“是男婴，也抢吗？”
　　“是男婴，也要这么做。”六公主说，“因为我不想让他像我的五哥哥一样，痛苦压抑地活着。南多先生，救我们自己，也是拯救那些男人们，这个世界，不止只有我们在遭受痛苦，我哥哥那样的男人，也在痛苦中沉沦。”
　　她站起身来，说道：“我会让那个新出生的孩子，成为光。”
　　“他会在不远的未来，绽放出救世的希望之光。”
　　“这，就是我所期盼的。”


第56章 迎风绽放的血之花
　　56 迎风绽放的血之花
　　六公主坚定决心后，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虐心了。
　　她们明白自己和皇城军队之间的差距， 若能有与他们正面一战的实力，之前就不会用那种潜入制造混乱迅速撤离的方式救她们的姐妹了。
　　她们不具备解放同胞们的实力， 然而，现在她们却下了决心，要去为那刚刚诞生的孩子，解放整个皇城。
　　铃心里清楚， 这样做的后果。
　　她们会全部牺牲在皇城，不理解她们的同胞们会嘲笑她们，而那些男人们， 则会剥光尸体上的衣服， 把她们悬挂在城头日日鞭打。
　　这就是她们的结局。
　　而现在， 铃要把这惨烈的结局讲给船上的姐妹们听， 让她们选择。
　　“不管你们是否加入， 我与六公主， 都会为了那个孩子， 闯皇城。”
　　“但是，如果那个刚刚诞生的孩子， 是个男孩呢？”有个女孩儿提出了疑问， “如果是个男孩儿， 即便我们不去， 皇室也会灭绝。”
　　“并不会。”六公主说道，“皇室的血脉早已不复存在， 男人们篡夺我们的血脉，冠以他们的姓氏，一代代错误的延续着，终会酿成荒诞滑稽的结果。他们为了权力，会用阴谋掩盖罪行。那个孩子即便是个男孩儿，他们也会想办法让他成为延续皇室血脉的‘女孩’。”
　　“那我们去，不就中了他们的陷阱了吗？”
　　“铃，我们是去送死吗？”成熟一些的姐姐们问出了关键。
　　铃沉默好久，说道：“我并不想欺骗你们。我的一生都在寻找我以及我们的出路，我曾经无数次迷茫过，到底我们的出路在哪里，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我们的命运。但我找不到答案，这个世界全部的全部，甚至我们自己都是造成我们命运的罪魁祸首，没有人没有罪过，可当整个世界都错了的时候，我们又能找到什么解决办法？是逃吗？是做个海盗，从男人们手中抢走我们可怜的姐妹们吗？不……不是，我认为，解决的方式不是逃，也不是抢，而是斗争。”
　　她说道：“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船上，也可以选择和我，和六公主一起，到皇城，为了那个孩子做最后一战。从现在起，我不再是船长铃，我是个反抗者，一个对着世界和命运大声发出怒吼的反抗者！”
　　爱德华叹了口气，望着南多。
　　而南多就在旁边静静听着，不发表看法。
　　铃的演说还在继续，爱德华低声道：“我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去抢那个孩子？万一那个孩子根本不存在，怎么办？她们为什么要到皇城，要和那些男人们一战？”
　　“你不理解，但我理解，皇城中刚刚出生的那个孩子，根本已不是个孩子。”南多说道，“那是她们发起冲锋的标志，皇城中有没有真的出生孩子，已经不重要了。她们是想借此机会，告诉全世界所有的孩子，她们为孩子们而战，不管结局如何，这都是她们留给孩子们觉醒和前行的希望。”
　　“实话说，我真的不能理解。”爱德华道，“或许我没这么疯狂。”
　　南多暗红色的眼睛里蕴着光，他轻声道：“或许是我经常假想反抗却不曾真正反抗过，所以她们的每一句话，我都能理解，她们想做的事，我也万分渴望。如果我是窗边懵懂的小女孩，看到她们闪闪发光的人生，我会找到活下去的希望之光。”
　　于是，吸血鬼加入了她们。
　　“在我们的旅团中，我是最普通的一个，我没有好运气，也没有什么本事，无论作战还是生活，都和你们一样，需要借助力量，需要靠伙伴们的帮忙。”南多说道，“这样的我，也愿意加入你们。”
　　爱德华尽管吃惊，却也冷静思考了。
　　不管他有没有听懂，既然上了船，他就会选择帮忙。更别提他一路走来看到的是遍地的荒诞与罪恶，他知道与海盗船上的姑娘们站在一起，是正确的选择。
　　五皇子登基那天的凌晨，海盗船上半数的姑娘们全副武装，迎接着朝阳，登上了岸。
　　警钟很快就敲响了。
　　现在的军队被朝中的那些武将们篡夺，除了留在宫中那批“保护”五皇子登基的侍卫队，其余的，全在皇城的各个角落把守着。
　　各朝各代新旧交替时，皇城必重兵守门。
　　从王宫到港口，共有九道门。
　　上次，姑娘们突破了两道门，而这次，她们的目标，是永远前进，不仅要打开九门，还要打开宫中二十三重宫门，抢回那个孩子。
　　战争很惨烈。
　　尽管在爱德华的帮助下，她们浴血奋战，突破了六道门，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这一路走来，身后全是姐妹们的尸体，鲜血满街道。
　　铃的衣服鲜红如霞，她像个披着朝霞的武神，目光依然坚定，脚步依然有力。
　　至第七道门时，敌方换了策略。
　　他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大海波浪淹没了街道。
　　“我们让步，我会给你们金钱绸缎和新的家人，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们的目的不是到王宫去见新皇吗？来吧，放下武器，让我们坐在一起，就和兄弟姐妹一样谈一谈。”
　　“男女不应对立，我们从没想过伤害你们，你们要的太多，但好商量……”
　　“如果你们这么任性，亡国灭种的大罪，你们来背吗？你们背的起吗？”
　　“现在还有的谈，但你们要执意如此，我们会扒光你们的衣服，剃光你们的头发，把你们挂满每一道城门，你们的姐姐和妹妹，我们也会找出来，在她们皮肤上烙上婊｀子的字样！为了你们的姐妹考虑考虑。”
　　大海波浪没能淹没她们。
　　剩下的姑娘们站在惊涛巨浪中，神色坚定。
　　她们使用最笨拙的火铳，一枪一个，手掌心被枪绳磨出了血，血滴落在街道上，开出一朵朵不惧风浪狂风的血之花。
　　“妈妈，快看，是红花！”
　　“姐姐，她们的脚下开花了！”
　　街道两旁躲在窗子后面的女孩子们看到了火红的花，娇艳昂扬，在巨浪中绽放，大海和惊涛慢慢褪去。
　　“哪里有花？”
　　“什么花？我怎么看不见？”
　　一些父亲和兄长踮起脚尖，把眼睛瞪到最大也看不到。
　　可有一些男孩儿却哭了起来，一个小男孩儿指着红色的花，摇着兄长的手，让他看。
　　“和姐姐开出的花一样呢。”
　　她们闯到了第八道门。
　　宫墙内，隐隐传出庆贺新皇登基的乐曲，可那声音经过厚厚的宫墙，传到大家耳中时，却像极了人的哭泣声。
　　敌人们又换了策略。
　　他们抓了好多好多的姑娘，用她们来阻挡铃和蜂的前行。
　　南多血亮的眸子里满是悲伤。
　　“难道要止步于此吗？”
　　蜂高高举起火铳，说道：“前进！杀掉这些傀儡姐妹们身后的操纵者！”
　　是了，南多看到了这些被将军们用来威胁蜂和铃的女孩子，她们目光呆滞，嘴上说着和平温柔与足够了，无一例外，被那些将军们做成了提线木偶。
　　躲在暗处的将军们操控着她们的一言一行。
　　楼上观战的居民们向这些傀儡们抛掷着鸡蛋石头。
　　她们身上流出了鲜红的血，倒下得无声无息，而在她们倒下时，那些背后操纵她们的男人，就会迅速缩回阴影中，继续抓女孩子们，把她做出人肉傀儡。
　　爱德华重重叹口气，心疼地念起了咒语。
　　第三世界的魔法汇集成了飓风。
　　风吹落了轻飘飘的傀儡女孩，斩断了她们背后的线，她们倒在地上，露出了来不及撤走的男人们。
　　铃和蜂带着剩下的姐妹们目光如炬，碾压了过去。
　　她们踏着尸体，来到了最后一道门前。
　　终于，那些将军们放弃了花招，露出了真面目，双方面对面，短暂的目光交汇后，密集的弹雨向蜂和铃扫来。
　　是啊，他们从来不会给她们谈判的机会。
　　他们一无所有，他们从生到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他们母亲姐妹和女儿那里暴力夺取的。他们怎会允许她们拿走这些东西。假使这个世界回到最初的原点，无法生存，手足无措的是他们，一夜之间，双手空空的是他们。
　　爱德华开启了第三世界的防御模式，枪林弹雨落在透明的防护天穹上，残忍的美丽。
　　他虽不能完全理解她们的做法，但他知道，自己的帮助没有错。
　　走在错误道路上的人，不会有向死的勇气。
　　南多从第三次死亡中复生，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她们的意志中，他的眼前，只剩一条金色的道路，他在这条道路的前方看到了他的同伴们。
　　“我们是拯救这个世界的，不是吗？”
　　他看到瑞雅慢慢举起燃烧的剑，说道：“我的拯救是毁灭。我的毁灭即是拯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大声喊道：“瑞雅——”
　　宫墙内，登基仪式仍在举行。
　　音乐声欢快中有着挥散不去的悲伤，五皇子被身裹黑袍的皇室宗亲推着，离至高之位越来越近。
　　他刚刚更换的绷带上氤氲着两团血泪。
　　他听着送他登基的乐曲，欢快只是假象，真实的悲哀才是他的。
　　他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声音不断飘进来。
　　“恭贺新皇——”
　　这些话，听不到救赎，像一只只手，把他推入刀山火海。
　　他在夜里做梦，梦到他拿起了刀，化作他的父亲，他的兄长。
　　他亲手拿着那把刀，捅入了六公主的胸膛。
　　他看到，妹妹的胸口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血花，继而，妹妹的脸变作了他的姐姐，他的母亲，那些被兄长吸食殆尽的宗室姐妹们的脸。
　　我不能。
　　他在心中嘶吼，救救我，我不能……
　　他听到了大臣们的低声议论。
　　他们商量着，如何过渡权力，如何瓜分朝中的利益，他们说着说着，谈及了宫外的女人。
　　“她们已经到了宫门外。”
　　“如果不是想要六公主，我们绝不会这么仁慈！”
　　“这样也好，让她们以为是真的攻打了进来，只要六公主的脚一踏进宫内，我们就上前按住她。”
　　“只要我们抓住她，就不怕她不顺从，她身边的那些女海盗，我们可以统统抓住，以她们为质，让她听从我们的安排！”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哈哈哈哈早就对六公主心痒难耐了……”
　　“女人嘛，床上多折腾几下，她们就会欲罢不能，软成一滩泥，任由我们摆布。”
　　五皇子的手握住了轮子。
　　“……”他停下来，侧耳听。
　　“辛好……”
　　她，真的回来了吗？那个傻子……那个傻子！
　　“五皇子，再往前走百米，就到了。”推轮椅的男人使劲向前。
　　五皇子死命捏住轮子，仿佛只要轮子不转动，不再往前，他就可以让事情停在这一刻，永远不会发生。
　　人的肉体之躯，能做什么呢？
　　它是否可以阻挡让整个世界加速滚向深渊的轮子？
　　五皇子的手在对抗中，血肉模糊。
　　“五皇子，双腿残废还不够，还想废掉一双手吗？”男人在五皇子的耳边说道，“没用的，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五皇子悲痛地哀鸣。
　　瑞雅和祭司他们跃上宫墙。
　　“果然，是南多和爱德华。”她说话间，南多再次倒下。
　　瑞雅的剑倏地燃起了熊熊火光。
　　“我们去告诉她，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女王产下的那个男婴，因为无人喂养，已经于天亮前去世。
　　瑞雅率先跳下宫墙，身后，她的伙伴们也和她一样，双目中强有力的光，表明了他们的立场和决心。
　　“我们是上天创造出的错误，可这样的我们，在不停歇的旅行中，渐渐发现，错误的我们，才是世界中正确的存在。”
　　到底，是谁错了？
　　瑞雅的火龙咆哮而来，她身披金甲，逆光而来。
　　“喂，六公主在吗？”瑞雅栗色的长发在火与风中，染上血的殷红。
　　蜂擦了脸上的血，一双眸子熠熠生光：“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女王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个男婴，他已死在今日之前。”
　　蜂的唇角露出一丝释怀的笑，眼神没有半点迷茫和惊讶。
　　“我知道了。”她说，“我会转告六公主。”
　　瑞雅问道：“你是谁？”
　　蜂露出了一个灿烂明亮的笑容。
　　“我是蜂，万千同胞的痛苦和血之花中诞生的一个女孩。”
　　瑞雅道：“你们要去哪？”
　　蜂说：“我要带着我的姐妹们杀进王宫，烧了王宫，让我们的愤怒和声音，穿云宵，烧到九天去，烧到七海去，烧进每个男孩女孩们的心中。”
　　瑞雅用剑开道，烧开第一道宫门时，说道：“他们的兵都在王宫，你要当心，他们会撕碎你们。”
　　蜂说道：“我们永远不会死，他们撕碎的，侮辱的，不是真正的我们，真我会和我身后的这些红花一样，无论何时都绽放，一直到海角天涯，到世界的尽头。”
　　祭司和特洛伊殿后，二人搭配作战，逐渐默契。
　　薄伽背着奄奄一息的南多，夸赞道：“南多医生，你是真的救世名医。”
　　“救不了自己……总要救别人。”南多断断续续道，“我曾被瑞雅，被你们拯救，我想救救她们……”
　　炮火声此起彼伏，王宫的庆典被打断。
　　瑞雅的破坏力始终如一，强悍到令人震惊。
　　皇城的居民透过自家的窗户，只看到冲天火光，从宫门一直烧向内宫。
　　登基典礼上的大臣们乱做一团，他们在慌乱之后，转向五皇子。
　　“快把他推上去，让他坐上去，我们叩拜三下，就快些以皇帝的名义下令，全国剿匪剿灭海盗！但凡家中有支持这些疯女人的，无论男女，斩首示众！！”
　　一群大臣们蜂拥而上，用力掰着五皇子的双手。
　　五皇子哀哀一笑，喷出一口血。
　　血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血之花。
　　他松开了手，几个大臣抬起他，向王座走去。
　　五皇子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胸膛。
　　大臣们震惊撒手，愕然看着跌落在龙椅前的残疾男人。
　　男人的胸前长出一朵红色的花。
　　而花向着六公主来的方向，慢慢绽开。
　　“辛好……”五皇子轻声呢喃，“救……我们。”
　　蜂似乎感应到了最后一位血亲的离世。
　　她大叫起来，像愤怒的野兽，咆哮着，刀落之处，人头滚滚。
　　刚刚那群想着活捉六公主的大臣们惊慌了起来。
　　“那已经不是六公主了，那是罗刹！是罗刹！”
　　蜂在瑞雅点燃的火海中，嘶声怒吼。
　　她墨色的头发飞扬，她的胸前忽然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花。
　　那朵花硕大鲜艳。
　　血之花盛开的瞬间，这个世界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无数的血之花绽放而出，如同血海，齐齐发出嘶吼。
　　“睁开眼看吧！”
　　“放开耳朵听吧！”
　　“这个世界每一寸土，每一片瓦，每一粒砂，都由我们的血泪组成！”
　　“没有我们名字的史册，藏着我们的痛苦和你们犯下的罪行！”
　　“听到我们的声音了吗？”
　　“听到我的愤怒了吗？”
　　“我要——”
　　“改变这个世界！”


第57章 灭世公主
　　57 灭世公主
　　五皇子生来就是个瘸子。
　　那个时候， 女王已经连生三位皇子，摄政王已经并不稀罕皇子了， 他们那时期盼的是女孩。
　　男孩子有了，现在， 也该有女孩了。
　　这并不是他们重什么轻什么，皇家，什么都不缺，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众所周知， 第一胎最好是个女孩，因为方便供养后面出生的弟弟，不然弟弟容易夭折。
　　这个， 女王做到了。
　　很好， 太理想了， 紧接着， 女王又连生了三胎男孩。
　　很好， 众所周知， 大青国的传统就是， 男孩子不好养，有了姐姐之后， 最好再来两个弟弟打底。继承权力的子嗣有了， 也不怕夭折了， 女王真是争气， 不仅来了两个男孩儿打底，她又生了个男孩， 做了个巩固，可真是理想。
　　那么，接下来该是女孩子了。
　　毕竟，有了姐姐供养弟弟，也该来个妹妹，为哥哥们，为皇室延续血脉了。
　　然而这次，女王没那么争气了，她生产了，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双足天生残疾的男孩儿。
　　摄政王们很愤怒，他们认为，是之前给她的夸赞太多，让她不思生产，心思飘了。
　　“我们甚至允许四皇子继承你的名字，你翻遍史册，你看遍整个大青，哪个女人有你尊贵？哪个女人有此特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五皇子凄惨无比，他先天不良，婆婆们见摄政王不喜欢，就也玩起了花招。
　　弄死倒是不敢，但照顾？他也配。
　　摄政王们不喜欢的，那就是主子不喜欢的，主子不喜欢的，那就不是主子。
　　五皇子就在这种环境中跌跌撞撞长大。
　　说跌跌撞撞也不对，他站不起来，走不出去，连路都没得走，怎么可能摔跤。
　　他坐在床上，囿于冷宫。
　　他用那双眼注视着母亲，短短一年，便看到了母亲的一生。
　　从那天起，他的眸子就染上了悲伤。
　　六公主诞生后，五皇子的悲惨生活稍微缓和了些。虽仍是寒冬，但起码能看到几朵凌霜开放的梅花。
　　他和六公主他辛好一起长大。
　　辛好的好字是摄政王们所赐。
　　她是大青国地位最崇高的男人们最喜欢的孩子——当然，这个喜欢和皇子还是有区别的。
　　婆婆们也颇会看他们眼色，就算她们蒙上眼睛，也不耽误她们读这些男人们的脸色，她们就像苍蝇，哪里又热乎的屎，闻着味儿就能找到方向，还能靠第六感的判断，为这些孩子们的受宠程度排序。
　　排第一的一定是二皇子，之后是三和四，接下来是辛好，再然后才是长公主。
　　哦，五皇子？算了，摄政王们自己都想不起还有个这样的孩子。
　　男人们嘛，从未经受过生育之苦，怎会把每个孩子都当孩子？能为大青争脸面的，一定是最喜欢的，而那种又残缺又不似男孩子的瘦麻杆，他们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会待他好？
　　谁都不记得五皇子的名字。
　　虽然大家面上不讲，可心里却都期盼着，让这个晦气又上不得台面的皇子，快些死掉。
　　上天是个孩子，而命运，就是孩子的恶作剧。
　　三皇子四皇子未及冠就没了，摄政王们把错算在长公主头上，他们斥责长公主无用，撑不起龙气。
　　“又不是贫苦人家，你那血气怎么可能还不够弟弟们吸？女人就是矫情！”
　　但安全起见，摄政王们还是大肆选秀，将宗室女们尽数招入王宫，为二皇子所用。
　　那些大臣们也是精明人，送出了女儿，为了不使他们那些不争气的未断血的儿子们身体衰败前途黯淡，争抢着用女儿换儿子的仕途。
　　姐姐可以送出去，但失掉的营养，朝廷要为他们补偿。
　　就这样，大青国的朝廷盘根错节，以一种混乱又荒诞的姿态生长起来，竟然多年未衰。
　　原本，大青国可以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关键的一环，出了问题。
　　六公主辛好，那个摄政王们捧在手心的明珠，那个受各个奴仆追捧的小公主，她的脑袋坏掉了。
　　她明明衣食无忧，明明什么活儿都没做过，却和她的五哥哥一样，患了悲伤之瞳。
　　这种病，如果不及时遏制住，后劲很大，重则是会谋反的！
　　历朝历代的反贼们，哪一个不是先患上这种病的？
　　听闻，患上这种病的人，眼里看到的世界和没有病的不同，看多了，不是自戕，就是口口声声要谋反。
　　婆婆们观察到六公主的眸子中不再有快乐时，就及时上报给了摄政王们。
　　这些从来不露面，仅在节日时赏赐孩子们，以至于六公主根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的父亲们，非常干脆的下达了指令。
　　“让她远离女王，远离史册，另外，书阁也不要去了，让她好好在宫里静心抄经。”
　　六公主的运气不好，虽然婆婆们严格采取了治疗方案，可她的病却一天天加重。
　　她会偷偷跑出去，要么藏在书阁中，要么找五皇子。
　　直到那一天，女王诞下了一个死胎。
　　摄政王们说：“又是个男孩，还是个死的。”
　　婆婆们察言观色：“一定是五皇子的缘故，他命中带衰却不遵守宫规，时常在女王榻前陪伴……”
　　“如不是五哥哥常常陪伴，与母亲说话，母亲早已变成无知无觉的肉山，书上说，女人一旦变为肉山，便再无自己的意识……”
　　“住口！”婆婆们厉声制止，“摄政王严令五申，不准公主私自到书阁去，我看那些该死的书就应该统统禁了！”
　　摄政王们感慨：“唉，据传，如果上天一直送你儿子，是上天给你的惩罚。可我们又有何罪？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为何偏偏在子嗣上，不遂人愿？”
　　“这倒是。”六公主道，“不给希望，不就是惩罚吗？朝中上下，这个世界，哪有干净的，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哪个不是建立在罪孽之上？执政便是执屠刀，治世便是剥削，便是吸食大家的血与肉。”
　　“放肆！”
　　那晚，摄政王罚六公主罚跪。
　　她跪在宫规面前，被迫大声念出那些宫规。
　　但摄政王们更多的怨气，仍然发泄给了五皇子。
　　他被关了禁闭，一年。
　　等他得以见到母亲时，母亲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那一刻，他那双眼中看到的所有罪孽一幕一幕，就在眼前闪现。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救不了母亲，也救不了即将成年的妹妹。
　　他永远不会成为他的父亲，他也永远不会成为他的二哥，他不会成为这王宫中任何一位男人。
　　他不愿也不能。
　　他碰不到那把刀，也不愿去握那把刀。
　　那他，还能如何？
　　如果，看不到了，我看到的这些，是不是就会消失？
　　他听到了辛好的哭声。
　　她面对着丧失意识，永远踏不出王宫的母亲悲伤大哭。
　　五皇子知道，她哭的是母亲，也是她自己。
　　二哥就在旁边，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好哭的？这还省心省事，你看她自己，根本不痛苦。”
　　“二哥……那我呢？我以后变成这个样子，也无所谓吗？”
　　“你不会的，你不管生几个，都会永远像个少女，永远美丽。”二皇子哄道，“你们女人不就想听我们这么说吗？瞎操心什么，做母亲的，谁没这一遭，你们要是还矫情来矫情去，怕疼怕丑，那咱国可是要亡国灭种了。”
　　五皇子戳瞎了自己双眼。
　　二皇子也只有一句话：“可笑，算什么男人。”
　　六公主藏起了眼中的悲伤。
　　从那天起，她面对着无意识的母亲，悟了。
　　她推着五皇子的轮椅，轻声说道：“五哥，我要走出这王宫，我……想让她们都走出王宫，我会离开这里。”
　　五皇子握住了她的手：“我会帮你，请代我去外面，看一看天空和大海，答应我，辛好，要在大地上自由地奔跑，你跑起来时，我的心也能随着你一起奔跑。”
　　“我和五哥哥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六公主说道，“所以，我会代替你在这片大地上奔跑，步伐坚定有力。”
　　五皇子握着她的手，微笑。
　　辛好，我把梦想的种子安放在了你身上，我相信，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因你改变。
　　辛好开始了她的计划。
　　打破王宫，从这里出去。她也做到了，尽管她差点被二皇子发现，但五皇子打了掩护，她成功了！
　　她见到了大海，也见到了她的姐妹们。
　　她抛弃了六公主的身份，从辛好变成了蜂。
　　蜂……
　　瑞雅睁大了眼：“不好！她……”
　　五皇子的死，斩断了蜂和六公主之间唯一的牵连。
　　她的心空了。
　　从此，这个世上再无辛好。
　　蜂张开怀抱，在悲恸的嘶吼声中，整个世界中绽放的血之花纷纷而来，紧紧包裹住了她。
　　那个血色的球越来越大。
　　瑞雅发现，铃也被吸入了血球之中，而那个血球慢慢胀大，竟然比楼还要高。
　　终于，血球中伸出两只手臂，一手抓住太阳，一手托起月亮。
　　她化出了前后两张，前面是凶狠无比的罗刹，而后面那张，却慈祥闭目，如同这世界之母。
　　血球化出了身体和脚，是个浑身浴血的女武神。
　　瑞雅惊呆了，她仰望着女武神，而后者硕大有力，仁慈与残暴为一体。
　　她化出的大脚愤怒地跺着大地，宫墙纷纷倒塌。
　　她的口中呼唤着母亲，之后，她开始了毫无目标的攻击。
　　皇城就在她的愤怒中，化为灰烬。
　　她周身的血滴落在大地上，这次并不是化出花，而是落地成火，燃烧着一切。
　　祭司拉着瑞雅在倒塌的楼房中穿梭。
　　瑞雅：“这是怎么了？”
　　特洛伊双臂变幻为双翼，飞来说道：“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最终敌人。”
　　“什么？”
　　“如果按照游戏世界理解的话，蜂激活的女武神，应该是这个世界要解决的最终敌人，解决了她，一切就能回归平静。”
　　瑞雅不愿相信。
　　特洛伊载上南多和薄伽，又追赶上嗷嗷叫着狂奔的爱德华。
　　祭司说道：“果然是AI人。”
　　特洛伊的足底喷出火焰，他的双翼在空中滑翔，他已经扩展了躯干，整个人化为了绷带小飞机。
　　特洛伊机身一歪，从祭司身边掠走瑞雅，问他：“话这么多，你上来吗？”
　　祭司尽管不情愿，但仍然蹦上了飞机。
　　特洛伊道：“是这样的，一般这种情况，我们只要打败了这个女武神，就能通关。”
　　“我不！”瑞雅说道。
　　南多倚在薄伽身上，虚弱地指了指被倒塌的建筑物砸死的百姓。
　　“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烧死，要么就是被她吞掉。”
　　祭司想做个预言，可预言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放弃了预言，仔细观察起了这个女武神。
　　特洛伊对瑞雅说：“这种情况，我会劝你去打她，不然我们也会被她一脚踩成代码条。”
　　瑞雅回头看着女武神，飞机绕到了她的身后。
　　瑞雅看着那个慈祥如母亲的脸，心中一动，和祭司一起说了出来：“有办法！”
　　“你看，现在睁开眼的是那张凶恶的脸，宣泄她的愤怒。”祭司说道，“而这张看起来平静慈爱的脸，却没有睁眼。”
　　“蜂不会伤害孩子，她所求是让大家自由幸福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拜托血之花的命运。”南多补充道，“所以现在的蜂，是被愤怒支配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唤醒另一边的女武神。”瑞雅说道。
　　爱德华：“这能有什么办法？走不能牵着她跑吧？”
　　瑞雅站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了个办法。
　　她嘱咐道：“特洛伊，飞近些。”
　　特洛伊：“你是想去送人头？”
　　“飞近些，让她看到我们。”
　　特洛伊听从了安排，机身出现在女武神的视野内，女武神的手向飞机抓来。
　　“有用！”
　　瑞雅说道：“不管如何，我们先把她从这里引开，到海上去。”
　　瑞雅唤出了小龙，和特洛伊机一起引女武神到海边去。
　　她每一步，留在泥土中的血都会化为火焰，烧尽一切。
　　等女武神到达海边时，陆上世界已经化为了火海。
　　海面上飘扬着海盗旗，另一半守着海盗船的女人们抬起头，望着女武神。
　　“是……铃和蜂！”
　　船上的女人们认出了女武神，高声喊了起来。
　　女武神那张慈祥的脸上，浮出了微笑。
　　她终于睁开了眼。
　　她垂下眼，看着海盗船上的姐妹，又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瑞雅。
　　她伸出手，瑞雅跳上了她的手心。
　　女武神说道：“告诉……神殿，要，改变，这个世界。”
　　“我会的。”瑞雅的剑燃起了火，说道，“我发誓。”
　　女武神赠她了一缕血红色的火种。
　　之后，她轰然倒塌。
　　如山一般浮在海面上，她硕大的身体中央，绽放出了一朵美丽鲜艳的红花。
　　而红花摇曳着，缓缓伸向海盗船。
　　海盗船上的姐妹们伸出手。
　　花温柔地将花蕊中哇哇大哭的女婴放在她们手中。
　　瑞雅跳上船，手中紧紧握着女武神给她的火种。
　　她多了个去见神殿的理由。
　　这个世界的反抗者，把希望留给了她的姐妹，把改变世界的信念火种交给了她。
　　瑞雅望着身后的火海，在婴儿的啼哭声中，小声说道：“我会改变它的，为你，也是为我自己。”
　　女武神的尸体化为了郁郁葱葱的岛屿，海盗船靠岸，女孩们带着新生的女婴，踏上了崭新的岛屿。
　　到中央出现了一座通往天际的红色花桥。
　　瑞雅深吸口气，道：“走吧，我们去找神殿。”
　　第五世界化为双峰岛屿，在瑞雅他们踏上花桥的那一刹那，阶梯最上方的第六世界终于从黑雾中显露轮廓。
　　——极乐城。


第58章 极乐城，极恶城
　　瑞雅心情少见的沉重， 但她自己又烦这种压着心口的情绪，就跟胃里坠了块铅一样。
　　旅团其他的成员也差不多， 薄伽尝试着调解了一下气氛，可没过多久， 大家就又失去了笑容。
　　薄伽：“喂，事情都解决了，会好起来的，起码那个岛屿什么都有……而且等陆地上的火熄灭后， 她们就能重建家园。”
　　瑞雅：“我只是在想马上要进入的第六世界。”
　　薄伽：“肯定不会和第五世界一样的！这种荒诞世界很少的……”
　　南多摸了摸薄伽的脑袋，说道：“小孩子就是好，天真。”
　　祭司怕他又立什么flag， 连忙提醒道：“南多， 千万别说话！”
　　南多：“我既然不是哑巴， 那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
　　“嘴巴是用来吃饭的。”薄伽说道， “你只保留吃饭功能就可以。”
　　爱德华哈哈笑了起来：“特洛伊的嘴就没吃过饭。”
　　特洛伊：“你们必须在这里聊这种容易黄暴的话题吗？”
　　祭司和瑞雅：“吃饭说话怎么黄暴了？”
　　特洛伊：“……”
　　是他错了， 是他知道的太多。
　　薄伽：“哇哦， 好像暴露了什么。”
　　特洛伊：“我原始出场设定……就是这种功用。”
　　哪种功用， 不必解释，大家都知道。
　　爱德华深表同情。
　　南多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道：“我可以理解， 不然也不会把你设计的如此逆天。”
　　他们就这样，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从太阳升起到落下，从白天走到夜晚， 瑞雅不走了。
　　“这桥是无尽之桥吗？”瑞雅烦了，“是想把我们累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祭司轻轻嘘了一声：“听，是流水声。”
　　月亮升了起来，而在月光的映照下，旅团也看到了桥下的情况。
　　“是黑色的河水……”薄伽趴在桥上向下望。
　　特洛伊指着远处：“你们看前面。”
　　一座挂满了红灯笼的古城出现在他们面前。
　　瑞雅听到了车轮转动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一辆牛车从她的头顶飞过。
　　瑞雅：“这是什么？”
　　祭司观察了许久，见到城门打开后，飘出几个御剑的白衣人，说道：“这个恐怕……是东方的妖术。”
　　“又是妖？”瑞雅一顿，系好剑，扎好头发，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下了桥，是一段又长又黑的青石板路，似乎除了远处的那座悬挂着红色灯笼的城，其他地方无人也没有灯。
　　又走了好久，终于到达了古城。
　　离近了看，这里更恐怖一些，红色的灯笼像是被血染红的，红光诡异，而这些灯笼又挂了满墙，灯火映照在墙上，整个城墙都像是溅上了鲜血。
　　而比这更恐怖的是城中此起彼伏的厮杀声和求救声，仿佛城内正在进行一场屠杀。
　　瑞雅：“祭司，城门上挂的牌子，写的什么？”
　　祭司仔细看了，说道：“屠城日，闲人勿扰。请明日日出后再入此城。”
　　薄伽：“奇怪，怎么感觉他们嘴里，屠城……跟加个夜班差不多呢？”
　　南多：“没错，我也是这种感觉。”
　　瑞雅问道：“那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爱德华和南多摇头：“你听声音，也知道现在进去就得加入厮杀……”
　　薄伽：“我们连谁正义谁邪恶都没搞清楚，怎可稀里糊涂的进城加入他们？我提议等待。”
　　特洛伊道：“我分析了数据，这地方再过三小时就日出了。”
　　祭司：“那我们就在城外等。”
　　他转身时，回头看了眼城门上的城池名。
　　红色的灯照着，阴影打在城门上，他只能看到极和城两个字，中间什么字，他看不清楚。
　　一阵夜风刮过，南多看到了中间的那个字。
　　“那个……不是我多嘴。”南多说，“这地方不是个好地方。”
　　他指着城门上的牌匾：“看到了吗？这地方叫极恶城。”
　　城墙上飞来一只乌鸦，哇哇叫了两声，飞进了夜色深处。
　　两小时后，城内的厮杀声渐渐消失，只听到窸窸窣窣的杂声，像是搬运尸体时的摩擦声。
　　又过了一会儿，城墙内的小孔齐齐打开，从小孔中伸出一排水渠。
　　暗红色的血水沿着水渠排进了河中。
　　血腥味弥漫开来。
　　瑞雅站起身，走到河边。
　　“是血河……”她说。
　　祭司道：“不知这个世界的通道在哪，如果可能，我真想快点离开这个世界。”
　　瑞雅沉默不语，小龙修躲在她的口袋中瑟瑟发抖。
　　瑞雅：“一路走来，邪门的世界也见过不少，但这么邪门的是第一次见……”
　　“也见不了几次了。”薄伽乐观道，“大不了依然灭世，这已经是第六个，按照特洛伊所说，我们离神殿很近了。”
　　瑞雅：“说的也是。”
　　只是自己为什么惴惴不安，她转头对祭司说：“这样，你做个预言吧。”
　　祭司摇头道：“自从得罪了神殿后，我就无法看到未来。”
　　其他人都失望道：“不是吧？那遇到危险怎么办？”
　　只有特洛伊笑道：“好事，以前是神殿牵着我们走，现在，我们可以理解为，已经挣脱了神殿的指引，完全保持了自我。”
　　“有道理。”瑞雅只好如此安慰祭司道，“这么想也不是坏事。正如薄伽所说，大不了继续灭世就可以，咱们有这样的能力。”
　　太阳升起来了。
　　城门缓缓打开，几个微笑的士兵走出来，熄灭了灯笼。
　　牛车从城内驶出，迎着太阳慢慢飞起来，消失在天际。
　　一身洁白的御剑仙人腾空而起，跟着牛车飞走。
　　一群衣饰崭新的百姓跟随着一个官员模样的领头人走出城，跪了下来，目送仙人们远去。
　　“极乐城城主，恭送仙人！”
　　百姓们口呼：“求仙人保护，下个节日也顺利平安。”
　　瑞雅：“奇怪，是真的奇怪。”
　　“极乐城？”祭司抬头看向牌匾。
　　昨晚还是极恶城的牌匾，现在却清清楚楚写着：极乐城。
　　官员叩拜完，站起身来，看到瑞雅他们，忙热情迎接。
　　“远道而来的客人吗？”城主说道，“不知客人们是否要入住我们极乐城？”
　　瑞雅：“……我们在找一条路。”
　　“啊，这里现在是没有路的，去哪的路都没有。”极乐城城主说道，“逢五才有路。”
　　“逢五是何意？”
　　“是我们这里的月历。”城主笑眯眯回答，“只有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才有路让客人们离开。”
　　瑞雅看向祭司。
　　祭司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走上前去问道：“今日是？”
　　“今日初六。”城主说道，“昨天，是初五。”
　　“可否介绍一下……极乐城？”
　　“当然。”城主笑容可掬，“客人们请跟我进来，不要怕，进来……同福客栈的掌柜的，接待客人，备饭菜，上茶。”
　　“好嘞！”一个身穿短打，面容慈祥，如同弥勒佛一般的中年胖男人应声道。
　　“客官们，来坐。”
　　瑞雅点了点头，旅团的各位走进了极乐城。
　　“我们极乐城的规矩，是莫要作恶。”城主笑眯眯道，“只要客人们在我们极乐城遵守规矩，不作恶，不触犯法条，十日之后的十五，当仙人们到来后，就会开道路，让你们平安走出去。”
　　爱德华问：“那要是作恶呢？”
　　“哈哈哈哈哈……随您。”城主回答道，“这都是您的自由，您要是有本事作恶，我们自然也拦不住您，您说是不是？”
　　“明白了。”南多点了点头，“只要不作恶，等通道出现，你们就能让我们平安离开。”
　　“不错。”城主说，“只要你在极乐城好好做人，我们就会让好人毫发无伤的离开。”
　　“昨夜……”祭司犹豫了片刻，问道，“我们听到城中有奇怪的声音。当然，如果冒犯，城主也可以不回答。”
　　“哪里那里，只要客人问，我自然会回答，我们极乐城的人，大多都是很友善的。”城主说道，“昨晚是屠城日，是极乐城屠极恶城……不过这些与客人无关，客人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即可。”
　　“极乐城屠极恶城……”祭司想了想，问道，“联系你之前说的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我们不作恶，就是极乐城的客人，但如果作恶，就会被你们打入极恶城，进行屠杀？”
　　城主哈哈笑了起来。
　　“客人好头脑，好头脑啊！”
　　瑞雅环顾街道。
　　市场繁荣，百姓安康。至少现在看来，这里很正常且很祥和。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微笑，遵纪守法，其乐融融。
　　小孩子跌到了，会有人搀扶起来，微笑安慰她无事，还会给她买糖吃。
　　抱着婴儿的女人挎着果篮，微笑接过货郎递来的瓜果，鞠躬感谢。
　　婴儿哭了起来，女人会挂着微笑向四周行人鞠躬赔礼道歉。
　　“打扰到你们了，实在是失礼……”
　　行人们也会微笑点点头，安慰她：“无事，小孩子嘛……”
　　瑞雅：“这地方可真是乐过头了……”
　　“我看挺好的，昨晚城内惨叫声不断，我还以为今天进来会看到人间地狱，没想到街道干净整洁，人也文明守礼。”南多说道。
　　城主笑眯眯抚摸着胡须说道：“不急，不急，这才第一天……客官们需记住，勿作恶，要保持。”
　　薄伽问：“我如果偷拿了东西，没被你们发现，算作恶吗？”
　　城主看了他一眼，笑弯了眼睛。
　　“我劝客人莫要这么做。”城主说，“瞒过了我们，也瞒不过仙门长老。更何况，我们也不好糊弄，这里的每一个居民，都有一本极乐薄，平时，大家都在注意你的一言一行，若是你作恶，名字必会登在极乐薄上，可要当心哦……”
　　又有几个身背兵器的旅人进了城。
　　城主热情招待，与瑞雅他们说了再会。
　　同福客栈的掌柜笑眯眯端上了饭菜。
　　“客官慢用，房间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多嘴问一句，这位姑娘，可有许配人家？”
　　瑞雅问祭司：“什么意思？”
　　祭司直接替她回答：“没有。”
　　“哦……没有夫君，那就给姑娘单独一间房了。”掌柜又问，“那能再多嘴一句，各位都是什么关系吗？”
　　南多灵机一动，说道：“给上面办差的，问这么多做什么？小心泄露天机！”
　　掌柜抿嘴而笑。
　　“小的明白了，几位客官慢用。”
　　饭菜很可口，房间也很整洁。
　　特洛伊在掌柜讶异的神情中从口袋里摸出了这里的通行货币交了钱。
　　他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四处逛一逛？”
　　“也好。”祭司同意了，“起码知道城中的大概清醒，认认路。”
　　于是，旅团众人走出客栈，四处看起了极乐城。
　　瑞雅：“平心而论，这地方确实挺不错。”
　　他们一路走来，这个应该是最明亮安静的世界了，也没有什么糟心事。
　　南多：“你能不立flag吗？”
　　薄伽哈哈笑了起来：“南多，幸运女神和你这张乌鸦嘴可是不一样的！”
　　祭司有些惴惴不安。
　　“但这个地方，确实有些……平静和谐过头了。”他说道。


第59章 月圆夜的极恶城
　　如果不是来的时候碰到的诡异之夜， 瑞雅一定会把极乐城封为六个世界里最舒心的世界。
　　到了这个世界，最有用的就是特洛伊。
　　他顺手从口袋里摸一把， 就能摸出这个世界的流通货币。
　　每天早晨出门前，他掏出一把铜币， 分发给各位。
　　一般，祭司会跟随瑞雅，她去哪，他就跟到哪里。而薄伽和爱德华会单独出门逛， 看看风景，品品小吃，而南多， 到了这个世界， 终于让众人想起来他是个吸血鬼。
　　因为没有危险， 也没有敌人， 南多终于可以调整自己的生物钟了。
　　他白天睡， 晚上醒， 三天不到， 黑眼圈消失了，整只鬼神采奕奕。
　　有天傍晚， 瑞雅回房睡觉， 恰巧碰到南多下楼：“干什么去？”
　　南多轻轻嘘了一声， 招手道：“找点东西吃， 一起吗？”
　　瑞雅点了点头：“陪你吧。”
　　南多带着她前绕后绕，七拐八拐， 来到了客栈后院的垃圾车旁。
　　垃圾车上放着满满的三桶泔水。
　　瑞雅皱眉：“你不会要在这里扒东西吃吧？”
　　“他们这里不吃动物的肝脏，另外……”南多从泔水桶后面拎起了一只盛满血的木桶，“他们也不喝血。我观察过了，他们宰杀动物前，会先放血。”
　　南多拿出了一只小木杯，舀了一杯血，伸出舌头尝了尝味道，喜滋滋道：“啊……味道还不错，这里每天都有新鲜的血。”
　　瑞雅脑洞大开：“也就是说，这里每天都发生凶杀案？”
　　“哈哈哈哈哈，对动物而言，确实是。”南多说道，“我能尝出什么血，放心好了，这里真的很平静。只要薄伽不偷不抢，等到十五，咱们就能离开了。”
　　瑞雅：“虽然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但你说出来后，我有点担心。”
　　“瑞雅，你就别打击我了。”南多饱餐完，擦掉唇边的血，精神抖擞约瑞雅去看月亮。
　　“越来越圆了。”南多说道，“这里一到晚上，大家都会回家睡觉，很安静，风景也很好。”
　　他推开门，带着瑞雅走出客栈。
　　即将圆的月亮异常明亮，遥遥挂在天上。
　　静谧的夜，连风都是温柔的，轻轻摇曳着柳树，树影婆娑。
　　“看到了吧？这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瑞雅笑了：“这都是什么……”
　　“瑞雅，我在想一个可能。”南多说道，“我们找到神殿后，就跟神殿商量，它既然管理着三千世界，那就让它割爱，给我们这群错误的存在一个新的世界，不必太大，日子就跟现在喜欢差不多就可以。咱们就在那个世界住下去……”
　　瑞雅问他：“特洛伊说，我们都是代码……你怎么看？”
　　南多说道：“我不信，我是真实存在的生命，我爸妈，我的一生，我都记得很清楚，我经历过的那些，怎么会是游戏呢？那么曲折，充满了不可知和意外……不可能是代码。”
　　瑞雅没有说话。
　　南多：“你是被特洛伊说服了吗？”
　　瑞雅点了点头：“有一点，但也有疑惑。我既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也有证据证明。但你说的也有道理，也有证据证明。我记得我成长的过程，记得我经历每一件事时的心情。我想，应该不是代码吧……”
　　“所以相信我没错，只有特洛伊所在的第四世界是游戏，其他的都是真实的……”
　　“那又怎么解释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
　　“时空错乱。”南多如此说道。
　　瑞雅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
　　南多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什么不重要，只要我自己不承认，我就还是我自己。”
　　瑞雅低声道：“你是对的。”
　　南多揉了揉她脑袋，欣慰道：“瑞雅，你越来越懂事了，经历让人长大，现在的你，虽然还是当时我见到你时的模样，可你却比我成熟多了。”
　　瑞雅：“就当你是夸我了，南多。”
　　两个伙伴彻夜谈心，在凌晨时，带着一身露水回来。
　　客栈的老板已经起了，见他们回来，笑眯眯道：“早啊。”
　　南多：“早。”
　　瑞雅只是点了点头，拉着南多上楼。
　　南多玩笑道：“被优等生看到，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看没看到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了。”薄伽坐在二楼的栏杆处，啃着桃子，“早啊小公主，跟跟吸血鬼出门浪漫了？”
　　“我们看月亮去了。”瑞雅回答道，“如果你感兴趣，今晚你也一起。”
　　薄伽挤眼：“完全可以，我啊，拉上祭司大人一起，说不定夜半狂欢会变为决斗现场。”
　　南多：“你还是期盼AI人大战半妖吧。”
　　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公主还睡吗？”
　　瑞雅摇了摇头：“我不困。”
　　爱德华戴好帽子走出房间，跟大家打过招呼后，他说：“瑞雅，今天跟我一起逛街吧？”
　　“怎么，我突然这么受欢迎了吗？”瑞雅语气调皮道。
　　“昨天看了件特漂亮的衣裳，我想让你帮忙试一试。”
　　瑞雅：“这是什么道理？”
　　“茜没办法穿，我也没办法穿。”爱德华说，“你换上，就当是穿在茜身上了，最起码能看个效果。”
　　瑞雅非常愿意帮这个忙。
　　祭司醒来后，客栈只剩他和特洛伊了。
　　特洛伊每晚要给自己进行能量转换，意思就是把白天吸收的阳光，转换成可用能量储存起来。
　　祭司醒后，特洛伊就坐在他房间内，正绕着身上的绷带。
　　特洛伊说道：“你要钱吗？”
　　祭司摇了摇脑袋，满屋找梳子。
　　他的头发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发尾乱糟糟的。
　　特洛伊道：“马上就到十五了，咱们来打个赌。”
　　祭司懒懒道：“嗯。”
　　“顺利通过这个世界，还是打一场再走。”
　　祭司想了想，说道：“顺利通过是不行的，瑞雅和南多的体质，都是乱世型，绝对会有意外发生，让我们的名字登上那个名录。”
　　“就看是什么意外了。”特洛伊也同意，“比如，薄伽顺手偷拿东西，被人发现。或者，瑞雅跟爱德华闯祸……”
　　“就看这个意外是谁了。”祭司梳顺了头发，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所以，你是要同我赌，让我们留下来打一场的意外，究竟是谁犯下的吗？”
　　特洛伊：“我押薄伽，我已经看到他身上多了新的东西。”
　　“不一定是他，薄伽偷东西若是能被人发现，那还是神偷？我押瑞雅。”祭司说道，“瑞雅很冲动，很有可能成为意外的制造者。”
　　两个人非常有自信，下了注后，静静观察着同伴，等待十五月圆夜的到来。
　　南多状态越来越好，月圆的时候，也是他体力精力最充沛的时候。
　　万众期盼下，月历十五这天，太阳还未下山，城主就关上了城门。
　　“现在，进入检举揭发程序！”城主一声令下，城中的百姓们纷纷掏出了记录簿。
　　瑞雅趴在客栈二楼的栏杆处，无精打采地看着。
　　她只想让太阳快些落山，好确定通道是否会出现。
　　不料，事情的发展令她震惊。
　　客栈老板登上了祭台，说道：“我要揭发的人是，初六进城，住在我家客栈的旅团。”
　　南多哈欠打到一半，清醒了。
　　他先看向薄伽：“是你？”
　　薄伽眨眼：“应该是？反正我确实……”
　　他偷字还未说，就被客栈老板接下来的话给震到忘言。
　　客栈老板说：“首先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女。”
　　祭司皱眉。
　　他走到瑞雅身边，拉住了瑞雅的袖子。
　　“我举报她举止不当，和旅团中的男人们非亲非故，却与他们卿卿我我，不似良家女子。”
　　他说完这句话，下方见就有人跟着说证据：“我作证，我见过她第一天和白头发的那个男人逛街，俨然一对儿夫妻，结果第二日，就又与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逛街。”
　　“她之前还让红头发高个子的男人给她买裙子，真实的不要脸！”
　　城主示意大家放轻松：“五个以上证人，这条就成立，还有补充吗？”
　　“有！”客栈老板说道，“三天前，我看到她和那个绿色头发的男人彻夜未归，白天进门，也不跟我打招呼，无礼貌，更印证了她不是好女人！”
　　地下群众纷纷点头，义愤填膺道：“杀了她！上总名录！上总名录！”
　　瑞雅的名字被城主写在了祭台上的白色纸张上。
　　“今夜，各位卫道士们！请协助仙人们作战，用她的鲜血，抹掉她的名字！”
　　瑞雅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我觉得，先生们……按照这个标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接下来我要举报的是那个绿色头发的男人，奇装怪服，身为男人还戴耳饰，昼伏夜出，不像好人，他还偷偷跑到我的厨房偷翻垃圾，喝猪血，是仙道们所说的妖魔了！”
　　客栈众目击者出来作证，南多的名字也登上了白榜。
　　南多苦笑。
　　“好的，伙计们，晚上记得救我。”
　　“接下来，我要举报的是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客栈老板说道，“他懒惰散漫，经常睡到中午才起，每次晴天都会批上兜帽遮住脸，他也是妖！”
　　祭司哼笑一声。
　　“我举报那个绷带男！”客栈伙计说道，“缠满绷带，不以真面目示人，大量钱财来源不明，从来不干活，也能有钱，钱一定是偷的！他肯定是国家的通缉犯才不敢让我们看到他的脸！”
　　特洛伊吐槽道：“我倒是敢让你们看脸，你们敢看吗？”
　　瑞雅轻轻笑了起来。
　　客栈老板抬头望了眼栏杆处正在笑的瑞雅，气愤道：“果然是妖物！这种时候竟然还不知廉耻笑得出来！”
　　“我举报那个绿眼睛的少年！”一位老太太说道，“他不洗手就拿东西吃，还经常走路撞到人，走路时常一蹦一跳的，不稳重！我提醒过多次，可他却不改正！这点小毛病不改，将来就会杀人放火，所以，我提议，也将他的名字挂上断头榜！”
　　薄伽转头对祭司他们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以这种罪名上榜的？”
　　大家纷纷笑出声来。
　　特洛伊道：“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你偷东西？”
　　客栈老板说道：“对了！这个孩子还是个小偷！虽然没有抓到证据，但我怀疑他就是！我听他的同伴说过，他之前是个神偷！大伙儿快想想，这些天有没有家中丢失东西的！”
　　“有！我丢了一套衣柜！”
　　“我丢了一枚玉镯！”
　　“我丢了万两白银！”
　　“好，这些就都算在他头上！”城主说道。
　　薄伽：“……”
　　祭司好奇道：“所以你偷了什么？”
　　薄伽：“三个桃，一条毛巾，吃完桃子，我总得擦手吧？”
　　“最后，我举报那个红头发大个子！”客栈老板说道，“他身上有枪｀火！在仙人们还未给我们发放武器之前，他身上就有枪，再加上他笑得像坏人，那个体格，那个气质，我怀疑他是采花大盗，是马匪！！”
　　“这个旅团就没有一个正经人！”一位年轻的女孩高声说道，“土匪风尘女小偷和一群妖魔，全是该杀的！”
　　“各位！”城主说道，“为了极乐城的干净、和谐，太阳落山后，大家取武器，杀了他们！现在，我们当中，还有没有要举报的？”
　　“有！”一个年轻男人站出来举报自己年迈的母亲，“她和邻居打铁的王大叔，他俩有奸情！”
　　年迈的母亲喊冤：“王师傅只是帮了我忙……”
　　“呸，你对得起父亲吗？父亲给你留下那么多的财产，你却用这些钱来偷汉子，宁可给王大叔都不给亲儿子！”
　　“给你你就要去赌……”老母亲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然而为时已晚。
　　“他竟然是赌徒！”
　　“他就是赌徒！我作证！我见过他往赌巷去！”
　　“应该是赌输了，对母亲的财产动了心思，想杀母继承财产，心思真歹毒。”
　　“一个是赌徒，一个是包庇犯，果然蛇鼠一窝，该杀！”
　　于是，男人和自己的母亲也上了榜。
　　男人和母亲连忙回家钉住了大门。
　　不知这扇门，晚上能撑多久。
　　瑞雅听到钉门声，问道：“对了，咱们也应该准备准备吧？”
　　祭司点了点头：“是该准备了。”
　　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
　　城主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身后写满姓名的白纸，笑了起来：“各位正直无暇的卫道士们！用鲜血洗刷他们的罪孽吧！现在，回家取铁器！”
　　他说完，取出一根白色的头巾，绑在了额头上：“让我们，迎接极恶城，静待仙人的到来！”
　　下方的群众情绪激昂，散开各自武装。
　　那页写满名字的白纸静静贴在祭台上，晚霞映在名单上，一片血色。


第60章 三千罪孽魂
　　瑞雅他们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薄伽隐身侦察之后， 告诉伙伴们：“看这架势，打起来会很凶， 全民皆兵，我看五岁的小男孩都拿着刀， 杀兔子打发等待太阳落山这段时间。”
　　瑞雅：“考虑到战斗力问题，我们重点保护的是南多。”
　　特洛伊：“嗯，我会飞，我无所谓。”
　　“你还是当心。”隐形的薄伽嘱咐道， “我看他们还有□□台，就架在城东和城西。”
　　祭司也提醒道：“我们不要忘记那些能在天上飞的仙人们，那个牛车……我认为那个牛车里， 应该是地位很高的人， 他们既然能在天上飞， 一定会有魔法……当心。”
　　红光渐渐暗了下去。
　　南多向楼下望了一眼， 看到客栈的老板伙计还有客人， 就站在楼梯口， 手中拿着铁钩铁锤菜刀， 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瑞雅：“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南多， 走我身后。”
　　祭司：“我们到后院去， 等最后一缕光消失后， 你就放火， 堵住门。”
　　瑞雅点头：“知道了。”
　　薄伽：“我去给你们看情况，找相对安全的地方。”
　　极乐城的牌匾翻转了面， 变成了极恶城。
　　城主一声令下，全城点灯。
　　城主率先带士兵砸开小屋门，拎出被儿子状告的老太太，拖到祭台上来：“极恶城，除恶名！”
　　一刀斩下，城主手上沾满了血，他转过身，将写在白纸上的老太太之名涂抹掉。
　　不久之后，被民众们活活撕扯分尸的儿子成为了第二个被抹掉名字的人。
　　城主：“同福客栈如何了？”
　　话音刚落，他看到同福客栈后院冒起了黑烟。
　　瑞雅站在院中，放火堵住了前门，祭司系好斗篷，与她背靠背，守着后门。
　　爱德华双手转着枪，说道：“其实，论起战斗力，我觉得我们会赢。”
　　瑞雅想了想，沉声道：“不，恐怕没有输赢。”
　　南多脸色差极了，说道：“不错，我们的名字在那张纸上写着，如果我们能存活到十六号的日出，他们就能如约开通道送我们走吗？我想不会的。还有那个牛车和那些踏剑飞行的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天前我们看到他们时，应该是夜半子时，他们到城中是否是助极恶城的城主斩杀这些‘恶’人？他们有什么本事？战斗力如何？还有最重要的……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南多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大家都静了。
　　特洛伊说道：“数据告诉我，一般在天上的，都与先知和神殿有关。那个牛车和那些人，也是从天而来，所以，或许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就在他们身上。”
　　有人发现了他们，一声招呼，街上的一部分人企图翻墙进来杀掉他们。
　　瑞雅：“爱德华。”
　　爱德华眨眼：“收到，亲爱的。”
　　他话音落地，这些人也早已中枪翻落墙外。
　　爱德华吹了吹枪口的烟，顶起帽子，笑道：“让你们回忆一下神枪手的风采。”
　　薄伽回来了：“去城北，有个小暗巷，暗巷深处有藏身之所。”
　　瑞雅：“收到。”
　　“亲爱的，咱们怎么出去？高调还是低调？”爱德华问道。
　　特洛伊解开了绷带：“你们走，我来拖一会儿。”
　　瑞雅嘱咐：“别玩脱，见好就收。”
　　特洛伊的战术简单粗暴。
　　瑞雅放出了龙之息，火光熄灭后，特洛伊从灰烬中款款走出。
　　围在客栈后院外等待的杀手们，看直了眼睛。
　　世人只分两种，爱财和爱美色。如果不够爱，那只是因为，财不够多，美色不够美。
　　而特洛伊，抱歉，高级定制AI就是这么任性，要钱吗？应有尽有，钱币铜币不要，金子总要吧？
　　不爱财的，喜欢美色吗？品味不同审美不同也没关系，你看到的我，一定是能让你心动的样貌。
　　于是，众人根本没有看到悄悄溜走的瑞雅他们。
　　这招好用，但不好收。
　　特洛伊飞到天上去，也无法脱离这些人的视线。他们在地上奔跑，追逐着他，并且想把他打下来，拖回家中去。
　　抹去名字？抱歉，抹名字前，先让我们过个成人版家家吧！今夜这里是一切恶行都符合不必承担罪责的极乐城，而那些名字上了名单的人，我们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特洛伊无奈，只好寻找出路。
　　这个极乐城非常奇怪，上方被无形的穹顶笼罩，即便他飞的再高，也无法飞出去。
　　特洛伊触碰到穹顶后，穹顶发出了蓝色的波光。
　　特洛伊捕捉到了这一变化：“这里也是数据！”
　　这再次印证了他的说法。
　　“你飞不出去的，仙长早已在城中布下结界，名字在名单上的人，除了死在城中不会再有第二条路！”城主在下方高喊，“乖乖飞回来束手就擒吧，我们会为你选个温柔的死法。”
　　特洛伊自言自语吐槽道：“这可不一定。”
　　下面等待他的少说有几十个人，只要他敢落地，他们就敢把他活分尸了。就像那些被扔在地狱街的AI智能人，不仅分尸，连眼珠子都会被挖出来。
　　那群人脸上的贪婪之色，他见得多了。
　　特洛伊降落在了房屋最多的地方。
　　这个地方离瑞雅要去的目的地隔着三道街。
　　特洛伊缠好绷带，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中。
　　街上似乎没有存活的名单人了。
　　城主牵出了狗：“挨家挨户搜！包庇的一律连坐！”
　　特洛伊并不怕狗。
　　狗能闻出人的味道，却无法闻出AI的味道。
　　特洛伊的绷带并非普通的绷带，高科技发展到定点，就如同魔法，绷带的颜色与周围的背景融为一体，特洛伊就在城主的搜查中，轻松越过三道街区，定位到了瑞雅的所在。
　　他把每个人的数据都输入了芯片，搜索他们独特的数据时，芯片就能自行定位导航。
　　那是一处隐藏在神像下的小房间，特洛伊拆开挡板，滑了下去。
　　“说真的，薄伽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他问。
　　然而等站起来时，他不说话了。
　　下面除了瑞雅他们，还有三个陌生人，是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
　　大女儿约莫六七岁，小女儿还在襁褓中。
　　特洛伊的到来，让这位年轻的母亲更是惊恐。
　　“你没有跟她解释，说我们会承担保护她的责任吗？”
　　“说过了。”瑞雅淡淡道。
　　薄伽显出身形，说道：“我观察过了，这地方适合藏身，而且……你们没有感觉到吗？时间流逝的并不快，我们应该为长期持久战做准备。”
　　特洛伊：“真的？”
　　祭司点了点头。
　　抱孩子的母亲没有说话，她的大女儿紧紧抱着她的腿，静静看着出现在她们家的这些陌生人。
　　祭司看了这个年轻的女人一眼，压下声音说道：“我推测，极乐城夜晚的时间是随着名单上的名字减少速度流动的。”
　　祭司久违的智商终于出现了。
　　他低声说道：“名单上的名字没有抹完，这个地方就不会天亮。刚刚经过祭台时，我看了眼名单，有三分之一已经被血染红。”
　　“也就是说，名单上的人，已经死了三分之一了。”南多短暂思考后，说道，“如果真的如优等生猜测的那样，恐怕通道和太阳，都将在名单上的人被清除干净后才会出现。”
　　“这就麻烦了。”爱德华皱眉。
　　“之前好像是谁说过……”瑞雅的拇指在剑柄上打转，她皱蹙着眉头说道，“牛车和那些踩着剑飞的人会在半夜出现，如果名单是真的，那他们应该会在名单还剩一半时，出现？”
　　特洛伊思考着：“这么设定是为什么？”
　　瑞雅说道：“或许是帮手。”
　　她说：“如果每十天一次清洗，城中的人，应该个个都不是普通人，看他们写罪名的理由，每个人的名字都有可能到那个名单上去。或是躲，或是反杀……现在城主集全城之力搜杀名单上的人士，最先被杀掉的那一半，一定是容易的。而这么久也没有杀掉另一半，就证明，另一半的战斗力非常厉害……所以，只要名单剩余一半时，那群会飞会魔法的人，就会下来帮助城主杀我们，我认为是这样的。”
　　年轻的母亲终于说话了。
　　“躲不了多久的，我的名字一定也在名单上，我知道的。”这个母亲说道，“我外出买菜时，孩子哭过好几次，虽然我都有道歉，但一定会有人因我不好好教育孩子为由，将我的名字写在罪名录上……那个罪名录就如你们所说，是计时器。如果全部清除完毕，极恶城就会重回极乐城，而这张名单会被仙人收走。”
　　“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来？”
　　“在名单上的名字，还剩下最后十个，仙长们就会下凡，助城主斩杀干净。”
　　南多算了他们的人数，问道：“你所说的仙长们要名单有什么用？”
　　“名单就是升仙路上的基石。”年轻的母亲说道，“九霄云外有山，名金仙山，山上有仙门尊者，他当年许下的升仙愿望，就是要除尽天底下三千万罪人，用罪人们的鲜血做他一心向善，升仙成神的天梯。”
　　瑞雅直言：“不必这么麻烦，我一把火就可以送他升天。”
　　南多道：“我明白了，那他们给了城主什么好处？”
　　“城主的儿子拜在仙尊门下，是仙尊座下最得力的弟子，为他斩妖除魔攒了很多功德，三千万罪人，有两千万，都是城主的儿子贡献的功德。”
　　祭司眉头微动，问道：“现在还剩多少？”
　　“上次仙人宣布，离三千万功德圆满，还差一百七十三个人。”
　　瑞雅问祭司：“这次名单上的人有一百七十三个吗？”
　　祭司闭上眼睛回忆，不久之后，他说：“不多不少，正巧一百七十三，她们也在名单上。”
　　祭司指着年轻的母亲和她的两个女儿。
　　爱德华惊讶道：“你还记得？”
　　“名单写到尾端，共提名一百七十。城主亲自提出，无家教的也应算在内。于是有人提出，沈氏养不好小女儿，经常带上街扰民。小小婴儿尚在襁褓就如此扰民，必是坏种，长大后也是恶人。”
　　年轻的母亲得知自己真的在名单上，蒙脸哭泣。
　　“城主就说，沈氏还有一个女儿，小女儿没有照料好，大女儿必定也是没有教养的，所以这三个人，也应写进名单。”祭司说道，“因为我一直留心名单上的人数，所以听到了他最后的补充……”
　　瑞雅欣赏一笑，又快速收回笑容，严肃道：“那我们的作战计划，就不是如何存活到天明，而是如何在那些天人到来时，打赢他们。”
　　“你们不可冒犯……”年轻的母亲说了一半，又犹豫了起来，之后，她混乱了，眼神躲躲闪闪，选择了沉默。
　　薄伽说道：“这样，我出去看名单涂名的进度，如果那些天上的人来了，我帮你们打探打探他们的能力。”
　　瑞雅：“嗯，你当心。”
　　薄伽隐了身，返回了地面。


第61章 踏碎凌霄
　　当名单只剩十人的时候， 天际出现了牛车和御剑飞翔的白衣仙人们。
　　牛车铃铛清脆空灵，城主抹去脸上的血， 跪地大呼：“极恶城弟子恭迎仙长们。”
　　牛车的轮子燃起了火，落地后， 车帘飞动，车轿内的仙人却纹丝不动。
　　只见一支扇子从车中伸出，指了几个方向。
　　身边御剑的弟子们道了一声遵命，散开。
　　过了不久， 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被拎了过来。
　　牛车内的仙人出声，说话声很慢。
　　“有无德行可减免？”
　　弟子们答：“无，他是个杀人无数的恶徒。”
　　“有无同党可举报？”
　　弟子们答：“无， 他单打独斗， 是独狼。”
　　牛车内的仙人道：“斩之。”
　　几道红光一闪， 弟子们收拾掉了这一硬扛到最后的硬汉。
　　名单上又红了一角， 只剩最上面六个名字， 与新加上的三个名字。
　　“那一母二女， 是何罪？”牛车中的仙人说道， “前几次来时，勇抓恶徒的， 不还有她与她的孩子吗？”
　　城主垂首回答：“那母亲未管教好她的孩子， 且因受到仙人重视， 行事逐渐傲慢不守规矩起来， 有仗势欺人之嫌。另外，还有一事， 她虽有丈夫，但她夫婿卧床多年，所以，那两个孩子……我认为……”
　　牛车中的仙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藏起来了。”他慢悠悠道。
　　车帘掀起，一只精巧的金色罗盘飞了出来，悬在空中。
　　罗盘转了起来，金色的勺把指向了一个方向。
　　“都在那里。”那个人说，之后他空了几秒，突然又道，“且慢，哼……好大胆的小贼。”
　　说罢，一柄雪白色的长剑从牛车中飞出，寒光闪过，不远处的空地上，传出少年的一声闷哼。
　　过不久，一行血蜿蜒而出。
　　城主大惊：“这是什么妖物？！”
　　薄伽慢慢现出身形。
　　御剑的弟子们欲要乱剑刺死黑发少年，被牛车中的仙人制止。
　　“且慢。”
　　车帘高高吹起，缀着的环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个身形细长的仙人从牛车中走出来，白发飘飘，却看不清脸，他伸出手：“收灵囊拿来。”
　　一旁的弟子取出一只红色口袋。
　　“这是绝好的炼丹之物，收！”
　　薄伽化为一只绿色灵球火焰，被吸入囊中。
　　坐在荆棘玫瑰丛中的瑞雅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站起身来。
　　南多：“怎么了？”
　　“薄伽。”瑞雅说道，“这个时候，那些天上飞的外援应该就要到了吧？他怎么还不回来？”
　　爱德华说道：“没关系，他会隐身。”
　　通道口前，几道光闪过。
　　小龙修叭叭叫着，拍着翅膀。
　　瑞雅：“喂，祭司，找一下薄伽，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找到他。”
　　祭司启用了回溯。
　　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躲在地下室的八个罪人，金仙有请，出来吧，你们会拥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或许，你们的罪行可得到豁免。”
　　年轻的母亲犹豫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大女儿心领神会，趁旅团的成员不注意，打开了另外一边的通道，爬了出去。
　　她高举着小手，说道：“小女向天尊行礼问安……我愿向天尊提供地下城邦的消息，求天尊放小女，小女的母亲和妹妹一条生路。”
　　金仙挑了挑手指，跪在地上的小女孩起了身。
　　“地下城邦是什么？”
　　“极乐城从不算人数，有一些人，依靠亲缘资助，每逢五到极恶城之夜，就会躲到地下，通过法术封门，躲过您的搜索。他们不参与指名，也不参与清剿恶徒，他们对天尊您多有不敬，不满杀戮，曾还怨言天尊是邪修，并非得道者，而是入魔者……”
　　金仙哈哈大笑起来。
　　“目光短浅之辈，又怎敢妄言大道！”
　　他说：“好孩子，你这地下，又藏了多少狂妄之徒？”
　　“除了我母亲与妹妹，还有六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会隐身，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
　　金仙道：“噢，同伙。”
　　他挑了挑手指，房子瞬间化为灰烬，整个地下室都被掀开。
　　除了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还有一个巨大的荆棘玫瑰冢。
　　年轻母亲看到一位白衣弟子的脸，惊愣片刻，将手中的女婴紧紧搂在怀里，眼睛里蕴满了泪水，巴巴向他望了望。
　　金仙微微一笑，见那名弟子神色恍惚，幽幽叫了他的名字，道：“你来处置。”
　　那弟子正是城主的儿子，他咬牙领命，手起剑落。
　　母女三人的名字顿时从名单上划去。
　　那名弟子浑身涨起了红光，竟是在此刻“悟了”。
　　他神色由癫狂渐渐平静，之后，眉宇间显现出一抹妖异的厉色，叩谢金仙。
　　“谢天尊指点。”
　　“你这也算杀妻证道，窥得大道。”金仙慢悠悠说道。
　　城主万万没想到，那年轻母亲竟然和自己的儿子有一腿，这么说，她怀里抱着的，竟然是他们家骨肉！
　　城主虽有不忍，但见儿子再升一级，离大道更近了一步，遂平静了下来。
　　“也罢，这是助我儿渡劫，她们三人也不算死的冤。”城主如此想道。
　　金仙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那玫瑰冢。
　　“他们应该和刚刚的那个隐身妖物一样，会些法术。”金仙说道，“这种用来修炼丹药，悟天道，最合适不过。”
　　“花草为木。”金仙道，“金系门生可有来？”
　　两名白衣弟子上前：“弟子在。”
　　“斩根。”
　　两名弟子掏出一对金银斧子，斧头见风即长，大了十倍不止，一前一后砍下。
　　荆棘玫瑰冢在斧头下化为青烟。
　　青烟散去后，只余一片空地。
　　“逃了。”金仙掐指一算，金罗盘唰唰旋转，半晌不停。
　　金仙皱眉，双目一瞪，暗道：“不好！”
　　他抬起头来，果然见一火龙从天而降，怒吼着将他包围。
　　原来，瑞雅他们早靠着爱德华的魔法，转移到了祭司的月华弦茧中。
　　祭司在月华弦内指挥着瑞雅，说道：“修仙者，遵循的是阴阳五行。正常人看到玫瑰花丛，想要破开它，想的都是烧更快捷。”
　　“嗯。”
　　“我们看他会用什么办法处置玫瑰花丛，就能检验他是否遵循五行。”
　　果然，他们是用金克木。
　　祭司道：“金仙，名中带金，且持金盘，待会儿我把月华弦松开，你用火试试看。”
　　瑞雅踏火龙挥剑斩至，水系弟子见了，忙捏决抵挡。
　　祭司放出月华弦，碎了他们的攻击。
　　“薄伽呢？！”瑞雅逼近金仙，“恶魔！”
　　金仙哈哈笑了起来。
　　他道：“有意思，有意思，三千万罪孽清剿后，必会得道，原来是在这里等我。你们就是我得道的关键……”
　　他悠闲坐于火中，在被烧为黑影后，仍在说话。
　　“你们并非凡人，而是解开神意的关键。”他道，“你们想要他的魂魄吗？”
　　一只收灵囊飞向九霄云外。
　　“那就到跟随牛车，到我的凌霄宝殿来吧。”他说，“我在那里等你们。”
　　“你怎么不死？”瑞雅没见过被烧成灰还能说话的。
　　“这乃三尸之一，不过是我的化影，替我指点弟子，下凡创收罢了。”
　　弟子们叩拜。
　　“你们留下。”金仙开口，“极恶城众人，便是你们得道契机，破而后立，弟子中，尤其与极恶城中人有凡俗血缘关系的，这是本仙给你们机会，把握住，即能随我登仙。”
　　城主的儿子听明白了。
　　他率先领命后，回首先弑父。
　　“斩恶者即为恶，除罪者即为罪。”城主儿子白衣染血，眉目间的神情已濒临疯狂，“好！师父，师父，我已悟了，我已悟了！”
　　牛车载着瑞雅他们离开。
　　旅团的各位坐在牛车顶上，看着血流成河的极恶城，一时间，全都沉默无言。
　　城主的儿子血洗极恶城后，望天自戕。
　　“斩现世之恶，不破不立，身死则心得道，弃亲弃凡俗者，方得大道，登仙羽化。”
　　他一边念着，一边割开了自己的咽喉。
　　白衣弟子倒在地上。
　　而牛车早已飞远。
　　云层之外，有天梯。
　　牛车在天梯旁停下，金仙的声音再次传来。
　　“多年前，我在闭关时，听到神的声音。”
　　“神告诉我，当我斩三千万恶人后，便有机会，得以窥到这世界的本源。”
　　“也就是我所追求的天外之天，登仙大道。”
　　“中途，我也曾动摇过，但今天，一切迷惑在看到你们时，得到了解答，你们带着答案而来，这就是命运造化。”
　　“我知道你们就是答案。”
　　“来吧，我在凌霄殿等你们，请给我，我想要的大道。”
　　瑞雅小声问祭司：“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可能跟我们一样，在寻找通往神殿的道路。”祭司回答。
　　南多道：“这竟然还能联系起来，我真是服了神殿……”
　　“问他薄伽在哪？”
　　金仙并不回答。
　　瑞雅他们只好走天梯，攀登上凌霄殿。
　　金仙本尊就坐在凌霄殿中央，浑身散发着金光。
　　“放了薄伽，我就给你看大道。”瑞雅诓道。
　　金仙也不睁眼，只说：“你们眼前，可有路？”
　　瑞雅：“薄伽在哪？”
　　“你们眼前，可有路？”
　　瑞雅抽出剑，说道：“有，我来告诉你，怎么走。”
　　她说：“你记好了，这三个字，送你走上大道。”
　　瑞雅眼中翻腾着怒火，一字一顿道：“龙之息。”
　　火龙烧向金仙。
　　金仙在灰飞烟灭之际，突然大叫起来。
　　“是了，是了……我看到了！”
　　他的手向半空抓去。
　　一条由黑暗组成的天梯出现在瑞雅他们面前。
　　金仙化为一尊金像。
　　金像开口道：“如果世界损毁，则代码不可再次激活。你的选择是？”
　　“什么？”瑞雅一脸问号，“你是神殿吗？告诉我，薄伽在哪？”
　　“世界损毁，代码不可激活。”金像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必须拿出一个代码交换，你的选择是？”
　　南多率先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薄伽现在是一串代码，但因为，他所在的世界已经被我们摧毁，所以，如果想激活薄伽，就必须用另一串代码来换，对吗？”
　　特洛伊道：“那这样的话，我，爱德华，就不能换薄伽。”
　　瑞雅有些懵。
　　南多道：“我和祭司可以，瑞雅，我来换薄伽吧。”
　　“我不懂。”瑞雅道，“第七世界是哪里？”
　　神殿回答：“第七世界是纯白之色，这条大道通往第七世界，但第七世界究竟是哪里，这取决于你的选择。原本，如果你们没有摧毁第四世界，薄伽转化为代码后，你们的第七世界就是第四世界，可以到那里再次激活他。可现在，你们必须用同等的代码交换牺牲的薄伽，并且在第七世界复活这位伙伴。你的选择，是谁？”
　　祭司：“我吧。”
　　南多：“喂，优等生……其实我没有什么用处，让我换薄伽的话，你们去摧毁了第七世界，我会感激你们的……”
　　瑞雅：“祭司，你换薄伽。”
　　南多：“瑞雅！”
　　瑞雅说道：“南多，没记错的话，特洛伊说你是受难者设定，我怕我们在第七世界找到你之前，你会被你的父母妹妹们折磨死。”
　　南多快要哭了：“那就一把火烧了世界……不是皆大欢喜吗？省时省力，也不必救我。”
　　“我不会这么做的。”瑞雅拍了拍南多，说道，“祭司，换薄伽。”
　　祭司笑着回答：“好。”
　　瑞雅：“等着，我一定会去激活你。”
　　“嗯，我知道。”祭司摸了摸瑞雅的头发，走上前，对神殿说道，“我来换薄伽。”
　　话音刚落，祭司消失。
　　薄伽出现在他站过的地方，捂着身上的伤，龇牙咧嘴道：“怎么回事？这是哪？”
　　瑞雅：“走，到山海秘境，救他。”
　　他们沿着黑暗的天梯向上爬去。
　　阶梯世界旋转起来，如同衔尾蛇般，在第一世界出现在第七世界的位置，白茫茫下起了雪。
　　凡人离神最远。
　　凡人离真相最近。
　　凡人被蒙上双眼。
　　凡人终将失去一切。


第62章 山海妖国从零始
　　白茫茫一片。
　　山海秘境中飘起了雪。
　　瑞雅他们的起始地点，是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的森林。
　　“这是哪？”南多问道。
　　瑞雅说：“应该是那个过渡带， 妖过不去， 人过不来。横在中间的那个地带。”
　　薄伽说：“咱们现在应该直接到王都去， 如果国王是那个鸦羽的话， 我想他会帮助我们找到祭司的……”
　　瑞雅笑了一下， 说道：“如果祭司足够聪明的话，他会到王都等着我们。”
　　瑞雅弯下腰，系好鞋带， 说道：“我们走。”
　　他们在厚厚的积雪中慢慢移动着， 雪下得很大， 最深的地方，能淹没瑞雅的大腿。
　　就在他们一步一挪的时候， 头顶悠悠传来一声问候：“你们……是人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雪三天内不会停止，你们会被大雪困在山林中，挨饿挨冻的。”
　　他的声音很轻柔， 瑞雅心猛地一抽，抬头望去。
　　飘扬的鹅毛大雪中，她看到了蹲在白桦树枝上的白斗篷男人。
　　他像一片晶莹的雪， 白发白脸， 比祭司更像雪妖精， 他的眼睛湛蓝湛蓝， 如同高山上最纯净的雪凝结的蓝色冰晶。
　　男人跳下树枝， 轻盈落在雪中，像精灵般， 跳到他们面前。
　　“不嫌弃的话，到我家来吧。”他说。
　　瑞雅拉住了他的斗篷。
　　男人有些惊奇：“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客人吗？”
　　瑞雅的手开始颤抖，南多轻声问道：“他是谁？”
　　瑞雅收回手，笑着说道：“嗯，我们是旅人，来这里寻找一个人。没想到被大雪困住了脚步，方便的话……请让我们到您的家中歇歇脚吧。”
　　男人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更加不接地气，那种不沾染一丝烟火气息的微笑像极了冬日的溪流，清冽又干净。
　　男人的指尖凝了雪，一道柔光从他的指缝中倾泻而出，扫出了一条道路。
　　“来吧，跟紧我。”男人笑眯眯说道。
　　南多警惕：“靠谱吗？不会是什么森林中的男巫女巫，雪男雪女，要骗我们到小屋里，吃掉我们吧？”
　　特洛伊道：“瑞雅认识他。”
　　爱德华惊道：“真的吗，瑞雅？”
　　瑞雅的脸色十分难看，她远远跟在男人身后。
　　那个白斗篷男人似乎理解他们的警惕心，和善笑了笑，走远了，就站在原地等等他们。
　　薄伽低声说道：“不会是……祭司的父亲吧？”
　　瑞雅点了头。
　　是，就是祭司的生父，她在回溯中见过他，也见过他的一生，娶妻生子，最后殉情……
　　“雪魔玄冥。”瑞雅望着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说道，“正是祭司的父亲。”
　　“诶？那他应该在家中等我们吧？”爱德华不知祭司父母的情况，说道，“这就更方便了，我们带上他，就能去神殿一问究竟了。”
　　薄伽愣了愣，道：“恐怕……”
　　南多忽然想起祭司说过他的身世，他说过，他们很像，父母来自不同的族群，因爱结合，又因爱而死。
　　南多说：“他的父母，不是已经……”
　　瑞雅：“是，他还未长大时，他的父母就去世了。我跟薄伽离开时，这个国家分明已经……”
　　薄伽接道：“也就是说，我们离开后，这里的世界，又重新开始了？”
　　瑞雅握紧了剑，紧锁着眉：“怎么会？为什么？”
　　特洛伊问道：“那这个时期，祭司应该有多大？”
　　“我不清楚。”瑞雅摇头，“但看雪魔玄冥的状态，我感觉……祭司怕是还未出生。”
　　她说得不错。
　　玄冥带他们回到森林中的小雪屋时，屋里并没有红斗篷的人族公主。
　　瑞雅问了出来：“冒昧问一下，你有妻子吗？”
　　玄冥愣了愣，笑了起来。
　　“你是看上我了吗，少女？”雪魔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啊，我有自己的爱人了。”
　　瑞雅稍微放心了。
　　南多转了一圈，看到了放在角落还未做成的婴儿床，问道：“你的爱人呢？”
　　玄冥再次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远方，说道：“在路上呢，我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他说：“今晚月亮升起时，我就能见到她。”
　　夜晚，玄冥出门迎接他的爱人。
　　公主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月光太凉，她深吸口气，翻身而起，带着剑，远远跟在雪魔的身后。
　　雪魔转过头：“嗯？这里风雪重，快到屋里去……”
　　“我想去看看你的爱人。”小公主说，语气中带着悲伤。
　　雪魔很喜欢笑，但笑得很轻，他抬起手，接过风雪，轻轻一吹，在风雪中吹出一条晶莹剔透的冰道。
　　他真的是雪魔，他是真正的妖魔。
　　瑞雅惴惴不安，一步一个脚印，跟着雪魔走到了森林边缘。
　　一辆马车静悄悄停在雪地中，月亮的光照耀在马车上，马车门打开，一个红斗篷黑发少女缓缓走出马车，她掀开红色的帽子，月光洒在她的黑发上，她静静站在月光中笑。
　　而瑞雅的目光落在了她怀抱中的婴儿身上。
　　她哭了起来，眼泪簌簌落下。
　　她的祭司，一路来，默默陪伴她的祭司。
　　夫妻两个见面，温馨美好。
　　丹公主问：“玄冥，你身后啜泣的女孩子，是谁啊？”
　　雪魔摇摇头：“是今天在雪林中遇到的路人，他们在我们家里歇脚。丹，她可能看上我啦，偏要跟着我到这里来。你瞧，她看到我有了你和玄京，哭了呢。”
　　丹轻轻笑了起来，她走过来，那抹红色如火一般耀眼，就像悲伤本身，说不清道不明，可看到时，就要用眼泪要拼命的模糊它。
　　瑞雅蹲在雪地里，拽着丹公主的斗篷呜呜哭了起来。
　　丹弯下腰，轻柔安慰道：“不要哭，没关系的……你看，玄京在冲你笑呢。哎呀……玄冥啊，这可不像失恋的哭泣啊！”
　　瑞雅口袋中的丑龙修爬了出来，咬着她的头发，想要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瑞雅的睫毛凝了霜。
　　她站起身，没敢再看襁褓中的婴儿，一脚深一脚浅，失魂落魄回到了森林小屋。
　　小屋中，南多他们围在火炉旁，看到她呆愣愣推开门，带着一脸泪水回来，忙把她拉到炉火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瑞雅的脸埋进双手，她摇了摇头。
　　特洛伊和薄伽看到了抱着婴儿的夫妇。
　　“他们都没有睡。”玄冥轻轻笑了起来，“看来今天，大家都在等这个小家伙。”
　　薄伽看到襁褓中雪发的婴儿，懂得了瑞雅的悲伤。
　　之前只是怀疑，大家都没有见到人，所以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现在看到这么小的祭司，众人都沉默了。
　　爱德华拍了拍瑞雅的肩膀。
　　瑞雅深吸口气，擦干眼泪，抬起头，问玄冥：“这是你的儿子吗？”
　　雪魔开心地向他们介绍：“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儿子，玄京。这是我的爱妻，丹。”
　　丹提起裙摆，优雅温柔向他们微微点头。
　　“很高兴见到你们。”
　　瑞雅捏住她的龙，慢慢露出一个刻意的笑容，很灿烂，灿烂过头了。
　　“你们好，我叫瑞雅，来自最西方的世界。”
　　薄伽：“我叫薄伽，他叫特洛伊，我们来自一个已经消失的世界，它本来应该在大陆的中央，没有山也没有海。”


第63章 被世界愚弄了
　　瑞雅的想法很直线。
　　她讲述了之前在山海秘境用祭司的回溯看到的往昔。
　　“所以我认为，只要提前解决掉人族丹公主的哥哥， 解决掉魔族玄冥的弟弟玄蛰和魔姬， 应该就可以制止战争……”
　　“会不会太简单了？”爱德华说道， “即便没有了他们， 也还是会有很多人反对， 战争的爆发从来不是独｀裁者一个人的罪。我听你们说以后整个魔族会对人族施行全体剥皮的计划， 我就觉得……就算干掉上位者，仇恨和恶意应该也还会在。”
　　瑞雅深深叹了口气。
　　“是我天真了吗？”她很惆怅。
　　外面的大雪还在飘扬， 燃烧的柴噼里啪啦响。
　　南多突然说道：“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这是第七世界， 按照神殿的设定，她只是想让我们快速通过这个世界，到她面前解救三千世界遇到的危机。如果是这样的话，瑞雅……摧毁世界远比让它和平更迅速。”
　　“那祭司怎么办？”薄伽并不赞同一贯的毁世路线， “祭司大人是因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不仅无法帮助他，还要毁掉他的家乡……不，至少现在不能，而且我不能让祭司的父母再次经历那么悲惨的结局， 我要让他们活着！”
　　瑞雅拉住了薄伽的手。
　　两个人站到了同一阵营。
　　这个时候， 特洛伊说话了。
　　“很抱歉，但我必须说句话。我刚刚看了这个世界的主代码，瑞雅， 恐怕，我们无法救他们， 唯一能做的，就是毁灭他们。”
　　瑞雅的目光差点化成利剑，她紧抓着薄伽的手，紧张问道：“为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错误。”特洛伊说道，“如果你们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我会给你们解释。”
　　“每个世界的设定都是环环相扣，是完美的。”他说道，“但祭司同我们一样，是这个世界的错误，因为他的错误，这个世界走向了不同的结局。而现在，这里的祭司……他是个没有错误的存在，那么，引起这个世界走向不同结局的原因也就不存在了。他会完美的执行自己的角色任务，和这里的人一样，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可或缺，也不会跟着我们旅行……我们作为外来的错误，面对这样的他，只能放弃改变他，把重点放在寻找通向神殿的通道上。”
　　瑞雅不接受这样的推测。
　　她站起来说道：“那么，你们就尽情的去找通道吧，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杀掉玄蛰和魔姬。”
　　瑞雅说到做到。
　　她提着剑，和玄冥告别后，朝着玄冥指引的方向独自一人跋涉而去。
　　走了没多久，薄伽和南多追了上来。
　　“走吧，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南多说道，“能不能改变，做了才知道。”
　　“说的没错。”薄伽说道，“我也不信特洛伊的推论，只要我们把祸端处理掉，带走祭司，等祭司大人长大后……长大后，应该就能想起我们。”
　　瑞雅翻越火山，魔窟近在眼前。
　　她的裙摆飘扬着，停在积雪没膝的山坡上。
　　“南多，薄伽……”瑞雅问道，“你们说，我们活着，是为了扮演角色而活，还是为了记忆而活？”
　　“肯定不是角色。”南多说道，“每个人都在无意识地活在神殿安排好的角色中，而我们挣脱了，所以如果让我来回答，我会说，至少我不是一个被安排好人生的角色，我活出了自己……哪怕……我仍然是个游戏角色。”
　　这话说出来有些伤感。
　　薄伽说道：“我也一样呢，但是……但是瑞雅，我相信祭司以后会想起的，就算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他还是他，等他长大后……”
　　“如果按照特洛伊所说，他的身上没有错误，那他根本就不会长大，也不会打开山海秘境，四处流浪……他永远也不会成为我们熟知的那个冬之祭司。”
　　小公主拔出了剑：“我不愿信，所以，我打算验证……”
　　“如果……世界愚弄我，我会烧了神殿，与三千世界同坠火海，让龙之息的火祭奠我的祭司，我的伙伴。”
　　瑞雅说完，扎好头发，昂首挺胸走进魔窟。
　　魔族的妖魔们第一次见这么胆大的人族，敢在风雪夜闯他们的魔窟。
　　他们一个个亮了獠牙，但小公主却面不改色，持剑问道：“玄蛰和魔姬呢？我要见他们。”
　　“你是谁？”
　　“我是瑞雅。”小公主说道，“冬之祭司的伙伴，你们的救世主，三千世界的唯一希望，若是听懂了，就给我让开道路，我要验证一件事。”
　　她说完这句话后，两旁的妖魔突然僵硬了，他们一动不动，保持着刚刚的姿态和神情，仿佛被瞬间冻僵的雕塑，整个魔窟静悄悄的。
　　薄伽惊讶道：“公主怎么做到的？”
　　南多低声道：“恐怕是神殿听到了……”
　　瑞雅挥舞着剑，龙之息为她引路。
　　瑞雅来到了魔窟的预言塔。
　　魔姬和玄蛰就在预言塔上，魔姬抱着一只水晶球，玄蛰就在她身旁站着，一脸似笑非笑。
　　他们也和魔窟中的众妖一样，僵化为了雕塑。
　　瑞雅走过去，拿起了那个预言球。
　　预言球慢慢被黑气笼罩，一片漆黑如同深渊。
　　南多和薄伽围了上来。
　　瑞雅问道：“你能通过这个与我对话，对吧？”
　　神殿的声音从深渊中传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咨……咨询……”
　　瑞雅问道：“这个世界中，祭司的角色，如果没有发生错误，会是什么结局？”
　　“根据程序设定。”深渊中的声音机械回答着她的问题，“玩家可操纵的角色有四位，妖皇玄蛰，预言家魔姬，地下城城主，以及勇者鸦羽。程序推荐玩家选择鸦羽，可达成以下结局……妖皇统治，人族灭绝。妖皇傀儡，魔姬勤王，统治各族。地下城城主分为，夺回王位局与重建地下城繁华，等待复仇局。鸦羽线为，两族合一，人魔混血魔武双修，登基成为鸦羽一世。”
　　“祭司……我问他的结局。”瑞雅重复道。
　　“搜索中……预言者祭司，重要NPC角色，雪魔玄冥与人族丹公主之子，人魔大战的导｀火｀索，存在于主剧情前半段，达成剧情，妖皇玄蛰线、魔姬线，被妖族所斩，爆发争端。地下城城主线、鸦羽线，被人族斩于阵前，爆发争端……”
　　瑞雅闭上了眼睛，她好久没有说话。
　　“如有疑问，请咨询……”
　　“通道在哪？”瑞雅睁开眼睛问道。
　　她脸色苍白，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深渊。
　　“选择……鸦羽线……可在皇宫寻找到通关通道。”
　　南多皱眉：“所以我们需要去寻找鸦羽吗？”
　　薄伽说道：“不……问题是，我们应该先救祭司才对！”
　　瑞雅举高了预言球。
　　她挑了下眉，松开手。
　　预言球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预言球碎裂的同时，魔窟的众妖魔苏醒过来。
　　瑞雅懒得给眼神，她转过身，召唤出丑龙修，直接下了命令。
　　“龙之息，烧了这里。”
　　魔窟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特洛伊和爱德华站在陡峭的山坡上，望着浓烟和火光，慢慢摇头。
　　特洛伊说道：“我想，她是得知真相了。”
　　“瑞雅脾气一向很暴躁。”
　　“不知道她会选择与神殿妥协找通道，还是等待他长大，试图扭转他的命运设定……真是残忍。”特洛伊说道。
　　瑞雅半边身子都被熏黑，头发也燎剩下半截。
　　可她的眼睛异常坚毅，甚至不见愤怒。
　　她带着吸血鬼和神偷走上雪坡，说道：“我和神殿闹掰了，去他的使命，我现在要我的伙伴，我的祭司！”
　　特洛伊行了个骑士礼，笑问：“好的，我的公主，那么您的决定是，偷婴儿抚养他长大吗？”
　　“你脑子锈掉了吗？”瑞雅说，“这里的他，并不是他。”
　　瑞雅指了指自己，又一个个点名：“特洛伊，爱德华，南多，薄伽……还有我瑞雅。”
　　她说：“我们都是挣脱了自己的命运设定，是所有世界中，错误的存在。所以，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她又指着远方。
　　“我的祭司，不在这里。”她说，“我要冒个险，不知你们愿不愿意与我同去。”
　　“你吩咐，公主殿下。”特洛伊说道。
　　“我要离开第七世界，回到我的国家。”瑞雅说，“和之前错误的祭司一样，拥有走出去的勇气和本领，一路西行，穿过万千边界，来到我的国家。”
　　她说：“我的祭司，一定在那里等我。”
　　“你确定？”爱德华说道，“你要放弃这个世界，甚至放弃解决黑墙，回你的国家碰运气？”
　　“不错。”瑞雅说道，“我没有耐心陪着神殿玩这种正确的游戏，拯救世界？没有祭司，我拯救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必要？为了让一群被神殿愚弄，被神殿设定一生的正确角色行尸走肉般活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无意义的生活吗？这种世界，谁想救谁去，我瑞雅，绝不救！”
　　她说完，将手放在身前，说道：“想去神殿的，可以去了。想与我同行，赌一把运气的，把手放过来吧。”
　　薄伽把手放了上去，南多也是。
　　接着，爱德华说：“实话说，我本来就没打算救世界，我只是无处可去，而跟着你有很有意思……”
　　他把手放了上来。
　　特洛伊缠满绷带的手也放了上去。
　　他说：“我有说明书，你们过边界的时候，肯定需要我。”
　　瑞雅笑了。
　　他们的手握为了拳头，高高举起。
　　瑞雅抽出剑，指着远方：“旅团的各位伙伴，继续前行，我们……去见祭司！”
　　一个都不能少。
　　最终站上神殿的，一个都不能少。
　　我的使命从来就不是拯救世界。
　　我的使命，是不停地冒险，打赌，一直走下去……和我的伙伴一起。
　　我们是错误，我们不是角色，我们的意识，要由自己支配。
　　祭司，你一定在。
　　我知道的。


第64章 龙之谷
　　祭司有意识时， 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熟悉的国度。
　　绿草晴空，肚子似酒桶一样的老国王，栗色卷发的王后。
　　这是瑞雅公主的母国。
　　“来自东方的神秘祭司。”国王开口， 呼唤他过来， “来为我的女儿占卜吧。”
　　祭司走上前去，为国王做预言。
　　这次，他并没有预言。
　　他只是把月华弦放了出来， 做了个漂亮的特效，欺骗过了国王和王后，之后，他说：“您的女儿会聪明且强大，拥有自己的主见，她独立又有力量， 尽管有些公主小脾气，但那无伤大雅。她拥有参悟智慧和宇宙的无上能力， 比任何人都要豁达且倔强。”
　　国王两只手指摸着胡子，不是很开心。
　　国王叹息：“听起来不是好事呢， 王后。”
　　王后点头，如线的细眉蹙起， 鲜艳的唇吐出略带担忧的问话：“那么，她长大后， 是否能够做一位贤良优雅的王后？”
　　“上天会赋予她， 最好的一切。而最好的……并非你们和我们心中所想的最好。”祭司说道，“总有一天， 她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拥有她在乎的所有，不再被世俗所禁锢，不再为庸人的不理解而苦恼。”
　　老国王耐着性子听完，让祭司退到一旁，招来了另一位预言家，为公主做预言。
　　另一位预言家说道：“尊贵的陛下，请允许我说出公主这可怕的未来，愿神能宽恕我看到的不幸。”
　　“你尽管说。”老国王忐忑道，“公主的命运会如何？”
　　“她将会被恶龙带走，关在龙之谷的高塔之上，那万丈悬崖将会锁住她，唯有寂寞长夜陪伴她，这真是可怕，她会在高塔上日日哭泣……”
　　祭司微微叹了口气。
　　这不是他的瑞雅。
　　王后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预言家啊，伟大的预言家，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解救公主，让她免于这场灾难吗？”
　　“尊敬的王后，您不必忧心。”这位预言家说道，“会有一位英勇的王子，带着他的长剑和无上的勇气，翻越高山，勇敢地同恶龙搏斗，他会解救公主，他未来的王后，七位健康孩子的母亲……”
　　王后又激动地哭泣了起来。
　　老国王也展开了笑颜。
　　“这是上天给勇敢者的奖励。”
　　“勇士会赢得公主的芳心，这是美好的爱情故事。”
　　祭司面无表情。
　　他在皇宫的后花园见到了“瑞雅”公主。
　　明明有着一样的脸，可祭司知道，这个“瑞雅”并不是他熟悉的瑞雅。
　　尽管这个瑞雅也不会系鞋带，有次，她带着一群贵族姑娘和女仆，与他擦身而过。
　　祭司注意到她的鞋带开了，但他半点都不想提醒，更别提俯身为她系鞋带了。
　　这位瑞雅公主踩到了自己的鞋带，摔倒了，她哭了起来。
　　“今天真是倒霉。”
　　女仆们说：“一定是这个神秘祭司。”
　　“他是个巫师，他会诅咒我们。”
　　于是，瑞雅公主跑到国王面前哭求国王将祭司赶出去。
　　“他是个裹着斗篷的巫师，他用那毒蛇般的眼睛注视着我，还用魔法解开了我的鞋带。”
　　王后听完，大惊失色：“天啊，这次解开的是鞋带，下次解开的，不知会是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
　　王后的话提醒了国王。
　　不久之后，祭司被这个国家的士兵们驱逐了。
　　祭司离开了皇宫，在龙之谷徘徊。
　　他每天都坐在高高的悬崖边，终于有一天，谷底突然绽开了蓝色的光芒，一条龙从谷底突然出现，飞到了天空，向田野和村庄牧场吐火。
　　以及，非常巧的，抓走了刚满十六岁，外出游玩的瑞雅公主。
　　祭司的猜想被印证了。
　　“龙之谷下面，是产生这个国家最原始的地方。”
　　就像第二世界的城堡墙，第三世界的魔法世，第四世界的天空之城……
　　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起源地。
　　它就类似于特洛伊所说的，人物创建之所，是神创造这个世界的地方。
　　龙抓走了瑞雅公主，将她锁在了高塔中，之后，恶龙就守在通往这里的唯一一座石桥旁，吐火。
　　不久之后，王子到了。
　　金发的王子手持宝剑和盾牌。
　　被击倒后不久，就会再原地“活”过来，直到打败巨龙。
　　公主从高塔的窗户中放下藤蔓。
　　王子爬上藤蔓，将公主抱下高塔。
　　不久之后，这个国家祝贺起了消灭恶龙的英雄，并且为勇士举行了婚礼。
　　祭司又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坐在悬崖旁的一个石头上时，他就像一个旁观者，这个世界的时间就会极大的浓缩在短短十分钟内。
　　他坐在石头上，看到了不同发色的王子前来拯救锁在高塔的公主，看见一头头龙从谷底突然诞生，突然喷火，之后在被王子们杀死。
　　似乎除了王子，这里的瑞雅公主和龙，都是不重要的存在。
　　公主们一次次的重复着自己的使命——作为奖励勇士的存在。
　　她们重复着她们的台词。
　　“我爱你。”
　　“你真的很勇敢！”
　　“我要嫁给你。”
　　女人，是男人们的战利品，是他们勇气的奖励。
　　这个世界会把最“高贵”的女人，奖励给完成勇者任务的男人。
　　你只要做得好，你就能赢得一个公主。
　　祭司看穿了这个世界的把戏。
　　他也看腻了。
　　他离开了石头，脚踩着这个国家的草地。
　　他又看到了另外一面的世界。
　　第六次诞生的瑞雅公主，依然是那个样子，她完美的演绎着自己的角色。
　　时间却正常了。
　　祭司用了两年时间，看她从十四岁，成长到十六岁，之后被龙带走。
　　祭司加入了王子的队伍，一路同行，去拯救那个瑞雅公主。
　　他用这种方法反复跟了三个轮回，得出了结论。
　　这个世界是自动运行的。
　　那些王子，会说同样的台词，会在同样的地方歇脚，甚至摔跤都在同一个地方，对战巨龙时，死亡的次数都一样。
　　祭司回到了那块游离在这个世界时间器之外的石头旁。
　　这次，他是真的承认了特洛伊的观点。
　　他们，都是游戏角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在旅行途中，遇到的那些伙伴，都是独一无二的。
　　错误使他们不同。
　　不同使他们觉醒。
　　觉醒使他们反抗。
　　反抗使他们独特。
　　祭司在这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的伙伴们。
　　祭司开始换角度思考。
　　“我在墙外！”
　　是的，他在墙外，而公主他们，在墙内。
　　祭司想明白后，走向了黑墙。
　　漫漫无尽头的黑暗结束后，他看到了墙后的世界。
　　七个世界已环成圈，第四世界的残骸到处飘荡，有的飘到他的面前，祭司发现，他们是一串串浮动的代码。
　　第三世界一团黑暗，黑暗中还显示着一行红色的字体。
　　“核心代码缺失，错误，请修复。”
　　祭司慢慢走进这个浮动的环。
　　世界一一从他眼前飘过，可他却进不去，也碰不到。
　　正在此时，他看到山海秘境中，多出了一道蓝色的代码光。
　　五串奇异的数字代码飞速划过，朝墙外飞去。
　　祭司见了，突然醒悟。
　　他转身跑向墙外。
　　穿过失重的黑墙后，他发疯一般跑向龙之谷。
　　龙之谷中红光冲天，他听到了滴滴的系统警报声。
　　“代码侵入，代码侵入，无法处理……”
　　祭司毫不犹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白色的斗篷如翅膀一般，被风飞走。
　　他跳入了血红色的龙之谷。
　　风声停歇之后，他张开眼睛，他的脚站在一个黑色的皮桥上。
　　他听到了伙伴们的声音。
　　“神殿应该不会再骗我们了，你都把她的神殿烧了一半，这个线路肯定是正确的，我闻着这空气，像是你的家乡，跟你身上的味道挺配的……”
　　祭司：“喂！”
　　另一边的几道虚晃的人影转过头来。
　　祭司吓了一跳。
　　尽管他能认出她的伙伴们，但现在，那些转过头看向他的伙伴，全都是蓝色的光影，浑身上下都是涌动的数字和符号。
　　“祭司吗？”
　　祭司听到了瑞雅的声音。
　　祭司说：“是我……你，不认得我了？”
　　“这谁能认出来，都长一个鬼样子。”矮一点的蓝色光影传出薄伽的声音，“谢天谢地，祭司在。”
　　特洛伊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嗯，是他，他的代码有错误。”
　　祭司跑过去，也不管是谁，一起给了拥抱。
　　六团光影抱在了一起。
　　瑞雅：“亲爱的，先说这是哪？”
　　爱德华的口癖终于传染了她。
　　祭司说道：“你的家乡，这里是龙之谷，是你和这个世界出生的地方。”
　　“果然是这样传送的！”南多说道，“我们走了招险棋，好在没有走错！”
　　“你们怎么来的？”祭司说道。
　　“我们被传送到了山海秘境，神殿想用一个假的你打发我。”瑞雅说道，“当然，被我识破了。我们原本想打开山海秘境找你，但没有找到开口的办法，所以我们把第七世界烧了，我自己做了妖皇，打开了宫殿，终于找到了神殿。”
　　“神殿让我们拯救世界。”南多说，“但瑞雅没有同意，她让神殿交出你。”
　　“神殿给了个密匙。”特洛伊说道，“也就是通道，我们在神殿管理的三千世界中，找到了通向这里的通道，输入了密匙……成功了。”
　　祭司：“神殿的目的是什么？”
　　瑞雅说道：“让我们与神见面。”
　　她说：“神殿的确是管理者，她管理着这里的每一个世界，现在有一多半的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也无法操纵，也就是神殿所说的，系统瘫痪。神殿挑选了我们，又计算出了最短最快捷的途径，也就是那七个世界，希望我们能以七个世界为桥，到神殿去，面神。”
　　“其实，神殿就在山海秘境，但必须通过一系列的激活才能找到密匙打开神殿。”特洛伊说，“那个密匙就是那枚龙蛋。”
　　“是修。”
　　南多：“没错，修跟着公主走完了七个世界，它其实是个记录修理器。”
　　“修收集七个世界的关键代码和密匙，打开了权限。”特洛伊说道，“让我们进入了神殿管理器。”
　　“现在，我们还要再回去。”
　　瑞雅说道：“不过，回去之前，我打算做件事。”
　　她看向悬崖高处。
　　祭司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了：“喂……”
　　瑞雅：“我总不能砸你的招牌，祭司大人。”
　　她束起长发，撕掉了过长的裙摆，系好鞋带，高举着剑。
　　“走吧，祭司当年为我做的预言，我来实现！”


第65章 星辰大海（完结章）
　　瑞雅观察了三次王子救公主戏码后， 拔出了剑。
　　“走吧。”
　　祭司问道：“你是打算就这么直截了当杀过去？”
　　“嗯。”瑞雅公主说，“我并非弑君者，我是他们的解放者。瑞雅公主的命运， 不应该无知无觉等待拯救， 在这种无聊的循环中重复。我会解救她，真正意义上的。”
　　战争打响了。
　　有过多次灭世经验的小公主和她的伙伴们，就像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日落时， 皇宫被火龙包围，小公主的剑放在了国王的脖子上。
　　王后抱着她的“瑞雅”公主，躲在国王的身后。
　　国王看到瑞雅的脸，呼喊道：“是女巫，是女巫！”
　　“你看，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他们一点进步都没有，反反复复就是女巫两个字。”
　　南多吐槽道：“你要知道， 骂你女巫已经很好听了，我们那个年代， 骂人类女性的花样更多，一不留神就要全员被骂， 你只能讨好骂人的，让他把你划分到好女人行列。”
　　瑞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国王躺在了地上。
　　和她长得一样的瑞雅哭着问她：“你是恶魔吗？”
　　“我不是。”瑞雅的剑扬起。
　　“这叫长大。”
　　她站在王座上， 剑上的血滴落，融入了火海。
　　瑞雅的双眸中映着跳跃的火苗， 说道：“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否定过去的自己……从征求父亲的认同，到反抗父亲，再到杀死父亲，真正的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才是完整的成长，今天我做到了。祭司，你的预言真的很准确。”
　　她之前还不成熟，面对这样的预言，极力的否认，企图让父亲继续宠爱自己。
　　如今，无人逼迫她，她自己走上了弑父的道路。
　　她来终结曾经被命运安排捉弄的自己，终结曾经荣耀的来源，她的父亲。
　　她不需要谁来定义她，她也不要有谁顶着她的名字，无止境地过着被拯救的日子。
　　她要结束这种悲剧。
　　结束他们身上名为角色的枷锁。
　　觉醒与反抗的勇气化为的烈火能焚烧这糟糕无趣的世界。
　　被夸奖的祭司微微欠身：“您的夸奖是我最大的荣幸，我的公主。”
　　瑞雅说道：“我知道我应该向神讨要什么了。”
　　她说：“让我们去见神吧。”
　　龙骨为梯，小公主向上攀爬。
　　她和她的伙伴爬了好久好久，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渐渐的，牛羊变作了光点，渐渐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光斑，可龙骨依然没有尽头。
　　祭司好奇道：“神殿说，这样可以看到神吗？”
　　“嗯。”瑞雅说道，“龙骨上储存了每个世界的阶梯代码，组成了通往神殿的阶梯，神殿之上，就是与神交流的光台，只不过，我们不一定碰到神。”
　　他们终于到达了神殿之上，蓝色的光波海洋之上，是黑色的穹顶。
　　祭司隐隐约约从那黑色的穹顶之上，看到了几个字。
　　……游戏大全，消毒大师。
　　“这就是光台吗？”
　　“没错。”瑞雅坐在龙骨上，仰望着那个黑幕。
　　祭司问：“我们在等什么？”
　　薄伽：“等神。”
　　祭司笑了一下，问了个问题：“神长什么样子？”
　　爱德华说：“应该不会是怪物吧，或许长着八条腿。”
　　南多嗨了一声：“一群小孩儿，一听就知道没有接触过哲学，人们幻想中的神大抵都是人的模样，那么反过来，能够创造出人的神，一定要是人的模样。不是有这么个说法吗？神也是根据他自己的模样创造的人，如果我们有狗有猫有牛羊，那么神的身边也一定有这些东西……”
　　瑞雅他们认真地听着。
　　南多说：“如果纵向比较的话，薄伽和特洛伊所处的社会，比我们都要更先进，所以我认为，神既然能创造出这样的世界，就证明他们的技术发展水平，起码是特洛伊那个时代的……”
　　几个人在这里等了很久。
　　天幕仍是一片漆黑。
　　瑞雅等的不耐烦了，说道：“早知道我就让神殿把话说完了。”
　　祭司都要疯了。
　　“神殿什么话没有说完？”
　　“神殿说，只有我们这些错误能够挣脱管理器的控制，乘着密匙阶梯去光台唤醒神，她交待了方法，然后我认为她接下来就要提要求了，就把她禁言了。”
　　“你如何把她禁言的？”祭司一头雾水。
　　“她是个方块。”瑞雅说道，“嗯，会说话的方块，她的背后有个静音键，我就按了。”
　　祭司：“……”
　　瑞雅：“应该有什么方法能够唤醒神……我们不能傻等。”
　　瑞雅擦亮剑，映亮了黑色的光台。
　　特洛伊说：“等等，我看到了一个东西，我想应该会有用。”
　　龙骨顺着他的指示，延伸到了那半透明的方块处。
　　特洛伊念道：“闹铃……三小时二十三分钟后提醒启动。”
　　薄伽说道：“等待三小时应该可以，三小时不算久。”
　　南多担忧道：“那可不一定，我们的三小时和他们的三小时应该不是一个规格。”
　　爱德华推测：“难道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祭司说道：“我们做个测试来验证吧。”
　　他数秒，数到六十，让特洛伊再次查看。
　　“仍然是三小时二十三分钟。”
　　祭司说：“我们这次再把时间拉长一点。”
　　他不疾不徐，数了一千。
　　特洛伊：“嗯，真是个不错的实验。仍然是三小时二十三分钟！”
　　瑞雅恼了：“这要等到地老天荒去吗？”
　　爱德华拍着大腿：“我说什么来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吧！！”
　　“提前叫醒！”瑞雅说。
　　特洛伊：“我更改不了，这可是神的技术。”
　　瑞雅焦急的转了三圈，说道：“那就烧坏它，让它发出警报！”
　　几轮龙之息下来后，瑞雅：“你们都来！我们聚集所有人的全部能力，一定能让这个东西响起来！”
　　----
　　凌晨五点。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睡姿奔放，她的手里拿着一块薄如纸的平板。
　　明天是周六，她可以睡到八点半再起床。
　　女孩儿正睡得香，平板突然亮了起来，啊呀呀呀的响了起来。
　　这是她设定的闹钟铃声。
　　女孩儿睁开沉重的眼皮，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捧着平板：“怎么了这是？几点了？”
　　本该显示时间的平板上，却出现了几个像素不一的小人儿。
　　女孩儿一愣。
　　“什么鬼？”
　　像素最差的，是一个穿着公主裙，握着红色长剑的卷发公主。
　　女孩儿有些懵。
　　她对这个人物有印象，勇士与恶龙中的公主，名叫Rhea，但她……没有剑吧？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女孩儿的眼睛睁大了，她也不困了。
　　“黑墙？病毒？”
　　她说：“不可能啊，我昨晚刚刚查杀过……不是，等等，你们……怎么来的？”
　　屏幕上的对话框层出不穷，女孩儿目不暇接看完了他们的冒险故事。
　　“原来如此，自动查杀系统。”女孩儿喃喃道，“我知道了，是AI引入……”
　　新研发的机器人自主系统可以使用了，她按照教程升级了平板，如果成功的话，她的平板就能成为自主管家，调节屋内空气湿度温度，叫她起床，自动打开窗帘，启动早餐机，为她安排新一天的课程……
　　但她记得，昨晚她的升级失败了。
　　女孩儿爬起来，将平板连上了桌面主机。
　　“出了点差错……”女孩儿说，“没想到我的平板没能智能，倒是让游戏中心管理器智能了……唔，等一等。”
　　她挠着头，大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有些开心地自言自语道：“果然伟大的发现，都来自于错误。我有了新的灵感……”
　　平板上的公主又弹出了对话框。
　　女孩儿扫了一眼。
　　公主问：“你修复好黑墙后，我们会去哪里？”
　　女孩儿愣了愣，挠着头皮：“是啊……我应该给你们安排个去处，再查杀版本不相容的问题。”
　　她的手指飞速整理着平板上的软件。
　　“我们想到未知的地方，继续旅行，我们想保持这样的自己，不再回到正确的角色中去。”
　　公主接连不断弹出对话框。
　　女孩儿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了好久，忽然笑了。
　　“你们一定很辛苦。”她说。
　　她的鼠标放在了一个自主性高的畅想游戏中。
　　“喂，要不要去冒险。”女孩儿问道，“探索浩瀚无边的大海和宇宙的那种？没有结局，放置游戏，自由度非常高。”
　　屏幕中的小人们聚在一起商量了起来。
　　最终，他们点了头。
　　公主又弹出了对话框：“我不愿再让自己的世界陷入重复。”
　　“觉醒真的可怕。”女孩儿由衷感叹，“你放心好了，那个游戏是给我两岁的表妹下载的。她现在已经不爱玩这样的游戏了，我会把这个游戏处理掉的，永久的。”
　　----
　　瑞雅驾驶着自由号战船。
　　他们漂泊在大海上，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祭司坐在船头边，白斗篷飘扬着。
　　特洛伊清扫着甲板，薄伽和爱德华争抢着望远镜，南多的脸上搭着一枚芭蕉叶，悠闲进入吸血鬼的补眠时间。
　　“我们即将到达第二个大陆。”祭司说道，“不过，和上一个一样，依然是未知。”
　　薄伽说：“我们还怕未知吗，祭司大人？”
　　祭司笑了起来。
　　爱德华说：“所有的未知，都是等待我们拆开的礼物盒。”
　　南多幽幽说道：“小心是潘多拉的魔盒。”
　　众人：“快闭嘴！”
　　瑞雅转动着船舵，迎着风，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说道：“未知，就是最乐观的情况。走吧，朋友们！”
　　王子打败恶龙，赢得公主的时代早已是过去式。
　　现在，完成拯救世界使命的公主，开始了她的新旅程。
　　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冒险，永远充满力量。
　　她无所畏惧，她荣耀满身。因为她手中有剑，身边有伙伴，脚下有路，未来，在前方。
　　瑞雅将头发束起，转头说道：“对了，先生们，还有一件事。”
　　她说：“从今天起，我不是瑞雅公主。”
　　“女王大人吗？”薄伽玩笑道。
　　瑞雅摇头，戴上海盗帽。
　　“请叫我，前行者，瑞雅。”
　　我们自由的征程，永远未知。
　　我们的目光所向，是星辰大海，是永恒的明天。
　　女孩儿的平板上，公主游戏永远的消失了。
　　而桌面上，有一个新开发的探索游戏。
　　有时，女孩儿点开它，会在漫游大陆和海洋，畅游星辰宇宙的时候，碰到那些像素不一的旅行团。
　　偶尔，女孩儿会用游戏中的角色同他们打招呼。
　　但更多的时候，她打开游戏，看到的只有茫茫海洋，和一只永远向前的船只。
　　她知道，那是她特殊的游戏伙伴，第一批觉醒自主意识的错误代码。
　　“愿你们的旅途没有终点，愿你们能找到世界的答案。”
　　女孩儿说道。
　　初代觉醒者的使命，是拯救，也是毁灭，它从错误开始，它永远在寻找真理的答案，他们的脚步永远不会停下。
　　前行，永远的前行。
　　披荆斩棘，剑在手，路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