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变成了前男友的表情包 作者:阿淳   文案:   跟前女友分手的第一千天,陆峪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把他拉黑的前女友。   手机屏幕上,一个软糯可爱的馒头团子从左上角跳到了右下角,脑袋上顶着一行惊慌失措的大字:   “陆哥哥,快救救我!”   他皱皱眉,脑子里冒出一堆绑架杀人案,虽然恨她恨的要死,还是打回去一行字,   “先别慌,告诉我你在哪,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三秒。   馒头团子在屏幕上留下三行宽面条泪:   “我在你的手机里,变成了你的表情包,我觉得我快死了。”   “......”   *   ——两个时空的交错爱情。   ——真.表情包的自救人生。   内容标签:女配 甜文 都市异闻   主角:池杉 ┃ 配角:陆峪 ┃ 其它:表情包   ================== 第1章   六月,考试周。   对于辗转于两个学院之间的双修狗来说,简直就是全靠咖啡吊命的劫难周。   但池杉今天复习的效率明显有些低下。   并不是因为单词忽然变得难记,也并非咖啡.因失去了效果。   而是——她对面坐着的那个男生,未免也太帅了一点。   剑眉,桃花眼,双眼皮的褶皱又深又漂亮。   五官棱角分明,手指修长白皙,连头发的弧度都弯的比别人好看。   他就穿一件黑色卫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戴着耳机看视频,勾的池杉硬生生把“active”写成了“attractive”。   她觉得这种帅哥来图书馆自习,根本就是犯罪。   为了避免自己明天的投资学真的不及格,池杉做了一个惊人的行为——   她抱起书......换了一张桌子。   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那个帅哥抬眸瞅了她一眼。   眼神淡淡的,姿态懒懒的,眉梢一挑都是潋滟波光。   池杉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路过一座金山。   但是金山不是自己的,考试成绩才是自己的。   为了学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迈腿离开,把这段“人生艳遇”彻底扼断于此。   .   “池杉,你今天去图书馆了吗?”   中午刚回到寝室,舍友光晞就迫不及待掀开床帘问她。   池杉有些奇怪地回答:“去了啊,怎么了?”   “那你看见陆峪了吗?”   “谁?”   “你不是辅修金融的吗,你居然不知道金融学院的镇院之宝?”   “大哥,金融学院在南何校区那边,我上的是双修班,不跟本院的学生一起上课的。”   “噢。”光晞明显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拿着手机给她看,“那我跟你说,喏,看见这个神仙了吗,是不是帅的惨绝人寰?但是我跟你说,真人比照片还帅一百倍!关键他跟你一样双修计算机,绩点居然还是专业第一,可不可怕?你就说可不可怕!而且更可怕的是,《神图》这个游戏,都火出圈了,我跟你说,居然也他妈是陆峪跟他的团队搞出来的,简直了......”   池杉看向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背景是黑板和幻灯片,一个男生正站在讲台上,穿一身黑色卫衣,对着话筒,似乎是在发表什么pre。   照片拍的有些糊,像素一般,五官看的不是太清晰,但依稀可见一个轮廓。   跟今天上午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帅哥简直一模一样。   光晞还在激动地讲述这位金融大佬的传奇人生,最后期待地望向她:“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今天在图书馆,看见陆峪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今天在图书馆的?”   “朋友圈里刷到的啊,而且班群里都在说呢,你没看吗?对了,朋友圈里还有目击者说,他对面本来坐了个女生,但那个女生后来居然换座位了!天哪,这得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仙姑道婆啊,居然可以对这样的美色产生逆反心理.......”   ......池杉想那个仙姑道婆应该就是她自己。   为了期末考试而对这样的美色产生逆反心理。   天哪,这是什么伟大的学习精神?   她瞬间被自己感动了。   光晞还在惋惜道:“唉,你说你怎么就没凑巧坐在他对面呢,好歹你也是我们学院之光,院花院草坐一块,那得多养眼。”   “......”   池杉默默地闭上了嘴。   .   刚上床准备午休的时候,另一位室友突然回来了,收拾东西的声音略吵,池杉睡不着,就顺手翻了一下朋友圈。   果然,朋友圈已经出现十来条跟那个陆峪有关的转发和原创了。   她就又顺手看了看那些推送,最后从满篇的溢美之词中总结出这位镇院之宝金融之神的几个特点:   帅,很帅。神秘,很神秘。大佬,超级大佬。   但是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上午自习时无意间同了个桌,这种学神,几乎不可能和她的生活有什么接触。   室友收拾完东西了,生活已经被学习和游戏塞满没有时间再去追星的池杉同学放下手机,心平气和地闭眼睡觉。   而且大概是最近复习的太累,她很快就睡着了。   思绪陷入沉沉的黑暗,最后又醒于沉沉的黑暗。   她睁开眼睛,想要翻身起床,但翻到一半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罩在一个玻璃罩里?!!   这个玻璃罩长的很奇特,是长方体的。   背后漆黑一片,面前却十分明亮,罩子上还画着类似于微信界面的那种聊天框,聊天框备注的字是反的,池杉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发现写的是:前女友。   这是谁把她搞进来的?   考试周玩这种恶作剧,是嫌自己活太长了是不是?!   她气的要命,伸手就去推玻璃,但伸到一半,整个人又彻底僵住。   妈耶,她她的手变、变、变畸形了!   就是......该怎么形容,变得非常白,非常短,非常光滑,很像是那种3D动漫里的质感。   并且她还,没有了腿。   哇!   是真的没有了腿!!!!!   半分钟之后,池杉终于摸遍了自己的新身体。   很显然,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白白胖胖的馒头。   一只没有腿的馒头。   不对,是一只长出了脸和手的馒头。   她就这样被罩在一个玻璃罩里,透过玻璃罩,还能看见外面亮堂的天花板,她想动,却只能在玻璃罩里跳来跳去,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压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像是什么魔幻电影,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巫婆施了咒,成为一只绝望的馒头。   ......是梦。   没错就是梦。   虽然捏自己很痛但是——肯定是梦。   池杉顽强地自我麻痹着。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所处的玻璃罩好像被人拿起来了。   罩外的景色天翻地覆,她从中间“咘——”地滑到最下方,刚好砸在聊天界面输入框的上面,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   玻璃罩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剑眉,桃花眼,双眼皮的褶皱又深又漂亮。   五官棱角分明,手指修长白皙,连头发的弧度都弯的比别人好看。   很眼熟的一个人。   ——分明就是上午在图书馆遇见过的陆峪啊!   但是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这个陆峪,比起今天上午那个似乎更加成熟一点。   而且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因为距离太近,池杉甚至还能看见他肌肉的线条和纹理。   一颗水珠从发梢落下,滴落在锁骨处,又慢慢滑过胸口,落入腹肌,一直往下......   池杉咽了咽口水。   男人蹙着眉,盯着玻璃罩,眼神里的情绪让人看不太懂。   半晌,他嗤笑一声:“哟,死了三年,还会给老子发微信了。”   什么?   微信?   池杉刚想做什么,就看见眼前的男人嘲讽地勾了勾唇,而后一抬手,直接把她,哦,不对,直接把玻璃罩丢到了床上。   她随着玻璃罩翻滚几圈,最后停下来时,眼前的场景又变成了装着豪华吊灯的天花板。   池杉急了,开始在玻璃罩里疯狂跳动。   “陆峪!”   “陆同学!”   “陆兄弟!”   “陆大王!”   池杉发不出声音,但她突然发现,自己脑袋上方居然冒出了一个透明的泡泡,里面就写着自己想喊出来的话,仿佛什么连接思维的高级笔触。   她已经顾不上这究竟是不是梦了,哪怕是在梦里,她也得搞清楚自己他妈为什么会做这么奇葩的梦吧!   馒头团子在罩子内蹦来蹦去,透明泡泡里冒出一大堆充满感叹号的文字呐喊,如果这时有人拿手机录个屏,说不定还能搞出一段网红短视频,名字就叫:《一只表情包的狂嗨》。   就在池杉蹦的都快没有力气之时,陆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忽然又捡起了床上的玻璃罩。   男人眯着眼,抬起手指正打算敲,但又一下子顿住。   视线凝了凝。   他看见刚刚还呆在聊天框左下方的那只表情包,忽然就从屏幕的左上角跳到了右下角,脑袋上还顶着一行惊慌失措的大字:   “陆哥哥!”   然后隔了半秒。   它似乎是卡了一下,那行大字变成了:“快救救我!”   哟。   这还是个高级GIF呢。   陆峪本来没打算搭理这位没良心的前女友。   但是池杉自从跟他分手后,一直就没主动联系过他,哪怕偶尔在什么宴会上碰到,也尽量能避则避,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今天忽然给他发微信,如果不是恶作剧,就是真的出现了不得已的情况。   恶作剧......以池杉的性格,应该不至于。   他皱皱眉,脑子里冒出一堆绑架杀人案,虽然恨她恨得要死,还是忍气吞声地打回去一行字:“先别慌,告诉我你在哪,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三秒。   对方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但那只表情包忽然在屏幕上留下三条宽面条泪。   脑门上的大字已经变成了惨兮兮的奶黄色:   “我在你的手机里。”   “变成了你的表情包。”   “我觉得我快死了。”   ......   艹   这他妈又是什么路数的智能病毒? 第2章   陆峪拿着自己的手机去做了一个高级检测。   事实上,他自己就是玩这方面的,清算起手机程序起来简直不要太顺手。   不过这一回,由于这个病毒还比较高级,陆总在工作室里整整搞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他发现——   他的手机健康的很,什么毛病都没有,甚至连垃圾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男人蹙眉坐在办公椅上,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依然是微信界面,他失联了三年的前女友的聊天框。   那只馒头团子在屏幕上肆意地荡来荡去,脑门上方的字以一种不可能手打出来的速度转换着。   “呜呜呜呜呜你相信我啊我本来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我也很难过难过的快死了TT”   “你要是不相信你把我交给我的爸爸妈妈好吗?”   “我们家很有钱我爸爸妈妈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钱做补偿的你就当你卖出去一个手机好不好?!”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呜呜呜呜呜!”   “十万?”   “二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   陆峪觉得,如果真的有人拿这种层次的病毒来玩儿他,他应该感到荣幸。   男人靠着椅背,眯着眼睛瞅着屏幕上的馒头,终于开了口:“你——说本来你是个人?”   疯狂闪动的字停下来。   馒头团子扒拉着屏幕,眼睛里还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变成了一个表情包?”   它再次用力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呜呜呜呜呜......”   大概这个问题真的让它太伤心了,它开始哗啦啦地流眼泪,那眼泪成条状,一下子就铺满了整个“地面”,然后水平面逐渐升高、升高。   馒头团子止住哭泣,惊慌失措地看着淹到自己脖颈上的泪海,有些崩溃。   “怎、怎么办,我要被我自己淹死了!”   它顿了一会儿,左顾右盼了几秒后,忽然指向下方的一个点,期期艾艾:“陆峪,你能把这个口开开吗?我感觉它好像、好像能排水。”   陆峪看向它手指的方向。   发现是耳机的插口。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这只表情包恳求的目光中,伸手把耳机给拔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屏幕上的水平面,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降低,最后彻底消失于耳机孔的上方。   馒头团子松了口气,感恩道:“谢谢你。”   陆峪想。   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他手机疯了。   ......   半个小时后。   一人一机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开始商量正事儿。   陆总在手机后搭了个支架,竖在桌面上。   然后靠着椅背,开始人口普查。   “既然你说你本来是个人,那么,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把家庭情况和个人成长经历报一遍。”   “为什么要说这些?”   “那不然你说你是个人你就是个人了吗,我得确认清楚。”   “......那我跟你说了之后,你会把我还给我爸爸妈妈吗?”   “你先说,我看情况。”   池杉刚才是因为刚经历这种诡异而玄幻的突发状况,脑子一时间被吓傻了,所以根本分不出空间去思考别的事儿,一心只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恢复原状。   现在缓过来之后,她的智商也跟着回来了,犹豫了一下,脑袋上方就冒出一行字:   “那你保证,你不会把我交给什么研究所的哦?”   “看情况吧。”   池杉急了:“怎么能看情况呢!陆大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只要把我还给我爸爸妈妈,然后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不就好了吗!我......”   男人依旧眯了眯眼:“馒头团,这,是我的手机。”   “而你呆在我手机里,你现在的所有权在我身上,我让你生,你就能生,我想让你死,只要往水里一丢,你就会跟这支手机一起升天。”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屏幕上的耳朵,语气淡淡:“所以你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向上天祷告我良心发现能够顺手帮你一把,但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明白吗?”   馒头团子在屏幕上发了会儿愣,扑通躺下来,从左下角滑溜到右下角,肚皮上冒出三个沮丧的大字:“明白了。”   而后过了两秒,它又不甘心地做最后挣扎:“但是、但是如果你真的把我交给什么研究所的话,我就和他们说,我是你搞成这样的,让你也被抓进去!”   陆峪平静地看着它。   没有说话。   池杉只能像个不倒翁一样重新站起来,乖乖巧巧地回答:   “我叫池杉。今年十九岁。在A大读书。本专业是日语,双修金融。我的学号是1314562。我家住在S市景和区南常西路1025弄43号。我小学是......”   她像个小朋友背课文一样把自己的个人信息列在脑门上,从小学列到大学,列了好一会儿。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馒头团子老老实实地揪着手,“或者你还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吧。”   陆峪依旧平静地看着它。   沉默了半分钟,他开口道:“你说的什么玩意儿?有本事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说我叫池杉!今年十九岁......”   “你叫池杉?”   池杉点点头:“是啊,”   “池杉今年十九岁?”   “......虚岁二十了。”   陆峪笑了:“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馒头团子的脑门上冒出几个井字。   “你是鱼的记忆吗?!我已经说了两遍啦!”   男人伸出手,把手机给推到在桌面上。   池杉哐当往后摔,磕着头,脑袋上方情不自禁跳出“哎呦”两个大字。   “你老实呆着。”他说,“让老子先缕缕。”   ......   好。   假设这只馒头团子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首先,它就是从一个人变成这样的,至于原因是什么,它自己也不知道。   其次,它作为人的时候,名字叫池杉,大学信息和家庭住址跟他前女友都一模一样,那么姑且可以认为这个池杉,就是他前女友池杉。   最后,她说自己今年十九岁。   而池杉今年周岁二十四了。   所以总结起来也就是——   他前女友池杉,从五年前穿越到了他手机里,还变成了一个表情包。   ......   他把总结出来的信息一字不改地告诉它,然后平静地问:“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这些屁话吗?”   对方明显也呆住了。   但呆住的原因最主要是:   “什么?!你说我是你前女友?”   它脑袋上方那个框框里的文字渐渐消失,而后闪下一道晴天霹雳。   配合着它呆滞的表情,简直不能更形象。   池杉连思路都磕巴了:“我、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男人敲着桌面,漫不经心:“你不是说你才十九么。”   十九岁。   那时候的池杉还没有在陆峪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象。   别说前女友了,他们连恋爱都没开始谈。   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   “你说我是从五年前穿越来的?!!”   这表情包终于反应过来了。   陆峪斜眼看它:“这就得问你自己了。”   池杉抱着胖胖的自己凝眉沉思了一会儿。   最后干脆放弃:“算了,先不管这个了,现在更要紧的事情是,”   她晃晃脑袋:“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我爸爸妈妈?”   池杉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总不至于这么残忍,让她后半辈子就被框死在一只手机了吧。   那么不管是去找得道高僧,还是去寻神婆道士,找回肉体都是有可能的。   前提是,得把她放在能够信任的人手里。   而眼前这个自称是她前男友的帅哥,显然不可信任。   池杉现在迫切地、焦急地,想回到家中,和爸爸妈妈好好哭一场。   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只有爸爸妈妈是一定爱她,会倾尽全力帮她的。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但是——   “你在想什么呢。”   眼前的男人嘲讽地勾了勾唇,“你早就没爸妈了。”   “你说什么?”   池杉心一窒,“我爸爸妈妈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儿。”   男人的眼睛漆黑,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他们好的很,只是不是你爸爸妈妈了。”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是我爸爸妈妈?他们......”   冒到一半的字夏然而止。   手机屏幕忽然黑了。   陆峪怔了怔,伸手重新按亮解锁。   熟悉的微信聊天界面重新出现在眼前,但是那只表情包却不见了。   整个界面空空白白,干干净净,什么消息也没有。   他拧起眉毛,沉思片刻,发了一个“?”过去。   没发出去。   “前女友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陆峪黑了脸。   好半晌,他握着手机,发出低低的一声冷笑。 第3章   如果有人问池杉穿越是什么感觉。   池杉一定会告诉他:先是地动山摇,而后耳边一道惊雷乍响,再一睁眼,你就穿越了。   女生茫然地坐在床上,床帘已经被拉开了,金叶子正在下方抱臂催促:“都五点了,快起来收拾去吃饭了,晚上的课老师划重点呢。”   池杉愣了几秒钟,而后垂头去看自己。   身上还穿着睡裙,两条腿细细长长的,搭在被子上,因为灰色的布料而被衬的越发白皙。   她伸出手去,用力捏了捏。   腿上立马出现一个红红的印记,还很疼。   金叶子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池杉眨了一下眼睛,戳着自己的腿:“我又有脚了?”   “你什么时候没脚过吗?”金叶子哭笑不得,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杉妹,你是不是做梦做糊涂了?”   ......是梦吗?   是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吧。   可是如果不是梦的话......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那个玻璃罩。   没有腿的自己。   还有五年后的陆峪。   ......   在金叶子的催促下,池杉来不及细想,只能换好衣服下床,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背着书包去吃晚饭。   “你也真是能睡。”   金叶子一边打饭一边吐槽她,“下午两点我过来敲门的时候,赵光晞就说你在睡觉,结果我五点钟过来,你还在睡觉,你不会是从两点一直睡到五点吧?”   其实是从十二点一直睡到五点。   但是池杉没敢说。   她把餐盘端到位置上,开始沉思起自己今天诡异的人生。   首先,她上午在图书馆自习时,碰见了陆峪。   然后下午睡觉时,她就梦见了陆峪。   ——这不稀奇,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也不是真的清心寡欲到可以对陆峪那种程度的帅哥毫不心动。   然后,在梦中,她变成了陆峪手机里的表情包,还是五年后的陆峪手机。   ——这也可以解释,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但是,她为什么会一睡就睡一整个下午?   这不符合她的生物钟啊。   女生蹙紧了眉头,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着白饭。   金叶子在对面举起手机,问她:“池杉,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坐陆峪对面自习来着?”   池杉被问回了神:“你怎么知道?”   “在朋友圈看见照片了。”   她指着屏幕上的图片,“你身上这衣服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买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事实上,照片拍的挺模糊,池杉还背对着镜头。   除了金叶子这样知道内情又火眼金睛的重症八卦患者,其他人应该是认不出来她。   池杉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为啥要换座位?”金叶子表示不理解,“陆峪那样的帅哥,坐面前多赏心悦目啊,你居然还换走了,这是什么心理?”   什么心理啊......   池杉当然不好意思回答是怕自己被美色所惑导致考试不及格。   只能含糊不清地敷衍道:“他的卫衣太难看了,影响我复习的心情。”   “他的卫衣不就黑的吗,怎么难看了?”   “上面有一只猫爪印。”   “然后呢?”   “感觉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似的,很晦气。”   “......”   金叶子默默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她们没注意的是,在她们走后,之前一直坐在池杉身后的一个男生也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穿着黑色卫衣,帽子兜头,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角。   卫衣胸口处还有一只猫爪印。   ......   .   今天晚上上的是中级会计,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双修班的缘故,老师要求放的很松,期末考前的最后一节课,基本上就在给他们划重点。   重点甚至详细到哪一课哪一节的哪一个段落,最后还告诉了他们最后两道论述题的题目。   金叶子抱着书感叹道:“要是典庆兄也能这样善解人意就太好了。”   典庆兄,全民王典庆,是上经济学中微课的老师,上课上的非常复杂,且坚决不划重点,每一届的挂科率都居高不下。   池杉今天上午在图书馆复习的,就是这门中微。   她本来还想再复习一个下午的,但是莫名其妙就睡过去了,没办法只能打算今天晚上回寝室后再熬夜苦读。   上课上到一半,用来做笔记的平板忽然没电了,池杉从包里翻出充电线,却找不到可以插的插头。   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自己前面那排的男生身上。   男生的桌子上摆了一台电脑,电脑的充电线连着地上的插座,而插座插在教室后墙唯一的插头上。   教学楼是没有公用的插座的,所以这应该是这位同学自己带来的。   池杉非常想向他借。   但男生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帽子盖住了整个脑袋,看上去睡得很香的样子。   她又觉得自己就这样叫醒他实在是不道德。   正当池杉百般犹豫之时,那个男生忽然醒了。   懒洋洋地直起身,打开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然后戴上耳机,开始看电影。   池杉瞅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上午陆峪在看的那部科幻片。   这科幻片是很多年前的老片子了,怎么现在又开始复热了吗?   女生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兜着卫衣帽的男生转过头来。   “同学你好,那个,我的平板没电了,请问可不可以借......”   后半句话忽然卡在喉咙里。   池杉瞪大了眼睛。   ——剑眉,桃花眼,双眼皮的褶皱又深又漂亮。   五官棱角分明,皮肤白皙,此刻正漫不经心地瞅着她,眼里还带几分懒洋洋的困倦。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   这个人分明就是......陆峪。   究竟是什么缘分,一天能在不同的地方遇见三次......哦,不对,做梦不算的话,应该是两次。   但是就两次也很稀奇好不好。   更何况两次都刚刚好坐在她前面。   男生挑着眉,语气懒散:“有事儿吗?”   “我......想借一下你的插座。”   “为什么?”   “我平板没电了。”池杉总算是回过神来,眨眨眼,很有礼貌地问:“那个,周围也找不到别的插头,能不能借你的插座充个电?”   一般来说,这种要求,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拒绝的。   反正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就当结个善缘嘛。   但是没想到,对方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气定神闲道:“不行。”   “哦,谢谢......嗯?”   错愕之下,池杉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的衣服太丑了。”   男生懒洋洋的挑着眉,桃花眼里看不出丝毫波澜,语气也不紧不慢:“你看,这猫爪子多像被人踩了一脚啊,太晦气了,所以不适合借给别人插座。”   “......”   池杉终于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人又为什么要谨言慎行。   防的就是这种锱铢必较且热爱打击报复的狠人。   此刻,陆峪同学已经转回去了。   他们这个教室很大,但人比较少,而且因为今天这节课是划重点课,所以大家都往前面挤了。   这也就导致,一位校园明星光明正大地坐在位置上看电影,却几乎没有人发现他。   除了池杉。   金叶子此刻还在上厕所中,池杉周围就只有一个陆峪,她自己气了自己半天,最后只能忍痛接受了不能给平板充电的残酷现实。   她主要是来上课之前太匆忙了,一下子没找着课本,就干脆先用平板上的电子书来做笔记。   现在平板没电了,考试重点也就跟着没法儿划了。   池杉正打算把金叶子的课本先扒拉过来先记了再说时,手机忽然在桌面上亮起来。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咦,爸爸妈妈都有她的课表的呀,在她上课的时候,他们从来都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起身到教室外接电话。   正因为爸爸妈妈知道她的课表,所以现在这个时间还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喂,妈妈?”   “囡囡啊。”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而后才慢慢道,“你明天有没有空,能回家来一趟不?”   “我明天要期末考欸。”   池杉很疑惑,“妈妈,怎么了吗?”   “你有考试啊......哦,那也没事,那爸爸妈妈来看看你也行。”   “为什么突然要来看我?妈妈,是出了什么事吗?你直接告诉我吧,我考试上午就考完了,下午和后天都没课,要是真的很要紧的话,我也可以回来的。”   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妈妈?”   “是这样的......”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复杂,“前几天,有个叫倪璇的姑娘来到我们家,她说......”   “她说什么?”   “她说,小时候在医院,你和她被护士抱错了。”   池杉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那里。   “妈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和你爸爸一开始也不信的,但是璇璇坚持,我们就带她去做了个亲子鉴定。然后......鉴定结果出来,她确实是我们家的亲生的女儿。”   璇璇。   亲生女儿。   一点缓冲和铺垫都没有,忽然就冒出这么一段话,把池杉都给说懵了。   她茫然地握着手机:“那我呢?”   “妈妈也不知道,如果真是抱错了的话,你就应该是那家人的孩子......但是、但是也不一定,所以囡囡啊,你明天要是有空,就回家来,我们再看看,看看是不是......”抱错了。   最后三个字,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池杉已经意会到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挂的电话,只记得怔怔然应了一声,就条件反射地打开手机开始订机票,好似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   ......太搞笑了吧。   这种情节,不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吗。   或者是不是其实现在,她压根就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第4章   池杉一夜未睡。   她抱着中微的书,到图书馆的24小时自习室,通宵复习了一夜。   但实际上,她根本复习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妈妈打电话给她说的那些话。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怎么会抱错了呢。   怎么可能是抱错了呢。   她的血型和爸爸妈妈一样,都是O型的。   她遗传了妈妈的白皮肤,爸爸的双眼皮和高鼻梁,她的瞳色是浅褐色的,这随了奶奶。   从小到大,家里的亲戚长辈们都说,她挑净了爸爸妈妈的优点,池尹两家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里,就没有比她还会长的。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是被抱错了的呢?   池杉盯着课本上的长期边际成本曲线图,一直盯到天蒙蒙亮,也没有翻过一页。   直到金叶子给她发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早饭然后去考场时,她才揉揉眼睛,抱着书从座位上起来,回复了一个“好”字。   她回了趟宿舍,室友们都还没起床,不过金叶子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捧着本书念念有词,大概还在临时抱佛脚。   池杉随意洗漱了一下,就带着考试用具和金叶子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你不会一个晚上都没睡一直在复习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早上从外面回来的啊,不过你皮肤是真好,怎么整天熬夜居然也不长痘呢?”   ......是啊。   她皮肤好也是遗传妈妈的。   从小就没长过青春痘,跟妈妈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恍恍惚惚的,不要告诉我是现在开始犯困了吧?”   “没事。”池杉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就是担心等会儿的考试。”   “唉,我也担心,不过我跟你要求不一样,我不求高分,能过就行。呜,上帝保佑,能过就行。”   ......   上午这场之前担心了很久的考试,池杉是心不在焉考完的。   她压根就没去思考题目究竟难不难,只是机械般地写着答案,写完了之后也没检查,直接就交上了讲台,而后顶着一教室人钦佩的目光,匆匆忙忙跑回寝室收拾行李。   “咦,池杉,你回来了啊?怎么样,考试难不难?”   室友惊奇地问。   “......还行吧。”   其实已经忘光了。别说题目难不难了,她连自己写了什么都完全不记得了。   “那就好。”室友打了个哈欠,从床上下来,又困惑道,“不过你收拾行李干什么?你不是还要两周考试才考完吗?”   “家里出了点事,需要临时回去一趟。对了,这是高数的笔记,等甘雨回来了,你帮我给一下她行吗?”   “哦,好的,我会给她的,你就放心回家吧。”   ......   池杉回家了。   坐的飞机头等舱,是爸爸帮她买的机票,从下午两点直接改成了中午十二点。   说是家里什么都有,让她不用收拾行李,随便带个手机回家就好。   池杉蜷缩在飞机座椅上,看着窗外厚重的云层,忽然在想: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坐头等舱了?   毕竟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思考过“如果自己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她的人生规划,就是在国内读完大学,然后出国读研,一边上学一边环游世界,再慢慢寻找自己感兴趣的职业。   至于什么出国留学的学费、环游世界的经费、做一个无业游民的生活费......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要从哪里来,她压根就没有担心过。   毕竟她是个富二代。   一个挺富有的富二代。   池杉的爹,经营着一家上市安保公司,从一个初中学历的小帮工,一步步做到如今的资产,可谓是白手起家的典范。   池杉的母亲呢,出身于艺术世家,年轻时,也是有名的舞蹈演员,只是嫁人之后又很快有了孩子,才慢慢回归普通生活。   池杉家就在S市有名的富人区内,精致的别墅,大大的草坪,还有非富即贵的邻居。   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作为独生女,受尽了宠爱。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已经成了习惯的一切,竟然压根不是自己的。   .   飞机很快落地,池父专门派了司机去机场接她。   池杉拖着行李箱一进家门,就发现爸爸妈妈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很眼熟的女孩儿。   那女孩身材瘦削,皮肤偏黑,但是五官很漂亮,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带着几分独特的倔强。   “我......我好像见过你。”   池杉迟疑地开口。   女孩点了点头,直视着她:“我叫倪璇,跟池学姐你是同一个学院同一个专业的,就比你低一届。”   ......哦,她想起来了。   之前开新生欢迎会的时候,她在台上主持,互动环节就抽到过这个叫倪璇的学妹。   池杉记得,当时她非常害羞,站在台上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不敢说,和现在落落大方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杉杉,你回来啦。”   母亲冲她招手,尴尬地笑了一下,“真是对不起啊,在你期末考试这么忙的时候,还把你叫回来。”   不管是语气,神态,还是措辞,都是让池杉出乎意料的客气。   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确定了池杉已经不是她亲生女儿了一样。   她的眼眶情不自禁热了一下,而后很快控制住,走上前去:“没事儿,反正我这几天都没课,妈妈,你能先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怎么回事啊。   其实很简单。   但池母迟疑着,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客厅里寂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个叫倪璇的女孩抬头看着她,声音清亮:“我给你讲吧。”   .   故事的开始,要追溯回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两个孕妇要生产时,刚好撞到了一块儿。   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同时出生,还都是女孩儿,也不知怎么的,医院就给搞混了。   于是富人家的小姐成了普通教书匠的孩子,五岁时,父母就离异了,家里全靠体弱的母亲勉力支撑,生活困苦。   而穷人家的女儿却成了千金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活的像个小公主。   直到她们二十岁这一年,倪璇的母亲生了重病,弥留之际,她终于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倪璇。   原来在倪璇五岁时,倪父就因为怀疑妻子出轨而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表明,倪璇确实不是他的女儿,愤怒之下,他就和倪母离婚了。   倪母又是委屈又是惊疑,仔细查探了好久才发现,原来倪璇根本就是小时候抱错了的,她的亲生女儿,已经成为了知名富商的独生女。   她不舍得让亲生女儿回来受苦,就只能昧着良心瞒下了这件事,一直把倪璇抚养到大,直到临死之际,才愧疚地说成真相。   于是,倪璇上门来寻自己的亲生父母。   而亲子鉴定的结果也表示,她确实就是池家的亲生女儿。   现在唯一只差最后一个验证环节:鉴定池杉和池家的血缘关系。   池父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等到倪璇条理有序地把这个故事说完,才从沙发上站起身,揉了揉眉心,一副很疲倦的样子,也不去看池杉:“走吧,你过几天还有考试,现在抓紧先去把亲子鉴定给做了吧。”   池母叹了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挽着倪璇的胳膊,抬眸温和地看着池杉:“杉杉,你放心,不管结果怎么样,妈妈养了你二十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池父皱着眉,低斥道,“一切都等结果出来再说。”   事实上,池杉忽然就觉得,根本都不用等结果出来了。   因为爸爸妈妈的态度已经变化的非常明显。   一路上,妈妈一直挽着倪璇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带着浓浓的愧疚:“璇璇,你也太瘦了。”   倪璇笑了笑:“我从小就是这样的,我妈......倪阿姨说,是因为我小时候因为吃坏东西了生过一场大病,从那之后,消化就变得不太好了。”   “没事。”妈妈几乎要落下泪来,“等明天,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找最好的医生,我们好好养养,一定能养回来的。”   爸爸也叹着气:“璇璇,这些年......苦了你了。”   池杉默不作声地缩在位置上,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到现在都还没办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但是周围人的态度变化的太快,爸爸看着她的眼神中甚至已经带上了几分恨意,导致她不敢表现出一点惊惶和错愕,只能咬着唇,沉默地接受着这一夜间天翻地覆的世界。   从家到鉴定机构,并不算太远,工作人员取了池杉和池父池母的几根头发,倪璇也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就装着她养母的头发。   池父要了加急,但是再急当日也不能出结果,池杉坐在回家的车上,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很多“证据”。   对啊。   妈妈是舞蹈家,可是自己没有半点舞蹈天赋,小时候每次去上舞蹈课都像是在受难,老是让妈妈叹着气戳脑门。   爸爸非常有做生意的天赋,可是她高中学的最差的就是政治课中的经济知识,尽管大学听家里人的话双修了金融,也还是修的很费力。   爸爸一米八五,妈妈一米七三,照理说,自己应该很高,但哪怕是从小天天灌牛奶,她顶天了也只有一□□。   妈妈最讨厌芒果的味道,而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芒果,爸爸妈妈都爱吃虾吃螃蟹,她却偏偏只对海鲜过敏。   ......还有好多好多。   女生垂下眼眸,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上面有一串玉镯,是妈妈送给她的成年礼,专门送去庙里开过光的,当时,寺里的老主持说,她面相好,眼睛通透,是福缘深厚之人,家里人听了都特别高兴。   现在看来......老主持说的没错。   她鸠占鹊巢,在池家呆了那么多年,锦衣玉食地长大,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和倪璇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当然是福缘深厚了。   虽然,现在亲子鉴定的结果还没出来。   但是就和池父池母一样,池杉在心里,已经给这段亲子关系判了死刑。   其实她也是看过蓝色生死恋的。   她记得她当时看的时候,站的是女配,甚至还一度因为芯爱的可怜很讨厌恩熙。   而现在,相同的事情居然荒唐地发现在了自己身上,该怎么办呢?   讨厌自己吗?   池杉忽然迷茫了。 第5章   亲子鉴定的结果最早也要隔天才能出。   池杉暂时没有回学校,因为爸爸说,结果出来之后,说不定还要抓紧弄户口什么的,她人在会比较方便。   于是池杉请了最后两节金融课的假,请假理由是:突生急病。   不然她还能怎么说呢?   ——我爸妈发现我可能不是亲生的所以急着把我叫回家去做亲子鉴定?   那还不如突生急病这个理由更可信一点。   池杉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   因为睡不着,她干脆披了件外套起来写论文。   今天刚好是月中,夜空中月光皎洁,寄托了人们无限遐思与期望。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家里只有她和阿姨在,爸爸妈妈带着倪璇去爷爷奶奶家“认亲”去了。   在认回倪璇这件事情上,他们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毕竟亲子关系已经确定,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不养在自己身边,还吃了那么多苦,是对正常的父母大概都忍不住。   至于刚得知消息时的那些震惊、错愕与尴尬,想必在池杉回家之前,他们应该都已经经历过了。   池杉到家......不,从接到那个电话起,一切就都已经尘埃落定,大家都接受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唯有她一个人在这骤生的漩涡中挣扎不安。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了一下。   池杉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路溪宁给她打的电话。   “喂?”   “喂,池杉啊,你今天是不是回S市了?”   “你怎么知道?”   “翠翠说她今天去澄西园那边拍鸽子,刚好看见你,她以为是她看错了,结果后来又看见了你旁边的池伯父......小姐妹,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太过分了吧,今天还是我生日呢,怎么着,你要逃酒是不是?”   忘记了。   今天是路溪宁的二十岁生日,池杉本来因为期末考试没法儿回来,就提前给她寄了生日礼物。   结果家里横生变故,她匆匆忙忙回了S市,却把好朋友的生日给忘得一干二净,连句生日快乐也没说。   池杉揉了揉眉心:“对不起啊溪溪,忘了跟你说生日快乐了。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一辈子开开心心,永远都是......”   “开心个屁嘞,你干嘛,就打算这样在电话里敷衍我吗?我告诉你没门儿!我现在在翘尾巴这边儿呢,你快过来!他们一帮人非要灌我酒,池杉杉,大家可都怕你,你得来帮我挡挡!”   池杉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最后还不忘强调一句:“你可一定要来,不许找借口!池杉杉,这是老娘二十岁大生日,你要是不来,咱俩友谊就断送在这轰烈青春里了!”   ......   池杉在位置上沉思半天,没办法,最后只好起身换衣服化妆出门。   算了,就让她以池杉这个身份,最后再和好朋友们团个聚吧。   毕竟是路溪宁这丫头的生日,明天之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机会能见到了。   更何况她现在心情超级不好,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池杉化了一个华丽的浓妆。   珠光的眼影,灰绿色美瞳,口红挑了支姨妈色,高光涂到飞起。   然后套了一件高贵冷艳的V领小黑裙,挎着包就出门了。   翘尾巴是S市一家高档私人会所。   之所以取这么难听的名字,是因为会所的老板姓乔,单名一个葳字,在家族里排行老八。   所以有个外号叫翘尾巴。   池杉第一次进这家会所,还是路溪宁她男朋友带着她们进来的。   不然以她自己,怕是还不太够资格在这里面消费。   跟普通工薪阶层比起来,池家固然已经是大富之家,但阶级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没完没了的。   不说别的,哪怕就在S市的富豪圈子里,池家也排不上太前。   毕竟池杉爷爷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既牵不上关系也给不了资金支持,池父白手起家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了。   而路溪宁男朋友的父亲,是S市有名的铝业大王。   自由恋爱能找到这么一个男朋友,路溪宁妈妈当时高兴了好几个月,逢人就要炫耀一句。搞得路溪宁心惊胆战,生怕以后分手要被她妈给打死。   ......   池杉到翘尾巴时,路溪宁已经被人灌了好几杯酒了。   她一看见池杉,整个人就从沙发上扑过来:“池杉杉,你终于来了,快,我们去跳舞。”   说着,挽着池杉的胳膊就东歪西倒地开始跳华尔兹。   得,已经醉了。   池杉把她扶回位置上:“你就安分点吧,小心像上回一样,跳着跳着又摔个脑震荡。”   她蹙着眉头,问身旁的人:“她喝多少了?”   旁边的程槐摸摸鼻子:“也不多,就一两瓶吧。”   “你疯了吧!什么叫就一两瓶,让你看着人,你怎么还让她喝这么多酒啊。”   “......这酒度数不高,跟啤酒似的,我以为不会醉来着。”   “我谢谢你了哎,还啤酒呢,她喝白开水都要醉你不知道啊?”   程槐就低下脑袋,默默喝酒,不敢再说话了。   池杉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   她长相冷艳,大部分时候脸上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再加上那一身高傲的气场,再嚣张的公子哥儿,在她面前都莫名其妙气短一截。   他们这一圈朋友,还在背后偷偷猜过,究竟谁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然而路溪宁都换了四五个男朋友了,池杉依然是无人能近身的冰山公主。   程槐觉得,再猜下去,赌注怕是都抵得上一栋房子了。   好在这时,路溪宁的男朋友许绍跃也回来了,路溪宁非扯着他要去跳舞,他没办法,只能带着女朋友往舞池里走。   程槐看着池杉一如往常冰冷的表情,硬是从这冰冷里找出了一丝低落,他狗腿地倒了瓶可乐递过去:“怎么,杉姐,心情不好?”   池杉没接,直接挑了瓶没开的酒,撬了瓶盖豪迈地对瓶吹。   程槐被吓了一跳:“杉姐,哎呦喂我杉姐,你慢点喝,你要是喝醉了,我不好向池叔交代。”   她爹?   哦,她爹是挺吓人的。   以前要是谁带她去酒吧喝酒喝醉了,他爹拎着扫把就上来揍人。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除了路溪宁,没人敢送她回家。   如果路溪宁也醉了,她们俩姑娘就只能在外开个房,然后互相假装在对方家。   池杉家教很严,十八岁以前的门禁时间是九点,当然,上晚自修不算。   成年之后,要求稍微放宽了一些,延长到十点。要是回晚了,等着她的就是一个月的禁足。   路溪宁老是嘲笑她是没有夜生活的莴苣姑娘。   不过今天晚上,就算她在外通宵,大概也不会有人管她吧。   池杉垂下眼眸,又开了瓶酒。   程槐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叨叨絮絮:“姐,杉姐,心情不好你跟我说说啊,我帮你开导开导,你别光顾着喝酒,这酒啊,它对消愁其实没有半点用处,你就算喝醉了,明天早上起来,你还不是......”   池杉嫌他烦,拎起酒瓶直接出了包厢。   “哎,杉姐,你去哪儿呢?”   “去找个清净点的地方。”   “......”   .   池杉说的清净点的地方,就是会所的酒吧。   今天似乎是什么电音主题,整个场子非常嗨,酒吧里几乎全是年轻人,有的在拼酒有的在跳舞,谁也听不见谁在说什么。   路溪宁和她男朋友就在其中,手拉着手跳华尔兹,嗨的不得了。   池杉收回目光,靠在吧台上,开始灌今天的第三瓶酒。   她说路溪宁酒量差,但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半斤八两,都是两瓶啤酒就能放倒的垃圾。   更何况她喝的还不是啤酒。   池杉已经开始有点迷糊了。   她五官本来就长得冷艳,今天又化了个夜店妆,整个人坐在吧台边非常显眼。   就一瓶酒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试图过来搭讪。   但女生抬起眸,灰绿色的眼睛异常冷漠,一言不发,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池杉是生面孔,不过能进这个会所的,谁也摸不准这姑娘背后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位位男士们虽然没撩到不甘心,但也不敢真的就怎么样,只好摸摸鼻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吧台不远处,程槐喊了个伙伴一起悄悄盯着,都快盯哭了。   这会所里的人非富即贵,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前去跟他杉姐搭讪,就没一个是他能动的。   可他又不敢不盯,万一池杉出个什么事儿,不仅是池叔,估计他表姐路溪宁也要撕了他。   好在他杉姐气场是真强,醉成这样,也能硬生生把人给瞪退。   他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完呢,旁边的小伙伴又拍了拍他肩膀:“那哥们是谁?”   “哪个哥们?”   “就池杉盯着的那个啊,卧槽,长的还挺攻的,你说他是gay不是gay?”   程槐对他这个随时随地想着泡男人的伙伴无语了。   顺着他看的方向一瞅,果然看见了个帅哥。   帅的确实罕见。   不过他嘲笑一声:“你们gay圈里,这程度就算挺攻了?嚯,那老子不就攻破天际了。”   “攻不攻不仅看长相,有时候也是能感觉出来的好吗,就你这妈宝男,你还攻,攻个屁!”   “嘿呦喂,王和洽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卧槽!”   王和洽瞪大眼睛,打断他,“这男的究竟是谁啊?是不是负过池杉?池杉怎么哭成这样?”   什么?   程槐下意识望向吧台边。   ......果然。   刚才还高贵冷艳生人勿近的池杉,此刻抱着一瓶酒,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眼睛里滚下大颗大颗眼泪。   这是程槐第一次看见池杉哭,整个人都吓懵了。   而且这美人落泪图实在动人,不仅是程槐,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场景。   谢泽西拿手肘撞了撞身旁陆峪的胳膊:“陆峪,你往那儿瞅瞅,那姑娘是不是你什么老情人?”   酒吧有些吵,陆峪没听清,眼角一挑:“你说什么?”   “我说,那有个大美人儿正盯着你哭呢,哭的可伤心了!我说京城怎么没你的风流韵事,怎么着啊陆峪,原来你大本营在这儿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峪蹙蹙眉,抬眸朝前看去。   四目相对间,那姑娘似乎怔了怔,而后哭的更伤心了。   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简直触目恸心。   她抱着酒瓶,一边伸手去抹眼泪,却越抹越多,怎么止也止不住。   整个人还一抽一抽的。   陆峪站了起来。   “陆哥你干嘛去呢?”   “我去问问。”   他放下酒杯,迈腿朝吧台边走去。   他去问问。   不就是没借给她插座,这小孩儿至于哭的跟他杀了她全家似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随机五十个红包呦~ 第6章   陆峪走到吧台前,点了杯威士忌,坐在池杉对面,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如果说陆峪刚刚还有所怀疑,不敢肯定这姑娘是看着他哭,还是喝醉了随便找个地方盯着哭,那么他现在已经非常肯定了——这姑娘就是专门瞅准了盯着他哭的。   因为随着他的动作,姑娘也跟着转头,视线缠绵地落在他身上。   直到陆峪在她对面坐下,她就这么抱着酒瓶,仰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流眼泪。   那模样,实在可怜的不得了。   陆峪挑挑眉:“你哭什么?”   “我.....”   她吸了吸鼻子,“就是、就是伤心。”   “那你盯着我哭做什么?”   池杉愣住了,抱着个空酒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她说:“我刚才看见你,我就想到之前你不肯借插座给我,我就、就太伤心了......”   果然是因为那个插座。   陆峪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记仇的小孩儿。   好在她看上去记忆清晰,说话也条理分明,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不然对着个醉鬼,怕是更说不清。   结果下一秒——   “你还威胁我,不把我还给我爸爸妈妈,还打算把我交给研究所......”   说着说着,池杉悲从心起,眼泪掉的更急了,一边抽噎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比划,绘声绘色,“你还一下把我给推倒,就这样推,嘭的一下,然后我就摔在了罩子上,脑袋都磕出一个大包。我本来都痛死了,你又诅咒我,说我没爸爸妈妈了,结果,我就真的没爸爸妈妈了,呜呜呜......”   好。   她应该是醉了。   陆峪冷漠地移开视线,接过自己的威士忌,并不打算跟个脑洞开到天际去的醉鬼纠缠。   结果这姑娘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哽咽着开口:“爸爸,谢谢你养我这么大.......”   陆峪平静地放下酒杯。   她继续说:“谢谢你养我这么大,虽然以后我可能就不是你亲生的了,但是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爸爸。我会给你养老的,会一直一直把你和妈妈当成是我的亲生父母的,但是,如果、如果你们不想要我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我知道,你们肯定接受不了,你们讨厌我,我也能理解,爸爸......”   陆峪站起了身。   被一个不认识的花季少女喊爸爸,这种刺激,他还真是一下子没法平静接受。   然而没走两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他转过头,挑挑眉:“松开。”   池杉瘪着嘴,固执地摇了摇头。   “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松开......”   “哇——”   花季少女放声大哭,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爸爸你别不要我!”   “......”   十秒钟后,陆峪觉得,要是再让她这么哭下去,他在S市的名声就全毁了。   惊!某陆姓男子竟然两岁产女?   ——怕不是还要上个国际新闻。   而且这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力气居然惊人的大,怎么拽都拽不开。   他揉揉眉心:“小孩儿,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我只是不想你这么着急把我丢掉。再过两天,我就要变成一个孤儿了,到时候,我一定自己走,爸爸,我可以再当你两天女儿吗?就两天。”   “好,但是你爸爸现在要去上厕所了,你可以先松开手吗?”   “我可以跟着你吗?”   池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就在厕所门口等你,不会进去的,我保证。”   陆峪把酒杯放下,难得有耐心地顺着她的思维走:“小朋友,为人父的,也得有私生活吧。你都上大学了,能不能别老缠着你爸?”   女生怔了怔。   “行了,自己玩儿自己的去,别再跟着我了,再跟我真把你丢掉了。”   ——但手腕依然被拽着。   陆峪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你到底要怎么样?信不信老子报警了。”   她爸爸真的要丢掉她。   为了丢掉她,还要去报警。   池杉瘪瘪嘴,坚强地忍住眼泪。   她仰着脑袋:“好......好,我再也不会跟着你了。但是、但是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完成我最后一个愿望?”   女生的眼睛是漂亮的灰绿色,在酒吧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流光溢彩。   她化着极艳丽的妆容,五官深邃,再加上一身冷白皮和禁欲黑裙,整个人看上去高冷的不得了。   但是此刻,她就这么期待地仰头看他,怀里还滑稽地抱着个空酒瓶,就像个抱着洋娃娃求父母带她去游乐园玩的脆弱小孩。   可怜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峪忽然心软了一下。   他微微扬眉:“你要什么?”   池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抱紧了怀里的空酒瓶:“你可以,给我买一盒旺仔摇滚冻吗?”   “什么玩意儿?”   “旺仔摇滚冻。”她比划了一下,“就是一盒有好几个果冻,还有一包咖啡粉,然后把果冻放进咖啡粉里摇,摇一摇,滚一滚,旺仔摇滚冻......”   陆峪端起酒杯,抬脚就走。   他是疯了吧。   跟个醉鬼在这里纠缠什么,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走过来。   .   陆峪走回位置上,谢泽西正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还伸手跟他抱了个拳:“哥,你真是我哥,我真是没想到,难怪你看不上京城那些好妹妹,原来你还有这么一出风流债呢。不过这美人儿脾气也够带劲,坐那儿跟座冰山似的,唯独在你面前乖的像小猫,牛逼啊。”   陆峪懒得搭理他。   “哎,人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你真就这么丢下人走了?”   “怎么着。”他淡淡地睨了谢泽西一眼,“这条街上的醉鬼都归我管了是不是?”   “太冷血了。”   谢泽西啧啧摇头,“真是太冷血了。”   “不过我刚才好像听见她喊你爸爸?陆哥,看不出来啊,你还喜欢玩这种情趣呢,要我说啊......”   陆峪捡起桌子上正在震动的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哎呦,又是哪个小美人?”   “我妈。”   ......   陆母打电话过来,其实也没说什么事,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然后告诉他于家的小女儿今天回国了,后天刚好在S市办生日宴,要不要去见见。   陆峪倚着车门,懒洋洋地:“不见。”   “不见也得见,她妈妈都打个七八个电话给我了,荔荔多好一姑娘啊……算了,我也懒得管你的事。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在我六十岁之前,我必须见到我孙子,不然你也别回家来了。你说我把你生的这么俊俏一小伙,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怎么就半点不知道为我分忧......”   陆峪听他妈数落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挂了这通没有丝毫意义的电话。   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正要往回走,视线却忽然顿在某处。   正前方的路灯旁,不过一米的距离,正蹲着个熟悉的姑娘。   红唇黑裙,抱着个空酒瓶,夜风撩起她的长发,睫毛也跟着颤了颤,冷艳的就像是一副画报。   他叹口气。   而后走上前去,站在她对面,俯视着她:“你跟着我出来的?”   女生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跟出来做什么?”   她拿绿色的眼睛瞅了瞅他,小心翼翼地:“等你带我去买旺仔摇滚冻。”   陆峪真的无语了。   他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就一身单薄的黑裙子,没口袋没包,怀里只有一只空酒瓶,找不到手机和任何可以证明身份或者联系熟人的东西。   “你一个人来这儿的?”   池杉再次乖巧地点点头。   “把你家人号码给我,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   她怔了怔,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她爸爸还要问她要家人的电话号码。   半晌后,她好像想通了,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鞋子。   “对哦,我现在没有家人了。”女生的声音低落极了,“我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甚至......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我只是,只是最后想再吃一个旺仔摇滚冻而已。”   池杉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我小时候,可想吃那个了,但是妈妈说那个不卫生不让我吃,爸爸你就说,我考一个唯一的第一名就买给我吃,可是我一次都没有考起来,永远都是并列第一,第二、第二......或者第三。”   说到第三的时候,她似乎还觉得很丢脸,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   陆峪听笑了:“你自己不会给自己买一个吗?”   “我......忘记了。”   池杉抬起脑袋,很着急的:“但是上个学期的期末考,我总学分绩是全系第一,爸爸,在你还是我爸爸的时候,你可以,给我买一个摇滚冻吗?”   “我如果不给你买怎么办?”   “......”   池杉忍住不哭,“那也没关系,我......我自己给自己买。”   真是太惨了。   为了一盒旺仔摇滚冻,花季少女当街喊陌生人爸爸。   陆峪再次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迈腿往前走:“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买那个什么摇滚。”   也许是这小孩喊的那声爸爸实在太可怜。   也许是今天晚上月亮太圆导致心肠莫名软起来。   陆峪首次用他那辆豪华超跑,载着个身材惹火的醉酒美人,开到最近的超市,给她买了两盒五块八的旺仔摇滚冻。   ——实在是太浪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这章一不小心提前出来了,所以晚上就没有啦!   顺便,还是五十个红包哦~ 第7章   池杉醒在满室灿烂的阳光里。   大大的柔软的床,四面环绕的落地窗户,天花板上的吊灯设计成群星璀璨的宇宙星图,墙上的壁画是中欧式的捧胸裸女。   不是她的房间。   不是路溪宁的房间。   不是她曾经去过的任何一个人的房间。   但她正坐在床上,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兔子睡衣,怀里还抱着一盒旺仔摇滚冻。   难道......她又做梦了?   她最近怎么老是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   “醒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尾调微扬,带着几分慵懒,差点没让池杉把手里的摇滚冻给摔在地上。   她扭过头。   非常熟悉的一张英俊面容,穿着休闲黑西裤,上半身就套了件浅灰色的衬衫,扣子全打开,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露出纹理分明的腹肌和胸肌,甚至隐隐还能看见延伸到腰间皮带下的人鱼线。   一滴水刚好从他的发梢落下,砸在锁骨处,衬的那肌肉线条分外诱人。   池杉总觉得这幅美男出浴图似曾相识。   但是现在最应该思考的明显不是这个。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瞅了瞅男人懒洋洋的表情,定了定神,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先入手:“你......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男人挑挑眉,眼眸里浮现出几分兴致:“哟,小孩儿,你是怎么着,折腾了老子一夜,现在打算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   ......折腾了他一夜?   池杉惊慌了。   不对啊。   她刚才试验过了,身体上没出现任何异样。   不太可能发生了那种事儿吧。   “我......你......怎么可能!”   陆峪端了杯咖啡在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地:“你真不记得了?”   “不太......记得了吧。”   “哦。”他翘着二郎腿,“那在大街上哭着喊着叫我爸爸的事儿也不记得了?”   “......”   什么玩意儿?   在大街上哭着喊着叫他爸爸?   哈哈哈哈哈少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在大街上哭着喊着叫人爸......爸。   ——研究表明,大部分人醉酒后,是不可能完全失忆的。   只有极小一部分人,才会因为酒精而彻底断片儿。   很可惜的是,池杉并不属于这极小一部分人里。   她虽然很容易喝醉,却从来不会断片,刚才纯粹只是因为刚醒,脑神经还没太反应过来,所以记忆才一片模糊。   而现在被陆峪这么一点,她所有的记忆就开始慢吞吞地回笼,一下子把几个大事件都想起来了。   她记得自己抱着他哭,死活非喊他爸爸让他带自己去买旺仔摇滚冻。   也记得到了超市后,她蹲在零食区不肯走,然后用陆峪的卡,刷了一车的膨化食品。   她甚至记得自己到酒店后,又非拽着陆峪出门去买卸妆水和睡衣,不然就抓着他的领口不肯睡觉。   “爸爸,谢谢你养我这么大,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爸爸。”   “我可以再吃一个洋葱圈吗爸爸?求求你了爸爸,我真的好想吃洋葱圈啊。”   “可是我还没卸妆呢,我得卸了妆才能睡觉,不然就不好看了,陆峪,你是陆峪对吗?陆峪你带我去买卸妆水好吗?”   “呜,我没有脚了,怎么办呀陆峪,我忽然没有脚了,我好怕,我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馒头呢,呜呜呜,你以后一定要对你的表情包好一点,她真的太可怜了......”   “你可以亲亲我吗?我长得那么好看,你为什么不亲我?我脸也好看,腿也好看,胸也好看,怎么,你不相信?那你要看一下吗?”   ......   池杉沉默地坐在被子里,隔了一会儿,伸手把兔子睡衣的兜帽戴上。   然后裹成一团,不让自己的任何一寸皮肤暴露在阳光下。   耳旁传来低沉又懒散的男声:“又想起来了?”   “......对不起。”   再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池杉拉开兜帽,从床上下来,郑重其事地跟他鞠了个躬。   “陆先生,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做出了很多情绪失控的事情实在很抱歉。酒店的房费和衣服零食卸妆水......总之您告诉我多少钱,我现在就双倍还给您。”   池杉的态度很真诚,礼仪很商务,尽管身上依旧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但因为那明艳深刻的五官和略显高冷的气场,乍一看还真那么像回事。   但陆先生倚着沙发,抬起一只眼皮,似笑非笑:“哦。”   他说:“但老子不是出来卖的。”   “......”   池杉迅速整理好表情:“我知道。我没有侮辱您的意思,只是素未相识,让您这样破费实在良心过不去,您昨天帮了我,我非常感激,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而我又帮得上的事情,陆先生您尽管提,我一定尽我所能还这份恩情。”   池杉觉得,自己已经把态度放的很低很低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这么对别人服过软,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做的事情实在荒唐和过分,她是绝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的。   陆峪抿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哦,那正好,也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有件需要你帮忙而你又帮得上的事情。”   池杉愣了愣:“什么?”   他站起身,拉开一旁的抽屉,捡了张请柬出来递给她。   池杉接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于家小女儿于荔荔的二十岁生日宴请柬。   她微微怔了一下。   于荔荔这个人,其实和她还有那么点渊源。   小时候,也是一场生日宴,是池杉的十岁大生日,当时池家正好和于家有一些生意往来,于太太就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起过来了。   结果在生日宴上,于荔荔看不惯自己喜欢的一个男孩子一直围着池杉转,假装不小心,直接就把手里的蛋糕砸到了她身上。   池杉冷眼瞥了她一眼,说了句:“你是故意的吧。”   然后小姑娘就不乐意了,转头就回去找自己的母亲哭。   于太太是个很护短的母亲,指桑骂槐说了好几句,句句都是说池杉没教养。   但情势比人强,碍于于家的势力和筹谋已久的合作机会,池父没办法,只能压着池杉道了歉。   那是池杉过得最委屈的一个生日。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明明没有错,却被于太太当众骂没教养,骂完之后,甚至还要自己去给于荔荔道歉。   池杉委屈,但其实于荔荔也没有因为这场胜仗就不讨厌池杉了。   两个人的梁子就此结下,后来还上了同一所初中,中间发生的小摩擦简直不要太多,似乎天生就王不对王水火不容。   要不是上高中后于荔荔就出国留学了,池杉估计自己都要忍不住动手把她给玩死了。   结果现在,居然要自己去参加于荔荔的二十岁生日宴会?   池杉抿唇思考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讨厌她。”   那头忽然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讨厌她?”   “你自己说的啊。”陆峪靠着沙发背,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机屏幕上的海滨消消乐,“你昨天晚上就坐在床上,一边啃洋葱圈一边哭着对我说,你最讨厌的人就是于荔枝了,因为她长的丑就算了,还嫉妒你长的好看,生的蠢就算了,还嫉妒你脑子聪明,小时候把蛋糕丢你身上,长大后诽谤你去整容,要不是杀人犯法的话,你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她。”   “......”   池杉平静地问:“我还说了什么?”   “我想想啊。”   男人把消消乐的音响开的低了一些,漫不经心地:“你说你叫池杉,爸爸叫池洪丰,妈妈叫邴淑贞,你在光棍节出生,今年十九岁,三围是85,60,86,小学是中队长,初中是团支书和升旗手,高中是文艺部部长,你本来是个富二代,结果前头忽然有人上门来寻亲,告诉你是被抱错的,所以你很快就要变成孤儿了。哦,你前天还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我手机里的表情包,长的跟馒头一样,丑的不得了,你劝我以后要对表情包好一点,指不定那就是什么可怜的小菜心变的......”   池杉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昨天究竟为什么要出来喝这个酒。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陆峪慢悠悠地收起了话头,“重要的是,你讨厌于荔枝,所以你一定要跟我去参加这个生日宴。”   “她叫于荔荔......好吧,为什么我讨厌于荔荔,我还要跟你去参加这个生日宴?”   “因为她疯狂地迷恋我。”   “哈?”   男人抬起眼眸,面无表情:“所以,你得过去帮我告诉她一下,老子眼光没那么差,她要是真有决心,她就回炉再长一遍,要么就离我远点儿,离我妈也远点儿。”   ......   虽然,池杉昨天晚上做了很多惊人的壮举。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峪觉得这小孩儿简直就是天降的一把好扳手。   外表能唬人,家世也还勉强过得去,最起码不会让人觉得他是随便找了个演员来应付搪塞。   其次,她不是池家亲生的,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不拖家带口的孤寡弱女子了,那么到时候“分手”,就变成了两个人之间一件私人且好处理的事情。   最后,这小孩儿恭恭敬敬地喊他爸爸,喊了一夜。   声音清亮,嗓子条件很好。   ——他听得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个! 第8章   陆峪好人做到底的把池杉送回了家。   “你连我家住哪儿也知道?”   池杉震惊了。   “嗯哼。”男人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我还知道你家保姆叫刘翠兰,司机叫许大盘。”   “......”   池杉很难过:“我一晚上究竟跟你说了多少事情?”   差不多该说的都说了吧。   连自己小时候偷偷把米饭倒进垃圾桶结果被爸爸发现了打了她一顿还罚她两天不许吃饭的事情也拽着他的袖口叨了两遍。   不过说起来,这对爹妈是真狠心。   说两天不给饭吃就真的不给饭吃,考试一掉出前三就关禁闭,家庭教育变态成这样,这小孩没被养出心理疾病也是稀奇。   陆峪在池家草坪外把她给放下来:“下午三点,我过来接你。”   “宴会不是五点开始吗?”   “地点在郊外,开车要开两个多小时。”男人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谁知道那个荔枝发什么疯。”   “......是于荔荔。”   池杉叹了口气,“不过既然开车要开两个多小时,我们三点出发,不会来不及吗?”   “不会。”   陆峪的态度看起来非常敷衍,“结束前能到就行。”   “那......”你还去什么。   当然,后面这半句话,池杉识相地没有说出口。   她打开车门下车,转过身:“陆先生,今天......”   “好的,知道了不用谢。”   陆先生直接打断她,“记得三点钟在这里汇合,你爹忙得很,别让我等。”   “轰——”   车瞬间开出去老远,只留下一个炫酷的背影。   池杉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站在原地好久,半天才直起身,默默地进了家门。   .   家里客厅非常安静,只有刘妈在餐桌边包馄饨,看见池杉,松了口气:“杉杉,你总算是回来了,今天早上我去喊你你不在,我真是吓死了的。对了,刚才程家的小公子来了一趟,把你的包给送回来了,杉杉啊,你昨天晚上是去哪儿了,怎么连包都落在别人那里的?”   刘妈是家里的老人,在池家当了十几年保姆,从小看着池杉长大,几乎算是她的半个长辈。   “溪溪昨天二十岁,我去给她过生日了。”   至于过完生日之后又去了哪里,池杉是不可能说的,她怕刘妈多问,连忙岔开话题,“对了,爸爸妈妈回来了吗?”   “还没呢,他们让我告诉你,说是今天有个晚宴要去参加,回家又怕来不及,就在你奶奶家准备准备直接过去了,让你不要多想。”   说到这,刘妈忍不住顿了顿,而后叹口气,语重心长:“杉杉,人这一辈子长的很,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千万别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失掉阵脚。”   至于是什么事。   在这个当口,根本不用说的太清楚。   “我知道的。”   池杉捡起沙发上的包上楼,冲她笑了笑,“刘妈,你放心吧,我心里都明白。”   池杉当然明白。   说到底,现在那份亲子鉴定的结果不用看都已经很明显了。   池母当年就生过一个孩子,如果倪璇是,那么池杉就不是。   而在倪璇是不是这个问题上,想必池家绝不会这么轻率地就下判断。   能特地打电话告诉池杉,又把倪璇带去池爷爷家里,就说明他们已经肯定的不能再肯定。   所以池杉百分之九十九就不是池家的孩子。   既然这样的话,池杉怎么看也是赚的。   前十九年,本该她承受的苦难和折磨,全部都转移到了倪璇身上。   而她其实没有份享受的那些,不管是教育也好、人脉资源也好,都成了已经占完的便宜,且完全没办法“还”回去。   她没有资格痛苦,也没有资格难受和惆怅。   毕竟她即将“失去”的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   池杉甚至很庆幸,昨天晚上是对着陆峪哭,而非把那些情绪真的都发泄在爸爸身上。   因为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哪怕是一盒五块八的旺仔摇滚冻,她都没有资格再跟爸爸要。   ......   刚回到卧室,路溪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比起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已淡定的池杉,她显然咋呼的多。   “池杉杉,你是怎么回事?程槐那小子跟我说你昨天晚上跟一个男人走了?我的妈,你什么时候找的男人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王和洽还说那男的帅的惨绝人寰,说你对着个GAY圈天菜又哭又抱,简直就像是王宝钏十八年寒窑苦等,终于盼来了薛平贵......”   池杉震惊了:“什么?王和洽说那男的是GAY?”   “哎呀不是,就是一个形容词,总之就是很帅很有型的意思......等一下,现在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怎么就忽然有男人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路溪宁是真的震惊的要命。   池杉费了半天的劲儿,才跟她解释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流下两行清泪”,然后又无怨无悔地“跟他去天涯海角”。   结果解释完了之后——   “......什么玩意儿?”   路溪宁懵了,“我脑补了一上午的狗血言情剧,结果你现在告诉其实你只是为了个插座?!池杉你搞笑呢。”   “我不是喝醉了吗。”   “你牛批。”   路闺蜜满腔的八卦热情彻底颓了,“池杉杉你可真是牛批。”   ......   池杉直接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打给程槐。   “喂。”   她的声音冷的跟僵尸一般,“程槐你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两行清泪对郎流,什么叫无怨无悔跟郎走?你挺有文化啊,造谣还能自己提首诗出来。”   “杉姐,其实我昨天晚上也喝醉了,我都是瞎胡说的,我也没料到啊,你跟那男的走了之后,居然就再也不回来了。”   “既然你也知道我喝醉了,也知道我跟一个男的走了,你怎么不拦住我?”   “我哪儿敢拦啊。”   程槐欲哭无泪,“你哭的那么伤心,一往情深地跟在后头,我以为你们是什么久别重逢泪两行的情节呢,我怕我拦了,不是被你打死,就是被那男的打死。”   “......那你不会问一下啊?”   “我就是问也不敢问嘛。”   “......”   池杉气的肝疼,再次直接挂了电话。   算了算了,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有用了。   过错已经发生,只能想着怎么样去弥补。   好在陆峪已经答应,只要她能“成功假扮一位看上去非常符合他的品味并且最后听话地跟他分手”的女朋友,他就绝不把她的童年往事往外抖。   不过陆峪这个人,池杉觉得也是真奇葩。   找个假女朋友来挡桃花,也非要找“高雅的、有品位的、内外兼修”的高级名媛。   对此,他给出的理由是:   “就算是假的,也不能太丢份儿。”   “而且太低级,很容易造成一种小爷很好追的假象,只会招来更多痴心妄想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池杉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符合了这严苛的标准而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居然沦落到给别人当假女朋友的处境而感到沮丧。   她叹口气,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十点。   离下午三点还有很久,化妆换衣服顶多也就一小时,剩下的时间还可以睡个充裕的午觉。   于是池杉去洗了个澡,吹干净头发,连睡衣也没换,赤身裸体滚进被窝里倒头就睡。   她实在是太累了。   打从前天开始,先是做了个真实性高的吓人的噩梦,而后又被通知了一段荒唐的身世,之后又是醉酒走失,等会儿还要去参加最讨厌的人的生日宴。   这一天天的,她总共就睡了不到五小时。   此时此刻,池杉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思考自己陡然变得复杂曲折的人生,她只想好好睡个觉,放松放松紧绷的脑神经。   ......   “哐当!”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发生了什么地震,她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最后砸在硬邦邦的地上。   后脑勺疼的要命。   池杉从睡梦中惊醒,愤怒地睁开眼睛:“谁......啊。”   ——苍了天了。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好似放大了无数倍的英俊面容,仰面躺在地上,老半天都没能动弹一下。   “你他妈又来了是不是?”   男人眯起眼睛,瞅着她,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漠:“馒头团,你再在老子手机里窜来窜去,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淹死你?”   “......”   三秒钟后,屏幕上的馒头团子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用屁股对着他。   整个微信聊天界面都下起了雪,风以线状的形式呼呼地刮着,把它身上的白毛吹得乱七八糟。   而后隔了半秒,手机的音乐播放软件自动打开。   会议室的人开会开到一半,正要开始讨论新游戏的公测时间,就听见桌子前方老板的手机里,忽然传来一首超大声的《二泉映月》。   ......   ——苍了天了。   池杉恹恹地闭上眼睛,沉浸在二泉映月悲伤的氛围中。   淹死她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五十个红包,爱你们哟~ 第9章   陆峪提前结束了这个会议。   提着自己的手机,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办公室。   不,他的手机已经不是他的手机了。   那破音乐软件怎么关也关不掉,持续不断地单曲循环着悲惨的二胡独奏曲,就这么从43楼一路唱到了51楼。   如果公司的员工胆子够大,还可以在旁边偷偷拍个视频。   视频名字就叫:《陆总——一位自带BGM的男人》。   ......   陆峪回到办公室后,把手机直接摔在了第地上。   手机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翻滚了好几圈,二泉映月的音乐一顿,没过两秒,又切换成了愤怒的《黄河大合唱》。   好。   这只馒头团子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在他的手机里作妖是吧?   陆峪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它:“你很不想活是吧?好,老子留你一命,先拔掉耳机线,再把你丢进马桶.......”   池杉在屏幕上惊悚地翻过身,脑门上冒出一行大字:“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前女友。”   池杉想了很久,想不出可以威胁陆峪的把柄。   直到眼前男人的眼神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她才狗急乱投医地冒出这么一个破理由。   但很惊人的是,陆峪居然真的被这么一个破理由给威胁到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以及手机屏幕上那只自称是五年前的池杉的馒头团子,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就在今天早上,他还碰见过池杉。   人形的池杉。   就在星影传媒公司的电梯前。   女人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头发扎成清纯的麻花辫,素面朝天,亲切地给身旁的粉丝签字。   和记忆力那个红唇夺目的高冷美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陆峪当时是来找谢泽西要一匹马的,穿着很低调,脑袋上扣个鸭舌帽,脸上还带着墨镜,见池杉忙着签名,还很有绅士风度地按停了电梯,等她进来。   女人走进来,很温柔地说了句谢谢,但是没有认出他,转头就去和经纪人说话。   陆峪心底里陡然升起一股物是人非的嘲弄。   三年前,在他们还没分手的时候,他去池杉的剧组探班。   为了给她个生日惊喜,他穿了一身黑,帽子墨镜口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结果导演一喊“CUT”,小孩儿就从老远飞奔过来,一把扑进他怀里。   “陆哥哥,别装嘞您,就你这样儿,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你。”   “我什么样儿?”   “浑身上下一股我刚杀完人,别来惹我的犯罪分子样儿。”   周围一圈人都笑起来。   这小孩儿就牵着他溜了一圈,高傲地介绍着:“这是我男朋友,长的还可以吧?追了我好久我才答应的呢。”   结果第二天,池杉就坐在餐厅里,浑身素白,跟死了爹妈一样,楚楚可怜地对他说:“陆峪,我们分手吧。”   陆峪本来还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比如经济危机、得了绝症、又或者什么亲人被黑手党威胁,于是第一次像个没有风度的无赖似的缠着她问了很久。   最后她说:“不是不是不是,什么都不是!我就是进了娱乐圈之后,视野大了,接触到的人多了,发现这个世界上比你帅也比你优秀的男人多了去了,所以我移情别恋了可以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不耐烦,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爱。   再之后,她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删了他的微信,搬了家,一副唯恐避他不及的模样。   陆大少也是有骄傲的,被女友的态度寒了心,又亲眼看见她对别的男人巧笑倩兮,为那个男人改变自己的衣着喜好,他就是再迷恋这个女人,也不会没脸没皮地继续纠缠。   他甚至想,池杉闹久了之后,就会明白跟自己比起来,其他男人简直就是癞□□,会后悔,会重新回来找他。   但是一次也没有。   她渐渐成了星影的当家小花旦,还和影帝秦泽朔传出不少绯闻,一路走来非常顺遂,以“岁月静好淡如菊”著称。   谢泽西还笑话他:“陆少爷,这不是你风格啊,给人家在背后铺了那么多路,还一声不响,我看您才是岁月静好淡如菊啊。”   陆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我是真不明白,池杉那妮子究竟看上秦泽朔什么了?论长相论人品论财富,陆哥你哪样比不过他啊,她是抽的什么疯非要把你这颗珍珠丢掉去追个鱼目?要我说,既然她都已经这么没良心,咱就更应该往前看,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何必困死在一片沙漠里。是不是?”   是啊。   陆峪试过。   但是失败了。   天下女人那么多,他却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得上池杉的姑娘。   仿佛冰山底下藏着的一团热烈的火,轰轰烈烈烧进他的心里,一辈子再也忘不掉。   喝过最烈的酒,糖水再甘甜,也显得寡淡。   所以这一刻,陆峪看着手机屏幕上还在警惕地瞪着他的馒头团。   他忽然心动了。   ——试一试。   虽然还不能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试一试吧。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想去赌。   “你能用网络吗?”   “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在想,要是你能用网络的话,或许我就可以蹭别人公司的网不用交网费了。”   “......”   池杉无语了,“当然不能啊,我要是能用网络我上次就直接联系我爸爸妈妈了。哦对了,说到这个......”   “那你为什么能开我的音乐软件?”   “什么?”   陆峪盯着她,意简言赅:“二泉映月。”   “哦,那个啊。”   馒头团沮丧地抱着手,“我没有打开你的音乐软件,我只是,好像能控制这个界面的背景环境,你看——”   果然,下一秒,聊天界面上就忽然跳出几十只皮卡丘,一排排整齐划一地站在馒头团身后,然后张嘴,开始齐声合唱:“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哦~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陆峪!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陆峪深吸一口气,“bia”地把手机拍倒在桌面上。   他走到电脑前,打开邮箱,发了一封邮件给下属——   “十分钟内,写一篇池杉大学时代因为当摄影模特而毁容的假新闻稿发给我。”   ......   “为什么不能给学校摄影社团的副团长当模特?”   十分钟后,皮卡丘已经消失了,池杉乖巧地坐在聊天框上方,好奇地问。   “因为你的人生悲剧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因为摄影社拍的一组照片,池杉在网络上走红,被称为是A大校花,带着混血感的高冷长相被一个名导看中,挑她做了自己新电影的女主角。   当时池杉有点缺钱,犹豫了好久还是答应了,结果后来电影大获成功,池杉也一炮而红。   但是很显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切池杉彻底震惊了,“什么?我居然还有别的人生悲剧?难道成为孤儿还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悲剧吗?”   “哇——我、我凭什么那么惨啊?!”   陆先生面不改心不跳:“大概就是因为你的人生太惨了,所以上天才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改变人生。”   “那你先告诉我,我怎么就开始人生悲剧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片刻后,捡起手机移到电脑前,让她看电脑屏幕上的新闻报道。   池杉眯起眼睛。   “因......为......《窗》......一炮......走......红......的......”   陆峪敲了敲手机,不耐烦地催促道:“你看完没有?”   馒头团子脑袋上冒出两个大字:没有。   “的......池......杉......曾......因......”   “你怎么还没看完?”   池杉恼怒极了。   “谁让你把我放那么近的。字是我眼睛的好几倍,我怎么可能看的清楚!”   陆峪懒洋洋地瞅了她一眼,很好心地把手机移到了身后的书架上:“这样看得见了吧?”   池杉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他的话了。   趴在聊天框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上的新闻看。   “因为《窗》一炮走红的池杉,学生时代曾因为当摄影模特的经历而毁过容......”   文章不长,只是大概讲述了一下她学生时期的悲惨经历。   池杉仔仔细细看完,最后总结出三条信息。   1.五年后,她会成为一个很有名的演员,好像还是什么大公司的当家花旦   2.她大二暑假那年,曾经因为当摄影模特而出车祸,导致全脸毁容,花了很长时间和精力才修复好   3.她似乎还跟一个叫秦泽朔的影帝有暧昧   秦泽朔......秦泽朔她认识啊!   不就是舍友赵光晞最近很迷恋的一个小鲜肉嘛,墙上还贴了一张他的大海报。   但是秦泽朔......并不是她的审美啊。   气质略有点儿,娘欸。   而且老是冲着镜头比心做wink之类的,怎么看怎么,油腻。   她五年之后居然和这样的男人有暧昧?   池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喂。”陆总等不住了,拧着眉毛把她从书架上捡起来,晃了晃,“你看完没有?”   “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儿!”   馒头团子又吧唧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我也是个人是个人好吗!”   “......哦。”   其实如果,出现在陆峪手机里的表情包是小人版池杉的形态,他一定会忍不住心软的。   但是对着这只馒头团子,陆总实在是爱不下去。   他想了想,道:“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自从你去当了那个摄影模特,你的人生就彻底陷入了悲剧。如果你想改变......”   “等一下。”   池杉晃晃脑袋,“你先别说话,好吵哦。”   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睛。   但馒头团子恍若未觉,继续晃着脑袋,还捂上了耳朵:“哎呦真的好吵。”   陆峪本能地觉得不对。   ——果然。   下一秒,馒头团子就忽然凭空消失在了屏幕上。   聊天界面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   表情包又走了。   就像它来的时候一样,突兀又诡异,无踪迹可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抽五十个红包哟~   以及明天太忙请假一天! 第10章   池杉是被手机的来电铃声给炸醒的。   她睡着的时候,手机就放在床头充电,结果一个翻身,耳朵正对着音响口。   霹雳吧啦一阵闹腾的音乐,把她从可怕的表情包噩梦喊回到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现实里。   她从床上坐起来。   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腿。   ——两条。   胸也很大。   腰是腰,屁股是屁股。   非常完美的身材。   最关键是:是一个“人”的身材。   池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腿。   触感柔软,很真实。   她再一次开始认真怀疑,刚才那一切究竟是不是梦?   那么荒唐的场景和走向,还有变成人家手机里的表情包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吧?   可是不都说,梦都是模糊而虚幻的吗?   但她为什么,能如此真实地感受到每一丝疼痛,能如此清晰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记得陆峪头上那根垂下来扎到睫毛的额发。   她抱着膝盖,看了一眼枕头边上不断在响的手机。   拨号人:陆峪。   池杉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男声懒洋洋的,带点不耐烦:“小孩儿你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画符呢,快点儿,爸爸没那么空等你。”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池杉睡之前定的八个闹钟,一个都没有起作用。   这在以前,对于浅眠的池杉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抠了抠自己的被子,叹了口气:“抱歉啊,你等我十分钟,我马上下来。”   “最多八分钟,再磨蹭我揍人了。”   然后“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算了。   池杉深吸一口气,利索地下床换衣服。   她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就是:如果事情太多,千万不能乱,要一件一件来。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于荔荔的生日宴,先应付完这个,然后解决完自己的狗血身世纠纷,最后再去处理自己的精神疾病。   她走到柜子前,挑了一件酒红色的吊带亮面长裙,抱着自己的化妆品袋,咚咚咚地跑下楼。   “刘妈,我出去一趟!”   “都快到饭点了......杉杉,你晚饭还回不回来吃的啦?”   “不回来了。”   ......   池杉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门口时,陆峪正靠着车窗抽烟,眉眼一挑看见她,把烟给灭了,抬手一抛,就丢进车内的烟灰缸里。   “池杉。”他眯着眼睛,“老子等了你十五分钟,结果你就这幅样子出来见我?”   素面朝天,头发因为刚起床没打理过还有些凌乱,脸上湿漉漉的,脖子上还有滑落下来的水珠,估计是洗完了脸却没来得及擦干。   耳朵脖子上空荡荡一片,没有丝毫饰品。   全身上下也就那条裙子和鞋还能看看。   虽然就这副样子,陆峪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丑。   但最起码,他也看不见一点要真心实意去赴宴的诚意。   ——鬼才相信他会看得上这么一位走清新自然风的素面白玫瑰。   “我带了化妆包。”   池杉举了举手里的化妆包,“等会儿直接在车上化妆就行,你放心,不用两个小时绝对能弄好。”   陆峪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   女生正站在前方,眼睛湿漉漉的一片水汽,长睫毛上还凝着几颗小水珠,轻轻一眨,水珠就落到了锁骨上。   她伸手,用手背摸了一下,面上还带着几分无辜和迷茫。   他满腔的嘲讽一时间失去了出口的欲望,轻哼一声,勾开车门,迈腿坐了进去。   副驾驶的车门也开着。   但池杉直接合上,反而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在了后排中间。   陆峪蹙眉盯着后视镜:“你坐后面干什么?”   这小孩儿口口声声说要报恩,怎么一点演戏的敬业精神都没有吗?   “我不坐副驾驶的。”   池杉打开化妆包,自顾自地摆弄着自己的化妆品,语气平淡:“你不知道么,副驾驶的车祸死亡率最高,除非我自己开车,否则我都是坐后排。”   “......”   虽然池杉是说了自己要报恩。   但一恩归一恩,陆峪自己说了,只要扮演一位女朋友就行,她又不欠他别的,凭什么时时刻刻对他毕恭毕敬。   女生擦干脸上的水珠,又开始往脸上喷喷雾,再次把脸弄得湿漉漉的。   一眼也没看前方的男人。   陆峪瞥了后视镜一眼,稍微有些好奇:“你往脸上洒的什么?”   “水啊。”   “那你刚才擦的又是什么?”   “水啊。”   “哟嚯。”   陆峪嗤笑一声,一副滑天下之大稽的模样,“擦了水又洒水,你脑子没毛病吧?”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池杉皱皱鼻子,开始拍脸,完全不想搭理他。   “所以你被我说中之后,又气的开始扇自己巴掌了?”   ......   她抬起眼眸,弯起一抹笑:“陆先生,你带手机了吗?”   陆峪懒洋洋地应道:“带了啊。”   “你手机里有百度吗?”   “有,怎么了?”   “首先,打开百度。”   “然后呢?”   “然后在输入框输入你想问的问题。”   “......”   “最后点击搜索。”   她的声音很轻柔,语速刻意放缓,眼眸里还带着几分关切,“学会了吗?”   “......”   陆峪勾勾唇,露出一抹阴沉沉的笑。   而后一踩油门,汽车在公路上轰的开出去老远。   池杉被这陡然加速吓一跳,身体止不住往后仰,化妆包的口红睫毛膏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尤其是她那瓶才刚拆封的神仙水,一失手嘭地砸在陆峪放中间的烟灰缸上,瓶子从中间碎开,化妆水咕噜咕噜浇出来,只余一个浅浅的底。   ——她帮陆峪几万的地毯,敷了个一千多的水。   也不知道是谁吃亏。   男人从后视镜里看见这场景,扬扬眉:“摔什么了?”   “神仙水。”   “这名字听起来还挺贵?”   池衫平静地点点头:“是不便宜。”   陆峪对化妆品的价格没有太多了解,但是看池衫这表情,想来确实也不会便宜。   他同情极了:“这样啊,那你挺惨的哦。”   而后勾起唇,露出了池衫认识他以来,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好。   池杉总算是明白了,自己跟陆峪这么偶像剧的相遇和设定,为什么后来居然没有发展一下,反而依然以悲剧作结。   她从那俩表情包噩梦里总结出的最好的消息,就是五年后,她已经成了这哥们的前女友。   简直大快人心。 第11章   继“神仙水事件”之后,池杉一路上就没跟陆峪说过话。   于荔荔生日宴会的地点安排在郊外,出了城之后,好多路段的路况都不是很好,再加上陆峪开车随心所欲,时快时慢,完全按他大爷的心情来。   于是颠簸动荡之下,池杉本来计划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妆容,足足化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是池姑娘抬起头,睁着一双眼线画出八米远的眼睛,面无表情:“陆峪先生,您要是对我的化妆技术不满意,要不然我现在卸了也行。我反正是天生丽质,就算顶着一张素颜的脸去赴宴,也能艳压群芳。”   陆峪先生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她那双飞到天上去的吊角眼实在是太吓人,男人这才懒洋洋地哼了声,给面子地平稳了车速。   而正是因为中间这些“琐事”耽搁了太长时间,汽车开了三小时,才终于在晚上七点前,姗姗来迟地到达了宴会场。   .   于荔荔虽然突发奇想把宴会安排在了郊外,但地方倒也好找。   周围环境很漂亮,乍一看自然野趣,不过仔细一瞧,就知道是人工设计出来的。   甚至按照于荔荔姑娘的网红喜好,路边还很赶时髦地种了一片粉黛乱子草花田,开宴会的那栋法式别墅就建在了花田背后,据说这地方设计折腾了好几年,去年年底才算完工,是于母特意送给小女儿的成年礼物。   池杉和于荔荔同岁,当初池杉过十八岁生日时,于荔荔尚在国外念书,知道池父池母合起来送给她的礼物也不过就是一辆法拉利,价值和自己的“庄园”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这姑娘还专门在自己的姐妹群里好好笑了她一顿。   后来群里的聊天记录不知道怎么的流传出来了,被人发到朋友圈,相当长一段时间,圈子里的朋友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奇特和尴尬。   毕竟当年读书时,于荔荔在池杉手下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而一出单纯的象牙塔,在这么直白的家世财力对比下,池杉再多的手段都显得乏力无用。   不过池杉当时倒显得挺无所谓的,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于荔荔就是嫉妒她,才这么一直咬着她不放。要不然,你看西施会无聊到天天去和东施比谁蹙眉好看吗?   而且世界上比于家更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计较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只要于荔荔不真的到她面前来惹事,这些背后的酸言酸语,她压根儿就不屑去对付。   至于现在......现在她也无所谓。   反正她都不是池家的女儿了,以后能不能再这个圈子里混还不一定呢TT   池姑娘这几天经历了太多别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件的狗血剧情,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变得有些佛。   为了避免自己等会儿看见许荔荔容易“触景生情”,会情不自禁跟她斗起来,在车上化妆时,她还插着耳机,听了半小时的大悲咒。   于是陆峪打开车门,绅士地扶着她下车后,池杉看着眼前的豪华别墅和璀璨灯光,忍不住就轻轻叹了口气:“唉,果真是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   陆峪:“......谁死了?”   池姑娘怀着佛家般的慈善,分享给他了一个耳机。   耳机里传来动人的音乐: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陆峪面无表情地捡起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又拎起她的大拇指解了锁,然后在她困惑的目光中,调到最大音量,给她放了一首《三天三夜》。   “一点都不会累,我已经跳了三天三夜.......”   池杉耳膜被震的都快聋了,丢掉耳机,气急败坏:“陆峪你有病啊!”   陆峪仗着身高,眯着眼睥睨她,语气冷漠:“池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你是去斗情敌,不是去出家的。你要再继续这么消极怠工,我有的是办法折腾回来。”   “情敌?我要斗什么情敌?”   “那个荔枝就是你的情敌。”男人抬起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就像按一个印章一样,在自己昂贵的西装袖口下印一个鲜艳的唇印,然后擦了擦,又抹了点口红在自己的衬衫领口处。   最后在池杉几乎要冒出火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开口,“别瞪了,做戏要做全套,咱们俩现在是情侣,你对我爱欲似火,从市区开到郊区三小时的车程,你能把持的住不干点什么?”   池杉:......我把持的住,我把持的太住了。   见这姑娘还是一动不动一副要削发出家的哭丧脸,陆峪扬扬眉,干脆拔了耳机,把手机丢回到她的包里。   手机在她包里继续唱着歌儿:“完全都没有极限,我已经high了三天三夜,我现在的心情就在出轨的边缘......”   那爆炸般的音量,让池杉觉得自己仿佛随身挎了一个夜店。   偏偏罪魁祸首还挑着一双桃花眼,俯视着她。   池杉冷漠地仰视回去。   然后他问:“嗨起来了吗?”   ......   狗逼陆峪。   嗨你妈。   .   两个人在停车场僵持了十分钟。   最终,在夜店舞曲的BGM和池杉“女人比你更了解女人”的理由下,陆先生勉强同意了她可以不出手,但要“用华丽的外表轻松压制于荔荔”的高级战略。   池杉对自己华丽的外表是有充分的信心的。   她虽然不算太高,但胜在皮肤极白,身材凹凸有致,五官较之一般的亚洲人要更深邃一些,不管什么时候,在人群里都分外显眼。   再加上今天还穿了一身酒红色的吊带长裙,精致漂亮的锁骨和蝴蝶骨都裸露在外,连陆峪这样见多识广的男人人,目光都忍不住在她背部停了停。   除此之外,口红用了三支混涂,调出来一个浓烈的深红色,眼影是闪光的,甚至连香水都特意挑了一瓶轻熟款。   这样的打扮,气场稍有不够就容易显得风尘,但配在池杉身上,反而透出一种疏离和高傲。   陆峪挽着她进门的时候,大半个宴会厅的人都投过来关注的目光。   这其中当然包括了宴会的主人公于荔荔、三番五次打电话邀请陆峪的于母、和池杉最熟的池父池母以及被他们带着过来参加宴会的倪璇。   于荔荔的目光是错愕而后愤恨的。   小时候那个惹的她把蛋糕砸在池杉身上的班长小男孩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自从有一次去姐姐的学校找姐姐吃饭,而无意间看见了陆峪后,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   虽然陆峪一直没怎么搭理她,可是也同样没搭理别的女人啊!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挽着她最最最讨厌的池杉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池杉......池杉这个狐狸精就是天生来克她的吧!   妈宝女于荔荔忍不住晃了晃母亲的手臂。   于母暂时没搭理她,目光里全是审视和若有所思。   说实话,于母虽然几次三番热情地邀请陆峪来参加这个宴会,但心底里,压根没对自己的女儿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陆家门槛确实高,而这位陆公子又是难得的年少有为,她不知道听多少个贵妇太太们抱怨似的说起过,说陆峪心气未免也太高了些,这个那个,几乎谁也看不上眼。   不过要是池杉已经搭上了这位的东风,那么池家......   短短几秒钟,她脑子里的思路已经彻底远离了简简单单的儿女情长,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池父池母。   池父池母——是极其震惊的。   首先,他们是完全没想到,池杉也会出现在这个宴会厅里。   其次,他们更加没想到,女儿居然会和陆峪一块儿进来。   以往只知道她和宣家的小少爷有几分交情,池母还生起过要撮合他们的念头,只是池杉一直强调他俩完全是社会主义兄弟情,才勉强作罢。   但是,从来没听女儿提过,她还认识这么一尊大佛啊。   池父已经蹙紧了眉头,刚刚和倪璇介绍到一半的话头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至于倪璇......   倪璇的感受,大概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复杂的了吧。   她穿着一件昂贵的黑色礼服,端一杯红酒,优雅大方地站在父母身边,看着门口相携而来的那对佳人,一动也不动。   片刻后,女生静静地抿了一口酒。   ......这辈子,她终于又见着了陆峪。   这个曾经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的男人。   她望着他熟悉的冷淡面容,竟不知道心底是酸涩更多还是怅然更多。   原来,年轻时候的陆峪,是这样的。   倪璇望了好半晌,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看着酒杯里色泽漂亮的红酒,陷入了恍惚的回忆里。   上辈子。   她大学时代就一直崇拜着这位学长,大四那年陆峪回校宣讲,她作为志愿者,还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   但她真正认识陆峪,却是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很巧,正好是他和池杉的婚礼三周年纪念日。   倪璇得喊他一声姐夫。   二十九岁。倪璇生命的转折点。   因为重生之前,一直到二十九岁,她和池杉的身世真相才被池家发现。   那个时候,倪璇已经在帝都打拼了七年,租着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谈了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再过一年,就能被称为是“一事无成的大龄剩女”。   而池杉呢,名校毕业,海外留学背景,是国内知名的珠宝设计师,还嫁给了山谷科技的创始人,有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女儿,生活精致,保养得宜,看上去就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池杉已经不需要池家的庇护了,甚至因为陆峪的关系,池父池母还生怕这个女儿跟自己疏远。   所以她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倪璇的回归发生什么变化。   而倪璇虽然被认回了池家,但三十年过去,人生节奏已经定调,池杉再怎么说自己不要池家的财产,再怎么“弥补”她,都无法让她获得内心的平衡。   更何况......她还爱上了陆峪。   那个被她称为是姐夫的男人。   这段无法宣之于口的禁忌爱情,让倪璇每天都处于痛苦的煎熬之中。   她渐渐变得尖锐、刻薄、自闭、甚至无比憎恨那个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的假公主。   终于,在某次池杉和陆峪吵架冷战期,她鼓起勇气和灌酒生闷气的陆峪表白了心迹。   陆峪蹙蹙眉,眸子里全是冷漠和莫名其妙,嗤笑了一声问她“是不是有病”。   就这一句话,让倪璇彻底崩溃了。   因为陆峪。   更因为池杉。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池杉没错,都觉得池杉对她已经够好了。   三十年,那个女人鸠占鹊巢三十年,享受了优渥的生活条件,良好的教育资源,甚至还凭借着这些认识了陆峪。   可是自己呢?——拿到了国外名校的offer,却因为经济状况不允许而忍痛拒绝。在大城市艰难生活,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别说追求梦想,光生存的现实就已经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这三十年造成的巨大差距,在那些不痛不痒的旁观者看来,就是一件这么轻易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吗?   大概,就是因为痛不在自己身上,所以才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原谅吧。   那天晚上,她主动开车送心情不好的池杉一起回娘家。   最后,载着她一起驶入了悬崖。   漫天的火光和血色中,她看见了池杉迷惘的脸,也感受到了内心的解脱。   结果再一睁眼,倪璇看见的不是阴曹地府,而是喧闹的火车站。   她回到了十九岁这一年。   养母去世的前一天。   她像上辈子一样哭着送养母走,然后取下了她的头发,靠着出色的语言能力进入了池家的分公司实习,一步步接近分公司的财务主管,她血缘上的表姐。   并在一个月前,成功把自己的身世消息递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耳朵里。   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折腾,父母才终于确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他们犹豫了两天,还是父亲当机立断,打电话给正在学校参加期末考的池杉。   当年,二十九岁的倪璇,被亲生父母领回池家,看见同样二十九岁的池杉,是那么的畏缩和忐忑,明明是真千金,却被对方衬托的像是个赝品。   如今,三十五岁的倪璇,穿过中间十六年的时空,望向十九岁的池杉。   那个十九岁的池杉,拖着大大的行李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眼睛里全是茫然和惶惶,仿佛一位走错了门的客人。   而她终于可以轻轻扬起下巴,以一种不慌不忙的,尘埃落定的优雅姿态。   对比鲜明。横亘明显。   .....倪璇忽然就放下了。   她想,不管是池杉也好,还是陆峪也好,尽管上辈子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甚至毁了她的一生,但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就不是为了浪费在这些人身上的。   只要对方别再来招惹她,她也懒得去报复,安安稳稳地当交集不多的陌生人最好。   女生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抬起眼眸,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求而不得的男人。   然后平静地收回视线。   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她会一点点全部拿回来。   不属于她的,她也不屑去抢。   她就不相信,这辈子,她找不到比陆峪更好的男人。 第12章   作为跟着“男友”来参加生日宴的女伴及客人,就算池杉再讨厌于荔荔,进入宴会厅之后,也不得不先挽着陆峪的胳膊去跟宴会的主人公打了个招呼。   池杉表现的非常得体大方且宽容知礼。   ——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红裙美人端着一杯红酒,婀娜多姿地走到小公主打扮的寿星面前,笑意盈盈:“于小姐,祝你生日快乐,每一天都能像今晚一样开心漂亮。”   陆峪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于荔荔今天显然是为了这场生日宴会而精心打扮过的,定制的童话式礼服,裙摆一层又一层,看上去十分华丽,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连脚上的鞋子都镶满了碎钻。   估计穿了不止一套房子在身上。   但是这么隆重的打扮,被对面的池杉一衬,顿时就显得人矮肤黄麒麟臂。   还尤其浮夸。   漂亮......漂亮个屁。   至于开心,于荔荔本来是还挺开心的——在池杉出现以前。   当池杉挽着陆峪出现之后,今天晚上这个生日,说不定已经成为了她人生历史中最黑暗的生日。   她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池杉还端着杯酒敬她,眉目璀璨,笑意盈盈,因为高跟鞋的鞋跟够高,不免带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场。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非常像是皇室女王在慰问表演结束的歌剧演员。   ——陆峪脑子里忽然冒出谢泽西之前在网上学来的一句流行语:   在性感面前,可爱简直一文不值。   ......   很显然,于荔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一文不值。   她咬牙切齿地跟“情敌”碰了个杯,望着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背部,皮笑肉不笑:“谢谢你的祝福,这条裙子可真好看呢,就适合你这样的prostituée。”   于荔荔大学是在法国读的,但她和好多被父母送出去混文凭的富二代一样,平时基本只和中国留学生来往,读了好几年书了,上课还是像在听天书,连日常用语都磕磕巴巴搞不太顺。   不过好歹也在法语环境里呆了这么多年,有些骂人的词汇,她就记得很牢。   prostituée,,妓.女,荡.妇。   她觉得这个词和池杉简直完美贴合。   池杉就是个不要脸的荡.妇。专门勾引男人的妓.女。袒胸露背伤风败俗的贱货。   于荔荔文化程度一般,骂人也骂的直白,她甚至也不管池杉听不听的懂,反正周围这些叔叔伯伯们听不懂就行。   本来就是想刺一刺这个妖艳小婊砸的,她能听明白更好,气死她。   但对面的女人眉眼不动,既看不出一丝疑惑,也找不到一点愤怒,反而勾了勾唇,语气谦虚地恭维道:“哪里哪里,要说prostituée,,跟于小姐比起来,我真是自愧不如。于小姐才是天赋异禀独一份呢,谁也比不上您。”   “你......”   在于荔荔即将失控的前一秒,池杉率先偏过头。   没理会她的气急败坏,反而挽着陆峪的胳膊,声音婉转又妩媚:“亲爱的,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爸爸妈妈吧。”   陆峪垂下眼眸。   女生正弯着眉,仰头看他,眼睛里波光粼粼的,充满了爱意。   见他一眨不眨地审视着自己,还转了一圈眼珠子,极为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娇嗔道:“哎呀亲爱的,你不会现在还在想要送我一车神仙水的事情吧?你可真是......唉,行吧,既然你非要送,我也不舍得辜负你的心意。不过一车也太多了,我用不完呢,你随便送个一两箱就好啦亲爱的。”   陆峪:.......送你妈。   于荔荔听见这感人的爱情故事,心底已经长出了一万棵柠檬树,嫉妒的要命。   凭什么呀!   这两年,她在陆峪身上费了多少心思,为了接近讨好他,撒出去多少钱财,加起来都能给自己买八辈子神仙水了,可陆峪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对她冷冷淡淡不理不睬的,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   结果现在,他居然求着要送池杉一车神仙水?   这对比实在太过于残忍,残忍到于荔荔整个表情管理系统都开始自动崩溃。   她哀怨又伤痛地望了陆峪一眼,见男人还是专注地只盯着池杉看,眼眶一红,跺着脚就委屈地跑开了。   池杉维持着高冷的淡笑,小声跟自己的“雇主”邀功:“陆峪我是不是跟你说了,我什么都不用做,光凭华丽的外表就能轻松压制她,你自己看看,我的美貌是多么惊人的武器。”   陆峪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可真牛逼。”   “还行还行,比不上您,”   ......   好在就这么点磨蹭的功夫,已经不用池杉做作地挽着他去见爸妈了。   她刚用自己“美貌的外表”把于荔荔给气走,池父池母就带着倪璇主动走了过来。   池母看着她,欲言又止:“杉杉,你......”   池杉喊了声妈妈,安静地等待着她后面的话,神情落落大方的,没有丝毫别扭和尴尬。   只有离她最近的陆峪,能感受到女生身体的陡然僵硬。   男人微一挑眉,瞥见了池母身边的倪璇。   这姑娘应该就是池杉说的那位上门寻亲的真千金了吧。   亲生母女俩手挽着手,氛围和谐,透着一种难言的亲密。   而自己手肘处,池杉忍不住攥紧了他的袖子。   ......啧。   真是个小可怜。   人家一家人血脉相连,看上去关系处的就不错,相亲相爱一起来赴宴,却没通知她。   这小孩儿孤孤单单地站在对面,手指揪着他的衣袖,就像只被遗弃了的波斯猫。   安安稳稳过了十九年,忽然爹就不是爹,娘也不是娘,难怪那天在酒吧里哭着喊着找爸爸。   最关键是,在旁观者眼里,她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面对这场身世动荡,她经历着同样的惶恐和不安,却没有资格表现出一点委屈和失落。   ......真惨。   就在陆峪冷眼旁观和池母犹豫的时候,池父适时地补上了后半句问话:“杉杉,你怎么也过来了?”   与前天冷漠烦躁的态度相比,他这会儿显得过于温和。   大概是看在陆峪的面子上。   池杉下意识靠近了身旁的男人,就像在依靠自己最后一个盟友:“我陪......朋友来的。”   陆峪礼貌地颔首:“伯父伯母好,我是池杉的男朋友,我叫陆峪。”   池父怔了一下,语气里还有没反应过来的受宠若惊:“哦,你好你好。”   话音刚落,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对待“女婿”的态度似乎过于谄媚了,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板正表情,带着几分自然的亲和:“既然来S市了,就让杉杉带你好好玩玩。杉杉啊,改天也带陆峪回家吃个饭,让他尝尝你妈妈的手艺。”   池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陆峪已经点头应道:“好。”   池杉:......好你妈。   陆峪的目光又落在倪璇的身上,语气淡淡:“这位是?”   “这是......池杉爷爷故交的孙女。”池父似乎还没习惯这个说辞,被人乍然提问,忍不住就卡了下壳。   不过之后的说辞就流畅许多了:“她母亲前段时间逝世,家里没人照顾她,我们就把她接了过来。这孩子的祖父当年对我们家老爷子有救命之恩,和我们亲生的没什么差别,杉杉也是把她当成亲生妹妹看待的。”   什么玩意儿?   突然多了一个亲生妹妹的池杉差点没崩住自己高贵冷艳的表情。   她还以为爸妈今天把倪璇带过来是专门介绍她的呢,怎么.......忽然变成是爷爷故交的孙女了?   难道是说,不愿意认吗?   可是之前看爸爸妈妈对她的态度,压根也不像是不愿意认的样子啊。   那所以就是,不好认?   .......哦。   对。   抱错了孩子这种事情,不管对于哪一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   尤其是对于极爱惜名声的父亲来说。   父亲是白手起家的,祖辈全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在很多人眼里,就相当于是暴发户。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家里对池杉的教养就十分严格,她自小是个活泼爱闹的孩子,却因为“大家闺秀”这个定义,不得不维持高冷的表象。   因为她的礼仪老师说过,她的长相不太适合“春风拂面”的人设。   池杉忍不住蹙了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极不舒服的情绪。   如果,如果她是倪璇的话。   亲生父母接了自己回家,却因为名声面子不愿意公开身份,她会觉得,特别寒心。   池杉忍不住看了一眼倪璇。   女生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陆先生你好,我叫倪璇。”   神态和语气都很自然,看不出一点失落。   “嗯,你好。”   男人像没看见那只手似的,礼貌一点头,视线就落在了别处:“你们先聊着,我去跟朋友打个招呼。”   倪璇对着她的背影,收起手,笑了笑,面上无一点儿尴尬。   仿佛......已经习惯了似的。   池杉一哂,为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而感到荒唐。   然后开始专心应对起妈妈的问话。   ......   那厢,陆峪问起倪璇,倒不是真的因为好奇。   也不是因为礼节。   而是因为这姑娘的眼神。   他对别人的视线向来有些敏感,打从一进宴会厅起,这位小姐就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又沧桑又幽怨,而后忽然又变得果决,让人毛骨悚然。   但他分明不认识她。   甚至没有丝毫见过她的记忆。   陆峪拧拧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谢泽西开始大肆调侃之前,先开了口:“你对S市熟,帮我查个人。”   对方一愣:“查你那小女友?”   “不用。”他的目光淡淡落在不远处的池杉身上,“查一下她那个妹妹。”   “哪个妹妹?叫啥名儿?”   “叫......不记得了,就站旁边那位,黑衣服的。”   谢泽西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她真有问题?”   “不是。”   寂静了三秒。   “但是那姑娘真是你小女友?!”   谢泽西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我擦啊陆峪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喂,姑姑哦,你儿子谈恋爱了你知道吗?我跟你说嘶!陆峪你松松松手......没有,姑,没谈没谈,我的意思是操,陆峪我草你妈......姑,我不是这意思!” 第13章   于荔荔的这场生日宴,结束在所有人的不开心之中。   其中,最不开心的当属于荔荔和池杉。   于荔荔当然是因为池杉——池杉这个小婊砸,小时候抢她风头,长大了抢她男人,简直不要脸!   她跟妈妈诉苦,妈妈居然还严厉地斥责了她,让她少惹事。   妈的,都怪池杉这个小婊砸!   至于池杉......她主要是因为她爹。   她不太明白,她爹为什么忽然又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前几天刚回家的时候,爸爸对她冷冷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恨和怒气,池杉虽然觉得难过,但其实也是理解的。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她爹这种立场,恨不得都要把那家医院和故意隐瞒真相的另外一位母亲给撕了,那么对于自己错养了十九年的假女儿,当然也很难有好脸色。   可是,可是从刚才开始,父亲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十分温和。   和从前一样,关切地问她还有几门考试,什么时候得回学校,昨天晚上刘妈打电话过来,说她晚上没回家,又是去哪里了?   最后他说,明天带陆峪回家来一起吃饭。   池杉沉默了一下:“再说吧。”   “再说什么再说。”池父的表情有些严肃,“你第一次交男朋友,必须带回家来,让爸爸妈妈给你把把关。”   池母在旁边微微愣了愣。   但她向来是不会反驳丈夫的决定的,闻言也笑了笑:“是啊杉杉,你也好久没吃妈妈做的饭了吧,明天妈妈亲自下厨。”   ......池杉忽然觉得眼前的父母有些陌生。   这种感觉,在小时候妈妈温柔地劝她让她跟于荔荔道歉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但是哭了几天之后,被她下意识忽视过去了。   可现在又冒了出来。   她看着父亲板正的表情和母亲保养得宜的面容,整个人都陷入了迷惑和茫然之中。   ......   那厢,陆峪人在宴会场里出现过了,带着“女朋友”和于荔荔祝过生日快乐了,也和于父于母寒暄过了,任务就算彻底完成了。   于是和谢泽西聊了没五分钟,他就过来跟池杉告别。   “先走了,要送你吗?”   池杉摇摇头:“不用,我等会儿跟我爸妈一起回去。”   声音蔫蔫的,精神头看上去不是很好。   才五分钟,就从兴致高昂的小炮仗变成蔫了吧唧的矮白菜。   陆峪关心地问:“被骂了?”   “没有,就是有点儿困。”   他就有些失望:“这样啊。”   池杉忍住用高跟鞋踢死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陆峪。”   “嗯?”   “我爸妈请你明天过来吃饭。”   “是吗,但是......”   “但是你别来。”   陆峪拒绝的理由还没说出口,就被池杉抢了先,忍不住挑挑眉:“为什么?”   “我怕我毒死你。”   他的视线瞬间沉了下来。   “毒死我?”   男人勾勾唇,俯身凑到她耳朵边,声音又轻又缓,“老子大不了先自杀。”   他冷笑一声:“让你没爸爸。”   池杉简直气炸了肺。   “伯父伯母好,杉杉说你们请我明天来吃饭是吗?”   眼前的男人忽然又换了一副面孔,对着她的身后,语气亲密,“那就叨扰伯父伯母了。”   “......”   狗逼陆峪。   老子迟早有天搞死你。   .   狗逼陆峪离开后,池父又和其他人交流了一下生意经,也很快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于家。   他今天晚上心情还不错。   其一,顺利地把倪璇“不是亲生女儿却胜似亲生女儿”的名声给宣扬出去了。既不毁坏池家的声誉,又变相地认回了这个孩子,简直两全其美。   其二,刚才陆峪和池杉携手而来的场面,很多人都能看见,陆峪向来低调,很少出席这种活动,但毕竟是生意场的人,大家相互打探一下,也就都清楚了,借了陆家公子的面儿,很多原本需要池父费大力去疏通的关节,今天晚上几乎一说就成。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句话,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其实,在今天下午刚拿到加急的亲子鉴定结果时,池父心里是无比愤怒的。   倪璇的养母愚弄了他那么多年,却偏偏在临死之际说出真相,让他想报复也找不到人,简直就是在把他池洪丰当猴耍。   这种愤怒,甚至让池父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要把池杉给赶出家门的念头。   但是毕竟养了她十九年,眼看着当初那小小一团到如今亭亭玉立的一个姑娘,全家人几乎把她当成眼珠子疼,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到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和璇璇商量了一下。   没想到那孩子很乖巧就点了头,既不在意“故交女儿”的说辞,也愿意让池杉继续留在家里,善良的让人心疼。   现在想来,池父反而庆幸起当时的心软。   ......杉杉也真是,要不是今天偶然碰见了,他怕是还要被蒙在鼓里。   “杉杉啊。”池父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有些疑惑,“你和陆峪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之前从来没跟家里提起过?”   池杉缩在后排的窗户边,看着窗外的霓虹灯,这会儿已经下起了雨,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把灯光都衬的有些模糊。   她含含糊糊地回答道:“他跟我一个学校的。”   “这样啊。不管怎么样,谈了男朋友,总要跟家里说,爸爸妈妈也好帮你看看,放心,你都这么大了,我们不会......”   “爸爸。”池杉忽然打断他,“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吗?”   “......”   整辆车子都寂静下来。   包括身边正在聊学业问题的倪璇和池母。   三双视线落在她身上。   前方开车的助理还没控制住歪了歪方向盘。   ......哦,那就应该是出来了。   “那,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女生的眼眸是特别的褐色,在模糊的霓虹灯光下,静谧的就像一片幽深的海。   没有惶恐,也没有不安。   有那么一瞬间,池父居然被她的气势给唬住了。   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皱皱眉,倒没说什么,而是直接从储物柜里掏出几份亲子鉴定,递给她。   一共三份。   分别是池杉和池父的,池杉和池母的,池杉和倪璇养母的。   前面两份的鉴定结果都是无直属血缘关系。   最后一份的亲子关系概率为99.999964735%。   支持阚琇晶为池杉的生物学母亲。   ——阚琇晶,倪璇的养母。   池杉仔仔细细地看完,最后合上收好,抱在怀里,抬起头问:“这个可以给我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想留一份......”她顿了顿,“留作纪念。”   “你想留就留着吧。”   反正只是复印件,原始的鉴定书还在律师那里保存的好好的,就怕到时候出个什么事,池家这么一大摊家业不好处理。   池杉把几分鉴定报告都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包中。   池母在旁边听了许久,这会儿看着池杉平静地动作,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道:“杉杉啊,不管你是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你都是我们的孩子。以后啊,你就只管多了个妹妹,璇璇也说了,会把你当做是亲生姐妹相处的。”   女生沉默片刻:“妈妈,我想搬出去住。”   “杉杉......”   “妈妈,你听我说。”池杉打断她,“我已经十九岁,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自己签合同、可以参与选举、可以自由出入网吧,也可以,也可以不要监护人了。”   她的语气很认真,眼神也诚挚,看不出一丝一毫赌气或者埋怨的意思。   仿佛是真的思考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段话来。   池母几乎要落下泪来:“杉杉......”   “妈妈,你永远是我的妈妈,爸爸也永远是我的爸爸。我会对你们好,会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你们如果想我的话,我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池杉忍住眼泪,弯弯唇,“但是我觉得,我不能因为你们爱我,就那么坏地继续留在你们家里。”   ......   从小到大,看过很多狸猫换太子的影视作品。   在那些影视作品里,在富人家长大的孩子都是自私而贪恋荣华富的,他们不甘心自己忽然就从天上掉进尘土里,他们赖在富裕的家庭里不肯走,他们百般算计,使出各种恶毒的招数,最终自食恶果,下场凄惨无比。   池杉不知道,倪璇是不是和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善良又坚韧。   但是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那些坏女人的模样。   其实她真的好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饰。   舍不得自己精心收藏的香水,琳琅满目的化妆品,还有成年时爸爸妈妈送给她的那辆法拉利。   漂亮的房子。六位数的零花钱。环游世界的梦想。   这些东西忽然就这么没掉,她真的真是好舍不得。   可是......好像又本来都不是她的。   她侵占了别人那么多东西,将来都是要还的。   占的越多,要还的也就越多。   还不如当断则断,早些放手,以免自己越陷越深,误入歧途。   所以,虽然母亲泪水涟涟,父母在前方皱着眉严肃地斥责她“不要想太多”。   但是池杉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   反正她后天就要回学校了。   等她回学校之后,她就再也不回来家里住了。   既然抱错已经成为现实。   那么她就绝对、绝对不要成为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   至于爸爸妈妈......就像她刚才说的,永远都是她的爸爸妈妈。   手机忽然在膝盖上震动了两下。   池杉点出来一看,发现是本系的学姐给她发的微信。   郏南晴:杉杉   郏南晴:你在吗?   郏南晴: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郏南晴:我弄了一个自己的摄影公众号,需要一组异域风的照片   郏南晴:你可以给我当个模特吗?   郏南晴:只要一天就行,绝对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   郏南晴:等你放暑假了,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   郏南晴:[期待][期待]   郏南晴:[可怜兮兮]   池杉愣住了。   她看着微信上不间断的消息,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则新闻标题:   “因为《窗》一炮走红的池杉,学生时代曾因为当摄影模特的经历而毁过容......”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闷热的夏季,空调的温度开得也不是很低,她却抱紧了膝盖,感受到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一股寒意。 第14章   池杉握着手机斟酌了半天。   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位学姐。   对于自己穿成表情包的神奇经历,她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   因为,不管是陆峪办公室里电脑的型号功能,还是那天他们开会时所讨论的游戏项目,都不是她记忆里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做梦的话,她是如何这么厉害地幻想出一堆自己根本不熟悉的游戏参数和机械设备的?   更何况,五年后的陆峪刚说完让自己不要答应摄影社副社长的拍照邀请,今天晚上,摄影社的副社长就发了短信过来。   如果真是她做梦梦到的,那她这未卜先知的技能会不会太过厉害了点儿?   所以——是真的吧?   ......应该是真的吧。   穿越到五年后还变成别人手机里的一只表情包这种荒唐的事情,是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对吧?   池杉握着手机,僵在座位上,耳朵旁爸爸妈妈都在不停地说话,倪璇正拿审视的眼神看着她,但她恍若未觉。   她其实不明白自己的生活为什么忽然就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狗血的身世之谜,到穿越未来变成表情包的经历,几乎是同时砸在了她的身上。   就好像她原本正正常常的人生曲线,忽然被人拦腰砍了一断,中间出现一个断层,而后彻底地拐向不可知的方向。   她的脑子钝然一痛,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光和雨珠,莫名其妙地,忽然就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她是池杉。   但她又好像不再是那个池杉。   似乎从某一个时刻起,她就成为了一个全新的,自由的自己。   ......   .   池杉回到家里时,夜已经很深了。   她浑浑噩噩地下了车,母亲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还沉浸在身世的痛苦和迷茫之中,温声安慰道:“囡囡,你不要多想了,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妈妈给你做春卷吃。”   女生怔怔然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池杉走回到房间。   她的房间在二楼最左面,采光很好,连着大大的衣帽间和舞蹈室,透过床边的落地窗向外望,还能看见人工后山里漂亮的灯海。   是别墅里视野最好的一间房。   而倪璇暂时住在家里的客房内,和他们不在同一层,那层楼除了客房就只剩下会议室和书房,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人气。   对比鲜明到让池杉都很想马上就把房间换还给她。   但是卧室里还有很多她比较私密的东西,需要整理一下。   再者,什么都没收拾好,直接这样大喇喇地让倪璇过来住,别说爸妈,倪璇自己就肯定不会同意,那她忽然提出来,怎么看都有一点儿故意装好心的虚伪。   所以池杉迟疑了几秒,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老老实实地进了卧室。   卧室的灯还开着。   因为下午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衣帽间和梳妆台都是乱糟糟一片,价值不菲的首饰四处散着,一副被人偷盗过的狼藉模样。   她叹了口气,关上门,去浴室卸完妆,然后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起屋子来。   池杉是个很爱干净且非常喜欢收拾的姑娘。   她的生活太忙了,学习、运动、画画、舞蹈、茶艺、聚会......杂七杂八,却没有一样是她自己真心喜欢的,甚至上大学离开家以前,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怀着“给家族争光”的目的而非自己爱好。   久而久之,她就只能在做家务的时候得到片刻的安宁。   这种手上机械劳动而脑子不需要思考的行为,让她深深着迷。   对于打扫卫生的阿姨来说,池家这么大一栋房子,池杉的卧室是最好收拾的,因为所有东西都归置的整整齐齐,只要稍微拖一下地定时处理一下墙角天花板的灰尘就可以。   不过池杉这会儿这么勤劳地收拾,除了想快点把房间整理好然后还给倪璇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她不敢睡觉。   ......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穿越的契机是什么。   但是,前面两次穿越,很明显都是在她睡觉的时候。   池杉对自己变成表情包这件事,有着非常巨大的恐惧。   因为穿成表情包,就代表着:   一:她是个不合常理的妖怪。   二:还是一个没有生命健康权的,除了控制一下聊天界面就没有其他任何实际本领的垃圾妖怪。   最关键是!   她变成谁手机里的表情包不好,偏偏要变成那个狗逼陆峪手机里的表情包。   穿越时空这个功能再新奇,但载体已经这么破烂,怎么可能还会给用户带来愉悦度?   ......所以,虽然,穿越到五年之后,可以让池杉未卜先知消灾避祸。   但这种本能的恐惧,依然使得她磨磨蹭蹭不敢入睡。   女生盘腿坐在毛毯上,咬咬牙,开始继续整理衣服。   算了,反正后天就要搬离这个房间了。   还不如现在先抓紧时间把东西给整理好,这些衣服想必除了她自己家里也没有人愿意要,她全部收拾好了该退退该卖卖,如果有实在特别喜欢的,就留下来自己穿。   反正根据陆峪给她看的那则新闻,她以后是会成为一个挺有名的演员?   尽管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进娱乐圈,但是演员的话......比起一般的职业,应该还挺赚钱的哦?   那她现在或许也不用非常的省吃俭用。   等以后赚了大钱再一齐还给池家,应该也可以吧?   这样想着,池杉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开始认认真真地整理起衣服来。   对了,等一下还要收拾鞋子啊首饰什么的。   她的东西太多了,全部带回学校的话,想想都知道是天方夜谭。   不过路溪宁在城郊有套小别墅,平时一直空着,或许可以先把东西放在她那儿慢慢卖。   刚好,之前这丫头还跟她商量着想要一起开个珠宝设计工作室,她可以拿这个当借口,就说自己“想创出一番事业但是不想靠家里的支援所以要自力更生赚本金”,这样既不坏池家的声誉又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托圈内的朋友把这些二手衣服鞋子给出出去——简直完美!   哦对了!宣凯东那小子在A市不是还有个店面空着没用嘛,她或许还可以把那个店铺盘下来,开一个二手名牌租赁店!   然后......   然后她就睡着了。   整个人倒在毛毯上,头发都还是湿的,就这么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陷入了“日进斗金分店开满全世界”的美好梦乡之中。   “哐当!”   金灿灿的美梦被一下子戳破,脑内一片漆黑,整个世界都被撞了一下。   她也跟着四颠八倒,流离失所。   耳旁传来熟悉的,低沉又迷人的男声:“馒头团?”   ——这种感觉真他妈熟悉。   池杉紧紧地闭着眼睛。   “你给老子睁开你的狗眼。”   是梦哦。   池杉你在做梦哦。   “呵,你再装,你有本事就给老子继续装。”   做梦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能睁眼。   就这样睡,继续睡,就当自己在玩蹦蹦床......   耳朵旁忽然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池杉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她陡然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广阔的天地。   一只手正拎着手机,伸出窗户外,漫不经心地晃啊晃的。   51楼的风刮过她的耳侧,濒临死亡的声音分外好听。   眼前的男人冲她勾勾唇,语气懒散:“这是A市新建的一条街,你看看,漂亮吗?”   看、看个屁!   池杉死死地扒着玻璃罩,身上已经出现了一副降落伞,她痛哭流涕,给陆峪放了一首《父爱如山》。   陆峪瞥她一眼,收回了手。   吓人的风声终于消失了。   馒头团蜷缩在厚实的黄土地上,因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哭的震天响。   但是由于她是发不出声音的。   只能看见布遍整个屏幕的“嗷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呜呜......”   看的陆峪脑壳疼。   他拧着眉:“你给老子止住。”   池杉继续哭。   男人冷笑一声:“好......”   屏幕上的“哭声”瞬间消失。   馒头团趴在地上,红着眼眶看它,脑门上冒出委委屈屈的几个大字:我不哭了。   陆峪揉了揉眉心。   他觉得很累。   他现在已经百分百相信了,这只馒头团就是五年前穿越过来的池杉。   因为这见风使舵看眼色的本领,简直就和池杉一模一样。   而且,昨天中午这只表情包一消失,他拉开窗帘,就发现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公司对面大厦广告屏上池杉的脸忽然消失了,变成了倪璇。   脚边那箱牛奶包装瓶上也没有了池杉,而是换成了另外一个女明星。   正当陆峪以为那只疑似池杉的馒头团真的改变了过去导致池杉没有再进娱乐圈,也没有因为娱乐圈的花花世界跟他提出分手时,他打开电脑一搜——   网页上依然有池杉的百度百科。   底下一堆关于池杉的照片和新闻。   她从星影的当家演员花旦,变成了星影新生代偶像团体里的一名流量歌手。   并且已经官宣了要和秦泽朔参加一档恋爱节目。   之所以成为一名歌手。   是因为她大学的时候,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被一名编导看中,而后参加了一个偶像选拔节目,最终C位出道一炮而红。   ......   陆峪盯着电脑屏幕上池杉的脸,手指捏的咯吱响。   他打电话给谢泽西,什么也没说,第一句话就是:“我跟池杉分手了没有?”   谢泽西在那边一愣:“分、分了啊。你们三年前不就分了嘛。怎么,你还没死心呢?哎呦喂,哥你干嘛非得为了这么一棵歪脖子树,放弃一片森林啊,更何况池杉那没良心的丫头,在你生日的时候跟你提分手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和秦泽朔打的火热.....”   陆峪拧着眉,目光沉沉地落在池杉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上,半天没说话。   三年前。   他生日的时候。   这一天,池杉究竟接触到了哪位比他帅也比他优秀的男人?   秦泽朔?   ——他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故事真的不复杂。   我后面会慢慢解释,所有的梗其实都非常简单!   这篇文不走悬疑风,就是表情包恋爱小甜文~ 第15章   “铁牛,你说咱陆总是不是池杉的黑粉?”   51楼总裁办公室门外,李嘎妹一边飞快打着字,一边和对面的王铁牛闲聊。   王铁牛沉浸在一大堆时装杂志里不可自拔:“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陆总的生活助理么,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是陆总的生活助理,又不是陆总肚子里的蛔虫。”   王铁牛白眼翻到一半,忽然又警惕地抬起头,“不过你为什么这么问?有什么新闻出来了吗?”   陆总和池杉?   不可能吧。   他做生活助理两年多了,从没见陆总私下里和池杉有过什么交集。   真要鸡蛋里挑骨头说哪里不同,那就是池杉代言了他们公司的多款产品,而且代言条件开的还挺优渥。   但这位少女偶像最近火的一塌糊涂,亲自参与词曲制作的solo专辑卖的比团专还要好,简直要被粉丝吹成是世界第一创作人。   之前在人家未红时签下的那些代言合同,现在看来,反倒是他们占了便宜。   不过陆总......嗯,他还是觉得池杉不是陆总的审美。   王铁牛是山谷公司最高行政总裁的生活助理。   他本名当然不叫王铁牛,这个名字完全是他的上司陆峪给带起来的,后来叫的人多了,他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铁牛。   同理,他的同事,李嘎妹特助也是一样的。   王铁牛身为总裁的生活助理,工资不低,平时的工作内容却十分简单。   因为他们的总裁是一个特别低调的科技宅。   ——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没有情人,甚至连个正经的女朋友都没有的那种科技宅。   所以王铁牛每天花费时间最多的事情,就是捧着一堆时尚杂志为上司搭配应酬宴会时要穿的服装。   王铁牛五官俊秀,面白无须,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颗超可爱的梨涡。   站在高大的陆峪身边,就像是一朵文质彬彬的娇花。   久而久之,山谷高层内部开始流传起一个真实性极高的谣言:   陆总至今单身,和铁牛同志同进同出,难不成是......哎呦真是令人忍不住泪流的神仙爱情啊。   ......好,扯远了。   总之就是,做了陆峪两年多的生活助理,王铁牛不说是上司肚子里的蛔虫,但对上司的审美方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陆总极其挑剔,同时又恋旧且长情,别人给他推荐的美食、音乐、游戏,他一概不接受,非要自己挖掘,简直就是世界上最难被种草的人。   陆总最欣赏的女人是武则天,唯一夸过有魅力的女人是埃及艳后。   陆总房间里唯一一张和前女友的合照中,女人侧身对着镜头,脸被头发遮住,只能看见细长白皙的腿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隐隐露出来一点鲜艳的红唇和张扬的长串贝壳式耳环。   这样的审美偏向,说他会看上池杉这样走少女风的清纯挂偶像?   王铁牛第一个不信。   他好奇地敲着桌面:“哎,嘎妹,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我刚才上网搜了一下,没看见池杉和陆总的什么新闻啊。”   李嘎妹含糊其辞:“我就是随口问问。”   “你当我是傻子呢?李嘎妹......”   “嘎妹什么嘎妹。”李嘎妹瞪了他一眼,“你一个生活助理,问这么多干什么,妄图窃取商业机密是不是?”   王铁牛只好憋屈地住了嘴。   但实际上,李嘎妹自己也懵的很。   今天早上,她来到公司,才刚打开电脑准备计划下周出差的行程表格,陆总就忽然给她发来一封邮件,让她写一篇“女明星池杉大学时期因为参加校园歌手大赛而重伤住院”的假新闻稿,做成网页的形式,半个小时内发给他。   并且还要着重突出这次受伤带来的惨痛的、长远的负面影响,越负面越好。   但一定要极其符合逻辑,能够完美地自圆其说。   “动作快点,十五分钟内给我。”   ——陆总发的第二封邮件这样警告道。   于是李嘎妹一边快速地编造起新闻稿,一边开始想象自家上司和女明星的爱恨情愁,整个人都陷入了挠心挠肺的好奇之中。   .......   “我脑子有问题?你放屁!我池杉的脑子怎么可能会有问题?陆峪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你就可以这么没礼貌地侮辱人!”   男人倚着宽大的真皮沙发,伸手搜了一下,然后将电脑上的新闻网页转给她看,语气里带着几分恩赐般的不耐烦:“你自己看。”   嗯?   ......新闻不长。   池杉不用两分钟就看完了。   概括起来差不多就是:   下个学期,她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   然而在唱歌的时候,有一个平时非常嫉恨她的同校同学,忽然拿着防狼喷雾就冲上来朝着她喷,导致她摔下舞台,住院了很久,还造成了小脑损伤的惨重后果。   所以尽管后来顺利出道了,在练舞的过程中,她也吃了很大的苦头,付出了比别人多的多的多的努力,才达到如今的成就。   撰写这篇新闻稿的记者文笔很棒,形容词和煽情都用的恰到好处,最大程度地勾动人内心的同情和怜惜。   甚至中间还po了几张池杉在练习室里辛苦练舞的照片。   池杉看哭了。   “我真的太坚、坚强了吧。”   陆峪蹙蹙眉,把手机从远处拎起来,冷笑一声:“坚强有个屁用。”   他随手从音乐软件里搜出一首少女组合的歌:“你自己听听看,这是什么垃圾?”   馒头团子气急败坏:“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我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为了练好舞蹈流了多少汗水你知道吗?我为了实现梦想有多么辛苦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男人懒洋洋地把大长腿架在茶几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脑子有问题。”   居然跟他分手去追那个叫秦泽朔的娘炮。   这是什么审美?   这他妈就是脑子有问题的审美。   池杉气的从聊天框上蹦了起来,手里还挥舞着刚才从电脑屏幕上偷学过来的应援棒:“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比你主子红!看样子你正主肯定糊穿地心了吧?说我脑子有问题,你有本事你上啊,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自己没本事还整天diss别人,黑酸键盘侠果然就是黑酸键盘侠!”   陆峪眯起眼睛,指着MV里的人,冷笑道:“我嫉妒你?呵,破锣嗓子,劣质童装,隔壁幼教中心跳的广播体操都比这复杂,怎么,你不服气?你不服气你出来啊,躲老子手机里算什么本事?”   哇,气死了。   真的要气死了。   馒头团子扒着玻璃罩,用它那小短手指着茶几上的草莓牛奶:“反正你就是嫉妒我红,比你的天糊主子红的多的多的多!你要是真这么有骨气,你别喝我代言的牛奶啊!你让你女朋友别用我代言的卫生巾、衣服、鞋子、包!生了孩子,也别用我代言的纸尿裤!”   ......   很显然,短短两分钟的时间,池杉已经成为了自己的脑残死忠粉。   对于陆峪这样的黑酸路人,要不遗余力地予以打击。   黑酸路人倚着沙发,冷嘲热讽:“别想太多,等我生了孩子,你怕是早就过气隐退了。”   “不会的!”   表情包挥舞着手里的应援棒,认真反驳:“我是养成系偶像,我的粉丝都是死忠老粉,不在巅峰时慕名而来,今后当然也不会在低谷离我而去。粉丝都是天使,天使你知道吗!”   ......   “咦。”它忽然觉得不对,“我为什么是养成系偶像?”   屏幕里的馒头团子迷惑地从玻璃罩上滑下来,脑门上冒出两个大大的问题:“我不是因为《窗》一炮而红的花旦女演员吗?为什么忽然又变成少女组合里的偶像歌手了?”   池杉忽然灵光一闪,大开脑洞:“难道是因为我之前没去拍照,然后改变了历史,导致我从一个演员变成了一个歌手?......不对啊,要是我改变了这段历史,那么你也算是历史里的一员,你就不该记得昨天让我拒绝拍照的事情啊,因为在你现在的记忆里,我应该是没有拍照毁容这么一档子事了对吧?那么......”   她越想越混乱,脑袋上的一行行字已经变成了团团黑线,绕的乱七八糟。   池杉还是聪明的。   最起码前面半段,就精准地猜中了真相。   至于后面的问题.......   其实后面这个问题,陆峪已经很认真地思考过了。   他让五年前的池杉别去拍那组照片,池杉做到了。   所以她也真的改变了未来,从一位演员变成了一位歌手。   那么按理说,他也算是这个时空的一份子。   如果池杉回到五年前,改变了未来,他也会和周围的人一样,失去池杉之前当演员的记忆,而只知道被她改变后的未来。   可是很奇怪的是,他脑子里的记忆没有任何更改。   ——就好像他已经被这个时空,彻底地排斥在外。   并且通过一天的确认,陆峪发现,除了池杉从演员变成歌手之外,其他事情、其他人的人生轨迹,都没有发生什么明显变化。   他越查越觉得不对劲。   好多事情明明按照逻辑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但莫名其妙地,到最后就会拐回到原来的那条轨迹之上。   仿佛......仿佛被上天给刻意修正回来了似的。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陆峪回过神。   手机里的馒头团子立马停掉音乐,皱成一团,眼巴巴地盯着他,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想出来了吗?”   “我——”男人斟酌着开口,“今天早上试探了一下。”   表情包重重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发现你已经成功地改变了车祸毁容的悲剧,周围的人记忆里都没有这件事了。”   “哦?!”   “但是,我有。”   池杉忍不住探着脑袋往前扒了扒:“那是为什么呢?”   “大概......”他顿了顿,“大概是因为我作弊帮你避祸,所以在这个时空的思维里,我们俩算是同伙,它就干脆把我也给排斥在外了吧。”   馒头团子瞪圆了眼睛。   “被、被时空排斥在外?”   “我猜测可能是这样的。”   “......”   池杉看着他沉默的神情,忽然有些心虚:“也、也不一定有那么严重的哦?”   “可能吧。”陆峪垂下眼眸,“毕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迷茫:“但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16章   人的皮相真的是极具迷惑性的东西。   虽然,池杉知道陆峪是个心机深沉的衣冠禽兽。   但是——但是他实在是太衣冠了!   戴副眼镜就是高冷学霸,解两颗扣子又显得痞帅不羁,穿着黑卫衣白球鞋走在校园里,又成了少年感满满的清朗学长。   所以,当他垂着头,长睫毛盖住一半眼眸,拽着袖扣沉默不语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世界上一只顶顶可怜的小狼狗。   所有人看见了都想去亲亲抱抱的那种。   池杉也是人。   还是个自认为挺善良的人。   她总是觉得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内心是菩萨心肠,慈悲的很。   于是,面对着场景,慈悲的池姑娘无可抑制地生出几分同情和心虚来。   她揪着自己身上的毛,思考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毛都要被揪秃了,才犹犹豫豫地给他放了一首《快乐崇拜》。   “忘记了姓名的请跟我来   现在让我们向快乐崇拜   放下了包袱的请跟我来   传开去建立个快乐的时代   快乐到底属于那个年代   ......”   很好,陆峪之前渲染的悲伤氛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起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馒头团子冲他咧开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脑袋上方还飘着一条红色的横幅,横幅上写着七个字:   世界其实充满爱。   冲满你妈的爱。   陆峪左手握拳,轻咳一声,掩住唇边的笑意。   大抵二次元的生物总是有这种本领。   能把一件看上去很沙雕的事情做出萌感。   更何况池杉,毋庸置疑,天生就是属于那种长的萌的二次元生物。   ——馒头团子的眼睛其实很大。   相比较于它那小脑袋小胳膊来说,它的眼睛大的完全不符合一只正常生物的器官比例。   那双2D大眼睛圆溜溜的,黑色的眼珠子里装着亮晶晶的白点儿,几乎和小时候那部动画片里的哆啦美一模一样。   望着它的时候,仿佛还能透过这双眼睛,看见后方那个狡黠又美丽的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陆峪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   是那种半点儿不矫情的,来自心脏深处的钝然一痛。   男人垂下眼眸,忍住去拿烟的冲动。   他知道。   他的姑娘已经不要他了。   在那个灼热的夏天,在他准备好了钻戒和聘礼,想和她携手共度此后漫长一生的时候,她忽然就无情地甩开了他。   以一种毫无征兆的、决裂式的、满不在乎的方式。   就仿佛他一直都是什么可有可无的消遣品。   过去那种“全世界我只剩下你了”的情真意切全都是演出来的虚幻。   他重新染上了为她戒掉的烟酒,而后又自觉可笑,百无聊赖地再次戒掉。   他把钻戒随手送给了路边拍婚纱照的一对情侣,后来又托人花了大价钱再次买回来。   他恨她恨的要死,却始终不舍得删掉跟她有关的所有照片、她的社交账号和联系方式,甚至连三年前她微信扫码扫回来的钥匙扣也舍不得丢。   他像个封闭的傻子,守着曾经美好的回忆,固执地觉得她总有一天会迷途知返回来找他。   但是她却毫不留恋地越走越远,对着另一个男人巧笑倩兮。   谢泽西说:池杉可真了不起,把一个好好的人毁的形销骨立,自己还能理直气壮活的如此滋润。   是啊,可真了不起。   往事一旦挥手就再也不回头,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哪像他,沉浸在过去的迷障里,到如今仍然没能走出来,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   其实,在这几乎断了联系的三年里,陆峪不是没有见过池杉的。   他记得很深,自己总共见了她三次。   第一次,是在一个电影发布会上,池杉作为主要演员,握着话筒在前方接受采访。   而他身为投资方代表,难得出席了这种场合,低调地坐在电影院后排,静静地凝视着她,到最后也没露面。   看着她笑意吟吟,对主持人的问题对答如流,对影迷粉丝有求必应。   脾气好的不像是以前那个小公主池杉。   他一度以为,这只是她包装出来的一个形象,是面对大众的一个人设。   直到第二次,是在谢泽西的生日宴会上。   星影传媒的负责人托人来问他,能不能带着两个艺人过来敬杯酒,陆峪朝那边淡淡地望了一眼,拒绝了。   那边,池衫正穿着一袭白裙,挽着秦泽朔的胳膊,抬头和他亲密地说话,笑容清纯,满眼都是依恋和崇拜。   她还是那样的温柔,友好,哪怕被人不小心泼了酒,也看不出半点愤怒。   直到那时陆峪才相信,或许在这么长日子的分离中 ,她是真的改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   陆峪心底忽然涌起一种极其陌生的失落。   不是分手、移情别恋、绝交这样简单的失落。   而是仿佛,他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他的姑娘。   那个张扬的,美艳的,会扑到他身上喊陆哥哥的姑娘,仿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变成了一个爱穿白裙,妆容清新,温柔又清纯的玉女明星。   他们在渐渐走远。   朝着两条岔路口。   后来第三次见池杉,就是在星影公司的电梯里。   他低调且全副武装,而她理所应当地没有认出他来。   分手三年,那是陆峪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成为了彻底的陌路人。   ......可是不行啊。   池杉跟他提分手时,陆峪没有想过要强迫她留下来。   池杉和秦泽朔打的火热时,他也没有卑劣地去使手段报复情敌。   唯独那一刻,当女生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已经把他彻底排除在记忆里时,陆峪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要把她夺回来的欲望。   不能再放她走了。   不能再放她走的更远了。   再不去抢,或许她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那是一种基于本能的,下意识的强烈反应。   从小到大,他陆峪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得不到的。   就像小时候那只藏獒崽子。   被堂哥偷过去养熟了不肯回来,大人们都劝他算了算了,可后来堂哥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哭着直接把狗给送了回来。   后来养了半年,不一样还是讨好地围在他身边吐舌头。   所以,如果藏獒崽子不肯迷途知返。   他就自己去抢。   男人盯着屏幕上的表情包,眸色沉沉的,看的池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怎么啦?”   “你、你不要想太多哦!”   “我跟你说,就算你把我弄死了,也不可能让时空之神回心转意的!”   “要逆天改命,还是要靠我知道吧?”   “我才是,才是可以穿越时空的神之子,你你你你要明白哦!”   陆峪一直没说话。   就用他那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池杉彻底慌了。   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弄死她吧?   他如果真的把她弄死,她应该是能穿回去而不是真的死掉哦?   可是,死亡这件事情,一般不都是根据脑神经来判断的吗?   她现在的脑神经在这只表情包身上啊,万一、万一就真的死掉了怎么办?   要不然先穿回去?   ——对,没错。   就是要先穿回去,穿回去之后他就鞭长莫及了。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穿回去呢?   呜,为什么给了她穿越时空的能力,却又不告诉她穿越的方法。   这样随便乱穿对她也太不尊重了吧?!   “嘟——嘟——”   正当陆峪认真思考“强取豪夺”的方法而池杉开始担忧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时,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陆峪走过去,接起来。   “陆总,你昨天说延到上午十点的会议,人已经都到齐了,您是亲自下去还是帮您接视频?”   陆总望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顿了顿:“让盖邑他们直接开始吧,我过会儿下来。”   “好的。”   陆峪挂了电话,拎起表情包往裤兜内一塞,就要往外走。   但手机仿佛中了病毒似的,一进裤兜就开始疯狂震动。   他捡出来。   馒头团子可怜兮兮地扒着屏幕:“我不想呆在你裤子里,陆峪,你可以用手拿着我吗?”   男人挑挑眉,审视着它。   “我保证不会再发出任何动静了。”   它蹦的老高,企图使自己的高度和他齐平,十分真诚地,“我就是想看看风景,静静地看风景,你要是怕我泄露什么商业机密,你把我一个人放在你办公室也行,只要......只要别把我装起来。”   陆峪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它拎在了手里。   会议室在三十楼,高层刷卡的那部电梯昨天出了点毛病,现在正在维修。   而员工用的普通电梯最高也就到四十五楼,所以陆峪还必须先走几层楼梯。   对此,池杉觉得很高兴。   能够穿越到五年之后,这是一种多么厉害的天赋啊。   只可惜她现在被陆峪控制着,这个人不给她接触网络,不让她查期末的考卷,甚至连未来的一点点小讯息都捂的死死的,说是“她这样眼光狭隘的人得知先机之后一定会肆意妄为”。   池杉都气死了。   但是她现在暂时还没有找到脱离这只手机的办法,只能在陆峪手底下装乖。   所以他多走几层楼梯,她也就能多看一点这个时空的事物,说不准就能获得什么重要的情报了呢!   ……然而。   池杉缩在陆峪手里,探头探脑地望着眼前的冷清楼梯间,觉得很郁闷。   山谷大楼最高的这五六层,来往的基本都是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稀少,流通也很稀疏。   她跟着陆峪从51楼踱步到45楼,别说什么重要情报了,连个人影都没看着。   ——难怪陆峪这个心机婊愿意拎着她。   好在到达电梯口时,池杉终于看见了这个时空除陆峪之外的第二个人。   正在往电梯里走,背影窈窕,应该是个美女。   馒头团子兴奋地往前探脑袋。   对方恰好转过身,见有人过来,连忙按了一下按钮,原本要合上的电梯门也再次打开。   陆峪走进去,她就礼貌地朝他点头微笑。   ......表情包怔在手机里。   嗯。   很面善的一个人呀。   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纱裙,黑长直头发,皮肤很白,五官深邃,妆容清新又淡雅。   眼睛是漂亮的、熟悉的褐色。   ——分明就是五年后的她自己。 第17章   池杉曾经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学。   在她年少时期,因为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她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抑郁倾向,整个人的心理状况都非常焦虑。   甚至某天拆快递时,拆着拆着,忽然被身旁的路溪宁重重拉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看见闺蜜惊恐的眼神。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垂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居然把笔刀压在了手腕上,刀口切进皮肤里,溢出鲜红的血珠。   池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可能有些严重了。   后来,在路溪宁的帮助下,她主动去看了心理医生,积极地接受心理辅导,也按时吃药,整个人的状况都有所好转。   再加上上了大学后,生活空间变的自由了很多,不到一个学期,心理医生就告诉她可以不用吃药了。   到现在为止,她几乎已经完全康复。   不过因为这段经历,池杉看了很多关于心理学的书。   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其实她内心真正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心理医生。   而此刻,她呆在玻璃罩里,静静地凝视着外边儿的那个池杉,忽然又感受到了年少时期那种熟悉的焦虑。   内在的她,和外在的她,好像彻底分离了。   外在的那个池杉能笑能动,能对别人的交流做出任何合理的回应,但是那就好像是身体自动的肌肉反应,并不是来自她主观的行为。   她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很远的其他地方,静静地凝视着外在的自己,心底里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好像身体在演戏,而她已经失去了自我。   她做任何事情,都只是因为“我该这样做”,而并非“我想那么做”。   ——心理医生曾经说,她可能患上了人格解体。   但又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池杉果然不负所望。   但是现在……   不知道了。   .   电梯下到三十七楼,停了停,有人走进来,居然是池杉的经纪人。   她看见电梯里的陆峪,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热情地打招呼:“真是难得,今天居然遇上了陆总,陆总早上好啊。”   “杉杉,快过来。”   经纪人拉过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玩手机的池杉,积极地套近乎,“真是,看见陆总,你怎么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那语气,活像是拉着小孩去给亲戚拜年的熊孩子家长。   池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陆总?”   其实身为山谷的“御用代言人”,她不认识山谷的总裁也情有可原。   虽然她拿下了不少广告,但是基本上都是和宣传部门在沟通,这位大老板,还真是一次也没接触过。   再加上大老板一向低调,不管是杂志采访还是新闻对话,通通都是公司的副总出面,他连张照片都没流传出去,知名度约等于零。   经纪人能认出陆峪,还是因为很久之前的一次私人宴会。   这张脸长的太出色,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但她手底下的艺人,出道之后,哪怕红成最热流量,也一次都没能和这位陆总搭上话。   不认识,非常正常。   可身为池杉,他都这么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站在她面前,她居然还是没认出他来。   这就让陆峪感到十分的愤怒。   男人拿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勾了勾唇:“我是陆峪。”   池杉似乎是因为他忽然拉近的脸而晃了下神,反应过来后很快伸出手,笑容大方:“噢......陆总你好,我是池杉。”   陆峪握住那只手。   扣牢。   力道有些大。   扣的人生疼。   池杉挣脱了一下,竟然没挣开。   “......陆总?”   “我说我叫陆峪。”   男人眯起眼睛,唇角的弧度有些嘲讽,“秦岭七十二峪的峪。”   池杉思考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是吗?陆峪,很好听的名字啊......”   她忽然卡住。   “等下,你说,你是陆峪?”   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那你就是池杉,嗯,我的前、前......”   “前男友。”   他这三个字平平淡淡一说出口。   不仅是池杉,连她身旁的经纪人都震住了。   池衫喃喃低语:“陆峪.....天哪,好像真是我前男友啊。”   什么叫——好像真是我前男友?   这他妈还能有假的前男友?   在一起两年。   初恋。初吻。初夜。连她手腕上那个纹身都是他带着她一起去纹的。   这么刻骨铭心的一段恋情,她如此轻易地就能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女人究竟是有多没心没肺?   陆峪面上无一丝表情,心底却有巨大的怒意在翻涌。   扣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加大,直到池杉忍不住痛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松开手。   电梯“叮”一声,在三十楼停下。   男人盯着她的手腕。   上面有一圈红红的印记,是刚刚被他捏出来的,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严重。   池杉向来是这样的。   皮肤和痛觉神经都尤其敏感,力道稍微大一点就会留印,拉着脸缩在他怀里装可怜。   而后一瞅见他眼底的愧疚,立马顺杆子往上爬,耀武扬威地提出各种要求。   陆峪一度觉得这个姑娘是要修炼成精了。   但是,这么怕痛这么娇气的池杉。   跟他分手之后,居然还他妈有胆子去把那纹身给洗了?   她就这么想除去和他的所有联系?   男人微微动了动兜里的左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复杂又伤痛,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失望。   他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迈腿直接出了电梯。   经纪人瞅着前方高大挺拔的背影,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才回过头,瞠目结舌地望着发愣的池杉:“杉杉,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山谷的总裁居然是你前男友?”   “......分都分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刚才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假装不认识他?”   池杉垂下眼眸:“没假装啊。我就是,分手太久,一下子给忘了。”   经纪人震惊了:“你搞笑呢,这样的男朋友你都能忘?”   池杉就没说话。   “不过我看陆总对你似乎有点旧情难忘的意思,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不是,池杉欸,你就真的打算在那个秦泽朔身上一直耗下去?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秦泽朔这个人,谈谈恋爱就算了,你跟他走不了一辈子的!世界上好男人这么多,你怎么非得这么固执呢?不说别的,就说陆峪,论长相论身家,哪一点不比秦泽朔优秀?你就是吃回头草,也比守着个薄情寡恩的花花公子好吧?池杉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池杉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去听经纪人的话啊。   她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男人,思绪混乱的很。   陆峪......她前男友......池杉前男友是谷山的总裁?   不对啊,书里压根没有这么一条线啊!   池杉,不,应该说是耿晴晴,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   她穿越到这本书里三年,第一次有一种世界观全崩塌的错乱感。   她甚至觉得脑子疼的要命。   像是有锤子在一下一下击打她的神经,整个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人也开始站不稳。   经纪人吓了一跳:“杉杉?杉杉?天哪,池杉你怎么了?!你别着急,支撑住啊,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不要去医院。   池衫的眼神出现片刻的清明,激烈地抗拒了经纪人的动作:“不去医院!姐,我不要去医院。”   “你都这样了怎么能不去医院?”   “我要去陆峪的办公室休息。”   “哈啊?”   “我要去陆峪的办公司休息。”   她用力拽着经纪人的袖子,嘴唇发白,浑身冒冷汗,语气却很固执,“你去告诉陆峪,我要去他办公室休息。”   “可可可......”   经纪人从来没看见她这么执拗的眼神,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整个人都爆发出了极大的生机,让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说:“姐,我求你了。”   “你要是不帮我这个忙,我真的,死也不能瞑目。”   “可可可是……池衫?池衫?!”   ——池衫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   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拐弯处,陆峪也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表情包。   馒头团子正捂着自己的脑袋,怔怔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他勉强压抑下内心的怒气:“怎么了?”   馒头团子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我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   “什么?”   “我......”它犹豫了一下,“我之前,生过病,后来治好了。但是我觉得未来的我,可能又生病了,而且说不定......变得更严重。”   她的心理医生告诉过她。   她的状况要是放任不管,越来越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为人格分裂症。   虽然她现在治好了。   但是未来的她,又是身世揭露,又是车祸毁容,又摔坏了脑子,说不准病情复发,真的发展成为了人格分裂症......也很难说。   陆峪蹙起眉:“生病?”   他想到什么:“你是说Depersonalization吗?”   Depersonalization,人格解体的学术名称。   因为池衫,陆峪曾经很认真地去研究过。   表情包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除了心理医生和她自己,她谁都没说过。   哪怕是路溪宁,也只知道她患过中度抑郁症。   陆峪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她后来真的复发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你之前跟我说过,说你上高中的时候,心理状态不是很好。”   那段时期,池杉离开池家,打算要认真地自力更生,所以工作学业都变得十分忙碌,整个人的休息时间极其匮乏。   陆峪有天找不到她,偶然发现她居然去看心理医生了,吓了一跳,连续两个多月都非常紧张,半句重话也不敢说。   后来池杉哭笑不得地告诉他,她只是回去复诊的,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陆峪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高中的时候还有那么一段经历。   他的态度坦诚,但这会儿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池杉却是真的震惊了。   她跟陆峪说的?   她为什么会跟陆峪说?   她连路溪宁、爸爸妈妈,反正跟谁都没有说过。   她甚至已经打算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一辈子了,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只是做戏的假男友说这种事情?   池杉想到刚才陆峪在电梯里的态度,想到陆峪言之凿凿的“前男友”自称,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陆峪。”   男人疑惑地挑挑眉。   “我们,是不是,真的恋爱过?”   陆峪嗤笑一声:“不然呢?”   “所以,我们后来是真的假戏真做了?”   他拧起眉毛,没听明白:“什么假戏真做?”   馒头团子忽然就沉默下去。   事情太多太混乱。   堆在脑子里,根本理不清楚。   但是她又不得不去理。   “……我好可怜。”   表情包卷成一团,弱小又无助地缩在角落,整个背景都开始电闪雷鸣。   “你说我为什么,忽然就要想那么多事情了呢。”   “我不可以,就做一个正常的人吗。”   “我不想穿越。”   “也不想变成表情包。”   “我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而已,就那么,那么难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入V啦。   入V会有万字长更!但是我又没有存稿一天写不完TT   所以我明天请假一天哦。   下一章给你们撒红包!   这篇文我会努力双更的,小仙女们千万千万不要因为入V了就养肥我!   PS:关于杉杉高中时候的精神状况,就只是生病而已,那个没有别的伏笔千万不要想太多哦。   以及,这篇文的核心故事真的真的非常简单,只是我之前把所有的线索都分散开来了所以你们可能会觉得有点儿复杂,我下章会连起来解释完的。 第18章   在穿越之前, 耿晴晴是一位演员。   和万千龙套演员一样, 天天蹲守在影视城,只为了得到一个珍贵的试镜机会。   她自认为演技不差, 但因为外表普通,又无深厚背景, 只能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才华埋没在背景板里。   ——直到有一天, 她为了消磨时光, 偶然打开了一本网络。   内容非常千篇一律,集狗血、煽情、玛丽苏于一身, 但由于虐渣情节够爽,人气还挺高。   女主角倪璇,是一名从小被抱错的富家千金, 艰苦打拼到二十九岁, 才被亲生父母给认了回去。   可那时候, 假千金池杉已经在家里站稳了脚跟,父母的偏心、周围人的轻视、暗恋对象毫不留情的嘲讽, 促使倪璇做出了很多错事,甚至最终和池杉玉石俱焚。   但玉石俱焚后, 她居然意外地重生回到了自己的十九岁。   重生之后的倪璇, 认清了亲生父母和渣男的真面目,不再对他们抱有期待,反而专注于自己的演艺事业,一步一脚印成为了圈内最热的女明星,还和影帝秦泽朔喜结连理。   秦泽朔就是书里的男主角, 家里有权有势,进娱乐圈完全就是玩玩而已。   他看上去花心滥情,实则冷心冷肺,从未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上。   直到他遇到了女主。   秦泽朔被倪璇的倔强和干净所吸引,为她收了心,变成了一个专一霸道的好男人。   书连载到一半,他已经和女主偷偷领了证,打算情人节就公开。   很可惜,耿晴晴还没来得及追到公开的那一章,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本书里。   更可惜的是,她穿的不是女主,而是里的恶毒女配池杉。   这个恶毒女配池杉,前期一直装白莲花,一副不争不抢宽容大度的模样。   可自从女主进入娱乐圈成名了之后,她就忽然开始针对女主,给女主四处下绊子,还各种勾引女主身边的忠犬男配。   当然了,恶毒女配肯定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池杉不仅没能绊倒女主,反而被护妻心切的男主给设计爆出了惊天丑闻,名声尽毁,众叛亲离,被孤独地关在精神病院里,惶惶不可终日。   ......   耿晴晴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反复思量了一个晚上,最终订下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把握先机优势,率先抢得男主。   反正在书里,女主最大的靠山就是男主,如果男主都站在自己这边儿,那不管别人怎么使坏,她也绝对能够安然无恙。   至于这具身体本来的男朋友,耿晴晴很干脆地就提了分手。   尽管,那位男朋友长的是真好看,但全书根本查无此名,一个替人打工的小程序员而已,和秦泽朔完全不能比。   耿晴晴自认为做了最对的选择。   果然,之后三年,她靠着对剧情的了解,成为了娱乐圈大势偶像,还跟男主培养了充足的感情基础。   在她和倪璇之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秦泽朔显然是对自己更亲近一些。   可耿晴晴完全没想到,池杉的男朋友,居然是山谷的总裁。   是山谷的总裁也就算了,但据她之前得到的消息,山谷的那位总裁,还是陆家的独子。   陆家呀!   来头可比男主大的多的多了。   耿晴晴整个人都懵了。   尤其是在看见陆峪左手手腕上那个纹身的时候。   她忽然想起来,书里被倪璇从山里救出来的失忆忠犬男配,手腕上就有一个同样的罗马数字纹身。   ......她说呢,明明离剧情时间点都过去一年多了,怎么男配还没出场。   感情是被她的蝴蝶翅膀给扇走了?   脑子里在这时忽然闪过几幅模模糊糊的场景——   曾经的“池杉”为了遮盖手腕上的疤痕,拉着男朋友非要去纹身,她纹了一个自己画的爱心,而男朋友纹了他们的交往纪念日,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情侣纹身。   后来她穿越过来后,嫌弃这个纹身会影响她的清纯形象,就忍痛去洗掉了。   耿晴晴还想再探究更多的细节,脑子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阻止着她继续深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继承了“池杉”的所有记忆,却唯独想不起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的场景。   仿佛大脑自动掩盖了那一段记忆,并不情愿对她开放。   “池杉”的男朋友,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模糊的人设,要不是今天见了陆峪一面,她根本连脸都勾画不出来。   耿晴晴以前整个心思都放在倪璇和秦泽朔身上,压根没管过自己的那位“前男友”,她甚至觉得,记忆融合嘛,本来就是会有模糊和缺失的。   此刻主动一深思,脑神经就疼的要命,刺痛感一阵一阵的,刺的她直接失去了意识。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一种愤怒的反抗。   .......   耿晴晴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宽大的沙发上。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把整个房间都染成金色。   金光最璀璨的办公桌前,坐着个英俊的男人。   灰色衬衫解开两颗扣子,眉宇挺拔,鼻子的侧影尤其好看。   哪怕是放到娱乐圈里,也是可以靠颜吃饭的流量型选手。   似乎是察觉到她醒来的动静,男人从文件里抬起头,对她挑挑眉:“醒了?”   耿晴晴忽然红了脸:“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你疲劳过度,需要休息。”   “那这里是?”   “会议室。”   男人迈着大长腿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递给她一盒牛奶,还很贴心地把吸管给插好了。   他的动作太过强势,耿晴晴下意识接过,默默喝了大半盒才想到要问:“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刚才晕过去了,医生说你需要休息,附近刚好就这么一个会议室是空着的。”   好像回答了问题。   又好像没回答。   男人语气平淡,气场却强的吓人,耿晴晴竟莫名有些畏缩,捏着牛奶盒,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经纪人呢?”   “去给你买午饭了。”   “......这样啊。”   偌大的会议室顿时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   耿晴晴有些坐立难安,往常的社交本事此刻不知道都丢到哪儿去了。   正当她思索着要怎么打破寂静时,眼前的男人忽然抬了眸,问她:“好喝吗?”   “啊?”   对方用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牛奶。   “哦......哦,好喝啊。”她看着手里的牛奶瓶,流露出几分惊喜,“咦,这个还是我们组合代言的呢。”   ——不仅是她们组合代言的,盒子上的单人封面还刚好就是她。   未免也太巧了些。   况且草莓味,男人一般都不会喜欢这个味道的吧。   那么......   耿晴晴脑子里忽然闪过了经纪人之前对她说的话:   “不过我看陆总对你似乎有点旧情难忘的意思,你怎么想?”   她下意识抬眸瞄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他正凝视着自己喝牛奶,眼神不避不闪,深邃又迷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颗早就被秦泽朔迷的神魂颠倒的心,在此刻忽然偏移了一下。   耿晴晴笑着搭话:“陆总,你也喜欢喝这个口味吗?”   男人垂下眼眸,长睫毛盖住眼里的所有情绪,没接她的话。   因为表情过于平淡,甚至还显得有些冷漠。   耿晴晴顿时就又不敢再说什么了。   陆峪站了起来。   他捡起桌子上的文件,抬脚往外走去,声音无波无澜:“既然你没什么大碍,那我就不多留了,你经纪人应该也马上回来了。”   “哦......好的,陆总再见。”   男人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耿晴晴怅然地叹口气,失神良久,才捡起茶几上的手机,给经纪人打电话。   她没有注意到,会议室的门侧,有一扇大大的透明玻璃窗。   玻璃窗外站着的正是刚刚走出去的男人,见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喝牛奶,微微眯了眯眼。   他的表情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审视和锋利。   .   ——时间转回两小时前。   池杉晕过去时,陆峪手机里的表情包也刚好消失在屏幕上。   不过这一次不再和之前一样毫无征兆,因为馒头团子忽然捂着脑袋,冒出一句:“好像有人在叫我。”   “嗯?”   “陆峪,我好像得回去了。”   它一遍捂着脑袋,一边扒着屏幕,可怜兮兮,殷殷切切,“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你那个,能不能多关注一下我的心理状态?如果发现我试图自残啊什么的,帮个忙,把我送去心理医生那里好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知道了。”   “一定一定要把我送到医生那里哦,不要试图自己疏导我,我一定要吃药才行。”   陆峪是第一次见到,患者这么认真负责地跟旁人说,一定要送她去看医生。   这个场景好笑又可怜。他看着这双哀求的2D大眼睛,想到池杉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心下一软,刚才还无可抑制的怒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点了点头。   “我会的,你放心去吧。”   馒头团放心去了。   为了让这个过程更有仪式感,它还自己模拟出一个桌子,然后拉开抽屉跳进去。   一边扭身冲陆峪挥手:“那我先走啦。”   ......估计是小时候哆啦A梦看的太多。   陆峪凝视了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好几秒,才收起手机,抬脚往会议室走。   “陆总!”   ——腿刚迈开,身后就传来一个笨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尴尬又紧张的呼喊:“那个,陆总,请等、等一下”   陆峪回过头。   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星影的经纪人正抱着自家昏迷艺人,额间冒汗,结结巴巴:“陆总,杉杉她,一不小心就晕过去了,请问能借您的办公室,休息一下吗?”   “......”   陆峪不知道这个经纪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提出这种要求。   也不知道自己是发的什么神经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不过他的办公室在51楼上,大费周章地把池杉给带上去,显然是很愚钝的行为。   更何况池杉昏迷这件事,还是让陆峪有点慌。   正好,左手边就有一个可以休息的房间。   ——他抱着池杉进会议室时,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天哪,他们陆总怀里抱着的是个女人吗?   虽然脸被遮住了,但那分明是长头发没有错吧?!   会议临时解散,但是几乎没有人感到伤心,因为比起他们自己,大家都更同情此刻还在51楼一无所知勤劳工作的王铁牛。   唉。曾是神仙眷侣惹人羡,可惜情郎薄情又寡恩。   ......   池衫并不知道在分手的这三年里,她前男友已经给自己培养了一个舆论情敌。   不过人刚一走完,她就醒了过来。   时机恰好到让陆峪怀疑这姑娘根本就是假装的。   他拧起眉毛,盯着她,“你又在给我耍什么把戏?”   池姑娘盘腿坐在沙发上,愣了愣,老半天才弯起眉,满眼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良久,她朝他伸出手,声音依赖又可怜:“陆哥哥,我腿麻了。”   陆峪怔住了。   池杉从来都是这样撒娇的。   上一秒比谁都活泼嚣张,下一秒看他生气了,立马就开始装病娇林黛玉。   说自己腿麻手酸头痛,非要他过来抱她才罢休。   然而池杉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他撒过娇了。   他凝眉,看向一旁呆滞的经纪人:“你先出去。”   大概是这场景实在太过玄幻,经纪真的呆滞地就直接出去了。   经纪人出去之后,陆峪依旧审视地望着她,没有丝毫动作。   眉宇间还有几分冷漠。   女生眨眨眼,瘪了嘴,像拧开了什么开关似的,眼泪瞬间大颗大颗滚下来,看上去凄惨的要命。   整个人还一抽一抽的:“你为什么不抱我?陆峪,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   哟,还能这样倒打一耙的?   陆总气笑了。   “你不要这样瞪我。”   池姑娘抹着眼泪,梗着脖子,带着哭腔,“我已经很可怜了,你再瞪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   “陆哥哥,跟我分手之后,你交新的女朋友了吗?”   一片寂静。   ——好,那就是没有。   “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且非常直白。   男人微微蹙眉,没说话。   ——那就是还喜欢!   池姑娘在心底欢呼一声。   因为如果不喜欢的话,按照陆峪的性格,他一定会嗤笑一声,表现出非常轻蔑的样子,嘲讽她:“池杉,你在想什么呢?”   她扑到他怀里:“陆哥哥,你真是世界上最有品位的男人!”   陆峪很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扒开。   但是最终没能下得去手。   他怀疑这姑娘可能真的得了人格分裂。   上一秒还一副我不认得你你是哪个几把玩意儿的冷淡表情。   下一秒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往他怀里钻。   “池杉你......”   “我没有得精神病。”   池杉抱着他的腰,仰起脑袋,下巴贴着他的腹肌,眼睛澄澈又明亮,“我只是被鬼上身了。”   ——说着世界上最荒唐的话,用世界上最认真的语气。   ——是池小姐能做的出来的事情没有错。   男人眯起眼睛。   他很想问池杉是不是在耍他。   但是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因为眼前这姑娘的神情实在是太过肃穆,肃穆到仿佛只要陆峪质疑一句,她就能直接再哭出来。   再有就是,池杉并不是一个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几天前看见馒头团子的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那个时候,他也以为是有人在耍自己。   于是陆总沉默两秒,还是决定为了大局着想,勉强先让她抱几分钟。   “那是什么鬼呢?”   他语气淡淡地问。   面上神情莫测,看不出任何情绪。   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压根没信。   不过池杉完全当他信了。   在被耿晴晴占据了身体的这三年,她其实一直都活着。   龟缩在灵魂海洋的角落,不敢爆发出一点儿主动意愿,生怕被耿晴晴发现。   因为对方太强大,而她太弱小。   要是被对方发现自己还没完全消失,唯一的结果只可能彻底吞噬她。   而且实际上,她确实也什么都做不了。   耿晴晴牢牢地占据灵魂主体,自由控制着躯体的所有行为,相比较起来,自己最多就只有一只手那么点儿大。   甚至在这三年内,她不仅没有因为蛰伏而变得更厉害,反而越发的弱小了。   池杉很伤心。   她好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彻底消失掉。   还是那种默默无闻的,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消失。   结果就在她快要丧失求生意志之时,忽然就在电梯口遇见了陆峪。   从陆峪身上,她能感受到一股很亲近的气息。   甚至耿晴晴和陆峪握手的时候,她还能接收到从对方手心里传来的,那种很奇妙的灵魂力量。   只可惜他们很快就松开了手,松手的那一瞬间,传递感也一下子阻断。   池杉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吸收,反而把那股力量“变”成了一把矛,趁着耿晴晴恍惚的时候,偷偷刺入了她的“控制中枢”。   “控制中枢?”   “......总之我很难跟你解释是个什么场景,你大概这样想象一下就行。”   池姑娘揪着眉毛,极其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哇——陆峪你自己说,咱俩好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陆总沉默着不说话。   眼睛里的嘲讽却十分明显。   池杉都快要气死了。   但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   “那股力量呢?”   她凑在他身上嗅了嗅,还捡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有些疑惑,“我记得我没吸完啊。”   “吸什么?”   “就是让我把耿晴晴给刺晕的力量啊。”   池杉失望极了,扒着他的衣服,甚至伸手想把他的衬衫扣子给解开,“为什么忽然没有了。”   陆峪微微挑眉,任她对自己动手动脚:“所以现在那只鬼就被你弄死了是吗?”   “当然没有。”   女生几乎是要把脑袋钻进他肺里去的架势,“我只是把她暂时刺晕了而已,要弄死她的话,除非我比她更厉害才行。”   “那你怎么样才能比她更厉害?”   “就是再给我吸多一点儿你身上的那个东西。”   她圈圈眼地抬起头,满脸都是沮丧,“可是我现在根本就闻不到了。陆峪,你自己想想,你刚才有没有丢掉或者拿开什么东西?”   丢掉或者拿开什么东西?   没有啊,除了......   除了那只表情包。   陆峪眯眼盯着认真在自己身上摸索的女生,忽然有点相信了她那套荒唐的“鬼上身”说辞。   当然,她自己说是鬼上身。   说不定其实就是人格分裂。   男人把她轻轻拉开,语气里带着几分模棱两可:“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决定要不要把那东西给你。”   池杉乖乖坐好:“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被“鬼上身”了的?”   “就是知道啊。”她拧着眉毛,“脑子里忽然多了一个灵魂,控制着我的身体,我自己难道会没有感觉吗?”   面对一个疑似人格分裂症患者,陆峪稍微委婉了一下措辞:“所以,你平时是能了解到那只鬼用你的身体做的所有事情的,对吗?”   这话说的。   这小心翼翼的语气和表情。   池杉一下从沙发站起来,气急败坏:“陆峪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我没有得精神病,我是真的被鬼上身了,那真的是个鬼,是个鬼呀你明白吗?”   她吸着鼻子:“我已经、已经没有亲人了,你要是再不相信我,我就真的要死掉了。陆峪,你还是不是我的男朋友呀?”   陆峪揉揉眉心:“你说呢?”   “......可是跟你分手的根本就不是我。”   池杉真的委屈极了,“是那只鬼啊。她当时要吞掉我的时候,我拼命逃了,还偷偷把跟你的记忆给藏起来,所以她就以为你只是一个小程序员,她这么坏的人,当然嫌贫爱富要跟你分手了。所以,要不是我这么努力地保护我自己,你现在就要跟一个很恶毒的女人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万一,池杉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   她固执地揪着他的衣领,“你肯定以为我是人格分裂了对不对?可是我再怎么分裂,我也不可能预知未来吧?但是那只鬼,那只鬼她就可以!”   陆峪怕她从沙发上掉下去,伸手扶住她:“你冷静点,说清楚什么意思?”   池杉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和我呆在一个身体里的缘故,虽然之前一直是她占主导,但是由于她没发现我还活着,我们俩是可以记忆共享的。”   “然后呢?”   “然后在她的记忆里,唔,在她的记忆里,我们这个世界,好像是一本书来着。”   “什么意思?”   “你看过那种重生文和穿书文吗?”   “字面上能理解。”   “哦。”池杉又思考了一下,“那就是,在耿晴晴的记忆里,我们这个世界,是一本重生文的书,我的那个妹妹,倪璇你知道吧?她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然后倪璇上辈子巴拉巴拉......大概情节就是这样的,很多细节那只鬼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她就忽然穿到我的身体里,为了避免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凄惨下场,一直很想把那个秦泽朔追过来。”   陆峪扬扬眉:“那看来在书里,我混的并不太好?”   “你在书里好像后来失忆了。因为被人陷害滚落山崖,脑子就出了点儿问题,倪璇拍戏的时候把你从山里带出来,还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倪小六,然后你就变成了她的忠犬深情男配。我也是因为你才神经失常地去针对她的,我最后被秦泽朔报复陷害,都是因为你!你对我超级残忍,对倪璇超级好!”   “我什么时候失的忆?”   “一年前吧。”   “......”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或许可能被耿晴晴这么一穿,时间点发生变化了?”   池杉有点心虚,片刻后又理直气壮起来,“虽然这个情节不太准,可是那个耿晴晴真的记得很多事情,她知道什么节目会火,什么电视剧能红,还记得好多好多陌生的歌和各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你说如果真的是人格分裂的话,我再厉害也不可能自己模拟出一个世界来吧?”   女生真诚极了:“陆峪,我绝对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你要相信我。”   确实。   池杉就是再没良心,也绝对不会用这种事情来戏弄他。   陆峪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思了足足两分钟,终于有所决断:“既然这样......你怎么了?”   池杉痛苦地捂着脑袋:“我感觉她要醒过来了。”   要醒过来了?   那只穿书的鬼?   向来运筹帷幄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陆总裁难得束手无策起来:“那要怎么办?”   说实话,他现在还没完全消化池杉刚才那番话。   本来世界观就处于急速洗牌的过程中,又被她这么一惊一乍的一搞,整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   池杉揪住他的衣领,“陆峪,之前在电梯里的时候,我感觉你身上能有让我变强的东西,你放在哪儿了?”   陆峪沉默了一下:“那东西不受我控制,等我下次拿到的时候,再过来找你?”   什么东西居然还能不受陆峪控制?   池姑娘很想刨根问底弄清楚,可脑子实在疼的厉害,耿晴晴要苏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只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努力嘱咐他:“那我先把这段记忆给藏起来。不过你记住哦,下一次再醒来的我就不是我了!不管那只鬼怎么勾引你,你都不许跟她谈情说爱,也不允许接吻上床,就算是我的身体,在你把那个东西带过来之前,都不能碰我一下。听见没有?”   “......”   池杉着急了:“你听见没有呀!”   陆峪叹口气:“知道了。”   池姑娘放心地晕了过去。   给陆总裁留下一堆奇幻的世界观和待处理的烂摊子。   甚至陆总自己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真实性,就必须先去把外面忐忑等待着的经纪人给洗脑好。   他真心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谈了池杉这么一个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点发哦。   这几天都抽红包哟,入V前几章小甜心们支持一下阿淳叭! 第19章   池杉是被妈妈亲自叫醒的。   因为她第一次在家那么没有分寸地睡到了大中午。   池母本来还以为她只是没下来吃饭而已。   结果上来一敲门, 才发现池杉居然真的才刚醒, 穿着睡衣过来开门,整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很有精神。   从小到大, 哪怕是高考考完第二天,池杉都没有赖过床。   规律作息, 是她给女儿定的最基本的生活规矩。   她一向认为, 如果作息混乱了, 一个人的生活也就失去了该有条理。   池母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忧虑:“杉杉, 妈妈都说了,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永远都会把你当成是亲生孩子,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池杉揉揉眼睛:“妈妈你放心吧, 我只是这几天没睡好, 不小心起晚了而已。”   “杉杉,虽然妈妈理解你的心情, 但妈妈还是希望你明白,只有懦弱者, 才会因为一点小打击就一蹶不振。”   对于这方面的规矩, 池母向来看的很严,“一个有教养有分寸的淑女,是不应该为自己的松懈找借口的,知道吗?”   女生垂下眼眸:“知道了,妈妈。”   “行了, 那你收拾吧,我先下去准备晚饭。”   池杉有些惊讶:“可是现在才不到12点呢。”   “晚上小陆不是要过来吃晚饭嘛,有些汤啊菜啊的,烧起来可费劲了,对了,你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好让刘妈趁早撤下去。”   “就是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么郑重吗?”   “怎么不至于了,这可是,”池母顿了顿,“这可是你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这么大的事情,我和你爸爸昨天一夜没睡着。”   她叹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你小时候那么一点点大,整天像小鸭子似的跟在我后边,结果一眨眼,你就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要不是陆峪确实是个好孩子,妈妈还真舍不得把你就这么送给别人家。”   啊?   .......不过就是谈场恋爱而已,怎么就要送给别人家了?   而且明明才只见过陆峪一面,怎么就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呢?   池杉很想说什么,但是看着母亲伤感的神情,最终还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身世被揭露之后,尽管家里所有人都在尽力维持着一种若无其事的温馨跟和谐,可她能察觉的出来,自己和父母之间,已经裂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那道鸿沟又深又险,她迈不过去,他们也迈不过来。   母亲还在叨叨絮絮地回忆着往事,池杉想了想,开口道:“妈妈,我想把这个房间收拾出来,还给倪璇,你觉得怎么样?”   池母愣了一愣。   而后仿佛哭笑不得:“杉杉,我们都没有这个意思,璇璇她也绝对不会跟你争这些的,你不用非得把东西这样让出来。”   “我没有在让。”   池杉解释道,“我只是想还给她而已。而且,这个房间本来就应该是她的不是吗?”   池母凝眉:“话是这样说......”   “妈妈,我知道你和爸爸的意思,你们想“收养”倪璇,让我们以后就把对方当做是姐妹,对吗?”   “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好。”   “你们把倪璇说成是爷爷朋友的孩子,我也觉得不好。”   女生望着她,褐色的眼眸清澈又明亮:“这几天我有些忙,都没能抽出空来和你们说话,但其实,我有很仔细想地过了。”   “你们说得对,小时候被抱错,并不是我的责任,真正有义务弥补的是工作失误的医院和隐瞒真相的阚女士。尽管看上去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但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任何错。”   “可是也只到目前为止。”   “在我知道真相之后,要是还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继续占据着本该不属于我的位置,那我就真的是在犯罪了。”   “杉杉......”   “妈妈,你就当我是自私吧。”   池杉打断她,“我已经欠了你们一份养育之恩,不想再欠倪璇什么东西了。”   池母怔怔地和她对视,很想说些什么来告诉池杉并不是这样的,但最终也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她几乎是狼狈地收回视线:“你先不要着急,等妈妈和爸爸商量商量再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下楼去准备晚餐。你要是饿的话,让刘妈先给你煮碗鸡蛋羹。”   ......   池杉看着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关上门,继续收拾昨天晚上没收拾好的杂物。   顺便打了个电话给路溪宁。   “喂,溪溪啊。你有什么空地儿能给我放东西不?”   “放什么东西?”   “唔,我打算把我衣服鞋子化妆品给挪出来,还有一些家具啊什么的。”   “你挪这些干什么?是要搬家吗?天哦!不会是昨天于荔荔那个小婊砸被你落了面子之后又不要脸地跟家长告状导致你爸一气之下把你赶出家门了吧?”   她这话说的有些冗长,且不带丝毫停顿,池杉思考了一下才理清楚,拧起眉毛:“你怎么知道于荔荔被我落了面子?”   “她发了条朋友圈啊......哦,她肯定屏蔽你了。总之就是说什么男人果然都是肤浅的视觉动物,分不清真善美和绿茶婊的区别,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巴拉巴拉,我一时好奇就去问绍跃了,他说是因为你昨天晚上carry全场,抢尽了寿星的风头。不过你是怎么carry全场的?穿透视装了吗,还是把我上次送你的那双战靴给套上了?”   “......就差不多吧。”   “天哦,你可真是牛掰了。难怪绍跃死活不肯跟我多说,不过于荔荔这个小婊砸也真是......”   路溪宁是个话痨。   池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她叨絮了整整半小时,才终于借到了城郊的那套别墅。   因为后天有场期末考试,所以她订的是明天早上回学校的飞机。   池杉打算在下午就把房间给收拾好,然后趁晚上爸爸妈妈都睡觉的时候,喊程槐租辆大货车过来把这些东西给运过去。   她真的是认真的。   从头至尾,她都在很坦诚地跟父母交流。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反而好像一直对自己有所保留。   池杉能够理解父母的谨慎,却并不打算再乖乖听他们的话,继续按照他们的节奏走。   抱错孩子这件事,于情,不管哪位当事人都很难处理。   但于理,其实责任分明,谁对谁错都一清二楚。   心理医生曾经对她说过,当她觉得事情一团乱麻无法做出抉择时,最糟糕的办法就是逃避和拖延。   这种时候,不妨跳出事件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最冷酷且客观地进行衡量判断。   或许她依然无法狠下心去抛弃一些东西,但最起码可以理清整个事件。   于是,在漫长的治疗过程中,池杉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方式。   以一种游离在外的、审视的态度,去思考自己的生活。   ——“池杉,你不是加害者。”   你欠池家一份养育之恩,但是不欠倪璇任何东西。   你没有必要在她面前感到心虚,没有必要对她产生任何愧疚和自责之情。   你是堂堂正正的无辜者。   甚至池杉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喜欢倪璇。   尽管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她非常委屈,她代替自己吃了将近二十年的苦。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一种直觉,从见倪璇的第一面起,池杉就能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对这个姑娘的排斥。   相亲相爱阖家欢喜这个选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她们两个人同时给划掉了。   那么,与其在这个漩涡里纠缠不休,倒不如直接跳出去。   就算窒息于浅滩,也是自己选择的生死。   “叮咚。”   手机在地毯上响了一下。   池杉捡起来,发现居然是陆峪给她发的短信。   就吝啬的三个字:六点到。   说起来,陆峪还没有加她微信,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但是她买的套餐里好像不包括免费短信啊......   她现在可不比以前了,钱得省着用。   池杉想了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足足五声,对方才接起来,语调懒洋洋的:“喂?”   “你好我是池杉。”   “我知道你是池杉。”   年轻的陆总正叼着烟点火,语气听上去有些含糊,“说吧,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一下你的微信号。”   男人沉默了两秒。   然后报了一串字母。   “行,那我等会儿加你,你别忘了同意啊。”   陆峪蹙着眉:“你专门给我打个电话,就是为了问微信?”   “是呀。”   “那你他妈在短信里不能问?”   害他合同谈到一半,还专门拎着手机从餐厅里出来。   这姑娘是人生过得太空闲了是不是?   池杉倒是很理直气壮:“发短信要收钱。”   “所以打电话就他妈不要钱了是吧?”   “我套餐里有500分钟的通话时间啊。”   女生非常不能理解,“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不就接个电话嘛。哎,陆峪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整天他妈他妈的,很没有素质你知道吗。”   陆峪嗤笑一声:“老子没过来抽你一顿都是有素质。”   “我懒得跟你扯。”   池杉想了想,“哦对了,我妈妈让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   “行,那就没事了......哦,等下等下,还有件事。”   陆总维持着最后的耐心:“说。”   “唔,就是我想问,你们公司需不需要实习生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找份实习。”   池姑娘揪着地毯上的毛,“我觉得你们公司挺有发展前景的。”   而且待遇挺好的。   池杉有个学长之前就在陆峪的公司实习过,虽然最后没能转正,但是实习待遇真心不错,最关键是能靠这关系接到不少私活,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老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老板叼着烟,“我们公司是挺有发展前景的,关键是你能干什么?”   “我?我能干的可多了。”   池杉开始细数起自己的光辉履历,“我会中日英三国语言,熟悉金融知识,计算机操作纯熟.......”   “行。”   陆峪打断她,漫不经心,“锥束断层扫描设备主要由医疗类型的高电压发生器发出的旋转阳极型X射线源和一个两维数字透视平板成像器彼此相对布置构成,你翻译一下。”   “......”   池姑娘鼓了鼓嘴,“这个工业术语太多了,怎么可能即时翻译啊。不过你要是给我纸质材料的话,我可以笔译出来的。”   “那不用你翻译,你就给我分析一下,你爹今年年初投资爱瑞那块地的亏本原因是什么。”   “啊?”池杉对自家的生意完全不了解,“爱瑞那块地是哪块地?”   陆总挑挑眉:“池杉,你不要再告诉我,你所谓的计算操作纯熟就是会用word和excel?”   “......”   “行了,不招。”   池杉顿时有些泄气。   但片刻之后又不服输地继续推销自己,“那我可以给你当生活助理啊,我会弹琴会唱歌,会搭配衣服选餐厅,还特别会挑家居和香氛。”   “我不需要生活助理。”   “你需要的需要的,你是没拥有过所以不知道,其实生活助理非常有用。当你孤独时,她会为你送上一束娇嫩欲滴的鲜花,伴你度过漫漫长夜。当你饥饿时,她会为你推荐各种私家菜馆,让你每天都能体会到不同的美食盛宴。如果你吃撑了,她还会为你准备好三九胃泰,祝你健胃消食永康健。当你发现自己没衣服穿时,她敏锐的时尚触觉就会瞬间启动,给你挑好各式西装。当你......”   “池杉。”   他打断她,“钱是用来花的。”   “啊,我知道啊。”   “不是用来烧的。”   “......”   池杉生气地挂掉了电话。   陆峪这个人。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果然都是一样的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一章晚啦。   今天晚上我再发一章~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公明 2枚、pear 1枚、爱吃海带的兔叽 1枚、水水水水水 1枚、26712191 1枚、秋刀鱼在不在。 1枚、月色轻敲 1枚、奥。 1枚、bee 1枚、随意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等待露西 1枚 第20章   尽管陆峪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池杉的实习申请, 但是池杉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斗志。   她通过自己的学长学姐, 加了几个内部的招聘信息共享群,打算从现在起, 就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   虽然,她已经基本肯定了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很有名的偶像歌手, 但根据那篇报道透露的信息来看, 要一直等到大学毕业第二年, 她才算是真正混出名。   所以中间这段空白期,她还是要努力为自己赚生活费。   池杉觉得自己必须得找到一份薪酬够高的实习工作才行。   毕竟做家教和发传单这些兼职, 可能还不够她每个月的护肤品支出。   对于爱美的池姑娘来说,饿肚子可以,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脸。   一个月的法国大餐, 在她眼里还比不上一瓶神仙水 。   为了继续供养她这张昂贵的脸, 她必须得好好赚钱才行。   ......哦, 对了。   还有新闻报道里那个把她推下舞台的人。   池杉认为自己光逃避校园歌手大赛是没有用的。   对方对她心怀恶意,并且真的有胆子做出这种犯法行为, 可见心理有多么偏激。   那么一计不成,只会再生一计, 除非知道那个人是谁, 否则她一辈子都要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机制和触发条件是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穿越时空跑到五年后陆峪的手机里。   不过按照之前的频率来看,似乎还挺频繁的啊。   ......算了,先不想这个了。   还是先把东西收拾好再说吧。   大概是生活忽然就变得太玄幻太混乱,池杉反而淡定了起来, 极有条理地为自己的行程定了一个大概计划。   1.先从家里搬出去,把期末考试给解决好。   2.然后再开始认真找实习兼职工作,卖衣服鞋子,赚生活费。   3.早日和陆峪分手。   4.至于穿越时空这件事,就到时候随便看着办吧。   ——这样一列,池姑娘顿时就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很有条理和规律的。   充满力量地继续去收纳满屋子的奢侈品。   她花了半个晚上加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把自己的房间给整理好了。   新买的还没拆标签的衣服一箱,到时候直接拿回去退掉。   特别喜欢的衣服和珠宝首饰两箱,留着自己用。   至于其他的,要么挂咸鱼上或托朋友圈卖,要么送去二手奢侈品店也行。   池姑娘收拾东西非常快,全部弄完之后,离六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妈妈还没有上来叫她。   她干脆盘腿坐地毯上,开始逛起自己新好友的朋友圈。   新好友的微信名称简单直白,就俩字:陆峪。   完全省去了她设置备注的麻烦。   池杉本来以为,按照陆峪的风格,朋友圈里应该充斥着手表跑车、红酒庄园等等看上去非常“有格调”的东西。   但没想到,这朋友的朋友圈画风异常居然清爽。   ——全是吃的。   和对空气质量的抱怨。   还有一个今天中午刚发的集赞抽奖活动,抽的是B市一家特色烤串店的“尊贵黄金卡座”。   并且整个朋友圈总共就十几条。   没两分钟就看完了。   池杉发现,陆峪朋友圈的所有内容,她都没有在下方看到一个赞,包括那条集赞抽奖。   所以,要么就是真的没有人给陆峪点赞,要么就是他们几乎没有共同好友。   唔,应该不会是前者。   那看来自己跟陆峪的社交圈,真是完全没有交集啊。   不过也可以理解。   那位曾经在陆峪公司实习的学长就跟池杉说过,他们老板的微信特别难加,平时都是用邮件联系的。   据他们副总的内部消息,老板整个微信好友列表,只有二十几个人。   同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姨小姑堂哥表妹加起来就有十个。   所以,在陆总同意了自己的好友申请时,池杉竟然莫名其妙感到一种类似于被信任的责任感。   为了报答陆总的信任,她想了半天,最终在那条集赞抽奖活动下郑重地点了个赞。   这个活动说,要集齐三十个赞才行。   如果陆峪整个微信列表就二三十个人,那么自己这个赞,一定是至关重要的。   ——池杉真心实意地这么觉得。   她想的完全没错。   其实陆峪的微信好友都特别善良且乐于助人。   中午刚刚转发的活动,不出两小时,所有好友就都给他热情点赞了。   然而很遗憾的是,他整个微信好友列表,总共也就二十八个人。   加上他自己一个赞,怎么样也凑不齐三十个。   结果就在这时,池杉刚好打来了电话,向他要微信号。   ——这是大雪天里哪里来的一块热碳?   陆总毫不犹豫地把她纳入了自己的黄金朋友圈范围。   池杉完全不知道,自己本来百分之九十九会被拒绝的好友申请,因为一个集赞活动,就这么干脆地通过了审核。   ......   五点四十五的时候,刘妈上来叫池杉,告诉她陆峪已经到了。   池杉抬起眼眸,有些惊讶:“他不是说六点到吗?”   “说是路上难得没堵车,所以早到了一些,大家都在客厅里聊天呢,太太专门嘱咐了,让你换那件蓝色的连衣裙。”   女生蹙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得体的休闲装,没应声。   “好了杉杉,快去换上吧,别跟你妈妈逞强。”   刘妈也算是看着池杉长大的,最知道池家的家庭教育是个什么模样。   那就是父母拥有绝对的权威。   如果池杉不听话了,池母不会打她不会骂她,只会用失望的眼神看她,然后就是持续一周的冷暴力。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惩罚方式简直比打骂更伤人。   而且池母也是真的能狠得下心一周不搭理自己女儿。   更何况现在,池杉已经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了,在这个家里,怕是要更小心翼翼。   池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就穿这套吧,那件礼服也太正式了。”   “杉杉......”   “刘妈。”   女生打断她,垂着眼眸,声音淡淡的,“那是我男朋友,不是我上司。”   “就算爸爸妈妈急着想做皇亲国戚,他也不是来选妃的。”   这措辞太过犀利,刘妈果然一下就不说话了。   但池衫还在生闷气。   为什么要这样讨好陆峪?   站在父母的立场,不应该是认真考察女儿的男朋友,看看他是否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以后会不会对女儿好,这样才正常吗?   可为什么,他们给她的感觉,反而是在认真装饰自己的女儿,生怕对方看不上自己?   陆峪是个来挑选妃子的皇帝吗?   她是什么要被精心包装送出去卖好的礼物吗?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池杉越想越生气,走到一半,忽然就扭身回房间。   她从箱子里捡出一件宽大的T恤和休闲裤衩换上,头发随便扎成一个揪,趿拉着人字拖就嚣张地走下了楼。   顺便还卸了个妆。   池母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惊得差点都没说出话来。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她严厉地蹙起眉头:“杉杉,你这是什么打扮,给我回去换好衣服!”   池杉神情高傲,望向一旁的陆峪:“为什么要换,我在家都是这么穿的啊。怎么了,陆峪,你觉得不好看吗?”   男人倚着沙发,挑了挑眉。   他今天是刚谈完生意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装,和池杉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说池杉不好看。   这种话显然是昧良心的。   尽管她没化妆,发型随意,浑身散漫的仿佛刚从床上爬起来,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是因为她套个麻袋也比一般人好看。   女生穿着宽大的T恤和裤衩,露出锁骨和纤细的长腿,素颜之下,皮肤白的发光,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他,仿佛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好听的,就能扑上来把他咬死。   陆峪勾勾唇,语调懒散又温柔:“好看。虽然你眉毛剃了半截,唇色发白,眼下青黑,下巴上还有一个蚊子包,但是在我心里,你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池杉:......可真他妈地谢谢你。   池父轻咳一声,打圆场:“这个点,你们应该都饿了,先吃饭,我们先吃饭。”   池家是标准的欧式装修,餐桌也是西式长餐桌,往常一家人要吃的饭菜,都只占五分之一张桌子,但今天,餐桌上摆满了菜肴,比年夜饭还丰盛。   池杉的眉毛已经要拧到天上去了。   池父坐在首位,右手边是池母和倪璇,左手边是陆峪和池杉。   他准备了一瓶非常昂贵的红酒,本来还想亲自给陆峪倒一杯,不过陆峪说自己等会儿还要开车,就只好遗憾作罢。   “听杉杉说,小陆也是A大的?”   陆峪点点头:“嗯,我本专业是金融,和杉杉一起上过几节课。”   杉杉。   杉杉你妹。   眉毛剃了半截,唇色发白,眼下青黑,下巴上还有一个蚊子包的池杉一言不发地剥着碗里的河虾。   池父爽朗地笑起来:“那正好,杉杉天天在家里抱怨课程难,有你带她,我也能放心些。杉杉,小陆可比你有本事多了,以后和他多学学,知道没有?”   “......知道了。”   倪璇在对面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记得A大金融不是有辅修班的吗,怎么会和本院的学生一起上课的,难道现在规定又变了?”   陆峪抬起眼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没变。”   ……然后呢?   倪璇以为他还要多解释几句。   但等了半天,也没再等到下文。   气氛一下就变得有些尴尬。   “其实璇璇也是A大的学生呢,”   池母连忙笑着打圆场,“和杉杉还是一个专业的,不过因为上学晚,比她低了一届。”   她的语气很温和,“璇璇昨天还跟我说,下学期想转到金融学院去,不知道小陆有没有什么建议?”   陆峪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头也没抬:“好好学习。”   倪璇其实压根没跟池母说过这些,本来就是缓和气氛随便找的话头而已,可陆峪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还是让她忍不住胸闷。   女生低下头,语气冷硬地冒出一句:“那真是谢谢你啊。”   上辈子也是这样。   一副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模样。   倪璇自认为在表白之前,自己都表现的挺有分寸的,陆峪为什么就这么看不惯她?   难道是被池杉挑唆的吗?   她不知道,陆峪之所以表现出这副态度,完全是因为谢泽西查出来的资料。   资料里的内容,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虽然说倪家的生长环境,确实是不如池家,被抱错这件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陆峪也实在无法想象,这姑娘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可以那么轻描淡写地把罪名安在自己已经去世的养母身上?   甚至她那双幽黑又沧桑的,仿佛看破世事的眼神,也让他觉得无比的怪异和别扭。   ......   桌上菜肴十分丰盛,不过人毕竟胃口有限,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饭桌上几乎都是池父和陆峪在聊。   陆峪态度不算热忱,但也不冷淡,无论哪方面的话题都知道一些。只要他肯给面子,池父当然不会冷场,所以气氛总体还算和谐。   吃完饭后,陆峪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需要先告辞。   “行,既然你有急事,那我们也就不多留了。杉杉啊,你送送小陆。”   池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装,犹豫了一下,偏头问他,“陆峪啊,你认得路吗?”   陆峪还没来得及回答,池父已经拧起了眉毛,眼睛里出现几分不悦:“杉杉!”   “.......那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池杉愿意邋里邋遢地下楼跟陆峪吃饭,完全是因为和父母赌气。   而且自从醉酒事件之后,她在陆峪面前早就没形象了。   但让她就这么外出送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她可是池公主啊池公主。   池姑娘转身就要上楼换衣服,结果腿还没迈开,旁边的男人就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不用了。”   他扬扬眉,声音低沉又亲密,“就这样送吧,我不介意的。”   池杉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那胳膊仿佛一块铁,沉沉地压在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   “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哎,好,下次有空再来家里吃饭啊。”   .......   “陆峪你给我松手!”   “怎么,你有胆子这样下来见老子,没胆子出去见别人?”   陆峪半压半拽地揽着她出了家门,但是在出庭院的时候,池杉死死攀住栅栏,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陆峪你信不信我搞死你。”   男人挑了下眉,把她的手指从栅栏上一根一根掰开,慢条斯理:“你要怎么搞死我?用你那长蚊子包的下巴跟我示威吗?”   “……你还是不是男人!心胸怎么那么狭隘,我不就穿的随便了一点吗,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不就穿的随便了一点?   陆峪笑了。   整个晚饭过程中,这姑娘都埋着头,自得其乐地剥虾。   每当话题转到她身上,她就挑起眉毛,一副“莫挨老子”的冷漠表情。   穿着睡衣下楼来见他也就算了。   结果一得知自己要出门,就着急地非得上楼去换衣服。   ——嚣张不嚣张?   这么多年,在他陆峪面前嚣张的人,就没一个活的好的。   陆峪还就不信了。   他按不平这姑娘的反骨。   他掰开她的手,池杉怕自己娇嫩的手指受到伤害,没怎么用力就委委屈屈地松开了,轻轻松松被陆峪提溜到了庭院外。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大家吃完晚饭出门散步的高峰时期。   走到车库这条路,绝对,绝对会见到不少人。   池姑娘手被扣了,就拿腿去踹他,但是由于全身都被束缚住,力道就跟挠痒痒似的,陆总非常大方地任由她踹。   “你怎么那么小气啊!大不了我下次给你化个彩虹妆行了吧?陆峪你不要太过分哦,我告诉你,我发起火来连我自己都害怕,你信不信我......”   “咦,那是不是池杉?”   前方人工湖边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池衫毫无力度的威胁。   “应该不是......吧?不知道啊,我们过去看看。”   池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金焦然和左康宁。   金焦然,以前上初中时,一直是于荔荔的跟班,给于荔荔各种出谋划策对付她。   而左康宁早前追过她,跟在她屁股后头各种讨好,把她当女神,但是池杉看不上他,对他不假辞色。   后来这俩谈恋爱了,金焦然就更嫉恨她了。   这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池杉都不愿意以这副样子露面。   她可是池公主啊池公主!   是高岭之花,冰山女王,只能仰望的女神。   怎么可能是一个眉毛剃了半截,唇色发白,眼下青黑,下巴上还有一个蚊子包的邋遢干物妹?   “陆峪你给老子松手。”   “说爸爸我错了。”   ......她发誓。   她真的。   真的。   要搞死陆峪。   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几乎就要彻底认出她来时,池杉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转过身,娇羞地埋进了陆峪的怀里。   ......   刚才还肆无忌惮让她喊爸爸的男人,因为她这一突兀举动,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池杉?是池杉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池杉揪着他的衬衫领口,小声提醒:“说不是。”   “哦。”   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就这么响在脑袋上方,“是她啊。”   .......   “池杉......她这是怎么了?”   池杉揪着他的衬衫领口,继续提醒:“说我过敏了不能见风。”   “她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螃蟹壳吞了下去,现在正哭着呢。”   “啊?是、是吗?”   左康宁看着自己曾经追过的女神这么亲密的埋在人家怀里,心里难免有些酸涩,却还是很善良地让了道,“那你快送她去医院吧。”   金焦然在旁边嘲笑道:“把螃蟹壳吞进去?哈哈哈哈哈哈,池杉你挺搞笑啊,我三岁的表弟都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行吧。   吞螃蟹壳就吞螃蟹壳吧。   对于池杉来说,吞螃蟹壳也比长蚊子包好。   她缩在陆峪的西装外套里,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   十分后悔自己昨天居然手贱把指甲给剪了。   “人已经走了。”   陆峪面无表情,“周芷若,你给老子松手。”   池杉完全不信任他,并且只恨自己怎么不是铁尸梅超风。   陆峪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她有任何动静,揉揉眉心,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脑门上:“行了,不用你送了,回去吧。”   女生终于离开了他的胸膛。   像乌龟一样把脑袋缩在外套里,然后仰起头,死死瞪着他。   “哟,我不跟你计较,你还来劲了是吧?”   他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把外套拿回来。   结果池杉张口就咬。   “嘶——你这小破孩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他妈今天弄不死你.......”   ——她松了口。   陆峪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个牙印。   又深又整齐,漂亮的像一幅画,只差一点点就要见血。   “你给我等着小破孩……”   “你给我等着陆峪。”   小破孩打断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我搞不死你,我就不姓池。”   ...... 第21章   “送”陆峪离开后回到家, 池杉果然被责怪了。   不过因为公司突发急务, 池父说了她几句,就急匆匆地赶去公司加班了。   刘妈正在收拾餐厅, 客厅里只有池母和倪璇。   池母是真的很生气,问她为什么如此无礼, 就像世界上最没有教养的女混混, 连最基本的大方得体都做不到。   而池杉觉得非常的委屈。   这几天父母的态度一下子全浮现在脑海里, 冷漠的,无视的, 讨好的,迫切的......让人难受的。   她甚至没管倪璇还在旁边,直接就顶了回去:“如果这样就是没教养的话, 那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教养了!”   池母蹙起眉, 拍了拍桌子:“池杉, 你不仅不反思,还很引以为豪是不是?我真是想不通,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就是喜欢在家里穿T恤和裤衩,吃饭的时候就是不想化妆, 就是不喜欢讨论红酒和股票, 他是我男朋友又不是带着一大单生意来送钱的客户,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他面前装成别的样子?他如果不喜欢真实的我,我为什么还要跟他谈恋爱?难不成我还要在他面前演一辈子吗。妈妈,你为什么只在乎他舒不舒服满不满意,而丝毫不关心我的感受?您究竟是在考察我的男朋友, 还是根本就是在卖女儿?!”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整个客厅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池母似乎是被她说的话给吓到了,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想妈妈。”   “池杉,你真是太令我们寒心了。”   说完,她似乎真的意兴阑珊了似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倪璇:“璇璇,你不是说想要一只折耳猫吗,妈妈今天晚上正好有空,现在就带你去挑一只吧。”   倪璇望向她,又看了看池杉,最终迟疑地点点头:“好......好。”   .   池杉已经习惯母亲这种手段了。   故意无视,刻意孤立,甚至拿别人来跟她衬托对比。   ——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   每当她做了什么令她不满意的事,她就会用那种失望的,疲倦的眼神看她,然后就是漫长的冷暴力。   直到她又做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她才会恢复温和的态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成为那个亲切的,优雅的母亲。   小时候的池杉,常常因为这种对待而感到无尽的恐惧。   她变得敏感,易惊,和父母相处时,会下意识去讨好他们。   十几年的人生中,她一直是高冷的大众女神,站在社交圈子的最上端,被所有人羡慕仰望着。   大家都说,池杉不谈恋爱,是因为眼光太高了,看不上那些追求者。   但其实压根不是。   她只是害怕被丢弃。   没有人知道,看似高傲的池姑娘,内心里有多么缺乏安全感。   她知道。   这个世界上,包括父母,没有人会爱真实的池杉。   他们喜欢的,只是那个永远站在光源处的池公主。   所以,与其付出了感情后再受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爱。   池杉看着母亲挽着倪璇离开的背影,垂下眼眸,盯着自己脚上的人字拖良久,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蚊子包。   最终趿拉着拖鞋默默上了楼。   人活着是一个人干干净净来,死去也是一个人干干净净去。   没有人喜欢真实的她。   她就自己喜欢自己。   ......   程槐是在半夜一点多的时候过来的。   开着一辆大货车,和司机一起帮池杉把东西都搬下了楼。   多亏了豪宅良好的隔音效果,这场搬家活动,从头至尾都进行的十分低调。   在池家生活了十几年,池杉东西其实非常多。   但她只挑了自己觉得一定要带走的那部分,剩下的很多堆在杂物间的陈年旧物,她就没有大张旗鼓地再去折腾了。   最后离开时,池杉站在大货车旁,忍不住仰头看了一眼这座漂亮的别墅。   十九年的人生,算起来真的好长好长,包含了她整个童年和青春期。   可从今天开始,这里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杉姐,东西都弄好了,现在走吗?”   池杉缓慢地收回视线。   夏季的夜晚有风,拂过耳侧,把她的头发扬的很高。   她拉开车门:“走吧。”   *   第二天,从S市飞往京城的航班落地,池家才发现女儿带着一大堆财务不翼而飞的事实。   刘妈本来是想叫池杉下楼吃午饭,结果敲了半天门没听到回应,她迟疑着一拧开房门,就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衣帽间的许多衣服都已经被收拾走了,梳妆台书桌上空无一物,只有床上整整齐齐地放了两串钥匙和一张银行卡。   一串是家里的几个门钥匙,一串是那辆法拉利的车钥匙。   至于那张银行卡,池母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池杉小学三年级时,她送给池杉用来存新年红包的。   由于平时零花钱就不少,这么多年,池杉一直没动用过这笔钱。   而新年红包,是长辈们送给池家女儿,并不是给自己的,所以她很干脆地就把这张卡换还给了倪璇。   这空荡荡的房间太刺人眼,池母深吸一口气,第一时间打通了池杉的电话。   然而池杉没接。   她不仅没接,她还发过来一条短信:   “妈妈,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所以我现在暂时不会接家里的电话。如果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给我发短信或者微信,我都会看的,但不一定回复。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了,也仔细思考好了,我很乐意再跟你们沟通交流。   所以这个暑假,我就先不回家了。   再见妈妈。”   这措辞,这句式。   不像是在跟自己家人说话,倒更像是在发什么公文信函。   池母颤抖着身子,气的差点没把手机给丢出去。   这孩子果然是翅膀硬了。   她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她婆婆说的没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怒火攻心的池母,没再给池杉发微信,反而直接去把她的信用卡给停了。   她养了这个女儿十几年,最知道她不过。   娇生惯养的,挑食又娇贵,光护肤化妆品就满满一柜子,还尤其爱面子。没有了家里的金钱支持,她看她能在外面折腾多久!   ......   出乎池母的意料,池杉这次真的折腾了很久。   ——因为她成为了山谷网络科技公司的总裁助理。   嗯,生活助理。   也不知道陆峪后来想到了什么,在拒绝她的第二个星期,忽然又打来一个电话,同意了她的暑期实习申请。   一个月八千块钱的实习工资,朝九晚五,周六日不用上班,平时包吃不包住,并且每个月还可以给她报销两千块钱的交通租房费。   对于一个实习生来说,这个待遇简直好的过分。   恶毒的陆总裁忽然变成了大方的散财童子,池杉非常不习惯。   她觉得这个男人肯定对自己另有所图。   池姑娘最近通过自己广阔的朋友圈,出手了一部分的衣服包包,还成功和京城一家老牌二手租赁店连上了线,所以手里头有点余钱,对生活费要求暂时变得没那么紧迫。   于是整个人就警惕了很多。   她握着手机,语气戒备:“你为什么忽然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   电话那头男人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矜贵:“你不是知道么,我们山谷待遇一向很好。”   放屁。   她又不是没了解过。   她那个曾经在陆峪公司实习过的学长,还是那种拿奖拿到手软,自己组团飞去中东做项目的超级大触呢,实习工资都没有她一半高。   但哪怕就这样,那个学长也已经很兴奋了,说是能够去山谷“见见世面”,就算不要工资也无所谓。   池杉不是看不起自己。   她是觉得......   “我就是觉得不正常。”女生斟酌着措辞,“我觉着你们以前,开的待遇也没有那么好啊,为什么这次忽然给我那么多钱?”   陆峪敲着代码,语气懒洋洋的:“反正我就这么开了,你爱要不要,老子又不是缺助理。”   妈的。   瞧瞧这态度。   妈妈还说她没教养,她怎么不来听听这家伙平时都是怎么说话的?   池杉忍下这口气,问:“那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生活助理。”   “我当然知道是生活助理啊,我就是想问,你的生活助理一般要干些什么?”   男人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隔了几秒,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当我孤独时,为我送上一束鲜花。当我饥饿时,给我订餐馆。没衣服穿的时候挑西服,准备胃药......”   “我之前就是这么跟你说的啊!”   “嗯哼。”   “但是你不是没采取我的建议吗?”   池杉警惕地眯起眼睛,“你当时还十分看不起我,极其不礼貌地讽刺我,为什么现在忽然又改变主意了?你钱多烧的啊?”   陆峪嗤笑一声:“池杉,我觉得你可能对金钱不是很有概念。”   “呵,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没概念了?”   “这样,你猜一下,上次我施舍给你遮蚊子包的那件外套,大概要多少钱?”   “.......”   “你再猜一下,你暑期实习两个月,够不够买得起这一件外套?”   “......”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是还听不明白,那你就当我钱多烧的吧。”   陆总往后一靠,姿态懒散又嚣张,“反正老子不缺助理,你爱来不来。”   “......”   ——陆峪有阴谋。   陆峪这个恶毒的人间曼陀罗绝对有阴谋。   池杉挂掉电话,冷哼一声。   当她是十七八岁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吗?   以为她会这么轻易就被金钱所惑乖乖跳进他的陷阱里吗?   做梦吧。   她明天考完试就去上班。   她倒要看看,这个家伙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水水水水 3枚、青空与林 1枚、清风估量 1枚、秋刀鱼在不在。 1枚、三轮车小天使 1枚 第22章   第二天上午考完试, 池杉就乘着地铁去陆峪的公司上班了。   由于已经临近饭点, 池助理还贴心地为老板带了一份午饭。   当然,怕自己带错饭, 从走出考场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持续骚扰自己的上司。   池杉:陆总   池杉:陆总   池杉:陆总   池杉:陆总   陆峪:池杉   陆峪: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本地待不下去?   池杉:?   池杉:我就是想问问, 你吃不吃辣?   陆峪:问这个干嘛?   池杉:给你带饭啊   池杉:我不是你生活助理吗?   池杉:还是你已经订好餐厅了?   手机那边沉默了半分钟。   就在池杉已经等的不耐烦时,   陆峪:不吃   池杉遗憾极了。   她觉得不吃辣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会丧失很多乐趣。   那种带着灼热的刺激感, 在舌尖一点点绽放的美妙滋味。   哦,真是想起来都让人快乐。   她摇摇头, 抱着餐盒,去餐厅给他打包了一份清汤抄手。   毕竟陆峪这个人又挑剔又矜贵,用餐厅里的廉价塑料餐盒, 说不定他又要嫌弃脸地开始diss她。   怕他一份吃不饱, 池姑娘甚至还额外加钱让厨师多添了好几个抄手。   她觉得自己真是贴心的让人泪流。   陆峪的公司在离A大本部很近的地方, 坐地铁只要两站,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说是公司, 其实规模并不大,只是在老城区租赁了一层办公楼。   和五年后那栋51层高的山谷大厦根本不能比。   不过五年内就能把一家公司发展到那种地步, 刨去人品不讲, 陆峪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池杉到达办公楼时,正是饭点,整个工作区域空空荡荡,几乎看不见人影。   前台倒是坐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 一边啃玉米,一边沉迷在敲代码的世界里,直到把玉米啃的只剩个玉米棒,才发现自己前方站了个美女。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面色微红:“你你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池杉今天第一天上班,当然专门收拾了一下自己,大波浪披肩,妆容素雅又成熟。   一身OL风的及膝短裙,显得身材凹凸有致,艳光四射。   她表情高冷地点点头:“你好,我是陆总的助理,今天刚上任,过来报道的。”   “啊?”对方磕磕巴巴,“你是陆陆陆总的助理?”   “我是。”   “可可可可......”   可了半天,他也没可出个什么劲儿来。   池杉暗暗琢磨陆峪是不是眼光不太好,选了个结巴来当前台,这是科技圈内的什么新宣传方式吗?   她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开口:“你们陆总在哪个办公室?”   “可可可是——陆总没说他招了个新助理啊!”   眼见着女生就要自己往里走,小哥连忙拦住她,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出来。   池杉挑了下眉。   高跟鞋顿在原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敲得人的心都颤了一颤。   强势的气场下,前台小哥勇敢地抬起头:“陆、陆总真没没没说。”   他在山谷工作也有半年了。   自打他兼任前台以来,来公司“拜访”的客人,百分之八十都是这样年轻漂亮的妹子。   有说自己是客户的,有说自己是来应聘的,还有的大胆一点,直接就说自己是陆总女朋友。   现在的姑娘真是,追起人来手段多的很,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被骗了几次之后,他就警惕了很多,但凡是陆总没有事先说过的非本公司员工,一个都不给放进去。   就算是本校院花也一样。   没错,前台小哥也是A大的。   看见池杉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池杉在A大本部其实名气还挺大。   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漂亮。   新生晚会上跳了一支舞,瞬间就成为了校园风云人物。   只有一说起外院的漂亮姑娘,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池杉。   但关键是——   追上门的院花也不止池杉一个了。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反正前台小哥是一步也不肯让。   池杉抱臂瞅着他:“那你打个电话问问。”   “陆总......他现在不在办公室。”   “你打手机啊。”   小哥莫名感到有些羞愧:“......我没有陆总私人号码。”   “他去哪儿了?”   他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再次诚实摇头:“也不知道。”   “……行吧。”   池杉倒也没为难他,掏出手机,自己开始翻号码,“那我帮你打。”   “啊?”   就在前台小哥愣神的瞬间,电话已经拨通了。   话筒那边传来熟悉的,懒洋洋的男声:“什么事?”   池姑娘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前台:“你自己问他。”   男生愣愣接过:“喂......老大?哦,是、是我。”   “哦,对,好的......是,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女生抬起眼眸:“怎么说?”   “不好意思啊池小姐,陆总说他马上回来,他让你先去他办公室等一会儿,就,左拐最里面那间。”   池杉接过手机,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进了公司内部。   就像一个穿普拉达的女魔头。   前台小哥拎着玉米棒惊悚地想:难道这回这个,真的是真的?!   ……   五年前的陆峪,可能真的混的还不是很好。   办公室就那么一点点儿大,空地估计还不够五年后的陆总裁放一张跑步机。   所以,明明自己更穷,但自觉“已经见过大世面”的池杉同学,忽然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她放下餐盒,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她那“落魄”的老板回来。   结果消消乐界面都还没启动好,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穿黑衬衫休闲裤的男生走了进来,头发凌乱,还带着几分水汽。   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池姑娘仰起脑袋,机灵地打了个招呼:“嗨,陆总。”   陆总没理她。   迈着大长腿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了桌子上的午饭。   铁质的保温餐盒里,盛着一碗清汤抄手,此刻还冒着热气,绿油油的的葱花撒在汤面上,看上去十分漂亮。   陆峪估计是真饿了,也没嫌弃旁边的塑料勺,捡起来就舀着吃。   小板凳上的姑娘期待地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还行。”   “我告诉你吧,这可是A市最好吃的抄手,我尝遍了附近大街小巷,敢跟你保证,没有第二家店能做出比这个更好吃的。”   味道确实不错。   陆峪昨天晚上没吃晚饭,今天又没吃早饭,上午难得点了杯咖啡还被人给洒了一身,刚刚去对面的酒店洗完澡回来。   别说是A市最好吃的抄手,就是给他从学校食堂打包一碗饭回来,他也能吃得下去。   男人抬起眼眸,语调慢悠悠的:“多少钱?”   “啊?”   “给你报销。”   池姑娘弯了弯唇,贴心道:“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吃的开心。上班第一顿嘛,我请你都行。”   哟,还挺上道。   陆峪扬扬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够吗?”   池杉接过钱,正义凛然:“都说了钱不重要,你觉得它值多少钱就报销多少钱好了,我都无所谓的。”   男人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对了陆总,我今天下午的工作是什么?”   陆总思考了一会儿:“你——先去买个西瓜来吧。”   “然后呢?”   “然后榨杯西瓜汁给我。”   女生拧着眉毛:“……我不能直接去店里买杯西瓜汁给你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男人淡淡地抬起眸:“你管呢。”   “......”   池杉忍下了这口气:“那榨完汁之后呢?”   “去买套课桌椅,小学初中生用的那种,越便宜越好,搬到公司来。”   身为一个助理,最重要的品质就是不多嘴。   所以虽然池杉内心好奇的要命,也还是很有职业道德地忍住了没有问这套课桌椅的用处。   反倒是陆总在前方挑挑眉,悠闲地看着她:“你不问问搬到公司里来做什么?”   ——绝对是在诈她。   “我对上司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好奇之心。”   池助理表情严肃,语气忠诚,“我从不质疑,只是服从。”   男人顿了一会儿,遗憾地点点头:“哦,那行吧。”   什么叫那行吧?   是对她这个回答还不满意吗?   然而陆峪已经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买完桌椅之后,你再去买套玩具,给五岁小朋友玩的那种,下午四点半,去小月亮幼儿园接个人,照片资料我等会儿发给你,你带他吃完晚饭再送回来,顺便帮我带份晚饭。”   池杉在手机备忘录里一一记下。   那边,陆峪已经迅速把午饭给吃完了。   这个清汤抄手烧的是真不错,皮薄馅多,汤汁不油腻,咸淡刚好。   他味觉满足了,态度也就跟着变得好了很多,随口问道:“你在哪儿买的?”   “啊?”   “给我留个地址。”   池杉转了一下眼珠子:“溪辉路47号美膳餐厅2楼7号大厨。”   陆峪在百度地图里输入地址,输到一半,忽然眯起了眼,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她:“你再说一遍。”   “溪辉路47号美膳餐厅2楼7号大厨。”   “你有本事给老子再说一遍。”   “......我们学校第三食堂二楼七号窗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弯唇微笑道:“多少钱?”   “十三块五。”池杉迅速地,“我还给你多加了三块钱的抄手。”   这姑娘真他妈是——孙悟空转世吧?   陆峪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捡出来一张折叠小桌子,端端正正放在她面前。   女生还坐在小马扎上,看着身前的小床桌,疑惑地抬起脑袋:“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办公桌。”   他弯弯唇,慈眉善目,“大热天的,还让你出去逛街,我想想都心疼。”   “这小板凳跟这桌子刚好配套,我瞅着挺适合你的。”   男人把一份日文报告放在她面前,“你也别出去买桌子了,下午把这份文件翻译一下,我按千字八十的稿酬发给你。”   池杉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陆峪面无表情地回视。   哇——这简直就是在践踏她的自尊,侮辱她的人格,歧视她的身高!   女生一拍面前的小桌子:“好哇!这个生活助理,我还就不做了!”   但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这张折叠桌这么不禁拍。   手一下去,桌腿就歪了,在地板上翻了个颠倒儿,而池杉用力太大,整个人情不自禁跟着倾过去,眼看着额头就要直直冲着桌腿往下砸——   关键时刻,陆峪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机敏又良心大发地救了她一命。   可他揽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揽腰。   池杉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腰,被男人的大掌一碰,下意识就弹起来,两个人齐齐摔在地上。   ——看过以前的台剧吗?   拖地板忽然滑倒男女主嘴对嘴亲的那种。   又或者换句话说,这个铺垫非常的少女漫。   并且按照少女漫的正常流程,此时一定会有一个人不小心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女主角和男主角嘴对嘴暧昧地躺在地上。   而后惊吓地关上门,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从此绯闻四起,粉红泡泡满天飞。   只可惜池杉这种恶毒女配,注定不可能经历少女漫式的粉红色情节。   她带着陆峪摔在地上后,由于没有着力点,伸手就扯掉了男人的衬衫扣子——两颗。   而后牙齿磕在他的脖子上,磕出一个漂亮的牙印,指甲还在胸膛口划出两道血痕。   更可怕的是,她的膝盖刚好跪在陆峪的裆部。   究竟有没有对他的那什么造成伤害,她自己也不知道。   并且这么大动静。   没有人敲门。   没有人问怎么了。   没有人进来解救她。   整个办公室一片寂静。   池杉在拽倒他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闯祸了,此刻非常想爬起来给他鞠三个躬,说爸爸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但是陆峪死死扣着她的腰,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脑门:“爸……陆峪,你没事吧?”   男人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怒火在燃烧:“你说呢?”   “......我哪儿说得好啊,不过有什么话我们起来再谈你觉得怎么样?”   陆峪没回她。   反而语气沉沉地喊了她一声:“池衫。”   “哎。”   “你好的很。”   “啊?”   “所以在你搞死我之前,我觉得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你要干什么?”   男人没说话,勾勾唇,从旁边的沙发底下捡出一个蟑螂。   他伸手在她面前微微一晃,还没等池衫看清,就直接塞进了她的脖子里。   那蟑螂顺着背脊的弧度,很快就开始往下滑,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女生毛骨悚然。   她瞪大眼睛愣了半秒,而后哇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是真的蟑螂! 第23章   池杉的哭泣打乱了陆峪的阵脚。   他以为她会害怕, 会惊吓, 会拳打脚踢愤怒地还击。   但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哭成这样。   揪着他的衣领, 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砸在他锁骨间、肩膀窝里, 胸膛口上, 密密麻麻, 像是下了一场灼热的雨。   男人仰面躺在地上,叹了口气:“池杉, 那是个假的玩具。”   池杉完全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她甚至没意识到,那只“蟑螂”自从滑到腰上后,就一直停在那里, 动也不动, 未免太过安静了一些。   因为她现在整个脑子里都是各种恶心恐怖的想象。   身体僵硬, 精神崩溃,唯一的反应就是哭。   哭啊哭。   池衫真的, 真的很怕蟑螂。   上初中时,一只蟑螂忽然从窗外飞进来, 在她鼻子上停了五六秒, 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女生拖着哭腔:“陆峪,我求你了,求求你把它拿出去吧。”   这是陆峪第一次见到神志清醒的池杉,露出这么惊惧的表情。   还用了“求”这个字眼。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陆峪又重复了一遍:“池杉, 那只是个假的玩具。”   ——用一种几乎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安抚的语气。   ——然而换回来的是更加崩溃的哭声。   陆峪被她哭的脑壳都疼了。   他揉揉眉心,决定换一种路线:“我帮你拿出来?”   这一回,哭懵了的池杉不知怎么就捕捉到了“拿出来”这三个字,立刻就冲他用力点头。   眼睛里还一直不停地往下砸眼泪。   砸的声势浩大,让人心怵。   “那我拿了?”   “我求你了大哥!”   陆峪伸出手,试探性地抚上她的脖颈。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女生哭的更大声了:“不是那里啊,它早就爬下去了!”   “......它爬哪里去了?”   “腰、腰上,陆峪你快一点行吗,它要是再往下爬,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   陆峪心累地叹了口气。   还好池杉穿的不是连衣裙,不然他估计更心累。   男生顿了顿,终于还是在这姑娘越发崩溃的催促中,伸手把她的上衣从裙子里——拽了出来。   他垂下眼眸,越过女生的肩膀,一下就看见她漂亮的腰线正中央,停着的那只一动不动的玩具蟑螂。   陆峪把那只蟑螂捡起来。   陌生的触感瞬间从腰上消失。   池杉止住哭声:“你拿、拿走了吗?”   男人把蟑螂伸到她面前:“喏。”   池姑娘一下蹦了起来。   离他离的老远。   “池杉,你仔细看看。”   陆峪第三遍重复道:“这是个假的玩具。”   池杉从板凳上抬起脑袋,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泪,揪着自己被拽出来的上衣下摆,好长时间都没回过魂。   那小模小样的。   真是太鸡儿可怜了。   老半天,她才开口,谨慎地问:“你怎么、怎么知道它是假的?”   “我亲手买的,我能不知道吗?”   “那你骗我干什么?!”   “我......”   就是想吓吓你。   ——这个理由说起来真的好幼稚。   陆峪看着她明亮又愤怒的大眼睛,忽然有点解释不出口。   他顿了顿,躲避问题:“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怕蟑螂。”   “就算我不怕蟑螂你也不可以把它扔进我衣服里面啊。”   池杉胡乱揉干净脸上的眼泪,气的要命,“从沙发底下捡出来的,那么脏!”   陆峪沉默了一下:“......抱歉。”   池衫气势汹汹:“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是不是!”   “池杉......”   “不要叫我!我的名字不是你这样恶毒的生物可以随便乱叫的!”   ......   陆总和池姑娘整整纠缠了十三分钟。   说是纠缠,可能也不太准确。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池杉一直说个没完。   陆总就倚着沙发,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地听她数落。   最后,池姑娘朝他伸出手。   “怎么了?”   “给我剪刀。”   由于刚才眼泪流的太厉害了,她现在眼眶都还是红的。   虽然脸绷的紧紧,但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哭完之后的奶气,比起威胁,反而更像是撒娇。   陆峪衡量了几秒钟,瞅着她那细胳膊细腿,站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递给她。   池杉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只玩具蟑螂,咔嚓几下,就剪得七零八碎。   然后从地上扒拉起来,也不管脏不脏,直接捧起来就往陆峪脖子里塞。   塞完之后,她还很冷漠地哼了一声。   仿佛在示威。   陆峪抖了抖衬衫,那一堆碎屑跟着全从下摆出掉了出来。   他扬起眉:“你幼稚不幼稚?”   “那你幼稚不幼稚?”   “......”   男人深吸一口气,“我幼稚,我幼稚行了吧,你现在消气没?”   池杉指着那张歪七扭八的小床桌:“我的办公桌怎么办?”   “公司仓库里有,我等会儿让人送一套上来。”   “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让我去买?!”   陆峪转身往办公桌走:“我不是幼稚么。”   池杉被噎了一下。   她今天被骂,被吓,被嘲讽,又哭了一通,折腾到现在,整个人累的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昨天晚上睡够了觉的,但此刻脑袋一直往下点,眼皮沉沉地耷拉着,困倦的要命。   “我想睡一觉。”   男人挑了一下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真的想睡一觉......”   身为一个助理,池杉觉得自己的要求显然有些过分。   可是她真的好困。   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那种困。   她有些莫名的预感。   毕竟之前几次也是这样,每次要穿越之前,神经就会传递这种倦意给她,猝不及防,也压根无法抵挡。   池杉想了想:“这个资料我晚上带回去给你翻出来,不要你的稿酬。四点半之前我也会准时到小月亮幼儿园接小朋友的。”   “我就在这睡一小会儿可以吗?”   女生瞅着他,声音小小的,“我睡觉不打呼,也不磨牙,安静的跟死人一样,绝对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在对方答应之前,她已经迅速爬上了沙发,自顾自闭上眼睛:“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困的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陆峪微一扬眉:“池杉?”   ——池杉已经睡着了。   两秒钟之内。   和平时的高贵冷艳又或者张牙舞爪不同,她的睡姿特别乖巧。   蜷缩成一团,呼吸声也小小的,就像一只被剪了胡子的奶猫。   男人揉揉眉心,调高了空调的温度,找出一条白色的薄毯,像盖死尸一样,把她从头到脚盖好。   他突然让池杉过来做助理,并不是因为忽然同情心泛滥,觉得她可怜。   也并非故意想要折磨她。   而是,前天晚上,他忽然做了一个梦。   ......一个春梦。   在梦里,池杉穿着黑色的长裙,盘腿坐在窗边看夜景。   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过头来,那一瞬间,眼眸比星光还要璀璨。   她喊他陆哥哥。   声音软软的,亲密的,带着笑意,一声声响在耳边。   ......   那种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第二天陆峪醒来,竟然下意识地因为身旁的空荡而感到失落。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是内心早已对池杉有了绮念吗?   又或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种不可控的感觉,都让陆峪极不舒服。   他习惯把所有事情掌控在手里,包括感情。   既然现在还没有探究清楚,那就先把人把握在手里。   眼皮底下看着,总比天高海阔任她自由飞好。   他俯视着沙发上安静的“尸体”,思考了一下,又把毯子掀开一个角,让她呼吸。   ——瞧,他对人质可真贴心。   .   当然。   身为人质的池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人质。   她现在更加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如她自己所料,在昏睡过去的下一秒,她就穿越重重时空屏障,来到了五年之后熟悉的玻璃罩世界。   而此刻的她,正在玻璃罩里努力地思考办法,希望能让开着会的陆总,把扣在桌子上的手机翻个面,好让自己重见光明。   池衫觉得,自己又不知道陆峪具体的音乐审美,如果反反复复前后不一,就会使得陆峪手机的机设崩塌,这样,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说不定会对陆峪产生更丰富的理想。   于是思考了三分钟之后,池衫集中精神,贴心地,再一次奏起了那首熟悉的BGM。   作者有话要说:  BGM:二泉映月 第24章   对于会议室里的很多人来说。   陆总是一个非常难讨好的上司。   因为他很少因为什么高兴。   也很少因为什么不高兴。   新产品大获成功。业绩节节高升。年会抽中最高大奖。完成一个超级大项目。   他都是那种懒洋洋的, 觉得“还行吧, 但是完全不知道有鸡儿值得高兴”的性冷淡表情。   同样,当他衣服被某女职员“不小心”泼了咖啡, 汽车被某熊孩子划了几痕,偶尔点个外卖却晚了俩小时才送到餐——   他也是那种懒洋洋的, 觉得“这样啊, 但是完全不知道有鸡儿值得悲伤”的性冷淡表情。   所以, 当你压根不能判断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点时,这个人就变得极其难讨好。   甚至某些时候, 下属们还忍不住联想:自己老板长着一张盛世美颜,拥有一个聪明脑袋,同时坐拥亿万身家, 几乎可以说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但他却活的如此不积极, 是不是内心里头其实有点厌世?   据说,世界上那些特别聪明的人, 大部分都存在着某些精神疾病呢。   而这种猜测的可信度,在他们一个月内两次从陆总的手机里听到这首《二泉映月》时, 迅速高涨到了百分之八十。   悲伤的二胡演奏声持续不断地响着, 会议室里没有人敢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哪怕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了一部哈利波特,氛围还是一片死寂。   ——这是山谷员工必备的职业素养。   然后他们就看见,他们陆总捡起桌子上的手机, 面无表情地盯了屏幕三秒钟。   最终抬眸,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先吃午饭吧。散会。”   一群下属们望着放到一半的幻灯片,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个“先吃午饭吧”的意思是,“先吃完午饭,然后马上回来开会”,还是就是“散会”。   但男人已经拎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背影挺拔,长腿修长,最重要的是,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懒洋洋的性冷淡表情。   联想到之前51楼赵铁牛被抛弃的传闻,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陷入了郑重的沉思之中。   ——要变天了,山谷。   大家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   在他们接触不到的领域内,整个世界都已经变过一次天了。   ......   陆峪把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馒头团子也随着手机的翻滚而在玻璃罩内来回颠倒。   但是很显然,被陆峪折磨了这么多次,它已经很能习惯这种程度的颠簸。   就在男人捡起手机,拧着眉毛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馒头团子率先在聊天框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反正它没有腿,跪和站也没有半分区别。   “陆峪,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我给你跪下了!”   “......”   陆峪满腔的愤怒一下被它噎在喉咙里。   矮馒头团伤心地眨着大眼睛:“是我太冲动太欠考量了,你就是打死我骂死我,我也不敢有一丝怨言!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了,我的心永远向着你。”   “......”   陆峪沉默地看了这只表情包半分钟。   而这半分钟内,屏幕上一直持续不断地下着讨好的爱心雨。   他挑了下眉:“馒头团。”   “哎。”   “我打算跟你说件事,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池杉整个脸都皱起来了。   难道她都这么委曲求全了,陆峪还不打算放过她?   这个人也太小心眼儿了吧。   怎么五年过去,他在人品方面就没有丝毫的进步?   陆峪自顾自地开始阐述:“事情是这样的......”   自从上周被双面娇娃池女士科普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观之后,陆峪就去专门了解了一下重生文和穿书文的知识。   然后他就发现,池杉是真的惨。   重生的把她当成敌人看待,穿书的直接夺走了她的身体。   第一时空坠崖而亡,第二时空被送进精神病院,第三时空直接失去了**控制权。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比她还惨的人,他想一定是他自己。   ——第一时空妻子坠崖而亡,第二时空失忆流浪,第三时空无辜被绿。   这情节真是感人的要死。   陆峪调查了很多资料,关于倪璇,关于池杉,还有关于宇宙观空间论,只差自己没写篇论文出来了。   但重生穿书这些事情,实在太过灵异,短时间内,他压根没办法得到合适的解答。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那天池杉对他所说的东西,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真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   男人瞅着手机屏幕上那只一动不动的表情包,挑了挑眉:“听懂了吗?”   馒头团子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听......听懂了吧?”   “听懂了就听懂了,没听懂就说没听懂,“吧”是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你说倪璇是一本重生文的女主角,我是女配,对吧?”   “对。”   “然后这篇文的一个读者,忽然穿进了书里,占据了我的身体?”   “嗯哼。”   “结果我顽强的没有死绝,反而抓住机会,跟你倾诉了所有的真相,还撕心裂肺地想挽回错误,跟你复合?”   “......差不多吧。”   “我有点混乱。”   馒头团揉了揉自己毛茸茸的脑门,问他:“按照你的说法,我是拍了照片才演了电影,然后我改变了这一段历史之后,又是因为校园歌手赛才进的偶像组合,没错吧?”   “......嗯。”   “那你之前不是说,我又毁容又伤脑的吗?!怎么在这个故事里,我忽然变得那么顺利了?”   陆峪既然敢对她和盘托出,肯定是已经想好了圆谎的说法。   于是他点点头,面上没有半点心虚:“我之前骗你的。”   !!   池杉瞪大眼睛:“你骗我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要阻止你进娱乐圈。   防止你再一次见异思迁跟老子提出分手。   ——这种话,陆总死也不可能对一只表情包说出口。   他沉默了半秒,桀骜道:“反正我就骗你了,你能怎么样吧?”   哇!   ——瞧瞧这态度。   池杉爆炸生气!   无敌生气!   整个人都要气裂了!   所以她......她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果换做是五年之前,她还可以撕咬扯打,把高跟鞋直接往陆峪脑门上砸。   但是五年之后,她只是陆峪手机里的一个表情包,它的生死还被掌控在别人手里,甚至连偷偷溜出去玩一下五年之后的百度都不可以。   它只能在手机屏幕上蹦的老高,气急败坏地仰头教训他:“陆峪你真的太恶毒了!你这样随意篡改别人的人生,万一对我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怎么办?你这种行为是很过分的你知道吗!是违背道德的......”   男人叹了口气,桀骜的眉宇间终于浮现出几分愧疚:“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觉得自己没有错是不是!陆峪你......”   “我的意思是,事情已经这样不可挽回了,你提个补偿要求出来,能满足你的我尽量满足。”   “我......”   “嗯?”   馒头团非常生气:“哦,难道在你心里,这种犯罪行为是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弥补的吗?我告诉你,除非你给我看一下13年A大金融市场课的期末考题,否则我跟你没完!”   ……   陆峪挑了挑眉。   也不说话,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   把池杉看的心虚极了。   她沮丧地坐下来:“算了当我没说。”   “你提个现实点的要求。”   “我怎么现实呢?”   “比如你想要什么,或者缺点什么?”   “我缺钱。”   馒头团子耷拉着眼皮,“那难道你还能让五年前的陆峪给我打个一百万吗?”   “能啊。”   “所以我只能从......”   它一下顿住,仰起脑袋,错愕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能让五年前的陆峪给你打一百万,前提是你配合。”   “怎、怎么配合?配合什么?”   “配合我跟五年前的陆峪取得联系。”   馒头团翻了个白眼:“......你在做什么美梦呢?”   妄想通过她的异能预知未来?   ——想得美。   “我是为你着想。”   陆总倚着沙发,漫不经心:“你不要不识好歹善恶不分。”   “呵,我信你才有鬼了。”   “我就问你,这么长时间了,你搞清楚你自己的穿越机制没有?”   “我可以......”   “而且要不是我告诉你,你觉得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肉身流离的艰难处境?”   “那是因为......”   “现在你**不保我们暂且不说,那五年前呢?五年前你有钱吗?手底下有人吗?就凭你假冒伪劣的池家大小姐身份,你觉得你能做成什么大事来拯救你自己那可怜的灵魂?”   “.......”   池杉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睁着一双2D大眼睛,愤怒又无助地看着他。   “我反正是无所谓。”   男人懒洋洋地晃着手里的车钥匙,“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显然过的都非常好,提前预知未来,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必要。”   ……虽然他的态度嚣张极了,搞的她十分愤怒。   但是池杉不得不承认,陆峪说的完全没错。   她沉思两分钟,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如今没钱、没人、并且连身份都是假冒伪劣的悲惨现实。   关键她还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就算陆峪跟五年前的他自己取得了联系,也必须要通过她这个媒介才行啊。如果他真的想做些什么,她完全可以在中间及时拦下来。   她才是那个掌控命运的控制中枢呀!   ——得益于这个乐观思想,馒头团子暂时接受了陆峪的提议。   它困惑地问:“但是我要怎么帮你取得联系呢?我总不能直接上去跟他说,我能穿越未来巴拉巴拉的吧,你有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摩斯密码之类的东西吗?”   “就算有,也不能用这个方法。”   “为什么?”   陆峪顿了一会儿:“因为按照我的性格,除非眼见为实,否则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相信的,说不准还会把你当成间谍监控起来。”   “那你他妈......”还敢跟我提这个要求?   池杉面无表情,死亡凝视了他三秒钟。   “所以,我给你想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失败的方法。”   “什么方法?”   男人勾勾唇,难得冲她露出一个笑:“勾引我。”   池杉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说什么玩意儿?”   “我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心软,对女人尤甚。”   ???   “大哥你骗鬼呢,据我了解......”   “了解了屁。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的人吗?”   “......”   陆峪神情平静:“总之,只要你勾引成功,那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信。”   “并且,倾家荡产也会帮你。”   池杉张大了嘴巴。   “我可以给你提供情报,只要根据我的提醒去做,我保证你可以赢得我的心。”   “......”   “你在犹豫什么?”   他凝视着屏幕,漆黑的眼睛里充满蛊惑:“馒头团,这是门一本万利的生意。”   “你不努力,最后吃亏的也只有你自己。”   ......   男人懒洋洋地收回目光:“你知道,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池杉对陆峪大言不惭的话表示了质疑。   她又不是傻子。   她觉得, 如果换做自己的话, 绝对不可能仅仅因为好心,就怂恿一个不熟的陌生人去追求五年前的自己的。   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哦, 不对。   在这个陆峪眼里,池杉可能不是一个不熟的陌生人, 而是有过热恋时期的前女友。   但前女友的意思就是, 他们俩已经分手了啊, 还分手三年了呢。   那跟不熟的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哦,对了。   听陆峪刚才那些话的意思好像是, 他们俩分手,完全是因为那只占据了她肉身的穿书女鬼造的孽,和两位当事人并没有任何关系。   池杉灵光一闪, 忽然被点透了什么思路。   它盘腿坐在聊天框上, 胖乎乎的手在虚空里晃啊晃, 脸上带着一种仿佛窥破了天机的兴奋,它问:“陆峪, 你是不是还对池杉2号旧情难忘?”   池杉2号,是刚才陆峪在叙述曲折的故事情节时, 馒头团给编的号。   它自己是池杉1号。   和陆峪谈恋爱的是池杉2号。   跟陆峪分手的是池杉3号。   仿佛在复刻《彗星来的那一夜》。   眼前的男人挑了挑眉, 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池杉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它豪爽地大笑三声,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从它神气抖擞的毛发中,依然可见它心底的扬眉吐气。   “暗恋我你就直说嘛, 暗恋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会笑你......”   “馒头团。”   陆总打断她。   馒头团丝毫不生气:“哎。”   “五年前,你是追的我。”   “......”   池杉鼓起脸:“鬼才信你。”   “你爱信不信。”   男人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反正我方法已经给你提在这了,要不要试,随你自己。”   “我才不试。”   馒头团子极其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就是被我提出分手之后,自卑心爆发,所以才故意使出这种诡计,想让我去勾引你——做、梦、吧!”   “呵。”   陆总嗤笑一声,“那你就别听,我还不想牺牲清白来帮你拯救那什么破肉身呢,要不是看你可怜,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谁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所以让你别听啊。”   男人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老子巴不得少点麻烦事。”   “......”   池杉这个人,就是吃硬不吃软的典范。   陆峪对她好,贴心善良地给她分析替她着想,她反而怀疑这个人在密谋什么阴谋诡计。   但一旦男人摆出那种“你爱听不听,跟老子有毛线关系”的不屑表情,她就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馒头团把自己卷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在屏幕上沉思了半分钟。   最后她问:“但是如果,我勾引了你,你死心塌地地爱上我了,可我只是利用你,达到目的之后又跟你分手,你要报复我,怎么办?”   陆总用一副“你是傻子吗”的表情俯视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缺女人。也不屑对女人动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万一你到时候后悔了怎么办?”   “后悔了也不会逼你。”   男人的表情淡淡的,但不知为何,池杉总觉得从他低沉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认真,“如果你真的想分手,我不会强留你。”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   “这是做人的底线。”   他抬起眼眸,“强扭的瓜不甜,该放手的时候,我绝不会再纠缠。”   “......”   池杉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她仿佛被蛊惑了似的,情不自禁点了点头:“......那好。”   ——好个屁。   话音刚落,池杉就后悔了。   勾引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就没做过。   甚至她还有点不屑。   现在陆峪让她去勾引陆峪,她居然还同意了?   她是不是穿成表情包之后,脑壳出问题了哦。   在她懊悔之际,陆总已经很快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你知道你大约什么时候回去吗?”   “回去?回哪里去?”   “五年前。”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看了看表,表情平淡:“如果你呆的时间够久的话,我带你去见见你的肉身。”   “我、我的肉身?”   “嗯哼。”   念及那天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清纯如水的“自己”,池杉莫名有种抵触的情绪。   她垂下眼眸:“去见我的肉身干什么?反正见到了也不一定是我自己。”   男人顿了一下,“好歹你最了解你自己,见一见也好再判断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被夺舍了。”   有些话,陆峪没有对馒头团说的太清楚。   比如池杉1号和池杉2号相互靠近就能让池杉2号变得强大这件事,他衡量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保留。   倒不是想故意防着她,而是,陆峪太清楚这姑娘的性格了。   大胆,执拗,脑筋转的比电动机还快,且行动力极强。   什么都想试一试,什么都干的出来。   如果让她知道了居然还有这种办法,她绝对会费尽心思接近如今的那个她自己。   而池杉1号要是真的和池杉2号取得联系,威力绝对比两个陆峪大得多,闹腾起来,说不定能把时空都搞崩塌。   还有就是,他现在依然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听到的事情都是真的。   如果池杉也有事情瞒着他呢?   又或者,万一池杉自己也被混淆了记忆呢?   上次交流的那样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说的太清楚,陆峪不敢冒这个险。   他看着还在沉思的表情包,斟酌着问:“你现在对你自己的穿越机制,有多少了解?”   “我......不是太了解。”   池杉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很困很困的时候,就说明她要跑到五年后了。   然后如果那边有人吵醒自己的话,她就会穿回去。   但至于什么时候才会很困很困,这一点,她还没有搞懂。   “不过我总觉得,可能跟你有点关系。”   “跟我?”   “对......唔,也不是你,就是陆峪1号,陆峪1号你明白吧?”   “嗯哼。”   “我每次穿越,都是在见他之后。这段时间我一个多星期没见他,就一次也没再穿过来,直到今天,我又看见他了。”   馒头团蹙着眉回忆,“但好像也不是每次见陆峪1号,我都能穿越。”   穿越规律混乱的很,池杉根本摸不着什么头绪。   陆总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他开口道:“我建议你可以问问五年前的我。”   “问他干什么?”   “触发点不一定在你身上,也可能是因为他遭遇了什么类同的事。”   “......哦。”   馒头团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男人瞅了她一眼:“所以,现在要去看看肉身么?”   “好......还是下次吧。”   池杉正要答应,下一秒却又沮丧地捂住了脑袋,“我感觉我得走了。”   熟悉的摇滚乐声在耳朵边响起,敲击着脑神经,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这是她每次要穿回去之前的一个小征兆。   而这首摇滚乐,就是池杉给自己定的闹钟铃声。   馒头团抬起头,望向他。   明亮的眼睛里还有光点在跳跃。   “陆峪,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好人。”   “所以,你惩善除恶扳正世界,我救我肉身,我们俩从今天开始就是盟友了。”   “但是你要是敢心怀鬼胎算计我的话,就算你把我搞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馒头团子龇牙咧嘴,表情凶狠:“我连表情包都能变,鬼也可以!到那个时候,我就化成厉鬼,天天晚上冲你吐舌头,让你夜不能寐,精神失常,我做鬼也要拉你下地狱——”   池杉走了。   丢下一句狠话之后,就在屏幕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峪沉默半晌,捡起手机,给池杉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对方几乎是秒接,声音小心翼翼的:“喂,陆总?”   “池杉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问了问她之前的同学,发现她确实,”经纪人斟酌了一下措辞,“和之前有些变化。”   “陆总,这个病,您说能、能治好吗?”   陆峪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现在还不确定。这个症状在国内比较罕见,得去国外的专业机构才能确诊。”   他顿了顿:“我正在联系这方面的权威医生,到时候,还希望你能配合。”   “您放心,只要能治好池杉的病,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手底下最火的艺人有DID倾向。   这对于一个经纪人来说,简直就是握了颗定时炸弹,这几天焦躁的嘴上都冒出了几颗痘痘。   娱乐圈里,工作压力大,出现抑郁症的频率也要更高一些,但经纪人在这个圈内工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艺人会严重到出现这种症状的。   偏偏池杉自己也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要不是那天偶然遇见了陆总,经过他的提醒,自己也不会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本来就是,正常生活中,就算出现一点异常,谁又会往人格分裂的方向去想?   没错,陆峪上次跟池杉经纪人说的理由就是:池杉患了DID。   DID,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和人格分裂类似的一种精神疾病。   “医生说,DID患者,前期出现记忆断层、头疼、焦躁、主人格不知道次人格存在......这些情况都是很正常的,你现在暂时先不要刺激她,尽量安抚她,把异常情况圆过去先,等到权威医师确诊后进行治疗,再告诉她也不迟。”   陆峪握着手机,声音微微低沉,“不然,真要出现什么不可控的状况,挽救起来只会更困难。”   “好的好的,您放心,我一定时刻关注杉杉的情况,好好安抚她。”   经纪人又是惊又是愁,唉声叹气地挂了电话。   刚好自家艺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她这副哀愁的模样,忍不住问:“姐,你怎么了?感觉你最近状态都不太对。”   “哦,没事,你们新拍的那支广告不是出了点问题嘛,我正愁着呢。”   女人闻言就蹙了蹙眉,眼底里浮现出几分厌烦:“公司到底还要让我拖团拖多久?我给公司赚了那么多钱,不是为了拍这种劣质的MV的!”   “我知道。”   经纪人连忙安抚她,“好在合约还有一年就到期了,到时候如果星影不能给你一个说法,咱们就不续约了,反正依你现在的名气,单干也不怕。”   女人点点头,又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天老是头晕,上一秒的事下一秒就不记得了,好烦。”   “......医生不是说了嘛,你是工作太累,精神压力太大,又缺少睡眠,才会这样。等新专辑录完,我们好好度个假啊。”   耿晴晴狠狠地踢了一下地上的快递箱:“还不是因为这个废团,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   表情包池杉并不知道,五年后的世界,因为自己,已经陷入了更混乱的混乱。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容,正悬在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上方。   因为她的动作,男人挑挑眉,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诧异:“哟,醒了?”   池杉观察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   ——躺在沙发里,身上还盖着一条被子,而陆峪正单手撑着沙发背,垂眸俯视她。   跟她凑得极近,近的都能数清他的睫毛根数,闻出他用的洗发水是青柠味。   池杉一巴掌挥过去。   “啪”的一声——   被男人轻巧躲过了。   那巴掌挥在了沙发背上。   挥的池杉手疼。   他懒洋洋地直起身:“既然醒来了,那就去接人。”   女生狐疑地望着他:“你刚才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以为你死了,过来探一探你还有没有鼻息。”   “你才死了呢!”   陆峪把正在唱着爆炸摇滚乐的手机丢还给她:“闹钟响了三遍了,第一遍你没醒,第二遍我调到了最高音量,第三遍我放到了你脑门旁边。”   他转过头,语气平淡,“但你就跟死了一样。”   “......”   池杉其实觉得有点儿奇妙。   她刚以表情包的视角,见完五年后更成熟的陆峪2号,结果一睁眼,就又看见了现在尚还年轻的陆峪1号。   毕竟是同一个人,所以长的非常像。   但又有一点不一样。   陆峪1号才二十二岁,眉宇间尚带着几分桀骜,喜欢穿黑卫衣和休闲衬衫,说话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总让人觉得很欠揍。   陆峪2号已经很老了,西装革履,语调沉稳,但那副“我什么都知道,全世界都在我把控”里的傲慢姿态,也让人觉得很欠揍。   经历了许多世事的池姑娘没由来的有些惆怅,撑着沙发,感叹道:“唉,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喝尿,你长再大,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陆峪:“你说谁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在陆峪狐疑的目光下, 池杉毫不心虚地拎着包去小月亮幼儿园接小朋友了。   还拿了陆总的信用卡。   ——因为要给小朋友买积木和晚饭, 陆峪怕她这个穷鬼连垫付的钱都没有。   池杉当然是对他的瞧不起感到很愤怒。   但陆总把信用卡给她,又说可以顺便报销她的晚饭之后, 她就大度地把这点不愉快忘记了。   池杉要接的小朋友是陆峪的侄子。   今年刚5岁,叫做陆嘉石, 在小月亮幼儿园上中班, 从照片上看, 虎头虎脑的,是个漂亮的小胖子。   虽然池杉很疑惑, 按照陆峪这样的家庭,就算小孩儿的父母没有空,那家里总有保姆司机可以看管, 怎么偏偏要他这个小叔叔派助理去接人。   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她虽然好奇, 到底也没多问。   去接人之前,池杉记着陆总的吩咐, 先到商场买了套乐高积木。   等她开着陆峪的车到达幼儿园门口,正正好是放学的时间。   陆嘉石在中二班, 池杉去接时, 由于老师没见过她,还有些怀疑,不太敢把小孩子交到她手里。   而陆嘉石小朋友非常害羞,就缩在老师的身后,小小声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姐姐, 还时不时偷偷看她,一双眼睛明亮又灵动。   好在池杉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打了陆峪的视频电话,让他自己跟老师解释情况。   小胖子一下从老师后面蹦出来了,指着手机屏幕,高兴地大声说:“田老师,这是我小叔叔呢!”   田老师看着视频里的英俊男人,又望了眼陆嘉实,看神情颇有些震惊。   半晌,她终于让池杉把小胖子给领走了,只不过那留恋的眼神和依依不舍的动作,就像是在交自己亲儿子。   池杉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这种情况。   毕竟老师也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嘛,陆峪虽然长着一张破嘴,说出来的话要气死人,但颜值确实非常能打。   小姑娘人生经验浅薄,被漂亮的脸蛋所迷惑,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这还是贵族学校,身为陆嘉石同学的小叔叔,想来也肯定是富贵之人。   ——唉,其实陆峪要不是嘴巴太坏,在池杉认识的人里,也算是顶配版的高富帅了。   ......   顶配版高富帅的小侄子陆嘉石同学是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   他长的白白胖胖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五官面容和陆峪有点儿相似,穿着一身小海军装,池杉牵着他,一大一小走在路上回头率简直百分之百。   只不过小朋友还是有点儿内向。   虽然被牢牢牵着手,却害羞地不敢和小姐姐说话,偶尔偷摸摸地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脑袋。   池杉认为,可能是自己太好看太温柔了。   面对漂亮的异性,人天生都是会害羞的。   只不过陆嘉石这种害羞,在池杉送了他一盒乐高积木,又带着他去吃了麦当劳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胖子啃着手里的麦乐鸡块,冲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奶声奶气:“池杉姐姐,我觉得你和我妈妈长的真像。”   “是吗?”   池杉假装很开心的样子,“那我真的太荣幸啦!”   小胖子咯咯咯笑起来,又吞了一个鸡块,酸甜酱在嘴巴周围糊出一个完美的圈。   陆嘉石本来是想去吃肯德基的。   但是池杉觉得肯德基没有麦当劳好吃,就说要征求一下他小叔叔的建议。   她给陆峪发微信:我可以带你侄子去吃麦当劳吗?   陆大佬说随便。   池姑娘就严肃地扭过头:“你小叔叔建议我们去吃麦当劳。”   在陆嘉石心里,小叔叔是他最崇拜的人。   小叔叔说什么,什么就是对的。   小叔叔建议他们去吃麦当劳,那麦当劳就一定比肯德基好吃。   于是小胖子点点头,丝毫不犹豫地跟着池杉小姐姐走进了麦当劳的门店里。   而且陆嘉石的害羞和内向,只对待不熟的人。   一旦和池杉熟悉起来之后,他就变得尤其活泼尤其话痨。   不过一段晚饭的时间,这小孩就竹筒倒豆子般给池杉倒了很多八卦。   比如隔壁班的王老师很想和田老师结婚,但是田老师不同意,王老师就再也没有来过幼儿园,中一班又换了一个新的很凶很凶的班主任。   又比如他的同桌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把裤子给穿反了,整个班的小朋友都在笑她,老师还把他们骂了一顿。   甚至比如,他小叔叔都不想跟女生结婚,他只喜欢男孩子。   池杉听到前面还挺淡定,直到小胖子说到最后一条,她差点没把嘴里的可乐给呛出来。   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奶奶说的。”   陆嘉石眨着大眼睛,模仿着他奶奶的语气,“我奶奶说:陆峪,你要是真喜欢男孩子,你就老实告诉我,我思想觉悟高,从今以后,再也不给你介绍了,省得你为难,也耽误那些小姑娘。”   “然后小叔叔就说:您要是真能做到,我就是喜欢外星人也行。”   小胖子啃完鸡块又开始啃薯条,声音含糊:“我觉得小叔叔真是太可怜了,男生只能和女生结婚,他喜欢男生,以后就不能结婚了,不结婚,就要绝后了。”   “你还知道“绝后”?”   “我当然知道,章太就绝后啦。”   章太,最近热播宫廷连续剧里的一个角色。   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太监。   池杉望着他白白嫩嫩的脸蛋,和嘴巴周围那一圈酸甜酱,陷入了沉重的思考当中。   她在想,万一陆峪真的是个gay,那她的勾引计划,还没有开始,不就直接腹死胎中了?   虽然她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和智商,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暂时没有这个能力,可以把一个gay掰直。   假设陆峪不是gay,那陆峪母亲能气的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她已经期盼陆峪谈恋爱很久了。   所以自己要是到时候想和陆峪分手,把陆峪妈妈气着了怎么办?   池杉真是左右为难啊左右为难。   小胖子从香喷喷的薯条里抬起脑袋:“池杉姐姐,你为什么不吃?你吃饱了吗?你吃的比我妈妈还少。”   他热情地探过身体:“浪费食物是不好的,如果你吃饱了的话,我可以帮你吃哦。”   池杉迅速护住自己的苹果派。   “谢谢你哦陆嘉石小朋友,但是不用了,姐姐吃的完。”   “......哦。”   因为有陆峪小叔叔的禁令,所以池杉只允许小胖子吃了一个鸡腿,一份麦乐鸡块、一份薯条和半杯可乐。   小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苹果派,很难过。   不过他性格挺好,这么小一个孩子,没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居然不哭也不闹,反而很乖地坐在位置上等池杉,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池杉真是不敢相信,陆峪那个恶魔叔叔,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天使侄儿。   .   等到池杉他们吃完回公司,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一大一小共同商量了之后,给陆峪叔叔带了两个汉堡包,一盒土豆泥,一份薯条,还有一个麦旋风。   本来池杉是只想买一个汉堡的。   但是陆嘉石说,小叔叔肯定吃不饱,池杉就又多买了一个。   ——果然,这么一大堆垃圾食品,陆峪丝毫不嫌弃,吃的一干二净。   连一根薯条都没有给小胖子留。   池杉很羡慕,问他:“你吃这么多,为什么还不胖?”   男人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因为我善良懂事,聪明能干,人品兼优。”   池姑娘嗤笑一声,就要反驳,一旁的陆嘉石小朋友已经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皮,好奇地问:“小叔叔,善良懂事,聪明能干的人就可以吃不胖吗?”   “当然了。”   陆总眉眼微微一挑,视线就落在了池杉身上,漫不经心地,“不信你问池杉阿姨,是不是这样?”   叫了一路“池杉姐姐”的小胖子立刻改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池杉阿姨,真的吗?”   池杉阿姨:“......真的啊。善良的小朋友吃再多的东西,都不会胖呢。”   “你要是现在不听话,长大以后就会跟这个阿姨一样,多吃一粒米都会胖十斤。”   ——陆峪你个狗逼。   ......   狗逼陆峪今天工作很忙,吃完晚饭之后,就出去开会了。   留两个小朋友在办公室里玩积木。   当然,他额外给了池杉加班费。   一小时五十块钱。   对于一个实习生来说,这样高额度的加班费简直就是巨款。   所以池杉欣然同意,积极地,耐心地,陪小胖子搭乐高积木。   他们搭到一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池杉刚开始还以为是陆峪回来了,但下一秒,门口就传来了清脆的高跟鞋声。   池杉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穿着吊带长裙,头发烫成大波浪,脸上架了副墨镜,皮肤白皙,红唇张扬。   小胖子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去:“妈妈!”   哦,原来是陆嘉石小朋友的妈妈啊。   难怪他说自己像她妈。   跟她走的完全是同一个路线嘛。   池杉扬扬眉,正要开口问,女人就已经先摘下了墨镜,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一挑,视线落在她身上:“你是谁?”   小胖子抢答道:“她是池杉阿姨!”   “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姨陪我玩积木呢。”   “陆嘉石你给我闭嘴。”   女人扫了小胖子一眼,蹙着眉,“她是哑巴吗,自己不会回答?”   小胖子闷闷不乐地垂下脑袋。   池杉琢磨着,陆嘉石的母亲,那就是陆峪的嫂子。   看来陆峪跟他这个嫂子关系还挺好的啊,门也不敲,直接推门就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在看什么阶级敌人似的。   而正是因为对方这副明显带着敌意的态度,让池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她。   只不过她的迟疑,在汲今歌眼里,就成为了轻慢。   女人拧着眉毛,警惕地望着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陆峪的办公室里?”   池杉微微一怔。   汲今歌已经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工作证,嗤笑道:“你是这个公司的员工吧?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你有什么心思趁早收了,不要让我替你们陆总教训你!”   ......   池杉拧拧眉,望着女人眼底丝毫不遮掩的嫉恨和敌视,脑子里闪过小胖子之前跟她说的话:“我爸爸坐飞机的时候飞到天堂里去啦,妈妈说,在人间的时候,我可以把小叔叔当成是爸爸。”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窥破了什么家族辛秘。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想歪哦~ 第27章   作为一个在豪门里头被养大的新时代女青年, 池杉看过旁观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的狗血故事, 绝对不比任何一个肥皂剧编剧少。   所以短短半分钟内,她就脑补了很多情节。   什么“嫂子和小叔的激情密恋”, 什么“遗腹子背后的巨大隐秘”,什么“豪门大家族里头错综复杂的感情纠纷”。   只有真相搞不到, 没有池杉想不到。   于是这样一来, 这位年轻寡嫂眼里的警惕和防备, 一下子就有了无数个理由可以解释。   池杉自觉是一个三观正常的新青年。   之前之所以产生“先勾引陆峪然后利用他最后再毫不留情地把他给甩了”这种歹念,完全是就是被五年后的他自己给引诱的。   当事人都不在意了, 她为什么还需要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池杉可以当一个拔x无情的渣女,却绝不会做一位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哪怕这段感情,是一份很难被世人所理解的不伦密恋。   并且根据她这么多年看连续剧和虐恋的经验, 一般这种不伦密恋, 后面一定还有许多波折。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了遗腹子、豪门仇怨和巨额家产。   大家族的辛秘故事, 危险性可比甜蜜蜜谈恋爱的重生穿书文高多了。   自己要是牵扯进去,说不定在拯救出肉身之前, 就直接从长命女配变成了早死炮灰。   这样想着,池杉看着汲今歌和陆嘉石的眼神, 也多了几分怜悯和叹息。   她忽视掉之前对方的不礼貌, 站起身:“陆夫人你好,我是陆总的助理,今天新上任,陆总现在去开会了,所以就托我照顾一下嘉石。”   女人拧着眉毛, 语气十分不善:“你什么你,一个小助理,连个“您”字都不会说吗?还有,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嘉实名字?他是陆家小一辈唯一的血脉,你应该喊他陆少爷。”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封建余孽?   她一个在陆氏正经上班工作的公司员工,又不是他们家的保姆。   她爹那么固执那么重视规矩家礼的人,也从来没让刘妈喊他过一声池老爷呢。   汲今歌见她不说话,只拿一双大眼睛瞅着自己,心里莫名其妙更恼火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池杉好奇问:“你希望我是什么态度?”   “你真是......”   汲今歌被她无辜又随意的态度给气着了,重新戴上墨镜,拉着小胖子就要往外走,“好啊,既然我好好跟你说,你还学不会尊重,我就让陆峪亲自来教教你!”   “教什么?”   ——这句话倒不是池杉问的。   而是陆峪。   他大概是开完了会,从门外走进来,眼皮微抬,语调懒洋洋的,仿佛半点都不在意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峪,你可算是回来了,呵,你这个助理,本事真是大的不得了......”   “嚓!”   一串钥匙从门口被抛到了茶几上,金属制品和玻璃发出清脆又响亮的碰撞声,直接打断了汲今歌说到一半的话。   “我助理怎么了?”   男人语气懒散,迈着大长腿走到办工桌前,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就这么盯着她。   汲今歌抬起头,看见男人漆黑眼眸里的冷漠和讥讽,不知为何,整颗心都颤了颤,话刚说到一半,又全部吞了下去。   “你继续说啊,我助理怎么了?”   “......”   他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面上:“说啊!”   猛然提高的声音里带着沉沉的怒意,如同惊雷一般,把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陆嘉石小胖子已经快要哭了,缩在池杉身边,捂着嘴,小身体直打颤,却一声也不敢响。   池杉下意识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作为被直接针对的正主,汲今歌发愣最久,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陆峪,你这是做什么,在孩子面前呢。”   陆峪冷冷地看着她:“你还知道是在孩子面前啊。大嫂。”   时隔五年,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汲今歌不仅没有感到丝毫喜悦,反而整颗心都要跳起来了。   她脸色煞白,语无伦次:“我......陆峪,我是嘉石的母亲,我生他养他,我、我是陆家的功臣,嘉石他可是陆家下一代唯一的血脉,......”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谁跟你说的?”   什么谁跟她说的,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事实嘛。   陆家老爷子就两个孙子,大孙子陆柘小孙子陆峪,陆柘早年因为飞机失事去世,就留下陆嘉石这么一个遗腹子。   而陆峪至今连个女朋友也没有,说不准就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更何况就算没有,她也早就让他......   思绪断在这里,汲今歌猛然瞳孔放大,声音里的恐慌无比清晰:“你、难道你已经......”   难道之前的退避和忍让都只是缓兵之计,陆峪早就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了?   她就说呢,陆家这么大一份产业,陆峪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拱手让人!   她视线一转,下意识落在旁边的池杉身上,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凶狠和恨意。   这些年她时刻注意着陆峪,可从来没见他招过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助理。   ——说不定就是和这个女人生的!   不然她怎么敢在自己面上这么有恃无恐,还故意和嘉石拉关系?   池杉被她盯的毛骨悚然,忍不住就蹙了蹙眉。   不是正和陆峪吵着架吗?怎么忽然又看到她这里来了?   难道是不满她一个外人在这里旁观他们的私事?   池杉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当然懒得牵扯进别人的家务事里。   于是趁着这个空档,直接就请示道:“陆总,既然你已经开完会,那我就下班了?”   陆总没有同意。   他递给池杉一张卡,吩咐道:“陆嘉石马上就要上大班了,你带他去买个新书包。”   女生瞅了一眼他手机的银行卡,没接。   眼里全是不情愿。   加班主要还是其次。   主要是她怕陆嘉石他妈会莫名其妙又心理失衡,开始打击报复自己。   陆总翻了个白眼:“顺便也给自己买个新书包。”   池杉的眼睛噌的就亮了:“预算有多少?”   “不限预算,只限数量。”   “好的陆总。”   池姑娘欢欣鼓舞地接过卡,牵起小胖子的手:“来,嘉石小朋友,姐姐带你去买新书包好不好?”   陆嘉石其实好怕的。   他看看小叔叔,又看看自己一动不动面色阴沉的母亲,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乖巧地跟池杉小姐姐去逛商场了。   这个点,这片区域的员工都已经下班了,走廊上安安静静,隐隐还能听到办公室内传来的低沉男声:   “你放心,答应过要给嘉石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但你要是再敢踏进这里一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然后就是女人的尖利喊声:“嘉石今年才五岁,五岁!要是我这个当妈的不替他看着,谁还会管他?你们要是反悔了算计他,他一个小孩什么都得不到!”   “你想让他得到什么?山谷吗?还是我妈的嫁妆?”   男人嗤笑一声,“大嫂,你猜我要是真开口,老爷子会不会把公司全给我?”   “陆峪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记不记得你大哥他是因为谁死的?你这个......”   后面的话,池杉就再也听不清了。   她不禁有些迷惑。   最开始,她还以为是什么叔嫂虐恋,但看陆峪刚才的态度,似乎又不太像。   “池杉姐姐,小叔叔会打我妈妈吗?”   掌心忽然被捏了捏。   池杉低下头,就看见陆嘉石小朋友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惊惧和迷茫。   其实有时候大人们吵架,最害怕的就是被夹在中间的小孩子了。   池杉小时候,每每父母冷战,她都心惊胆战连饭也不敢少吃一口。   更何况陆嘉石从小没有父亲,性格害羞又敏感。   池杉揉了揉他的脑袋:“不会的,大人们总是喜欢吵架,吵完之后就又会和好了。”   小胖子摇摇头:“不是的。小叔叔不和别人吵架,他就和妈妈吵。”   小叔叔很讨厌妈妈。   爷爷奶奶也很讨厌妈妈。   妈妈住在家里,整天就是吵架。   可是妈妈又很爱他,他不想让妈妈走。   ......唉,小叔叔要是他的爸爸就好了。   大概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也可能是陆嘉石早就见惯了长辈们的这种争吵,被池杉带着在商场里玩了一会儿之后,他很快又兴奋起来。   一手牵着小姐姐的手,一手握着冰淇淋,瞪大眼睛仔细挑自己的漂亮小书包。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充当池杉姐姐的参谋,给池杉姐姐挑书包。   池杉其实本来是看中了一个牛皮小包,但是价格实在太贵,刷着陆峪的卡,她难免有些心虚。   所以最终,她还是买了一个轻奢品牌的斜挎包。   甚至在刷卡之前,她还专门把价格发给陆峪了。   池杉:买吗?   陆峪:买吧。   然后她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拎去结账了。   逛街逛久了之后,小胖子已经开始饿。   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想要再吃一顿麦当劳。   池杉哪里会让一个小孩子把麦当劳当夜宵,领着他去商场旁边的粥铺喝了碗粥,就抱着他上了回宿舍的车。   车当然不可能是滴滴叫来的。   而是陆总刚好下班,所以开车过来这边接他们。   陆嘉石一看见陆峪,就举着手不打自招:“小叔叔,我刚才没有吃冰淇淋哦。”   男人扬扬眉,漆黑的眼睛一下子朝池杉望过来。   池姑娘抱着自己的新包包装乖。   眉眼向下,嘴角两个窝,无辜极了。   陆峪嗤笑一声:“老鼠的胆子。”   ......   A大其实跟陆峪家不顺路,分布在两个区,但陆总还是很善良地先送池杉回学校。   他有校内通行证,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园区,停在了池杉宿舍门口。   这个时间,学校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放假回家了。   就说池杉寝室,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要不是她家里发了那么不可思议的大事,估计她现在也已经坐着飞机飞回了S市。   “谢谢你啊陆总。”   托上司的福,池姑娘今天买了新包,又蹭了便车,心情十分好。   而因为心情好,眉眼里就忍不住带了笑,愉快地跟陆峪告别,顺便还揉了揉小胖子的脑袋:“陆嘉石小朋友下次见哦。”   小胖子很舍不得她。   他是个颜控,而池杉小姐姐不仅长得好看,还带他吃麦当劳带他玩耍逛街,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大一小就培养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但他一向听话的很,大人们告了别,他再舍不得,也只会乖巧地挥手说再见。   不过就在池杉解安全带准备下车时,陆总握着方向盘,忽然问了一句:“你是学日语的对吧?”   “对啊,怎么了?”   “你想不想挣点外快?”   嗯?   还有老板给员工主动介绍私活的?   池杉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怎么挣?”   “后天我要去日本出差,为期一周半,需要一个翻译助理。”   女生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工资怎么算?”   “按加班费的标准来算,最后半周时间留给你自由活动。”   池杉立刻转起了脑筋。   按照加班费的标准来说,那确实是高了一点儿。   而且出差的话,肯定是公司包机酒食宿,不需要员工自己出钱。   最后三天自由活动的话,说不定她还可以帮别人代个购啊什么的。   更何况,对于一个大二在校生来说,能获得这种实习经验,是很可贵的。   但是——   “随行翻译的话,这个待遇比市场价低哦。”   毕竟工种不同,翻译怎么能按照实习助理的标准来算嘛。   贫穷的池姑娘丝毫不亏心,打算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但没想到陆峪嗤笑一声,从后视镜里瞅着她:“你在想什么呢,随行翻译当然不会找你,你只是随行翻译的助理。”   池杉顿时失望极了。   不过她想了想,又松口气。   最主要她学的不是计算机方面的日语翻译,很多专业术语都不熟悉,又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平时翻翻文件也就算了,真要给人现场口译,她估计翻的可能还没有口译课上来的稳。   “而且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要是想去,明天先去跟南宫问天报名,他说你过关了才行。”   “南宫问天是谁?”   “你的翻译上司。”   “......他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南宫问雅?”   陆峪翻了个白眼:“是啊,他还有个朋友叫东方铁心呢。   “......哦。”   池杉想了想,赞叹道,“他的名字挺好听的。”   “还行吧。”陆峪漫不经心地望着手机屏幕,“他十二岁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取的。”   “哟,这还能自己给自己取名字的?”   陆总放下手机,大概是刚才看到了什么好消息,现在也有了和池杉说话的兴致:“他是中日混血,十二岁才来的中国,嫌母亲给取的中文名不好听,就自己换了一个。”   池姑娘好奇地问:“他母亲给取的中文名叫什么?”   叫什么?   陆峪想了一下:“可能叫王铁牛吧。”   “.......噢。”   池杉现在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好听了。   聊了一会儿员工八卦,天色就越发黑沉下来,小胖子听他们谈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困得在座位上打盹。   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发现汽车又开起来了,而身旁已经没有了小姐姐的人影。   他问:“池杉姐姐呢?”   陆峪在前方握着方向盘:“回家了。”   他哦了一声,趴在座位上不说话。   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小声地问:“小叔叔,你以后可以不结婚吗?”   “为什么?”   小胖子垂下脑袋:“我就是问一下。”   陆峪倒也没刨根问底,反而勾了勾唇,眼神淡淡的。   “那小叔叔你以后会跟池杉姐姐结婚吗?”   “嗯?”   “妈妈说,有些小婶婶很坏,会抢走我的东西。”小朋友的眼睛圆圆的,明亮的,“但是池杉姐姐不会,她还给我买东西,买好多东西。”   ......是啊。   给你买东西。   用老子的钱。   陆峪揉了揉眉心,叹口气。   池杉,那还是不了吧。   他现在深刻觉得,孩子跟母亲的关系大的很。   正因为有汲今歌这么一个蠢得要命的母亲,陆嘉石才会成为一个笨头笨脑的小孩。   世界上简直没有人比他更好哄骗。   那么池杉......呵。   ——池杉以后怕不是要生个哪吒出来。   .   哪吒的母亲池小杉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如此恶毒地诋毁她。   她此刻正在宿舍里一边进行自己的代购大业,一边列计划。   嗯,勾引计划。   根据今天下午陆峪和他嫂子那副水火不相容的状态,可以推断出两个人应该是没有再谈恋爱。   又或者早就已经分了。   那么她当然也就不算是插足别人爱情的小三。   既然如此,为了拯救自己五年后的肉身,她就必须赶紧行动起来。   她仔细想过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根本就是被陆峪2号给忽悠了。   他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私心呢?   在所谓的原著里,他可是又坠崖又失忆的,最后还成为了倪璇的小跟班。   这对于陆总裁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羞辱。   所以现在,陆峪2号肯定也火急火燎地想要跟陆峪1号取得联系才迫不得已地求助于她吧哈哈哈哈哈哈!   陆峪这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君子。   想通了的池杉顿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扬眉吐气。   她怀着这种骄傲的心情,压着自己的手账本,开始认认真真地列起勾引计划:   池杉虽然是没有勾引过男人,但是她根据自己这么多年被追求的经历、网上的言论和闺蜜的建议,总结出了撩汉最好要具备的三大前提条件:   第一:一副美丽的躯壳。   第二:一副美丽的躯壳。   第三:一副美丽的躯壳。   ——很好,她完全符合条件。   拥有了这些前提条件之后呢,女生想要成功聊到汉,还有以下几个小技巧:   1.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展现自己女性的柔美和知性。   2.适当的柔弱和羞怯,激发男生的保护欲,让对方觉得你十分需要他,失去了他就活不下去。   3.眼神勾引,欲拒还迎,妩媚神秘,利用“千言万语难道尽”的眼神,让男生对你充满好奇。   4.在对方失落的时候贴心关怀,让对方感受到母性的光辉,从而对你产生依赖和亲近。   5.撒娇,经常夸奖对方,在彼此之间塑造火热的恋爱氛围。   好。   池杉信心满满地关上笔记本。   ——她觉得自己一个也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28章   池杉总结好自己的撩汉技巧之后, 对着桌面上的纸, 足足沉默了半小时。   在思考第一条。   ——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展现自己女性的柔美和知性。   前半句话她已经做到了很多次, 但后半句话她实在把摸不准。   其实池杉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和陆峪才认识这么短短半个月, 肢体接触已然不少了。   她看过陆峪的腹肌, 在他手腕上留过牙印, 还拿膝盖重击过他的小叽叽。   放在古代,甚至流氓罪要判刑的六七十年代, 都可以直接结婚了。   但是,陆峪这个人审美真的有点儿奇葩。   跟她亲密接触过这么多次,他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连跟她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嫌弃。   因为这个, 池杉还自我反思了很多回。   不是都说, 男人是视觉动物吗?   她这年轻貌美的长相,在女人堆里的排名, 怎么也不比陆峪在男人堆的排名低吧?   所以,连她有时候瞅着陆峪那张英俊的小脸蛋, 都会忍不住多看几下。   凭什么陆峪半丝惊艳没有, 每次望她的眼神都像是在望一个嫁不出去的池氏无颜女?   池杉拧着眉毛看手账里列的满满的勾引计划,忽然感到很惆怅。   身体接触真的太难了。   还要要求展现女性的柔美和知性——怎么可能?   池姑娘沉默半天,最终在第一条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研究了这么半个小时,她也累了,拎着自己的浴篮去洗了个澡, 就早早地爬上床睡觉。   她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过睡觉之前,她还是抽出十分钟跳着看完了一集《名侦探柯南》。   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复习过了,就满意地放下手机,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一整个晚上,她几乎没有做梦。   什么表情包,什么陆峪1号,什么重生穿书倪璇耿晴晴的,通通没有出现。   她只梦到自己划船来到了一个小岛上。   小岛上的泥土是厚重松软的蛋糕,树木全是巧克力棒做的,河流里流的是旺仔牛奶,金黄的麦田一大片一大片,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块大披萨,水田里还有许多小鸡炖蘑菇。   整座岛屿都充满了食物的香味,中西合璧,完全不窜味。   为了保持身材而常年“筎素”的隔壁家小孩池杉都快馋疯了。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小老虎。   老虎是不需要减肥的。   而且她这么瘦,得补充营养。   池捻起一点泥土,正要往嘴里塞,耳旁就传来一阵爆炸性的摇滚音乐。   吓得她抖了抖,手里的土又重新散回了地里。   一位热爱摇滚音乐的朋克青年正开着辆大红色敞篷车威风凛凛地驶过来,停在池杉旁边,然后伸手摘掉了墨镜。   ......是一张和陆峪好像好像的脸。   只是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露出来的胳膊全是腱子肉,就像是个P了陆峪头的盗版施瓦辛格。   她张着嘴巴:“你是哪个?”   盗版施瓦辛格冷笑一声:“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武松是也。”   还没等池杉反应过来,对方就举起手里的哨棒,冲她劈头砸下,嘴里还大喊着:“武松打虎!”   杉老虎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她躺在宿舍窄小的木板床上,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却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直到凝视了天花板半分钟,她才慢慢醒过神来,哦,原来只是一个梦。   那持续响在耳边的摇滚乐声也不是朋克青年的音响,而是自己昨天设好的闹钟。   天哪。   陆峪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自习能遇见他,上课挑到前后桌,变成表情包只能看见他。   就连出去借酒消愁,也偏偏只喊他作爸爸。   现在更可怕了,她好好做个美食梦,都能梦到他来自己的岛上打虎。   池杉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跟名侦探柯南一样的病症。   ——柯南去哪儿,哪儿就发生杀人案。自己去哪儿,哪儿就有陆峪。   池姑娘顿时愁容满面。   叹了口气,勉强把自己从床上提起来,收拾收拾去上班。   闹钟响的时候才七点半,公司九点上班,时间非常充裕。   池杉化好妆换好衣服挎好包之后,还能去食堂吃碗鲜肉小馄饨。   清淡的馄饨汤面上,浮着漂亮的紫菜,用勺子一舀,还能舀起不少虾米。   咸淡适中的口感,让池姑娘逐渐从自己被武松打死的萎靡中恢复过来,心情都好了很多。   池杉是一个很容易被美食治愈的姑娘。   虽然她吃的不多。   但正因为不能吃太多,她反而更能从珍贵的食物中得到满足感。   比如今天早上,池杉不敢吃太多主食怕长胖,就多刷了一块二,让掌勺的阿姨再加一份紫菜和虾米。   这珍贵的一块二,让她完全治愈了自己糟糕状态。   等她乘着地铁到公司时,又是一个高贵冷艳的都市女郎。   池女郎踩着高跟鞋正要往里走,前台小哥哥忽然叫住了她。   “哎,那个,你等一下......那个......池杉,你等一下好吗?”   女生停下脚步,转身。   也不说话,就挑着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眼里写满了“老娘虽然漂亮但不是面团捏的,你有本事再拦我试试看?”   “不是、不是。”   前台小哥结结巴巴,“是那个,陆总今天不来上班,他说、说你明天可能也要跟去日本出差,让你到我这里来,报个名。”   池杉扬扬眉:“在你这儿报名?”   “对......对。”   “行吧。”   既然是正经事,渴望赚钱的池助理当然不会再耽搁功夫,她走过去,爽快地伸出手,“报名表拿来吧?”   “啊?”   “没有报名表?”   ......哦,也对。   就是一个翻译助理而已,还不至于专门印个报名表出来,应该就是登记一下。   池杉收回手:“那你登记吧,要填什么告诉我,我报给你。”   小伙子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泄了气:“......好。”   池杉想到什么,又问他:“对了,你知道南宫问天在哪个办公室吗?”   “......”   对方直接怔了怔。   “你不认识?难道是外雇的?”   池杉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深究这个问题,先把名报了再说。   然而她刚抬起眸,就看见了前台小伙子憋得通红的脸。   “你怎么了?”   小伙子垂下脑袋:“我就是南宫问天。”   ......   十分钟后,池杉顺利拿到了这个珍贵的助理资格。   她以为是自己的专业素养够硬,才让南宫问天这么快就从六个报名人员里挑选了自己。   南宫问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主要是你的签证还没过期,其他人都需要再办,时间上赶不及。”   池姑娘不敢置信:“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有我符合报名资格?”   “......差不多吧。”   女生已经开始在心底义愤填膺地骂起她的最高上司。   ——她说陆峪怎么忽然这么好心呢,被她坑了一个包,居然还主动带她畅游日本。   原来根本就是找不到人了才来拉她这个廉价劳动力。   枉费她在梦里还给他塑造了那么一个高大伟岸的施瓦辛格形象。   他根本就是武大郎!西门庆!拉皮条的王婆婆!   不过池杉骂完之后,又觉得奇怪:“你都能当随行翻译了,怎么还要来应聘前台?”   南宫问天忧愁地叹了口气:“公司前台怀孕了,目前还在招人,所以陆总让我过来应付几天。”   “......哦。”   那看来陆峪看人的眼光是真不好。   一个老是结巴的小伙子,选来应付前台,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忍不住又瞅了眼面前的娃娃脸男生:“南宫问天,你今年几岁了?”   “周岁二十二。”娃娃脸上漾开一个笑,“你叫我问天就好了。”   问天?   池杉瞬间又回忆起了那部遥远的童年动画。   她努力无视脑子里冒出来的黄色西瓜头:“......我还是叫你南宫吧。”   “都行。”   ......   和娃娃脸前台寒暄完,池杉踩着高跟鞋往走廊深处走。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陆峪给底下人开的工资那么高了。   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又能敲代码,又能当翻译,关键时刻还能顶出来做个前台。   跟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就像是走后门进来的无脑小秘。   难怪陆峪他嫂子说,“这种女人她见多了”。   池杉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被人称为是“这种女人”。   她打小长的招人喜欢,脑子机灵,搬了几次家,无论在哪个小区,周围都没有比她更规矩的富二代。   她不飙车不酗酒,不抽烟不吸毒,衣帽间里的奢侈品,大部分都是陪妈妈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   说是偷瞒着父母去喝酒,但其实十九年来,她踏进夜店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还努力学习,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A大。   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厉害了。   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   说到底,她也就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清高书呆子。   那些在她看来非常稀罕的,值得被大大赞扬的勤奋和规矩,说不定在普通人家眼里,就是一件非常正常,应该做到的事情。   而她只是误打误撞在池家生活了十九年而已。   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家。   ......   池姑娘抱着自己新买的包包,想到自己迷茫的未来,想到五年后被占据了肉身的自己和现在已经重生的倪璇,沉默了很久,神情极其萎靡。   但片刻后,她又重新振作起来。   ——池杉你要加油。   你要努力!   你一定可以的!   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走廊尾部,发现在陆峪的办公室旁边,忽然隔出来了一个小办公间,里面已经摆了一套新的办公桌椅。   上面的名牌正好写着她的名字。   咦,是她的办公桌哦。   池杉走过去。   桌面上已经摆了几本日语资料,资料封面上贴了张便利贴,便利贴上只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总结。   怎么总结,简略还是详细,怎么个具体格式,他一概没说。   池杉琢磨了一会儿,虚心地拿去问南宫问天。   对方大概是做惯了这些工作的,指点了几句,又拿了之前的旧稿给她参考,最后还很耐心地说:“你先做着,做完了之后我再帮你看看,不行再改。”   池杉已经彻底收回了之前对他趾高气扬的态度和结结巴巴的评价,重新给他贴上了“世界上最好的前辈”的标签。   她抱着一大堆资料又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间里,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拼起自己的新生活。   ——池杉你要努力。   越努力越幸运!   池杉你.......真想当个米虫。   不用看外语稿的那种。   深夜十一点,池姑娘已经把稿子带回了宿舍,对着电脑和电子词典,一边灌咖啡一边勤勤恳恳地查单词。   虽然陆峪不要求逐字逐句翻译出来,但她不像南宫问天,本身就是做这行业的,很多专业术语不用查也能看明白。   她几乎是看几行,就要去搜电子词典。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难。   赚钱真的好难。   半夜两点,池杉终于弄好了所以资料,蹲在地上一边打呵欠一边开始给自己收拾行李。   今天一整天,陆峪都没出现,可是池杉已经没有力气骂他了。   她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自己用陆峪那张卡新买的包包,忽然产生了一股可怕的冲动。   ——说干就干。   三分钟后,她从抽屉里翻出那份完好的吊牌,重新安回到了包上去。   她打算,明天就拿去商场退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刚考完试没时间多写,明天多补一点儿~ 第29章   池杉一晚上没睡觉。   她看资料看到半夜, 看完之后又打着哈欠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之后已经四点多了,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觉得自己还不如干脆通个宵。   池姑娘翻出自己的记账本,开始计算自己目前拥有的财务。   她支付宝和微信里其实没什么钱, 因为她也不像其他同学一样, 按月或者按学期领生活费。   高中毕业那一天, 家里就给了她一张信用卡,户头在池母那里, 是一张额度挺高的副卡。   只不过这张卡,现在已经被停掉了。   如今支付软件这么发达,池杉除了充饭卡, 其余时候压根就不会想到要往外转钱。   所以, 刚离开池家时, 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穷鬼。   不过这半个月来,池杉卖掉了一些衣服和包包, 又通过二手租赁店拿到了一部分现金,身上还算是有点存款。   甚至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 她存款的数字, 已经是一笔巨额财富。   但是池杉心里很明白,这些钱不是她自己的。   她现在不仅身无分文。   她还欠着一笔巨债。   当初亲子鉴定出来后,倪璇就说过了,她养父养母离婚时,养父已经带着爷爷奶奶离开了本地, 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她养母又是个孤儿。   换句话也就是说,池杉现在,根本找不到一个血缘亲人。   倪母留给女儿唯一的遗产,就是江南小镇里的一栋老房子。   那栋房子,倪璇死活不肯要,说那是她养母留给亲生女儿的东西,她收下就是霸占他人财产。   所以,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私下就和倪璇商量好了,等池父池母情绪平稳一点,他们就去派出所过户,把两个人的户口给改回来。   倪母的房子给池杉,而倪璇也不用担心,等池父池母百年之后,池杉会跳出来跟她争遗产。   池杉记得,当初她跟倪璇商量这个的时候,对方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复杂和恍惚。   到最后,居然还有些释然。   她说:“池杉,咱们俩这样就算两清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池杉点点头。   虽然她心里很明白,自己不欠倪璇,却欠着池家一份养育之恩。   池家养了她十九年。   供她吃供她穿,供她上学,哪怕不谈感情,光论这其中的金钱支出,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池杉想全部还回去。   她不想听妈妈的话去讨好陆峪。   不想为了池家去联姻,去走父母希望她走的路。   她甚至不想再当以前那个乖乖的池家大小姐。   以前她不敢提。   可是现在,她想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池杉之前一直没搞懂,为什么自己以后居然会进娱乐圈。   不管是做演员还是偶像歌手,最起码她做这个决定之时,耿晴晴都还没有穿越过来。   而事实上,她对于演戏和唱歌,都没有半点兴趣。   因为从小每次过年时被父母逼着在亲戚朋友面前唱歌跳舞,她甚至还对这种公开表演有点厌烦。   但现在她大概明白了。   池杉1号肯定也抱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找一份普通的工作,说不定一辈子都还不起这份养育之恩,才会那么果决地进娱乐圈。   不说别的,就说她现在这份工作。   对于一个实习生来说,已经是高薪中的高薪。   可是她熬夜翻译到凌晨两三点,一个月还赚不回陆峪的一件衬衫钱。   池家虽然没有陆家那么富裕,但她从小上的也是贵族学校,衣柜里最便宜的衣物就是室友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双经典款匡威。   她这种连基础金融课都上不明白的人,这辈子要花多少年,才能还得起欠父母的巨款?   池杉看着记账本上零零碎碎的数字和小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池杉:学姐,你上次说的那个摄影,还需要模特吗?   没想到这位学姐也是个夜猫子,这个点儿还没睡觉,几乎是秒回。   郏南晴:需要啊   郏南晴:怎么了?   郏南晴:你有空了吗?!!!   池杉:我下下周周末会有空,可以拍哦   池杉:你呢?   郏南晴: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郏南晴:只要你有空,我就有空!   ......好。   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池杉收起手机,在心底为五年后的陆峪2号默哀三分钟。   也不知道他一觉醒来,忽然发现那个世界里的“池杉”又变回女演员了,是个什么心情。   当然。   也不一定是个女演员。   她蝴蝶翅膀扇了好几扇,如今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池杉半点数都没有。   所以说起来,陆峪还是很了解自己前女友的。   池杉就是那种标准的胆子大破天的冒险儿童。   嘴上说着“我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轻举妄动的”,然后自顾自地穿越烽火线,并坚信自己做的一定是对的。   池杉1号要是和池杉2号取得联系,1号不会服气2号,2号也不会服气1号。   然后两个人各干各的,还非要证明给对方看,自己的做法才是对的。   对于池杉这种人,就是要哄着,骗着,供着。   不然,你就是打断了她的腿,她还是会努力攒钱给自己买双假肢,然后死命往天上蹦。   ......   池杉算完账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去洗了个漱,找了口罩墨镜戴上,又去食堂买了早饭回宿舍,吃完后就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出门。   她一夜没睡,现在其实已经有点困了,打算上飞机后补眠,所以也没化妆。   飞机的起飞时间是中午十一点,池杉才关上寝室门,陆峪的短信就发过来了。   “什么时候走?”   因为池杉和陆峪的行程一开始都没确定,所以飞机票是临时订的,南宫问天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都是今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只有他们俩订了另一班。   池杉曾经因为错过飞机而不得不改订半夜的航班,在机场苦等十几个小时,吃过这种苦头,从那以后,她每次都会提前去机场。   所以今天她准备出门时,其实还不到八点。   池杉回他:我已经快出宿舍门了。   “行,那你等三分钟,我顺道过来接你。”   哟。   陆总裁今天怎么这么善良啦。   难道是反思了自己之前做的亏心事,终于打算补偿她了?   池杉握着手机,径自思索了一会儿。   最后她决定,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不管陆峪今天怎么忽然开了窍,能搭便车,她也懒得去坐地铁。   更何况,她还身负勾引陆总裁的重担呢。   池姑娘慢悠悠地拖着行李箱走到宿舍大楼门口。   一辆普普通通的银色商务车刚好驶到。   打开车门她才发现,并不是陆峪开车。   他坐在车后座,前方有专门的司机。   池杉看了后面的车牌,有些惊讶:“你也买了新能源?”   新能源汽车的车牌是绿色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以为陆峪这样不环保不绿色的霸道总裁,就是热爱那种耗油巨大的豪车,没想到他居然也赶了一把潮流。   男人从平板里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瞅了她一眼,吐出四个字:“滴滴打的。”   ojbk   爱惜生命的池杉非常讨厌副驾驶。   所以虽然陆峪坐在后座,她也还是大大方方地挑了他身旁的位置。   甚至关上车门之后,她还思考了一会儿,从学校去机场的路平坦不平坦,有没有小石子,会不会颠簸。   要是十分颠簸的话......那就太好啦。   ——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展现自己女性的柔美和知性。   这句话,池姑娘记得死牢死牢的。   不知道身旁女人的蛇蝎心肠的陆总,此刻正握着平板看资料。   资料还正好是池杉昨天整理的那几份,此刻随便瞟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昨天整理到深夜,可谓是鞠躬尽瘁,本来还想邀功。   但陆峪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整个面色十分冷凝。   池助理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难道是她总结的不好吗?   可是她今天早上发给南宫问天的时候,对方明明也没说什么啊。   初出茅庐的池杉忽然有点沮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啥都做不好的菜鸟。   “没事。”   陆峪随口应了一声,拿笔在平板上不断加批注,并没有跟她详细解释的意思。   池杉犹豫了一下:“要不然我再修改一下?”   男人微怔,抬眸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倒是弯唇笑了:“跟你的总结无关,是资料本身的问题。”   池杉是第一次见到陆峪这样纯粹的笑。   虽然弧度很小,但是不带丝毫嘲讽、轻蔑、冷漠和算计,甚至还有点温和。   这在陆峪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愣了愣,下意识开口:“你早饭吃了吗?”   陆峪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跳到了这个话题上,扬扬眉:“喝了杯咖啡。”   女生就翻了一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捡出一个麻球递给他:“吃吗?”   那个麻球大概是背包里被什么东西压了,此刻扁扁的一团,裹在塑料袋里,样子有点......丑陋。   陆总伸手接过,端详了一会儿,说了声谢谢。   池杉看着毫不在意就解开塑料袋把扁麻球往嘴里塞的男人,心里想,自己上司看来不是一个挑食的人。   因为这一个麻球,车上的氛围一路都很融洽。   唯一让池姑娘有点难过的就是,她没法把那个包给退了。   毕竟当着送包主人的面,她还是没有脸做出这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而等到从日本回来,已经是一周半后了,早就过了商场的退货期间。   池杉靠着车窗,叹了口气。   忧愁萦绕着她,让她连跟陆峪身体接触的任务都给忘了。   而陆峪也一直专注在自己的平板上,看资料看的非常认真,完全没分给戴着口罩墨镜的池姑娘一个眼神。   所以,一直到机场打印登机牌的时候,池杉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陆峪居然也买的是经济舱的票。   她惊讶极了:“你居然坐我旁边?”   陆总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可是......你这么有钱欸。”   “我节俭。”   池杉瞅了瞅他,没说话。   直到办理完托运手续去排安检的时候,看她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峪才忍不住叹息一声:“临时订的票,你还想有多少位置可以挑?”   “我猜到了是这个原因。”   没想到池姑娘非常理直气壮,“我就是以为,你这样的人,买不到头等舱的票,就会干脆换另一班。”   或者再不济也是商务舱。   没想到居然肯委屈自己坐经济舱。   早上还那么自然地啃了一个七毛钱的麻团。   男人挑挑眉:“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朴实的人。”   池杉默默吞下满肚子的批判,眉眼弯弯,扬起一个笑脸:“没想到你这么有钱还这么肯吃苦,陆峪,你真是太厉害了!”   ——眼神勾引,欲拒还迎,妩媚神秘,利用“千言万语难道尽”的眼神,让男生对你充满好奇。   ——撒娇,经常夸奖对方,在彼此之间塑造火热的恋爱氛围。   只可惜她忘记了,她现在戴着墨镜和口罩,陆峪既看不到她“欲拒还迎的眼神”,也看不见她“妩媚神秘的笑脸”。   只看见她脸上的防霾口罩一动一动的,最后还往上移了一大截,露出下巴上新增的蚊子包。   男人伸出手。   池杉以为他被自己的眼神和夸奖给撩到了,情难自禁想要摸摸自己的脸。   犹豫片刻后,还是把脑袋往他那边探了探。   然后陆总拉下她的口罩,盖住了那个蚊子包。   就在池杉迷惑不解不知道陆峪究竟有没有被自己的夸奖给撩到时。   陆峪也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这蚊子包怎么半个多月了还没消?   怕不是个正常的蚊子包哦。   那在日本看医生可不太方便呢。 第30章   事实上, 池杉和陆峪一样, 都是没怎么坐过经济舱的人。   纵然她现在努力让自己去适应一个普通劳动百姓的生活方式,但毕竟从小到大的条件摆在那里, 生存环境骤然变差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拧眉忧愁。   嫌弃经济舱的座位不够舒服, 活动空间不够大, 窗户设计的太小。   总之就是哪哪儿都不好。   和她比起来, 贵公子陆总裁反而显得淡定很多。   他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池杉,坐在外侧, 长腿一摆,池杉就感觉自己周身变得逼仄了许多。   她觉得人长得高这件事吧,真的是一件非常自私的事。   只能给自己带来快乐, 却在无形之中伤害了别人。   ......   最开始的时候, 其实池姑娘还是试图跟陆峪聊聊天的。   因为记着自己的撩汉计划, 她难得展现出一点好奇心和话痨属性,开始努力拉近自己和陆峪的关系。   然而陆峪对她的态度十分平淡。   问一句答一句, 时不时嗯几声,高冷的不得了。   甚至语调懒洋洋的, 听在池杉耳朵里, 还有那么点爱答不理的意思。   三分钟热度的池姑娘顿时就失去了聊天的热情。   她打了个哈欠,打算还是要先补个眠。   池杉的生物钟极其规律,一夜未睡,现在困极了,都不用戴耳机听催眠曲, 闭上眼睛就是迷幻梦境。   陆总裁微微挑眉,侧目瞥了身旁的助理一眼。   女生正垂着头,神情宁静,呼吸平稳,睡的十分香甜。   此刻口罩墨镜都已经摘下来了,整张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眼罩,眼罩上的图案简直跟加菲猫的眼睛一模一样,在她脸上完全不违和,映衬着下巴上的蚊子包,十分配她,。   而且这姑娘的睡姿,是真的非常独特。   不靠窗,不靠靠背,就这么耷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手揣在怀里,脑袋往前垂,一点一点的,仿佛在鞠躬作揖,像个年岁已高的小老头。   陆峪忍不住伸出手拍了她后脑勺一下。   力道不重,就轻轻点了点。   然而小老头整个脑袋都顺着这力道往前砸,最后一头栽在前方座椅的后背上,一动也不动。   呼吸声依然很平稳。   没醒。   陆峪忍不住笑了一声。   觉得这个姑娘每次睡着之后,都傻的很可爱。   比醒着的时候可爱一百倍。   并且事实上,每次见陆峪,池杉都一副困的不得了的模样,仿佛这辈子就没睡够觉。   一度让陆峪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渴睡症。   正思考着,空姐已经推着车过来发午餐了。   因为他们订的是临时的便宜航班,所以午餐的质量也很一般,陆峪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不过他对美食的**不是很高,能填饱肚子就行。   池姑娘此刻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空姐本来想留张字条给她,却被陆峪阻止了。   陆峪先生思考了一会儿,捡起自己桌上的餐盒,打开盖子,慢吞吞地递到自己的下属面前。   盖浇饭的香味慢慢传进鼻子里,伴随着水果的清香,让池杉忍不住凑近嗅了嗅。   而后蹙起眉,又往后移了移脑袋。   脸上似乎还流露出几分抗拒和痛苦。   陆峪心里顿时有数了。   他微微抬眸,语气果断:“她不要。”   空姐沉默三秒,而后十分有职业素养地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好的先生。如果这位女士醒来后有需要的话,欢迎随时找我们。”   从那天晚上喝醉酒在超市里挑零食时起,陆峪就知道了,池杉是一个十分挑食的人。   饮料只喝指定牌子指定口味的,坚果碎必须要加南瓜子的,在货架前徘徊了半个小时,就是因为只找到了虾片而没找到虾条。   后来去池家吃饭,他更是肯定了这个评价。   ——整个晚上,池姑娘都在剥虾。   他有个刚出生的小表弟也十分挑食。   哪怕睡着之后,也能分辨出大人塞到他嘴里的东西好不好吃。   要是不合他胃口,他闭着眼睛也能吐出来。   从那之后,陆峪就觉得,但凡挑食的人,一定都有这样的本事。   想来池杉也不例外。   做了一件好事的陆总裁心想自己真是善良的要命,盖上饭盒,抬手又把女生的头给推了回来。   让她继续在虚空中摇摇晃晃地点着脑袋。   ......   睡梦中的池杉对此一无所知。   她本来以为自己今天上午这么困,说不定睡着之后,又会穿越到五年后和陆峪2号会面。   但是居然没有。   不仅没有穿越成表情包,她还梦到了上次那个“武松打虎”的续集。   她梦到自己没有被肌肉陆峪给打死,因为千钧一发之际,她献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藏宝图。   陆峪饶恕了她,把她给扣上了手铐,让她带路,在小岛上寻找藏宝地点。   一路上,池杉喝不好,吃不饱,把自己饿的面黄肌瘦,饥肠辘辘地跟在陆峪身后,心底充满了对强权的畏惧和想要反抗压迫的不忿。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们终于找到了藏宝的地点。   那是一间用巧克力和草莓做的的屋子。   陆峪打开门,迎面照来的就是金灿灿的光芒。   ——整个屋子里都堆满了黄金、钻石、珠宝首饰。   陆峪哈哈大笑,把她关在门外,打算自己一个人独吞这些财富。   池杉愤怒极了,她趁陆峪不注意,偷走他的钥匙,解开了手铐,然后握着匕首,背后偷袭,噗呲一下就扎进他的后背里。   趁他摇摇晃晃不敢置信之际,又噗嗤一下扎进了他的心口。   把他给弄死在这座富贵的屋子里。   正当她望着眼前金灿灿的财宝呵呵乐的时候,所有东西忽然就消失了。   披萨蛋糕,旺仔牛奶,还有装满金子的巧克力屋,一下子都彻底消失在眼前。   周身的环境已经变成了黑沉沉的牢房。   一个狱警走过来对她说,由于她杀了人,现在已经被拘捕,判无期徒刑。   然后塞进来她的监狱餐。   是一盘屎一样的咖喱盖浇饭。   池杉伤心地哭了。   她推开盖浇饭,拒绝吃这话猪食。   ——后脑勺忽然被狱警重重地敲了一下。   耳旁传来熟悉的懒洋洋的嗓音:“下飞机了傻妞。”   池杉莫名其妙就从噩梦中回到了现实里。   她望着眼前瘦弱版陆峪,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冒出一句:“陆峪?你怎么还活着?”   然后隔了三秒,又十分惊喜地:“快去给我翻案啊!”   ......翻案个屁。   陆总一动不动,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池姑娘拧着眉,固执地盯回去,盯了半分钟。   她的眼神逐渐变的清明,最后垂下脑袋:“对不起哦。”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陆总裁弯了弯唇,“你不就是做了一个把我残忍杀死所以被判刑然后还企图我给你翻案的噩梦吗?”   ——瞧,聪明人就是那么聪明   池杉寥寥两句话,他已经推测出了一大半的内容。   男人的语气十分温和:“你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啊。   池杉其实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看着陆峪的眼睛,她还是莫名其妙有点儿愧疚,蔫了吧唧地继续道歉:“对不起,我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我真是太过分了。”   男人瞅着她,不说话。   池杉冲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   ......然后陆峪就知道了,池杉刚睡醒的时候,是最好糊弄的。   因为下飞机没几分钟,被风一吹,她就恢复了理智。   拖着行李箱在身后咬牙切齿,指桑骂槐地说他是趁人之危恶人先告状的阴险小人,外表看着像武松,实际上就是潘金莲,还想打虎,不被浸猪笼就不错了。   陆峪挑了一下眉:“我在你梦里是武松?”   池杉一言不发。   “那你自己是什么?”   陆总饶有兴趣地猜测,“潘金莲?”   “你才是潘金莲!”   “那是武大郎还是西门庆?”   他勾勾唇:“不过是那只被我打死的老虎吧?”   “......”   池杉的怒火简直就要烧死她自己了。   .....   到了机场之后,有专门来接他们的人。   是一个略有点漂亮的陌生女人。   穿着知性的职场服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见池杉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主动打招呼:“你就是池杉吧?你好,我是尹寻菱,是陆总的秘书。”   陆峪的秘书呀。   前两天都没有见过她呢。   陆峪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随口解释了一句:“她提前几天过来的,在这边做市场调研,也算公司市场部的主管。”   听到他开口说话,尹寻菱的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意都褪了一些。   她跟在陆峪身边工作三年多了,从最开始的团队成员,到后来的公司骨干,最熟悉陆峪的性格不过,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最不耐烦跟人多费唇舌,这种主动解释的事,放在别人身上很正常,放在陆峪身上,简直就是破天荒。   池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跟尹寻菱打了个招呼差不多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就上车去酒店了。   她刚下飞机,就收到了南宫问天的微信,说是这周工作量很大,可能会需要她帮忙翻译不少文件,让她做好准备。   池杉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熬夜看资料的痛苦,心都要碎了,就算察觉出了这位职场女性的心思,也完全没有心情再去纠结这些事情。   不过上车之前,池姑娘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敷衍地夸奖了陆峪一句:“我们公司的人可真厉害,码农兼任前台,秘书兼任主管,陆总您眼光可真好,挑选出那么多多才多艺的员工,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陆峪还在记恨她在梦里杀了自己又骂了自己一路的事,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语气淡淡:“比不上你,会唱歌,会跳舞,还会用word和excel呢。”   “......陆峪,我是在夸奖你!”   男人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伸到她面前,让她看屏幕上的墨镜和口罩:“来,瞧瞧你这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   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嘛。   为什么她追个男人就那么麻烦?   她为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难道还不是因为他抢了她的藏宝图吗!   ......   车子一路顺顺当当地到了酒店门口。   有点出乎池杉意料的是,他们订的酒店是一个很普通的商务酒店,条件不算差,但也绝对称不上豪华。   ——当然,她没意料到的不是公司居然会订这样一个酒店,而是,陆峪居然也会跟他们一起住这样的酒店。   她记得陆峪在S市的那段时间,住的酒店可不是一般的昂贵。   饶是这样,他还嫌弃墙上的壁画不好看。   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简朴啦?   不过转了一下脑筋之后,她就想明白了。   因为他们一行人出差,住宿伙食都是公司报销的。   山谷尽管做出了一个大火的游戏,但毕竟资历浅,还称不上是十分牛掰的大公司,绝对不可能从公司账面上,给他们报销那么豪华的大酒店。   那陆峪身为老板,如果一个人偷偷跑去住高级酒店,怎么看都有点不地道。   自己出钱承担员工们的这笔支出,似乎也不是太合适。   池杉握着资料稿,抬眸瞅了瞅不远处正蹙眉打电话的陆峪,心里忽然对他有些改观。   以前,总是觉得他是一个冷漠挑剔又傲慢的大少爷。   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跳到现实生活里,不仅不让人觉得可爱有魅力,反而真的要气死人。   但是现在她才忽然发现。   其实在员工面前,他的眼里不带丝毫傲气,人缘不是一般的好。   作为山谷创始人,他负责最重要的技术核心,工作能力没的说,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创立了一个公司,还让许多心高气傲的校友心甘情愿地听他话。   从他身上,你能看见的是远超年龄的成熟和定力。   如果池杉最开始接触的是这样的陆峪。   她绝对毫不犹豫地给打100分。   只可惜陆峪是个精分。   工作的时候可爱迷人魅力值一百分。   一闲下来就开始搞事,仿佛气死一个人能让他延长寿命一百年。   想到这里,池杉又开始叹息,自己为什么最先接触到的不是工作上的陆峪。   这样的话,她勾引起人来也能多一些积极主动性啊。   “池杉,ppt弄好了吗?”   旁边传来尹寻菱的询问声。   池杉回过神,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快好了,我马上发给你。”   ......   池杉第一次作为一个社会人出差。   去的还是她比较熟悉的日语国家,来之前其实在脑内模拟了很多场景。   比如谈判的时候,陆峪让她做同传,她磕磕巴巴,一句话也翻不完整,最后被陆峪赶出去,一个人流浪在日本街头。   又比如商定合同的时候,陆峪忽然要改什么条件,然后让池杉起草一个条款,她对着满纸的专业术语,手忙脚乱地查电子词典,会都开完了,她连一个条款也没弄完,最后被陆峪赶出去,一个人流浪在日本街头。   甚至比如他们谈生意的时候,要去酒吧边喝酒边谈,陆峪看她长的美貌,找她去陪酒,合作伙伴性骚扰她,她一时气急,就扇了对方一巴掌,搞砸了生意,于是最后被陆峪赶出去,一个人流浪在日本街头。   ......   她越想越忧愁,越模拟越担心,什么职场电视剧场景都往自己身上套。   ——直到她在酒店里没日没夜地呆了七天。   好吧,其实也不是没日没夜。   基本上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池杉就可以拥有自己的自由活动时间了,然后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接收到南宫问天给她发的一堆文件和资料。   一开始,她真的就只是一个翻译助理,帮南宫问天翻译总结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文件和图纸就可以了。   但到了后来,随着大家的工作都逐渐忙碌,她就变成了所有人的助理,要弄ppt,写文案,列表格,做海报等等等等。   从一个只会用word和excel的计算机菜鸟,变成了天天用ps的海报工。   不过作为一个新入职的生活助理和普通员工,她还不能接触到重要资料。   所以她出差这几天,基本都是呆在酒店里做文员工作,并没有机会跟陆峪他们出去开会。   她所想象的同声翻译、合同起草、酒吧陪酒,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   让池杉庆幸之余,又不免感到有些不刺激。   而且大前天中午,陆峪发现她在吃蛋卷的时候,随口就让她多点几份。   “......酒店里没有,我出去买的。”   男人眯起眼睛看她,表情十分危险。   “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而且我是工作都做完了才出去的。”   池杉非常警惕:“我下班时间出去逛逛市场,没毛病吧?”   “这样,你明天吃完之后,别忘了帮我打包一份回来。”   “......明天我就不吃蛋卷了。”   “我不挑,你吃什么打包什么就行。”   ???   池姑娘不可置信:“我一个翻译文员为什么要还给你买饭?”   “你现在还是我的生活助理。”   在女生发火之前,陆总裁慢条斯理,“我给你多开一份工资。”   “......那你明天几点回来吃饭呀?”   后来池杉才知道,自己的实习工资是按小时算的。   所以陆峪那只狗,就按她每天出去吃饭的时间来算工资,一小时40.4,五天加起来凑个整,给了她四百。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无耻的人呢?   池杉不明白。   当然,现在在日本街头拎着包等章鱼小丸子的池杉还不知道自己被忽悠的事,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过带个饭,一天就能有几百块的收入,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赚钱机会。   她甚至都宽容到在买小丸子时,还会拜托老板给陆峪多加点酱。   等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忽然来电话了。   池杉眉毛一拧。   是谁那么没数居然给她打长途?   发微信不会发哦。   她掏出手机一看。   ......是陆峪。   “歪?”   男人的声音清凌凌的:“在哪儿?”   “街上买午饭。”   “别买了。”他似乎是勾了勾唇,“回来我请你吃晚饭。”   池杉有点嫌弃酒店里的餐点:“还是别破费了,我吃点街头小吃就好。”   “那我们就自己去了,你自己慢慢逛。”   “你们要出去吃吗?”   “是啊。”   陆总慢慢悠悠,“你昨天朋友圈不是发了家店么。”   他补充道:“晚上没工作了,你可以多逛一会儿,要是吃不饱的话也没事,我打包点剩菜回来给你。”   ......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无耻的人呢?   池杉不明白。 第31章   池杉在朋友圈里发的那家店, 其实不是她自己想去吃。   而是一个在日本留学的要好学姐推荐给她的。   当时学姐刚好完成一个挺重要的研究项目, 系里的导师就请整个团队成员搓了一顿。   从那之后,对方就再也没去过那家店了。   原因只有一个:价格太贵。   但是她推荐给了池杉。   在她心里, 池杉就是一个小富婆,什么吃不起?   所以池杉还真的.....吃不起。   她在网上查了查价目表, 随便看了几个菜的价格, 就很果断地就抛在了脑后。   之所以发朋友圈, 完全是出于一种回馈学姐的好意。   在池杉看来,再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去呀。   她在国内的时候, 那么多名气被炒的死高死高的网红店呢,兴致勃勃去打了卡之后,发现味道其实也就一般。   质量和价格完全不成正比。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池姑娘如此这般自我心理安慰一番, 已经能够很平和地在街头排队等待200日元一份的章鱼烧。   ——如果没有陆峪的挑衅的话。   池杉挂着耳机, 捧着一盒热气腾腾的小丸子, 内心却好像没卖出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寒冷。   她戳了戳盒子里的章鱼烧,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哀的呜咽, 既气陆峪是个没良心的资本家,又气自己话说的太快。   说实话, 要是陆峪不提, 她也根本就没有那么想吃那家料理店。   但是陆峪一提,她就感觉自己心里的不甘心在咕噜噜冒泡,烧的五脏六腑都在痛。   池杉太了解陆峪了。   他这个人:冷血、心硬,一口唾沫一个钉子,说出来的话基本不会反悔。   把自己当成了封建社会的小皇帝, 觉得出尔反尔就是有损龙威。   池杉要是可怜巴巴地服软,他还会觉得很有趣,获得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兴致勃勃地把她当戏看。   这个人的卑劣品性,池杉早就已经摸得透透的了。   她戳着那一颗颗章鱼小丸子,用世上最无所谓的语气:“你们吃你们自己的就好,不用给我带。”   耳机那头的男人挑了挑眉。   他嗤笑一声,问:“池杉,你为什么那么笨?”   ??   池杉颇有一点不可置信:“我不要你请吃饭,你还骂我?”   “陆峪,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良心你有。”   耳朵边的声音懒洋洋的,“等你到七点,再不回来我就自己去了。”   池杉愣了愣。   这是要等她一起回去吃的意思吗?   陆峪会这么好心?   她狐疑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脚却下意识往酒店的方向走。   等下。   该不会是她这几天的努力得到了成果,陆峪真的被她撩到了吧?   就像电视剧里那种嘴硬心软的傲娇男主,心里爱她爱得不得了,嘴上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冷漠,堪称是道明寺的现实翻版。   ——池杉觉得有点可能哦。   她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到酒店,正好看见陆峪和一大帮同事在“工作室”里等她,本来全都拿着文件,一瞅见她,立马就放下东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小池回来啦。”   “小池终于回来啦。”   “小池今天回来的挺早呀。”   “走,小池,一起去吃饭。”   小池就这么被人群簇拥着再次出了酒店大门。   .   陆峪难得没刷她。   今天晚上的晚餐真的是他请的,就在学姐推荐给她的那家很贵的料理店。   这家料理店其实挺难定的,想吃的话必须得预约才行。   之前池杉也想过要不要怂恿陆峪去那里吃顿饭,这样的话说不定自己还可以跟着蹭一顿。   但是后来她发现,这家餐厅的预约难度,相当于在京城找到一家传承百年的私家菜馆。   她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说动了陆峪,那么预订座位这件事情,肯定会交到她这个生活助理手上。   池杉傻了才去给自己平白找麻烦。   结果今天他们居然很顺利地就进了餐厅。   池杉有些惊讶,抬眸问陆峪:“你什么时候订的啊?”   陆峪正在看菜单,还没来及回答,另一边的尹寻菱就笑着先开了口:“不是陆总订的,是我偶然看见了你的朋友圈,觉得这家餐厅味道可能会不错,所以拜托一个朋友帮忙预定了这,刚好今天有包厢空着,所以就干脆大家一起过来庆祝一下。”   “哦。”池杉若有所思,“这样啊。”   池杉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峪今天要这么大手笔地请员工吃饭了。   原来是因为他们之前一直在谈的生意,今天终于签了合约,所以在场所有人都很兴奋。   尽管陆总还是一副波澜不惊面色平淡的装逼样儿,但是从其他人的神情来看,应该还是一笔很大的生意。   池杉虽然也跟着辛苦奋斗了一个星期,不过由于大家一直没让她接触重要的文件,所以她只大概知道他们要谈的生意内容和合作对象,却不是太清楚究竟具体是个什么规模。   她高兴,纯粹是因为能跟着吃饭,初次之外,心情就很平淡了。   作为一个小小的,还被人防着的助理,池杉对山谷没有丝毫归属感。   如果有人开更高的工资给她,她绝对毫不犹豫地就会选择跳槽。   其他员工对于陆峪的盲从和信任,对于公司的自豪和成就感,她通通没有。   中途大家开了几瓶酒,唯独池杉拒绝了没喝,同事里有个叫晁榆的男生,举起酒杯伸到她面前:“池杉,这段时间你也帮了不少忙,我敬你一杯酒。”   池杉微蹙眉。   上次在酒吧喝醉喊陆峪爸爸的事,实在是让她对酒产生了心理阴影。   她现在连吃块酒心巧克力都十分谨慎,更别说是跟一群不那么熟悉的人在异国他乡直接喝酒。   “你们喝吧。”   池杉蘸着生鱼片,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留个清醒的人,到时候你们喝醉了,我还可以把你们安安全全带回酒店。”   晁榆没理会她的话,径自给她倒了杯清酒:“这个酒度数不高,喝几杯不会醉的。”   “我酒量不好,还是算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微微冷凝:“池杉,别扫兴。”   这个时候,其实餐桌上的气氛已经有些尴尬了。   尹寻菱接过他手上的酒,打圆场:“算了我帮池杉喝吧,小姑娘不会喝酒,你别逼她了。”   “我怎么逼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晁榆整个态度都变得蛮横起来,红着脸冷哼道:“本来大家都挺高兴的,就她这么矫情呢,非跟到这边来,结果连做张海报都要人教,也不知道是过来帮忙呢还是捣乱呢,敬你杯酒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   他们订的包厢其实很大。   就这么几个人,池杉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旁边的陆峪出去打电话了,陆峪旁边的南宫问天又上厕所去了,所以她一个人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美貌并非都能带来好结果。   池杉虽然长得漂亮,但是性格里自带几分傲气,对待不熟的人,话不太多,语气里总没什么温度,尽管大家已经一起工作了一周,但关系还是很客气。   池姑娘天生就有一种本领,能够自动散发出疏离感,让人不怎么敢靠近。   除非是被她首先接纳了的人。   而整个山谷,唯一被她接纳的人,就俩,一个陆峪,一个南宫问天。   一个能给她发钱,一个能教她怎么赚钱。   至于其他人,池杉并不打算费心去处关系。   所以,在晁榆这种自尊心极强的大男子主义的人眼里,就是爱端着,看不起他。   更何况,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晁榆对尹寻菱有意思。   而另一方面呢,尹寻菱喜欢的明显是陆峪。   她这样一个从陆峪身边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性,能够给她带来多大的危机感,池杉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女人一定不喜欢她。   晁榆跟她本来关系只是“一般”,现在却骤然恶化,一定和尹寻菱脱不了关系。   大家都不说话,池杉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吃生鱼片。   让端着酒杯质问的晁榆显得特别尴尬。   他酒气上头,红着脸,一拍桌子就要发火,生生被旁边的尹寻菱给拦下了。   “晁榆,你是池杉学长,比她大多少岁?有事不能让让她啊,行了,这杯酒我帮她喝,喝完就得了,等会儿陆总回来了,看见人小姑娘被你欺负成这样,能高兴到哪里去?”   “小姑娘?”晁榆嗤笑一声,“我还就真看不上她这样本事半点没有,以为有张脸就傲的不得了的小姑娘!而且谁欺负她了?喝杯酒而已,这几天我们跑上跑下喝了多少酒?就她一个人窝在酒店里坐享其成,我还不能说了怎的?订个餐厅还要看他眼色,她是陆总老子不成?”   “......”   尹寻菱看过来,神色有些为难:“池杉,要不然你就......”   “我不喝。”   池杉从盘子里抬起头,目光清凌凌的,没看她,而是落在脸色酡红的晁榆身上,语气淡淡,“我又不是天上人间的小姐,为什么要给你陪酒?”   “你......”   “我什么我?你是我爸爸还是我妈妈?是我上司还是我债主?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我就是窝在酒店里坐享其成什么都不做,怎么,住宿钱是你出的吗?工资是你发的吗?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又是什么人物?”   “你那么有本事,你让陆峪跪在地上喊你爸爸,让他把我给赶走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晁榆这个人,虽然有点清高,但其实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平时在公司里,和大家处的也还可以。   再加上他技术水平高,就连陆峪也很看重他,是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反而是池杉,因为新来,又话少,所以大家对她反而不怎么了解。   只知道她是尹寻菱被调去市场部之后,陆总新聘的助理,刚好是日语专业的,所以这次跟过来帮忙。   在职场上,新人受委屈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晁榆敬她酒,她拒绝的时候,大家就觉得,这姑娘迟早有一天为因为这不知变通的性格吃亏。   后来晁榆话说的越来越过分,有人觉得她会委屈地离席,有人觉得她说不定会忍,甚至有人觉得她可能事后会跟陆总告状。   但谁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就这么直接顶撞回去。   顶完之后,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吃饭,心理素质好的不得了。   晁榆明显已经气得不行了,把酒杯用力砸在桌面上:“池杉你......”   门忽然被推开。   门板滑过地面的声音打算了晁榆的愤怒。   陆峪刚和家里打完电话,走进来,就发现包厢内的气氛有点奇怪。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晁榆脸色铁青,而尹寻菱则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只有池杉,埋着头,自顾自地夹着生鱼片蘸酱,吃的很欢快。   他挑挑眉:“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池杉才扭过头来,一看见门口的高大身影,目光就嗖的亮了。   陆峪被她看的毛骨悚然。   但是见她一副“快问我吧”的迫切模样,还是顿了顿,开了口:“池杉,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池杉真的十分希望他能问自己。   当初列好的五条勾引计划,池杉琢磨了一下。   身体接触、眼神勾引、夸奖、关怀,这些她都做到了。   只剩下撒娇和诉苦没有做到。   适当的柔弱和羞怯,激发男生的保护欲,让对方觉得你十分需要他,失去了他就活不下去。   ——她记得原话是这么说的。   于是女生垂下眼眸,沉沉地叹了口气,语气蔫蔫的:“晁榆让我喝酒,我不喝。”   “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我矫情,不喝酒,反而酒店坐享其成。说我本事半点没有,过来就是捣乱的。说我就是你老子。”   .......   晁榆气急败坏:“我什么时候说你是陆总老子了?”   “好吧。”池杉从善如流,“你问我是不是陆峪老子。”   “你!”男人指着她,气的脸都白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池杉已经开始继续交代:“他这样说我,我很委屈,我就问他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他又不是我上司,又不给我发工资,他有本事让你把我赶走,只要你赶,我二话不说立马就走。”   ——哦嚯!   这颠倒黑白巧舌如簧的本领,晁榆气的嘴都歪了。   他看向门口神色莫辩的男人:“陆总,你别听她瞎胡说,我可没这个意思......”   陆峪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在池杉身边坐下来:“怪我,之前没跟你们说清楚。”   不是晁榆和池杉在吵嘴吗?怎么忽然又扯到陆哥身上去了?   其他人完全一脸懵。   男人夹了一片生鱼片放到池杉碗里,面色淡淡:“其实池杉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山谷的员工,她只是放假了,为了方便过来看我,才发了张工作证给她,顺便安了张桌子在办公室给她自习。”   自习?   “不然你看她什么都不会,在公司能做什么。这次也是过来旅游的,只是看我们工作忙,想搭手帮个忙,怕你们不好开口,才没跟你们说清楚。”   “放心吧,她只是挂个职而已,我已经跟财务说过了,不发工资。”   池杉用力攥紧了他的衬衫角。   有人下意识地开口问:“那陆总,你们是、是......”   陆总弯了弯唇:“我女朋友。”   唉。   那就说清楚了。   就说呢,陆总招个助理,怎么会只招一个大二的实习生。   而池杉跟晁榆吵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原来是女朋友啊。   啧,不说别的,光从面相上看,两个人还挺配的啊。   餐桌上已经恢复了热热闹闹侃大山的气氛,唯独尹寻菱白了脸。   晁榆沉默着,酒已经醒了大半,老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开口:“我不知道......抱歉啊池杉,我,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池姑娘难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没事。”   手已经快把陆峪的衬衫给拽破了。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空去思考自己和晁榆的恩怨了。   连尹寻菱苍白的脸色她都没管。   池杉咬着牙,面色平静,心底里充满了焦虑的怒吼:   “放心吧,她只是挂个职而已,我已经跟财务说过了,不发工资。”   ——究竟是个他妈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32章   池杉心不在焉地吃完了这顿昂贵的晚餐。   她觉得很烦。   于是一边卷牛肉一边掏出手机, 给陆峪发微信。   池杉: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池杉:你真的跟财务说不给我发工资啦?   池杉:还是说私人助理的工资不从公司公账上走, 你自己出?   池杉:陆峪你给我一句明白话!   池杉:究竟发不发工资?   池杉:我知道你在看手机!   池杉:陆峪!   池杉:你究竟发不发工资?   池杉:发不发工资?   池杉:你发不发工资?   ......   陆峪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神情淡定,谈笑自若, 仿佛手里疯狂震动的那个手机不是自己的。   池杉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但是当着包厢里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能直接拽着他的领口问清楚。   陆峪和晁榆不一样。   晁榆不给她发钱, 惹了就惹了, 但是陆峪......陆峪说不定还会给她发钱。   她没确定之前, 暂时还不太敢惹火自己上司。   唉,池杉现在才开始悔恨起来, 自己当初怎么不当机立断地先签完劳动合同再上班。   她去山谷上班第一条天,跟陆峪吵了一架,听了一耳朵八卦, 又带了一晚上孩子, 拿陆峪的卡刷了一个包, 所以完全没来及提合同的事情。   第二天去上班呢,陆峪直接不在公司, 她被一叠文件资料折磨的死去活来,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份合同没签。   然后第三天......第三天她就来日本出差了。   所以, 就算陆峪真的不给她发工资, 她也不一定告的赢这个恶毒的奸商。   池姑娘蹙着眉,盯着烤炉上呲呲啦啦的雪花牛肉,心情已经down到了谷底。   .   吃完晚饭,天已经全黑了,一伙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池杉紧紧地跟着陆总, 一步也不肯远离。   尹寻菱离他们离的近,看着他们的“亲密”状态,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复杂:“池杉你和陆总的感情真好。”   池杉回了她一个极其敷衍的微笑。   然后继续缠着陆峪。   陆总瞥了眼挽着自己胳膊靠的死紧死紧的姑娘,微挑眉,声音低沉:“你干嘛?耍流氓耍到我身上来了?”   我呸!   池杉脸都气红了。   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忍住心里的愤怒和委屈。   正好这时,几辆出租车同时经过这里,停了下来。   一辆车三个人,算下来正正好。   池姑娘眉眼弯弯,挽着男人的胳膊,语气缠绵又做作:“陆峪,我要跟你坐一辆车。就我们两个人,只有我们两个人。”   尹寻菱已经开了一辆出租车的车门,闻言回过头来,路灯灯光下,面色和声音都很柔和:“池杉,我们没有多的车了,这样,你和陆总坐后排,我坐副驾驶,可以吗?”   池杉完全没有心情理她。   仰着头,脸颊绯红,固执又娇羞地:“亲爱的,我们等下一辆吧,好不好?”   而后压低声音,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你要是再给我装,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尹寻菱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觉得那亲密的姿态实在刺眼的很。   于是忍不住开口:“池杉......”   “你们先走吧,我和陆峪等下一辆。”   “可是......”   “没有可是。”   池杉拧着眉,“我有一些私房话要跟我男朋友谈。”   说到“男朋友”的时候,她还特地加重了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陆峪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她。   片刻后,忽然勾了勾唇,语气淡淡:“你们先走吧。”   尹寻菱搭在车门上的手已经攥的发白,望着前方的男人,雾蒙蒙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哀怨和愁绪。   只可惜,池杉满脑子满心思都是自己的工资,没空观察她。   至于陆总,他更加没空观察她了。   他现在整个耳边都充斥着池姑娘的碎碎念:“工资工资工资工资工资......”   尹寻菱咬咬唇,最终还是孤零零地上了车。   她走之后,陆峪也懒得装了。   把她的爪子拎开自己被攥的皱巴巴的衣袖,扬扬眉:“池杉,你怎么那么烦呢。”   “那你究竟发不发工资?发不发工资?发不发工资?发不发......”   “我真的服了你了。”   陆总翻了个白眼,“发,发给你行了吧。”   “什么叫发给我行了吧?”   池杉被他不耐烦的语气给气着了,“本来就是我的工资!我的工资!你自己之前说了要发给我的工资!工资工资工资!”   陆峪耳朵都要被她吼聋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我什么时候说不发给你了?”   “你怎么没说了?你自己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放心吧,她只是挂个职而已,我已经跟财务说过了,不发工资。你还不承认我的职位了,说什么我只是过来帮忙而已......”   池杉模仿着他虚伪的语气,叽里呱啦念个没完。   “我那是跟他们说,我跟你说了吗?再说了,你见哪个私人助理的工资是走公司公账的?”   “那我后来发了那么多微信给你,你为什么没回?”   “没看见。”   “八嘎!老子......”   “池杉。”   男人打断她,眉宇间多了几分威胁,“不许说脏话。”   “我还不是跟你学的!”   整天老子老子小爷小爷他妈他妈的,拐的池杉都说顺口了。   “哦。”他嗤笑一声,“那你真是挺有本事啊,跟在老子身边这么多天,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你这么闲,怎么不学学赚钱?”   “我怎么没学赚钱?”   “你赚的那叫钱?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手底下已经带出来十几个人了,哪像你,为了八千块钱的毛票在这里哭哭啼啼,眼界狭窄。”   “......”   池杉真的要气死了。   但偏偏还反驳不出一个字。   她既不想承认自己比陆峪差劲。   又不想放弃那八千块钱的月工资。   最终只能自我较劲地踢了一下地面,板着张脸:“你到底发不发工资?”   “发。”   陆总向前一步,拉开出租车车门,极其吝啬地回了一个字。   他见她迟迟不动,还挑了下眉,懒洋洋地倚着车门,“怎么,还要爸爸求你上车呢?”   ......   作为一个来日本旅游多次的日语系优等生,池杉的日常用语还是掌握的非常可以。   她麻利地报了地名,又和司机瞎聊了几句,就开始继续磨陆峪。   “我还是第一次上班呢,工资啊,真想知道拿到工资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唉,说起来我真是好穷哦,这个世道,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啊寸步难行。”   “忽然想到,我的工资是按小时算,不知道发是不是按日发呢。”   “咦,不知不觉七月已经过去了,今天居然都八月份了呢,新的一个月会不会结算一下上个月的工资呢?”   ......   五分钟后。   被她烦的耳朵疼的陆峪给她结了九天的工钱。   作为一个辅修金融刚考完函数和代数的数学优等生,池杉很快就计算出了自己的工资总数。   陆峪一分不少,用微信给她发了个红包。   就这样,她还不满意。   念叨着“你怎么就发微信了呢,微信提现要收手续费的呀,真是在拿刀刺我的心。”   陆总不跟她计较。   靠着车窗,懒洋洋地玩消消乐。   倒是池杉,拿到了工资之后,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平地。   也开始有兴致跟发钱的老板闲聊。   她揪着小眉毛,叹口气:“说起来,我到底要给你假扮女朋友到什么时候啊?”   “嗯?”   “我觉得这笔交易真是有点不值,我现在忽然发现,跟你谈恋爱简直就是一个高危职业。”   陆峪顿下玩游戏的动作,微微挑眉。   “你自己算算,因为你,我莫名其妙多了几个仇人了?许荔荔暂且不说,你那个大嫂和前助理,一个是华妃一个是安陵容,万一都跑来报复我,我就是甄嬛转世也活不下去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杉很惆怅:“要是真谈也就算了,关键我还只是给你假扮一下,好处半点没有,反而四处树敌,真是大亏本的买卖。”   男人靠着车窗,漆黑的眼睛盯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语气淡淡:“你要想真谈也行啊。”   “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有......”池杉停下说到一半的抱怨,转过头来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要想真谈也行。”   陆总耸耸肩,无所谓的很,“我没意见。”   ......陆峪疯啦?   还是也被穿越啦?   她记得半个月前,这家伙还一脸烦躁地说:   “就算是假的,也不能太丢份儿。”   “而且太低级,很容易造成一种小爷很好追的假象,只会招来更多痴心妄想的女人。”   “你放心,需要分手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希望你到时候可以好好配合。”   ——为什么现在忽然又开始想谈恋爱起来了?   池杉大眼珠子一转,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陆峪,你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探过身体,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是不是在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中,你越了解越发现我有魅力,迷恋上了我,然后妄图假戏真做,留下我?”   “......”   “你为什么不说话?心虚了?被我猜中了?你不要那么忸怩,我又不会嘲笑你,直接说是不是吧?”   陆峪叹口气,极其敷衍,“是是是,我疯狂迷恋你行了吧。”   ......池杉被他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搞,忽然又觉得不是了。   她觉得,按照陆峪的性格,如果真的对她有意思,此刻反而会假装不屑地说:“怎么可能,池杉,你被钱迷晕了吗?”   池姑娘郁闷地挪回自己的位置。   她琢磨着,自己还是得见陆峪2号一面啊。   自从上次匆匆一别,她就再也没穿成表情包过了。   也不知道未来的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唉,好烦哦。   到底要怎么样才知道她有没有勾引成功呢?   她穿到谁的手机里不好,怎么偏偏就穿到了陆峪这个狗逼的手机里?   这个男人如此难琢磨,她都快撩烦了。   “下车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   池杉回过神,就发现出租车已经停下了,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男人正站在外面。   单手插兜,姿态懒散,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桃花眸里还带几分醉意,在霓虹灯下显得迷人又轻佻。   她微微一愣。   “你坐那儿发芽呢?”   他拧着眉,“怎么着,还要爸爸请你下车是不是?”   “......”   ——八嘎。   她真的撩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33章   池杉闷闷不乐地下了车。   她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和陆峪联合起来拯救未来了。   这么伟大的事业。   陆峪这个小崽子怎么可能承担的起来?   她心里想, 与其听陆峪2号的话在这里勾引陆峪, 倒还不如抓紧时间去给自己找个神通广大的道士啊什么的。   不然,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 光靠钱财怎么可能解决的了?   池姑娘沉沉地叹了口气。   前方的男人似有所觉,微微偏头:“怎么了?”   “没。”   池杉神情困倦地等着电梯的到来, 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就是累。”   “.......”   她忽然想到什么, 抬起头,做最后的努力:“对了, 陆峪,问你件事儿。”   “嗯?”   “你信佛吗?”池杉想了想,“或者信道也行。”   男人挑挑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最近水逆啊, 运气比较糟糕。”   池姑娘脸不红心不跳, 眼睛里还带着极其真实的哀愁,“想去求个转运符戴戴, 所以想问你认不认识什么得道高僧?”   “......不认识。”   陆总瞅了瞅她眼下的青黑,难得安慰道, “这都是迷信的说法, 你不用自己吓自己。”   ——看吧。   就知道陆峪没什么用。   池杉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   “世界观不同,不能谈朋友,我正在为我们俩终将逝去的友谊叹息。”   陆峪定定看了她三秒。   然后在女生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的神情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略微冰凉的掌心触及额间, 池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而后忽然红了脸,薄薄的皮肤挡不住自内散发出的热度,从脸颊及至额头,最终传导到男人宽厚的手掌上。   他收回手。   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好像是有点烧啊。”   “......”   烧你妈。   要不是兜里的手机适时响起,说不定池杉现在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揍他了。   她掏出手机,发现居然是刘妈发来的微信语音电话。   “喂?”   “喂,杉杉啊,你放假还回不回家来的?”   刘妈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和气,“我包了好多蟹黄小包的,就等你回家来吃了。”   池杉垂下脑袋:“刘妈,我找了份实习,放假可能没空回家了。”   “不回家了?”   刘妈难免有些失落,劝说道:“杉杉,别和你妈妈生气,她也是不容易。前几天还和你妹妹吵了一架,半夜叫了医生来,现在都要开安眠药才能睡着。”   她妹妹?   “......是和倪璇吵吗?”   “是啊,你妹妹想做大明星的嘛,说是被一个导演看上了,放假后要进剧组演戏,你爸爸妈妈死活不同意,现在闹得不可开交。”   刘妈叹着气,“说起来,你妹妹也是可怜的哦。你说,当演员也不是杀人放火,怎么就丢脸啦?她现在自己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我昨天去看了,还没家里卧室大,柜子里放的都是泡面......”   刘妈说了很多。   池杉一直沉默着在听。   她发现,自己离家这段时期,倪璇和刘妈的关系应该处的不错。   刘妈语气里的心疼和叹息不似作伪,言语措辞,亲的就像一家人,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帮着倪璇劝劝父母。   池杉握紧手机,笑着安慰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掉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   不是不失落的。   曾经只爱自己、疼自己的长辈亲人们,现在都逐渐容纳了新的人,或许以后,还会慢慢忘掉自己。   而让她更难过的是,这些长辈亲人们,本来就是属于倪璇的。   还给她是应该,霸占着才是逾矩。   她根本连失落的资格都没有。   到此刻,池杉忽然开始庆幸起来,自己当时毅然决然地搬离了家里。   不然,呆在那样的环境中,她很怀疑自己会心理失衡。   “叮咚”一声。   磨磨蹭蹭的电梯终于到了一楼。   尹寻菱订的这家酒店还挺大,池杉和陆峪刚好被安排在同一层,相互住隔壁。   想来那个时候,尹寻菱肯定还不知道陆峪新聘请的助理居然是这么一个“妖艳贱货”。   不过现在,说不定已经悔死了。   池杉先一步走进去。   揉揉眼睛,试图遮掩自己微红的眼眶。   “别揉了。”   男人的语气低沉又缓,“早看见了。”   池杉默默放下手。   空荡荡的电梯顿时陷入沉默。   她抬眸,从镜子里瞅身后的陆峪,好奇道:“陆峪,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哭?”   男人懒洋洋地倚着电梯门:“那你为什么哭?”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他表情平静地抬起眼眸。   女生难得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陆峪,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   ......   .   “唉,我苦啊。”   东京时间晚九点。   陆峪先生的房间内。   池姑娘正捧着瓶牛奶,盘腿坐在地板的竹毯上,惆怅地感叹自己波折的一生。   “你说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会投生在那么一家破烂医院里,被那么一个没职业素养的医生给接生了,唉——想起来我真是苦啊。”   陆峪坐在她旁边的办公桌前,一边敲代码,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她诉苦。   “现在好了,我一夜之间,就沦落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我还不能说出去,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个救命恩人似的姐姐了,你说,我凭什么那么惨呢?”   而且五年后,她还会被一个异世界来的女鬼给夺舍。   占着她的身体,去和娘气兮兮的奶油小生谈恋爱。   想想她就浑身难受。   关键,这么郁闷的事,她还没法儿跟任何人倾诉,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   ——太痛苦了。   陆峪瞥了她一眼,倒是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不能说出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爸爸妈妈不让我说啊。”   “你也说了,他们已经不是你爸爸妈妈了。”   “是。可是,”池杉拧着眉毛,“事情不能这么算啊,他们好歹养了我十几年,我不能因为查出来没有血缘关系了,就一下子不认他们吧?”   “你不是在攒钱么。池家养了你十几年,等他们老了,你再赡养回去不就行了?”   “啊?还能这样算吗?”   “不然你想怎么算?”   池杉握着牛奶,有些困惑:“养育之恩,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不是吗?在养大我的过程中,除了金钱,他们也付出了无私的爱呀。”   陆峪笑了:“池杉,你在自欺欺人。”   “我怎么......”   “如果你要谈这个的话,那么你在长大的过程中,没有对他们付出无私的爱么?”   陆峪打断她,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分外深邃,“池杉,我实话告诉你,你养父母对你的爱,未必有你想象的深厚。”   他勾勾唇,“你自己应该也看的出来,不是吗?”   ......   池杉当然看的出来。   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其实很少从家里感受到“温情”。   爸爸是威严的,不那么容易亲近的。   在闺蜜看来是显得有点女儿控的严格家教,出发点只是为了池家的名声。   他白手起家,“泥腿子”出生,所以格外在意圈子内外人对他的评价。   儿女的教养往往也是家族的一张名片,他生怕因为女儿的一点失误,就被别人说“果然是暴发户出身”。   甚至池杉一直知道,父亲曾经很失望,自己怎么不是一个男孩儿。   而妈妈,妈妈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   身材样貌,宴会社交,等等等等。   能够分给她的心力其实很少。   记得她星期几上钢琴课,记得她又胖了几斤,甚至会很温柔地关心她的健康和营养,为她亲手准备新学期送给同学的小饼干。   却永远记不得她对什么水果过敏,牛奶爱喝什么味道。   池杉甚至一直在想,为什么生活在一个家的父母,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她高中的时候患过抑郁症。   ......连路溪宁都发现了呢。   他们对自己的爱,或许大部分都来自于她是“池家的完美女儿”这个人设,而并非是他们的女儿这个身份。   但大概,正是因为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她才可以那么果断地搬离那个家吧。   女生垂下了眼眸。   “还有,据我调查,倪璇应该不是从你亲生母亲那里得知的自己身世。”   陆峪靠着椅背,语气淡淡,“她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还是个迷,说不准后面还有什么人在出谋划策,你早点离开那个泥潭,我觉得倒是件好事。”   “......哦。”   这个池杉倒是清楚。   按照陆峪2号告诉她的话,倪璇现在就已经重生了。   重生了,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也真是倒霉。   不仅要跟一个熟知“剧情”的穿书者争夺**,还要堤防一个重生者来报复自己。   池杉拧着小眉毛,又开始念:“唉,我苦啊。”   陆峪懒得搭理她。   “喝完这瓶奶就回去睡觉,再烦别怪我把你扔出去。”   ——他今天刚洗完澡,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敲得特别带劲。   然后一打开,就看见池杉握着瓶牛奶站在门口愁眉苦脸地望着他。   “陆峪,我今天经历太多事儿了,我怕我一个人呆着要抑郁,我能不能来找你谈谈心?我就聊一瓶牛奶的功夫。”   陆峪放她进来。   然后聊了半个钟头,她这瓶牛奶还没喝完。   坐在地上,唉声叹气,每叹一声,他就删一条代码回去重写,简直要被她给烦死。   好在他警告了一句之后,这姑娘终于是安静了一点。   默不作声地在后面咬吸管。   陆峪满意地继续敲代码。   等到他终于写完一个程序,打算去泡杯咖啡的时候,发现居然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一点多了。   旁边的墙壁上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池杉是乌龟吗?   喝一瓶奶究竟要喝几个钟头?   他转过身:“池杉,你给老子......池杉?”   ——不大的竹席上,正倒着一个漂亮的姑娘。   姑娘穿一件纯棉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扎成丸子头,素颜,和平常的妖艳打扮对比实在是太过鲜明。   乍一看嫩的就像个高中生。   而清纯的女高中生此刻正闭着眼睛,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以一种躲地雷的姿势,睡的十分香甜。   旁边还立着瓶牛奶。   ......这小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第34章   池杉醒过来的时候, 看见了一片漂亮的星空。   漆黑的夜幕上, 点缀着许多颗亮闪闪的星星,犹如细小的碎钻, 镶嵌在宽大的黑绸带上。   她怔怔地盯着了好几秒,才发现那并不是星空。   而只不过是房间里的天花板。   什么星星, 什么碎钻, 完全就是人工设计的灯光背景。   她又垂下脑袋看自己。   ——果然, 短短的手,毛茸茸的身体, 动漫式的矮矮比例,还没有腿。   时隔半个多月,她终于再次变成了玻璃罩里的馒头团子。   现在这个点, 很显然已经是深夜了。   但是借着满天花板的星星灯, 池杉还是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这是个小房间。   约莫二十多平米的样子。   房间的装修并不豪华, 家具也不多。   一张床,一张桌子, 一个床头柜,桌子旁立了个树杈款式的木质衣架。   然后就没有了。   除了天花板上的夜幕设计, 整个房间看不到任何亮点。   完全不像是手机的主人会住的地方。   池杉扒着屏幕审视了一圈, 最后才滚到手机另一侧,然后把视线往床上移。   很惊奇的是。   灰色的床单被套中,居然真的露出一个十分眼熟的男人。   剑眉,桃花眼,眼睛安安静静闭着, 睫毛长的要气死人。   和以往耀武扬威的样子不同,睡着了的陆峪显得格外乖巧,因为五官深邃,还有点儿像是那种漂亮的小混血。   此刻,被子正盖到肩膀处,刚好露出一侧性感的锁骨。   但是池杉暂时没有心情欣赏这份神颜。   她扒着屏幕,努力往他身后瞅,想仔细看看床头柜上那个相框里的照片。   然而不知道是她用的力道太大了,还是枕头本来就不太平整,还没等她看清楚照片里穿漂亮裙子的女人究竟是谁,她所处的玻璃罩就随着她的动作而往右倒去。   “啪”的一声。   手机直接砸在了男人的脸颊上。   声音响亮。   .......   “操。”   闯了祸后缩成一团装乖的馒头团子还没想好借口,就听见脑袋上方传来的还带着困倦的沙哑男声。   陆峪睁开眼睛。   心里头还窝着火。   他这几天连着加班,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好不容易今天晚上工作告一段落,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结果刚闭上眼睛,就被自己的手机扇了个巴掌。   火冒起来真是手机也想给它砸砸碎。   男人微蹙眉,拎起脸颊上的黑砖块——   然后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把屏幕按黑。   手机是无辜的。   罪魁祸首是手机里那只无辜眨眼一脸“你醒了呀见到你真高兴”的闹腾表情包。   这团子真是每次都不能安安分分地来。   陆峪揉揉眉心,整理好思路和表情,再次把手机按亮。   手机屏幕上还是之前看见的微信聊天界面。   那颗馒头团子正乖巧地抱着自己,坐在聊天框上,眨巴眨巴大眼睛,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还伸出小短手,冲他比了个可爱的心。   “陆峪2号,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   好个屁。   陆峪坐起来,倚着床头,语气淡淡:“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馒头团子眨了下眼睛:“刚才。”   “你过来怎么不叫醒我?”   叫醒他?   池杉在心底偷偷竖了个中指。   之前她又不是没试过提醒他,还不是每次都被他威胁,不是说要把她丢进马桶里,就是要把她往窗户外甩。   这种过河拆桥没有半点良心的渣渣,她反正是半点信任都没有了。   心里这样想着,池杉表面上却半点没露。   反而撑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哪里好意思叫醒你呀。再说你工作那么辛苦,应该多休息,我可以等的嘛。”   男人挑挑眉,望向她的视线里流露出几分审视和狐疑。   最终勾了勾唇,语气和缓:“想不到你还挺会替人着想。”   “是呀。”   馒头团子眉眼弯弯:“我们是盟友嘛,我不为你想,还能为谁想呢。”   “那好。”   陆总再次躺下来,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漫不经心地,“那你再自己玩会儿,我睡醒了再找你。”   !   ???   这个陆峪2号是疯魔了吗?   不知道她穿越机会宝贵时间不可控啊?   池杉急的差点没蹦起来。   但是一转头,看见他唇边的笑意和优哉游哉的动作,顿时明白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耍人玩。   她气死了。   一个预告也不给,直接一拍地面,奏起战歌: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江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陆峪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每次都玩这招?”   “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   “看!铁蹄铮铮.......”   “行了。”   男人坐起来,揉着眉心,“老子醒了。”   馒头团子恨恨地翻了个白眼,振振有词:“大哥,你不要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同时再为我们两个人的人身安全考虑,你懂不懂?”   陆总嗤笑一声:“懂。”   池杉懒得跟他计较,坐在聊天框上,晃着自己的耳朵,问:“你这几天有什么进展没有?”   “没有。”   她瞪大眼睛:“什么?你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吃了?陆峪,我是信任你才跟你结盟的,你怎么这么没用呢!都过去了半个多月了,你居然.......”   陆峪打断她:“那你有什么进展没有?”   “......”   馒头团子顿了一下,“算是,有吧。”   “哪方面的?”   严重缺觉的陆总裁蹙着眉,语气淡淡,“找到穿越机制了?还是说服我的那个1号了?或者,你找到什么关于你自己被夺舍的线索没有?”   “都没有。”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池杉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分享一下进度:“但是我觉得,你很可能已经对我春心萌动。”   “我?”   “你的1号。”   陆峪产生了点兴趣:“你说清楚点。”   池杉倒也不害羞。   反正是别人爱慕她,又不是她爱慕别人。对于池公主来说,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所以她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撩汉经历阐述了一遍。   阐述完之后,她还扬了扬脑袋。   陆峪发誓自己从她那双2D大眼睛中,看出了高傲和邀功的情绪。   他沉默了两秒,毫无情绪地夸奖道:“你挺有本事啊。”   “再有本事,光我一个人行动也没用啊。”池杉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反而还十分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有点积极性,别老是拖我后腿?”   她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我帮我追你的那个1号吗?说什么要给我提供情报,帮我赢得他的心,是你说的吧?”   “......”   “那你倒是说说,我接下去应该怎么做?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的人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那个1号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陆峪再次沉默了两秒。   “陆总?are you here”   男人顿了两秒,而后才迟疑道:“我的建议是,顺其自然。”   “你说什么玩意儿?”   陆峪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引导。   因为事情根本就已经被池杉给完全搞乱套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和池杉的恋爱关系确定的非常顺理成章。   那时候,她是金融双修班的学生,而他因为工作太忙,大四还差几个学分没修完,就干脆向院里申请延期毕业,然后和双修班的学生一起上课,期末考再跟本院学生一起考。   毕竟金融学院在新校区那边,离他当时的公司地址实在是太远。   院领导同意了他的申请。   而当时有节金融课,需要分小姐做作业,陆峪刚好和池杉分到了一组。   就这样,两个人逐渐熟悉了起来,大四毕业的那天,池杉跟他表白,他答应了。   从头到尾,都非常的自然非常的顺利。   既没有什么深夜醉酒喊爸爸,也没有赴日出差当助理的经历,和馒头团子描述的就像两个爱情故事。   但是陆峪能肯定一件事:他爱上池杉是必然趋势。   与其他在这里出谋划策引导状况,倒不如让池杉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   反正不管在什么环境什么状况里,池杉天生就有一种吸引他的磁场。   如果没有那个耿晴晴出来捣乱,他绝对会跟池杉相亲相爱一辈子。   “陆总?陆总!!!”   “看!铁蹄铮铮.......”   陆峪叹口气:“老子在。”   馒头团子拧着眉:“我当然知道你在。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个什么判断?能不能交流一下?”   不管是1号还是2号。   讽刺人的时候话就叭叭叭迭声不断的来。   一到了谈正事的时候,就开始惜字如金一言不发,蹙着眉沉着脸不知道自己在瞎琢磨什么。   跟这样的人做盟友,池杉真的快气死了。   陆峪看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你做的非常好,按照你自己的想法继续就好,我就不在这件事情上给你添乱了。”   “......你也被人穿越啦?”   陆总不搭理她。   “至于你刚才说的汲今歌和尹寻菱,尹寻菱你不用管她。至于汲今歌,她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你最好离她远点。”   “她究竟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哥以前的女朋友。”   馒头团子困惑地揪起了眉毛。   “我哥......”陆总顿了顿。   陆峪有个亲哥哥。比他大七岁。   在陆峪读高二那年,因为空难去世。   而他之所以上那架飞机,还跟陆峪脱不了干系。   当时,陆峪高二放寒假,和老爷子吵起来,赌气似的就跟同学约了背包旅游,几个人胆子颇大地往东欧走。   陆峪他哥放心不下他,出差回来之后,连夜定了飞东欧的航班,毕竟全家当时就他有俄罗斯护照。   好死不死,偏偏那架飞机出了事。   至于汲今歌,其实是陆大哥之前一任已经分手了的前女友。   结果飞机出事第二天,她主动找上了陆家,说她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   之前陆大哥让她打掉,她偷偷瞒着没打。   这个孩子就是陆嘉石,成为了陆大哥唯一留下的遗腹子,全家人都把他当成宝贝来疼。   陆峪在陆嘉石生下来那天就跟老爷子签了协议,以后陆家的家产,分文不要,全留给陆嘉石。   而汲今歌,她虽然现在是住在陆家,但毕竟没跟陆大哥结婚,财产是一点也分不到,只拿到了一笔小钱,作为她生下陆嘉石的“奖励”。   只不过陆家也不干涉她的交友和恋爱状况就是了。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件事,陆母对人的生死寿命有了新的感悟,总是希望陆峪能尽快成家,不管怎么样,好歹能为自己留条血脉。   很显然,陆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唯独汲今歌,那是巴不得陆峪一辈子都不结婚不生小孩。   在她的世界观里,只要陆峪没有后代,陆家最终就只会有陆嘉石这么一个孩子。   陆峪那么疼陆嘉石这个侄子,不管是陆家的家产也好,他自己一手创立的山谷也好,肯定都是要留给陆嘉石的。   而一旦要是陆峪生了孩子,就难免会有私心,陆老爷子那么疼陆峪这个孙子,爱屋及乌,以后那份协议究竟能不能生效还不一定呢。   陆峪上高三那年,她还鬼迷心窍地给陆峪下过药。   倒也不是想要他的命,只是希望他能够......断子绝孙。   哇塞。   断子绝孙啊。   池杉咽了咽口水,好奇地问:“那她成功了吗?”   陆总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没有。”   “......噢。”   “你看起来还挺遗憾啊?”   池杉瞅了瞅他的神情。   只觉得面沉如水,眸黑如墨,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完全不像是“没有”的样子。   ......啊。   那真是有点惨哦。   “我,只是觉得,”   馒头团子绞尽脑汁,努力安慰道,“凡事有利必有弊,有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挺惨的,但实际上未必没有好处。”   “哦,比如有什么好处呢?”   “比如,”   它顿了顿,而后眉眼弯弯,“比如你以后就不用戴套,你媳妇也不用吃药。”   “......”   陆峪眯起眼,手已经握成了拳,几乎就要弄死她。   但是半秒后,他冷静地勾起了唇:   “是哦,那你可真是幸运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5章   池杉其实并不是很在乎陆峪突如其来的耍流氓。   在她看来, 这完全就是恼羞成怒无法反驳之后的狗急跳墙。   在陆峪1号朋友的锻炼下, 对于这种轻飘飘没有丝毫力度的人身攻击, 池杉同学已经习惯并且能够宽容地忽视过去。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陆峪2号完全就是一个只会装模作样的软柿子。   虽然嘴上整天叭叭叭说个没完地威胁她, 看上去比谁都凶狠比谁都厉害, 实际上一根手指头也不敢动她。   言语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   不过也是。   她可是重要的时空连接桥梁呢。   没有了她, 她看陆峪怎么跟那个穿书女鬼和重生归来的倪璇斗。   至于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断子绝孙,池杉其实不是那么在乎。   反正她只是演戏一样地随便勾引,又不会真的跟他进行到那么亲密的环节。   像陆峪这种金贵的要命又说不出好听的话来哄人的大少爷, 除了那一副勉强能迷惑人的皮囊,其余地方没一处符合池姑娘的审美。   现在更好了,他连皮囊说不定都残缺了。   她更不用担心会假戏真做牺牲自己的爱情了。   想到这里,池杉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在陆峪2号这个时空, 应该没有这种勾引的戏码吧?那池杉2号当初究竟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   她瞅了瞅面前脸色阴沉的男人,好奇地问:“对了, 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会跟我的2号谈恋爱?她应该不需要跟你演戏,也不需要为了拯救自己的肉身而故意勾引你吧?”   男人微怔, 挑了挑眉。   “她啊......”   她当然没有故意勾引他。   也不需要和他演戏。   陆峪的眸色沉了沉, 不知道想起什么,微哑的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怒意和烦躁:“我们是两情相悦,要不是那个夺舍女鬼,老子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他想到了那段充满粉红泡泡的青春岁月。   那时候,他和池杉上同一节金融课, 回回都做最后一排。   池杉特别喜欢吃金丝猴,每次书包里都揣着一包奶糖,他教她写论文,她就把奶糖一捧全都送给他,笑的特别开心,黑眼睛子里头全是崇拜。   后来周末她起不来,占不到图书馆的座,教室里又没有电脑插头,就只能到他公司自习,背着个书包,乖乖巧巧地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和他同进同出同吃同工作。   ......   陆峪靠着枕头,被子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有一大半都垂到了地上,露出□□的上半身。   哪怕是在黑夜里,腹肌和胸膛的肌肉线条也还是特别明显。   但馒头团子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副景色。   它见陆峪沉默不语的样子,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什么伤心往事,实在好奇,就拼命扒着屏幕往前探:“你们到底是怎么谈上的,你跟我说说呗。”   仿佛就跟在探听别人的桃色绯闻一样八卦。   男人垂下眼眸,嗓音低沉:“池杉上大三的时候,跟我选了同一节课......她那时候脑子笨,画图分析基本上都不会画,每节课都需要我教她写作业。”   “她那时候还懒惰,周末上课没有一回是按时到的,空着肚子来上课,我看她饿的可怜,就顺手帮她带了早饭,她感激涕零,对我心生爱慕。”   “后来期末的时候,复习资料多,她手没力,拎着书包没走几步路都要停下来休息,太磨蹭,我顺路帮她提回宿舍,她从此对我情根深种。”   “而且她这个人,记性不太好,老是忘了充饭卡,下课后吃不起饭,我帮她刷了几回卡,她哭着喊着要请我吃饭,拦都拦不住......”   “等下。”   池杉打断他,仰着脑袋问,“真的是我2号追的你吗?”   馒头团子狐疑地蹙起眉头:“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是你在跟她献殷勤?”   什么教作业、带早饭、提书包、充饭卡......她怎么没看出来陆峪是个这么乐于助人热心帮助的好人呢?   至于他嘴里的什么感激涕零,心生爱慕,又什么情根深种,哭着喊着请吃饭,池杉反正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一拍聊天框,气势汹汹:“哇,分明就是你追的我吧!陆峪,从头到尾,你到底跟我说过几句真话?”   陆峪没搭理她。   他把手机丢掉一边,让馒头团子径自对着天花板跳脚。   然后仰面躺下来,双手搭在脑后,语气懒散:“我查了一下,关于你被夺舍的日期。”   池杉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蹦起来:“什么时候?!”   只可惜,由于手机屏幕正对着天花板,陆峪完全没看见她激动的质问。   馒头团子急了:“你看看我呀!陆峪,你把我放到你面前去!哇呀!”   男人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枕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分享情报:“应该是你毕业那年,11月10号,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   “我找到了几个在这个方面或许有些研究的“大师”,等一下把联系方式告诉你,你记牢了,等把五年前的我策反之后,再告诉他,让他抓紧去找人,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他想到什么,捡起枕头边的手机,对屏幕上蹦跶的表情包警告道:“你自己一个人不要试图去联系,听到没有?”   馒头团子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没回答。   陆峪拧拧眉,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不要不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他们那些人,对**性要求很高,没有中间介绍的中介,贸贸然去,只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到时候你的结果,不会比被夺舍好到哪里去。”   他的语气有点重,表情也很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池杉总算是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她多少还是有点好奇:“你说那种道士啊大师啊什么的,真的靠谱吗?”   “没你想的那么靠谱,也没你想的那么不靠谱。”   “......噢。”   但她还是很好奇,“那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呢?你怎么找到的中介?”   陆峪拧拧眉,语焉不详:“我哥去世的时候,家里出了点事,老爷子出手联系的,我跟着记住了几条线。”   “.......出了什么事?”   男人瞥了她一眼:“闹鬼。”   好吧。   池杉马上不问了。   “总之你自己藏的严实点,在没确保安全之前跟谁都不能说,包括五年前的我,不然被盯上了,你轻易摆脱不了。”   “被什么盯上了?”   陆峪冷冷地笑了一声:“那些道士天师,你觉得会派出什么东西来盯你?”   “......什、什么东西?”   “当然是一些‘东西’。”   馒头团子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什么,顿时脑补出一大堆人鬼情未了的恐怖情节,整只团都不好了。   “我跟你说那么多,是希望你小心点,不要什么都往外说。你记住,这个世界上,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我。”   男人的眼眸幽深漆黑,“只有我不会害你,不会利用你,你一定要记清楚。”   池杉眨眨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你现在不相信,也正常,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私心,就算有私心,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你。”   馒头团子愣愣地和他对视。   而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陆峪你别这样神神叨叨的,有点吓人。”   “......”   陆峪真是恨不得把它拎出来揍一顿。   ......   .   “喂,陆总?”   “是我,池杉最近怎么样了?”   “她最近......她最近都还挺正常的,就是偶尔会恍惚,容易忘事。”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她其实也老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过都被我给忽悠过去了。”   “行,我知道了。她现在睡了吗?”   “没呢。还在拍夜戏,估计得要拍到天亮了。”   “那我过来看看她。”   “什么?”   “我代表投资方过来,你只当不认识就好。”   “哦哦,好的,好的陆总。”   陆峪挂掉了电话。   馒头团子被盖在枕头下——因为陆峪正在换衣服。   它在黝黑的环境里呆了老半天,才被陆峪捡起来,瞪着眼睛问:“你要带我去看那个穿书女鬼吗?”   “嗯。”   陆峪正在系领结,因为不确定表情包下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穿过来,所以干脆抓紧这个时间,看看能不能把池杉2号再召唤出来一次。   馒头团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了,这段时间,你这个世界发生什么变化没有?”   “什么变化?”   “比如,我还是那个女团偶像吗?还是我又变回演员了?”   “老子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我真的变回演员啦?”   陆峪没说话。   确实,池杉再次变回了最开始的清纯玉女明星。   他估摸着应该是这只馒头团穿回去之后,又答应了摄影要求。   毕竟演员和女团偶像,想也知道池杉肯定不会选择当偶像。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峪对她前防万防不愿意告诉她太多事情。   就怕这姑娘不安分要去改变未来,然后把事情搅的更浑。   好在虽然大方向上变回来了,一些小细节却还是和原来一样。   池杉的经纪人依然有自家艺人晕倒,然后和陆峪沟通人格分裂症的记忆。   也省得他浪费时间再折腾一遍。   “你又呆啦?陆峪?陆峪!”   “嗯。”   陆峪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态度十分敷衍,“你是又变回演员了。”   “那就好。”   池杉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之前她看陆峪给她放的那些MV的时候,哪怕开了最高滤镜,也还是觉得那些歌和画面有点辣眼睛。   虽然演员也不是什么她很喜欢的职业,但总比穿着超短裙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来的顺眼。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一点点。   和手机一起躺在男人的掌心里,认真地嘱咐道:“你如果要带我去看那个穿书女鬼的话,最好是快一点,因为我不保证什么就会被人叫醒,然后穿回去。”   她五年前的身体还呆在陆峪1号的酒店房间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但按照那家伙的恶劣性格,肯定是不会收留他继续睡的。   一旦从代码的世界里回过神,估计就会马上把她给叫醒。   池杉想,自己肯定是待不了多久了。   陆峪挑挑眉:“你穿回五年前的契机,就是在那边被叫醒吗?”   “我觉得好像是这样的。”   馒头团子蹙蹙眉,“反正每次我穿回去,都是因为那边有人叫我,如果没人叫醒我的话,我就会一直呆在这边。”   但是由于她没法确定穿过来的机制是什么,所以也无法提前做准备。   男人若有所思:“......行,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   池杉想问,但陆峪已经直接要把它往兜里揣。   伴随着一句警告:“少说话,如果不是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就安安静静呆在兜里,别闹腾。”   “那我要是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我要怎么提醒你呢?”   “......你就放《二泉映月》吧。”   馒头团子爽快地冲他比了个“OK”。   用它那短短的手。   “记住,一定得是有十分、十分要紧的事情,你别给老子随便放歌,听见没有?”   “你就放心吧。”   它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么不会看眼色的人吗?”   ......   尽管陆峪还是对这个馒头不是太放心,但目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能揣它在兜里,捡起车钥匙出门。   .   经纪人报的拍摄地离陆峪家不算太远。   深更半夜的,路上畅通无阻,陆峪开了没半小时就到了。   再次过程中,那只馒头团子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聊天框上,专心致志地看平板上的电视剧。   还开了二倍速。   ——这都怪陆峪。   陆峪不肯告诉她期末考试内容,也不肯让她用网络查百度。   甚至连B站都不允许她逛。   她唯一被允许做的,就是提前看一点点五年前还在连载的电视剧。   这部电视剧是探案悬疑剧,属于边拍边播的模式,所以一周只播一集。   下周刚好大结局,池杉等更新等的望眼欲穿。   之前陆峪拒绝了她几个要求,开车又不能老盯着她看,小表情包蜷缩在屏幕一角,无聊到要命。   陆总见她垂头丧气的实在可怜,就良心大发地说找部动画片来给她看看。   馒头团子嗷嗷叫着就要看这部电视剧。   甚至到拍摄场地了,它还皱着眉毛喋喋不休:“没想到凶手居然他,编剧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根本就是烂尾剧啊烂尾剧!我就觉得凶手应该是她妹妹,再不然也得是她大姨吧,怎么可能是她姐夫呢,那个影子明明就是个男人嘛,唉,真是气死我了......”   陆峪被屏幕上大段大段的鲜红色文字刺的眼睛疼。   干脆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没三秒钟,衣兜里就传出震天响的BGM。   “池杉,是谁保证了没有大事绝对不放歌的?”   “那你也答应我了,在安全的情况下放我出来兜兜风!”   “现在不安全了。”   “现在怎么不安全了?”   “车外就是拍摄地点,摄像机太多,你还是藏起来比较保险。”   馒头团子努力往车窗外看了看。   果然,陆峪开车到了一个小树林里。   虽然是深夜,但是树林里人很多,打光打的也亮,影影绰绰的还能看见摇臂了不少架摄像机。   它沮丧地“噢”了一声,没有再反驳,任由陆峪把它揣进兜里。   到这时,陆峪反而庆幸池杉变成的是一个说话不出声的表情包了。   而不是猫啊狗啊发卡啊玩偶啊什么的。   这个年代,他就是时不时掏出手机来瞧一眼,也不会显得怪异。   戴个耳机就能假装自己在打电话,或者直接在聊天框里打字馒头团也能看见。   嗯,安全,便捷!   池杉当然不知道陆峪心底里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非常难过,自己居然穿成了一个没有自主能力的表情包。   一旦出现什么新鲜事,就要龟缩在陆峪的衣兜里,周遭一片漆黑,又可怕又无聊,简直愁死她了。   不过随着陆峪的走动,她也渐渐听到了一些人声。   先是殷勤又惶恐的:“陆总,陆总你怎么还真的来了,杉杉还在拍戏,不过顶多两三分钟,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了,要不我给您找个位置,您稍微等一会儿?”   这个声音她熟悉。   应该就是池杉2号的经纪人。   而后就是围观人群随意的招呼声。   “姐,人接回来了?”   “哟,这帅小伙个儿勾高的啊,叫啥名儿?姐你新签的啊?”   “我戏完了,今天就先走了,姐你帮我跟池杉说一声,那饼干我给她放到化妆室了,让她别忘了拿。”   ......   池杉认认真真地听了很久。   最终她发现,全是没有营养的寒暄和闲聊,半点儿有用信息都没有。   唯一她能够猜出来的就是:“池杉”人缘还挺好,和剧组里的人打成一片,什么小演员都跟她有点交情。   好吧。   那她就明白了,关于自己被“夺舍”的事情,十有**就是真的。   因为她池杉,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亲近民众”的。   这压根就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陆峪没有继续往里走,反而找了块僻静的地方,语气平静:“导演认识我,我就不过去了,到时候池杉拍完了,你让她来这里找我,我有话跟她说。”   经纪人犹豫了一下,而后点头:“行。”   反正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不是她能够阻止的,那还不如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要管。   在圈内工作那么久,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经纪人离开后,陆峪把手机从衣兜里掏了出来。   馒头团子歪着脑袋问他:“到时候那个穿书女鬼顶着我的身体来了,你要怎么跟她说?”   “什么怎么跟她说?”   “不是,你来找她,总得有个理由吧。”   小表情包懵了,“难不成你还就想直接不跟她说话吗?她肯定会怀疑的呀。”   陆峪确实没想过。   在他的计划里,流程应该是这样的:“池杉”过来了,他伸手直接握住“池杉”,“池杉”晕过去了,池杉醒来了。   然后他们就可以开始流畅地聊天了。   他完全没思考过,在握住“池杉”之前,应该说些什么。   又或者假设他握住“池杉”之后,对方没晕过去怎么办。   馒头团子见他一脸沉思的模样,叹口气:“你做事情之前,心里都没有一点数吗?”   它摇摇头:“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陆峪垂下眼眸:“你想说什么?”   “我看你这么烦恼的样子,想给你提个意见。”   男人眯眯眼,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你可以对她说:之所以大半夜过来找她,是因为你梦到了以前的场景,对她旧情难忘,忍不住想要见她的心情,所以飙着五百码的车,迫不及待地来见她了。”   “......”   “你这么瞪着我干什么?你觉得我的建议不好吗?哦嚯,那你自己想个说辞啊!”   馒头团子蹦起来,“还瞪!你还瞪!我告诉你,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自己么半点本事没有,别人好心给你出主意,你还挑三拣四的。哇,你信不信你再瞪我一下我就......”   陆峪把它丢进了衣兜里。   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   这是小树林的东侧,旁边就是公路,此刻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鞋底踩过泥土和落叶的声音。   女人穿着藕色的襦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声音柔软,还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陆峪,我经纪人说你找我?”   男人看着她,眸色沉沉的,没说话。   “怎么了?”   耿晴晴弯弯唇,声音放的更柔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但面上的表情很自然,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   陆峪叹了口气。   “我今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   耿晴晴愣了愣。   “我梦见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所以我开着五百码的车,迫不及待地来见你了。”   “杉杉。”   他的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淡淡地落在脚旁的落叶上,好半天才说出下一句话,语气甚至有些艰涩,“我对你......旧情难忘。”   耿晴晴的耳朵根都红了。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陆峪会跟她说这种话。   上辈子,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普通女生。   没有表过白,也没有被表白过,更别说是这么优质的高富帅了。   至于这辈子,虽然她穿成了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听惯了粉丝对她的各种追捧,但说实话,身边比秦泽朔优秀的男人还真没几个。   可哪怕是她攻克了那么久的秦泽朔,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神情的话,更没有大半夜飙着五百码的车来找她。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的不成样子。   尽管她知道这些话是说给池杉而不是说给自己的。   但她现在已经是池杉了。   她接受了池杉的一切。   包括爱情。   耿晴晴紧张地低下头,心如擂鼓。   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就这么充斥在鼻间。   她张张嘴,终于鼓起勇气想说什么:“陆......”   ——一个字都还没吐完全,脑袋就传来一阵晕眩。   视线变得模模糊糊的,而后彻底失去意识。   “陆哥哥!”   陆峪还在思考自己究竟要握多久这个夺舍女鬼才会晕过去的时候,前方忽然就传来一个欢快的女声。   然后女孩柔软的身躯就一把扎到他怀里。   不仅扎进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还一直往这边钻,一副要钻破他胸膛的模样。   要不是陆峪下盘够稳,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被她扑倒在地上了。   他伸手护住她,语气迟疑:“池杉?”   “是我哦!”   终于能冒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池姑娘眉眼弯弯,抱着他吸仙气,缠缠绵绵不肯放开。   “陆朋友,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陆峪挑挑眉:“久别重逢,要不要来个法式热吻?”   “也可以送你一个美式睡眠呢。”   ......   他们聊得开心,馒头团子却听得惊呆了。   它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从陆峪的衣兜里窜出去,但是最终没有成功。   最后没办法,为了自己的清白之躯,它还是哇的一声,奏响了那曲熟悉的BGM。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6章   池杉2号抱着自己的男朋友寒暄了足足五分钟。   毕竟她太久没有见天日, 日复一日与世隔绝的脑内生活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出来放风的机会,哪怕是杨过也会变成话痨。   而在此过程中,池杉1号表情包, 一直试图用美妙的音乐来保护自己肉身的清白。   只可惜,陆峪对变成表情包的池杉1号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在她奏响那首熟悉的BGM的下一秒,他就直接伸手按黑了屏幕。   具有反叛精神的馒头团子当然不会放弃,甚至因为陆峪的□□手段而感到更加愤怒。   生生把音量调到了最大声。   不幸的是,陆总比她多了五年的时代经验。   还是手机的主人。   他面不改色地从另一只口袋里拎出一根耳机线,直接插进手机的耳机孔。   ——好了。   这样一来, 不管这只馒头团嚎的有多大声,都不会影响他跟他女朋友的谈话。   是的。陆峪是一个十分具有原则的人。   尽管从广义上来讲,池杉1号和池杉2号就是一个人。   但是在他脑子里,还是把她们区分的很明显。   池杉2号是他女朋友。   池杉1号就只是一个表情包盟友。   人类的恋爱一般都是灵肉结合才谈的畅快。   对于这样一只没脚没声音的2D馒头团子,他实在是产生不了任何联想。   “怎么了?”   凑在他胸膛口吸仙气的池杉扬扬眉,“是有人给你打电话吗?你不接吗?”   陆峪淡淡一笑:“不是很重要的人。”   “不是很重要的人也会有你私人号码?”   女生眯起眼睛,“陆峪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   “一个神神叨叨的朋友打的。”   在池杉就要进行异地恋经典质问之前, 陆峪及时打断了她, 含糊其辞,“我最近跟这方面的人, 稍微有点联系。只不过大晚上的, 还是不接的好。”   虽然他说的很模糊,但是池姑娘多爱脑补啊。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所以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自己给补全了所有情节。   神神叨叨的朋友——是什么道士之类的人吗?   最近有点联系——难道是因为她才故意去联系的吗?   大晚上的不接——果然这种事情肯定很危险。   她垂下眼眸, 叹了口气:“陆朋友,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   “你放心,等我夺回我的肉身,我就来帮你。”   陆峪挑挑眉:“你怎么帮我?”   “我给你打广告,帮你代言,代言费给你打八......七折。”   女生信誓旦旦地抬起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   陆峪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问她正事,“你最近怎么样?”   作为一个虚弱的灵魂体,还能怎么样?   “我最近在跟耿晴晴打游击战呢。”   池杉一脸肃穆,“上次我在你这里吸走了一些能量,导致我现在,稍微变大了一点,所以就不是那么好藏了,她有好几次都差点发现我了。”   陆峪蹙紧了眉毛。   “其实我觉得她应该是猜到什么了。以前,她的记忆库直接就是打开的,我只要想看就能全部看见,但是现在我明显感觉到,她有意识地锁了好多。所以,有些事情,我也都跟着忘记了。”   陆峪并不太清楚池杉和耿晴晴现在的意识究竟是处于一种什么样奇妙的状态之下。   但是听她的描述,似乎记忆这种东西,并不是“看”见了就可以一直记住的,要是一方把某段记忆锁起来的话,另一方就会直接“忘”掉这段记忆,无法在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象。   所以池杉当时可以锁住她跟陆峪的记忆。   换句话说就是,耿晴晴现在当然也可以锁住其他片段。   “所以我上次告诉你的事情,你都要牢牢记住,不然说不定下一次我出来,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她落寞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陆峪,耿晴晴其实还挺聪明的,她不锁她自己的那些记忆,反而锁我的,她灵魂比我大,能锁的片段也更多。我现在,都记不清楚路溪宁是长什么样子的了。”   她之所以是她。   是因为她所记住的记忆,因为她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经历。   如果有一天她连记忆和经历都失去了,那么就算她赶走了身体里的那个穿书女鬼,她也不可能再变成原来的那个池杉了。   池杉垂下眼眸,语气稍微有些失落:“我真怕有一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没敢说的是:   有好几次,她试图“吃”回来一点自己的灵魂时,被耿晴晴发现了,庞大的身躯冲她狠狠一撞,要不是她逃的快,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被吞光了。   陆峪沉默了一会儿:“你跟那个耿晴晴,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我不知道怎么样跟你形容。”   池杉想了想,“我的脑子里有一片海,很大很大的那种海,海里面全是记忆的片段,有我的,也有耿晴晴的。我的意识连着那片海,耿晴晴也是,我们可以一起看见海里的所有内容。”   “那记忆被锁住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那些片段给吞进去。我比较小,能吞的内容只有一点点,但是耿晴晴比我大很多,可以吞很多......很多。”   陆峪其实并没有理解的太明白。   这种事情,说起来跟玄幻似的,没亲身经历过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模拟出那种画面。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把池杉的话给听进去。   他顿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上次说,我身上有能让你灵魂变强的东西。那这次呢,这次有没有?”   “有啊。”   池杉抱着他不撒手,“我不是正吸着呢。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感觉闻起来还有点香欸,像干煸土豆丝的味道。”   “......”   陆峪叹了口气,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但是反着屏幕。   “池杉,在你看见它之前,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件事。”   “什么?”   “对于你现在的状况来说,事态越稳定越好,越稳定,需要解决的麻烦就越少。而你所有的精力,都要用来对付那个附在你身上的女鬼。外界如果再出偏差,我们就很难把握情况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吧?”   池杉困惑地眨了下眼睛,没太搞懂陆峪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然后下一秒,陆峪把手机给翻了过来。   .......   “这玩意儿......”   ——一只馒头团子正缩在聊天框一角。   抱着圆圆的自己,把脑袋埋进肚子里,瑟瑟发抖。   脑门上还有一行大字:   “我是弱鸡,你们特么去吃鬼也别吃我。”   池杉吐出后半句话:“......是你新研发的程序吗?”   “当然不是了。”   陆峪断然否认,“我有那么空写这么沙雕的代码吗?”   馒头团子抬起脑袋,死死地瞪了他一眼。   “哇哦,这表情包成精了吧。”   “你才是表情包,你全家都是表情包。”   “说”完这句话,馒头团子才陡然觉得不对。   池杉2号就是五年后的池杉1号,那么也就是她自己。   它骂池杉2号是表情包,不就是在骂自己也是个表情包吗?   它默默地又闭上了嘴巴。   伴随着一副不甘不愿的愤恨表情。   “你好香。”   但是女孩儿已经主动凑近了它,睁着一双它非常熟悉的大眼睛,拧着眉毛问,“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会有干煸土豆丝的味道?”   馒头团子看见她眼睛里的垂涎欲滴,脑子里瞬间闪过她刚刚说的话,僵了僵,又开始瑟瑟发抖。   ——它听到这个2号和陆峪刚才在说什么了。   说什么它可以让她灵魂力量大增。   又什么她和那个穿书女鬼现在正在打游击战,如果要变强大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吞”。   吞?   吞什么?   吞它吗?   小表情包惊了。   她虽然也很想拯救五年后自己的肉身,但那是建立在彼此双赢的情况下的啊。   如果要用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我要回去了!”   眼看着池杉2号顶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越凑越近,馒头团子都快吓哭了。   她在想陆峪1号怎么还没有叫醒自己,她觉得五年后的世界真是太危险了,根本就不适合它这样的弱鸡生活!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点想念陆峪1号。   “池杉。”   ——好在这时,陆峪无奈地喊住了越凑越近的女生。   女生转过脑袋:“陆朋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你找的道士送给你的吗?还是什么封在手机里的补品吗?是你要送给我补气血的礼物吗?”   “......”   陆峪还没回答,手机屏幕上的馒头团子已经蹦了起来,脑袋上顶着气吞山河的一行字:   “呸!你个沙雕玩意儿想得美你!”   池杉眯起眼睛:“你说谁是沙雕玩意儿?”   “说你!”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吸干你身上的精气?!”   “你吸啊!你有本事你就吸,反正因果循环,有因才能有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大不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什么因果循环同归于尽的,你是哪门子的因?”   “我是你五年前的因!大的不得了的因!没有我就没有你,你要是懂点礼数,现在就应该跪下来喊我一声爸爸!”   “.......”   女生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男朋友,面无表情,“我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的东西,这表情包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陆峪沉默半秒:“......可能是孙悟空派来的救兵吧。”   ......   “我不相信。”   十分钟后。   陆总终于勉强解释清楚了这只表情包的来历。   池杉微微张着嘴,老半天,才找着自己的声音,坚决的不得了:“就算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我也可以肯定,五年前我绝对没有穿成表情包过。”   “所以可能时空它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我也不相信,五年前的我会这么嚣张无礼讨人厌。”   池杉冷笑一声,“你看看它一身的杂毛,看看它那个方脑袋和2D眼睛,你觉得我可能会变成这么丑陋的表情包吗?陆峪,这是奸细,这绝对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奸你个鬼的细!”   馒头团子愤怒地翻了个白眼,“要是没有我,你这辈子都不一定醒的过来早就被那个穿书女鬼一口吞了。不过今天看见你我也真是失望,没想到五年后的我,居然会变成一个如此虚荣浮夸又没脑子的小白眼儿狼。”   “你说谁白眼儿狼呢你个沙雕表情包!”   “你说谁表情包呢你个寄人篱下的废柴!”   “老子大你五岁呢你有没有礼貌!”   “我还是你五年前的前辈呢你凭什么那么嚣张?!”   ......   陆峪在旁边拎着手机看她们俩吵了很久。   直到女生气的脸通红才忍不住蹙蹙眉,伸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语气淡淡:“干嘛呢干嘛呢,说话还有没有点分寸了?”   馒头团子被他晃得四处滚动,脑袋屁股撞在玻璃罩上,浑身都疼。   她看着玻璃罩外两张凶巴巴的脸,真的气哭了。   ——过分。   ——真是太过分。   枉费她还那么努力地想要拯救五年后自己的肉身,没想到到头来,五年后的她就这么忘恩负义!   还有这个陆峪2号,根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峪1号就算是再刻薄再嚣张,都不会跟别人合起伙来欺负她。   她要回去。   她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脑内世界,我是在看youtube上一位英国DID患者的视频才想到的。   up主是一位漂亮的英国小姐姐,主人格叫Chloe,她有讲到自己的二十几个人格在脑内世界是怎么相处的,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搜搜看,B站上也有搬运视频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7章   馒头团子现在真是太委屈了。   从小到大, 它就没有被人这么奚落过。   还是这种,被人合起伙来奚落的。   枉费她还把陆峪2号当成是盟友呢。   现在看来, 他根本就是利用它来给池杉2号充电的!   可是、可是池杉2号也是她自己啊。   她要是真的撂挑子不干的话, 五年后她还是会被夺舍死掉, 怎么办?   ......烦死了。   她根本就不想穿越什么时空, 也一点都不想变成这个表情包。   上辈子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时空大神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每个人都是赤条条来到这世上,一人活一次, 是苦是甜都自己扛着,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吗?   为什么时空大神要给一些人再活一次的机会?   不公平。   根本一点都不公平。   馒头团子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意。   毕竟现在耳机线还插在插孔里, 它不想再被自己的眼泪淹死一次。   前方刚才还和它吵的正激烈的女生见它这副凄惨的模样,忽然住了嘴。   大概是心生歉意,她抿抿唇, 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是五年前的我?”   馒头团子蔫了吧唧地垂着脑袋:“我根本就不想做五年前的你。”   你麻烦死了。   又是被夺舍又和重生者结仇。   还和讨人厌的陆峪纠缠不清。   真想不到, 我好不容易解决了身世之谜独立出来打拼下一副大好局面,才过了几年,就被你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对你简直太失望了。   ——当然,这些话, 馒头团子没有说出来。   它已经失望透顶也心累至极完全不想吵架了。   它觉得自己现在迫切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远离这只手机, 然后回到五年前,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池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得上来, 我就相信你是五年前的我。”   馒头团子抬起头,眼睛里还含着一包泪,不情不愿地瞪着她。   但女生已经转过头去:“陆峪,如果我打字的话,它能看得见吗?”   陆峪点点头。   “那你把手机给我。”   “嗯?”   “我打算问她几个问题,它要是能回答的上来,我就勉强相信,她不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你直接问就行,它能听见。”   “那不行。”   池杉晃晃脑袋,十分认真,“我要问很私密的问题的呀,不能给别人听见。”   “我也不能听?”   “问题很私密的,很黄很害羞的那种!”   “......”   男人微挑眉,瞅了瞅她,毫无波澜的面上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半晌,就在池杉被他盯的有些瑟缩的时候,他终于把手机递给了她。   语气淡淡的,神情莫测的,:“好好问。”   池杉肃着一张小脸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放过一丝嫌疑的,现在这么严重的状况,绝对不能再让敌人渗入到我们的内部来。”   陆峪把手机放到她手里。   女生握着手机,仿佛握着什么绝世武器,神情肃穆地走到一旁,蹲下来,开始打字。   一边打字,她还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里时不时发出感叹:   “哦,对,行吧,那这题算你过关。”   “不过这题太简单了,猜也可能猜的出来,我再问你一个更**的。”   “咦?这个你居然也知道,看来你真的有可能是五年前的我哦?”   “好吧,那我再问你第三题......”   “池杉。”   女生搭在手机上的手指顿时僵住。   头顶上方罩下一大片阴影。   她抬起脑袋,就看见陆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面前,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上。   他勾勾唇:“我也挺好奇,第三题是什么呢?”   然而语气并没有丝毫波澜。   池杉一声也不敢吭。   ——不大不小的手机屏幕上,微信聊天界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百度搜索框。   搜索框上输入了一个十分有意义的问题:超级大□□近几年开奖号码   陆峪微微俯身,从她手上抽回了手机。   池杉还下意识紧了紧力道。   “松开。”   “我不。”   “池杉。”   女生顿时瘪了嘴:“这是我自己的表情包,不是你的!”   “手机是我的。”   男人毫不心软,“你要是有本事你就把表情包扣出来,我让你跟它自由自在地聊天,聊一辈子我也不管你。”   池杉还是抱着手机不肯还。   “池杉,我数三声。”   “你数一百声我也不会还你的!”   “1。”   “你离我远点儿!”   “2。”   “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就抱着它吸一会儿仙气也不行吗!”   “3......”   “还给你。”   池杉蹲在地上,委委屈屈地伸出手,把手机还给他。   眼神不舍的很,几乎就要流出泪来。   “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中了彩票,我就有钱还给池家了,把钱提前还给池家的话,我就不用进娱乐圈了,不进娱乐圈的话,我就不用整天呆在脑子里看耿晴晴整天追着那个秦泽朔跑,这样的话我就......”   陆峪干脆利落地把手机收了回去。   他划回到微信聊天界面——   馒头团子在屏幕上蹦了蹦,恨铁不成钢:“哇呀你是不是傻!你用你自己的手机查然后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啊!先斩后奏你看陆峪他能拿你怎么样!你何必骗他的手机打草惊蛇!五年过去你怎么智商不进反退呢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陆峪气笑了。   一个两个还挺有主意的啊。   被他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那厢,池杉看不见手机屏幕上的字,沮丧地站起身,质问道:“你怎么提前过来了呢?陆峪,你这分明就是对我没有信任!”   虽然她也确实不值得信任。   但擅自偷看她的搜索内容这种行为——本来就是不对的!   “池杉你知道吗。”   陆先生面无表情,“每次你要骗人的时候,声音就会特别响亮,生怕别人听不出你的理直气壮。”   池杉闷闷不乐地踢着脚。   ......   作弊提前预知彩票号码发大财的美梦当然是瞬间就被冷血的陆峪给戳破了。   他给出的理由是:“你要真想还钱,我到时候转给你。”   池杉:“我不要你的钱,我是一个自立的女人。”   表情包:“你怎么能说服你的一号给我转?反正我觉得他是不可能相信我的。”   陆峪蹙蹙眉:“我自有办法。”   池杉:“呵呵。”   表情包:“呵呵。”   陆峪懒得解释。   他心里明白的很,池杉这姑娘,用话根本就是说不通的。   唯有强权政治才管用。   所以。   五分钟后——   昏黑的小树林,只有月光透过枝叶洒下一点亮度。   一个漂亮的女生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还端端正正地捧着个手机。   只不过屏幕是背对着自己的。   同时闭着眼睛,表情肃穆,姿势跟拍武侠片似的。   陆峪拧着眉毛:“池杉你在干什么?”   “我在疗伤。”   疗你妈伤。   至于她怀里那个。   就更惬意了。   小馒头团子趴在聊天框上,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看前方平板上播放的电视剧。   这个场景真的很诡异。   小树林,凄清的月光,还有一个盘腿“运功”的长□□亮女人和灵活表情包。   从第三者的视角看去,跟拍鬼片似的。   说实话,陆峪一度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直到十几分钟过去,池杉睁开眼睛,惆怅地叹口气:“不行了,我不能再吸了。”   陆峪皱皱眉:“怎么了?”   “脑容量就那么大,装不下太多的灵魂体积。”   女生拧着眉毛,“我感觉,要是我再膨胀下去,这个脑袋它自己就直接爆炸掉了。”   “那怎么办?”   “我总觉得,这样从外界吸仙气,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池杉很烦躁,“我还是得从耿晴晴身上啃回来才行。”   这个穿书女鬼,当时刺进她脑袋时,她还在睡觉,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下子就被她一口吞了下去。   要不是她机灵,意识根本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她要是真想彻底夺回肉身的控制权,还是得把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灵魂力量给啃回来。   她借着馒头团子身上的“仙气”,暂时刺晕了耿晴晴。   但是要是动静闹得太大,反而会把她给刺激醒,得不偿失。   池杉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陆峪,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陆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神态的不对劲:“池杉,你要做什么?”   池杉没搭理他。   直接闭上眼睛。   在宽阔的意识海里,那团巨大的灵魂一动不动,“身躯”保持着有序的起伏,很明显是昏睡的状态。   小池杉咬咬牙,长大嘴巴,从它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吞吃入腹。   巨大的灵魂体猛然惊醒,而后发出尖利的鸣叫,往后抽了一尾巴。   池杉嗖地逃开。   不管是她,还是耿晴晴,都能感受到躯体脑神经传来的疼痛。   池杉明白。   耿晴晴现在绝对知道她还活着了。   她睁开眼睛,忍受着脑袋传来的剧痛和眩晕,对身前的男人扯出一个笑。   “陆朋友,我要先睡一会儿,你安分一点,别惹事哦。”   “池杉?”   陆峪紧紧蹙着眉,“池杉?”   池杉没回应他。   眼神出现了半分钟的失神,而后才慢慢恢复一点光彩。   男人攥紧拳头,捡起她手上的手机,塞进兜里,而后直接合上了平板。   “陆......陆总?”   陆峪弯弯唇,语调和缓:“你终于醒了。”   女生捂着脑袋,神态还有些虚弱,迟疑道:“我,刚才怎么了?”   男人顿了顿:“你刚才说了很多胡话。”   “胡话?”   “你说让我救救你,又说有人要害你,说你很害怕,然后就晕过去了。”   “池杉,你到底怎么了,谁要害你?你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耿晴晴垂下眼眸:“没有。”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就是最近剧本看多了,又熬了几天夜有些累,一时慌神可能没出戏,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   陆峪直起身,语气很温柔,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走吧,我送你回片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8章   池杉醒过来的时候, 天色还是昏暗的。   她躺在地上, 身上裹着一条毛巾毯,脑袋下面还搭着一个枕头。   而前方传来隐隐的光亮。   她抬起头, 就看见床上坐着的男人。   背靠着墙,姿态懒散, 膝上还摆着一台笔记本, 手指翻飞地打着字。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 他朝这边看过来,挑了挑眉:“哟, 醒了?”   池杉假装羞愧:“你怎么不叫醒我?”   陆峪勾了勾唇:“我也不缺这么一块地。”   而且枕头和毛巾毯都是酒店的,脏了反正不用自己洗。   给她盖盖也无妨。   ——后边儿未尽的半句话,池杉自己在心里帮他补充了。   她怅然地叹了口气, 说:“陆峪, 我刚才做梦梦见你了。”   男人搭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   “你梦见我什么了?”   池杉回忆了一下:“我梦见你对我爱意深沉, 却又被一只妖怪纠缠,你为了救我, 不惜和她虚与委蛇,个中心酸,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泪流。”   陆峪抬起眼眸:“是吗。”   他笑了笑, 温柔地安慰道:“放心吧,梦都是相反的,你很不必因为这种虚妄的事情哭。”   池杉难得没有跟他杠。   反而耷拉着脑袋,沮丧道:“要真是相反的就好了。”   陆总终于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了。   他在想,究竟是梦到了多可怕的事情, 才能让胆子大破天的池杉表现出这副模样。   难道劫持她的那个妖怪是一只蟑螂精?   陆峪多问了几句,池杉却并不肯多说。   反而抱着牛奶站起来,问:“你饿吗陆峪?我去煮夜宵了陆峪,你要吃吗陆峪?”   “我知道我名字好听,你不用一直重复。”   池杉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表情包变习惯了。   虽然现在恢复成了人身,但有时候的神态动作,情不自禁就会变得有些动漫化。   陆峪思考了一会儿:“你去哪儿煮夜宵?”   这家酒店根本就没有叫餐服务。   更何况大半夜的,厨房也不知道开放不开放。   假如说这个点去外面——哪怕陆峪心肠再冷硬,也不可能允许一个小姑娘在这个点儿去街上闲逛。   池杉摆摆手:“你是不是傻,工作室那边有厨房有冰箱,我这几天,出去买饭的时候,也买了一点菜回来,足够我们两个人吃了。”   工作室,也是尹寻菱在酒店订的房间。   是一间套间,平时池杉他们就在那里工作开会,因为有配置厨房,还放了冰箱,所以池杉买回来的很多东西,就往那里搬。   陆峪揉揉眉心:“你还出去买了菜?”   “是啊,附近就有一个菜市场嘛。”   “那你......”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就一句话,吃还是不吃?”   “......吃吧。”   “行,那你工作你的,我先去出去煮夜宵了,你不吃辣对吧?OK。”   池姑娘雷厉风行地出去了。   陆峪看着她信心满满的背影,稀奇地扬了扬眉。   他都是不知道,池杉还会做饭。   他以为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每天也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别说做饭了,能用锅煮碗泡面都算“下厨”。   ——二十分钟后,池杉小姑娘端着两碗泡面进来了。   和水泡式方便面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给两碗面都加了一个温泉蛋和几片青菜。   看上去勉强算是正经煮过的。   池小姑娘热情地招呼他:“快吃吧,我亲身体验过了,日本那么多方便面,就这种不加辣是最好吃的。”   陆峪接过筷子,在碗里搅了搅。   然后他就发现,池杉不止给他敲了一个蛋。   满满一碗面下,还藏着两个水煮蛋。   男人挑挑眉:“这么大方?”   女生笑眯眯地点头:“是呀,我怕你饿嘛,特地给你多加了两个蛋呢。”   其实不是。   只是她煮温泉蛋的时候,第一次失败了,又觉得扔掉很浪费。   所以干脆全部塞给了陆峪。   刚好做个顺水人情。   陆峪挑着面条,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这应该不是煮失败的瑕疵品吧?”   “当然......不是了。”   男人眯了眯眼,眼睛里流露出意味深长的情绪。   池杉垂下眼眸:“吃饭,吃饭。”   平心而论,池杉煮的泡面还是挺好吃的。   她调料放的不多,面条软硬适中,就连煮失败的那两个水煮蛋,也非常符合陆峪的口味。   他难得评价了一句:“这面条还可以。”   “是吧,而且价格也不贵呢。”   池杉兴致勃勃地归化,“我打算明天去买一箱,带回国内吃。”   她扬起一张笑脸,讨好地说:“就放在公司里,陆总你要是饿,我也给你煮。”   陆峪咬了一口最后那个温泉蛋,眉眼不动。   这小姑娘今天晚上的态度好的过分,陆峪敢保证,她脑袋里头绝对装着事。   果然,下一秒,池杉就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唔,那个,陆总哦,我看你来的时候,行李好像不是很多欸。”   “嗯。”   “然后我听说,你回国的机票,订的是头等舱呢。”   “嗯。”   “那你,应该还剩下不少行李额哦?”   陆峪抬起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让我帮你托运行李?”   女生点头如捣蒜。   她这几天,接了很多代购的单子。   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行李重量怕是不够。   如果陆峪能借她20kg的话,那真的不知道要多赚多少钱。   “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慢条斯理,“我甚至还可以给你多订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池杉的眼睛嗖地就亮了。   “不过是去澳门。”   她愣了愣:“去澳门干什么?”   “谈生意。”   “那为什么还要我去?”   池杉没搞明白,“我又不能给你谈生意?”   陆峪蹙蹙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半天才吝啬地冒出几个字:“需要一个女朋友。”   OJBK。   她懂了。   池姑娘幽幽地叹了口气:“陆总,你在全国各地究竟是有多少红颜知己?”   陆总没回答。   专心吃面。   池姑娘又幽幽叹了口气:“这份职业实在是太危险了。”   大概是因为理亏。   陆总还是没回答。   继续吃面。   池杉收拾好自己的碗筷,站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陆峪看了眼她手里的面碗。   其实就吃了几口,剩下一大半,看上去跟新煮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你这就不吃了?”   “晚上吃多了要胖的。”   池姑娘神情困倦,“我先回去补个眠,明天再来找你说话。”   “你是树懒转世吗池杉?”   陆总拧着眉毛,“你一天究竟要睡多少觉?”   池杉转过头,冲他龇牙咧嘴地哼了一声。   然后潇洒地关上房门。   她承认,陆峪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   之前天天开会开一整天,合同签完之后,写程序又写到大半夜,池杉虽然不待见他,但是这家伙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程度,还是没得黑的。   短短五年就能把山谷发展成那样的程度,不得不在心底抱拳叹一声服气。   但是,池杉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冤枉的很。   刚刚那几个小时,她根本就没在认真睡觉。   灵魂穿越时空跑到五年后的一只表情包身上,精神一直处于极度活跃的状态,短短几个小时,简直比熬两个通宵还累。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打起精神来给他煮一碗面,池杉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洗碗收拾完后,她回到自己房间。   刚爬上床,手机就叮咚响了一下。   是陆峪发过来的微信。   陆峪:[图片]   图片是一张飞机票的航班信息。   后天下午3点,从东京飞往澳门,头等舱。   池杉:好的   池杉:谢谢老板   陆峪:明天好好休息   陆峪:这次去澳门,送你一个惊喜大礼包   池杉:是什么?   对方没有马上回。   过了半分钟,才姗姗来迟地发过来一个周润发叼烟的动图。   池杉:??   池杉:你是要去澳门赌博吗?   陆峪:你不是想赚钱么   陆峪:勉强可以带你一个   池杉都无语了。   池杉:得了吧   池杉:黄赌毒碰不得,你小心倾家荡产哦   池杉:反正我是不会玩的   陆峪:随便你啊   陆峪:到时候别眼红哭就行   池杉:那万一你输了怎么办?   陆峪:不会有这种万一   池杉:呵呵   池杉: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大话?   池杉:看过几部电影你以为你就能变成赌神了吗陆峪?   陆峪:呵呵   隔了半分钟。   陆峪: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池杉按黑手机。   懒得再跟这个自信心爆棚的狗逼瞎扯。   她现在觉得吧,人真是一种容易膨胀的生物。   比如陆峪,签了一个大合同居然就觉得自己能百战百胜靠赌博赚钱了?   瞎做梦呢吧。   池父以前有个生意伙伴,就是因为赌博亏掉了大半身家。   最后越陷越深,到现在都还负债累累,一家人活的异常辛苦。   这种来钱太快全靠运气的事情,池杉根本就不相信。   她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管他呢。   反正是陆峪赌又不是她赌。   只要陆峪给她出了机票和住宿的钱,她懒得管他输了多少。   倾家荡产也和她没有关系。   .......   半小时后。   陆峪被微信频繁的叮咚叮咚声给闹醒。   他蹙蹙眉,捡起来。   池杉:[转发链接]   池杉:[转发链接]   池杉:[转发链接]   ......   转发了无数链接。   标题分别有:   “三十岁男子深陷赌博,输掉千万身家,吊死在路边树上”   “富二代沉迷赌博输几百万元,败光积蓄后仍想靠赌博回本。”   “男子沉迷赌博,被多人设局一夜输掉八十万跳楼自杀身亡。”   “为什么不要去澳门赌博,看完你就明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9章   池杉在东京很是过了两天快活的日子。   除了她之外, 其他的人都在忙收尾工作, 那些收尾工作专业性要求高还涉及到公司高级资料,像池杉这种“新入职单纯只是过来陪男朋友的小助理”, 当然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参与。   所以这两天,池杉一直在忙碌地购物中。   她接了很多代购的单子。   而且由于下单者都是本校的学生, 代购商品的方向基本都是“平价、多类、多量”, 买起来真的是很麻烦。   说实话, 逛街和购物,本质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区别。   逛街能够给人带来愉悦感, 而根据清单采购商品,对于池杉来说,就是一间很痛苦的事情了。   好在她此刻, 内心尚还充满了对赚钱无尽的热情和**, 只要想到多买一张面膜就能多抽取一份代购费, 再大的苦再大的累,都变成了通往金库路上的小石子——不值得一提。   更何况这两天, 陆峪先生简直难得的好伺候。   她什么时候带饭回来,什么时候就是他的饭点, 完全不责怪早了或者是晚了。   而且她带回来什么他就吃什么, 一点质疑和抱怨都没有。   昨天晚上,她不小心拿错了餐盒,把自己的蔬菜沙拉放到了他的房间里,等到她意识到这件事匆匆抱着鳗鱼饭去找他时,就看见桌子上的蔬菜沙拉已经吃了一半。   男人站在门口, 目光里透出几分困倦和疑惑:“找老子什么事?”   “......没事。”   池杉忽然觉得,要是陆峪能够一直维持着这两天的状态的话,他就会成为自己心目中的天使老板。   ——当然不可能。   出发去机场的一小时前,这位大哥敲开了她房间的门,喊她帮他煮一碗方便面。   池杉揉着酸痛的肩膀和迷蒙的眼睛,找出几张外卖单给他,让他自己点个外卖。   陆总颐指气使地拒绝了,声明自己就要吃那天晚上的方便面。   还要加两个温泉蛋。   池杉拧着眉毛:“现在离午饭才过去多久,你吃这么多不怕撑死吗?别吃了吧我的老板。”   “等会儿就要上飞机了。”   “所以呢?”   男人垂下眼眸,长睫毛的阴影盖住眼下的青黑,显得有些低落:“我不想吃飞机餐。”   “飞机餐太难吃了。”   “......”   池杉叹口气,认命地去给他煮泡面。   果然,煮鸡蛋的时候又多出来两个失败品,最后直接往他碗里加了四个蛋。   陆峪拨着碗里的面条:“池杉,你是想利用高胆固醇毒死我?”   池杉:“爱吃不吃!”   ......陆总最终还是面不改色地把“毒药”咽了下去。   .   ——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让池杉很高兴。   他们本来订的是直接飞往澳门的航班,但因为公司出了点事,陆峪必须要回公司一趟,所以机票临时又改了签。   改成了回京城的票,在京城待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晚上再从京城出发飞往澳门。   也就是说,池杉可以趁着这个时间,把东西放回宿舍安顿好,而不用拎着几大箱东西在旅途中奔波劳顿。   实在是太棒了!   这个好消息让池杉浑身都洋溢着快乐。   她甚至还专门为自己化了一个欧美风全妆,艳光四射地把一个行李箱并一个大布袋搬到了陆峪的房间。   “陆总,我来借你的行李额了!”   “......谁给你的这么大个箱子?”   “跟晁榆借的,他东西不多,箱子太大,提着太麻烦,我就把自己的手提箱暂时跟他换着用。”   陆峪挑挑眉:“你跟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没有啊。是他自己过来找我的,我看他那么迫切地、热情地想要帮忙,也不好意思不接受嘛。”   其实一开始晁榆过来找她的时候,池杉自己也吃惊的很。   但是一看他热情中带着点讨好和迫切的态度,死命要把那个大箱子往她手里塞,她就忽然明白了什么。   ——根本就不是东西不多箱子太大提着太麻烦。   而是借着这个理由过来赔罪的而已。   如果池杉只是公司的普通员工,哪怕跟她打起来也不会有事。   但她居然是陆峪的女朋友,那这个事情就完全变了个样儿,晁榆心惊胆战地思考了两天,最终还是放下身段好好地去服了个软。   他完全不想失去在山谷的这份工作。   山谷目前规模不算太大,但正是因为规模不大,他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才可以经手负责那么多大项目。   这在大公司,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况且,虽然目前山谷跟那些大型公司还没法比,可发展潜力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陆峪向来不会亏待下属,薪酬待遇也异常丰厚。   只要一直在山谷干下去,他就是初代元老,上市后必定能分到股权。   傻子才能舍得这么好的发展机会。   好在陆总那女朋友,虽然人是高傲了一点,倒也不斤斤计较。   很痛快地就接受了他的示好,还拿了几袋面条给他。   就一个行李箱嘛,还不是名牌,几百块钱的事,随手再买一个就是了。   晁榆送箱子送的心满意足。   背后的大功臣陆总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嗤笑一声:“狐假虎威。”   池杉冲他翻了个白眼,亮闪闪的珠光眼影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大的功劳,晁榆这事儿翻篇了,尹寻菱还没有呢,她可比晁榆麻烦多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你那个远在澳门的红颜知己,你知道我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上一下子多了多少个敌人吗?我要是有天被投毒囚禁割脖子,肯定就是你害的。”   “哦。”   陆峪对着镜子,漫不经心地刮着胡渣,“那我要怎么补偿你呢?”   池杉伸出一只巴掌:“给钱。”   陆峪大款很爽快,直接把钱包丢给了他。   然而池杉在钱包里翻来翻去,最终只找到几个日元钢镚。   纸币全是人民币,加起来还只有一百三十二块。   她把钱包丢到一边,再次把巴掌伸到他面前:“给我一万。”   男人终于瞥了她一眼:“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去打车。”   池杉大爷似的伸着手要钱,语气能有多拽就有多拽,“谁让你吃面吃了那么久,现在还磨磨唧唧地刮胡子,坐地铁肯定来不及,只能打车了。”   “行吧。”   陆总从兜里掏出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要现金!”   池杉真的要被他的愚笨给气死了,“要日元现金!你以为东京哪辆出租车会给你扫码转账吗?”   “老子没现金。”   陆峪拧着眉毛,“我之前不是让尹寻菱给你了日元吗?怎么,她没给你?”   “......哦,这个啊。”女生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她给了呢。”   “那钱呢?”   “.......”   说到这个,池杉就有点心虚。   他们到日本的第一天,尹寻菱就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全是日元。   正常情况下,公司当然不会那么贴心地给出差的员工准备那么多外汇,但是考虑到池杉还是陆峪的助理,需要负责他的衣食住行,而陆峪又是个非常挑剔的人,所以尹寻菱直接给她准备了好大一笔出差资金。   当然了,这些钱都是要记账的。   多退少补。   一开始,池杉完全就没有“挪用公款”的念头。   但是没想到,陆峪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养活。   都到最后两天了,她手里还剩下不少钱,池杉瞅了瞅记事本上老长老长的代购单子,又瞅了瞅自己钱包里所剩无几的几张日元,打算先借用一部分“公款”,到时候有空了再去银行换钱,或者回公司后,直接返还人民币。   所以她花着花着,最后兜里连一万日元都拿不出来了。   陆峪看着她那心虚的表情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挑眉,语气极其嚣张:“哎呦,花完了啊?”   “不过怎么会花完了呢?”   男人眨着眼,漆黑的眸里全是笑意,“据我所知,那笔钱应该够你买一年的鳗鱼饭了。池杉,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池杉就是承认自己被骗了也不敢说自己是胆大妄为地挪用公款了。   但是承认自己被骗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有点蠢?   她垂着脑袋:“我弄丢了。”   “怎么弄丢的?”   “就是......那么弄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   她极其灵活地转着眼珠子,“不过我之前问过南宫问天了,他说回公司后,可以直接用人民币跟财务交账的。”   女生抬起帽带,面容肃穆,正义凛然:“你放心,我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贪墨公司一分钱!”   陆峪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他说:“长这么大一个人,出去买个饭,还能把钱弄丢,你怎么不干脆把自己给丢了?池杉,你真是笨的让我发愁。”   池杉一声不吭。   低着头,背着手,委曲求全地让他数落。   她太明白陆峪这个狗逼的鸡贼程度了。   他绝对一开始就猜到她把这笔钱花到了哪里去。   但他偏偏不揭穿,拐弯抹角地用莫须有的名头来挖苦她,奚落她。   她还不能反驳。   因为一旦反驳,不就想到于自己承认了自己私吞公款?   ——苍天可鉴,她打心底里没想过要吞墨公司半分钱。   她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而已。   好吧,“挪用公款”这个罪名,也并没有比私吞好听到哪里去。   还是一样会被陆峪挖苦和奚落。   “是欸是欸,我太笨了,笨的让您发愁,我现在就去将功折罪,跟同事借点日元来打车,可以不?”   陆峪奚落完了,心情很好。   大手一挥:“去吧。”   .....   池杉顺利地借来了几万日元。   虽然在她借钱的时候,尹寻菱一直狐疑地打量她:“池杉,我之前不是给了你挺多日元的吗,你都花完了?”   池杉面不红心不跳地拿陆峪当借口:“是啊,陆峪让我帮他订了好多个电饭煲,钱一下子就花完了。”   “那电饭煲呢?”   “陆峪说托运带回去太麻烦了,让我寄回去,所以钱一下子就花完了。”   后来陆峪走出来,南宫问天冲他打了个招呼,新奇道:“老大,听说你买了好多个电饭煲,日本的电饭煲真的那么好用?我以为都是新闻炒出来的呢。”   陆峪收拾领结的动作顿住,微一挑眉,看向一旁的池杉。   女生冲他用力眨眼。   见他毫无反应,池杉耷拉下表情,痛苦至极地用唇语跟他表白:爸爸再爱我一次。   陆总叹口气:“是啊,挺好用的。”   “爸爸谢谢你。”   ......   陆峪就这样,背着“电饭煲小王子”的恶名,带女儿上了回国的飞机。   至于其他人,由于后期的协调工作,还要在东京多待一周。   陆总行程忙得很,一下飞机后,连拾掇整理的时间也没有,就忙着要回公司处理事情。   不过因为顺路,他还是把池杉送到了学校宿舍门口。   现在是放暑假期间,学校里没什么人。   只不过有时候冤家的路就是那么窄,池杉刚从车上下来,脚都还没站稳,迎面就对上了倪璇的脸。   倪璇和池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但由于池杉早上一年学,所以比她大了一届。   A大的宿舍都是每一届自己随机抽签,外院这两届抽的楼号差了九万八千里,并不住在一个园区里。   一个在西区一个在东区,隔得老远,平时最多就能在学院里碰到那么几次。   ——哪料到现在,就连放了暑假,也能在空无一人的宿舍楼前迎面撞上。   果然,缘分这种东西,真是每天都奇妙的让人想吐糟。   就在池杉迟疑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时,陆峪已经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拎了出来,懒洋洋地冲她喊:“我帮你搬还是你自己搬?”   池杉的宿舍在四楼。   这么多的行李,自己搬怕是会死。   池杉:“......416谢谢。”   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宿舍,也不知道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对方居然真的就放他进去了。   池杉就转回头,跟倪璇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她觉得,她们俩之间这么复杂又深刻的关系,自己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但对方只是看着她,没回应。   直到把池杉看的莫名其妙,她才收回视线,神情复杂又冷漠,而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径直走了。   池杉:???   刚好这时,手机响了。   “喂。”   “你站那儿发芽呢,钥匙。”   “你把行李箱放门口就行。”   “不行。”   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几分命令式的强硬,“我得进去。”   “你进去干嘛?”   陆峪站在楼道的窗户后面,垂眸望着楼底下的少女,语调漫不经心的,“我需要点现金,刚好你也是时候还钱了。   “我顺便喝口热茶。”   “对了,你帮忙把车里的电脑带一下上来。我顺便改段代码。”   “......”   改你妈的代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0章   池杉被陆峪用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喊上了楼。   她刷卡进门时, 倪璇刚好转回头来看了她一眼, 眼里的情绪很复杂,说不出是恨还是怨, 又或者还有点怜悯和惆怅。   回池家后的生活,其实并不如倪璇想象的那样舒心。   上辈子, 她被池家人认回去后, 毕竟已经独立, 所以并没有像这辈子一样,住在池家的宅子里头, 天天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打交道。   而这辈子不过住了两个月,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搬出那栋豪宅。   池家的生活实在是太压抑了。   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最初的蜜月期过去之后, 母亲对她竟越发的挑剔起来。   衣服风格太随便要管束, 走路仪态太轻快要念叨, 甚至连早上晚起了半个小时,都要说她“过于放纵自己”。   在倪璇离开池家的前一天, 她甚至还专门联系了礼仪老师过来,说是要好好教教她坐卧起立的仪态。   更别说进娱乐圈这件事了。   不仅仅是母亲, 就连父亲也对此大发雷霆, 说池家绝对不会要一个“戏子”。   倪璇已经快没有耐性了。   说到底,池家往上数几代,也就是普通平凡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她不是池杉。   池家虽然生了她,却没有养过她, 她没必要对亲生父母言听计从。   所以大吵了一架之后,她直接搬回了学校住。   当年养母患病,知道自己不可能活太久,所以并没有花费很多钱在治疗上。   去世之后,也留给了她一笔钱。   再说她重活一次,尽管对其他方面不了解,每天逛微博,哪些剧会火总还是知道的。   上辈子,他们学校一个音乐系的学姐,就是因为机缘巧合,出演了《后妃》里的一个配角。   而后电视剧大爆,她也顺利进入了娱乐圈,名利双收赚了不少钱。   她死的时候,对方已经嫁入了豪门,而且丈夫和陆峪关系还挺好。   完全就是鲤鱼跃龙门,靠自己成功地挤进上流社会。   要是自己也能拼到那种程度,何至于还要看池家的脸色。   倪璇自认相貌不差,大学还是戏剧社的骨干,她借鉴了跟那个学姐同样的道路,最后果然成功被导演看中,出演了这部目前并不被看好的电视剧。   至于那位学姐。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要是做每个改变之前,都想着是不是会侵占原本属于别人的利益,那她的重生,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过倪璇也不是真的没良心,签了影视公司后,还是给那位学姐介绍了新的资源。   能不能走到上辈子一样的地步,就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   倪璇走到接她汽车前,发现原本紧闭着的车窗已经被降了下来。   经纪人正把头探出车窗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走过来的方向,问:“那个女生你认识?”   “......算认识吧。怎么了?”   经纪人笑了笑:“底子挺好的,很上镜。”   倪璇微微一愣。   下一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下意识冒出一句话:“她不可能进娱乐圈。”   “怎么说?”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可能吞回去。   倪璇定了定神:“她家里不可能会同意,她自己也......不是很看得上这份职业。”   这么一说,经纪人就懂了。   应该是家庭挺优渥的富二代,还是那种极其看不上娱乐圈的富二代。   不过也是,光看那辆车,就不是普通人能开得起的。   他遗憾地摇摇头:“走吧,我们先去片场。”   .......   池杉并不知道自己与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擦肩而过。   她现在还在百无聊赖地应付陆峪。   “喏,咖啡,喝完了快点走,我还要收拾东西呢。”   “你收拾你的。”   陆大爷懒洋洋地坐在池杉的小桌子前看电脑,态度自然的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房子。   说实话,陆峪没怎么住过校。   就算高中出国时,也是在外面租的房子。   这么狭窄东西又堆的满满的小空间,对于他来说,简直连呼吸都觉得堵塞。   但是既然做出了一副要“留下来歇会儿”的姿态,就不能轻易改变主意。   不然他这个上司的威严,还有没有了?   池杉看见他眼底的打量和嫌弃,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不管不顾地就打开行李箱收拾起代购的行李。   她行程可忙的很,完全没有空跟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少爷纠缠。   陆峪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她的冷漠态度。   甚至他一开始根本就不是真的就想进屋。   什么热茶还钱和写代码——通通都是拙劣的借口。   他只是提行李提到一半,忽然看见池杉一个人站在楼底下,怔怔地望着倪璇远去的背影,那小脸蛋模样瘦胳膊腿的,竟然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而她甚至无法向别人述说这种可怜。   作为一名冒牌的千金大小姐。   她做什么都是错。   舍不得养父母是忘生恩,贪富贵。   像如今这样果决地离开池家,又显得冷心冷肺。   在面对倪璇的时候,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但因为这桩阴差阳错的身世之谜,免不了就会生出几分气短。   作为一名体贴下属的上司,陆总自然不能看着池助理这么顾影自怜,暗自惆怅。   于是他把她硬生生给喊了上来,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又宽慰了她几句。   具体类似于:   “你人去国外出差那么多天,就把吹风机一直插在插座上?安全意识有没有?”   “墙上贴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这男的怎么长的娘兮兮的?可真丑。”   “池杉,那是逃生窗,你拉根晾衣绳在那还用衣服盖得严严实实的,要是宿舍失火爆炸了,你想过没有自己要往哪儿逃?”   ——果不其然,听了他的安慰,池姑娘一丝沮丧都没有了。   鼓着脸,瞪着眼睛,手里的面膜甩的哗哗响,一看就特别又精气神。   陆总心满意足地下了楼。   虽然他本来是说要在池杉寝室里写会儿代码,但毕竟外人进女生宿舍,都是要登记的,“探望”时间过长,阿姨自己就会上次赶人。   再加上他其实还有挺重要的工作要完成,不然也不会着急忙慌地从国外赶回来。   所以没聊几句,陆总就起身告辞了。   池杉对此喜大普奔。   自从陆峪进屋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明天下午三点,我过来接你,也不用怎么收拾行李,到了那边直接现买就行。”   池姑娘对此表示明白。   既然陆总有钱,她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份好意,随随便便拾掇了一个小箱子,就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代购清单来。   因为代购的顾客基本都是本校的学生,所以大部分都可以直接人肉运输。   她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分类整理好每个人要的东西,当天晚上就一直站在宿舍门口,等着人过来拿。   不过池杉在A大本部还挺有名的。   因为她长的漂亮,又主持过那么几场活动,因为一些“某某某追她追了几周,送的玫瑰花被她直接扔进垃圾池”这样的绯闻流言,不少人都认识她。   当然,大部分都是对方认识她,而她并不认识对方的状态。   倒是偶尔有和她比较熟的同院学生,开玩笑地问大富婆怎么忽然开始做代购生意了,池姑娘才肃着一张脸装深沉:“我要创业,家里不给钱,于是我觉得自己赚初始资金。”   对方就点点头,话语里全是赞同:“创业好,你反正没有后顾之忧,就算失败了家里也养得起你,大胆放手去做吧!苟富贵啊苟富贵。”   池杉:感谢你的信任,我其实到处都充满了后顾之忧,打死我也不可能去创业的。   虽然应付起人来比较麻烦,但是总的来说,池杉的代购事业还是进行的很成功。   最起码机票住宿都不用她自己付钱,陆峪还借给了她不少行李额,所以算一算,也能赚不少钱。   只不过第二天下午,她收拾好行李出校门,顺便顺路去把一盒面膜给隔壁宿舍的一个顾客时,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摩擦。   不是顾客和商家之间的商业摩擦。   而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感情摩擦。   “某某某追了池杉好几个月,而池杉最后却把对方送的玫瑰挥手扔进垃圾池里。”   ——这种绯闻,当然也不全是胡编乱造出来的。   当时有个同级的校友,确实遭受过这样残忍的拒绝。   而更可怕的是,这位校友的前女友,曾经是和池杉同台主持过的文院之花,被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男生移情别恋看上了池杉。   那位校友吧,说实话还是有点资本,以为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泡到一个院的院花,当然也能泡到另一个院的院花。   结果最后成为了流言里的笑柄。   但奇怪的是,这位追求失败还被羞辱了一顿的男生就此远遁,迎面碰上池杉都要折道避开。   但他的前女友却意外地恨上了池杉。   此刻,“前女友”正站在宿舍楼的门口,一身白裙文艺又清纯,阴阳怪气:“哟,池杉你怎么都开始做起代购生意啦?你以前不是买瓶矿泉水都要买珠峰冰川,怎么现在就开始赚这种蝇头小利了?”   她旁边的闺蜜跟着冷嘲热讽:“她爸爸最近的生意好像出现麻烦了呢,赔了几百万,听说最近贷款都不太顺利,难怪需要女儿出来赚家用了。”   说完,她又笑了一下,“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祁路跟小瑜前段时间复合了,他们俩现在好的不得了。   “所以说人还是长了眼睛的,不过池杉,你就是再不甘心,也没有必要四川传那种毫无根据的流言,你觉得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你自己的身价,真的会显得自己高级很多吗?不,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只会觉得你人品有问题。”   “还有,你当时使手段拆散祁路和小瑜,现在他们复合了,都很珍惜这段感情,你最好不要再回来搞破坏。男人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一张脸就了不起了。看看你们家公司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了,对于那些人品有问题的人,上天迟早会给报应!”   ......   池杉拧了拧眉。   然后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着地砖,敲出清脆的声响。   ——整个反应呈现出一种极其令人生气的蔑视和不耐烦。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好心劝你你听不进去,还想着要回来纠缠祁路是不是?我告诉你,祁路他不是傻大款......”   女生已经走到不远处,敲了敲旁边的车窗。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池杉大爷似的瞅着他:“我要放行李。”   而后车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走下来,帮她把行李搬进后备箱。   男人虽然穿了正装,但因为天气热,并没有搭外套,白衬衫解开两个扣子,身材挺拔,一双大长腿迈的跟拍电视剧似的。   池杉挽住他的胳膊,朝不远处挑了挑眉,语气高傲又轻蔑:“有脸就是了不起呢。”   ......   对方被她气的表情失控。   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池杉维持着轻蔑的表情,压低声音:“陆峪,给我开车门。”   陆峪:“你在搞什么玩意儿?”   “爸爸再爱我一次。”   ......   陆总沉吟片刻,很绅士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池杉的眼里出现可视的抗拒和嫌弃:“副驾驶是车祸死亡率.......”   “副驾驶,或者副驾驶,你选一个。”男人面色平静,“反正要死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1章   池杉最后迫不得已还是被陆峪逼上了副驾驶。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 在后座空空的情况下, 坐在了一辆车的副驾驶上。   虽然这辆车昂贵无比,旁边还有个高富帅。   她觉得自己活的真的很没意义。   “想不到今天, 我居然还要靠一个男人来撑场面。”   女生蔫蔫地把脑袋搁在窗沿上,神情哀怨,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虎落平阳被犬欺。”   被称为“一个男人”的陆总瞥了她一眼:“我看你是狐假虎威。”   池杉拧着小眉毛:“不过好在, 跟你演这场戏也不全是吃亏,最起码能气气那些沙雕男人背后的丑女孩。”   “是哦, 你的满足度还真的是比草履虫高了不少。”   “陆峪你又阴阳怪气的说个什么玩意儿?”   “上一个跟我传绯闻的人,借着我的名头谈了笔上亿的生意。你呢,也就能气气些傻雕男人背后的丑女孩, 你说你是不是草履虫?”   “陆峪, 我没有狠得罪过你吧?”   池杉气的都想揍他, 但是现在在开车,又只能生生忍住, 冲他龇牙咧嘴,“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唱反调?”   陆峪握着方向盘, 嗤笑一声, “我什么时候?”   “你现在不就是。”   “哦,我身为你爸爸,现在连质疑一下的资格都没有了是不是?”   “你可拉倒吧。我给你几分薄面,你倒还真敢自称爸爸。”   “呵。”   陆峪懒得搭理这个见风使舵过河拆桥的妹娃。   但是妹娃并不肯就此罢休。   她转过头来,虎视眈眈, “等下,差点被你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究竟是为什么老是要跟我作对?”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跟你作对了?”   “你还不跟我作对吗?你让我坐副驾驶欸!我都跟你说了,副驾驶是死亡率最高......”   “死亡率最高不是挺好的。”   男人看了一眼路况,微微偏头面向她,唇角勾出一个迷人的弧度,“要是真出车祸,老子还能让你独活?”   ——真是太鸡儿恶毒了。   池杉看着这男人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态度,顿时觉得很刺眼。   “你想跟我同生共死?陆峪,真没想到你对我的感情那么深。”   她叹了口气:“那难怪你老是要跟我唱反调呢。据说那种心智还没发育成熟的小男生,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引起女孩子对他的注意......”   在池杉的预想中,陆峪听完这段讽刺,一定会很生气。   他越生气越不高兴,她就越开心。   然而没想到,男人只是懒洋洋瞥了她一眼。   语气十分淡定:“啊,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呢,多亏了你告诉我。以后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急,反正我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而已。”   池杉被他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抱着包坐在副驾驶上生闷气。   说实话,陆峪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智商高一点,赚钱的本事强一点,究竟还有什么优点?   为什么那么多女人被他这副虚假的皮囊所迷惑,根本就看不见他内心的恶毒和丑陋?   最关键是。   为什么她居然还要主动去勾引这么一个内心丑陋的男人?!   ......哦,对哦。   池杉陡然惊悚。   ——她现在好像是要勾引陆峪来着。   她怎么忽然就跟他吵起来了?   ……看吧,这个人都已经过分到让她忘记了勾引的初衷,而忍不住想要去嘲讽他,可见他究竟是有多恶劣。   .   池杉虽然被陆峪生生气了一场。   但是上飞机后,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一开始定下的,那个勾引陆峪的计划,是不是从根本上就不对?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觉得那些策略有问题。   她纯粹是觉得陆峪有问题。   所以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办法去对付他。   她思考了很久,只不过很可惜,还没等池杉思考出一个什么结果。   飞机就落地了。   拿行李的时候,池姑娘瞅了瞅陆总空无一物的两只手,忍不住靠近他,把行李箱递过去,热情又谄媚地问:“陆峪,你要帮我拿行李吗?”   “......”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用讨好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陆峪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过了她那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   女生弯弯眉,露出一个甜蜜蜜的微笑。   然后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两个容貌都有点过于出众,属于那种乍一看就惊艳,而后越看越惊艳的万众瞩目型。   一路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停留在这对情侣身上停留。   陆峪挑挑眉,瞥了眼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语气清淡:“池杉,你又在给我搞什么鬼?”   女生眼角微扬,红唇妩媚:“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么,总要有点谈恋爱的样子吧。”   ——池杉刚才终于想明白了。   世上有句真理名言:要想骗别人,首先就得骗过自己。   下飞机后的一路上,池杉已经给自己催眠了无数遍:   陆峪很帅,陆峪很man,陆峪迷人的要死,她迷陆峪迷的要死,她一定要把他撩到手。   并且决定以后每天起床第一句,都要这样给自己打个气。   只要她能把自己都给骗过了,她从此就不会对勾引陆峪这件事产生一种敷衍了事的态度。   说不定陆峪还能被自己的痴情所感动呢。   池姑娘戴上墨镜,妖艳地依偎男人的臂弯中,叹息道:“陆峪,你说我对你可真是痴情哦?”   陆总再次挑挑眉,望了望自己手里硬被她塞过来的行李箱。   痴情?   ——痴你妈情。   .......   痴情不痴情暂且另说。   但让人吃惊的是,这趟被池杉防备了一个晚上的澳门之行,简直出乎意料的顺利。   也出乎意料的奢华。   大概因为这是陆峪的私人行程,这个富豪大款简直在不遗余力地往外撒钱。   衣食住行都是池杉人生里的最高配。   衣——下飞机前,陆总给了她一张副卡。   让她务必扮演好一个“高贵冷艳特会花钱且品味超好的千金大小姐”女友身份。   怎么样才叫特会花钱且品味超好?   当然是逛商场。   买贵的。   往死里买贵的。   好在池杉肤白貌美身材好,不管是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不会太难看。   她这几天,天天出去逛街,买包买衣服买鞋子,完全没有“花着别人的钱感觉不劳而获就像被包养了似的”——的羞愧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的。   因为她打听出来了,那个缠着陆峪的红颜知己,居然不是什么娇小姐,而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寡妇?   美艳寡妇年纪轻轻就嫁给了一个无儿无女的富豪,所以至今不过三十几岁,手里头管理着几家赌场,池杉看过照片,简直满满的都是少妇风情。   这种人设,在电视剧里,一般都是狠角色。   拿着枪嘭嘭嘭就杀死好几个人的那种。   池杉每天晚上都做着自己命不久矣的噩梦。   所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花钱当成了最好的解压方式。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方法实在是太他妈解压了。   ——因为挥霍的都是别人的钱。   出行还有专门的司机,日子过得不要太舒适。   除此之外,住,住的也是超级豪华的总统套房。   虽然她跟陆峪得住在一个套房里面——谁让她现在是陆峪的热恋女友呢。   做戏嘛,没办法。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浴室和卧室都不止一间。   而且陆峪这小子来澳门之后,天天昼伏夜出的窝在房间里写代码,三天多了,池杉愣是没能见上他几面。   说实话,她是真的好奇。   陆峪当时火急火燎的搭着第二天的飞机就来了澳门,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着解决。   但是来了之后,他反而不着急了。   悠哉游哉地天天对着个电脑,既不出去商谈生意,也不去赌场过一过手瘾,把自己整成一个颓废宅男。   按照以前,再颓废池杉也是不会管他的。   可催眠了自己几天之后,她也对陆先生放下了一点成见,并且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池姑娘挥霍了三天的钱财,这天傍晚,提着大包小包回酒店后,就盘腿坐在陆总面前瞅着他。   陆总被她盯了三分钟,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你对着我拜佛呢?”   池杉抬了抬鼻子上的墨镜:“陆峪,你不是要来赌博的吗?”   “谁跟你说我是来赌博的?”   “你自己说的啊。”   池杉把手机微信里的聊天记录给他看,“你不是还跟我炫耀说自己是赌神要来赌城掷千金大赚一笔吗?”   “我觉得我并没有这样说过。”   “但是你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陆峪被她脸上那黑不溜秋的墨镜“看”的眼睛疼。   抬手直接给她摘掉了,挑着眉毛瞅她:“你想去玩?”   “玩什么?”   “赌场除了钱还能玩什么?”   池杉一脸震惊:“你怎么忽然又打算去赌场啦?”   “不是你巴巴地跑过来求我要去赌场的么?”   “我什么时候求你了?我是问,我问你!”   “哦。”   陆峪从善如流,“不是你巴巴地跑过来问我要不要去赌场的么。”   池杉简直气成河豚。   “行了。”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既然你那么想去,那就今天晚上去吧。”   “我没有想去!”   “先换件衣服。”   陆峪没有理会她的强调,迈着两条大长腿直接走进了衣帽间,留给她一句,“别忘了穿贵点儿。”   池杉:......我真想砍你妈的头。   但是我不敢。   ……   陆峪去衣帽间换衣服后,池杉也进了自己的房间挑衣服。   挑贵的衣服。   她这段时间虽然买了很多东西,但基本上都没有拆封。   池姑娘总觉得,买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买的,反正钱都是陆峪自己让她花的。   但是买回来的东西嘛,最好还是不要上身比较好。   ——不然就真的像是被他包养的小情人一样了。   她买回来一大堆衣服鞋子包,全都堆在一处,打算到时候全新地还给陆峪。   至于陆峪究竟有没有用会不会浪费,那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了。   池杉这会儿在购物袋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选了一件低调的黑色小裙子。   去赌场玩,她怕到时候会遇见陆峪的那个红颜知己,打扮的太好看了更招仇恨。   池杉拾掇完自己后,从房间里出来,陆峪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沙发上发短信。   听到动静,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忍不住蹙了蹙眉。   “怎么了?”   陆峪盯着她空荡荡的脖子,沉吟片刻,站起身,进卧室拿了一个盒子出来给她:“戴这个吧。”   池杉疑惑地打开来,发现盒子里居然是一条钻石项链。   流光溢彩的,特别漂亮。   她不由自主地赞叹道:“你眼光还挺好的嘛。”   “别人送你的。”   别人送她的?   她在澳门有这么豪气的朋友吗?   池姑娘一转眼珠子,陆峪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懒洋洋地补充道:“是送给我女朋友的。”   噢。   好吧。   这就跟小时候的红包一样。   明面上是包给你的,实际上爸爸妈妈都要还回去的。   失去一个土豪朋友的池杉沮丧地低下头。   其实陆峪房间里还堆着很多盒子。   都是送给他“热恋女友”的礼物。   只不过他这几天看池杉过的太嘚瑟太潇洒了,就懒得给她。   现在一看,她戴起来其实还挺好看的。   灯下看美人,没有一处不妥帖。   “走吧。”   陆总伸出胳膊,示意她挽着。   他勾勾唇,扬起的桃花眼迷人又轻佻。   “爸爸带你去赚钱。” 第42章   ——究竟是如何递出手里的那枚筹码的, 池杉完全不知道。   这枚筹码并不是她自己买的。   而是陆峪送给她的。   也不知道陆峪是不是提前联系了什么人。   反正他们一到赌场门口, 就有人迎上来,然后给了陆峪一袋子筹码。   池杉眼尖看见, 最低都是一万元。   陆总在里面挑挑拣拣,挑了半天也还是不满意。   没办法, 他拧着眉, 自己掏钱又去买了个其他颜色的。   五十面值。   然后塞进池杉手里:“喏, 送给你玩。”   陆峪虽然是她的上司和“男朋友”,但显然没有义务要给她免费送钱。   可池杉看着他一袋子的万元筹码, 又瞅了瞅自己手里孤零零的那个五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点小不甘心。   她仗着这是在外面, 陆峪不敢拿她怎么样, 挽着他的胳膊, 特别骄纵地要求:“我不要这个,我也要一万的!”   陆总面不改色, 摸了摸她的额头上的胎毛,笑容浅浅:“小赌怡情, 大赌伤身。你控制能力不好, 容易上瘾,乖,玩玩五十的就够了啊。”   怡情个鬼。   她难道还能比他更容易上瘾不成?   池杉觉得自己是要命的凄惨。   不仅要虚与委蛇地在这里跟他演戏,还要忍受他对自己名声的污蔑。   所以陆峪这个人吧,真是要命的坏。   正想着呢, 他忽然就挽着池杉的胳膊向前走去。   迎面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和陆峪熟稔地打了声招呼。   当然了,陆峪也没忘介绍一下身旁攥着五十元赌币走神的池杉。   对方的目光移过来。   刚才陆峪介绍的时候,态度显然不敷衍,甚至还提了提这姑娘的身家背景。   说明并不是玩玩的那种“女朋友”。   男人的笑容明显真诚很多:“久仰大名,早听说池小姐是难得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着,就要让人再拿新的筹码过来,让“池小姐玩的尽兴”。   但是被陆峪拦住了。   他说:“她就是过来看风景的,你给她几个硬币投投老虎机就行了。”   对方就笑了笑,语气暧昧:“护的真紧。”   陆峪神情淡淡:“小姑娘家,输了钱就要哭,你说有什么办法?”   池杉被这句明显瞎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眉毛一扬,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当场踹他一脚。   “难得你过来一趟,要不要上去玩几场,好多人知道你过来了,都等着呢。”   陆峪偏头瞅向旁边面色肃穆的池姑娘:“你要上去还是留在这里玩老虎机?”   池姑娘弯起唇:“我、不、玩、老、虎、机。”   “噢。”   男人点点头,眼睛里的笑意转瞬即逝,“那我们上去。”   这家赌场大的很,装修的十分金碧辉煌,灯光璀璨,让人耳晕目眩。   只是一、二楼都是小打小闹的地方,三楼以上才是真正的一掷千金。   陆峪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又从袋子里翻出一枚五十的筹码,丢给她。   “别气了,再给你五十块,多了我怕你沉迷进去要上瘾。”   这个人是故意要在这里挑衅的吗?   池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他给气死了。   要不是现在还在外面,旁边还有人笑容暧昧地看着他们,她真是控制不住就要立马翻脸。   这两个五十的筹码,被池杉一直握在手里,她也并没有打算要花出去。   来的路上,她问过陆峪了,他这么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是不是因为之前来赌场多了很熟练,熟悉很多内部套路,还赚了很多钱。   结果陆峪垂眸玩着俄罗斯方块,语气懒洋洋的:“没怎么来过。”   “那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赢钱?”   “我运气一向好。”   “.......”   输光。   陆峪一定会全部输光。   池杉看着他一副优哉游哉满不在乎的模样,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把这两个五十元的筹码给花出去。   到时候,就以这两个五十元,跟输得只剩一条裤衩的陆峪形成对比,以实际的行动告诉他:赌徒最终都是loser。   黄赌毒是一定没有好结果的。   然后......   池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把手里的两个小筹码都送了出去。   .......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他们一上楼,陆峪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聊了几句之后,就有西装革履的保镖过来接人。   带着他们直接进了一个包厢。   池杉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不是被什么人威胁绑架了。   全程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心里想那个风情寡妇究竟是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坏事,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命出这个赌场。   甚至情不自禁往陆峪那边靠了靠。   陆峪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揉了揉她的额头,但片刻后又有些好奇:“你怎么有这么多胎毛?”   “......那是碎发!”   ——托陆峪的福。   池杉一下子不紧张了。   说实话,按照池杉现在的年纪,是还不能进赌场玩的。   但由于她气势坦荡,深邃的五官和冷艳的妆容让人情不自禁都把她的年纪往大了猜,所以压根没有人过来盘问她。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她跟着陆峪。   池杉很少来这种“销金窟”。   她自小在富裕的家庭长大,但说实话,这种富裕,也只是相对于一般人家的富裕。   和陆峪这种人比起来,她根本就是一个穷逼。   更别说现在,离开池家之后。   所以,在跟着陆峪进包厢时,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穷逼中的穷逼。   甚至连陆峪手里那一小兜赌币,都显得分外寒酸。   包厢里其实人挺多的,有香槟有音乐,还有性感的猫装女郎端着酒杯走来走去。   如果不是中间那张赌桌和赌桌上叠的整整齐齐的筹码的话,这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个低调的聚会场所。   有人过来打招呼,问陆峪要不要上去玩一把。   那个人池杉还见过,在不少新闻和报道里。   当然,不是那种很正经严肃的财经新闻报道,而是各种娱乐八卦。   作为“某某富豪的儿子”和“某某女明星的男朋友”而出现的那种。   因此,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池杉也认识。   就是和富二代传绯闻的那个女明星。   当时记得是发声明澄清了,没想到原来是真的在耍朋友。   大抵娱乐圈就是这样,曝光率太高,太容易引起舆论,所以私生活需要严防死守。   一想到自己未来也要进入这样躲躲藏藏的圈子,池杉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那位富二代还在邀请陆峪去玩一把。   热切的态度让池杉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设了局就在等着人跳。   毕竟这是在赌场。   一个有钱人最容易出事故的地方。   她忍不住拉了拉陆峪的袖子。   陆峪端着杯香槟,神情淡淡的看上去不是很感兴趣:“一分两分玩起来可没意思,你能准备多少筹码跟我压?”   池杉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一小兜袋子上。   不明白他究竟是以什么信心说出的这番话。   但男人笑了笑,半点不介意的样子,伸手指了指那张赌桌:“陆总要是有兴致,哪怕把整张桌子上都赢去,我也陪到底。”   陆总挑了挑眉。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就像在拍电影。   陆峪果然上了赌桌。   玩的还是最简单的猜大小。   看他愿意上赌桌,对方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让池杉越发觉得不怀好意起来。   她勉强算了算,心想以陆峪的身家,大概还是能挥霍起这么一袋子钱的。   大不了,全输了让他吃个教训也好。   这样想着,她就轻轻松了一口气。   松完气,池杉又发觉不对劲。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起陆峪起来了?   .....没人能回答她。   上了赌桌后,陆峪扔筹码扔的很随便,猜大小也猜的很随便,几乎不用多少思考。   什么池杉以前在电影里看的计算猜疑心理战,通通都没有出现。   他们甚至还一边抽牌一边聊天,聊的是明天要不要去哪里吃个饭。   语气姿态十分闲适,没几分钟,陆峪就赢了一倍的钱。   池杉:目瞪口呆。   于是到第三轮的时候,他抬眸问池杉,要不要跟一把。   池杉犹豫了一下,很果断地就把手里的两个筹码给送了出去。   反正就两个五十元,还是陆峪给的,输了也不打紧。   两个面值单薄的赌币放在牌桌上,和周围的几万几万比起来,显得有点寒酸。   池杉咳了咳,垂下眼眸,假装丢的全是陆峪的脸。   ......   陆峪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收手了。   手里的赌币依旧只有一小兜,但上面的面值已经呈现正切函数型上升。   池杉拿了两个筹码出来,也不管输还是赢,反正陆峪压什么她就跟着压什么。   最后下牌桌的时候,陆峪按原数还了她两个筹码。   每一个面值都是十万。   她一下子就从一个百元贫困户,变成了拥有二十万的富翁。   池杉反反复复地看,稀奇道:“我赢了这么多钱吗?”   比她更富有的陆峪懒洋洋地瞥了她手里的那两个筹码一眼,嗤笑一声:“你见爸爸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池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纠结地拧着眉毛,倒是没反驳他那声“爸爸”,犹犹豫豫道:“陆峪,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我无聊吗?”   男人翻了个白眼。   看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池杉顿时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她知道有的赌神,厉害的那种,能够靠赌博赢很多钱。   但是像陆峪这样,每局都赢的——会不会也太过分了一点?   她仰着脑袋,眼睛里第一次全是崇拜:“你接下来要跟谁玩?”   “不玩了。”   “不玩了?!”   “嗯。”   陆峪揉揉眉心,“有个程序还没写完。”   池杉恨铁不成钢,把脑袋探到他面前:“哎,你还写什么程序啊!你在这里猜大小一个晚上,不比辛辛苦苦写几天程序赚的多哦!”   男人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干嘛?”   他掏出手机,调出微信聊天界面给她看。   上面还有几天前她发的一大堆连接。   在赌场一夜输掉亿万身家最后跳楼身亡的那种。   “池杉,是谁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一定不会上瘾不会为这家赌场花出去一分钱的?”   “......那我确实也没花出去一分钱啊,我还赚钱了呢。”   “你赚谁的钱了?”   女生指头往旁边一指,理直气壮:“那个男的。”   陆峪拎着她的胳膊,往右移了移,语气淡淡:“你看见他在干嘛了吗?”   “在干嘛?”   “出老千。”   她错愕地瞪大眼睛:“你不是说.......”   “我只说了我没出老千,不代表别人没出。”   “那为什么......”他还输了那么多钱给你?   后面半句话,池杉没问出口。   因为她忽然猜到了什么。   “他不是过来跟我赌博的。”   男人把手里的袋子丢给她,语气懒散,“是过来跟我谈生意的。”   这笔钱,能送出来。   他比陆峪更高兴。   女生也猜到了这一点。   丧丧地垂着脑袋,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幻想的一夜暴富全都成了虚妄。   靠着赌博赚钱拯救肉身的梦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陆峪看她蔫了吧唧的样子,难得安慰了一句:“池杉,你运气差成这样,这辈子还是不要想着靠赌博赚钱了。”   “......我运气怎么差了?”   “那你觉得,除了拍电视剧,你还见过那家的小孩被抱错,认回来后瞬间就成为孤儿的?”   “......”   “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要感谢上苍,那就是遇上了我。”   “这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运气了。”   “所以,与其赌钱,你倒还不如赌我。”   他勾勾唇,又抬手揉了揉她额间的胎毛::“反正你爸爸总是稳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3章   池杉被陆峪撩到了。   池杉真的被陆峪撩到了。   虽然他嘴里说着爸爸, 眉宇间却全是笑意。   那双桃花眼微微上勾, 漆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璀璨,甚至还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暧昧。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额间, 微微摩挲了一下。   指腹有薄薄的茧子,触感是粗糙而温暖的, 挡住了来自包厢内冷气的全部寒意。   池杉能感受到心脏不同寻常的跳动频率, 感受到胳膊上情不自禁起的鸡皮疙瘩。   甚至因为他俯身说话时传递的温热气息, 连脸颊都微微发烫起来。   她怔怔地仰着脑袋瞅他。   眼眸里浮起一片茫然和恍惚。   然后伸出手。   一把拍在他的眼睛上。   “啪”的一声非常清脆。   给了他的眼睛一巴掌。   ......   在回酒店的车上,池杉抱着自己的包, 一路垂着脑袋默不吭声地玩手机。   就像一只乖巧的鹌鹑。   因为她怕自己一说话,陆峪就要揍她。   ——自从她刚才在赌场里给了陆峪一巴掌,他身上的低气压就没有散过。   池杉现在还记得, 当时男人把她的手拉下来时, 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的表情。   他的声音很平静:“池杉, 手拍疼了吗。”   池杉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没、没有呢。”   “用这么大力, 肯定疼了吧。”   男人勾勾唇,用一种温柔而阴冷的弧度, 然后伸手捡走了她手里的两个筹码, “来,疼了我帮你拿。”   池杉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她喊爸爸。   只可惜周身都是人。   因为周身都是人,所以陆峪不能骂她、打她、弄死她。   同样的,池杉也不能痛哭流涕地求饶道歉把钱拿回来。   她只能瘪瘪嘴,一把扑到他的怀里, 眷恋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把声音压低跟他说话。   外人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又嗲又娇气的声线,以为陆总的小女友正在和他撒娇。   但其实小女友说的是:“爸爸再爱我一次。”   “爸爸爱的太累了。”   陆总丝毫不心软,抬高胳膊,躲开她的手,“爸爸不想再爱你了。”   池杉把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里,开始抽泣。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但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太漂亮太耀眼啦,让我一看就脸红心跳不能自己,我怕我会做出什么下流的事情,所以只能遮住你的眼睛来克制自己。陆峪,你就原谅我吧,怪只能怪你过分帅气......”   “胸膛”半点反应也没有。   只能听到愤怒的心跳声。   女生的抽泣声断了断。   而后继续:“......过分迷人,过分英俊,过分闪耀,过分潇洒,过分英伟。”   “继续说啊。”   陆峪弯着唇,语调懒洋洋的,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威胁,“你放心,说不完一百个我也会把筹码还给你的。”   “......”   池姑娘打开手机百度,开始搜“赞美男人的词语”。   然后老老实实地捧着手机给他念。   一路念到了车上。   在旁人眼里,那就是陆总那漂亮的小女友,腻在他胳膊上,娇娇柔柔地跟他撒娇。   “你仪表堂堂,你博学多才,你刚正不阿,你永垂不朽,你千古留名......”   大家心里想: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化做绕指柔。   没想到陆峪这样看上去清心寡欲的男人,私底下也爱和女友玩这种小情趣。   .......   关上车门之后,池杉蔫头耷脑地坐在副驾驶上,惆怅中还带着一点期盼:“陆峪,我说完一百个了。”   陆峪瞥了她一眼,从兜里拎出两个筹码还给她。   但神情淡淡的,一言不发,明显就是还没有消气的样子。   然而池杉拿到钱心就安了一大半,陆峪究竟是什么心情,她暂时还没有心情去管。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刚才委曲求全对陆峪说了那么多好话,自己现在心里还郁闷着呢。   陆峪不太安慰她就算了,就把这件事情这么略过去,她也不会再继续计较,但是他居然还敢跟她摆脸。   所以,哪怕陆峪现在气死,她也没什么丝毫的心理负担。   ——不就是抚摸了他的眼睛一下嘛。   一个大男人被摸一下怎么了?   又不是真的被扇巴掌。   至于那么娇气么。   她上次被陆峪抓着蟑螂吓,她也没生那么久的气,陆峪一个男人,怎么气性比她还大?   如此这般,池杉成功说服了自己。   心安理得地靠在旁边玩手机。   事实上。   池杉完全没明白陆峪的怒气从何而来。   当然不是因为那一巴掌。   而是因为她居然在那种情况下扇了他一巴掌。   陆峪依稀能回忆起,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很奇妙的。   垂眸望着她额间的胎毛的时候,心不知为何软成一团。   在那一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   为什么老是要逗她说话。   为什么要拽着她四处奔波。   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就只订了一个房间。   他看着她捧着两枚筹码眉眼弯弯,笑的特别开心。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要把手里那个袋子都递给她的冲动。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所以他说,与其赌钱,不如赌他。   结果,就在他几乎都要把手里的钱财双手捧上的下一秒,她一巴掌挥到他的脑袋上。   在那一瞬间,陆峪难得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仿佛被背叛了的萧索。   这个姑娘吧。   真是好样的。   哪怕嘴巴仿佛抹了蜜似的说好听的,也全是为了他手里攥着的那两枚筹码。   眼珠子里头丁点儿他的影子都没有。   陆峪真是失望透顶。   另一方面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对这个姑娘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以前也是,她看上去元气满满,话痨的不得了,其实只有有兴致的时候才会过来找他聊几句,其余时候都能自得其乐地自己玩自己的,视他如无物。   要不是他时时刻刻跟她反着来,让她产生一种“我必须要说赢你”的胜负欲,陆峪觉得她压根就懒得跟人聊天。   “那难怪你老师要跟我唱反调呢。据说那种心智还没发育成熟的小男生,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惹女孩子对他的注意。”   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被她说中了。   陆峪握着方向盘,眼角的余光望见池姑娘正牢牢地握着那两枚赌币,专心致志地逛微博,根本连一点关注他的心思都没有。   拿了钱就好,翻脸不认人。   不就是池杉的特质么。   他又不是第一天见着了。   陆峪忽然没了开车的兴致。   猛一踩刹车,汽车直接停在路边。   池杉没注意,一下子往前倒,差点把手里的手机给摔了。   她拧眉望了望窗外的环境,有些疑惑:“你停这里干什么?”   ——哪怕他难受的要死,她也根本半点都意识不到。   就是这么没心没肺。   不也是池杉的特质么。   陆峪靠着椅背,垂眸望着储物柜里的那一袋筹码,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情绪。   “这是马路,好像不能停车的。”   男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池杉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觉得他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懊悔的情绪?   懊悔?   懊悔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你怎么了?你要是不想开车,我来开也行啊,不然一直停在这,小心交警过来给你贴罚单。”   陆峪抬起眼眸,望了望窗外马路边热热闹闹的摊子和店,老半天,才开口问:“你饿不饿?”   “什么?”   “你要不要吃夜宵?”   池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疑惑地拧起眉毛,看着他一脸颓废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不安。   不会是,她之前那一巴掌,真的给他带来很大的伤害了吧?   毕竟小陆总天子骄子地长大,应该少有人这样往他脑门上拍一巴掌。   女生顿了顿,倒是难得放下身段,认真道歉了一回:“......对不起哦,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就当我脑子有问题吧,别难过了。”   男人一下偏过头,盯了她几秒钟。   最后塞给她一个袋子。   “你今天没吃晚饭,应该饿了吧,去给自己买点夜宵吧。”   池杉看着手里的袋子,有点错愕。   给她几百万去买夜宵?   陆峪不会真的被她那一巴掌刺激出问题了吧?   “陆峪......”   “我没事。”   他阖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面上还有淡淡的倦意,嗓音低沉,“我就是钱花不出去有点难受,你多花点,别省着。”   “......”   有钱人的痛苦可真让人心酸。   池杉叹口气,把手里的袋子还给他,然后打开车门,“不用啦,你要是饿的话,我请你吃夜宵吧,算是给你赔礼。”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刚才才闹了一场,但是这会儿的气氛却莫名的平和。   几乎算是认识以来最平和的一次了。   陆峪睁开眼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又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一堆筹码,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姑娘这么想赚钱。   如果用钱砸的话.......陆峪你搞笑呢吧。   他止住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揉揉眉心,觉得还是另想办法比较好。   ——当然,如果远去的池姑娘知道陆总曾经产生过这么一个念头又自我唾弃的排除掉的话。   她可能真的会痛苦死。   ......   池杉买回来好多夜宵。   两碗牛杂,两杯奶茶,还有两份鱼菜饼。   走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家蛋糕店,橱窗里的蛋糕看上去小巧又精致,她没忍住,又买了几个蛋挞和杯子蛋糕出来。   她想,既然是赔礼的请客,就大方一点吧。   也让陆峪看见她的诚意。   她把一堆食物抱紧车里,陆峪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   池杉每种食物都分给他一部分,他也全都接过了,没有丝毫挑剔不满的意思。   唯独在看见珍珠奶茶时,蹙了蹙眉,表示拒绝。   “奶茶还是算了,我不喝这个。”   “你尝一下啊,我也不爱喝奶茶,但是这家店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对于安利东西,池杉向来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   她把吸管扎进杯子里,强势地伸到他面前:“你尝一下再说,不要因为偏见拒绝任何一种食物啊。万一很好喝呢,是不是?”   陆峪微微拧眉,最终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是应她的要求喝了一口。   冰凉的口感。   滑过喉间,腻的要命。   池杉举着杯子,眼睛里三分期待三分热切:“味道怎么样?”   陆峪咽下珍珠:“很甜。”   “那所以是好喝还是不好喝?”   “......好喝。”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不知道还有没有空写啦。   所以熬夜先把今天的给发了~ 第44章   池杉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堆食物回了酒店。   中间路过便利店时, 她还进去买了一个洗面奶和一盒子面膜。   便利店在做活动, 结完账后,送了池杉一小袋痘痘贴。   池杉很不满意。   明明那么多赠品, 却偏偏给她痘痘贴,是觉得她会用到还是怎么的?   她虽然天生招蚊子咬, 但她从来就不长痘!   怀着对赠品的这种愤怒, 池姑娘转手就把痘痘贴送给了陆峪。   然后专心致志地给自己满怀的食物拍起照来。   不过她虽然买了那么多, 但实际上压根吃不完。   也没打算吃完。   吃了一个小鱼菜饼,小半碗牛杂, 就把剩下的蛋挞和蛋糕都放进了冰箱。   毕竟大半夜的,吃太多也难消化。   在某种程度上,池杉是一个很自律的姑娘。   对于保持身材这件事, 她勤勤恳恳十几年如一日, 从不懈怠。   唯独, 珍珠奶茶太好喝了,她逛着微博一个不注意, 就喝完了一整杯。   池杉看着手里空荡荡的奶茶杯,陷入了如丧考妣般的迷茫。   ......   和她相反, 陆峪是一个有点洁癖和强迫症的人。   他没有一边吃东西一边工作的习惯, 所以认认真真吃完了夜宵,又起身去洗了澡后,才打算开电脑开始写之前没完成的那个程序。   然而一出卧室的门,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现在这个点,已经是深夜了。   而池杉的作息非常正常。   按照她以往的习惯, 此刻早就洗漱完上床睡觉休息了。   整个晚上都安安静静的,房间里不会透出一点光。   连续三个晚上,陆峪都是独自一人在客厅写代码工作。   酒店的装修豪华却没有丝毫家的感觉,一盏灯势单力薄地抵御着黑暗,周身除了敲键盘的声音没有其他任何动静,显得他孤零零的分外寂寞。   但是今天晚上,客厅里却突兀的多了一个人。   ——女生正裹着条毯子盘腿坐在地毯上,认认真真拼着图。   她拼的很专注,从陆峪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微蹙的眉峰。   睫毛往下盖,落下一片漂亮的阴影。   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池杉应声抬头。   装进了男人漆黑的眼眸里。   她觉得今天晚上的陆峪真的有点奇怪。   如果说,以前的小陆总是一只心高气傲姿态懒散但攻击性特别强时不时伸出爪子来挠你一把的幼虎子。   今天晚上他就忽然变成了成熟难懂忽然一下子收敛了所有爪牙的大虎子。   总是用一种深沉的,幽暗的眼光看着你。   看的池杉情不自禁有点瑟缩。   “我刚刚喝完了一杯奶茶。”   池杉仰着头,老老实实地回到,“不能马上睡。”   “为什么不能马上睡?”   “我消化慢,吃完就睡对胃不好。还会胖。”   其实后面那句才是真实理由。   奶茶多容易发胖啊。   她刚才喝了那么一大杯,池杉甚至能想象到那些糖分和珍珠变成脂肪推积在身上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必须得活动活动把热量都给消耗了,才有勇气去睡觉。   陆峪看了看她的细胳膊细腿,若有所思,片刻后才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然后他迈腿走到旁边的一个柜子里,在里面翻找了很久,最后翻出来一个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药。”   男人意简言赅。   池杉疑惑地打开来看了一下。   发现分别有乳酸菌片、胃蛋白酶片、干酵母片,还有一盒健胃消食片。   全部都是助消化的。   她面无表情地还给他:“我不吃药。”   ——看吧。   她就说陆峪怎么忽然就变得那么温柔体贴好说话了,原来根本还就是那个杠精。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嘲讽她而已。   想到这里,女生忍不住冲他龇牙咧嘴:“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真心温柔体贴好说话的陆峪不知道自己究竟又有哪里惹到她了。   但是好在池杉这姑娘脾气来的快也去得快,没一会儿就忘了之前的事。   看着陆峪落寞地用毛巾擦头发,还难得邀请了一下:“陆峪,你打扑克吗?”   客厅的茶几上什么牌都有,池杉刚从赌场出来,又看见那副扑克,忽然就很想打几局。   陆峪迈腿在她前方蹲下来:“行啊。”   他的头发还没擦得太干,湿漉漉的一直往下滴水。   水珠落在毛毯里,让池杉从心理上感受到了一股潮气。   她推了推他:“你先去吹头发,我来洗牌。”   陆峪“噢”了一声。   很乖地就回浴室去拿吹风机了。   池杉:怎么这么听话?刚刚才觉得他正常了这会儿又发什么神经啦?   她这样想着,收拾扑克的动作就不由自主地变得缓慢了很多。   陆峪拿了吹风机出来在客厅吹,倚着墙看她洗牌。   真是——洗的一塌糊涂。   一直往下掉,扑克牌一张张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毯上。   洗了没三回,手里的扑克就只剩下了一半。   他叹口气,走过去:“我来洗吧。”   “你这么快就吹好啦?”   池杉回过神,望向他虽然不完全干燥却也不再往下滴水的头发,有些羡慕,“头发短真好,要不是夏天马上过去了,我也剪个短发。”   陆峪看了眼她脑后系成麻花辫的头发,笑了笑:“你长头发好看。”   “......”   池姑娘陡然惊悚。   不敢说话。   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揪着毛毯沉思。   ——陆峪今天晚上究竟怎么了。   是重生了还是被人穿书了。   打从赌场回来之后,他怎么浑身都透着一种不寻常的不对劲呢?   “好了。”   不寻常的陆总洗好了牌,放在正中央,“你想玩什么?”   池杉其实不怎么玩扑克的,除了猜大小和双扣,其余种类都没接触过。   但是猜大小她觉得没意思,双扣嘛,两个人玩倒是也能玩,但就这么一副牌,发完都能猜到对方手里的牌是什么,更加没意思了。   她拧着小眉毛迟疑了一下。   最后还是陆峪做了决定:“算二十四点吧。”   “啊?”   “一人出两张牌,算的慢的人收牌,谁先把手里的牌出完谁就赢。”   他想了想,把那袋带回家来的筹码拿过来,就这么撒在地毯上,“一局一个。”   池姑娘看着地毯上那仿佛发着金光的几百万。   顿时什么犹豫都没了。   “好!”   .   池杉是一个脑子转的很快的人。   从小到大这种算数游戏,基本上就没输过。   所以,哪怕是面对陆峪这样的王者,她也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保持着赢三局输一局的频率,稳定的不得了。   她的脚旁边,很快就堆起了小小一叠筹码。   大概是赚钱的滋味太美好,池姑娘一直算数学题算到了深夜两点多,哪怕困得要命,也还是坚守阵地,不愿意去睡觉。   就在她第五次打呵欠时,陆峪收拾好扑克牌,没有继续发,而是放到了一边。   “不玩了吗?”   女生抬起脑袋,眨了眨困倦的大眼睛。   心里头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她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就这么俩小时,她就赚了陆峪半袋子的筹码,换做是她,早就要心痛致死了。   更何况陆峪还有工作没做完,确实也不能在吃喝玩乐上耽误太多功夫。   陆峪看见她眼睛里头的失望和遗憾,倒没说不玩了,只是站起身问:“我去煮杯咖啡,你要不要?”   池杉摇摇头:“不要。”   她喝不来纯苦的咖啡,到头来还是要加奶和糖,加了奶和糖就要胖。   她这样美貌的小公主,一定不能胖。   她仰着脑袋问:“那你煮完咖啡之后,还打牌吗?”   “......只要你不困。”   池姑娘坚毅地睁大眼睛:“我不困。”   陆峪弯弯唇,什么也没说,起身去厨房煮咖啡了。   煮咖啡的过程中,他想到池杉今天晚上吃的那一块小小的鱼菜饼和几勺牛杂,到底还是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因为看见冰箱里的丰富食材,还顺手切了一盆蔬菜沙拉。   陆峪高中在国外留学过几年,这种简单的食物,他还是能够自己应付的。   只不过他端着牛奶出来时,就看见女生已经倒在地毯上睡着了。   蜷缩成一团,因为睡着时的神情太乖,看上去格外弱小。   陆峪走过去,把牛奶放到茶几上。   想把她移到房间离去。   但是想到很久之前她醉酒之后依然坚持的“不卸妆就不睡觉”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她的脸。   皮肤极白,因为夜间灯光太柔,他甚至都看不到一个毛孔。   睫毛还是很长,嘴唇的颜色是漂亮的淡粉色,脸颊白里透红,没有丝毫瑕疵。   陆峪一下子无法判断池杉究竟卸妆了没有。   他回忆了一下,池杉之前的口红颜色比现在要红很多。   那大概,就是卸了吧?   还是吃饭的时候蹭掉了?   遇事一向果决的陆总,此刻居然在这种事情上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俯身注释着池杉的脸。   因为距离凑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女生呼吸间与空气交融的柔软气息。   她身上穿的不是那件黑色礼裙,而是换了件宽松的T恤和裤衩。   领口微微下滑,露出精致的锁骨,锁骨下方甚至有颗心形的痣。   陆峪一时被蛊惑,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那颗痣。   粗糙的指腹摩挲过女孩子柔嫩的皮肤,她磨磨牙,不自觉往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应该是还没卸妆吧?   如果卸妆了的话,人的皮肤,可以滑到这种程度吗?   他移开手,就像把她叫醒,以免她“因为没有卸妆而毁容丑死”。   但女生似乎是感觉到了他手臂的离开,蹙蹙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然整个人都往他这边凑过来。   然后把他的手掌垫在了她的脑袋下方。   陆峪一窒。   他的姿势已经从半蹲变成了半跪,右手手掌托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就像托着一只柔软的奶猫。   他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自己一动,就会把她脆弱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十分钟后。   陆峪放弃了。   他干脆在地毯上坐下来,右手就这么被池杉垫在脑袋下,一动也不动。   然后从沙发上拽下毯子,单手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池姑娘在睡梦中舒服地磨了磨牙。   她似乎是闻到了陆峪身上还残留的牛奶和咖啡气息,咕噜一声,就卷着被子滚了过来。   陆峪是侧着池杉坐的,两条长腿随意搭在地毯上,右手还垫着她的脑袋。   她滚过来时,陆峪怕她磕到茶几,下意识伸手托了一下她。   于是女生顺利地滚到他的两腿中央,但因为另外一条腿的阻隔,她就乖巧地停下来。   而后翻个身,抱着他的大腿,睡的很安稳。   脑袋还忍不住往上蹭了蹭。   陆峪觉得自己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5章   池杉醒来时, 天光已经大亮。   窗帘只拉了一层, 光线透过薄薄的布料洒入房间,把整个视野都染成金色。   她揉揉眼睛, 适应了一会儿上午的亮度,又坐在床上发了个会儿呆。   直到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去洗漱的时候,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她记得昨天晚上, 自己明明是在客厅的地毯上睡着的。   当时陆峪一直在厨房煮咖啡, 煮了很久,她实在等的困倦, 就想先在地毯上眯一会儿。   结果眯着眯着,她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所以,她究竟为什么会醒在卧室的床上?   池杉从刷牙一直思考到拍乳液, 最终觉得, 应该是陆峪好心把她给弄进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的池杉,明明是个浅眠的姑娘。   不管多晚睡, 一定会在早上七点前醒一次。   但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睡的很沉, 轻易叫不醒, 而且一天对睡眠的要求时间也变长了,要是睡不够,整个人就会很困,昏昏沉沉地打不起精神来。   养了十几年的生物钟,仿佛忽然一下子就被彻底击毁。   就比如今天。   她醒来时, 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一次都没有醒来过,甚至连陆峪把她从客厅弄回到卧室的动静,都丝毫没有察觉。   池杉漱完口,望向镜子里素颜的自己。   皮肤光洁透亮,找不到瑕疵。   眼下没有黑眼圈,眼里没有红血丝,舌苔颜色也非常正常。   十分健康的面相。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上确实是出现了什么不对劲。   好像那种孕妇生完孩子后坐月子需要休养的状态。   池杉忽然想到她上次变成表情包,在树林里被五年后的自己抱着吸“仙气”的画面。   当时她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现在看来.......   只可惜。   她身上那么怪异诡谲的事情,根本不敢去医院检查。   她垂下眼眸,点开手机记事簿。   里面记录着五年后陆峪抄给她的,两个“大师”的电话号码。   尽管陆峪2号严厉地警告过她,千万不要私底下擅自去联系他们。   但是,她实在是等不了。   勾引陆峪这个听上去荒唐无比的计划,在她看来,实现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就算她真的和陆峪谈恋爱了,她也无法把信任交出去。   父母亲人都不可信。   又何况一个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男朋友?   池杉盯着镜子里茫然的自己,盯到双眸发红,鼻子发酸。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这个世界上,她无父无母无亲人,孤立无援地活着。   或许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她连自己都不再是自己。   时至今日,她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管它呢。   被夺舍就被夺舍了。   人总是要死的。   既然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她又何必要那么努力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死了之后是个什么光景,谁都不知道。   说不定还能转世投胎呢?   说不定能上天做神仙呢?   池杉攥紧手机,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收回了兜里。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眼眶温热的泪意,转身走了出去。   哪怕这个世界对她那么冷漠,哪怕她活的心力憔悴孤立无援。   可是,活着还是很美好。   她还是拼了命地,想活下去。   .......   池杉换好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比卧室采光更好,开阔的空间里,亮度和温度都适如其分。   陆峪正坐在桌子前敲电脑。   旁边就是大片落地窗。   视线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高耸的建筑物和漂亮的湖泊远山。   而男人就这么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键盘上敲着。   身上是万年不变的黑色卫衣,头发散乱,侧脸的轮廓线条利落又挺拔,好看的就像是画出来似的。   在这个让人伤感的早晨,池杉一出门,就看见了这令人心动的阳光、远景和帅哥。   她那颗破罐子破摔想死的心,又忍不住退缩了一点点。   男人似乎是听见到她出门的动静,抬起头,望向她的方向。   他弯弯唇,露出一抹极浅的笑:“醒了?”   池杉:“......”   她被帅哥回眸的美貌震慑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该怎么回答。   陆峪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这是你昨天晚上赢的。”   他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啊?”   “我去赌场把筹码换了,这里面有三百万现金,你收好别丢了。”   他想到什么,又递给她一个快递箱:“这是这几天别人送你的礼物,之前忘了给你。”   池杉暂时没来得及去管纸箱子里的礼物。   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那张银行卡上,目光里带着震惊和错愕:“这里面有三百万?”   “嗯,你昨天晚上总共赢了三百一十三万,我把零头抹去了,就当是收你的手续费。”   池杉茫然地抬头看他。   事实上,在她原来的设想里,陆峪愿意把零头给她,都算是她赚了。   她昨天晚上跟陆峪玩牌,虽然是揽过来一堆筹码,但压根没把那些赌注当真。   在她看来,根本就是陆峪闹着玩说的。   池杉当时心里想的是:赢得多了,陆峪说不定会不好意思地再补偿她一个包呢。   或者大方一点,直接多送她一个筹码也不一定。   但她从来没想,自己居然真的一夜暴富,莫名其妙就赢了几百万。   哪怕就是十万块,她也能收的坦然一点啊。   可这么大一笔钱......   池姑娘忽然泄气了。   “拿着吧。”   陆峪径自把银行卡塞进她兜里,语气懒散,“你不是急着要还你养父母钱么。”   “可是......”   还了她爸妈,就欠了陆峪。   拆东墙补西墙的,这算什么正经还钱?   “池杉,把战利品往外推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男人勾勾唇,拍了拍她的脑门,“自己靠本事赚来的东西,聪明人从来不会“正义”地还回去。”   说到“正义”时,他还特意加重了音。   池杉明白他的意思。   以前看电视剧,主角从配角手里打赌赢了什么宝贝,却因为所谓的正义感和道德心而还回去。   说什么“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想要的话,会靠自己的本事去拿的”。   然后就生生错过了一个好机会,把剧情拖拖拉拉又往后延好几集。   ——池杉简直看的火大。   她真的是烦死这些正义感爆棚的主角了。   现在同样的剧情放在自己身上,陆峪就是告诉她,不要矫情地瞎客气。   女生垂眸盯着自己兜里的银行卡。   盯了很久。   最终还是抽出来,塞回陆峪的手里。   男人微微挑眉。   “如果真的是我赢的话,一千万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收下来的。”   她遗憾又沮丧地叹口气,“但是现在想想,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你这样把钱硬生生送到我手里,还是这么一大笔钱,我拿了不一样还是欠你一份人情。”   不拿这张卡。   她就只欠养父养母一笔钱。   至于什么养育之恩哺育之情,平等替换,反正她不觉得自己欠了池家。   但要是拿了这张卡。   她不仅欠陆峪钱,还欠了他一份人情。   ——怎么算都是亏了本。   所以还是算了。   陆峪拧着眉:“池杉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池杉瞪他,“你要是认真跟我玩,说不定我还真能赢点钱,结果你他妈输三局赢一局,频率弄得那么规律,是个人都知道你是在作弊好不好?”   他嗤笑一声:“就算是老子故意输给你的,你就不能拿了?那袋子筹码也是别人故意输给我的,你见我还回去了没有?”   “你不是说他想跟你谈生意嘛?肯定是因为那笔生意赚的比六百万多得多,他才愿意输这么些钱给你的啊。”   池杉翻了个白眼。   每到这种时候,她的脑子就转的尤其快,算的特别精,“可是你把这钱给我,除了同情可怜我,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我有什么能还回来的吗?我不还是要欠你一个人情?人情比钱难难还多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用你还。”   “你当然说不用我还,但是我能真的不还吗?我再不正义最起码我还是个人吧?作为一个人,我能做出那么忘恩负义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陆峪被她反驳的无言以对。   “不过这箱礼物我就收下了。”   池姑娘豪爽地拍拍怀里的快递箱,“既然我承担了你女朋友这个名头,承担了这个名头带来的凶恶情敌,那自然也要承担它带来的收益。”   “.......”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拿这个你也有意见?”   她瞪着眼睛,一副“我不占你一点便宜但也绝对不会少拿一点好处”的凶狠表情。   陆峪沉默着摇了摇头。   “没意见就好。”   池杉满意地把快递箱放回自己的房间里。   她虽然也很好奇那一箱东西都是些什么,但毕竟肚子饿了,还是打算先吃完早饭再拆。   陆峪看她打开冰箱,拿出来一袋吐司直接就往客厅走,忍不住拧拧眉:“你就这么直接吃?”   池杉茫然地回过头:“不然呢?”   他伸手拿过那袋吐司,问:“你吃几片?”   “......两片。不是,你要干嘛?”   “厨房有面包机,早上还是吃热的比较好。”   男人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的小腹,“更何况你肠胃不是有病么。”   池杉懵了。   她看着陆峪重新走回厨房,帮她烤面包,又热了杯牛奶,最后端到餐桌上。   她觉得这个陆峪怕不是真的被人穿书了。   她绞尽脑汁地想,昨天晚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没察觉的大事呢?   是什么大事让陆峪精神失常了呢?   “陆峪。”   “嗯?”   “你今天究竟是在发什么神经?”   陆峪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池杉却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1.昨天晚上停车让她去买夜宵   2.十分温柔体贴好说话,还夸她长头发好看   3.故意输给她很多钱,并且还真打算兑现   4.把她送回了卧室睡觉   5.帮她做早餐,关心她的身体健康   ——陆峪这个狗逼绝对出事了。   不然为什么忽然对她那么好?   难不成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很过分了?   不对,这不是陆峪的风格。   而且看他行为动作自然的很,完全没有丝毫勉强和假装的样子,难道还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她?   奇怪了,这一连串行为,怎么那么像男女朋友在谈恋爱呢?   池杉怔怔然盯着眼前的开花生酱的男人,脑子里想了一大堆,理出来一条漫长的逻辑线。   但正因为这条逻辑线实在是太漫长了,她绕的复杂,绕了半天之后,下意识冒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陆峪,你不会是真的想跟我谈恋爱吧?”   整个厨房都寂静了下来。   男人的动作顿住。   抬头望向她,漆黑的眼眸里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池杉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她轻咳一声:“我开玩笑的。”   ……本来确实可以当成是玩笑话混过去的。   但是由于陆峪的表情太过平静,周身的气氛都变得正经起来。   池杉笑了没两声,就觉得太尴尬而心虚地止住。   厨房又恢复了寂静。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着要说些什么才能缓和这诡异气氛的时候,男人忽然开口了:“好啊。”   池杉一愣:“什么好啊?”   陆峪把打开的花生酱推到她面前,神态动作极其自然:“谈恋爱好啊。”   “……你说什么好啊?”   他十分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谈恋爱好啊”   “......你再说一遍好什么?”   “我说我想跟你谈恋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6章   池杉很想以为陆峪是在跟她开玩笑。   但男人眉目沉稳, 神情平静, 找不出半点嘻哈的意思。   他甚至还略微往前俯了俯身,双手撑在桌面上, 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   仿佛在认真等待着她的回答。   池杉脑袋里刚想好的说辞就一下子又卡壳了。   她沉默了好久。   陆峪也没有催她,很耐心地一直在等着, 神态动作不含一丝逼迫。   连往常微带侵略性的气场都收敛了很多。   .......   你说池杉想跟陆峪谈恋爱吗?   她当然是想的。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肉身也好, 还是为了自己的肉身也好, 她都希望能够把陆峪1号早日勾引成功。   但在她的想象逻辑中,正常的流程应该是这样的:   她勾引陆峪——勾引成功——陆峪爱她爱的死去活来——他们开始谈恋爱——然后拯救肉身——感情变淡和平分手——Happy Ending。   而不是轻描淡写的两句:   “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好啊。”   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成为男女朋友。   如果陆峪不是真心喜欢她, 而只是出于一种好奇和兴趣,觉得不妨谈个恋爱试试看,那爱再久也没有用。   对方依然不会相信她这些重生穿书夺舍表情包的玄幻故事。   力挽狂澜, 改变未来什么的,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池杉拧着眉, 迟疑了一下,问:“你......为什么想跟我谈恋爱啊?”   陆峪没回答。   沉思片刻, 神情里透出一丝迟疑和为难。   “也不用一定回答的。”   女生叹口气,郑重其事地补充道, “其实吧, 我这个人对感情有点强迫症,就是非常希望男朋友能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我说什么都信的那种。所以,如果你就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话,那就算了。你放心, 我不会当真的。”   “不行。”陆总抬起眼眸:“你得当真。”   他的语气是难得的肃穆,“我还真是爱你爱的死去活来。”   “......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为什么不信?”   “事实上,昨天下午,你还是一副特别看不起我的样子,为什么一夜过去,就突然性情大变了?”   “你不懂。爱情这种事情,降临的时候,通常都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那爱情又是为什么会忽然降临呢?”   池姑娘特别诚恳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告诉我触发你的那个点是什么?我必须得搞清楚这个,不然我没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复。”   陆峪顿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回答不出来。   别说这个问题回答不出来,甚至连最经典的爱情三问:   你喜欢我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会喜欢我到什么时候?   ——他也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喜欢池杉什么,池杉身上究竟有什么特质吸引了他。   这两个问题他昨天已经思考了一夜,但到最后也没思考出一个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这段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究竟有多浓烈,又会持续多久。   他只是非常迫切地,想跟她谈恋爱。   不管去哪里,都下意识地想把她带在身边。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就是无所事事荒废一整天,心情也还是很好。   但她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而无视自己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想靠近她,触碰她,神经系统自动传达出一种接触**,仿佛得了**饥渴症。   陆峪没正经谈过一场恋爱,兄长的遭遇甚至让他对爱情和婚姻这种事情有了本能的厌烦。   他哥在世时,汲今歌也是个看上去无比通透独立,尤其自由潇洒的女人,他哥一死,她就立马变的愚蠢又贪婪。   他曾经想,如果世上的女人都是这种模样,他倒是宁愿一辈子做个潇洒的不婚主义者。   但很稀奇的是,昨天晚上池杉滚到他身上,他盯着她静谧的睡颜,心底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   他将来跟池杉生的孩子,应该会比陆嘉石漂亮的多吧?   ——不知不觉,他就已经直接跳到了家庭。   他甚至想,就算池杉以后会变得跟汲今歌一样,就算他们有一天可能会感情破裂家破人亡,也无所谓了。   最起码现在,他是如此迫切地,热忱地,不可阻挡地,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   陆峪无法判断这种感觉是不是属于“爱的死去活来”,但他清楚地知道,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得到过一件东西。   如果放任池杉就这样走,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陆峪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在下定决心要“得到”的时候,就会立马采取行动去追。   俗话说得好,烈女也怕郎缠。   于是他回答:“其实爱情早就降临了,我本来想用细水长流的方式来慢慢培养感情,但越培养它越发汹涌澎湃,时至今日,我觉得还是必须得抒发出来。”   “......”   烈女池杉抿着唇又陷入了沉默。   她抬起脑袋,瞅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脸上出现几分迟疑和迷茫。   最终她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   霸道总裁陆峪在这件事情表达出了难得的绅士仪态。   不仅主动回卧室,留给她足够自由的考虑空间,还不设deadline,让她千万别着急,好好思考。   他说:“没事,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遵循你的心走,你想拒绝我就大胆拒绝我,反正我还是会继续追你的。”   ——他越是这样“善解人意”,池杉就越烦躁。   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思考了半天,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   陆峪现在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感情状态?   会提出交往的要求,最起码还是有点爱的吧?   但是这种爱意究竟占了几分呢?   究竟有没有到达陆峪2号说的“无条件信任”的程度呢?   如果她现在跑去跟他陈述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神奇又诡异的事件,他会不会把他当成神经病?   穿书。   重生。   表情包。   ——他能信几个?   ......池杉觉得,她还是得先试验一下陆峪对她的信任度。   如果信任度很高的话,就说明她已经勾引成功,这样她甚至都不用牺牲自己去跟他谈恋爱,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如果信任度很低的话,就说明陆峪压根儿只是玩玩,那她就答应他的交往要求,近水楼台先得月,慢慢培养感情。   ——完美。   池姑娘起身,郑重其事地敲响了陆峪的房门。   房门被打开,露出陆总那张英俊的脸。   他站在门口,身姿修长,挑眉询问:“你考虑好了?”   “......暂时还没有。”   池杉肃着一张小脸,“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我必须得跟你坦白一些事情。”   陆峪瞅了瞅她,侧身让开:“你进来说吧。”   .   “首先,有件很缺德的事情,埋在我心底已经很久了,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   女生垂下眼眸,长睫毛遮住眼睛,看不清任何情绪,只能听到她失落又哀伤的声音,“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说。”   池杉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以前,当过小三。”   “......”   卧室静悄悄的,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   池杉忍不住抬起一只眼皮,悄悄看了陆峪一眼。   男人微眯着眼睛,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年轻的时候谁都会犯错,知错能够就好。”   “......噢。”   池杉其实觉得这个反应略显平淡。   她拧着眉毛,“你不问问我具体情况吗?”   陆峪顿了顿:“既然是你的伤痛往事,没必要因为别人的好奇心就拿出来谈论。再说,我从不把以前和现在混为一谈。”   “是挺伤痛的。”   池姑娘叹口气,“你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我心上留下了多么深刻的疤痕,就是因为她,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跟女孩子谈过恋爱了。”   “......”   池杉敏锐地感觉到,陆峪怔住了。   是那种很少在他出现的,极其外露的“怔住”了。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是双性恋,就是可以喜欢女生,也可以喜欢男生的那种。”   陆峪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说什么。   他琢磨了一下表情,最终面色如常地回了一句:“那挺好。”   ——看起来好像是相信并且完全接受了的样子。   池杉对他的这种淡然感到十分困惑。   难道真的是像陆峪2号说的那样,对于喜欢的人,不管说什么,他都会下意识地选择去相信?   她走神走了半分钟,还是没想通,盯着他丢在床上的钥匙扣,怔怔然开口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双性恋吗?”   “为什么?”   “我刚出生的时候,其实是个男孩儿,但从小就被当成女生养,导致我的心理逐渐扭曲,后来还偷偷去做了变性手术。”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抬头用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他,“这样一个破碎的我,你还喜欢吗?”   “......”   陆峪挑挑眉,问:“池杉,你是故意来搞老子的是不是?”   “你果然不相信我。”   池姑娘沉重地叹了口气。   语气听不出来是释然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你要我相信什么?”   他转身往里走,拉开窗帘,露出天际漂亮的晚霞,语气已经重新变得懒散,“相信你本来是一个男的?你还不如说是你的那个前女友做了变性手术。”   “......我以为,你既然爱我爱的死去活来,那不管我说了多么离谱的事情,你都会相信我。”   “我是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但起码脑子还在。”   池杉郁闷地耷拉下脑袋。   她觉得陆峪1号暂时是不可能成为她的盟友了。   重生穿书变成表情包这三件事。   哪件不比变性手术来的更离奇?   就在陆峪以为这姑娘受到巨大打击打算拒绝他的表白的时候,她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行吧,我答应你了。”   “......答应什么?”   “答应你的求爱。”   女生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状态,仿佛立誓一般,郑重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   寂静了三秒。   池杉眯起眼睛:“怎么,你现在又不乐意了?因为我以前当过一个女人的小三?”   “......不。”   男人面不改色,“就算你以前做过变性手术,还当过一个女人的小三,也没关系。”   他弯弯唇,露出久违的笑意,“我还是很高兴。”   虽然。   过程有些不合常理,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忽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但,陆峪先生的座右铭是:   想要什么东西,先抢来握在手里再讨论归属权。   掌中之物,插翅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7章   在澳门呆的第八天, 池杉就踏上了回京城的飞机。   她来的时候, 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怀揣着成功勾引陆峪的梦想和对“情敌”的警惕, 胆战心惊。   而她回去的时候,余额宝里多了二十万。   专门又买了一个行李箱来放陆峪朋友们送给她的“礼物。”   不是她太过奢侈不肯用快递, 而是, 这些礼物分别有:珠宝首饰、珠宝首饰、和珠宝首饰。   当时, 陆峪就随随便便都丢进一个快递箱里,害得她以为都是些不那么值钱的见面礼, 最昂贵的可能就是前一天陆峪专门交给她的那串项链。   于是很没有心理负担地就全都收下了。   晚上拆出来收拾的时候才发现,那串项链说不准就是里面最“亲民”的东西了。   池杉觉得非常困惑。   她问小陆总:“只是一个女朋友而已,至于给这么贵重的礼物吗?如果你稍微花心一点, 那他们在你女朋友身上就得花多少钱了?有钱也不是这么一个玩法吧。”   小陆总回答:“我来澳门的理由是陪你过生日, 所以也算是送的生日礼物吧。”   “......行吧。”   池杉蹙蹙眉, 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陆峪没说的是,他当时介绍的池杉身份并不是“女朋友”, 而是“未婚妻”。   还有就是,小陆总二十几年来头一遭公开恋情, 稀罕程度堪比普通人遇上真正的“香港富婆重金求子”, 大家很怕错过这个村,就没下一个店了。   池姑娘暂时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更好奇的另一点是:在澳门呆的那么多天,她居然一直没遇上陆峪传说中的红颜知己,那位美妙绝伦的寡妇。   是听说陆峪已经有女朋友所以就此放弃, 还是躲在暗中悄悄观察?   陆总说,是因为对方要结婚了所以忙着办婚礼。   “......结婚?”   “嗯。”   “和谁?”   “何黟。”   “上次在赌场里输给了你几百万的那个?”   “嗯。”   “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后面半句话,池杉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圈子里,分分散散实在是太正常的一件事了。   感情和婚姻,是能完全分开来谈的。   她想了想:“那上次他说要跟你谈的生意,不会就是这个吧?”   “九漾湾的项目,姜慧心一个人吃不下,我只能帮她跟何家牵线拉桥,好在结果皆大欢喜。”   “为什么要你帮她跟何家牵线拉桥?”   “因为这个项目,是从陆氏转出去的。”   池杉愣了愣。   “别误会,陆氏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只是内部估量了一下之后,觉得赚头没那么大,与其在九漾湾折腾好几年,不如把资金放到中西部。”   “那,既然他们结婚的原因是?”   “不知道。”   陆峪一边开后备箱一边跟她说话,“一个婚礼而已,大不了项目完成后,再离婚就是了。”   池杉抬起眼眸,望向他。   男人的神情十分平静,语气也懒洋洋的,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不放在心上。   确实。   在他们这种圈子里,他这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婚姻这种东西,本来就没那么重要,是展示给外界大众看的形象工程。   真爱嘛。   放在身边养着就好了。   不喜欢也可以给点钱就随意分手。   池杉垂下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点烦躁。   ——陆峪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对待交往这件事,才显得那么随意和平静?   “怎么了?”   男人微微偏头,漆黑的眼睛里带几分征询,“饿了?”   在飞机上,池杉就没吃午饭。   而下了飞机后,她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陆峪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因为饿肚子而难受。   池杉沉默了片刻,忽然仰起头问他:“陆峪,你想过自己以后的婚姻生活吗?”   陆峪怔了怔。   “我琢磨着,你们家的家庭条件应该要比何黟更那个啥一点吧。”   女生的眼睛又黑又亮,一眨也不眨地瞅着他,“你说,那到时候,你会不会也想着要去联姻?”   “你在想什么呢。”   男人弯弯唇,“我跟何黟不是一路人。”   “那你的长辈们呢?会不会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我甩一张支票让我跟你分手?”   池杉认真地告诉他,“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我一定会要那张支票的。你别怪我,我就是这么一个爱钱又势力的女人,这一点,我得提前跟你说好了。”   男人唇边的笑容更深了。   他空出一只手,“叭”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死心吧,天上不会掉这种支票给你的。”   “那看来你爸爸妈妈很开明呢?”   “他们管不到我。”   陆峪合上后备箱,“我跟家里签过协议,陆家的财产,全都留给陆嘉石,这一点,我也得提前跟你说好了。”   这个她知道呀。   陆峪2号跟她说过的。   而且她还知道,山谷日后会发展成为一个很大的公司,自己建了一座办公楼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那么会赚钱。   正想着,男人就帮她开了车门,在前方转过身:“不过放心,你陆哥哥自己也能赚钱。”   “本来我还在想,如果你到时候脑袋发抽又要跟我分手怎么办。”   他弯着唇,“现在看来,写张支票给你就行了,你说对不对?”   “......”   池姑娘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男人揉了揉她散乱的额发,帮她打开车门,眼睛里全是笑意:“上车吧,带你去吃饭。”   池杉默默爬上了车。   机场的风有些大。   把她整个衬衫都吹得往后鼓起,和长发一起在风中肆意飞扬。   也吹得池杉那颗坚如玄铁的心,都忍不住晃了晃。   ......   当天晚上,池杉就做噩梦了。   她梦见自己利用陆峪联系到了道士,成功拯救了自己的肉身。   然后她就忘恩负义地跟陆峪提了分手。   陆峪非常痛苦,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走,她却十分冷漠地把他给推开了。   低头俯视着他:“陆峪,你死心吧,我压根儿就没喜欢过你,我只是看上了你的钱,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就别再缠着我了。”   陆峪怔怔望着她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消沉了很久。   然后......然后他就黑化了。   他黑化成了一个偏执又神经质的暗黑霸道总裁。   他利用权势,把她囚禁在地下室里,每天用鞭子抽她,把她泡在盐水里,还用恶毒的语言刺激她,不让她晒太阳,不给她吃饱饭。   她被折磨的心力憔悴,每天以泪洗面。   最后,一脑袋磕在墙上,自杀身亡。   “嘭!”的一声——   池杉被吓醒了。   这个梦,简直比上次的蛋糕岛找宝藏还可怕。   她扶着自己的胸口直喘气......没喘出气。   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环境并不是她那狭窄温馨的寝室。   而是一间宽大豪华的卧室。   她也不再是那个腰细腿长的绝世美人。   而是一个手短肚子肥还没有腿的馒头团子。   池杉就知道,她又穿越了。   她郁闷地坐下来。   因为这一次手机屏幕没有被倒扣向下,能看清外面的环境,所以她也没有急着放歌去吸引陆峪2号的注意,而是认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场景。   然后池杉就看见了一个很惊悚的画面:   她看见“自己”缩在床头,手腕还锁着一根铁链,对着前方,哭着哀求道:“陆峪,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但这个房间明显比梦里的房间高级多了。   设施豪华,床又大又软,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整个视野都是明亮又开阔的,连旁边桌子上放的食物,都是摆盘精致的四菜一汤。   只除了床上那个女人和她长的一模一样,手腕上还锁着根链条。   池杉震惊地把脑袋往前探了探。   直至看见女人对面的陆峪。   池杉从来没看见过表情这么冷漠的陆峪。   他甚至懒得望“她”一眼,只是盯着桌面上的菜饭,语气很淡:“你吃不吃饭?”   “陆峪......”   “你要是不吃饭,我不介意让倪向笛再来一趟。”   “我吃,我吃!”   这个名字似乎让女人感到了莫大的恐惧,她连忙从床上爬下来,战战兢兢地走到了餐桌旁边。   挑了离陆峪最远的位置,低着头,机械般地往嘴里塞米饭。   陆峪蹙蹙眉,夹了一筷子牛肉到她碗里:“多吃菜,光吃饭对身体不好。”   女人因为他的靠近而抖了抖,下一秒就又开始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牛肉。   陆峪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也不要吃太多,吃多了身体会胖。”   池杉都觉得未来的她可真是可怜。   但是片刻后她又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未来的她。   还是......是耿晴晴?   没错,就是耿晴晴。   三秒之后,池杉确定了。   因为她最讨厌吃丝瓜,一吃就要吐的那种,绝对不可能像这个女人一样,往嘴里塞的那么顺畅。   但是陆峪把耿晴晴锁起来做什么?   她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吃完饭后,耿晴晴又默默缩回了床上。   抱着枕头,眼眶通红,声音里全是哀求:“陆峪,你就放过我吧,池杉她回不来了,她真的回不来了。”   陆峪放下筷子:“她回不回得来,不是你说了算的。”   “可是......”   “总之,她多一天不出来,我就多关你一天,她要是永远不出来,那你这辈子都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耿晴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陆峪,你这是非法囚禁!是犯法的!你没有资格这么对我!”   “你是谁?”   男人笑了,“一个女鬼,也配跟我谈资格?”   “你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女明星,我有那么多粉丝!无数媒体都关注着我,你不可能一辈子关着我!”   “我当然不会关你一辈子。”   陆峪捡起桌上的手机,面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池杉重新弄出来,到时候,你爱去哪个阴曹地府投胎去哪个阴曹地府投胎,上天堂老子也不管你。”   “陆峪!陆峪你回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陆峪.......”   身后传来女人惊慌又凄厉的哭喊声。   馒头团子怔怔地坐在聊天框上,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眼前的男人伸手晃了晃它,声音温和:“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杉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就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了?”   “你......”馒头团子迟疑了一下,“你把她关起来了?”   “怎么?”   陆峪冷下表情,“你要为它抱不平?”   他的眼睛里带着难掩的戾气,“为一个差点弄死你的人,池杉,你要跟我抱不平?”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8章   远离了房间之后, 女人尖利的喊声逐渐听不到了。   走廊上一片寂静, 在这种时刻,平白给气氛增添了几分肃穆。   不知道为什么, 男人充满怒意和侵略性的目光让池杉本能地感到瑟缩。   它往屏幕后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我只是觉得, 这样子可能不太好。”   “怎么样?”   “就是, 把人关起来。”   馒头团子越发地缩成一团, 抱紧胖胖的自己,“不管怎么说, 都是犯法的不是吗?是侵犯人权的呀。”   “所以,你是要我去跟一只鬼谈人权和法律?”   陆峪扯扯唇角,语气里全是嘲讽, “她要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就不会把别人的身体当做自己家。”   “......”   “她这样困着池杉不让她出来, 难不成就不算是非法囚禁?说到底,我只是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馒头团子怔忡了一下。   它望着陆峪漆黑如墨的眼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它甚至觉得眼前的陆峪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在他身上, 她再也找不到初次见面时的那种生气与平和, 反而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戾气,让人不安的很。   “其实我的意思是......”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在男人的虎视眈眈下,池杉最终还是冒出了那句偶像剧经典台词,“我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为了报复,就去做和坏人一样的事,那我们跟坏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种几把破烂理由,根本不可能说服陆峪。   果然,男人嗤笑一声,眉宇间全是轻蔑:“第一,老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第二,老子没那么空用这种手段去报复一只鬼。第三,既然你觉得这样不行,那你希望我用什么方法把你的肉身给救出来?给她念佛经让释迦摩尼去感化她吗?还是去阴曹地府请判官来把这只鬼给收走?”   “......”   池杉被他反驳的哑口无言。   陆峪看她欲言又止却始终不敢开口说什么的胆怯样子,到底还是软和了语气:“池杉,我这边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要相信,我绝不会害你就行了。”   可能是他良好的态度鼓励了她,馒头团子探了探头,又观察了他一下,终于没那么胆怯了。   它在屏幕里抬起脑袋:“可是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还在试图跟耿晴晴虚与委蛇,为什么现在忽然就把她给囚禁起来了?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好吧。   这一回,轮到陆峪哑口无言了。   陆峪不想说。   他甚至不愿意去回想。   他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心里就会窜出一股怒火,让他恨不得把那个耿晴晴从池杉身体里拽出来生生掐死。   “是她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池杉看着他阴沉的面色,陡然警觉,“那个女鬼是不是拿我的身体做什么坏事了?她掉进粪坑里了?把我吃胖二十斤了?还是被潜规则了?”   ——这里面的事情,是池杉能想到的最严重的三类事件。   她一件都无法忍受。   如果耿晴晴真的这样肆意糟蹋她的身体的话,她......她就......她就他妈还真没法做什么!   打她骂她给她下毒或者让她丢工作坏名声被所有人唾弃——到头来通通都是一种自残式报复行为。   要是真有一天她把那个女鬼成功从她的身体里赶出去了,所有的后果还是一样得她来承担。   池杉翻着小肚皮像个不倒翁一样立在玻璃罩里,忽然体会到了和陆峪一样的无力和愤怒。   就是,明明恨她恨的要死,却还是得好吃好喝供养她的那种憋屈感。   馒头团子拧着眉毛,叹口气:“耿晴晴究竟做什么了?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就当她三件都做了吧。”   “什么叫当她做了,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对我的身体有知情权,不接受这样的敷衍。”   陆总沉默片刻。   “陆峪?”   “她把池杉给弄休眠了,跟秦泽朔亲嘴了,顺便接了一个有□□镜头的戏然后染上烟瘾了。”   “......”   馒头团子张着嘴,立在那里,因为他的话,半天没有能缓过神来。   直到半分钟后,她的2D大眼睛里才蓄起了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啊,我不明白。”   “呵,我也不明白。”   “那现在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陆峪疲倦地揉揉眉心,“道长的意思是,除非有一方先丧失生存的意志,否则两个灵魂体谁都无法自动消散,只可能被吞噬然后融合。”   “融合了之后,我还是我吗?”   “当然不可能是。融合就意味着,你会共享耿晴晴的记忆、中和她的性格,然后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   池杉惊慌了:“那我不要被融合!”   “道长还在想办法。”   男人拉开办公桌的椅子坐下来,语气烦躁,“但在他想出办法之前,我必须关着耿晴晴,被人哄几句就能染上烟瘾,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去吸毒。”   小表情包因为他的话而无尽发散想象,最后生生打了个寒颤。   和陌生男人接吻,拍□□镜头的戏,染上烟瘾。   对她来说,最不能接受的肯定是最后一个。   毕竟其他的行为顶多只能让人心理不舒服一下,但最后一件就是直接威胁到她的身体了。   如果以后还去吸毒什么的——简直不可饶恕!   而事实上,让陆峪最愤怒的,还是耿晴晴拿着池杉的身体跟秦泽朔亲嘴这件事儿。   那天他刚和倪道长约好,带着他去剧组探班,想要观察了一下池杉的状况。   结果一打开休息室的门,就看见“池杉”甜腻地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抱着他嗲里嗲气地撒娇,最后还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而男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予取予夺的样子,不过分热情,也不拒绝,不推脱。   那种眼神是个男人都懂,就是玩玩而已。   陆峪心里忽然就掀起了滔天的怒火。   拳头攥的咯吱响,整个眼神都是冷的。   那种感觉是什么呢?   就好像你养了一只奶喵,每天给它喂食,带它玩耍,细心照料百依百顺,把它养成了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猫。   结果忽然有一天,有人觊觎它漂亮的皮毛,就把它的皮给扒下来换到了一只老鼠身上,那只老鼠带着这身皮在垃圾堆里滚来滚去,弄的一身脏污,而你自己的小奶喵,却浑身伤痕奄奄一息。   陆峪恨不得上去掐死那只老鼠。   但是不行,因为老鼠身上还有他小奶猫的皮。   所以他干脆把耿晴晴给关了起来,让倪道长每天对着她“招魂”,把她弄的心力憔悴惶恐不安,每日每夜都处于恐惧里。   让她也尝尝,池杉受过的苦。   “那你打算关着她到什么时候啊?”   馒头团子仰着脸问。   “关到池杉重新回来为止。”   “可要是......要是我很久很久都回不来呢?”   池杉迟疑了一下,“你总不能关她一辈子吧?”   “为什么不能?”   男人嗤笑一声,“池杉亲生父母已逝,池家根本不管她。她唯一的那几个朋友,也因为耿晴晴疏远了。她经纪公司的最大股东是我,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来找她?”   “她不是还有好多粉丝呢?好歹也是个明星吧。”   “星影已经发了公告了,“池杉”因为身体健康问题休养一段时间,她所有的账号都在经纪公司手里,闹不出什么水花。娱乐圈更新换代快,几年之后,她就可以顺利“隐退”了。”   池杉听得目瞪口呆,怔怔然望着他。   “怎么了?”   “......陆峪,你是不是计划这件事情很久了?”   “没有。”   男人语气果断,毫不犹豫地否认。   但正因为他否认的太顺畅,反而让池杉感到了不对劲。   她忽然问:“陆峪,如果耿晴晴没有跑过来夺舍,而是我自己移情别恋,想要跟你分手怎么办?”   小馒头团的眼睛又大又黑,瞳孔还微微发亮,“你也会这样把我关起来吗?”   “......你怎么会忽然这么想?”   “很多霸道总裁都是这么写的。男主角求而不得之后就会黑化,把女主角囚禁在暗室里,直到女主角患上斯德哥尔摩症。”   陆峪揉揉眉心,无奈极了:“老子没有这种变态癖好。”   “那你现在还不是......”   “我囚禁的是人吗?我囚禁的是一个鬼。”   他把手机立起来,和她视线齐平,“池杉三年前就跟我分手了,在我发现她不对劲之前,我没有打扰过她一次。”   男人垂下眼眸,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如果,在背后默默关注也算是打扰的话,那我不否认,作为星影的股东和山谷的决策者,我帮她牵过好几次资源。我以为,她喜欢娱乐圈这份工作,所以哪怕分手了,我也想帮帮她,谁知道......”   看着往常一贯强势的陆总流露出这样消沉的情绪,池杉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和愧疚。   它抱着自己,坐在聊天框上:“对不起哦,是我说话太过分了。”   “没事。”   男人勉强笑了笑,似乎是不想多说这个,换了一个话题,问起她跟陆峪1号的状况。   池杉倒没想瞒着。   挑选了重点告诉他,当然,她特地强调道,陆峪1号完全就是“莫名其妙”说要跟她谈恋爱的。   而且从那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她的态度特别好,简直是有求必应。   让池杉一边愧疚一边怀疑这个男的是不是真的被穿书了。   陆峪的表情看上去毫不意外,勾勾唇:“没事,只要他说爱你爱的死去火来,那就是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你可以放心跟他说了。”   “哈啊?”   “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男人泡着咖啡,“只要说了,就是认真地要谈,不存在谈着玩玩的情况。”   馒头团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陆峪是真的要跟她认真地谈?   是真的真的要跟她认真地谈?   .......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的结果,其实之前一直是她所期盼的,甚至她还为此写了满满一页的勾引计划。   可真到了实现这一天,池杉居然有些瑟缩和不安。   虽然这样的形容词有些不合适。   但是.......她居然莫名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9章   池杉的近乡情怯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陆总并不准备把这么宝贵的穿越时光留给她继续伤怀。   他从书房里找出另外一只手机, 打了个电话, 好像是喊了个医护人员过来。   而后转身就要走。   馒头团子连忙在手机里用力蹦跶:“怎么啦怎么啦?别忘了带上我呀!”   陆峪没搭理她。   池杉看着他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愤怒极了, 拼命想闹出点动静让他不要无视自己。   但就算是她放完了一整首爆炸摇滚乐,也没见男人回一次头。   到最后, 小馒头团反而把自己闹累了, 叹口气, 在聊天框上坐下来,瞅着身上的毛发呆。   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只手机。   这种行动无时无刻不受人控制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态, 实在是太痛苦了。   让她忍不住觉得自己就是个残疾人。   这种时候,池姑娘情不自禁就想起陆峪1号的好来。   虽然,陆峪1号总是一副“全世界我谁都看不上”的表情, 眉毛淡淡一抬, 眼里都是懒散和轻蔑。   说话也不太好听。   还总是以耍她为乐。   但他从来都不会无视她。   不管她说什么, 都会听进耳朵里。   就算有时候只是懒洋洋瞥过来一眼,也总会给她几分回应。   甚至仔细回想起来, 她提的很多要求,他到最后几乎都做到了。   嘴上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   简直就是中二期的傲娇别扭典范。   可是这种中二期特质, 和陆峪2号比起来,显得多可爱啊。   陆峪2号......   馒头团子垂下眼眸。   陆峪2号,说是说和她结盟,其实压根儿就没有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从头至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强硬地做决定, 提出计划牵着她的鼻子走。   虽然也是因为他说的话暂时都找不到破绽,池杉才会听进去几分。   但是,那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质疑我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去做就好了”——的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权威家长态度,真的让人很不爽。   也不知道他平时在池杉2号面前是不是也是这么一个表现。   如果是的话,那她真的很难想象,池杉2号居然会跟这么一个男的谈恋爱。   ......不对。   池杉2号本质上就是她自己,陆峪2号也只是五年后的陆峪而已。   池杉2号会喜欢上陆峪2号,换句话也就是说,自己以后会对陆峪2号这样强势又控制欲爆棚的西服大佬人设情有独钟。   在原本的时空线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吗?   小表情包蹙蹙眉,只觉得满心烦躁,头都要想痛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内心深处,居然有些排斥把陆峪2号和陆峪1号混为一谈。   越是和他们接触,池杉就越容易把他们当成不同的两个人来看待。   哪怕他们的小动作、说话方式、生活习惯,都几乎一模一样。   但1号就是1号,2号就是2号,在池杉眼里,根本就是气场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且还不仅仅是对陆峪这样。   上次在树林里看见五年后的自己时,她都只会有一种“这个人真的跟我好像”的恍惚感觉,却永远不会觉得“好像看见了未来的她自己”。   池杉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一根线,仿佛顺着它抽丝剥茧,就能找到一切事件的真相和本源。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知道的情报和线索太少,任凭她怎么思考,也始终无法触及最深处的那部分真相。   ……算了。   先不想了。   反正等她回去就可以把这些麻烦的事情都告诉陆峪了。   陆峪是学理科的,脑子好,对这种时空变幻的事情肯定充满知识和逻辑,到时候两个人一起研究,远比她一个人在这里瞎捉摸来的更有效率。   ——女人就是奇妙。   明明几分钟前还在纠结怎么样才能和陆峪1号顺利分手撇清关系,这一刻,却又忍不住把那个男人当成是最值得信任的同伴和依靠。   池姑娘心里究竟装了什么,估计连她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走了。”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池杉抬起脑袋,就发现陆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此刻站在书桌前,捡起手机,然后快步往书房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蹙眉嘱托她:“记住,一会儿听我的话行动,在我允许之前,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虽然也不知道陆峪到底又计划了什么行动,但是——   馒头团子拧拧眉毛:“为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   陆峪大概也是早就习惯了她这种叛逆的性格,闻言倒没有不满,反而还真的给她列举起理由来:“我脑子比你好,逻辑线比你强,知道的内幕比你多,还比你客观,听我的总比你一个人乱碰乱撞好。”   “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但事实上,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清楚,遮遮掩掩的,让我很难相信你。”   男人怔了一下。   片刻后才回过神,颇有些无奈:“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因为现在说不合适,毕竟你穿越的机制现在还不清楚,万一你要是预知了未来做出什么不可控的选择,事情只会更加麻烦。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你好,绝不会伤害你。”   “......”   ——就是这种态度。   就是这种“我怕你会惹麻烦所以必须瞒着你你什么都不用管听我的就行”的态度。   让池杉觉得自己仿若一个智障和残疾。   但是偏偏,从某种程度上,她还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小表情包郁闷地垂下脑袋,没有再继续反驳。   任凭男人一路把她带进了之前囚禁耿晴晴的那个卧室。   卧室窗帘已经拉上了,光线微微有些昏暗,整个氛围静悄悄的。   才不过十来分钟,耿晴晴就已经躺在床上陷入了睡眠。   神情平静,呼吸匀称,看上去睡的很安详,陆峪进出的动静半点都没有吵醒她。   池杉忽然想到陆峪之前打的那个电话,心下敏锐地猜到了某种可能。   “你给她打安眠针啦?”   男人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不可能在她醒着的时候带你过来,她现在对这些事情很警觉,万一你要是暴露了,对我、对你、对池杉......2号,都太危险。”   暴露?   耿晴晴现在已经连手机上的一个表情包都可以察觉到了吗?   池杉有些怀疑。   当然,最主要还是怕安眠针打多了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不过想到耿晴晴之前的歇斯底里的哭叫,她还是很顺畅地就接受了陆峪的这个解释。   “所以,我现在还是只要去碰一下她就可以了对不对?”   陆峪望着床上沉眠的女人,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才把手机轻轻放到她的手边,语气平静:“先试试看吧,我现在也不知道了。”   馒头团子对上次森林的事还有深刻印象。   反正它什么都没做。   只是借着陆峪的手和这具身体接触了一下,池杉2号自己就能从它身上“吸仙气”。   然后不用一分钟,她就会醒过来,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小表情包乖巧地坐在聊天框上,一动不动,黑白分明的2D眼睛睁的大大的,认真观察池杉2号究竟是怎么“醒”过来的。   它等了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过去。   床上的女人依旧安安稳稳地闭着眼睛睡觉,什么动静都没有。   它疑惑地扭过头,果然看见了陆峪紧皱的眉头。   他上前一步,黑眸牢牢盯着床上的人,嗓音沙哑:“池杉?”   ——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不管是耿晴晴,还是池杉,都没有丝毫动静。   身体双眼闭合,神情安宁,睡的很香。   这一刻,整个房间的气氛比死寂更死寂。   池杉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陆峪漆黑如墨的眼眸,忽然有些惊慌:“我......为什么会醒不过来?”   她试图找到一些能够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安眠针直接影响了这具身体的神经吗?”   陆峪没有回答她。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之前池杉跟他说的话。   “不行了,我不能再吸了。”   “脑容量就那么大,装不下太多的灵魂体积。”   “我感觉,要是我再膨胀下去,这个脑袋它自己就直接爆炸掉了。”   “这样从外界吸仙气,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我还是得从耿晴晴身上啃回来才行。”   ......   他揉揉眉心,神情有些疲倦:“应该是这具身体脑容量已经无法再容纳更多的灵魂体积了。”   “那怎么办?”   “看着办吧。”   陆总把手机捡回来,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总会有办法的。”   “你这次回去之后,别忘了跟五年前的我说......你怎么了?”   馒头团子在屏幕上晃来晃去,语气惊奇:“好像有人在找我。”   “什么?”   “咦!居然是陆峪在叫我,奇怪了,他怎么进来的......呀,我不能跟你多说了,我就要醒回去了,你好好保护我的身体,下次过来我说不定就能有结论了,到时候咱们再仔细详谈——”   小表情包在手机屏幕上呲溜一下消失了。   陆峪怔了片刻,垂下眼眸,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倪道长......”   ......   池杉对于陆峪2号后面的行为丝毫不知情。   她只知道,自己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年轻时期小陆总放大的俊脸。   衬衫松垮,呼吸凌乱,额间还有细汗。   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传达他的烦躁和焦急。   她眨了一下眼睛:“陆峪,你怎么会在这儿?”   现在可是半夜!   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她的寝室里的?   莫不成她还在做梦?   盗梦空间里的梦中梦?   男人愣了愣,而后眼睛里忽然浮现出一种粲然的惊喜。   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哑着声音说:“幸好你没死。”   池杉蒙了:“你......你一个北方人,怎么平翘舌音还念不清楚呢!”   正好这时,寝室门外也传来宿管阿姨刻意压低的关切呼喊:“同学,你女朋友有事没事?用不用阿姨帮忙?要是真怀了的话,还是得赶紧送医院去啊!这种事情可拖不得!”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0章   身为一个清清白白连初吻都没交代出去的美貌少女。   池杉不明白, 自己怎么就忽然变成了未婚先孕甚至可能还要连夜赶去医院做人流的失足女大学生。   陆峪正在寝室门口跟宿管阿姨解释, 姿态淡定,语气里微带歉意, 神情简直坦坦荡荡:“不好意思啊阿姨,应该是我太着急弄错了。不过, 我女朋友现在情绪可能不是很好, 我能再跟她聊几句么?”   向来严厉不假辞色的宿管阿姨瞅了瞅男生英俊漂亮的五官和干净清澈的眉眼, 大手一挥,同意了。   “你把校园卡留我就这儿就行, 我下楼去给你登记,不过半小时内一定得离开啊,我给你记着时呢要。”   陆峪没找到校园卡, 倒是在钱包里翻出了学生证, 递给她, 表情十分乖巧。   “你放心阿姨,我一定准时下楼, 对了,这盒巧克力是我实习公司领导发下来的七夕节礼品, 听说味道还不错, 就是我跟我女朋友都不爱吃这种甜食。您如果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孩当个零食尝尝。”   宿管阿姨也不是不识货的人。   这盒巧克力包装精致,打开来后足足有三层,盒内的酒红色绒布面料高级,盒外印的是看不懂的外文, 还专门用了烫金字。   一瞧就不便宜。   她笑容可掬又诚惶诚恐地递回去:“不用不用,阿姨也不爱吃甜食,你还是自己留着......唉,你这孩子.......那你等会儿下楼,来阿姨这儿拿个桃子,那桃可甜可甜了。行了,我先下楼去了,你跟你女朋友好好说,小姑娘面皮薄,闹出了误会拉不下脸,你可得多让让多哄哄她,千万别吵架啊。”   ......   一直等到阿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池杉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坐在床上,顶着一张刚睡醒的懵逼素颜脸,身上还穿着和大耳朵图图同款的奶牛纹睡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峪。   看他面不改色地关上门,迈着两条大长腿走进来,还怡然自得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池杉用力地拍了拍床栏:“陆峪!”   ——因为刚睡醒,她连声音都是软的,鼻音微糯,尾调上卷,听上去不像是愤怒的威胁,反而像是一声毫无力道的撒娇。   陆峪挑了张椅子坐下来,仰头看她,眉宇间还有浅浅的笑意:“哎。”   “你哎什么哎!有什么好哎的!”   女生又生气又困惑,小奶音拖得老长,手掌拍的通红,脑子里全是问题:“你说,你究竟为什么会在我的宿舍里?”   “身为一个成年男性,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允许就随便进我宿舍呢!大半夜的,你凭什么趁女孩子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混进她的寝室里?你这是违法的,是违法而且很猥琐的行为!”   “还有,刚刚阿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真的怀了就要赶紧去医院?”   “谁跟她说我怀孕了?你说的?你他妈为什么要跟我的宿管阿姨说这种鬼话?!!”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   跟连珠炮弹似的,轰炸不停歇。   但池杉实在是太懵逼了。   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她睡在学校的寝室里,放暑假后,寝室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而宿舍大门要刷校园卡,楼下还有宿管阿姨在守夜。   所以,凭什么她一觉醒来,睁眼就看见一个......丑陋男人的脸?   他们学校的安保系统已经破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给你打了二十几通电话。”   眼看着女生的眉毛皱的越来越紧,面色越来越凝重,小陆总终于放下手里的水杯,叹了口气,声音沉沉,“你一个都没接,我以为你出事了。”   “出事什么出事,你分明就是......”   池杉忽然停住。   她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自己答应陆峪的话。   ......   今天晚上,吃完饭后池杉就跟陆峪“分道扬镳”了。   倒不是因为吃的不愉快,而是小陆总真的太忙了。   一顿颇有情调的私家菜,才上了一个汤,就不断有人打电话过来请他回去主持大局。   池杉喝汤喝的津津有味,让他如果公司有事的话就赶紧回去工作吧把饭钱付了就行。   完全没有“大忙人小陆总居然按掉了十几个电话只为陪我吃顿饭”的感恩和心动。   陆峪蹙蹙眉:“这地儿离学校不近,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坐地铁呀,旁边不就是地铁站么。”   “就是不知道你吃完的时候,地铁停运了没。或者,我到公司以后,让司机把车开回来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   池姑娘明显还没适应他陡然转变的贴心态度,吓得给他夹了一筷子花生米,诚惶诚恐,“我吃的快,肯定能赶上地铁,你只管奋斗你的事业就好,千万别太惦念我。”   陆峪思考了一会儿。   脑内快速计算着时间,又回忆了一下从这里到学校的路况。   最后他点点头:“那你到宿舍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条微信也行。”   池杉没明白:“发什么微信?”   “报平安。”   “......噢。”   说实话,池姑娘从来没有给别人报平安的经历。   在她的认知里,不管多晚,挥手告别之后就是各走各的路,哪里还需要特地给对方发个消息说“我回家了”。   今天乍一下被人这样吩咐。   她还有点新奇呢。   于是,欢快地吃完一顿晚饭,乘着地铁回到宿舍之后,池杉就把这件事情给彻底抛到了脑后。   ......不怪她,她是真没养成这种习惯。   反正当时,池姑娘洗完澡后困得要命,勉强撑住精神吹完头发后,就迅速爬上床睡觉了。   在睡梦中,她先是梦到自己被囚禁,又在噩梦中毫无间隙地穿越时空。   而手机被调成静音放在书桌上充电,连震动都没有。   任凭陆峪打一百个电话,池杉都不可能接的到。   女生回忆起这一连串事情,心虚极了。   她瞅了瞅底下男人平静的脸,到底还是磨磨蹭蹭地爬下床,把手机捡起来。   ......果然。   从九点到十二点,陆峪给她打了个满满几个屏幕的电话。   全是未接来电。   池杉把手机藏进睡衣的兜兜里。   “我一开始想,你可能是还在路上,手机没电了,但从九点到十二点,你一直没接,发微信也不回。我怕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联系了你们楼上医学院的一个同学,她说,你的寝室灯是黑的,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   陆峪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后来我赶到寝室,让你们宿管帮忙开门查探了一下,宿管说你在宿舍,只是睡的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你听听这是我能相信的理由吗?”   他抬起眸,嗓音低沉:“我在想,你究竟是被人下药了,还是死了,我得亲自上来看看情况。”   “.......所以你就跟我的宿管阿姨说,我怀孕了?”   “我是说你可能怀孕了。”   池杉面无表情:“有什么区别?”   “......总之。”   他微微弯了唇,漆黑的眼眸里是纯粹的释怀和喜悦,“你没事就很好。”   “我本来当然是没事的,但是我现在有大事了。”   “什么事?”   池杉觉得自己有种想把他啃死的冲动。   她裹着毛巾毯,遮住自己没穿内衣的胸,但因为心情太烦躁,套了半天都没能把拖鞋套好,最后干脆不穿了,以一个活佛济公的形象,站在他面前,气急败坏:“不是,你怎么能跟宿管阿姨说我怀孕了呢?你找个别的理由不行吗?比如我生病了,我低血糖了,我......不行吗?!”   陆峪懒洋洋地抬了抬眉:“这些理由,你觉得能够打动宿管么?”   “那也不能说我怀孕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有需求才证明身体健康,有时候措施没做好,意外怀孕不是挺正常的事儿。阿姨这么大年纪的人,经历过多少风雨,她能理解的。”   “理解个屁!”   池杉已经开始气的骂脏话了,“反正就是不能说我怀孕了!”   陆峪看着她犹如一只愤怒的可达鸭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虽然对她的“保守”不敢苟同,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下次我就不说你怀孕了。”   “......没!有!下!次!”   ......   怀孕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毕竟再扯也扯不出什么了,池杉总不能跑到男生宿舍去说陆峪他肛裂了报复回去。   她只能坐在椅子上,毛巾裹身,兜帽套头,不停地辱骂“陆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陆峪不痛不痒,就让她多骂了几句。   直到女生终于出完气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话时,他才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真挚地看着她:“池杉,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有空吗?”   “去什么地方?”   “医院。”   “去医院干嘛?我又没有怀孕!”   “去检查一下你脑子有没有病。”   池杉嗖的一下抬起头,怒目而视。   但陆总的态度显然很认真:“我刚才喊了你足足有三分多钟,你就跟死了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世界上我没见过有人的睡眠能深到这种地步,我觉得你还是得去做个全身检查。”   “......”   “你放心,有病咱们就治,咱们有钱,换个器官买个人参做一辈子的理疗,哥哥都去挣钱给你买。我们找最好的医生,头发掉光了也不害怕,我爱的是你的灵魂。”   灵魂丰富的池杉面无表情地对待这位富二代的深情告白。   “你这么有钱。”她问,“你能给我买个时光机吗?”   陆总挑挑眉:“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把五年后的陆峪带回来。”   池姑娘心平气和,“看看你们俩究竟谁能先把对方逼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1章   最开始, 池杉压根儿没想要这么快就跟陆峪摊牌。   毕竟她对未来的2号也不是全然信任。   不可能2号说1号已经深深爱上她了, 她就真的觉得1号已经对自己情根深种,像个傻子一样说什么都会信。   ——前几天她才刚试探过, 很明显,陆峪还没有被爱意冲昏了头脑, 对她信誓旦旦的变性宣言嗤之以鼻。   所以, 池杉打算再稍微观察和引诱几天。   等到认真做好铺垫之后, 再把自己神秘的表情包身份透露给他。   但是世事总是无常的。   在今天晚上,不, 在睡醒之前,她死也没料到,陆峪居然会出现在她的寝室里。   在这深更半夜。   还用了怀孕这种破鸡儿理由。   出于一种报复和不吐不快的心理, 池杉裹着毯子盘腿坐在地毯上, 生动形象地向他阐述了这几个月来, 自己是如何在时空的隧道里畅快遨游。   “你知道吗,五年后的手机, 已经可以折叠啦,我觉得你可以往这个方向搞研究, 说不定能火。”   “而且你知道吗, 五年后的游戏,看上去可好玩了,比你现在在做的那款看上去好玩的多,你要是求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给你指点一番。”   “你知道吗, 五年后的你,真是老的不成样子,天天窝在办公室里工作,整个人就跟社交恐惧症患者一样,不见天日,连眉毛都要愁白了。”   ......   陆峪翘着二郎腿,沉默地听小姑娘炫耀着自己丰富的见识。   听她从手机扯到电脑,又从电脑扯到人工智能,最后再次扯回到自己身上。   她说:“你知道吗陆峪,五年后的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没了女朋友,每天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六十八楼喝咖啡,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失忆流落山区,被倪璇捡回去做备胎。”   她说:“你知道吗陆峪,要不是我,你这辈子真的就没什么指望了。”   最后她说:“你是死了吗?不管有没有听懂,能不能给我个回应?”   陆总轻咳一声,换了个坐姿。   “你说,你穿成的表情包是一个馒头形象?”   “这是重点吗?”   “能不能画给我看看”   “陆峪,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   男人微微叹口气,“只不过这个还真的挺重要的,你能不能画个大概模样给我看看?”   “为什么这个挺重要的?”   池杉不懂,诚恳发问:“就是一个脸圆没腿还有小肚子的胖馒头啊,难道会存在着什么商机吗?如果有商机的话,我给你画出来,你能不能分我点专利费?”   陆峪沉默了一会儿:“好的。”   池姑娘开心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纸和笔,费了足足五分钟的功夫,才画出来一个蹩脚扭曲的简笔画。   A4白纸上,一个方形的馒头团子快活地立着。   它的身子很胖,手很短,没有脚,并且五官丑陋,全身上下还布满了黑色的细线。   小陆总稍微有些疑惑:“这些线是什么?你穿越时空的时候得了皮肤病?”   “当然不是,是绒毛。”   池杉大言不惭地指示道,“长短触感和猫毛差不多,是白色的,只是我怕你看不出来,所以专门用黑色的笔给你描了一遍。”   陆峪看着纸上这只丑陋的简笔馒头。   只觉得自己的审美观念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揉揉眉心,从池杉手里抽过笔,自己动手在纸上又画了一个简笔图案。   他画的非常快,而且很流畅。   不到半分钟,那只丑陋的皮肤病馒头旁边就出现了一只憨态可掬,眼神灵动的小表情包。   池杉瞪圆了眼睛:“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居然真的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因为这就是我设计的。”   陆峪垂眸盯着纸上的图案,“本来是打算用来当做新游戏的一个npc,但后来觉得它长的太没有威胁力了,就闲置在一边,留着当做备选。”   “......哈啊?”   “所以。”   陆总用水性笔敲了敲桌面,唤回女生出走的思绪,神情严肃,“我怀疑那个所谓五年后的我,根本就是在把你往一个骗局里拽。”   “......为什么?”   “这个团案我一直放在备选池里,甚至还动手改了几次,对它印象很深刻。你想想看,怎么可能才过了五年,就彻底不认识了?”   “......”   “还有,他说他所处的时空是五年后,而你的行为会直接改变五年后的世界状态。你不觉得这个理论简直充满矛盾吗?”   “怎么矛盾了呢?”   “比方说,既然你跟那个池杉2号是同一个人,她就是五年后的你,那么你现在改变历史后所经历的事情,为什么她会完全没有记忆?”   “......”   “以及,那本书里我失忆的内容。说实话,你觉得现代社会,一个失忆的人,真的可能身份不明地生活好几年吗?”   “当地居民发现失踪人士不会去报警?倪璇把我带回京城后就没人认出过我?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居然没想过要把我带回陆家认亲,反而先专注于使各种手段去让我“重新爱上你”?”   “......”   池杉已经被他问懵了。   事实上,这些问题,她也不是没有思考过。   但由于重生穿书变成表情包这些事情,就已经足够诡异无法用科学解释,她就想当然地以为其余错乱和不正常之处,也是被排除在科学逻辑之外的玄幻事件。   此刻被陆峪这么表情严肃的一项项列出来,她才觉得好像是有些奇怪。   理科思维从小就很欠缺的池杉陷在头脑风暴里,完全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自她说完自己这几个月的魔幻经历后,陆峪居然都没有表示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和不信任,反而很自然地就给她开始分析起其中的细节来。   仿佛这些事情都再正常不过了,连质疑的必要都没有。   ——她说能用现代科技达成的变性就半点不信,说更离谱的穿越时空反而信了,陆峪真是个思路奇葩的男人。   而此刻,小陆总还在一丝不苟地找逻辑破绽:“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证据,单凭这个,我觉得就完全可以证明,那个陆峪2号,根本不可能是五年后的我。”   “什么证据?”   “那个2号未免也太蠢了点。”   “......”   池杉抬起头,“我忽然有点搞不明白,你究竟是在骂你自己,还是在夸奖你自己。”   “我在给你举例子,用对比衬托的手法,帮你分析你真正穿越到五年后的可能性。”   “那你分析出来了吗?”   “我都说了,百分之九十是不可能。”   “可是陆峪2号真的跟你很像,连说话时候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但那个所谓的陆峪2号,不管是智商水平也好,反应速度也好,甚至是行动能力,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男人微顿,补充道,“超出我预期的差。”   “......”   “如果是我的话,在已经跟你交往两年并且准备求婚的情况下,我第一时间就能认出来你的不对劲,根本就不会接受你毫无缘由的分手请求。”   “可是,被穿书这种事情,正常人确实也很难想到吧?”   “想或许想不到,但一定会去查。我女朋友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忽然就跟我提分手,还死心塌地地爱上另外一个哪哪儿都不如我的男人,你觉得,我可能就这么痛苦接受,然后像个深情弱智一样在背后默默支持你三年,直到五年前的你穿越过来了,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吗?”   陆峪嗤笑一声,“除非老子已经出完车祸跌落悬崖没失忆但损伤了脑神经。”   他第二次补充道:“严重损伤的那种。”   “......”   “还有就是,那个陆峪2号,执行能力太弱,如果他来我们公司应聘,我估计在群面那一轮就会被刷下去。”   女生仰着脑袋,迷茫地望着他。   “你想一想,当你发现自己的女朋友被人夺舍了,最要紧最迫切马上要去实现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把那个夺舍女鬼给赶走了。”   “对。你看连你都想得到,但是那个陆峪2号做事情是怎么样的?磨磨蹭蹭,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按照他的心理素质,给他一辈子,他也不可能把你救回来。”   “......我,听不太懂欸。”   “这么说吧。”   男人往后一仰,微蹙着眉,漆黑的眼眸里情绪莫测,“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让耿晴晴发现我对那具身体有任何一丝怜悯。我会折磨她,恐吓她,摧毁她心里的所有侥幸。最重要的是,得用最快的速度让她知道,在那具身体里活着,一辈子就只剩下痛苦。”   “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他淡漠地扯了扯唇角:“反正老子有钱,身体虚弱一点,受点伤,以后都能养的好。”   “只要不致死,不留下治不好的后遗症,让身体受点折磨又怎么了?反正痛苦的是她,又不是老子真正的女朋友。”   “如果换做是我的话,给我十根鞭子,我也抽的下去。”   “然后再“意外”地让她知道,她要是主动离体,还有回到自己原来世界的希望。但她要是继续占着不肯走,活着只会比死了更痛苦。”   ......   池杉懵懵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用毛巾毯裹紧自己,缩在地面上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些话冷酷无情到爆炸,听上去还显得有暗黑和偏执。   甚至渐渐走向违法的边缘。   但她居然觉得陆峪说的莫名有道理。   甚至她现在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当时看见陆峪2号囚禁了“池杉”时,心里会那么别扭。   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做法太冷酷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也并非觉得他是在做无用功。   而是,明明囚禁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但囚禁之后那软绵绵的力道,就让她感觉跟过家家一样。   就好像......在看什么霸道总裁囚禁我的滥俗。   温温吞吞的,过程可以写八十集连续剧。   让她莫名地烦躁。   池杉认真地问,“那你觉得,五年后的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弱智?”   “我想了想。”   男人思考片刻,“我觉得,你穿越的不一定是真实世界的五年后,而是那部的五年后也说不准。”   “......什么意思?”   “就是那部被人为创造出来的,或许是以我们这个世界为基准,但中心思想只是为了谈恋爱,全部人设都强行降智的三流智障。”   陆峪点了点寝室书架上,池杉室友摆在上面的一排花花绿绿的书籍,“你说不定就是穿越到那部的世界里面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2章   漆黑的夜晚。   四周寂静无声, 仿佛连睫毛眨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陆峪说了那么久, 其实早就快到探视的时间了。   但阿姨一直没上来喊他,估计是收了贿赂, 不好意思为难他。   池杉叹口气,觉得陆峪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另一方面, 她又觉得, 如果就这么乖乖地顺着他的思路走的话, 会显得自己很蠢。   还没主见。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池杉都不想在陆峪面前表现的很蠢。   于是她坐在地毯上, 严肃地思考了三分钟,最后颓唐地说:“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她现在的脑子是真的有点儿不好。   每天刚睡醒的时候, 就是池杉最木讷的时候。   她今天承受了太多的爆炸性消息和波折经历, 不管是做梦还是现实生活里, 乱七八糟的新信息都像龙卷风一样袭入她的脑袋,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   说实话, 陆峪都已经开始讨论起“如何在不暴露自身身份的基础上获得最大的利益化”了,但她还有一半的神经陷在“今夜之后, 怎么样才能在宿管阿姨面前保全自己”的头脑风暴中。   陆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池杉, 回神了。”   池杉应声抬头:“啊?”   “我是想说,在我们这个世界里,那个跟你从小抱错的女人,说不定就是重生的。”   “你说倪璇?”   “嗯。”   “......我确实觉得她好像是有些不对劲。但说实话,我也没感觉她针对过我。”   “我们不能揣摩别人的心理是怎么样的,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世界观和思考方式。说不定在倪璇心里,她就是觉得与其针对你,不如在实力上光明正大地碾压你。”   小陆总敲了敲桌面,“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已经存在的客观事实来倒退事件原因。”   池杉想了一下:“你是说她提前回到池家这件事吗?”   “没错。当时在于荔枝的生日宴上,我就注意到她看人的眼神有些不对,让人去查了。那时候她还没有在池家站稳脚跟,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处理好,所以一查就能查出来。”   “查出什么?”   “你亲生父亲当初根本不是因为发现了女儿不是亲生的才跟你母亲离婚,而是出家去做道士了。你亲生母亲也从来没有去做过亲子鉴定,说不定在去世之前,从头至尾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倪璇能够在养母去世后就当机立断信誓旦旦地找上门,就说明她通过某种渠道无比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你说,这种渠道可能是什么?”   “......”   池杉茫然地眨下眼睛。   不仅仅是为了倪璇重生这件事。   更是为了自己亲生父母的真实情况。   “还有就是,”陆峪顿了一下,斟酌道,“这些事情,我当时可以查出来,想必你养父养母也可以。我想,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情,他们应该是知情的。”   但他们从头至尾都默认了倪璇的说法。   任由她在池家人和自己面前,用那样的谎言去抹黑一对同样是受害者的父母。   甚至在相当长的是一段时间内,因为倪璇的话,池杉都对自己亲生父母的感情很复杂。   不管倪璇“上辈子”有没有真的害死过她,单单她重生回来之后做的事情,就让池杉觉得很烦躁,很负面。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说,再过个两年,我会不会真的就像那个世界一样,被穿书的人占据身体?毕竟,现在倪璇都已经重生了。”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时空不是无限量存在的。“耿晴晴”已经被用掉了,除非有人再重新创造出一个时空,再创造出一个耿晴晴,否则就没有多余的耿晴晴能够用到别的世界去。”   “......对不起,我脑子笨。”   池杉诚恳地道歉,“我听不懂。”   “这么说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倪璇重生,灵魂可以直接重生到自己身上,耿晴晴穿书,也可以穿到池杉2号的身体里,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偏偏只有你,穿越到所谓的五年后,却只能以一只表情包的形式存在?”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空,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二维的世界。”   陆峪模棱两可地解释道,“倪璇重生后可以正常生活,是因为她灵魂本身就诞生于这个三维世界。而耿晴晴,我怀疑,她可能也只是一个被人创作出来的角色而已,本身就是二维人物,所谓穿书只是作者赋予给她的一种设定。只有你,你和那个世界的维度是不相容的,穿越过去,就只能以二维的表情包存在。”   “至于池杉2号为什么能从你身上吸取能量,可能,因为你是她的原型吧,所以她才能够借由自己的本体壮大灵魂。而你没受太大的影响,或许是因为你比那个世界高了整整一个维度,他们给予你本体的伤害也就相应的低了一个维度。”   “......”   池杉已经懵了。   她仰头瞅着前方的男人,瞅了好久。   以一种高山仰止的方式。   然后发自内心地问:“陆峪,你为什么那么聪明?你是从四维时空穿越过来的奇迹少年吗?”   陆峪挑了挑眉。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搞不懂。”   “你说。”   “倪璇为什么会重生?我又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表情包?就算那个世界真的就是一个被人创造出来的世界,我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个世界里面去?”   女生沮丧又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我根本就一点都不想拥有这种奇遇。”   “......”   “陆峪,你说,我究竟是为什么会穿越时空?”   陆峪沉默片刻,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说到底,之前那些长篇大论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具体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人类对于时空维度的探索,还浅显的很,而陆峪,也只是人类群体中脑子稍微好一点的普通人而已,对这些复杂玄幻的事件根本没有太多的理论支持。   甚至就算池杉能够穿越时空,那也是被动的,不受自己控制的错误技能。   并不是任由她发挥的超能力。   小陆总从椅子上站起来,蹲下身,和地毯上抱着膝盖惆怅的女生平视。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珠子漆黑,眼皮上褶皱分明,瞳孔里还带着璀璨的光。   就这么深深地,专注地凝视着她。   池杉微微怔了一下:“怎么了?”   “你别担心。”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很轻柔,“我会帮你的。”   “......”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不通,很害怕的事情,就过来告诉我,我给你提建议。”   “我说的不一定全对,但是我永远跟你站一边儿。”   “就算有一天你被什么超科学的人和事伤害了,不小心出意外了,我也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子孙后代的。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不用畏首畏尾,自己高兴最重要。”   池杉眨眨眼睛,用力眨下去眼睛里的泪意,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就像很多人说的,地球或许都只是外星人的一个实验基地,我们或许永远也没法知道我们究竟是不是别的生物手上的一颗棋子。那些超出我们能力之外的,现有科学无法解释,也不受我们自己控制的事情,就干脆不要去想。”   “人生短短几十年,我希望你过的开心。”   ......   我希望你过的开心。   说起来可笑,但从小到大,池杉确实从来就没有听到过这样滥俗又简单的祝福。   父母说,我希望你能更优秀。   闺蜜说,我希望你多陪陪我。   追求者们说,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众星捧月的池公主,永远都在被别人要求。   因为她太耀眼太强势,没有人觉得她会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弱者。   大概只有陆峪不同。   因为打从一开始认识陆峪,她就是以自己最狼狈的状态。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懒得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了。   那个懒惰的,势力的,有时候还有点笨的,她觉得永远不可能会有人喜欢上的真实池杉,完完整整全部展现给了他。   此时此刻,虽然池杉还搞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的。   搞不清楚那颗加速跳动的心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她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陆峪喜欢的是真实的你。   而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池公主。   正因为他的喜欢如此纯粹,精准戳中内心。   所以他所说的每一句温情的话,都多加了一万倍的感动指数。   池杉仰头看着他,看着他英俊的五官和专注的眉眼,忽然把身上裹着的毛巾毯给散开。   然后伸出双臂,抱了抱他。   她的脑袋搭在他的肩头上,软软的头发微微蹭了蹭他的脖子。   好像有静电。   噼里啪啦的,一路闪进陆峪的心里,让他整个身体都僵了僵。   男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   “池杉?”   男人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和无措。   “哎。”   “你在做什么?”   池杉弯了弯眉,把脑袋蹭在他僵硬的胳膊上:“我抱抱你。”   ......   “因为你太可爱了。”   “所以我抱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3章   池杉很少会主动跟异性进行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   虽然她外表上是个妖艳贱货。   但她自封清纯玉女, 甚至骨子里其实还有点保守。   倒也不是自尊自爱之类冠冕堂皇的原因, 也并非思想陈旧深受男权主义荼毒。   而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些见色起意的庶民,没有资格触碰她的**。   没错, 池杉同学血管里流着的就是中二的血液,估计一辈子都拯救不回来了。   所以, 在池杉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 陆峪是第一个打破她这种防护极致的男人。   此刻, 女生的脑袋还搭在他肩头,双手环绕过脖颈, 搭在背脊上,让人心口微颤,掌心发麻。   全身上下软绵绵的, 尤其是胸膛口。   ——因为她没穿内衣。   陆峪并没有意识到池杉没穿内衣。   但他显然完全僵住了。   说实话, 小陆总压根就没料到, 自己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发自内心的甜言蜜语,就能换回来一个暖融融的拥抱。   甚至还被嘴硬的池姑娘表扬“可爱”了。   虽然这个形容词听上去不是那么的悦耳。   可毕竟也是以前送出去几万的衣服首饰, 请一桌的私家盛宴都无法产生的效果。   男人尚在僵硬和无措之中,唯有一部分脑神经自动陷入沉思:   莫非以前是他想错了?   其实池杉也并没有那么的实用主义?   女孩子嘛, 肯定都是爱浪漫的, 有时候,甜言蜜语的攻击力甚至会远远高于金钱诱惑。   那池杉也是女孩子,凭什么就把她区别看待呢?   ——逻辑思维非常强的小陆总觉得自己推导的没有错。   但就在他即将要总结出结论然后再说几句感人情话的上一秒,女生放开了他。   那股柔软和温暖瞬间消失,陆峪下意识动了动手指, 却终究没真的伸手把她揽回来,唯有心口处闪过几分难言的失落。   拥抱的感觉很好,他很想重新和池姑娘再亲密接触一万秒。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能给她念一首《我是怎样地爱你》,一边念一边往她支付宝里转钱,双管齐下,把爱钱又爱浪漫的小池同学感动的涕泗横流,爱欲似火。   反正钱他很多,嘴巴他也很甜。   当初他刚开始创业一无所有也得不到家里支持的时候,就是凭着一套蛊惑人心的口才和攒了十几年的压岁钱,从学校里拉了不少“热情洋溢”的合作人,让一群科技骨干为他鞠躬尽瘁,赴汤蹈火。   最后生生创作了一个商业奇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肚子里想了无数遍的一堆说辞,居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陆峪甚至还感受到一丝难得的胆怯。   在面对这个素颜散发,大眼睛黑白分明,脸上还有一颗小雀斑的美貌姑娘时,他反而比面对一个九位数的大单子更紧张,更小心翼翼。   失去了单子,顶多就是遗憾一下,反正他以后会做的更好。   但失去了池杉,说不定此后一辈子,他都再也碰不到这么好的姑娘了。   .....   美貌的雀斑姑娘从他的怀里退开后,垂着脑袋,磨磨蹭蹭的,又重新把毛巾毯裹回了身上。   其实她本来还想再抱一会儿的。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恋爱关系都确定下来了,抱一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池杉知道,她对陆峪小伙伴并不是完全的没有感觉。   这个世界上,能找到合心意的另一半真的太难了,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勇敢又积极的池姑娘并不介意稍微主动一点儿。   但是抱了没几秒种,池姑娘就惊悚地意识到:自己是没穿内衣的。   刚才陆峪或许太紧张了没注意到。   但池杉......真是尴尬到想哭。   所以,池杉其实本来还想回应几句文艺又温情脉脉的话,好让这个氛围持续的久一点,最后完美结束。   但胸口处清晰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思维短路,精神高度紧张,最后只能强装镇定地冒出一句:“你太可爱了。”   与她计划的韩剧画风完全南辕北辙。   好在陆总裁似乎是没发现。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手肘微撑,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最后忽然弯唇露出一个笑:“你也是。”   “什么?”   “我说你也是。”   男人的眼眸被灯光映衬的无比璀璨,声音低沉又缓,就像前几天池杉在澳门发掘的一瓶醇厚红酒:   “我觉得你也很可爱。”   他说,“我可以也抱抱你吗?”   池杉愣了一会儿。   而后垂眸瞅了瞅自己身上的毛巾毯。   最后再次抬起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能先转回去一下下吗?”   “为什么?”   “就......让你冷静一下。”   池姑娘眉眼弯弯,“你转过去,自己数一百二十下,如果一百二十下后还是这样想的,我勉强可以给你抱一下。”   言下之意就是:谁让我刚才抱了你呢,现在只能还回来啦。   “......好。”   小陆总眨眨眼,听到这么荒唐的理由,居然没有质疑,反而很听话地转过去了。   但当然没有出声数一百二十下。   ——他觉得出声数数有点智障,干脆抬手看着腕间的手表来计数。   “嗒。嗒。嗒......”   漆黑的夜里,整个寝室都很安静。   指针划过表盘的声音也隐约可闻,仿佛什么重要的倒计时,为气氛平添几分肃穆。   而池杉,此刻正爬上了床,开始着急忙慌地穿起了内衣。   因为时间紧迫,她甚至连床帘都没有拉上。   反正陆峪这个人,人品还是可以信任的。   既然说好了要转身数一百二十下,他就绝对不会只数一百一十九下。   “......嗒。嗒。嗒。”   小陆总回过身,挑挑眉,望向刚才爬梯上跳下来的女生:“时间到了,一百二十秒,不多不少。”   动作迅即的池姑娘此刻已经穿好了内衣。   因为刚从床上爬下来,还是跑着回到自己原来盘腿坐着的那个位置上,所以脸颊红扑扑的。   但她仰着脑袋,做出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行吧,时间到了,你考虑好了吗?”   男人困惑地眨了下眼睛:“考虑什么?”   “......”   当然是考虑要不要抱我啊!   这种话,池杉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她忽然觉得憋屈极了。   ——妈蛋,本仙女内衣都穿好了,你居然就给我看这个?   “考虑好了。”   仿佛是她烦躁的神情逗笑了他,陆峪忽然弯起唇,“对不起,其实我考虑好了。”   他俯下身,语气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考虑了整整两分钟,居然还是觉得你可爱,怎么办?”   女生眉眼弯弯,伸出双臂:“那就给你抱一下。”   “那么如果我觉得你超级可爱的话,可以抱几下?”   “那就算了,你要是敢说我超级可爱的话,那咱俩还是趁早掰了吧。”   “这是什么道理?”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池杉眉目严肃,“舔狗最终一无所有。”   “......”   老子仿佛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打辩论赛。   ......   池杉忘记了的是,她们宿舍的门上,贴了一面全身镜。   陆峪转过身去后,依然可以从全身镜里看见身后的景象。   但是男人转回身来之后,神情镇定自若,姿态游刃有余,连耳廓都没有红一下。   那他究竟有没有真正看见,还是一直在注视手腕上的表......最起码目前,还是个根本无法开口询问的谜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4章   陆峪同学最后是被气势汹汹上楼的宿管阿姨给赶走的。   毕竟他在女生宿舍里和女朋友畅谈的时间, 已经远远大于了之前约定好的半个小时。   宿管阿姨本来还想着, 这个男生看上去正模正样的,说话也有条理, 不像是那种年轻不懂不规矩的莽撞娃子。   却没想到,她都在下面等的快眯过去了, 还是没有看见他的半只影子。   阿姨终于忍无可忍, 就算中间还有那盒巧克力的面子, 也还是怒气冲冲上了楼,手里还举着个晾衣架。   一副“你看老娘敢不敢来来把你腿打打断”的模样。   她甚至只敲了三下门, 就干脆利落地开门进来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啊?”   钥匙插进门锁和阿姨兴师问罪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很清晰, 池同学条件反射地嗖一下挣脱开男朋友的胳膊, 捡起桌上的墨镜就往脸上套。   这副墨镜是在一个科技展会上买的, 样式十分炫酷,装扮起来很黑客帝国。   但放在此时此刻的池杉身上, 倒更像个眼瞎心虚的流氓罪犯者。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宿管阿姨雷达般搜寻的审视目光给了她太大的压力。   当阿姨凝着眉, 虎视眈眈地问:“怎么聊了这么久啊?大半夜的, 按理说我都不应该放你进来。既然人姑娘都没出事,有什么话在电话里不能说啊,还非要在宿舍里磨蹭这么久.......”时,池杉忍不住缩了缩。   这话乍一听还挺正常,但仔细琢磨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更何况, 宿管阿姨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连寝室门都没关,她的嗓音顺着夜风漂洋过海传的老远。   但凡其他其实有个同学出来上个厕所,就必定能注意到416寝室的神奇状况。   宿管阿姨越念叨越起劲,池杉拧着小眉毛紧张的要死。   小陆总却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把褶子散开的雨伞给一片一片收纳好。   阿姨火了:“你们要真有什么要紧事,就出去说,大半夜的,我可等不了你们。左右你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阿姨放你们出去住酒店也不是不行.......”   话是越说越离谱。   还在本就做贼心虚的池姑娘越想越歪,越想越歪,为了防止阿姨招来其他寝室的同学导致她“名声尽毁”。   她脑子一犯抽,下一秒,那股机灵劲儿就彻底跑偏了路——   “你走。”   女生转回头,用后脑勺对着旁边的男人,一边摘下墨镜,露出红彤彤的眼眶。   眼睛一下,两三眼泪就颤然滚落,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你现在就走,以后也不要管我了,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   阿姨惊悚地止住说到一半的话:“这是......”   池杉继续发挥自己奥斯卡影后般的演技,咽哽着,语气里藏着无尽的凄然:“我就是去捡垃圾,去当保姆,我不会跟你要一分钱。你走啊,别管我,我不要你管,这几年青春,就当我喂了狗了。”   “池......”   “池什么池,有什么好池的。你不用再拿这些甜言蜜语来骗我了,我早就过了那个天真的年纪了。就算你现在不介意,以后呢?你敢保证你一辈子都不想要个自己的亲生孩子?还有你妈妈,她怎么会接受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女生捂住脸,痛哭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她甩给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你了!”   陆峪:“......”   任职十几年见识过无数场面脑洞大的不得了的宿管阿姨已经惊呆了。   身为一个闲来无事就看看狗血言情,纵览各大韩剧日剧台湾偶像剧的有文化的宿管阿姨,她觉得自己已经从这寥寥几句中,拼凑出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难怪,难怪!   难怪这小伙子大晚上的也要连夜跑过来看这位女同志,还非要上楼当面见过。   年纪轻轻的,遭受这种打击,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   生不出孩子也可以领养,大不了,去做那个试管婴儿嘛。   这小姑娘多水灵啊,花一样的年纪,却因为不能生而被男方家庭抛弃。   果真是青春痘喂了狗了。   这样一想,宿管阿姨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望向池杉的眼神里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点怜惜和同情。   陆峪完全可以猜到,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多么冷血狠心的渣男。   因为在池杉热泪滚滚的第一秒,他就聪明敏锐地从女生那颤抖的手指中理解了她的意思。   沉默片刻,小陆总最终还是牺牲了自己的名声,跟着她的路线走:“......对不起,刚才都是我的错,我怕你出事,语气才急了一点,我不该吼你的。但是你放心,不管家里人怎么施压,我都不会放弃你,就算我去工地搬砖,卖血卖肾,我也绝不屈服。没有孩子没关系,这辈子,我只要有你一个就够了。”   男人微微叹息,语气温柔又深情,“我想好了,反正你离法定结婚年龄也就几天了,明天我就去提亲,咱们先订婚,年纪一到就马上结婚,也省得你再担心受怕,好不好?”   “......”   好你妈。   “好!好好!”   门口处的宿管阿姨鼓起掌来,笑容可掬,“那阿姨就先祝你们幸福美满,阖家欢顺......孩子这种事情,急不得的,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马上就生一个大胖小子呢,这种事情啊,阿姨见多了,可不能听那些医生的就一锤子打死。”   “谢谢阿姨。”陆峪弯弯唇,“到时候我回来给您发喜糖。”   “.......”   有那么一瞬间,池杉很想主动往陆峪头上戴一顶绿帽子,当着宿管阿姨的面对他说:抱歉啊其实我已经怀孕了只是孩子不是你的。   但为了自己的名声,她还是用力忍住了。   主要她打心底里觉得,如果自己真这么说了,狗逼陆峪一定会装出一副受伤又深情的样子:“没关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介意的。就算我去工地搬砖,卖血卖肾,我也会把你和孩子养大。”   然后她接下来一年,都不要想在宿管阿姨那里有好脸色了。   ......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最终结束在池杉的自损八百之中。   不得不说,她的做法还是很有效的。   最起码,宿管阿姨就再也没有怀疑过她会未婚先孕,甚至怕她伤心出事,也从不在外面讲起这一段八卦。   直到很多年以后,新闻报道说池杉小姐昨日诞下麟儿。   她才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啊。”   周围是一圈迷惑不解的目光。   ——但总之,此刻,宿管阿姨是真的被池同学的精湛演技和小陆总的委曲求全给糊弄过去了。   今天晚上的遭遇,被池杉在日记本里称作是“八一二秘密会谈”。   在这场重大而隐秘的会谈里,她确定了自己的真正同盟,明确了各项工作的根本方向,制定了未来作战的基本计划。   然后还和自己的男朋友亲密接触了一下,感情进展一日千里。   至于未来作战的基本计划。   “一切以池杉为主,具体措施等待陆峪解决。”   ——这就是他们八一二联盟的基本作战计划。   ......   九月中旬的时候,A大开学了。   池杉也正式结束了自己白天工作,晚上工作的生活。   虽然池杉在名义和情感上,都是陆峪真正的女朋友。   但心疼女友而不舍得压榨她的劳动价值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在利益最大化的小陆总身上出现。   池杉白天给陆峪当生活助理,帮他泡咖啡整理私人行程,偶尔还要去幼儿园接陆嘉石或者作为女伴出席宴会。   晚上就拿着一堆外文原件回到宿舍,从八点翻译到十一点,然后准时洗漱上床睡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个多月后,池杉惊讶地发现,自己每天玩手机的时间,平均下来居然不超过一个小时,已经有不少伙伴反映她最近消失在朋友圈太久了,怎么暑假都不出来逛街旅行拍vlog了?   池杉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女强人。   路溪宁倒是知道一点她的近况,经常会问她:“你这样天天加班,身体受得了吗?我爸让我一天在公司呆三个小时我都坐不住,你难道就不会觉得痛苦?”   池杉回答:“本来是痛苦的,但是我只要一想到我工作的每一分钟都是在赚钱,翻译一份完整的加班文件两千块钱,我就感觉到热血沸腾。”   “......行吧。”   “赚钱真是太美好了。”   有钱人路溪宁并不理解她为了区区两千块的激动,池同学只能兴致勃勃地跟陆峪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悟,“我觉得我如此有野心,简直太适合成为一个女强人了。”   她望了望懒洋洋靠在办公椅上晒太阳的陆峪,恨铁不成钢:“陆总,新研发的软件已经到了面市的关键时刻,你怎么如此不努力?”   陆总半眯着眼,姿态懒散:“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赚那么多有什么用。”   “......一代奋斗,代代享福。你看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产业,还不是因为父辈在前方给你铺好了路。”   “哦。”   陆峪更没有兴致了,“那我反正没有后代,也无所谓享福不享福了。”   “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后代?”   池杉略震惊了,“难道你......弱精?”   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你反正都是不能生,我就是一颗精子抵十万炸弹,又有什么用?”   “.......”   池杉用力地,使劲地,用自己的戒指把他的真皮沙发抠出了一个洞:“陆峪,总有一天,我真的要搞死你。”   男人眉毛一扬,直接解开了自己西装外套。   然后往后一仰,一副予取予求任君采撷的模样:“来,你往死里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5章   九月中, 是夏末初秋的好日子。   陆峪的办公桌后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 透过窗户,还能看见铅灰色的天。   看来是要下雨了。   说不准还是一场瓢泼大雨。   说起来,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的,夏季走的格外快。   好多同事都抱怨说, 怎么还没穿几天裙子, 秋天就来了。   当然, 这并不包括池杉。   池姑娘这一个夏天堪称丰富,一天仿佛过的有三天漫长。   她在ben波劳顿的燥热感散过去后, 总算是迎来一个比较安稳的秋。   这个时间,如果穿着短袖走在路上,都会感受几分瑟缩的寒意。   但陆峪这样的富二代老总, 从来就不在乎外面的天气是怎么样的。   他反正空调一年四季开到尾, 加湿器自带调整功能, 就连桌上地上的绿植,都是斥巨资专门请大师研究了风水和空气环境布置的。   生动形象地解释了:只要有钱, 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陆峪的“斥巨资”,是真的斥巨资。   当时池杉来上班交文件的时候, 忽然看见办公室里的郁郁葱葱, 还有点惊奇,问他花了多少钱布置这个绿植。   陆峪报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池杉:“.......这是什么植物?莫不成是仙人掌的北极洲变异种?”   小陆总随意瞥了一眼:“本土的吧。”   “你是不是被人坑了啊?在哪儿买的?”   “淘宝。”   “......”   “植物不花钱,但位置是专门找了大师算过的。”   “大师?什么大师?”   “普陀山上的。”   池杉费解地拧拧眉:“普陀山不是佛教的山吗?怎么还研究风水的?”   “佛道本一家,不用太讲究。况且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钱花的越多反而越安心。”   池杉更费解了,好奇道:“你究竟要求什么心理安慰?说给我听听,我帮你疏导疏导。你一定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还是学校心理社的社长呢。”   陆峪眯着眼睛凝视着那盆仙人掌的摆放位置,语气高深莫测,“求一求姻缘。”   池同学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师说,我命中缺水,必须要找到一个名字里带水又带木,属相小我一年,右眼眉毛下还有一颗痣的姑娘,否则就会高处不胜寒,富可敌国却无人分享,最终死于抑郁寡欢之中。”   “......”   “我觉得这个条件太难达成。毕竟就算找到了这样的姑娘,也不一定就能扯证结婚生小孩,还得看对方的意愿,你说是吧?”   “.......”   “所以我就给大师捐了一座庙,希望他能来改改公司的风水。”   “.......”   池杉已经听的不想再听了。   她愤怒又沉痛地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口:“你,你请我来帮你改风水啊!你要是也能给我在二环内捐一座“庙”的香火钱,我保证你能跟那个神仙姑娘结婚生子!”   就是什么时候会离婚就不一定了。   小陆总挑挑眉。   他认真地想了想,摇头:“给他可以,给你不行。”   “为什么?”   “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个大师是我表舅,你呢?”   男人倚着靠背,漫不经心地转这笔,“你为了要跟我断绝关系,都敢去做绝育手术了,我何必要把自己的辛苦钱送到别人家里去?”   “......老子什么时候去做绝育手术了?”   陆峪没有回答。   半晌,他才悠然地开口:“你知道吗池杉,到现在,你们宿舍阿姨还经常给我分享各种妇科医生的联系方式。”   “......”   “哦,她还顺便问了一下我们的性生活频率。”   池杉瞪大眼睛:“那你是怎么说的?!”   陆总抬起眼眸,语气平静:“我还能怎么说?说我能无性繁殖么?”   “......”   ojbk。   池杉沉默片刻,给他比了一个小心心。   而时隔半个月,池同学“不孕不育”的事件再次被提及,她就没有那么好心情地继续冲他比心了。   池杉手里还戴着设计部小姐姐送给她的礼物:一个山谷出品游戏同人骷髅戒指。   骷髅头上尖刺突出,她的指甲没弯一下,就能在沙发真皮上留下一道鲜明的划痕。   她唯一用力,又是一道划痕。   三道。四道。无道。   最后在沙发扶手的位置拼凑出一个漂亮的破洞牛仔裤同款。   其实戒指划过沙发的声音非常刺耳。   办公室就那么点大,不可能听不见。   但池杉依旧锲而不舍地继续拨拉着,唇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上挑的圆眼睛里清清楚楚显示出三句话:   搞。   往死里搞。   搞不死你。   陆峪挑挑眉:“池杉。”   “莫叫老子,老子忙的很,”   “那件沙发的定制价格是你实习工资的96倍,你打算给我免费打工几年?”   “你现在是要跟我算钱?!!”   池杉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痛苦的不得了的模样,“你居然要跟你的女朋友算钱,陆峪,你还是不是人?”   “我暂且是。”   男人欣然点头,“所以我不收你钱,只接受**关系补偿。拥抱一次十块,热吻一次五百块,**一次两万。双手抱头哭着喊一次爸爸对不起你就是我的一切我生生世世爱你,给你全免。”   池杉:“......呸!”   她抹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轻哼一声:“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陆峪?什么叫一次多少多少钱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这根本就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在物化我,我被你这样侮辱了,我痛心疾首,我们分手吧!”   陆总冷笑了一声。   抬手正要捡起桌子上的文件看,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了。   他抬起眼眸,望向女生惊疑不定的神情,拧起眉:“怎么了?”   女生伸出手,目光凝重地抱着他的脑袋晃了晃。   “池杉?”   “嘘。”   池杉皱着小眉毛,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陆峪你听,你有没有听见水声?”   “......”   陆峪的眸子已经暗了下来。   “池杉你信不信我真的把你下个月的工资全扣了?”   “我是说真的!”   池杉同学真的急了,又用力抱着他的脑袋晃了晃,“你自己听啊,有没有听见水声?就从你脑子穿出来的!你没听见吗?......我不是在骂你,我是说真的。哎呀,你真是气死我了!”   ......   四周空气寂静了几秒。   片刻后,陆峪真的发现,自己的脑门里,传来汩汩的流水声。   晃一下还会咕噜噜冒泡的那种。   ......池杉不变表情包了,他开始脑子进水了?   在那一瞬间,陆峪汩汩流水的脑门里浮现出一句话:   ——这操蛋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好,表情包的秘密即将开始揭晓——   对不起噢,这几天忙着租房子搬家一直没空码字。   等过两天安顿下来了,我再多写一点补回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6章   陆峪在听见自己脑子里的水声时, 第一反应不是慌, 而是啼笑皆非。   他在想,这个世界究竟还会给他多少“惊喜”。   又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偏偏只把这段超出目前科技发展的奇幻经历,加诸在他和池杉身上。   还是说, 这个世界上, 其实也有许多人, 正在经历着和他一样的经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水声越来越响, 越来越响,从大脑散至躯体,在血管里汩汩流动, 直至最后彻底湮灭他的所有思绪。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 他看见池杉惊慌失措的脸。   女生琥珀色的瞳孔里, 倒映出他的样子——脸色是平静的,眼神是无波无澜的。   仿佛已经接受了所有的变故和动荡。   ......   每个人都容易误以为自己是主角。   比如怀着必死的决心与仇人同归于尽最后却在火光中重生回到年轻时代的倪璇。   比如在正常世界活的好好的却忽然穿越到里的平凡少女耿晴晴。   又比如曾经的天子骄子陆峪。   满心满眼都是骄傲, 一手拼下一片波澜壮阔,站在风云的上端俯瞰众生。   误以为自己就是能掌控一切的神。   直到最后, 他才发现, 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俯瞰众生的神。   而只是一颗连命运都被别人牢牢把控的旗子而已。   陆峪醒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海水无休无止地灌进他的耳口眼鼻,就好像什么传导介质,把无数纷杂的画面传输给他。   他看见倪璇开着车,赤红着眼眶, 不管不顾地往悬崖下冲。   爆炸声起,漫天都是火光,坐在副驾驶的池杉丧生在这片火光之中,而倪璇却灵魂出窍,重生回到了十九岁。   他看见倪璇重生后,一路披荆斩棘,名扬天下。   而池杉却自作孽不可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苦苦挣扎,最后被人送进精神病院。   他看见失忆的“自己”终于恢复记忆,赶到精神病院时,却只来得及望见池杉苍白的面容和紧闭的双眼。   从此天人两隔,再也不能相聚。   他看见“自己”愤怒地去找倪璇算账,却最终被秦泽朔暗中报复回来,导致双腿残疾。   “陆峪”坐在轮椅上,耳边海浪声滔天,他望着天空,神情迷茫。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口子,露出外面诡谲绚丽的背景色。   就仿佛楚门的世界,而此刻,幕布正在被撕裂。   陆峪终于意识到,这所有的画面都只是一本书。   那本池杉曾经告诉过他的书。   此时此刻,他亲眼看着书里的那个陆峪沉沦在痛苦的深海里。   得知池杉坠崖而亡时的痛苦。   在精神病院里看见池杉悄无声息时的痛苦。   发现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别人控制下的虚妄时的痛苦。   那种痛苦仿佛能传导进他的神经里,让他感同身受。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从天幕外探下,把越开越大的口子给强行关回去了。   “陆峪”双目一沉,瞬间失去意识,而天幕外,响起一个着急的声音:“世界出现bug,世界出现bug,系统问题,请求尽快修复,请求尽快修复。”   等到“陆峪”再次醒过来时,时间线已经往回调了十几年。   天幕外的生物似乎无法肆无忌惮地插手这个世界的发展,所以他们最终选择修复这个世界的方式是:创造了一个耿晴晴送进池杉的身体里。   他们原本的计划很简单,让耿晴晴代替池杉,和“陆峪”好好在一起,避免他收到太大刺激,从而阻止“陆峪”自我独立意识的觉醒。   最开始,耿晴晴确实做到了。   但结婚之后,“陆峪”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朝夕相处下妻子身上的别扭之处,让他开始不自觉地开始往非科学的方向猜测。   最后,天幕再一次出现崩塌。   天幕外的生物竭尽全力,把时间线再次调回到了更早的时候。   而这一次,他们采取了另一种更保险的修复方式——让所有中心人物都自动远离危险品“陆峪”。   不管是被耿晴晴替代的池杉,还是倪璇、秦泽朔,甚至是那个“陆峪”失忆时住过的村庄,都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被搬离他的生活圈。   他们以为自己成功了。   直到那个馒头团表情包出现在“陆峪”手机里,内部测试程序员才忽然发现,早在时间线被调回到最早的那个时候起,“陆峪”就已经无声无息地觉醒了独立意识。   无数次“死机——清零——重启”的经历,多多少少还是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什么,让他偷偷给下一个新的自己藏起线索。   而后系统重启,重生点定在他的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那一年,在大学图书馆,“陆峪”第一次看见池杉。   在本该惊鸿一瞥的那一刻,男生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选择:走到池杉的对面,坐下。   世界就像细胞,他迈出第一步,细胞核就开始分裂,由一变为二。   他走到池杉面前,细胞质分成两份。   他在她面前坐下,细胞质的中间,形成新的细胞膜。   而后两个世界彻底独立出来,一个依旧平稳向前,被牢牢掌控在天幕外程序员的手里。   而另一个,它悄无声息地,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一个全新的衍生世界。   陆峪沉浸在这广阔的意识海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又一幕。   很平静。   他其实早有猜测,或许站在那些“书里”的恋爱脑角色的视角来看,他们才是二维的。   三维的生物降生到二维的时空里,是犹如天神般的强大和不可斗量。   只有二维的生物穿越到三维的时空里,才会变成一个平面表情包。   但那个时候他怕这些话会打击到池杉的生存欲,才故意对调了一个方向,歪曲事实地跟她解释一切。   当然,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是纯靠猜测,并不了解个中具体细节。   直到此刻,陆峪才彻底明白,自己所处的那个时空,真的就只是一个同人世界而已。   ——因为“陆峪”不甘心。   不断地被死机,被清零,被重启,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痛苦和虚妄,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完美,成就主人公的顺利人生。   第一次,主人公是倪璇,他和池杉天人两隔。   第二次,主人公是耿晴晴,他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鬼,朝夕相处好几年。   第三次,他们甚至要把他彻底隔离出主要角色圈。   他不甘心。   他想,总有一次,他也要做一次主角,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哪怕粉身碎骨,神形俱灭。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成功到,就连天幕之外的世界都奈何不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召唤”他过来。   ……   “你都看见了吧。”   意识海上的天空被撕扯开,熟悉的裂口里露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绚丽背景。   绚丽裂口里传出的声音隆隆的,仿若雷鸣,不带丝毫感情,“那么你应该知道,只要我们修改一道程序,你就会彻底湮灭。”   如此高高在上。   就像掌控一切无所不能的天神。   意识海波涛汹涌,海浪越卷越高,几乎就要触到天际。   陆峪笑了。   他说:“其实你奈何不了我。”   “哦?”   “我所在的时空,是它自己主动分裂出来的,而非你们所创造。”   海浪卷着天边一朵云,波涛里传出的声音很平静,“你们只能重启自己编写出来的世界,却无法控制它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世界,不是么?”   天幕沉默了一下。   “你的本体拼尽全力,才为你取得一线生机,你就一点都不管他的死活?”   “我的本体?”   大海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你是说那个被你们操控,一次又一次死机重来的愚蠢npc?呵,他也配被称作是我的本体?”   “......你果然已经彻底偏离了我们写出来的程序设定。”   天幕顿了顿,半晌才道,“事实上,我们查到,穿越到陆峪手机里的那个表情包,和游戏世界的连接媒介,并不是池杉,而是你。”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程序设定。   游戏世界。   陆峪顿时明白了一切。   ......呵。   真是没想到,那些一遍遍不断经历的痛苦和折磨,只不过是别人写下的程序设定。   而他,甚至只是一个游戏世界的同人角色。   生活啊,过着过着,总会遇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意外。   陆峪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和讥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游戏,现在应该还在测试阶段吧?”   “......”   “本来已经开始全局调试了,却因为我这么一个bug,才不得不无数次把数据清零,修改代码和设定,再不断地开始重新测试,对吧?”   “......”   “其实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非要拆散陆峪和池杉?他们两个在一起,究竟会对你们的游戏进程产生什么严重的危害?”   “……”   静默片刻,这一次,天幕终于回答了:“池杉和倪璇是对立的两个角色,注定一生一死,不能共存。”   也就是说,如果倪璇生,池杉就必须死。   而如果池杉死,倪璇就必须被她踩在脚下不得翻身,这样才有虐渣的爽感,游戏才能玩的痛快。   但以原本池杉的人设,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么绝的一步。   所以程序设计部考量之后,加入了耿晴晴这么一个角色。   把重生复仇的游戏剧本,改成了穿书虐渣的剧本。   “不管你们怎么改剧本,事实上,只要有我在,这破游戏的测试就永远不可能成功。”   大海的波涛渐渐平息,发出的男声却越发嘲讽,“那个表情包,根本就是最开始的“陆峪”母体,在分裂世界埋下的一颗种子。”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表情包根本就是被陆峪母体他自己召唤过去的。”   “你怎么知道?”   “表情包的形象,是我几年前亲手设计的,除了我自己,再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个概念。”   陆峪顿了顿,嗓音微微沙哑,“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应该是“我”留给我的线索。”   他说的很绕。   但很明显,天幕听懂了。   因为听懂了,它甚至还有些愤怒:“他这样做,只会让我们彻底冷藏这个游戏,世界就此冻结,几百年后,全息游戏说不定会被彻底淘汰,到那时候,别说改变命运,他和池杉都会覆灭。”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把池杉设置成主角模式?”   天幕愣了愣:“......什么?”   “反正“我”已经在分裂出去的世界埋下了种子,不管你们重启游戏多少次,永远都会有表情包去提醒游戏世界里的陆峪真相,不是么?”   “.......”   “既然这样,你们为何不干脆把主角模式替换到池杉身上?面对重生女鬼和穿书女鬼的双重夹击,本土女士勇敢反击,然后五年前的自己穿越过来,作为一个表情包,和五年后的自己里应外合,最终成功拯救回自己的肉身,打败嫉妒她的重生女鬼——这种模式,玩起来不是更有意思?”   “.......”   天幕彻底愣住了。   它大概是没想到,一个游戏世界分裂出去的同人世界里的二次元人物,居然还能给创造他本体的程序员们提意见,   ——并且,提的似乎还挺带感。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呀,这两天实在是太忙啦。   之后这几天我都努力双更把落下的章节补回来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7章   麦哲伦的环球航行证明了, 地球是圆的。   不管怎么向远方行驶, 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但在这个突兀出现的意识世界里,天线和海线成了两条规整无比的平行线。   互不相触, 互不侵犯。   直到海浪滔天,一卷又一卷地袭入那个诡谲的裂口。   仿佛是什么古神话里女娲补天的奇幻场景。   天幕阴沉沉的, 雷声被掩在浓重的铅灰色乌云后, 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自从陆峪“好心”提出那个建议之后, 它就再也没有发出一道人声。   海天分隔,整个环境都散发出一种压抑的寂静。   也不知道裂口外的那些程序员们, 究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他的建议,还是只是用沉默来表达对陆峪口无遮拦的不满和愤怒。   但陆峪不以为然。   他以思绪操纵着海浪,一下又一下往天际卷, 伴随着淡淡的, 懒散的嗓音:“说起来, 你们那边的科技水平,应该和游戏世界里差不多吧?”   “......”   天幕没有马上回答。   “那就是差不多了。”   那道隆隆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变化, 电子音直接换成了声调起伏明显的男声:“你只是被我创造出来的一个角色复制品,对于你来说, 我就是神, 是翻手就能够覆灭你们整个世界的神!”   仔细听去,还能听出带着一点色厉内荏和气急败坏。   “你真以为,就凭你随意主观的揣测,就能窥探我们主世界不成?!”   我创造出来的。   窥探。   果然,程序员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生物了。   陆峪都还没开始试探, 他反而自己三言两语,直接把底细给卖了个干净。   他渐渐平息了海浪声。   语气里流露出几分猫捉老鼠的高高在上和嘲弄:“一般来说,这种剧情体验型的,不带任何竞技内容的重点游戏项目,要么就是塑造一个全新的,新奇的世界环境,要么就是贴近现实生活,尽可能地为玩家模拟出一种真实感。而你们设计的这个游戏,明显不是前者。”   “你怎么知道不是前者?”   “人的视角和判断是带有局限性的。当现代人去塑造古代的生活环境,高概念的人去模拟低概念背景,有素养的文学家以低素质人群为主角编写故事,哪怕功力再深,都会存在一些违背常理的细节。”   “而你们创造的那个游戏世界,环境背景设定非常流畅。甚至其中某些在理论上不和逻辑的地方之处,都是和现实生活相匹配的。”   “所以,我大胆推测,你们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其实也差不离其,就算有部分领先,也不可能先进太多,不然玩家根本就得不到真实体验感。对于这种剧情式的代入游戏,体验感差,是大忌。”   ......   整个天地又寂静了很久。   没有人回答他。   “既然这个游戏是你们创造的,那么你们也应该是人类吧?不然不可能穿越重生设置了那么多梗,角色的物种却始终局限在人类这一形象上。”   “......”   “游戏里的角色,尤其是主人公和最主要的几个配角,作为寄托了玩家无法实现的愿望,设定肯定是超出一般人平均水准的吧?那么,我也是搞游戏和研发的。你说我的计算水平,跟你们比起来,谁会更胜一筹?”   “当初在创造角色的时候,你们就把技能点不断地加在我身上,假设你们现在跟我对上,能打的有几个?”   “我的山谷,跟你们的这个游戏研发公司比起来,哪一家会更厉害?”   “你说,我如果真发起火来不顾后果,咱俩谁会先耗死谁?”   “......”   天幕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   “其实你们没必要如此防备我。”   大海缓缓回复平静,连一丝浪花也不见,就如同男人平淡到无一丝波澜的嗓音:“只要你们肯换个角度,你们就会发现,其实从本质上讲,我们不是敌人而是盟友。”   “盟友?”   “你不妨反思一下,你们的目的究竟是写出一款受欢迎的游戏,还是消灭我。”   “......”   “如果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完成这款游戏,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成为盟友,作为一个编程技能点加满的角色,我甚至都可以直接帮你们把这款游戏给做出来。但倘若你们真的无聊到费那么大功夫只是为了消灭我,那么抱歉,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的到。”   “呵......”   “你们之所以对我抱有敌意,完全是被各种科幻电影洗脑了,以为虚拟角色产生自主意识后就会危害到创造者。但你们想过没有,不管是游戏世界里的“陆峪”也好,我也好,都是分隔在两个时空里存在的。就像池杉穿越到游戏本源世界里,就会变成二维的平面表情包,那么游戏世界里的角色,就算突破了次元壁,也依然无法在你们的世界正常存活下去。不是么?”   “......”   “不要犹豫了,你们再犹豫,也不能思考出一个更好的结果。我是你们智慧的集中体,是你们对高等智商的一种寄托,与其等你们一群笨蛋在那儿浪费时间瞎几把想,倒不如跟着聪明人走,你们说呢?”   “......”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我之所以会被召唤到这个空间和你们对话,应该不是你们操控的吧。如果你们有这个能力的话,不会等到现在才慌忙出手。唯一的可能就是,游戏世界又发生变动了。”   大海风平浪静,男人的声音异常果断,“另一个子细胞“陆峪”,再一次崩塌了,对不对?”   天空轰隆隆的。   半分钟之后,雷声戛然而止。   这下整个天地间,是真正地陷入了僵局一般的死寂。   “天幕”咬牙坚持。   而“大海”不以为然。   唯一相同的是,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三分钟后,那道绚丽口子再一步扩大。   记忆仿佛电影画面一般被投放在云彩下方,加速度进行,放了足足半小时。   因为“程序员们”的的刻意压制,表情包已经很久没有在出现在游戏世界里了。   “陆峪”囚禁了耿晴晴足足几个月,一边在身体上宽待她,一边又在精神上折磨她,在别人眼里,仿佛得了分裂症。   每每看见耿晴晴脸上苍白的唇色和涣散憔悴的眼睛,他都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刺痛。   因为那是池杉的身体。   一个她曾经引以为豪的,很爱惜很爱惜最后却被一个陌生女鬼莫名侵占的美丽躯体。   他憎恨那双眼睛里的灵魂,却又眷恋于灵魂所在的躯体。   在这种长期存于脑内的矛盾和自我斗争,让“陆峪”开始走向偏执的边缘。   他开始整盒整盒地抽烟,搜集各种相关的学术资料,寻找异人道士。   折磨着他的,其实不仅仅是池杉身体里住着的耿晴晴。   还有他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他甚至开始怀疑其自身存在的真实性。   那种怀疑,强烈到程序员根本无法修复。   哪怕就算修复了,第二天上班时,代码就已经自动被篡改了回来。   他们觉得心慌又无力。   其实这个游戏,出现在“陆峪”身上的bug,从头至尾就只有两个核心技术人员知道。   而他们根本不敢往外传。   这种bug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   如果真的传出去,不仅仅是游戏,说不定连他们这些研发人员,都要被关起来。   所以,他们之所以那么着急地要“消除”陆峪,并不仅仅是因为修复游戏漏洞,更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没想到。   越消除,事件反而越糟糕,到了现在,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如果你们是为了自身的安全,那就更应该化敌为友,跟我合作。”   正当他们想着这些事情而愁眉不展时,屏幕里的“大海”却仿佛猜到了他们在想些什么,直接把话挑明。   “.......和你合作,我们怎么知道不是与虎谋皮?”   陆峪的语气很淡:“你们难道还没吸取教训吗?压制永远不会有结果,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性格,除非你们选择顺从,否则我永远不会甘心被死机重启的程序所压制。”   “总有一天,我会毁灭这个游戏。”   ......   广阔的海天之间,只余这句话平静的回音。   久久消散不去。   他说:“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回家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说不定等你们睡醒了,游戏的整个程序我已经帮你们写好了。”   “你们只需要重启,恢复原始数据,然后把新程序嵌入进去,一切就会恢复平静。”   ——在屏幕变成蓝屏的前一秒,他们只听见男人低沉又缓的语气:   “人蠢就要懂得多听话。你们什么都别管了,交给我就好。”   “你们应该庆幸,在你们把世界玩崩塌了的时候,盘古还能重开天地。”   ......   .   陆峪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三层棉被,脑门上套了一个加绒雷锋帽,怀里揣一个热水袋,身旁还放着一个暖风机。   仿佛置身于沉闷的热带雨林。   他勉强把脑袋上的雷锋帽扯开,微微偏头,这才看见沙发旁的姑娘。   姑娘双手抱膝,像只兔子一样坐在坐在地毯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还带着湿漉漉的泪意。   直到对上他的视线,她才哽咽着出声:“陆峪,你终于醒了,我刚才还以为,你真的被脑袋里的水淹死了。”   “......”   陆峪从三层厚棉被里挣脱出来,“那我也挺荣幸,开创了人类死亡史的新纪元。”   “死亡史是什么史?”   “就和蒸汽机发明史是差不多的概念。”   “......你高中文科一定是全年级倒数第一吧陆峪?”   “对于一个好不容易在濒死的境地中活过来的盘古大仙,你就是这副冷嘲热讽的态度?”   池杉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有些困惑:“什么盘古大仙?你穿去洪荒啦?”   “差不多。而且在我们那个时代,你还得称呼我一句海王。”   ......杉杉表示听不懂。   眼看着小姑娘眼眸里的泪意渐退,陆总没有再和她插科打诨。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远离这块人造火炉地,一边征询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杉同学怔了怔,而后嘴巴一瘪,又有了要哭的趋势。   但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瘪瘪嘴之后,又用力抿住唇,死活没让自己真的流下眼泪。   “前天,你脑子进水之后,忽然就昏过去了,我叫了你老半天,你根本醒不过来。然后不到两分钟,你连呼吸都没了,整个人往外冒冷气,浑身冰凉冰凉的,就跟太平间的尸体一样,我以为你的脑神经被水演死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叫医生,但是我又不敢叫医生,因为你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状态。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要先把你搞热起来,以防你灵魂还没死,身体器官先被冻死了。”   “还挺聪明。然后呢?”   “然后你就一直死一直死,直到刚才才醒过来。我本来都已经掏出手机要打120了,要是你再不醒的话,就真的会被抬进医院里做研究了。”   池姑娘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他,眼眸里还有几分来不及消散的惊惶:“陆峪,你到底是怎么了呀?”   陆峪自己去泡了杯咖啡,神情很是悠闲:“我穿越了啊。”   “穿越到哪儿了?”   “洪荒。”   “......你想要跟我打一架是不是?”   “事情可能有些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解释不清楚。”   “没关系。”   池杉举着手,“我很有空,你解释久一点儿我也听。”   小陆总端着咖啡,沉思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简短地回答道:“就是我们现在要进行革命,苟且偷生。”   “革谁的命?”   “革自己的命。”   池姑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陆峪先生叹了口气:“你真想听?”   “哪怕现实有时候可能会颠覆你的三观,甚至毁掉你原本以为的生存的意义?”   “嗯。”   他顿了一会儿,举起手里的杯子:“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喝咖啡吗?”   “喝。”   “咖啡加奶吗?”   “加。”   “加糖呢?”   “也加。”   “要配点酥饼吗?”   “要!”   “那亲一口吗”   “亲......呸。”   池杉面无表情地往他脑门上挥了一巴掌,“你真是幼稚到让人觉得搞笑。”   小陆总把咖啡递给她,语气闲适:“我费了大力气才挖掘出来的本源真相,凭什么就这样告诉你,总要收点报酬吧。”   “我......是你的女朋友嘛。”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情侣。”   “我不会的。”池杉拍拍胸脯,“我绝对跟你共患难,一起去搬砖,一起去卖肾,一起去捐血!”   “我不信。”   “那你要怎么样才信?”   “爱我在心口难开,唯有吻我千万遍。”   “......”   陆峪斜着眼睛瞥她:“你连亲都不肯亲一下,要我如何相信你会跟我一起去卖肾?”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气难得凝滞了一会儿。   片刻后,池杉挺起胸膛,高贵冷艳:“我不亲。”   “你......”   “你是小皇帝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想亲自己不会亲哦?谈恋爱谈成你这样的,真是丢我们中国人的脸。”   “好。”   陆总眯起眼睛,“你站着别动,动一下不是中国人。”   “你怎么那么恶毒又小心眼儿?”   男人直接迈腿走了过来。   池杉在女生中,其实算是高挑的个子了。   但和陆峪一对比,整个人就显得异常较小。   陆总俯下身,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珠子很黑,瞳孔还倒映着小姑娘漂亮的脸蛋。   小姑娘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有些慌张。   ——池杉确实有些慌张,   她压根不明白,明明就是在探讨“冰冻陆峪”和“世界本源”的严肃话题,怎么忽然就演变成了“不亲不是中国人”的恋爱小节目。   男人的脸越凑越紧,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就这么落在耳边,染得整个耳垂都热乎起来。   他的嗓音很低沉,还带着几分笑意:“别动,我要亲你喽。”   池杉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就在陆峪即将亲下来的那一瞬间,她动了。   在那个瞬间,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踮起脚尖,主动地,热情地,却又羞涩地,亲了小陆总一口。   她感觉时间都停滞了。   这个吻其实很短暂。   比上次那个拥抱还要短暂。   池杉根本连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就快如闪电地离开了他的嘴唇。   在后退站稳的那片刻,她看见了陆峪惊讶的眼神。   小姑娘梗着脸,一副“不就亲一下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的嚣张表情。   她看见陆峪伸手摸了摸唇,仿佛回味一般沉吟了片刻,而后弯弯眉,唇角的弧度带着一点兴味。   他说:“池杉,你为什么亲我?”   池杉没说话。   只是瞪他。   “你是情难自禁,还是爱欲似火?”   “都不是。”   池姑娘瞪着圆眼睛,声音粗犷:“我只是为了让你做不成中国人。”   ......   “哦”   小陆总依旧弯着唇,往前一步,“那你不妨再亲一次。”   “我其实可以不做地球人。”   “......呵呵哒。”   池杉勇敢拒绝,斩钉截铁,“我誓死不和球奸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8章   陆峪最终还是没有把事情真相跟池杉全盘托出。   ——他太了解池杉了。   这个姑娘脑袋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奇思妙想, 只要给她起个头, 她自己就能编出一部山海经来。   要是真把这种一个世界两个世界而后生出第三个世界的奇幻真相告诉她,她怕是得走火入魔思考到疯。   但小姑娘明显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此刻, 涉世未深的姑娘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拧着眉毛瞪着眼, 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他:“陆峪, 你怎么那么恶毒呢?我对你那么好, 掏心掏肺直抒胸臆肝胆相照,什么都告诉你, 什么都不瞒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陆峪,你还是不是人呀你?”   陆峪:“我跟你说了, 你也听不懂。”   “听听, 你听听, 你自己听听这都是什么渣男说的话!我听不懂,你都还没跟我说, 怎么就知道我听不懂?以前是甜心小可爱,现在是怎样, 得手了就不用珍惜了是不是?哇, 陆峪,我对你那么好,掏心掏肺直抒胸臆肝胆相照,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不瞒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陆峪, 你还是不是人呀你?”   “我不是人。”   面对她的纠缠,男人的回答十分干脆,“所以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   “池杉。”   他打断她即将出口的控诉,举起手,弹了弹她软绵绵的发顶,神情严肃,“你听话一点,别闹。”   池杉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把指着他的手指转向自己,满脸不可置信,“我闹?陆峪同学,你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你有胆子就把......”   “我没胆子,但是池杉同学,你知道团队的作用是什么吗?”   “......你这种拙劣的转移话题手段,我是不会听的。”   “团队的作用就是,去繁删减,个人负责个人的工作,平时互不干扰,必要的时候互相帮助,达到一加一等于三的良好效果。”   “我真想揍你。”   “所以。”   他弯弯唇,又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轻松,“你要懂得学乖一点,听话一点,别给你同事增加负担。”   “什么叫别给同事增加负担?你的意思是我给你增加了负担?”   池杉觉得超级委屈,“可是我就跟你询问一下事件过程而已,我怎么就给你增加负担了?”   “你得知事件过程后要是得抑郁症死掉了,那我也不想活了,这就是你可能给我增加的最大负担。”   “......”   向来伶牙俐齿的池公主,在面对如此恶毒的、仿佛诅咒一般的理由时,也难得失去声音,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本来想说自己绝不会那么脆弱听个故事就得抑郁症,但她的黑历史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可能比她自己想象的更容易崩溃。   所以池同学现在完全陷入了一种词穷又理亏的沮丧状态。   偏偏陆总还不依不饶地继续问她:“你说是不是?”   ——是你妈。   池杉已经不想说话了,拧着眉,瞪着眼,愤怒地看着他。   “行了。”   陆峪随手把外套搭在椅子上,“我先去洗个澡,有个任务给你。”   “老子不做。”   “开学后,给你放两周的假,你不用过来上班,课余时间尽量去了解一下那个倪璇最近在做什么。”   女生蹭地一下扭过头来:“查倪璇?为什么要查倪璇?是你发现她怎么了吗?是不是我变成表情包就是跟她有关?难道她才是那个隐藏在后面的幕后黑手?”   “你就当是吧。”   “什么叫就当是吧,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你这个人说话做事怎么那么没分寸呢?”   陆峪不搭理她的激将法:“总之,你要时刻注意倪璇的动静,防着她。你自己也知道,她比你多了十年的人生经验,如果已经下定决心了要对付你,你挡都来不及挡。”   “对付我,倪璇要对我做什么?”   池杉陡然警惕了,“她不是跟我两清了吗?我看她之前态度还挺好的呢。”   “人,对于比自己落魄的人,通常都会很宽容。”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很落魄吗?”   女生一拍地毯,几乎就要扑上来揍死他。   ’但下一秒,又陡然泄气,垂下脑袋,很诚实地自我剖析,“好吧,我那时候确实是挺落魄的......其实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以后就好了。不久之后,在其他人眼里,你就会变成一个嫁入豪门,家庭美满的幸福典范,你儿女双全,丈夫富裕帅气温柔体贴,池家估计哭着喊着都想认你当亲女儿,赢了倪璇不知道多少倍。所以你自己得防着坏人,保护好自己。你别忽然死掉,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我他妈......你真是要气死我。”   听到前面,池杉还挺感动,直到最后一句话,简直要把她给气死,“我不会死的!”   “那最好。”   陆峪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浴室,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回头冲她眨了眨眼,唇边笑意浅浅,“咱们先分工好,从今天起,打脸路线你来走,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负责去虐渣就好,至于这个歪掉的世界,就让盘古大仙来扳正。”   “谁是盘古大仙?”   “你男朋友。”   “......”   “你男朋友是你最忠实的盟友,所以你大可以大胆一点,别怕事,不高兴了就直接甩脸,太生气的话动手揍回去也没事。记住,不管是重生的还是穿书的,在你面前,都是渣渣。你的后台,可是开天辟地的创世神,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得喊他一声爸爸。”   池杉愣愣地望着他。   片刻后,她迟疑着开口,“陆峪,你是不是疯了?”   陆峪直接关上了浴室的门。   “我没疯,我怕你疯。”   ......   被诅咒不是死就要疯的池杉在陆总的办公室枯坐了一个下午。   看着陆总洗完澡,穿衣服,吹头发,然后坐在办公桌上处理文件,接着吃晚饭,最后再打开电脑开始写程序。   在这过程中,他还很贴心地帮她点了一份水果捞。   池杉挖着火龙果往嘴里塞,终于下定决心——还是先按照陆峪的话去做。   但是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女生又叹着气,打了个电话给路溪宁:“姐妹,你说我是不是很没主见?”   路溪宁惊呆了:“你还没主见?你可是我见过最有主见的人了。”   “那你说,我怎么有主见了呢?”   “你就......不是,你这忽然一下让我怎么说?”   “行吧,我知道了。”   池姑娘的语气听上去很颓废,“说不出来就证明我是真的没主见。唉,我果然就是一个随波逐流,没有半点独立思考能力的废柴。”   “......你很有独立思考能力啊。你看你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要好好学习,上小学的时候,课外兴趣班都是你自己选的,初中还是校园记者团团长,高中就开始.......”   路溪宁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的事迹最了解不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但没有一条说到了池杉的心上。   幼儿园的时候好好学习,是因为想要得到父母的夸奖和认可。   小学的时候上课外兴趣班,是根据家里长辈的喜好盲目挑的。   初中的时候参加校园记者团,只是因为父亲合作伙伴的女儿是记者团的上一任团长,爸爸希望她能跟人家打好关系。   还有上高中后,读大学后,好多好多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十分独立十分高级的成就,其实追溯到头,都是被别人推着做出的决定。   唉。   一下子从高贵独立有本事的池公主变成了耳根子软没半点本事只知道被人牵着走的废柴,池杉觉得好难过。   路溪宁听着她的叹气声,在电话那边心惊胆战:“杉杉,are you ok?”   “ojbk。”   “......你到底咋啦?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来,哦,对了,暑假你怎么都不回家呀?我们每次找人聚会,都不见你,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我跟你说过的啊,我暑假在实习。”   “实习?不是,你整个暑假都在实习?我以为你就是出于兴趣去上两天班啊。你实什么习?你之前不是说暑假要去旅游吗?”   “可是我没有钱。”池杉依然很丧,“没有钱旅什么游。”   “跟你爸妈要啊,他们连旅游的零花钱都不给你哦?还是你跟他们吵架了?对了,说到你爸妈,我还想问你,那个倪璇是怎么回事?她是谁啊,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忽然就住到你家里去了?说是什么故交之女,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有姓倪的故交哦。”   “......是长辈那一代的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还有,我已经决定了,以后都不跟家里要钱了,我要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你到时候,千万别在我爸妈面前乱开玩笑哦。”   “哈啊?”   路溪宁觉得她疯了,“为啥不跟家里要钱?就算独立也得跟家里要钱啊。池杉我是把你当真朋友才告诉你的,我真的看见过你爸爸在外面有小三儿,而且据我妈说,这事你妈妈也知道,他们保不齐就是想给池家生个男孩来继承家业,到时候你怎么办?按照你爷爷奶奶那副重男轻女的样子,你不被他们当成商品嫁掉就不错了。池杉,你可千万不要有这种傻念头啊!”   “溪宁,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被好友这么言辞警告一番,池杉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忍不住弯了弯唇,“我可是盘古大仙的女朋友呢,没人能欺负我。”   “呵,那我还是元始天尊的妈呢。不过程槐他说你谈恋爱了?据说他们一帮人加起来输掉了一套小别野了,几个公子哥还专门开了个“初恋已死”的趴,一群人为你喝的酩酊大醉......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有空,把他带出来聚聚呗,光听名字听事迹听了几百遍了,我都还没见过本人呢。”   “他啊......”池杉往电脑桌那边看了一眼,捂住手机收音,“陆峪,你最近有空不?”   “忙。”   “忙啥?在京城吃一顿饭的功夫有没有?”   “和你吃有,和别人吃没有。”   “.......这是什么道理?”   “你要是想和我吃饭,再忙我也能抽出空来,不然怕你得抑郁症。和别人吃饭就算了,爸爸忙着拯救世界,没空理会这些拖后腿的子民。”   ......哦。   “溪溪,不好意思,我感觉他最近可能是真的没什么空,非常忙”   “忙啥?京城我也可以飞过来见的好不啦。”   池杉顿了顿,又往电脑桌那边看了一眼。   而后肃起脸:“他说他忙着拯救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呀,周末我会把少的章节补回来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9章   忙着拯救世界这种话, 池杉说的很严肃, 路溪宁却不会当真。   她握着手机,显然是习以为常了:“行喽, 陆少爷贵人事多我也不敢勉强。不过池杉,我问你哦, 你是真喜欢他, 还是只是觉得他不错?”   池杉弯弯唇:“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好吗。你要是真喜欢他, 那我就是再忙,也得飞过来帮你考察考察。你要是只是觉得他不错呢, 那刚好,也省得我多花心思,可以直接开始准备结婚贺礼了。”   这话乍一听别扭, 但其实很大程度上概括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普遍生活状态。   因为情投意合而结婚的, 一开始甜甜蜜蜜, 结局却都不怎么美好。   无休止的争吵是日常,动辄打起来的也不是没有。   到最后, 要么心灰意冷横鼻子竖眼地过一辈子,要么就彼此决裂以离婚收场。   反而是那些单纯为了家族利益联姻的夫妻, 看上去要和谐如意很多。   路溪宁和池杉的家庭都属于第二种。   从小, 她就习惯了自己父母的相敬如宾,在外各有各的情人小三,回家后却能言笑晏晏彼此关心,手挽着手赴宴时又是一对恩爱夫妻。   对彼此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搞出私生女和私生子。   因为在漫长的婚姻中,只是把对方当成同事来对待, 所以宽容度和忍耐性都好了很多。   反正最开始结婚时,就不是抱着爱和期待。   当然,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那太少了。   少到只会被人认为是特例,是演戏,是不合常理的奇闻异事。   没有人会把它们括在条件区内。   上初中时,路溪宁就和池杉聊过天。   “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呢。”她笑着说,“世上永远都会有年轻漂亮有趣的姑娘,也永远会有帅气体贴幽默的小狼狗,一辈子那么长呢,不多爱几个人,多吃亏啊。”   池杉蹙了蹙眉,表示不赞同。   但她不赞同的原因,并不是觉得人能够做到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而是——   “人怎么可能会真正爱上别人呢。”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扎着丸子头,穿着运动服,尚且稚嫩的脸上全是笃定,“所谓的矢志不渝,山无棱天地合,全都是用来感动自己的鬼话而已。爱情不过是肾上腺激素迷惑大脑的一种错觉,人,不可能真正爱上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的。”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一对悲观姐妹,在几年之后,通通都自打嘴巴。   路溪宁沉浸在初恋中至今走不出来,不管这几年谈了多少个男朋友,每每喝醉酒,嘴里念叨的仍然是初恋的名字。   而池杉,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陆峪的喜欢和心动都不似作假。要不是表情管理系统修炼的比较好,她估计自己早在刚才他醒来的那一瞬间,就要哭着给他比小心心了。   这会儿,听到闺蜜在电话那头直白的询问,女生沉默片刻,而后叹口气:“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京城我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寂静了一会儿。   路溪宁竖起大拇指,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你牛批,池杉你牛批。”   池杉:“好好说着话呢,你别骂人啊。”   “我哪儿骂人了?我这不是夸你呢,你心虚才觉得我是骂你吧?呵呵哒。”   “我心虚?我心什么虚?你是忘了你那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是不是?”   ......   互相揭短插科打诨了一阵子后,由于路溪宁的头发快染好了马上就要去洗,两个人的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轨上。   池杉问了问她倪璇的事,   “她还蛮低调的,很少出来参加宴会和慈善拍卖会。”   路溪宁想了想,“不过你爸妈对她态度还挺郑重的呢,基本上重要一点的活动都会带着她,几乎就是当做亲女儿来介绍了。而且我听说,只是我听说哦,我也不确定的,你千万别听风就是雨啊.......”   “你只管说吧我不会的。”   “我听说,你爸爸因为这个故交之女,还专门找律师改了遗嘱,所以现在我妈出去打麻将,都有不少牌友问她倪小姐的情况了,大概是想着,池公主看她们儿子看不上眼,挑个养女也行啊哈哈哈哈哈......不过说起来,这位倪小姐也是厉害的很,王和洽最近在剧组给他叔叔做副手学经验,结果居然发现女主角就是倪璇,而且秦泽朔还经常过来探班,秦家这两年,势头还是挺不错的哦,倪小姐攀上这么一棵大树,难怪你爸妈对她心肝宝贝亲女儿的疼,前几天那个海城的地产项目,你们家最后拿到了跟秦氏的合作权,说不定就有她的帮忙吧......”   路溪宁说了很多。   但她毕竟跟倪璇不熟,很多消息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措辞之间,还带有比较浓重的个人偏见。   听在池杉耳朵里,客观分析一下,再综合之前的听闻,基本就成了:   倪璇回家后,一开始因为职业自由的原因,和家里发生了那么点矛盾,但之后努力抗争,一边找到了强大的后盾,一边用实力赢得了地位,最终使得父母都对她改观,从此家里一派和谐,难怪她“离家出走”这么久了,除了刘妈,都没有人来找她谈过话。   大概就是......也不需要了吧。   既不是亲生的血脉,又任性孤傲冷血无情,还不能给家里带来任何利益,何必要委屈自己来低声下去地求她回去呢。   左右池家也不欠她的不是么。   池杉垂下眼眸,揪了揪自己的指甲盖。   上星期,她本来想申请一个全额奖学金大的出国交换项目,但没想到,申请表上居然还有家庭关系一栏。   她当时怔怔望着表格望了很久,最终也没能下得去笔。   到最后,她直接放弃了这个项目。   辅导员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因为怕出国耽搁一学期,双修课上不完,到时候学分不够。   但其实真正的理由是,她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填自己的家庭关系。   那天晚上,她跑到陆峪办公室加班,最后啃着烧烤,灌着可乐,抱着肚子撑倒在软绵绵的地毯上。   “陆峪,怎么办,我现在既不想回池家,也不想认我的亲生父母,我就想把钱还完了,然后一个人无父无母地活着,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哦?”   陆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模型:“池家养你一场,你把钱还完了,刚好两不相欠。你亲生父母生了你,却没养过,你每逢清明回去扫个墓,祭拜一下,也就还了血脉之恩。你知恩图报,把恩情都还完了,哪里冷血?”   池杉揪着眉毛,觉得事情好像并不能这样算。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没错。   池家养了她,却从没爱过她,还了金钱,也算是两不相欠。   倪母很爱女儿,却因为一场失误,把爱都给了另外一个孩子,扫墓祭祖,就当全了这份香火情。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但她真的不想再纠缠在这场生恩养恩的漩涡里。   有时候没有父母血缘的牵连,反而能活的更轻松一点。   女生摸了摸自己难得吃到撑的肚子,也懒得再等消化运动了,卷过毛巾被就缩在地毯上闭眼睛:“陆峪我在你这里睡会儿哦,你放心,我不会打呼噜的,”   陆峪望着她宁静的睡颜,把空调往上调高了两度。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没有选择把真相告诉池杉。   最起码,当她知道的不是那么明白时,还可以理清自己身边的关系,而后把困难一点点处理好,最后心安理得又快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一旦当她知道自己所痛苦的、欣喜的、释怀的一切,其实全部都是被人编织出来的一个虚拟世界,而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反派npc,陆峪很怕她会走入死胡同,钻牛角尖,最后彻底崩溃。   毕竟她身上有着明明白白的抑郁症黑历史,   其实有时候活在虚幻中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反正,他总会把一切都变成现实。   ......   池杉当然不知道陆峪心里在琢磨的这些念头,此刻的她,还在为家庭纠纷而微微伤感呢。   路溪宁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不过我觉得吧,等你把小陆总带回家,你爸妈又该是另外一副脸色了。当然,我也不是说让你利用男朋友去做什么,但是光把小陆总往那一摆,嘿,就打了倪璇的脸了好不好......”   池杉打断她,有些好奇:“听你这语气,你好像很讨厌倪璇啊?”   “讨厌啊,怎么不讨厌。”女生的声音懒洋洋的,“她太傲了,就跟你一样。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高中的时候为什么会被称为是女性公敌了。”   “为什么?”   “因为当你被人用一种“我瞧不起你,但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眼神蔑视的时候,你真的会气的想揍人。”   池杉弯弯唇:“我有这样吗?”   “你有啊。你上高中的时候,我是真以为你这辈子都瞧不上其他人了,结果没料到。法定年龄还没到,你就牺牲自我陷入爱情了啊,池杉,你真牛批。”   .......ojbk。   又开始了。   路溪宁急着去洗头发,倒也没和池杉多聊。   不过从她的话里,池杉大概还是听出了倪璇对自己的态度,只有三个字能形容:看不上。   “上个月我跟着我妈去你家吃饭,“一不小心”就听见了她在厨房问刘妈你的近况,刘妈说你暑假在一个初创公司实习,你是没看见,她那个笑容,简直太小人得志了。反正她就觉得你现在很落魄呗,觉得池家从此以后就是她的天地了......我是真想不明白哦,你爸妈为啥对她那么看重?难不成她是你们家的私生女?”   ——某种程度上,路溪宁也算是猜出了百分之八十的真相。   池杉心想,如果倪璇一直觉得她过的很落魄的话,那说不定就不会过来报复,呸,她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能用报复呢!——嗯,就不会过来对付她。   那她刚好可以安安稳稳地默默攒钱。   说不定,倪璇是真的对她没恶意呢。   这样最好,也省得打脸来打脸去的折腾的麻烦。   但当她把自己的这种想法传达给小陆总时,对方却嗤之以鼻。   “你就一直怀着这样的幻想吧。”   他嘲弄地勾勾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上辈子做得出拉你同归于尽的事,就足以证明她性格上的偏激点。你看她现在的行事作风,是真的风轻云淡抛开一切的样子吗?不可能的池杉,一旦她发现你还是过得比她好,她就会重新陷入上辈子的心理障碍。”   “你们俩是天生注定的宿敌,要么一方被彻底击垮,要么就严防死守一辈子,否则你永远得不到安宁。”   “......可是上辈子的事情,我也没记忆啊,谁知道那个未来的陆峪跟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再说了,倪璇现在确实是什么都没对我做嘛,我如果因为这种原因就去对付她,那不就刚好证实了我恶毒女配的身份?”   “没让你对付她,只是让你多防着她。”   “那你可放心吧,自从我发现我能变成表情包之后,我就开始防备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类了。”   女生骄傲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只要倪璇不是拥有瞬移之类的超能力,我都不会让她搞到我的。”   男人挑挑眉,不置可否。   ——果然,陆总神机妙算。   开学第一周,池杉还没开始大展宏图去打脸虐渣,就先自己尝到了被fg打脸的滋味。   并且这个fg倒掉的初始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她和陆峪同学的绯闻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0章   池杉已经很久没跟自己的大学同学们交流过了。   她性格本来就傲, 除非是有特别重要的利益需求或者父母强调的基本社交, 否则绝不会主动“屈尊”去和别人攀谈。   这也就导致了,她在学校里基本没什么朋友。   A大日语系是标准的小班教学, 一个班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二十来个人,一起上学两年多, 怎么也得混熟了吧,   但池杉除了室友和班长, 跟班级群里其他人连微信都没加。   而且说实话,她和室友、班长, 也只是在日常相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正常同事关系而已,连一句好朋友都称不上。   一个寝室朝夕相处那么久,她甚至从没和任何一个室友逛过一次街看过一次电影。   ——足可见池同学对于社交, 是多么的淡漠和懒惰。   这种business retionship, 一方面保证了她在大学期间的清净生活, 但另一方面,也导致了她的“孤陋寡闻”。   学校里面但凡出现什么八卦新闻, 基本上是不可能第一时间传到池杉耳朵里的。   第一她没兴趣去了解。   第二没人敢过来跟她聊八卦。   哪怕是她自己的绯闻八卦。   所以,开学过去整整一周,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池杉同学, 才在某一个傍晚因为没洗头而戴着棒球棒裹着大口罩低调地去食堂打饭时,无意间听见了排在自己身后的两个陌生女性聊到的关于自己的八卦。   “我觉得不会吧,他们俩一个新校区一个旧校区,隔了十万八千里,以前也没听说他们认识啊, 怎么可能忽然就变成情侣啦。”   “怎么不可能,帅哥和美女认识都只要一秒钟的好不好。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们以前不认识?万一认识呢,陆峪朋友圈那么神秘,一般人根本也就不知道他的社交范围啊。”   “但我认识一个学姐,她有池杉微信,我问过她了,她说她就没看见池杉在朋友圈发任何和陆峪有关的东西,你说她要是真的跟陆屿谈恋爱了,她能忍得住不秀恩爱?”   听到了陆屿的名字。   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对一切绯闻都很淡漠的池杉扯扯口罩,盖下帽檐,竖起耳朵听八卦。   “或许是陆屿不让说?他这个人那么低调,或许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拿着自己的名头出去到处炫耀呢?”   ???   她拿着陆屿的名头出去炫耀?   池杉几乎就要气歪了鼻子。   她堂堂一个校花,内外兼修,文武双全,除了没陆屿有钱,其他地方也没差到哪里去好吗。   更何况,现在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家里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却不那么了解陆屿,只知道他是个即将毕业自主创业的双系学霸。   那她跟陆屿谈恋爱,在这些同学眼里,不应该是陆屿攀了个年轻貌美的富婆,一夜之间少奋斗好几年吗?   怎么听他们这语气,好像还是她赚了似的。   女生垂着脑袋,瞅着自己手里的饭卡思索。   难道她平时真的太傲了,其实自己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优秀?   ......池杉同学好难过哦。   那两位同学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说,之前放暑假的时候,有人亲眼看见池杉上了陆屿的车,后来隔了好几天才回宿舍,保不齐两个人已经同居了也不一定。”   “啧,不是还说池杉在陆屿公司实习吗?说她也是陆屿公司的投资人呢。陆屿在创业最困难的时候,就是池杉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来帮助他,两个人从患难里走出来,陆屿才答应跟她在一起的。”   “拿零花钱投资公司,唉,这个社会,果然还是得有钱才能拥有爱情。像我们这种贫穷的吃土少女,就算灵魂再有趣,又有什么用。”   那其实倒也不是。   池杉用帽檐遮住眼睛,在心里默默反驳。   她当初作为一个富裕的小公主,也没得到半点爱情呢。   和陆屿认识的时候,都已经变成了身负巨债的凄惨孤儿,由此可见,金钱和爱情之间,是不存在必然联系的。   她想了想,觉得大概还是和自己的美貌有关。   “不过说实话哦,我觉得陆屿和池杉应该不能长久,他们俩看起来就不怎么配。”   “怎么不配了?”   “两个人都太厉害了,在一起久了阴阳会不调和吧?再说,我觉得这种单纯为了报恩的感情不会长久的。池杉那么强势的人,陆屿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迟早有天这种感激会消失......你笑什么,反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哈哈哈你得了吧,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轮得到你个妖怪来反对。”   ......   后面的话池杉就没有再听下去了。   因为轮到她打饭了。   不过对方确实也没聊太久,毕竟她们跟池杉和陆屿都没什么交集,八卦说完就算了,后面又随意评价了几句本院长得帅的学弟,就很快跳到了更有波折性的明星新闻。   池杉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到食堂一角。   现在这个点,已经过了晚饭的高峰期,食堂内坐着吃饭的人寥寥无几。   她挑了个僻静的位置,旁边刚好有一株高大的盆栽挡着,没人能注意到她没洗的头发。   但她端着餐盘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位置真是百里挑一的好。   ——在她正前方,就在她正前方,她刚放下餐盘一抬头,就望见了倪璇那张熟悉的脸。   一段时间不见,倪同学漂亮了很多。   皮肤比最开始在池家见面时白了八度,身上的衣服首饰也都是很过得去的牌子,脸上妆容适宜,哪怕放在明星里,也不至于泯然众人矣。   倔强的带刺小蔷薇变成了优雅的香槟玫瑰。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她们俩的方向是面对面的,池杉看见倪璇的时候,倪璇也看见了池杉。   尽管池杉一身低调全副武装,但对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女生的眼神很淡,似乎还带着几分模糊的恨意,但片刻后,所有情绪都消失不见。   倪璇拆开手里的筷子,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要打招呼的意思。   反倒是她身旁的男人,戴着和池杉同款的帽子口罩,摘掉口罩后才注意到池杉惊讶的眼神,蹙了蹙眉,冲她比了个“嘘”的动作。   池杉非常困惑。   她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好像是有点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见过他。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交情应该不深,不然她不至于脸盲到连长相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池杉想了几秒没想出来,干脆就放弃了。   她站起身,走到倪璇对面,非常有礼貌:“倪同学你好,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能跟你聊聊吗?”   倪璇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身旁传来一声嗤笑。   是那个脸熟的男人发出来的。   “聊天就算了,我们自己都还有剧本没聊完。”   他伸出一只手,姿态懒散,“笔跟纸给我吧,最多可以帮你签个名。”   池杉愣了愣。   男人一挑眉,神情里已经出现了几分不耐烦:“怎么,你还想怎么样?这本来就是私人行程,这个签名就已经是破例给你签的了,不要得寸进尺。”   秦泽朔。   自打进娱乐圈开始,就以耿直和真性情的人设闻名。   不够他确实也有耿直的资格。   首先,他家世背景够,资源不需要去卑躬屈膝地求。其次,他长的很可以,粉丝里有一半都是颜粉。最后,他演技也很过得去,出道不过两三年,就拿了一个颇有分量的视帝奖项。   所以他活的率性,粉丝也非常迷恋他这种在娱乐圈里难得的“桀骜”。   再加上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池杉又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一身打扮很像是那种跟踪的狗仔,几项综合之下,导致秦泽朔的态度就不是很好。   池杉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你......”   “倪璇同学,你有空吗?”   池杉没理会他的气急败坏,视线继续转回到倪璇身上,“我有件事情想找你聊聊,如果你现在没空的话,我也可以在微信上跟你聊。”   “我们有加微信吗?”   “现在就可以加啊。”   “......”   寂静片刻。   倪璇站起来,姿态优雅,语气轻巧:“行吧,我刚好还可以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你要去哪儿聊?”   “不用去哪里聊,就在这里就可以,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倪璇无所谓地点点头,跟秦泽朔说了几句,在男人怀疑错愕的目光下,跟着池杉走到她之前挑好的桌子前:“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事。”   说实话,倪璇现在很高兴。   甚至可以说,自打她重生以后,她从来就没这么高兴过。   上辈子,一直都是她在仰望着池杉的生活,迫切地想要融进她的圈子里,整体围着她转。   没想到这辈子,才过去多久,她们之间的地位就彻底调了个个。   她想,无论池杉是想问池家的情况,还是她进娱乐圈后的现状,又或者是她和秦泽朔的关系,她都赢了。   因为这就证明,池杉已经成为了被动的那一个,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好奇和渴望,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风轻云淡的池公主。   至于她和陆屿的绯闻,倪璇是不相信的。   上辈子,池杉的状况比现在好很多,也是快毕业的时候才和陆屿在一起的。更何况,上次看他们俩在池家那副暗中争锋相对的样子,分明就不是谈恋爱的样子。   就算退一百步,是真的在谈恋爱——那一旦池杉的真实身份被暴露出来,这段感情也长久不了。   上辈子的十年经历,让她太明白这些世家之间的联姻关系了。   不过片刻功夫,倪璇就在脑子里想了很多。   她面色平静地坐下来,静待着池杉对自己生活的探究。   但没想到,对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冷静。   “倪璇。”   女生微蹙着眉,声音轻轻的,“我想问,你是池家亲生的这件事,真的是你养母告诉你的吗?”   ......   “我让陆屿帮忙查过了,你的养父母并不是因为你非他们亲生而离婚的,你养母也从来没去做过亲子鉴定。”   “你养母应该并不知道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当年她为了供你学钢琴,每天早上上班前,晚上下班后,都在街市上摆摊买煎饼,很是过了一段辛苦的日子。”   “你养母早逝,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因为年轻时劳累过度,身体出毛病了之后也很少去医院,想多留点钱给你上学当嫁妆。”   “倪璇,我一样一样查下来,觉得你养母对你挺好的,你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那种谎言去抹黑她?”   “......”   倪璇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抿着唇,用一种冷漠、怨恨的眼神盯着她,一眼不发。   “其实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对我没好感,但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池杉挑了挑盘子里的土豆丝,语气和缓,“我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我究竟哪里欠你了。”   “你哪里欠我了?呵,你欠我的还不够多吗?!池杉,你过了十九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你知道我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抢走了我的东西,霸占我的身份这么多年,到今天,你还敢说你不欠我?”   “我确实不欠你。”   “我欠池家一份养育之恩,欠我的亲生父母一份血脉之情,却唯独不欠你什么。你被报错,不是我造成的,你应该去恨你医院里粗心大意的护士,去恨没有看护好你的亲生父母,却唯独不应该来恨我。”   池杉静静地抬起眸,“倪璇,你承认吧,你根本就是嫉妒我。嫉妒到恨我,但你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心思狭隘的卑劣小人,所以才故意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催眠你自己,把自己的低劣心理从嫉妒抬高到以牙还牙的报复。”   “你凭什么把你的想法硬按在我头上?我嫉妒你?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嫉妒的?长相、家世、人缘、事业、男人,你说说,你是哪一点值得我嫉妒?”   “我也在想呢。”   池杉弯弯唇,“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纠缠这个的。我今天找你,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让你回池家去说清楚,你的养母,我的亲生母亲,从头到尾都不是你杜撰的那副样子。”   倪璇嗤笑一声:“怎么,你现在忽然又惦念起血脉情深了?那之前那么久,也没见你去你亲生母亲坟前祭拜过一次啊。”   “我惦念不惦念是我的事。但你的这种言论,严重误导了池家的一些长辈,导致他们觉得一切错误的源头是我亲生母亲,从而认为我欠了池家的,这会妨碍我的正常生活。所以你必须得回去说清楚。”   “呵......”   “不用呵了。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说,但你要是真让我来说,我就不能保证怎么去措辞了。”   池杉捡起筷子,对上女生铁青的脸,“行了,我要聊的话都聊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满意的男人了,就别对别人男朋友心存幻想了。你以为自己矜持的很好,但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再矜持一点。”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1章   池杉其实想了很久, 自己究竟要怎么样去“防”着倪璇。   她甚至像之前追求陆峪那样, 还打算拿出笔和本来专门列个计划。   但是最后她发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 她根本不确定倪璇上辈子因为不甘心而对她的恶意,在重生一次后, 究竟会不会释怀一点。   这种释怀程度, 又会不会促使她看淡过去, 直接放弃“报复”自己?   其次,就算倪璇依旧心结未解, 还是打算要报复自己,那她又打算什么时候报复自己?   万一陆峪给她放假的这两周内,倪璇都安安分分的, 半点不想搭理自己怎么办?   那她总不能以后都啥事不干, 整天像个变态狂一样盯着倪璇不放吧。   如此这般琢磨了很久之后, 池杉最终决定,自己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我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作为一个正义的键盘侠,去戳穿她, 激怒她, 让她产生不得不除掉我的愤怒,然后我再在她要除掉我的时候,动手反击——你觉得怎么样?”   深夜两点半,池姑娘怕打扰同学,披着外套端着个小板凳到洗衣房坐着, 而后打通了陆同学的微信电话,看着视频里衣衫不整的男人,认真发问。   陆峪一点头,把睡衣衬衫的扣子往上扣了扣:“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哪里不对劲?”   “就是,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我不就真的成为了里那个诡计多端,手段恶毒的反派女配了吗?”池杉蹙着眉,忧虑又严肃,“这让我不禁想到了原著不可逃这一著名定律,就像哆啦A梦里的那样,不管未来的人回到过去怎么改变,一切还是会回到原来的起点。霍金先生曾经说过......”   “这种名人名言对你没用。鲁迅先生还说过,人是不可能穿越时空变成表情包的。你不正好是特例么?”   不懂这个梗的池杉表示质疑:“鲁迅先生还说过这种话?”   男人在摄像头那边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是啊。鲁迅先生还说,你要是再不睡觉,明天起床就会胖十斤。”   “......陆同学,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情,你能不能不开这种狗逼玩笑?”   但其实陆同学这几天都在彻夜敲代码,今天好不容易把一部分任务分下去可以休息一会儿,就接到了池杉的深夜电话。   他困得很,完全是强撑着精神在陪女朋友谈恋爱。   男人抬眸,端详了一下她周身的环境,忍不住就挑了挑眉:“你现在又是跑到了哪里?”   “就宿舍里,洗衣房啊。”   “大晚上,你端个板凳坐洗衣房干什么?做法招魂吗?”   “呀!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张口闭口法啊魂啊的?我舍友现在都睡了,我在其实里没法儿打电话,才专门出到洗衣房找你商量正事的好不好。”   陆峪微蹙眉,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问:“池杉,你要不要搬出来住?”   “哈啊?”   池杉没搞懂话题怎么就从“要不要激怒倪璇”跳到了自己的住宿问题上。   “你现在也大三了,如果把双修变辅修的话,课不会有以前那么多,再加上实习,你一周能在学校呆多长时间?”   “可是我呆学校方便啊,教学楼就在宿舍楼对面,公司离学校也不远,住宿费还便宜,我平白无故搬出去干嘛?”   “但是A大澡堂晚上十点就关门了,你加个班就没法洗澡。寝室里每个同学作息时间都不一样,起床洗漱势必会打扰到别人或者被别人打扰。宿舍公共空间太多,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混用或者拿错,你心里不舒服也无法开口去指责。”   这些,全都是池杉曾经无意间跟陆峪吐槽过的点。   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陆峪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是。但是,全中国大学生都是这样过来的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要住学校寝室忍受这种不便。”   “我也是中国的大学生,我怎么就不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你有钱啊。你房子那么多,空着也是空着,干嘛还要委屈自己住宿舍?”   池杉一脸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表情,“陆峪你知道京城房租多贵吗?就你们公司到我们学校中间这段路,我要是想整租的话,随便一个破旧小房子就三千往上走了。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公司明明也不是什么超级有名的大公司,学校里却有那么多人哭着喊着想过来实习吗?还不就是因为山谷提供单人宿舍啊。”   陆峪家里本身就是做房地产发家的。   他当时出来创业时,家里资助了他所有需要用到的场地——包括办公场所和员工宿舍。   据说三年内都不要他支付租金。   要是三年后,陆峪还是没能闯出名头,就乖乖回家继承家产,别再想什么把遗产都留给小侄子这种赌气的念头了。   不过陆峪大概也确实有点儿天分,才一年多的时间,山谷就已经在业内打下了响亮的名声。   研发团队里清一色的校友,简直把人脉资源用到了极致。   但其实公司里很多员工,最开始都只是单纯想过来实习一段时间而已。   当时山谷名声不显,待遇却开的很不错,最让人心动的就是给实习生也提供带厨卫的单人宿舍(当然,随着公司员工越来越多,像池杉这种非正规途径招进去且工资不走公账的后门关系者,自然是无法享受住房待遇的),再加上老板又是同校的校友,从心理上就有种亲近感。   然后很多实习生干着干着,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自己公司的死忠粉,毕业后也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   所以,虽然陆家宣称小儿子创业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靠他自己赤手空拳打拼出来的,家里没有投资过一毛钱。   但在京城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给儿子资助两层办公室和半栋居民楼,池杉觉得,比直接给钱投资都要过分多了。   ——话暂时扯远了。   现在他们讨论的是,池杉要不要搬出去住。   池同学表示自己没钱,学校寝室也不是地狱,再住个两年完全ok。   然而陆同学甜言蜜语地表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有钱就是你有钱,所以,我刚好在xx小区那儿还有一套公寓空着,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池杉高傲地抬起下巴:“得了吧,我这样自尊自爱的人,是不会接受你这种低级的物质蛊惑的。我就算要租房子,也要自己挣钱去租,绝不会像个情妇一样被你包养在一套房子里。”   “哦。”   陆总往后一仰,洒然放弃,“那也行吧。”   池杉震惊地瞪大眼睛:“你就这么放弃了?不打算再劝我一下?”   “你不是不愿意接受我这种低级的物质蛊惑么?那我说再多也是白费功夫。”   池杉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儿又闭上。   最后,她深沉地眨了下眼睛:“其实,有的时候,如果蛊惑我的人很真诚的话,我也可以勉强接受一下的。”   “勉强就算了。”   陆总表情正经,“我从不勉强我的女朋友,在这段感情中,我要让她感受到完全的自由和独立。”   “.......”   半分钟后。   屏幕上出现女生颓然又沮丧的脸。   “陆峪,求你了。”   她显然是计划很久了,神情可怜,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条理,“我上次去你们公司的员工宿舍送文件,发现还有几间房空着,你能借我一个小房子住着吗?你放心,水电费天然气费我都会主动按时地去交的,我会保护好公寓里的每一样家具,保证下一个租客住进来时还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而且只要公司的员工有需求,我马上就把房子让出来。”   池杉这个人吧,真的特别奇怪。   像房子这种超出正常情侣之间会赠送的礼物价值范围的东西,要是陆峪拱手递给她,她就会下意识觉得羞愧不愿意要。   但要是她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她反而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   换句话也就是说,当她把自己摆在三观不正心妖艳贱货的位置上时,她就能过的很欢乐。   “唉。”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池姑娘真心实意地惆怅了,“小陆先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就不能当个好人?”   小陆先生问:“你为什么想当好人?这会让你感到快乐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一想到我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个心机婊,我就有点儿忧愁。”   陆峪弯弯唇:“没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陆峪,你怎么那么狗,正常男人在女朋友自贬的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严词反驳,而不是在我的说辞上添一把火。”   “噢。”男人不在意地点点头,“那可能我就是比较狗吧。”   他勾起唇,意味深长,“你没听过一句话么......”   “□□配狗,天长地久。”   “.......”   池杉单方面切断了这通视频电话。   她觉得陆峪很可能是写程序写疯魔了,不然他那张嘴里怎么可能会说出那么.......自轻自贱且不要脸的话。   而正因为陆峪的疯魔,她最后也没能咨询成功对倪璇的对付方法。   这个男人明显就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随便她做什么只要不得抑郁症死掉就行。   没办法。   池杉最终还是执行了自己最初决定好的计划——去恶毒地激怒倪璇。   虽然也不知道倪璇究竟会不会来报复她,但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这么漫无目的地继续等下去了。   “我要回来上班,要回来赚钱!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金钱的追求路上,而不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等待中虚度余生!”   ——在她给陆峪发的工作邮件里,专门附了一份这样的回职申请。   陆峪回复:准。   池助理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打算搬到山谷第一员工宿舍里,从此正式成为一个社会人。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搬离学校的前一天,辅导员郑重其事地敲开了她的寝室门。   她脸上的表情很纠结,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头,生怕一个措辞不好就伤了她的心。   当时整个宿舍的人都在。   但舍友们都安静如鸡不敢过来多问一句,池杉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中央,没有人敢轻易碰她。   池杉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她上了社会新闻。   以一种她曾经希望过的内容,却是她却从未预料过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呀,这段时间更新我知道很不规律TT   因为搬家入职等等事情都堆在一起了,加上这本书快结尾了,每天都想剧情想到头秃但是打出来的还是毫无进展的流水线。   五一放假我会认真加快把正文写完哒!我发誓!   对了,隔壁新闻开啦——《钻石星球》,一个治愈系包养文:   池谙被一个高富帅包养了。   包养的条件只有一点:扮演一个热爱花钱并且特会花钱的骄纵女友。   她咬咬牙,答应了。   .   “不过说起来,你当初是为什么会跟夏律谌谈恋爱?”   结婚当天,闺蜜好奇地问她。   池谙认真地想了想:“那是一个很让人震撼的初遇——”   “你都不知道,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我一个人躲在医院楼底下哭,夏律谌忽然走过来,对我说,你要一百万吗?我的那颗心哦,瞬间就软掉了。”   *   穷的只剩下脸的美杜莎x穷的只剩下钱的二世祖   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聂鲁达   感兴趣的小伙伴就戳个收藏叭!爱你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2章   一条由严肃媒体频道发出的社会新闻, 在短短半个小时内, 迅速登顶了微博和各大门户网站的搜索首位。   这一点,连发出新闻的记者都没料到。   “富豪养大女儿十九年后才知骨肉被抱错, A大“白富美”拒绝回到亲生家庭.......”   富豪。骨肉抱错。A大。   三个关键词,随便哪一个挑出来都足够博人眼球, 更何况现在全都凑到了一起。   池杉其实在新闻不久就看到了。   因为她当时正在逛微博。   然后就一路看着“现实版蓝色生死恋”这个标题, 犹如坐火箭一般, 从热搜最底端嗖的蹿到榜首。   新闻的视频其实做的很好。   简洁明了地阐述了两个女婴从小在医院被抱错的事。穷人家的孩子在富裕家庭千娇百宠,从幼儿园到高中念的都是昂贵的私立学校, 最后还顺利地考上了A大,前途一片光明。而富人家的亲生女儿却在离异家庭里艰苦地长大,连都比另一个姑娘晚上一年, 尽管也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A大, 但却是一路领着困难补助读的书, 日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直到抱错十九年后,两个孩子的身世真相才终于被发现。   而这件事情之所以得以被公开, 还是因为穷人家庭一纸诉词,状告了当年把孩子弄混的医院, 向医院索要巨额赔偿。   视频里, “假千金”的亲大伯接受了采访。   “这件事情,说起来我们也是很无奈的......你说这要怎么说呢,一夜之间,养了十九年的闺女被人家要回去了,说是他们亲生的。那我们亲生的那个呢, 又不肯还给我们......闺女她爸跟她妈在她小时候离婚了,但这些年陆陆续续,一直是由抚养费寄回来的,我弟弟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忽然闹成这个样子,我们说句难听的,真是死了之后连个祭拜摔盆的都没有......”   大伯长相朴实,神情愁苦,抽的是最便宜的劣质烟,说的是夹杂方言的蹩脚普通话。   完全就是一个老实农民的模样。   在剪辑之后仍然长达十三分钟的采访视频里,他说了很多。   比如事件发生后,他们就没见到过弟弟的亲生闺女一面,就连她母亲去世下葬,她也没回来。   又比如他们也上门去找过那对富豪夫妻,对方却说是人闺女自己不愿意回去,拿了很多钱给他们,但始终没让他们看见正主。   他说他们其实并不是想要钱,只是弟弟就那么一个血脉,就算再穷,也不能就这样送给别人养啊。   甚至比如她母亲留下来的那栋老房子,在此期间被过户了,过户到了她亲闺女身上,这说明她还是愿意认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只是为何就不愿意回来见见他们呢?   “......我们也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不求她什么的,只是想看孩子一眼,把她带回来养,明明是我们这边亲生的,怎么就能都送给他们养了。”   ——采访到此结束。   对于看惯了各种狗血电视剧的观众们来说,一些脉络都已经很清楚了:   富人家的孩子和穷人家的孩子从小被抱错,养到十九岁时才真相大白,真千金回到了自己的亲生家庭,还把养母的遗产换给了假千金,但假千金因为贪恋富贵,不肯回自己真实的家里去了,还冷血到连亲生母亲的葬礼都不肯出席。   “我觉得这不像是蓝色生死恋,倒更像是以前那部国产老剧,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叫错爱一生,里面那个假千金也真的是,看的时候简直要气死我了。”   “说实话,能理解那个假的她为啥不想回家。毕竟本来家里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这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一下子变成了煎饼摊阿姨的女儿,落差太大难怪接受不了,但亲生母亲去世都不回家看一眼,这真的太过分了吧。”   “幸好亲生的争气,也考上了A大,不然真是一生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毁了。”   “偷偷说一句,那栋别墅我认得,之前那位假千金成年的时候我也跟我爹一起去参加过她的生日宴,真是好大排场(顺便S市池洪丰了解一下,真不是一般有钱)”   “卧槽,池洪丰老婆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芭蕾皇后邴淑贞?那可是我爸妈那一辈的女神欸,我们家现在都还挂着她的海报。”   “等下,我好像知道这位幸运的校友是谁了,保不齐还是跟我同院的小姐姐。如果是她的话,那难怪接受不了这种心理落差......人家以前可是能拿零花钱给男朋友公司投资的真白富美啊,一朝凤凰落草变麻雀,我估计她得疯。”   “朋友请问你是外院的不?如果是的话,我觉得我好像也猜到了......”   ......   舆论就这样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持续壮大。   等到池杉挂掉跟陆朋友商量的电话时,她的身份信息已经在网上被曝光的不能再曝光了。   包括她的姓名、学院、成绩以及一张模模糊糊的日常生活照。   更可怕的是,连陆峪都被牵扯了进来——作为那个被她投资过公司的男朋友。   山谷的员工们当然是很愤怒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公司究竟是怎么一步步发展下来的。   自己彻夜不眠敲代码的辛酸奋斗史被歪曲成靠富婆上位,是个人都忍不了。   但是没办法,网上的舆论轰轰烈烈,网友们只爱往更劲爆的那个方向去猜测,事情越传越邪乎,到最后几乎都已经不能听了。   什么高中小太妹,高考纯靠作弊,又什么年纪轻轻就包养男人,甚至还刁难真千金导致最后被养母赶出去。   林林总总,人设完全比电视剧里的女配还不堪。   直到连寝室楼号都被爆出来,且开始说池杉连大学都是买来的的时候,辅导员终于急匆匆地敲开了她寝室的门。   或许是因为网上的言论实在太难听,辅导员全程的眼神都带着担心,安慰了她几句后,才把她带到一个调解会议室。   “你别怕,其实就是因为你父母联系不到你,所以才想通过学校跟你好好聊一次,放心,他们都答应过了,只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一次和平沟通,绝不会有什么过分要求。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也可以马上提出中止沟通。”   ——辅导员这样劝解和安抚她。   其实在辅导员心里,池杉一直是一个很低调也很配合的学生,规规矩矩的,从没惹出过什么事。   而且学分绩一直名列前茅,说她行贿买学位,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对于网上那些谣言,她百分之八十都是不信的。   池杉冲辅导员点点头,推开会议室的门。   合页转动发出“吱”的一声,瞬间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其实会议室里人很多。   除了她,还有一位学校领导,一位拿着什么文件的律师,一位心理医生。   还有池父池母和倪璇。   还有采访视频里那个憨厚的“大伯”一家。   辅导员一一给她介绍了,见女生神情还算平和自然,犹豫片刻,才在领导的示意下面带忧心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两家人自己解决问题。   这个调停会议,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无非就是被新闻舆论逼的没法子了,为了减少影响,池家和学校紧急一商量,才决定以这样公正的方式,解决掉这段复杂的关系。   律师说完后,池杉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的冷静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和错愕,毕竟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温室花朵儿一般地长大,在面对这种千夫所指的极端场面,居然还能保持和平,这心理素质简直是不可思议。   律师咳了咳:“好,那么接下来......”   “还是让我来说吧。”   池杉忽然打断他,抬起头,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一条一条按流程缕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毕竟大家也都不是什么无所事事的空闲人,我先说一下我的想法,然后您再看看可行不可行,可以吗?”   律师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池父。   池父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   那头的校领导连忙过来打圆场:“池同学......”   “让她说。”池父阴沉着脸色,“我倒要看看这逆女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您没必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好像我欠了您什么似的。”   池杉面无表情,“说实话,我也早就想跟你们谈谈了,但由于你们的态度一直比较偏激,我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在校领导的见证下,能够说清楚是最好的了。”   她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什么也不说,直接就开始算钱:“既然我不是你们亲生的,那就只算抚养费好了。我从小是刘妈养大的,也没喝过您一口母乳,那么三岁之前,我的抚养费就按刘妈的月工资来算,至于奶粉钱、衣服钱什么的,我咨询了一下刘妈,再合理结合一下我男朋友的成长经历,觉得我的花销可能只有我男朋友当时的三分之一不到,不过就按三分之一算吧。”   池杉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把里面的纸张分发给大家:“这是我男朋友发给我的,关于他小时候具体的吃穿用度,他的家庭氛围比较特殊,有一个习惯就是会把孩子从小到大花的钱都记录在案,时刻对比,以防溺爱过度。你们可以看一下,我没篡改过其中的任何一个数字。”   “我三岁上的幼儿园,幼儿园总共费用加起来一年是十六万,包吃包住,不过加上周末在家吃住的钱,直接按照二十万来算,可以吧?二十万乘三,幼儿园的花销是六十万。上了小学之后,一年学费约为十五万,初中约十八万,高中二十万,全部都是包吃包住包校服的,我从小就是住校生,只有放假会回家,假期的吃住费,就按照学费的比例来算,大学之后我说想独立,所以学费是靠我自己的奖学金来交的,至于生活费,每个月固定一万,我一次都没有额外拿过钱,没错吧?.......凑个整,一共四百万,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吃住费。”   池杉敲打着手机屏幕:“当然,衣食住行,还有衣服首饰化妆和出行费,再加上每个月的零花钱,那些衣服能二手卖出来的我都已经卖出去了,钱我全部存在了这张卡里,有些包包因为是限量的其实价格还要比买的时候更高,至于成年时候你们送的那辆车,我其实也没开过几次,总之,加上这张卡,我再额外添六百万,凑到一千万整。”   她抬起头,望向前方已经愣住的池父池母,把文件夹里的支票推过去,语气很平静:“你们觉得,这个数字,还算合理吗?”   .......   女生偏过头,视线对上了身后的憨厚大伯:“叔叔您好,能以这样的方式认识您,我感到很意外。我不知道您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代表什么身份来的,但我必须遗憾地告诉您,我亲生父亲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过继出去了,在法律上对您和您的父母是没有赡养义务的,而我也已经成年了,并不需要监护人,也并不打算来认回一个远方亲戚,所以,如果您仅仅只有采访视频里的那些要求而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的话,其实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您可以去告医院,跟医院索要赔偿,这个我不会干涉您。但如果您继续在网上发布有关于我的虚假信息和不实言论的话,我可能就要告您了。您背后的人或许有钱,但她一定没我有钱。而且我不在乎名声,反正我有钱,大不了打赢官司以后去国外生活,避个几年风头再回来。但是你们可能就要血本无归,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声名尽毁。”   “......”   在举行这场调解会之前,没有人料到池杉居然是这么个反应。   此刻她洋洋洒洒一堆,把所有人都给说懵了。   池父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又望了望那张被推倒面前的支票,有些不可思议:“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男朋友给的。”   他暴怒地一拍桌子:“真是家门不幸,你简直......”   “我就是出去卖,去当小三,去偷去抢去行骗,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跟池家有什么关系吗?”   池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大概不知道吧,上星期三我刚好年满二十,前天上午工作日,我跟我男朋友去民政局领了证。”   “我们签了协议,结婚后,他所继承的陆氏股份一半归我,再加上每年百分之五的山谷分红。我要是现在离婚,能分到的钱,你大概一辈子也赚不到。”   “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3章   “如果你还是没听懂, 那我再说一遍。”   “我和陆峪签了协议。”   “结婚后, 他所继承的陆氏股份,一半得归我, 再加上每年百分之五的山谷分红,我要是现在离婚, 能分到的钱, 你大概一辈子也赚不到。”   “这一回, 你明白吗?”   池父不明白。   池母也不明白。   倪璇就更不明白了。   至于在场的其他纯粹被拉来见证和旁观的人,更是一副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具体状况的模样。   不是说池杉同学是因为不愿意回到贫穷的亲生家庭, 才故意躲起来,赌气连养父养母也不愿意见的么?   怎么现在看来,这姑娘完全就是一副“别说亲生父母我连养父养母都不想认了”的桀骜状态?   还有陆峪。   她说的是陆峪没错吧?   ——好巧不巧, 今天来旁听见证的校领导, 本身就是金融学院的一个教授。   那陆峪他可太认识了。   一位上课从来不好好上, 论文却又写的让人忍不住想放他一马的神奇学生。年纪轻轻就跑出去创业,拐走了本校的不少优秀学子, 最后没想到还真的创出了个不一般的名堂来。   就是那种再过半年毕了业,又可以请回来给学弟学妹们开演讲的标准模子。   但金教授对他有印象,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低到令人发指的出勤率和让人眼前一亮的期末论文, 而是某天他上课刚宣布下课,教室后排就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是到了情人节,有个女生拎着一篮子巧克力专门过来“堵男神”表白。   “陆峪,这些巧克力,都是我亲手做的, 有榛子口味的,蔓越莓味的.......陆峪,我,我不奢求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接受这份心意,其实,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的长相,也不是因为你成绩好,会赚钱,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   她说到一半,桌子旁忽然有个男生套着卫衣兜帽站了起来,鼻音很重,一副得了重感冒抬不起头的模样:“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陆峪我叫陈铁牛,请让一下。”   然后在满室错愕的目光中,他施施然提着电脑走了出去。   金教授还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偶然也能听见底下传来学生们的谈论:   “这也太没品了吧,说这种话让那个女生多尴尬啊,居然还直接走了,亏我以前还把他当男神。”   “对啊,就算不喜欢,好歹也好好拒绝一次吧,尊重一下女生的心意就那么难吗?果然真的就是从小众星捧月被宠坏了吧。”   后来陆峪跟金教授补交论文顺便申请下学期的课自修,吃饭时,金教授还拿这件事跟他开过玩笑。   陆同学的回应很克制:“无所谓了,最起码现在清净多了。”   “年轻小伙子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以后真要谈朋友,有你后悔的时候。”   “后悔就后悔吧。”   男生笑了笑,“真要后悔,也应该是十几二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在我的人生计划里,三十五岁以前,并不包含感情的内容。”   ......   然后过了不到几个月,那小子就直接结婚了?   饶是金教授这样四平八稳见过世面的人,也被这个消息震的出了出神。   而比他更震撼的是倪璇。   “你说你跟陆峪结婚了?”   ——未必是对陆峪还心存什么幻想。   毕竟跟秦泽朔比起来,他连百分之一的热情主动都没有,更别说关怀和体贴。   况且金钱名声地位,秦泽朔也一样不缺。   但倪璇一直觉得,自己有过一世经历,就算不能百分之百掌握世事,最起码也能对身边的事做到心中有数。   结果现在忽然一下,她发现整个时间线已经全部错乱,脑袋都彻底懵了。   情不自禁就质问出声。   但池杉并没有搭理她。   女生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一丝的不甘、失落和惊慌,看向旁边的律师:“户籍关系,财产继承,这些所有的东西,早在几个月前我们就已经到当地的警局办好了,当时处理的很清楚,双方也都达成了很良好的协议,甚至当时达成的协议是,双方孩子以后都只需要赡养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不需要为之前错误的十九年负责。”   “但对方今天忽然把这些私事公开在网络上,又特意组织了这次协调会议,我想可能应该还是对当时说好的条件有些不满。那么我今天过来,也愿意退一步,把事情彻底解决妥当。”   “任何该负的责任,我都很愿意负。但我刚才也说的很清楚,在我成长过程中,我的养父母基本只承担了金钱上的抚养义务,在情感上的给予基本为零,那么我偿还了这段时间所占用的金钱资源之后,大家彼此之间应该也就两清了,如果以后再试图以家长的身份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不良影响,我想应该都是违法的,对吧?”   律师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反驳。   “至于我亲生父母这边,母亲已经去世,父亲早年离家,如果他回来找我的话,我可以承担相关的赡养义务。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直属亲戚了,这对大伯父大伯母,我刚才也说清楚了,赡养关系并不在我这边,除非法院判决我要负责,否则我觉得我连走亲戚的义务也没有。”   条条框框,一件件都说的很清楚。   律师甚至觉得,这个调解会根本就不需要主持人,完全可以按照这个姑娘的流程走。   她说的话,虽然听上去过于冷漠无情了点,但在法律义务上是很合理的。   既然情感上已经一团混乱牵扯不清,倒不如就直接从不偏不倚的道理上来划分责任关系。   池杉看见律师细微点头表示赞同的小动作,弯弯唇,因为“麻烦事即将解决”整个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站起身,一边伸手把那张支票给拿了回来:“不管怎么样,这就是我能列出来的最宽厚的条件,如果你们愿意接受,那么皆大欢喜,我把钱给你们,从此两清,谁也不拖累谁。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那么也不用再继续找我谈了,我不会再浪费时间在这些谈话协商上了,你们直接去上诉,法院怎么判,我就怎么还。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   从头至尾,池杉跟池父池母表达的最多。   中间也提了几句“大伯”,还跟律师交流了一会儿,和校领导问了好说了再见。   但今天全程,打从进这个会议室开始,她就没有搭理过倪璇一次。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尽管,所有人都觉得,在抱错孩子这件事真相大白之后,不管是池杉还是倪璇,都应该对彼此心存最大的芥蒂。   就连网上的发言,也多半是在讨论真假千金之间的关系,脑补出一堆有的没的爱恨情仇,就像古早电视剧最喜欢拍的那种狗血剧情。   但池杉一直坚持的一件观点就是:她和倪璇之间,是完全无关的,没有必要去交流和沟通。   她要理清自己和养父母以后的未来发展,得去查清楚亲生父母那边的赡养关系。   却唯独没有必要去和倪璇协商任何东西。   她们是无关的两个个体,或许和两个家庭都连着无数错综复杂的关系线,看上去好像密切的不得了。   可实际上,她和倪璇,在道理上讲,并不存在任何关系线。   上辈子,她之所以落到那么凄惨的地步,就是因为完全搞错了一件事:她觉得自己是欠了倪璇的。   ——因为霸占了她二十几年的身份,所以对她有亏欠,要尽量补偿她。   这种观点,根本就是错的荒唐。   池杉拎起包,起身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身形纤细却挺拔,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有序的敲击声,而后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徒留下一室的错愕和寂静。   直到这种时刻,她才终于明白陆峪在电话里对她表达出的强烈自信是为什么。   “你肯定能解决的,放心吧,对于他们那种人,砸钱就可以了。你现在身上身负巨资,可以任情挥霍,只有一点,如果要卖股份的话,卖给我,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的。”   因为她什么都不欠。   只欠钱。   所以有了钱,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池杉推开行政楼的大门,从那么昏暗的会议室出来,猛一下还被午后璀璨的阳光给刺红了眼睛。   等到她终于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看世界时,却忽然在前方的世界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逆光而立,身上一件万年不变的黑色衬衫,鸭舌帽兜头,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唯一可见的就是他唇角淡淡的弧度。   “都解决了吗?”   他问。   “快解决了吧。”   池杉笑眯眯地把右手装进他的臂弯里,然后递给他一把伞,“你撑。”   “没下雨,撑什么伞?”   “太阳太大了,我怕我会晒黑。”   小陆总在墨镜里挑了挑眉:“你那么有钱,晒黑了有什么要紧?你就是变成两百斤的啤酒肚黄脸婆,我也不会跟你离婚的。”   ——话虽如此,他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接过伞撑了起来。   伞面不大,池杉贴在他的臂弯处,把自己整个人罩在阴影里。   难得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气急败坏蹦起来,反而还破天荒地垂眸沉默了很久。   就在陆峪以为她是不是刚才受委屈了的时候,女生忽然吸了吸鼻子:“陆峪,谢谢你跟我结婚哦。”   “嗯?”   “让我能够光明正大地拿钱砸人买尊严。”   她揉揉鼻子,“说起来俗套,但你愿意给我分那么多金钱财富,我觉得你真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男人了。”   陆峪空出一只手来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怎么好好一句表白的话,被你说的那么难听呢。”   池杉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   “也谢谢你哦。”   ——寂静了大概十多分钟,他们都要走到校门口了,陆同学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   “我说,也谢谢你愿意跟我结婚。”   他忽然弯起唇,把遮阳伞往女生的脑袋上斜了斜,墨镜下的笑容很干净,一点儿也不霸道总裁,“说起来俗套,但你愿意接受我分给你的金钱财富,我觉得你真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了。”   “......你自己没创意,也不要随便模仿我说话。”   “那好,那我换个说话。”   小陆总从善如流,眉眼弯弯,“我想说的其实是,那天雨下那么大,你忽然抱着户口本从宿舍里跑出来,像一个女鬼一样浑身湿透地爬进我的车里,披头散发说要跟我领证的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了。”   “还有你说你自己不孕不育,因为担心生不出我们的孩子而在寝室阿姨面前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   “以及你一边睡觉一边磨牙,闭着眼睛唱国歌的时候,坐在车上捧着炸鸡腿看电影,在地毯上留下一个油乎乎的印子的时候,吃鸡爪从来不啃爪只啃柄,留下满桌狼藉然后把剩下的半根肉爪子送给流浪狗吃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   ......   ——怎么好好一句表白的话,能被池杉说的那么难听呢?   ——都是跟陆峪学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4章   这场开始的轰轰烈烈, 却又结束在一片寂静中的协商谈话, 在池杉看来,是一次非常成功的举措。   因为她成功carry了全场, 做到了陆峪传授给她的先发制人秘诀。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结束掉你自己的趴然后把场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抛条件要快, 转身要果决, 记住, 千万别恋战。”   ——据说,小陆总就是靠着这样的谈判技巧叱咤商海的。   虽然池杉依然对这个谈判方法能在生意场里适用的可能性表示怀疑, 但这并不妨碍她因为自己掌控了小小一个会议室就感到意气风发。   她以池杉式的亲密对小陆总表达了这份激动之情:“陆峪,我觉得自己简直是棒呆,我现在好兴奋, 好快乐, 好希望你能请我去吃一顿肉蟹煲。”   小陆总面无表情:“没钱。”   “吃一顿肉蟹煲才不到两百, 你怎么会没钱呀?”   “为了娶你,我已经倾家荡产了。”   池杉眨眨眼睛, 羞涩地垂下头:“我才只拿了百分之五的分红呢。”   “另一个世界的陆峪2号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陆家是没有继承权的?”   池杉又眨了一下研究:“说过。他说都要给陆嘉石小朋友嘛。”   “所以啊, 你手里的陆氏股份, 是我另外用山谷百分之五的股份置换的。”   牺牲巨大的陆总补充道,“不只是分红,还是可以交易可以参与决策的实际股份。”   当时池杉和陆峪去结完婚,池姑娘抱着结婚证,试探着问他:“陆峪, 你们这种豪富之家,是不是都有生一个孩子奖励多少钱,离婚了补偿给前妻多少房子,这种美好又公正的机制哦?”   池杉觉得应该是有的。   毕竟汲今歌那样“诡计多端,蛇蝎心肠”的女人,陆家都愿意庇护到现在,那么她不管怎么样,总比汲今歌要“昂贵”那么一点吧?   陆峪瞥了她一眼,问:“你是比较看好山谷还是比较看好陆氏?”   池杉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就跳到了这里,回答道:“都挺看好哒。”   陆峪就又问她:“那你是更想要山谷的股份还是陆氏的股份?”   池杉瞬间快乐了,眼眸晶亮:“都想要可以吗?”   陆总点点头:“可。”   然后第二天,他就带回来几份合同。   股份转让合同。   陆氏的股份转让进行的很快,而且份额很大,足足有百分之二整,但仅限于分红和股价增值收益,并不涉及产权。   而山谷由于还没上市,所以程序进行的比较慢,今天下午池杉在会议室里“大放厥词”的时候,其实流程都还没完全走好。   池杉本来还挺高兴。   觉得自己结这个婚,就算以后陆峪变心出轨养小三,但最起码青春换回来这么一笔财富,也算是不亏。   结果现在她忽然知道,陆峪这个蠢蛋,居然以陆氏百分之二的股份,去置换山谷百分之五的股份。   她觉得自己心都要痛死了。   “你是不是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山谷五年后发展的超好的,你自己建了一栋办公大楼你知道吗?办公大楼还是建在京城的你知道吗!”   陆峪弯了弯唇:“知道。”   “那你还去换?你想送钱你送给我呀!你怎么能不问过我同意就把我的股份换掉呢?”   池杉正义凛然,“你太过分了!”   “不换掉直接给你百分之十?你死心吧,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不爱我吗?我们穿越时空的爱情难道还不值这么点身外之物吗?”   男人按下车钥匙,语气平静:“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换给了孩子他爷爷,等到孩子出世的时候,他爷爷就会转回来,左右我都不亏。要是给你,万一你哪天变心出轨养小三怎么办?俗话说得好,有了后爸就有了后妈,我不放心。”   ......   池杉面无表情:“我现在就想变心出轨养小三。要不然趁现在我还没孩子,咱俩趁早离了吧。”   “那你不妨可以再等一会儿,股份转让合同还没签好呢,现在离婚你多亏啊。”   池杉转过头用力瞪他。   陆峪:“再看,再看就把你喝掉。”   池姑娘沉默片刻,换了个策略:“陆峪,你究竟爱不爱我?”   “爱死你了。”   “我觉得你不太爱我呢。”   她眨眨眼,“电视剧里深情又帅气的霸道总裁,都是在背后默默为女主角付出,就算为她倾家荡产,也绝对不会把过程的艰辛告诉她,反而还会卖肾给她买钻石呢。你怎么就那么自然地就把你置换股份地辛苦告诉我了?”   陆峪懒洋洋地打开车门:“我怕我不告诉你,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有多深。”   “那难道你对我的真情,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吗?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难怪我要出轨养小三。”   男人挑挑眉:“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养小三儿?”   “如果你愿请我去吃肉蟹煲的话,我就相信你是真的爱我,这样我以后就不虐待你的孩子,也不出去找野男人。”   ......得。   兜兜转转纠缠了这么久,这姑娘就为了一份肉蟹煲。   陆峪很怀疑,她是不是被这段时间的负债阴影给刺激到了,导致现在真的变成了一个守财奴,明明坐拥着亿万财富,却连一份两百块钱的肉蟹煲都舍不得自己花钱池。   他说:“池杉,你要大气一点,你现在可是个富婆,不能再这么抠抠索索的,为了跟上你丈夫的生活节奏,你要尽快适应一个富人的生活,明白吗?”   “那你到底请不请我吃肉蟹煲?”   肉蟹煲里是加了罂粟粉吧。   陆峪叹口气,“请,倾家荡产也请你。”   ......   这边池杉快活地去吃免费的肉蟹煲了。   那边池家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   在池杉心里,今天下午这场谈判能有多完美,在池父池母包括倪璇心里,就能有多糟糕。   女生利落地说完自己的条件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池父却还要一一应付校领导以及池杉的“大伯”。   等到终于把这些见证人给劝走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查陆峪是不是真的和池杉结婚了。   说起来,池杉和陆峪谈恋爱这件事情,池家是最早知道的。   他们甚至还请陆峪吃过一顿饭。   但事后池父才从路溪宁那个丫头嘴里知道,池杉和陆峪以前根本就没有过交集。   一切只是因为一次醉酒的误会。   但池杉显然没有把握好机会,自那顿晚饭之后,又再次没有了交集。   所以,当时她口中那段“恋情”存在的猫腻,不用挑明也能猜出来。   他就说了,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怎么从头至尾两个人的气氛都怪怪的。   陆峪那副游刃有余趾高气昂的样子,和后头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家里拜访的秦泽朔也完全是天差地别。   本来,池父还有点骄傲的。   虽然他这辈子没儿子,但亲生女儿和养女,却一个比一个本事大。   秦家那是什么地位的家庭,璇璇要是能顺利嫁过去,日后出息必定小不了。   秦泽朔甚至答应了,以后和璇璇的第二个孩子,就跟着池家姓。   至于池杉,虽然跟陆峪可能是希望不大,但本身苗子在那,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正因为这样想,池父一直对池杉表现得很宽和。   当初迁户口时,还主动提出不需要她负赡养责任,   今天过来组织这场谈话,也是想恩威并施把她给劝回来。   通过她亲生大伯的贪婪和卑劣,来凸显池家这么多年抚养她长大的无私恩情。   让她愧疚的心甘情愿。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到最后居然成了这么一副狼藉场景。   不仅人没笼络回来,自己反而还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   池杉丢过来一张支票,最后又防贼似的收了回去。   简直就像两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连律师看他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对方为难地说:“池先生,既然池杉之前已经改了户口,你们又签好了赡养的协议,那到时候如果打官司的话,我们是得不法律支持的,顶多只能让对方付出一点补偿。但池杉刚才也提了可以偿还这些年的抚养费......我的建议是,要不你们还是私下谈?”   不是律师不愿意赚这个钱。   而是首先,在法律流程上,责任义务就已经处理的很分明了,池父这边本身就是不占理。   第二,池杉刚才也提出可以支付一千万的抚养费,甚至还能拿出养父母没有承担过金钱以外责任的证据。   最后,对方有钱,能请得起更好的律师,他何必因为百分之几的胜率在这里以卵击石?   池父看着律师脸上的歉意和拒绝,几乎就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所以,现在外人都以为他是为了那么点抚养费才大张旗鼓地折腾这么久的?   真是......欺人太甚!   盛怒之下,他连面子情也懒得做了,铁青着脸冷哼一声,直接拂袖离开。   事实上,池父骨子里是有些重男轻女。   但这么多年,无论是老婆还是情人,都没有给他生下过一个儿子,他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所以不管是对倪璇还是对池杉,他都没多少真心。   池母却不一样。   尽管从小到大她未必有多认真地照顾过池杉,但好歹也当成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宠物都有感情了。   她一方面也觉得被触怒,另一方面却忍不住又有些失落和担心。   丈夫被触怒发火时,她反倒冷静了下来,主动劝道:“她还年轻,很多世面没见过没经历过,不懂,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做父母的,多少要体谅孩子的脾气的,说不定她也是在气头上,才闹出这么一桩事来,我们私下里找她再谈谈,皆大欢喜总比两败俱伤来的好。”   池父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主要他实在放不下一个已经嫁进陆家的女儿,更别说这个女儿嫁进去之后,手里还捏着陆峪能继承的一半陆氏股份。   池杉说他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些钱,说的还真没错。   但池父没想到的是,哪怕他已经放低姿态主动去联系这个女儿,对方也依然拒绝交流。   想象中羞愧又感激的姿态并没有出现,一家合乐的大团圆结局更是天方夜谭。   池杉换了电话号码,微信消息发过去也是石沉大海。   唯一和他们接触的就只有一个律师,且律师从头到尾就一个态度:“如果你们接受一千万的补偿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协议了,如果你们不接受,请直接上诉,我方当事人接受法庭的任何判决。至于私下见面,她暂时不支持这个协商方式,如果日后我当事人有意向,我们这边会联系您的,谢谢。”   电话被挂断。   律师的态度简直就跟当事人一样嚣张,每一句话的语气都生动形象地表达了这么个意思:   我能给的钱就那么多,你要就拿走,不要就去告,别再来烦我。   这下连池母也烦躁起来。   她看着墙上的全家福,蹙了蹙眉:“那个采访视频究竟是谁搞出来的?还有池杉的那个大伯,现在场面弄的这么难看,难怪她要破罐子破摔了!”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女儿不是一直都是你在管?如今叛逆成这样,你究竟是怎么教养的?”   池父越想越愤怒,拍了拍桌子,“我看她根本就是天生反骨!”   池母叹口气,望向一旁沉默着一直没说话的倪璇:“璇璇,以后爸爸妈妈就只有你了,池杉她不能体谅做父母的难处,我也没办法,左右不是亲生的,难免容易离心。你是妈妈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亲骨肉,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吧?”   女生的睫毛颤了颤。   片刻后,她点点头:“我能的。”   “那就好。既然你喜欢拍戏,那妈妈也不拦着你了,你和泽朔好好处,早点结婚,妈妈来帮你带孩子。”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5章 (倪璇半番外)   如果说,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本人, 谁最了解池杉。   倪璇认为一定是自己。   上辈子,她二十九岁回到池家, 而后一直和池杉像亲姐妹一样相处。   最开始,她未必对池杉有多么大的恨意。   甚至还抱着一种“你看上去再风光又怎样, 只不过是个赝品而已”的骄傲, 觉得愿意留她在池家继续生活都是自己的一种宽厚施舍。   并且那个时候, 她对陆屿也未必有那么深的执念。   顶多只是对校园里一个优秀的学长有那么一些好感和崇拜。   就像追星一样,会在网上搜索他的消息, 会在别人聊到他的八卦时不自觉驻足停留,也会在他娶妻生子时感到那么一丝怅然。   但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太大的交集, 也不会真正影响到自己的现实生活。   过了就忘了。   就像是成长路上遇见过的无数惊艳你的人。   但没想到, 世事无常。   有些事情有些人, 他就是一辈子都过不了。   当你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是个公主,而本该历经贫穷的烧火丫头却代替你过了将近三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时, 你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   当你发现自己曾经暗恋过的男神学长,对你仍然不屑一顾, 却和这位烧火丫头结了婚, 还对她呵护至极关怀备至时,你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   甚至当你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施舍,在给予,对方只不过是只鸠占鹊巢的假凤凰,和电视剧里那种恶毒女配没什么两样时, 你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才是真正的一无是处,而亲生父母对她的看重,要比对你更深更真挚,你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感受?   你会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孤独。   对池杉的一点点恨意,扩大到占据整个心胸。   对陆屿的一点点好感,也逐渐衍化成非要得到手的执念。   在陆屿嘲讽地看着她,问她是不是有病时,倪璇觉得自己没精神失常,就已经是足够坚强。   ......哦,不对。   上辈子,她确实是精神失常了。   她开着车,在灼目的爆炸声中,和池杉同归于尽。   那一刻,她痛的要命,也痛快的要命。   她想,用自己一命,去换池杉一命,换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命,再换陆屿一颗心。   值了。   只是她这一生哦。   真是充满了悲惨的戏剧性。   她被生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从小就在小城的老旧街头困苦生存,长大后又在繁华的都市挣扎温饱,好不容易攒了一点小钱,怀着一个小梦想,打算回到家乡买个小窝安稳过完接下来一生时,却又忽然告诉她,其实前半生的艰难,都只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当她兴致勃勃又忐忑不安地回到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金银窝,却发现在外颠沛二十九年,自己早已变成了麻雀,再无法蜕化成凤凰。   她这一生,都活在挣扎和比较中。   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个漂漂亮亮万千光芒于一生的池公主,再也不要去羡慕别人了。   然后闭眼一睁眼。   她回到了自己的十九岁。   镜子里的女生面容青涩,打扮朴素,眼睛里却藏着与众不同的倔强和成熟。   倪璇微微弯了唇。   她想,既然上天馈赠了她这个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活。   什么池杉,什么陆屿,从此就是过往云烟,她再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开始,倪璇确实是这样做的。   她去池家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没办法,只能借口是养父养母告诉她的真相。   不过为了弥补,她把养母留下的房子还给了池杉,还私下补偿给了大伯一些钱,毕竟那是池家仅存在世的唯一血亲。   后来,池杉和陆屿有了牵扯,一起参加晚宴,还以男朋友的名义邀请他回家来吃饭,但相处起来并没有上辈子那样亲密自然,倪璇心里已经有了点数。   但既然打定主意不再掺杂进他们错综复杂的生活里,她就不会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再后来,池杉和父母发生矛盾,连夜搬离池家,父母气的要死,扬言再也不管这个逆女。   倪璇也没有说什么。   她就像无数重生文里的逆袭女主一样,对前世的敌人不屑一顾,认真专注自己的事业。   她进了剧组,出演了一部注定会大火的电视剧,认识了秦泽朔,她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   这辈子,就算没有亲生父母的资助,她也可以过的很好。池家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至于池杉,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消息,似乎是离开池家之后,也逐渐和陆屿那样的靠山失去了联系。   反而在京城卖起了二手衣服,又跑到一家初创公司实习,每天赚那么一百两百块钱,日子过的很是辛苦。   上一世的光鲜亮丽都成了过往云烟,现在,她变成了倪公主,而池杉,已经成为了万千为温饱而挣扎的普通人之一。   倪璇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落魄就出手去恶意报复她,甚至连落井下石都没有。   在她眼里,她和池杉早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虫不可以语冰,大象又何必费心去对付一只蚂蚁呢。   她这样想着,弯弯唇,越发不把目光放在这位“宿敌”身上。   凭借着上辈子的经验,接拍了两部爆火剧,还因为和秦泽朔的关系,拿到了一个品牌代言和电影女二号。   爱情与事业双丰收,她觉得自己已经远远把池杉给抛在了身后。   直到她听到了学校里关于陆屿和池杉的留言。   而后在食堂里,收到了来自池杉的挑衅。   事实上,被挑衅这件事,还没有让倪璇觉得十分愤怒。   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池杉竟然可以用这么理直气壮的态度,表达她对自己的“无愧于心”和“毫不相欠”。   什么叫“没有欠她的?”   什么叫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那种谎言去抹黑”自己的养母?   那样的神态,那样轻蔑又高傲的语气,仿佛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都成了谎言。   仿佛池杉真的坦荡荡,做错事的反而是自己。   怎么可能不欠她。   凭什么敢说不欠她!   就算不算上辈子,这一世,也是整整十九年,她在斑驳陈旧的小巷子里,过了整整十九年清贫艰苦的生活。   新衣服只有过年才买,书桌是邻居不要的二手货,刷牙的牙杯缺了一个口,就那么用了好几年。   她代替池杉过了整整十九年这样的日子。   可是池杉呢?   她在池家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鸠占鹊巢占据了她公主身份将近二十年的假凤凰,也敢对她说毫不亏欠?   凭什么!   那天之后,倪璇第一次,感受了之前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对池杉的满满恨意。   像池杉这种人,就应该活在她的光芒之下,默默无闻一辈子。   没有资格出头,更没有资格跑到她面前来挑衅她。   倪璇望着女生远去的背影,攥紧拳头,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喂,大伯,周末我回家一趟,您有空吗?”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   倪璇是个聪明人。   上辈子能在陆屿眼皮子底下,跟池杉搞的同归于尽,就说明她并不是一个只懂嫉妒刻薄的蠢货。   她并没有去直接指使倪大伯做什么,只是似是而非地提了几句池杉的近况,着重表述了“对方现在攀上高枝了很有钱”和“想要假如豪门所以正在花大价钱摆脱之前的坏名声”这两点,然后无意间让他看见了一则控告医院失误最后得到巨额赔偿的新闻。   然后再在同学聚会上,假装醉酒心伤地把自己和池杉的故事倾诉给一位高中同学。   那位高中同学的小舅舅,就是一名记者。   上辈子,还以“为博眼球不择手段靠曝光私人信息来博取量”这一坏名声上过热搜。   从头至尾,倪璇介入的角度都很巧妙,没留下任何一点把柄。   就算整个事件过程曝光警局来查,也不可能就凭这么主观随意的行为就给她定罪。   她是无辜的,从头到尾都是。   上辈子活了三十几年,这辈子又在娱乐圈混过这么久。   倪璇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变成电视剧里那些漏洞百出轻易就被人抓住证据的无脑女配。   唯独,她没想到,池杉应对这件事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她和陆屿结了婚,比上辈子更早。   得到的陆家馈赠更多。   和她高高在上风轻云淡拿出一千万支票的姿态比起来,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丑。   那场协商会议虎头蛇尾地结束了,父母在家里大吵了一家,最终只能接受现实,拿了支票,把全身心都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   倪璇看着微博上的消息。   新闻果然出现了反转。   由于倪大伯直接状告了医院,警局开始介入调查,在调查医院失误的过程,也顺带查出来这位大伯和被抱错女孩的关系。   早在倪父出生的时候,倪家就因为要负担大儿子上学,而把小儿子给过继了出去。   这么多年也没养过小儿一天,倪父倪母离婚后,孤儿寡母过的那么艰难,也从未给予过丝毫帮助。   结果现在人家女儿发达了,就巴巴地上门来认亲,还对着媒体演戏卖惨——这种人,难怪人家女孩不愿意认。   后头又有新闻曝出,那位假千金已经和自己的养父母达成了协议,补偿给对方一千万抚养费,支票一次付清。   舆论一片哗然。   有人说父母抚养了孩子这么多年,只给钱是不是过于冷血?   也有人说那对养父母居然还真的接受了支票,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真心实意的亲情。   但总之,这条社会新闻,到此也算是有了一个结局。   至于“A大”,“校草男友”这种热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各大新闻报道刻意忽略了。   就连池杉那张模糊的生活照,也渐渐消失在网友的视野里。   “现实版真假千金”的事件闹得纷纷扬扬,到最后,又在人为的操纵下,迅速脱离热点。   就像池杉说的:我有钱,我不怕。我又不是明星,现在这个社会舆论更新那么快,隔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人关注这件事。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低级的手段,对我来说没用。   这种低级的手段。   她苦心积虑设的局,对于池杉来说,就是低级的手段。   而且倪璇很清楚,如果陆屿发现自己在里面出的“力”,他会使出什么高级的手段。 第66章 路溪宁番外   [一]   从法国回来的那一天, 路溪宁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敲开了家的门。   开门的是他, 穿着深灰色的衬衫,戴了副黑框眼镜, 面上还有几分困顿,看到她, 他好像吃了一惊, 皱着眉问, “你怎么回来了?”   好像也就是这时,路溪宁才突然想起, 自己群发了要回国的消息,却唯独没有通知他。三年前她将他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手机里压根没存他的号码。   现在想想, 是什么来着, 138开头还是691结尾?   忘记了。   路溪宁笑笑, 勾起的唇角是风情万种的味道,她主动, 而又热情地环上方雎的腰,说, “小雎鸠, 我学成归国了。”   他的身体僵了僵。   到底还是,生疏了。   她自顾自的拖着行李就进了屋,脱掉高跟鞋,咯咯笑着就赤脚跑进他的卧室,与他的沉默相比, 她显得格外活泼,“小雎鸠,你怎么还挂着这幅画?”   方雎刚进卧室,就听见她得意的声音:“我在法国又画了好多幅呢,你要是想要,我送给你啊。”   路溪宁盘腿坐在床上,她穿着很活泼的运动服,头发却烫成了成熟的大波浪,抬眼看他时,依然与几年前一样,眼眸是清的,带几分天真的笑意,单纯而孩子气。   方雎却觉得她变得太多了。   “小雎鸠,我住在你这里好不好?家里只有桂嫂,都没有人陪我说说话,妈妈说,让我们年底前结婚,自从大哥去了西班牙以后,她就一直想再有个外孙呢。”   她拉了拉他的衣衫,用撒娇的语气同他说话。   那感觉熟悉得甚至要溢出来了,让方雎一时辨不清现实与梦。   他淡淡地瞥了眼墙上的向日葵画,冷静下来后心里竟没有半分波动,连声音也平常得可怕:“路溪宁,我们不会结婚的。”   “别开玩笑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晃了晃手,“你瞧,订婚戒指还在我手上呢。”   “我们已经分手了。”   “小雎鸠......”   “别这样叫。”他打断她,“你说过的,名字是亲近的人叫的。我们三年前就分手了不是吗?”   “我们是分手了。”她从床上下来,脸上依旧是漂亮的笑容,“但我们还是要结婚的。”   她挺直了背脊走路,看上去就像一只优雅高傲的白天鹅,“情侣和夫妻,小雎鸠,你说,哪一个亲近?”   哪个亲近?方雎怔怔然看着她,竟不知该如何说话。   路溪宁和方雎,人人都觉得他们应该亲近。   哪怕没有爱情。   [二]   路溪宁是一个灾难。   这是大院里除方雎之外所有男孩子的心声。   小姑娘刚搬进军区大院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扎着羊角辫,报了个半人高的毛绒熊,蹦蹦跳跳,笑容分外灿烂,她细声细气地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路溪宁。以后我要和你们一起玩。”   她用的是“要”,而不是“想”,似乎笃定了不会遭到拒绝,确实,当时还在玩泥巴的男孩子们立马点头如捣蒜,一个个被她人蓄无害的外表逼得七荤八素。   只有方雎是例外。他皱眉想了想,老半天才认真地拒绝:“不行。”   小姑娘生平第一次被反对,愣了愣,问:“为什么?”   “女孩子,麻烦。”   彼时年纪还小的方雎表情肃穆,义正言辞地解释,让围在他身旁的男孩子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没过多少日子,他们就深深觉得,方雎说的简直太对了,当领头的和当小弟的文化程度果然不一样。   路溪宁这小姑娘,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移动炸弹。带着他们上树掏鸟蛋,下河捉蝌蚪,时不时还举个弹弓祸害别人家窗户。被大人捉住了,就露出泫然若泣,异常无辜的表情,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她是主谋。   最过分的是,当他们被各自的老爸拎回去去骂时,她还在身后十分担忧地喊:“叔叔,他们不是故意的,别打他们好么?”那声音,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大院里的男孩敢怒不敢言,日复一日活在混世魔王的压迫下,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摧残。   所以说,路溪宁对于他们,绝对算的上是一个灾难。   至于方雎为什么不这样觉得,是因为——   在方雎心里,路溪宁是一个劫难。   很小的时候,她就会在离楼房两米远的窗户下大喊,“方雎哥哥——方雎哥哥——”   还在玩游戏的方雎接收到老妈警告的眼神,迫不得已,下楼去接小姑娘上来,一边问她:“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找你玩。”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回答,让方雎忍不住加快脚步。   她却不满了,虎着脸,“小雎鸠,你要走慢一点。”   ——人前人后迥然不同的态度。   路溪宁最厉害的不是她睚眦必报的记仇心里,而是她不光睚眦必报,还特别有耐心。   自从那次方雎嫌弃她之后,她就能做到天天都来找他,但什么也不做,自顾自一个人玩,不让他玩游戏,写作业。只能看着她扒拉那只熊,或者,陪着她扒拉那只熊。不然,她一瘪嘴,他妈准得从厨房奔出来。   方雎就看着她一脸得意地说:“方雎,你知道么,我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后来她大一些了,觉得这种以一抵一的方法实在太笨,就打着方雎妹妹的名声四处惹事。   方雎记得清楚她做的每一件坏事,也记得清楚每一次得逞后她狡黠而骄傲的表情。   她从来不哭,下巴总会在被欺负后抬得高高的,像一个公主一样,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唯有一次。   路溪宁高二那一年,和他同级。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她实际上只有15岁,但她从小就聪明,跳着级上学。   开学报道的那个下午,方雎眼见着她把整瓶墨水洒在他暗恋的那个班花身上。   洒完后,她竟然愣了愣,用他听了十几年的可怜兮兮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只是想给我哥哥送墨水。”   多么敷衍的理由,就算是个小姑娘,也不可能开着瓶盖在拥挤的走廊里跑。   他说不出来自己当时的感觉,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被愚弄的难堪。   不知是哪个瞬间,他竟然产生一种厌倦感。受够了这样被她缠绕的生活,受够了她无时无刻的故作可怜与心计,受够了,三番五次被她破坏掉的青春期少年的萌动。   班花却只不在意地笑笑,她拨开裙子上的褶皱,声音很平和:“没关系的。你是方雎的妹妹吧,你的墨水洒了,我借你一瓶。”   ——那是,方雎长大后第一次见路溪宁哭。   她装哭的时候惊天动地,真哭的时候,却只是红了眼眶,偷偷地把泪擦掉,一边跑开一边又忍不住落泪。   风带起她的裙角,有一种惊人的美丽。   她为什么哭?   那种惊艳却莫名其妙的姿态,方雎至今没有看懂。   但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路溪宁开花了。   以前,她是躺在他肩头的一个花苞,而那天,她径自开成了漂亮的玫瑰。   傲然的,不屈服的,一个人灿烂的玫瑰。   也不需要依靠,让所有人仰望。   后来他们遵从家里的意思交往,订婚,又很快分手,各谈个的恋爱,各过个的生活。   大学毕业后,他从商,她去了国外。   这么漫长的时光,她从来没有凋谢过,她再也没有需要过依靠。   方雎记得最清楚的,是三年前她站在机场,穿着大红色的风衣,马尾扎得高高的,她说:“方雎,从今天起,我自己汲取养料。”   她做得很好。   [三]   下午三点,方雎接到了路溪宁的电话。   “小雎鸠,伯母给了我两张画展的票,晚上你有空吗?一起去吧。”   方雎合上手中的文件,声音有些冷,“没空。”   那边似乎笑开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刚才我问过小陈了,她说你晚上没安排。”   “路溪宁。”   他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说个目的出来,能满足的我不会不看我妈的面子。”   电话那头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一段时间,久到方雎都觉得她有些可怜,久到他竟莫名其妙地心软。   “算啦。”她带些叹息,听上去像是强撑的委屈,“既然你忙,我让嘉嘉陪我去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你那天不是干脆利落地跟我妈说你已经搬过来了吗,”   他合上笔盖,也不管电话那边的人看不看得到,径自露出了讽刺的笑,“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忙着搬东西。或者,再找一天和我妈说钥匙丢了?”   女生微微笑起来:“真伤人啊。”   “别去找许嘉明了。”   “嗯?”   “我陪你去吧。”   ......   方雎的“陪”,就真的只是陪。不说一句话,也不提什么要求,就跟在她身后,优哉游哉,置身事外。   路溪宁只觉伤感。   其实她压根没他想得那么复杂。   票是方姨给的,但画展却是她想看了好久的,不管他陪不陪着,她都会来。   但他却总以为,她是骗他的。   年少时,何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这样,不冷不热,不尴不尬。   路溪宁笑了笑,把头发拢到后脑,便静了心自顾自看起画来。   她今天特地穿了双平底鞋,走起路来声音不响,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另一头。   方雎被一个生意伙伴绊住了脚,寒暄了几句,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一转身,就不见了路溪宁。   他一皱眉,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电话没三秒就接通了,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和画展的安静像是两个世界。   “路溪宁,你在哪儿?”   那边没有回答。   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或者我挂电话,直接回公司。”   “......我就在门口。”   方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路溪宁抱着一幅画坐在台阶上。   她穿着一件很淑女的裙子,化了淡妆,此刻就这么坐在地上,路过的人目光都有些惊恐。   他一下子就被气笑了:“路溪宁,你故意折腾我呢。”   听到他的声音,她有些欣喜地转过头,却扭了半天也扭不到他的位置,不免着急起来,拉长声音喊他:“方雎哥哥,好重,你快过来帮我拿画!”   这语气太熟悉,他突然就愣在那里。   多少年前,他把她弄丢在游乐园,她也是这样,小短腿一边走一边挂着眼泪,看到他,去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可怜兮兮地喊他,“方雎哥哥,好累,你快抱抱我!”   一模一样。   他心一软,就走过去帮她拿画,话里还有嫌弃:“你怎么就直接抱出来了。”   拿到手中,又不由得诧异地挑了挑眉。   是一幅湖景,不抽象,也没什么特殊笔法,意境也并不十分好,看上去普普通通,几乎没有什么灵气。   “出国一趟,眼光反而变差了,简直是越活越回去。”   “唔。”她罕见地没有反驳,反倒笑了笑,露出怀念的神色来,“出国前看上的啊,是一位同校的学长画的,那时候很喜欢,很想要买下来,但后来匆匆忙忙的,就忘了。现在又看到,却觉得也不过那样罢了。”   他嗤了一声:“然后买回来放在储藏室?送你自己家去。”   话音刚落,方雎就以为她又会呲牙咧嘴地反咬回来了,今天他脱口而出的话不是拒绝就是讽刺,对于一点亏都不肯吃的路溪宁来说,不反击就不正常。   但他等了有一会儿,也没听旁边的人有什么声响。不免诧异地向她看去。一看,就吓了他一跳。   她明显是哭过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眨两眼都是脆弱。可她又笑着,笑容灿烂又悲伤得要命。喧闹的街风里,她仰起脸来看他,那神情有些陌生。   她说:“可是我不甘心。方雎。”   [四]   “方雎哥哥,你抱抱我!”   “分手吧。”   “当时很喜欢,现在却觉得不过如此。”   “可是我不甘心。方雎。”   ......   方雎从梦中醒来时,是凌晨三点钟准,他烦躁地解开表,起身拉开窗帘。窗外就是江景,远处还看得见市中心璀璨的灯火。三点,这个城市还没有露出疲态。   很久没做梦,似醒非醒的感觉算不上好,梦到的全部都是路溪宁成长的历程,莫名其妙之余还有些失落。   还年少的时候,总是嫌弃她又黏又吵,后来她终于出国了,他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自在,反而觉得束手束脚。就好像,一夜之间没了年轻,开始迟暮。   周围的人都说,“方雎,你别不知好歹了,路溪宁那样的姑娘,配给你还委屈了呢。”   后来他们又说,“别等了,方雎,男人过了而立就找不到好姑娘了。”   但其实他没有等。   或者说,他不是在等她,而是在等一种,年轻的感觉。   方雎揉了揉眉心,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路溪宁房间时,发现灯还亮着,想了想,他还是去敲了敲门:“路溪宁?”   里面没有动静。   他又等了一会,路溪宁压根没理他,他正觉得自己多管闲事,门突然“咔嗒”一声打开了。   方雎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突然吊上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受伤的水杯一抖,水一下子全部洒在身上,浇的胸口发凉。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正要开口,却突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唇。   这个吻突如其来,他僵了一僵,竟没躲开。   “方雎哥哥,你来找我啦。”她的声音轻轻的,温热的气息落在唇上,带一团酒气。   “你喝酒了?”他皱起眉,瞬间冷下表情,就要把她从身上扯下来,却不料她死死地抱住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手劲。   “路溪宁,松手。”   她抱得更紧,像无尾熊一样吊在他身上,怎么甩都下不去。   “路溪......”他正要呵斥,说到一半却硬生生地停住了,手指慢慢握成拳,用力地有些发白。胸口的水还一片冰凉,脖颈处却传来滚烫的湿润感。大颗大颗滚烫的泪。   她说:“方雎哥哥,我认得你,你别丢下我。”   那些泪融化在冰凉的胸膛里。   方雎沉默地抿紧了唇。   几乎没有人知道,从小跋扈着长大的路溪宁,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乖宝宝。   受到世交好友池家家庭教育方式的影响,路家家教一样很严。   高三毕业以前,路溪宁没化过妆,没打过耳洞,没穿过高跟鞋,甚至没穿过膝盖以上的裙子。   高三毕业后的谢师宴,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放开了喝酒。   等到方雎被一个电话叫去接她时,女生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傻乎乎地看着他,口齿不清:“你是谁?”   当着众多老师的面,方雎不可能真扫她面子,柔下语气应付一个醉鬼:“我是方雎。”   “哦。”小姑娘重重地点头,没半分钟又扯着他的袖子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方雎。”   同席的英语老师忍不住笑出来:“方雎啊,你先带她回家吧,这孩子刚才已经拉着我问了不下十遍我是谁了。”   “她喝了多少?”   “你说路溪宁?”一旁的男生痛心疾首地接口,“我们就给她倒了半杯果酒!”   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小姑娘又凑近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啊?”   方雎忍着怒气拉她出了酒店,把她安在自行车上:“坐好,不许说话!”   奈何路溪宁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还喝了酒,一路上在车后座活泼得像只猴子,一边又缠着方雎不停地问:“你是谁?”   方雎本来就是扔下一帮朋友来接她的,不耐烦得要命,又被她问得越发火大,“刺啦”一声就停在半路,一把把她扔下车,冷笑道:“路溪宁,老师没告诉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么。”   然后扬长而去。   拐弯时他一不小心转过头,看见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没有哭闹,睁着眼睛有些迷茫。   他只想着要给她一个教训,却忘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漆黑的街道上有多危险,后来还是许嘉明看到她,把她送了回来。   他躲在她家门口听曲伯父向许嘉明道谢,对方轻描淡写:“没事儿,我顺路嘛,就是这姑娘忒爱念叨,一路上重复了百来遍我的名字。”   从小,他就嫌路溪宁烦,却在那一天突然意识到,他对她的耐心,甚至不及旁人的十分之一。   ......   漆黑的夜里,方雎把自己从纷杂的回忆里抽出来,发现肩头已经沁凉一片。   他抱紧怀中的女孩,第一次用那样温柔地声音同她说话:“路溪宁同学,不哭,要睡觉了,我们先不哭。”   她很乖巧,任他把她抱回床上,卷着被子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方雎,我今天看到向婉秋了。”   他捡被子的动作一下子就停在那里。   “她说她开了一家咖啡店,请我有空去坐坐,那家咖啡店......叫什么来着?”   她艰难地托着脑袋,似乎是在回忆,半晌又咧开嘴笑起来,“忘记了。”   “路溪......”   “方雎,你放弃她好不好?”   她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语气近乎哀求,“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也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一片寂静,耳旁只有窗外江水流动的声音。   好像时光不断地向前流去,而她还在那里。   所有人都变了,只有她没有。   “路溪宁。”他轻轻喊她的名字,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好像哄小孩一样哄她,“我们结婚吧,明天就结婚。”   “结、婚?”   “就是我们在一起,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再也不分手了。”   从小,她就给他惹祸,但这个世界,再没有人比她对他更好。从小,他就一直给她收拾烂摊子,但也没有人,比他对她更糟糕。   好像什么也给不了的时候,就只剩下承诺。   “你也,喜欢我吗?”   她似乎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声,而后把头埋在被子里,似乎是醉的太厉害了,念不懂,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她还有些话没有说,比如向婉秋凄凄哀哀地拉着她,求她让方雎不要不要他们的孩子,求她放过他们。   她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想问,可她就算喝醉了,也不敢问。   因为向婉秋一直都是他不可能里的可能,而她,永远都是方雎生命中可能里的不可能。   她想,这辈子,她都会记得那张信纸上凌厉的钢笔字: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五]   宿醉之后,总是头疼得厉害。   路溪宁起来之后,发现原本凌乱的房间已经是一片整洁,她敲敲脑袋,还是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方雎的洁癖发作,帮她收拾了。   但她一边刷牙洗脸一遍又觉得奇怪,怎么知道她喝酒了,方雎也没叫醒她骂她?是几年过去成熟宽容了,还是已经满不在乎了?   三年前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三年后,她已经完全弄不懂他的心思了。   生疏至此,偏偏还要装得很熟悉,难怪他觉得可笑。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声,她点开一看,不禁蹙了眉。   “我上午有点急事,你中午可以来公司找我,或者我回家,吃完饭我们再去。”   发件人是方雎。   去?去哪里?   路溪宁莫名其妙,想了想,觉得一定是昨天喝酒喝忘了,可这样,她又不敢打电话去问方雎了。   她不会喝酒,一喝酒就会把别人弄得不耐烦,方雎每次见她喝酒都觉得生气,极其的凶,久而久之,她也不怎么敢碰酒,甚至刻意地厌恶酒。   她的讨好沉默而隐秘,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   时间还早,路溪宁给自己熬了糖粥,还没开始喝,就接到了许嘉明的电话:“喂,嘉嘉?”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显然很惊奇,“莫非我们有心电感应?”   路溪宁翻了个白眼:“你长这么大没听说过有来电显示这种东西吗?少跟我贫了,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杉姐开了家餐厅,剪彩呢,你来不来?”   “行吧。”她搅了搅粥,“但中午我得去方雎公司找他吃饭,估计呆的时间不长。”   “放心,就在他公司旁边。”那头的声音越发吊儿郎当起来,“不过你们都同居了,怎么不干脆在家里吃?”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路溪宁,她冷笑一声,啪的就挂掉电话,烦躁之下,连眼前的粥也看不顺眼。   自她回国以后,方雎就没和她吃过一顿饭。   她知道自己挑食,高中的时候和他一起吃饭,五样菜里有三样不会吃,而且是真的吃了就想呕吐的那一种,别人都觉得她可怜,只有他嗤笑一声:“路溪宁,你是活得太好了吧。”   然后再也不肯陪她吃饭。   后来她出国,打着锻炼自己的旗号,一开始着实过了段苦日子,再难吃的东西也硬逼着自己吃下去,吃了吐,吐了吃,比怀孕还辛苦。但总算在养出胃病的同时,也养出了一个挑食的胃。她后来想想,也许真的像方雎说的那样,活得太好了,没遇见过真的刀子,就不知道什么是真的痛。   她平静地喝粥,却被它的热度烫到了舌头。   “你看上去怎么这么像不高兴?”   许嘉明接她去餐厅,一路上握着方向盘瞄了她好几眼,“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生气呢?”   “开车吧你。”路溪宁瞪他一眼,“我要是不高兴,你就是没头脑!”   许嘉明碰了一脸的灰,摸摸鼻子,转回头去开车。   自从他参与科研工作之后,度量倒越发大起来。她记得这个和她同岁的学弟在高考那一年信誓旦旦地说:“曲学姐,我要去念军校,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揍谁。”   而如今,他已经是化学系的高材生了。   人和事都会变,只有她是一个异类,她缠一个人缠了十年,惦念了四年,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忘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爱了他十四年。   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他,再大的恨也被分别消磨了,剩下的,就只有一年年攒起来的爱。   没有人知道,她埋藏在心里巨大的秘密。   “好了,到了。我没骗你吧,就在方雎公司旁边。”   许嘉明帮她解开安全带,笑得一脸得意,他本来就黑,这会儿露出洁白的牙齿,色差强烈的要命。   路溪宁正要笑,却突然被车窗外一家咖啡店吸引住了目光。她拍拍男生的肩膀:“你先去停车,我去买杯咖啡。”   “咖啡?杉姐那儿也有啊......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诶,别走远了,我等下过来找你!”   留给他的只有哒哒的高跟鞋声,和一个美丽窈窕的背影。   “这又是什么野鸡咖啡厅啊?”   许嘉明挠挠头:“装修的这么做作,这姑娘去了一趟国外变文艺了?”   .   路溪宁没有变文艺,她只是看见了向婉秋。   向婉秋今年二十九岁,开了一家咖啡店,把她前男友的情话挂在店门口,装饰着漂亮的碎花纹。   她坐在阳光最好的那个座位,一身白色长裙,帆布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抿一口咖啡,笑容像青春期的少女一样。   那才叫文艺。   她明显是看见自己了,声音都发着抖:“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她笑着走向她,表情高傲而矜持,”嘉嘉在外面停车。”   她抖得更厉害了,抓着她的袖子:“方雎呢?为什么他没有来?他为什么不肯来?”   “不想来就不会来。”路溪宁一把甩开她的手,声音很冷淡,“向婉秋,这是当年你对我说的,现在又何必这么惺惺作态。方雎是我的未婚夫,他说他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你缠着别人的未婚夫就是第三者。你当年对我说的话,我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不可能!”她连连往后退,表情有些凄厉,“方雎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怎么会不来......啊!”   她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重重摔在地上,尖叫了一声。   路溪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扶她也来不及,就看见她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面色痛苦:“方雎,救救我......方雎......方雎......救救我......”   血不知从什么地方流向她的小腿,长长一条,看上去触目惊心。   路溪宁站在那里发愣,她做了什么?向婉秋为什么要教方雎?方雎在哪里?   鼻尖掠过一个熟悉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的姑娘,语气轻柔地哄着:“先别喊,我在这里,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路溪宁终于反应过来了,急忙拉住他,“方雎,我没推她,我真的没有推她。”   你相信我啊......   他不耐烦地推开她:“人命关天,什么话等我回来了再说。”说完,他抱着人转身就走。   “......方雎,救我......孩子......”   “......你忍一忍,不要怕......”   你还是不信我。从来都没信过。   明知是陷阱,明知会中计,我还是来了,为什么?   我和她都心知肚明,只是她胜券在握,而我,铤而走险然后,狠狠地跌落。   “路溪宁,你怎么了?”   许嘉明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她笑了笑,有些难过地说,“好像是胃痛。”   [六]   向婉秋醒来时,一眼就看见了病床旁边的男人。她虚弱地笑了笑:“方雎,谢谢你。”   “不用。”他公事公办地同她说话,“我已经帮你交了住院费,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不许走!”刻意扬高的声音成功地使他停住了步伐,“方雎,你不要在这样躲着我了好不好,我们一定要这样相处吗?当年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可是五年!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能偿还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误会了向小姐。”他转过身来,语气疏离,“我并没有把这五年当成是补偿,也没有要再续前缘的想法。”   “你有的,你明明就有的!”她从病床上激动地坐起来,“是你对我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难道是因为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已经没了,是我不懂事犯下的错,我们可以当他不存在......”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句话?”没等她说完,他已经厉声打断她,眼里有风雨欲来的的□□,“你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   “那封信......那是许嘉明亲手交给我的,不可能是假的,我认得你的字!”   她慌乱地辩驳,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口,死死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那封信......那封信不是给我的对不对?”   她颤抖着慢慢笑起来,脸色苍白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所以,又是路溪宁?真好笑......为什么你们什么东西都要给她......你明明对我那么好,那么好......方雎,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男人!”   他皱着眉,转身就要走。   “下药,故意伤人,致人流产。方雎,你说,该判几年?”   他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压抑得可怕:“向婉秋,你没有证据。”   “监控,旁观的客人,这些算不算证据?”她流着泪,笑意盈盈,“就算我没有,如果真的闹上法庭,你说,她会承认吗?”   “......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你陪陪我。方雎,像以前那样对我好,等到我出院,我就放过她,也放过你。”   “三楼那个病房的家属对他女朋友也太好了吧!又喂汤又喂饭的,又不是摔了手。”   “听说是流产,指不定那男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呢,还不得好好供起来啊。”   路溪宁静静地坐在医院大厅,没有化妆,穿着长长的针织衫,显得年龄小。她低着头发短信,按得很慢,浑身带着一股虚弱劲儿。   “方雎,你那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电话很快打回来了,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溪宁,什么事我过几天再和你说,这几天我很忙,手机可能会打不通。”   “好。”她应得很乖巧,“小雎鸠,这几天,我不会打扰你的。你放心吧。”   有的人说,只有爱,没有信任的感情是不长久的。   又有人说,有信任,但没有爱的感情,也不会幸福。   那么对于她,没有信任,又没有爱的感情叫什么?   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   路溪宁再次出国的那天,是池杉送她去的机场。   她一脸风轻云淡地跟闺蜜道别,在机场逗留了很久,直到广播提醒第三遍时,才站起身。   入机舱前,她回头看了这个城市最后一眼。   面色平静,唇角含笑。   真逊啊路溪宁。   时隔这么多年,依然是你,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灰溜溜地逃走。   池杉抱住她,声音很轻却很郑重:“溪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方雎那种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她笑起来:“我也觉得。”   [七]   方雎亲启:   方雎,现在是十月九号,我要坐明天的飞机,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保证,我会一直在机场门口。   你会来找我吗?如果你来找我,我肯定就不走了,哪怕你骂我也好,不理我也好,只要你来找我,我就愿意留下来。   但是方雎,我把这封信放在哪里,才能既让你不经意间看到,又相信我是真的难过了呢?   我觉得,连你自己也不会知道吧。   从小到大,从我的六岁到我的二十六岁,一直是我在寻找你。我小时候最没耐心,睡觉前唯一记得的一件事就是明天早上八点要去你家找你玩。   你摔坏了我的储蓄罐,把我最喜欢的大兔子的耳朵扯掉,不让我碰你的模型,我居然都没有生气。可是你好像生气了,只要和我在一起,你就不高兴。你不喜欢我,讨厌我,其实我从小就知道,但我后来想了很久,又不敢问妈妈,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说,路溪宁,你小不拉叽的,能不能别扯着我,去找大班的人玩行吗?   你看,你一说,我就懂了,好多事情,你从来就不愿意对我说,却越来越讨厌我。   我也很委屈的。   方雎,我跳级那一年,你非常冷漠,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是不是觉得你又得和我待一块了,所以那么不开心?   真好笑,我每天晚上拼命读书,就想着要和你一块上学,那时候无知又天真,竟然完全看不出你的厌恶和冷淡。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笨到有点烦人?   其实那天,我把墨水倒到向婉秋身上时,我看见你瞪我了。   你的眼睛里太多东西,我一下子都看不过来。   那些厌恶,难堪,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真疼。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看出来了。   但方雎,我真的没说谎。   路溪宁任性,顽劣,斤斤计较又自私,但她真的不会对你说谎。   小时候你对我说,人如果说谎,鼻子会变长,不好看,你就永远不会跟我一起玩了。   所以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你相信吗?   你不信。   你看向婉秋时,眼睛里的喜欢那么不一样。   不是小学时看邻班的小姑娘穿了一件红裙子那种喜欢,也不是看初中时班里最温柔的女孩给你讲英语题的那种喜欢。   是我看你的那种喜欢。   向婉秋温柔又善良,待人和气又漂亮,她那么好,就像灰姑娘,即使我割掉了脚后跟也不能阻止你找到她。   后来上大学,我放弃了自己的志愿坚持和你填同一所学校,却看着你们在一起。   你教她打篮球,送她花,带她去海边玩,给她拿酸奶的吸管。真好,所有人都说,你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方雎,那个时候,你知不知道有个傻姑娘在一个又一个睡不着的夜里,给你发短信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你那么幸福,却匀走了我的期望。   方雎,你一直坚信,你和向婉秋在一起的事,是我告诉方姨的,那天晚上你责问我,我第一次那么努力地向你解释,你却连听一句也不肯。你半点也没有要信我的意思,对吧?   但是方雎,我没有这么坏。   在你眼里我无恶不作,向婉秋纯洁无暇,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信吧。   事情是向婉秋自己说的,她满心以为你会和她站在一边,反抗父母,为爱离家,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听从家里的意思提出了分手,连争吵都没有。   我知道,方姨也知道,你压根不会和父母做对,所以我满心欢喜,自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知道天空黑漆漆,马上要下雨。   向婉秋恨我,我跟你说,你觉得是一个玩笑。   方雎,那真是流血的玩笑。   我流着血,而你小心翼翼地护着凶手拿刀子的人。   当年她开车撞我,池杉气得拎着车钥匙就出门想撞回来。   爸爸狠狠地揍了哥哥一顿,嫌他没看好我,方姨也说要为我讨个公道。   只有你,整整两个多星期,你没来看过我一次。   我痛的要命,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全身上下哪里都疼,就只有心不疼。   你第一次给父母下跪,答应和我订婚,居然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你知道么,曾经,我一直以为你爱我,肯定爱我,就像你一直觉得,她会开车撞我,肯定是我和她说了什么刺激到她了一样。   所以我以前不难过,那天以后也不难过,你带给我的疼,也就一天而已。   后来我渐渐地知道了,其实你未必有多喜欢她,你只是讨厌我,从心底讨厌我,所以你那样好的对她,只是因为你比谁都清楚,你报复了我。   不,应该说,你厌倦了独自忍受我的日子。   当你玩倦了这个游戏时,你走得毫不犹豫。   你和我交往的那段日子,太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池杉告诉我说,你之所以跟父母下跪,是因为你一直以为是我给向婉秋下了药,你是在帮我掩饰。   我信以为真。然后我怀着期待,怀着喜悦,看见你给她写的信,你对她说,不管她做了什么,你都原谅她。   方雎,你对一个人好,能好到天上。你对一个人心狠,就把她践踏下地狱。   你知道吗,很多年过去,当我再次回忆起当时听到所谓“真相”时的心情,心里竟然没有任何高兴,反而全是失望和寒心。   其实你从来就不相信我。   一次也没有。   就像这一回,你抱着向婉秋离开,或许可能也只是被她的什么话所误导。   或许你只是为了保护我。   但不管什么理由,我都觉得可笑。   好多事情我早就看得清楚,却一直骗自己假装不清楚,但是时光太长,我已经长大了,也变得老了,再没有青春期的愈挫愈勇和独自舔伤口的能力。   所以小雎鸠,这一次,   我们真的分手吧。   路溪宁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删删改改卡了好久,一直没能定下来,但这几天刚好又码了一章番外,所以暂时先放上来凑个榜单字数~   这个番外确实和正文没什么关系,如果有小伙伴不小心购买但是后悔了,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们发红包~(打零分写个“红包”就好,不然满屏的“后悔了”我怕我玻璃心脏承受不住)   爱你们哦~ 第67章   倪璇想多了。   陆峪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去对付她的意思。   哪怕知道了这些闹上的微博热搜的屁事, 都是倪璇在背后煽风点火搞出来的事情。   他不去专门对付倪璇的原因很简单。   他觉得没必要。   倪璇是什么人物, 他又是什么人物?   从金钱地位这种最俗气的角度算,哪怕是她那被池父池母捧在手掌心的男朋友秦泽朔, 在同一个聚会上遇见了,也只不过是那些端着酒杯眼巴巴想要过来敬酒的人里的一位。   连让陆峪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从人格和生命这一角度上看, 她倪璇, 只是一颗被程序员设计出来推动剧情的旗子而已。   而他, 是跳出这个世界直接和那群程序员谈判条件的命运掌控者。   就像三维文明遇见了四维文明,连思想都不在一个维度上。   何必要花费精力, 还浪费了一张二向箔。   甚至微博上的那些舆论,陆峪都没有多插手,全是池杉自己去解决的, 他只帮忙介绍了律师和公关团队。   而后池杉同学以自己的股份为筹码, 以百分之二十的年利率, 跟陆峪借了点钱,作为律师费和公关费。   不出一个星期, 所有的脏水和污蔑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位控诉“假千金”薄情寡恩不认亲生父母的大伯,被喻为是喝人血的极品亲戚, 不仅没得到补偿金, 反而惹得一身腥。   他们家是开米粉店的,此事一出,生意顿时跌破谷底,还在当地彻底坏了名声。   于是这位大伯瞬间反水,对着后来采访的记者大吐苦水, 说自己也是被池家人给骗了。   是池家人和那位真千金故意误导他,让他做出了这等荒唐事。   镜头里,大伯眼眶通红,满眼都是懊悔和愤恨,家里一片狼藉,桌上全是烟灰。   演技比上次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两家人开始狗咬狗,一个说自己是被迫的,一个说对方完全在泼脏水。   池家以前也是豪宅豪车的体面人家,这么一闹,反而成为了别人眼里的笑柄,轮番着上新闻,网友们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天天期待反转。   至于池杉,她虽然之前身份已经被扒了出来,可由于公关做的及时,最后暴露在网上的也只有那张模模糊糊的生活照。   换身打扮走在街上,基本不会被认出来是新闻里的主人公。   唯独吃瓜群众很好奇的是,她是怎么拿出这一千万的。   就算被当成富家千金养了十几年,但毕竟还是个学生,一下全靠自己的本事拿出一千万,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然后就有“内部人员”出来爆料说,她男朋友是个富二代,还是一家公司的CEO,据说之前连房子和豪车都送过,帮她出这一千万,轻轻松松。   有些人就觉得不太公平了:   “其实追溯到源头,假千金能拿出这么多钱,肯定也是托了养父母的福吧,不然她要是真在普通家庭长大,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认识这种富豪男友啊。”   秉持这种观念的人不少。   他们觉得,不管怎么样,其实都是假千金占便宜了,毕竟这十几年下来,受到的精英教育,养成的三观,结识的人脉圈子,根本就不是金钱可以偿还的。   那位真千金是真心可怜。   于是又有内部人员爆料:假千金的男朋友,和她养父母的人脉圈子没有关系,人家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上选修课的时候认识的。   她和她男朋友谈恋爱时,早就已经跟自己的养父母脱离了关系。   .......流言纷纷扬扬,没有当事人出来拍棺定案,谁也不能肯定是真是假。   再加上池杉本身也不是什么明星,在公关团队的刻意压制之下,有关于她的猜测和舆论,很快就消了下去。   这种社会新闻,每天都层出不穷的,压根不会在网友视野里停留太久。   不出一个月,池杉已经恢复了往日生活的平静。   现在最焦头烂额的,不是她“大伯”,也不是池父池母。   而是倪璇和秦泽朔这对小情侣。   他们这件事在网上发酵的太快,闹得太大,直接惊动了秦泽朔的家里人。   既然连池杉的身份都可以被爆出来,那倪璇当然也可以。   而比池杉更可怕的是,倪璇是个拍了几部戏的演员。   一旦戏播出之后,她的事情再被翻出来,那就不是社会新闻这么简单了。   毕竟现在网上的舆论是:假千金不知道是好是坏,但那位鼓动大伯去闹事污蔑人的真千金,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可怜小白花。   她的演员生涯,还未怎么开始,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彻底陷入了危机。   甚至一旦她跟秦泽朔的恋情被曝光,她百分之百会影响秦泽朔的名声。   因为这个,秦泽朔的母亲,现在正在严令他和倪璇分手。   莫名其妙的,她忽然就陷入了偶像剧里,被富二代母亲甩支票的狗血场景。   自己重生一回,难道就是为了面对这种局面的吗?   还是说,这只是重生女主剧本里,必须要经历的前期磨难?   重生之后一直顺风顺水的倪璇,在这一次,彻底陷入了对未知的迷茫和焦虑之中。   她渐渐受不了父母对她“笼络秦泽朔,快定订婚”的催促,好像在他们眼里,她不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只是一件用来傍高枝的物品。   在事业上,除了那些单纯想用她的“名气”来炒作的片方,正经有点追求的导演,在听到她的过往事迹之后,都对她敬而远之,最多看在她演技和背后秦泽朔关系的份上,给个女三号女四号。   但事实上,她和秦泽朔的关系也越来越不乐观,双方父母的逼迫,促使两个人都处于巨大的压力之中。   现实不是偶像剧。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可以像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一样,为了爱情和家里执着反抗,甚至和父母断绝关系。   最近这段时间,倪璇就不止一次发现,秦泽朔瞒着她和他妈妈安排的人相亲。   她想要吵,想要闹,想哭着问为什么。   但男人只是疲倦地揉揉眉心,说:“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也不至于要这样去敷衍我妈妈。”   她听着他母亲的冷言冷语,看着他隐隐带着埋怨的表情,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从心底里涌起一股疲惫。   倪璇忽然有一种预感,他们这样的恋爱,终究不可能长久。   果然。   拖拖拉拉勉强撑了半年多,大三暑假的时候,秦泽朔终于跟她提出了分手。   他说: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倪璇沉默地挂掉电话,把吃到一半的饭端去倒掉。   她走出食堂,被外面明亮的日光刺了一下眼睛。   而后望见了对面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熟悉身影。   女生也看见了她,微微一愣,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忽然问:“池杉,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池杉挑挑眉,没有回答她。   “但看见我现在过成这样,你应该很开心吧?”   女生弯弯唇,忍不住笑了:“其实我一直没搞懂,你为什么老是要把我当成是你的假想敌?说实话,不管是你回池家之前,还是回池家之后,我们之间都不存在什么利益纠纷吧?”   “不存在利益纠纷?”   倪璇觉得荒唐极了,“池杉,你毁了我你知道吗!你抢走了我的生活,你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你和陆峪结婚......那本来全都是属于我的人生,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想不通,你凭什么还有脸说你不欠我?”   “可是事实上,按照你的说法,你也抢走了我的人生不是么。”   “你的人生有什么好过的?父母离异,家徒四壁,整天为了财迷油盐奔波,我从小替你过的就是这样的人生!但是你呢,你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每天吃穿不愁,最担忧的事情不过就是买不到当季最新款的裙子,你有什么......”   “是谁告诉你的?”   “......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在池家生活了十九年,过的是丧父丧母的十九年。”   池杉平静地看着她,“你是混娱乐圈的,应该知道现在所谓的偶像流量是什么状态吧?穿的漂漂亮亮的,无时无刻要注意表情管理,一言一行都必须符合市场为他们定下的人设,说到底,他们不过就是团队打造出来的,一种取悦观众的商品。”   “在你父母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商品。”   “.......”   “就算你想过这样的生活,那毁了你的也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刚好被安排在你旁边的婴儿而已,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婴儿和你替换,所谓的加害者,从来就不是我。当然,这些话,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好几遍了,但你似乎从来都没听进去过。”   “......”   “我知道,让你接受这样的说法很难,因为人都是善于把自己的不幸推脱到别人身上的。在你心里,我这个看上去活的很好的人,就是你最好的推卸对象。”   “......你这根本是狡辩。”   “是不是狡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喜悦和悲伤是同质的,就像一个很会吃辣的人,和一个只会吃一点点辣的人,尽管他们吃辣的程度不同,但从中获得的味觉享受是相同的。我知道这样的话听上去好像有些冠冕堂皇,但说真的倪璇,尽管前十几年我比你享受了很好的物质条件,但我所感受到的人生的乐趣,未必会有你多。”   倪璇蹙着眉,冷冷地望着她。   “倪璇,有一句鸡汤语是:不要把自己的所有苦难都怪罪到别人身上。这句话,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座右铭。”   “不然,如果我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去过日子的话,或许都等不到你回家来认父母,我已经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我言尽于此,祝你以后生活愉快,再见。”   倪璇怔怔地望着她走远,一步步走到学院门口,挽着一个黑衣修长的男生,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而后相携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告别前,女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其实别人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幸运,你也未必有你自己想的那么不幸。多去听听名人名言吧,他们的话,尽管已经在鸡汤文里被用滥了,但也远远比你看的那些复仇升级流更有意义。”   ......   “陆先森,我觉得我真棒。”   “你又抢到食堂的免费南瓜粥了?”   “不是,我刚刚做人生导师了!”   “哦?”   “我引经据典地让倪璇不要怪我,多关注关注她自己的生活。”   “然后她被你说服了?”   “当然没有。我要是能把她说服,上辈子我也不至于被她搞死好吧。”   “没有这种上辈子,都跟你说了,这只是另一个衍生时空的改编经历,倪璇重生之前究竟是怎么样,还不一定呢,你不要整天自己咒自己。”   “......噢。对了,我刚刚已经把机票订好了,下月初就要去学校报道,大洋彼岸那么远,陆先森你真的不送我?”   “不送,工作忙。”   池杉瘪瘪嘴:“你真是个冷漠无情的男朋友。”   “男朋友你个头男朋友,结婚证被你吃了?”   “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坏?果然男人一结婚就变心,我再也不是你的小甜甜了吗?”   陆峪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一路上,池姑娘还是觉得很不忿,一直坚持不懈地追问他为什么不肯送自己去机场。   难不成工作真的忙成这样,她还没有一串代码重要吗?   纠缠到最后,男人终于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他叹口气,垂眸望着她:“我真不能送你去机场。”   “为什么?”   “我怕我会哭。”   池杉愣了一下。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看见他低落的眼眸和沉默的神情,才发觉他好像是认真的。   夏季的风拂过额间,撩起额发,透着一种燥热。   半晌,女生笑了起来。   她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脑门:“没关系,我会想你的。”   “而且我现在超有钱,你要是周末空了想来看我,我给你买机票。”   陆峪还是垂着眸,语气听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你为什么非得要出国读研?”   “人生太短,世界太大......”   “说人话。”   “好吧,因为经此一劫,我发觉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我怕有一天我又因为什么不可抗力忽然死掉,所以在死掉之前,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旅游不可以看吗?”   “体验感不一样嘛。”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会死的。”   “啊?”   在另一个时空里。   你是主角。   是那种斗败了重生女,赶走了穿书女,最后和我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主角。   玩家玩通关后,游戏就会清零,回到原点。   你永远不会死。   永远是青春的,阳光灿烂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和那里的陆峪谈无数次恋爱。   虽然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在另一个时空里,池姑娘和陆朋友的结局,永远都是happy ending。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   其实写这篇文时,我三次元刚好忙的昏天暗地,每天都是艰难地挤出时间来更新的。   再加上设定又有些曲折,所以大纲换了一遍又一遍,后期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初衷。   所以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就变得有些仓促。   结局停在这里,似乎有些虎头蛇尾,但我又确实不知道如何继续往下写。   好像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再继续谈他们两个人的恋爱细节,又让我觉得过于流水账。   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这一章就卡了这么久。   非常抱歉,我自己回头看的时候,也觉得这篇文非常不符合我的预期。   很多想传达给你们的东西,并没有表达出来,反而把它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也感谢看到这里的人,愿意忍受这本书的各种缺点和仓促,听我讲完一整个故事。   之后的计划,大概就是写完《钻石星球》和《造反的未婚夫》,然后开一开快穿。   感谢所有小天使的支持,下本书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