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娇矜》
　　作者：陈溪午

　　简介：
　　时隔多年，混乱阴冷的雨夜里，赵雾灵再一次见到江也，暴雨让路况变得艰难，两辆车意外撞在一起。
　　陪同的好友看出她神色异常，八卦地追问，赵雾灵眉心蹙起来，心不在焉地回答：“前男友。”
　　年少时候被她始乱终弃过的那种。
　　赵雾灵提着裙摆下车，笑意里带着几分心虚，装作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江也，好久不见。”
　　雨落在地上又溅起水花，秘书撑着伞，赵雾灵看见江也西装服帖，金丝眼镜衬得他斯文，暗色里矜贵又疏离，语气无波无澜：“赵小姐，赔偿的事情联系我秘书就可以。”
　　*
　　江也的秘书跟了他很多年，最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就是那个雨夜，原本在后座小憩的江也边整理衬衫袖口边开口。
　　“看见那辆车了吗？”
　　秘书握着方向盘抬头，观察到不远处车里隐约的人影 。
　　江也同样看清了，眼神微暗地吩咐。
　　秘书表情有些错愕：“什么？”
　　雨声太大，他忧心听错老板的指示。
　　江也慢条斯理地整理衬衫的袖口，重复：“我说，看见那辆车了吗？撞上去。”
　　*
　　优秀的猎人再次入场，是为了彻底占有玫瑰。
　　斯文败类×大小姐
　　破镜重圆/主都市 校园回忆杀/恳请各位不要带入现实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雾灵；江也 ┃ 配角：杨程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斯文败类×娇纵千金
　　立意：热爱生活 拥抱爱情　　​


第1章 纵我
　　◎赵小姐，赔偿的事情联系我秘书就可以。◎
　　城市在夜里昏睡，细密的雨丝构成雨幕，紧随闪电之后的是闷雷。
　　仿欧式的建筑内部布置着油画和钢琴，玻璃制花窗隐隐约约反射出人影，赵雾灵的高跟鞋踩在瓷砖上有清脆响声，她脚步有些不稳，从大厅侧边推门出来。
　　于爽的车在外面停着，注意到侧门的人影后开始按喇叭，赵雾灵脑袋晕晕乎乎，提着长裙，鞋踩进积水溅起涟漪，勉强踉跄几步上了车。
　　副驾驶门一开，冷气和雨丝一起飘进来，于爽顺手抽了纸巾，递到手边，看着醉醺醺的赵雾灵皱眉:“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上车以后赵雾灵身子才放松下来，头顺势靠在车窗的玻璃边缘，雨一直没停，淅淅沥沥下着，玻璃上有水雾，温度很低，她的发丝散落在唇边，回答:"没多少。"
　　和画廊的合作谈到最后一步，酒桌上谈生意是难免的事，她喝的量不算多，只是掺着喝，难免有些缓不过来。
　　于爽皱眉，有些担心她呛到呼吸道，手扶着赵雾灵的下巴，小幅度地转身，细致地查看她。
　　近距离才能感受到赵雾灵的美貌。
　　旁人的美难免落俗，赵雾灵却是那种很矜贵的漂亮，巧妙地游离在风情和少女的天真之间，不笑的时候其实偏冷清那挂的，偏偏一笑起来又带着难言的意味，浮华声色里也是最勾人。
　　赵雾灵喝到微醺，意识昏昏沉沉，被迫仰起头让于爽检查，恍惚间记起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细致地照顾她。
　　于爽不知道赵雾灵心里的弯弯绕绕，给赵雾灵系好安全带以后就退回驾驶位。
　　于爽边启动车子边开口询问:“代理合同签了?"
　　赵雾灵感眉，答非所问地嘟囔了一句，于爽没听清，打方向盘的同时从前视镜观察她:"什么？”
　　赵雾灵坐起来一点，伸手把车上放的轻音乐关掉，回她：“没有签合同。”
　　于爽惊讶:"之前不是都接洽得差不多了吗?"
　　赵雾灵伸手把散落的发丝拢起，不愿意多言:"画廊那边想等他们经理回来再确认一遍。"
　　于爽没反应过来，踩了脚刹车，车子颜簸了一下，她握着方向盘皱眉，随口吐槽:“一件事拖这么久，效率也是够低，不知道还以为要把画廊继承给你呢。”
　　赵雾灵和她又说了几句就倦了，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松松散散地靠在一旁休息。
　　于爽倒是有一肚子脏话要骂，余光里看见赵雾灵困倦的样子，也没舍得打扰她，索性专心开车。
　　淮城是沿海城市，夏季时有台风，暴雨也是常有的事，街上行人的影子几乎不见，雨刷在车前面的玻璃上来来回回刮擦着雨水。
　　万幸错过下班晚高峰，于爽驾驶着车子平稳地经过某个狭窄的交叉口，迎面行驶来的黑色车辆开了远光灯，白晃晃得过于刺眼，闪了又闪，像在确认些什么。
　　赵雾灵被晃到眼睛，举着手背挡在眼睛处，小声骂了句有病。
　　于爽也不耐烦地按了几下喇叭，意在提醒。
　　远光灯一晃，路况都看不太清了。
　　于爽的第四声喇叭还没按出来就被迎面撞来的车子打断，速度快过子弹上膛，车头相撞在一起似闷雷，橡胶轮胎和路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赵雾灵轻呼一声，没防备，因为惯性而前倾，撑着前面的置物台，才没磕到额头。
　　于爽是暴脾气，两辆车撞到一起的那一刻就骂了句脏话开始抱怨:“什么技术，开着远光灯就算了，还撞人，怎么，驾驶本是花钱办的假证啊。”
　　于爽侧身，摸着门把手，嘴没停，把司机一家冒犯了个遍。
　　赵雾灵扶着车上的门把手也准备下车，还没动就先被于爽制止:“诶，你醉成这样就别下去了，在车上休息吧。我下去看看就回来。"
　　于爽话音刚落就拉开车门，像个女战士一样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下车。
　　雨慢慢有减小的趋势，于爽走近后低头就着车灯的亮光察看，车头被撞得凹进去坑坑洼洼的痕迹，于爽啧了一声，说不心痛是假的，干脆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对方是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司机先利落地开关车门，黑色的伞被撑开，后座下来的像是他老板。
　　排场还挺大。
　　于爽是抱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开车”的想法下来的，她原以为是生手或者是酒后驾驶，结果两者都不是。
　　撑伞的应该是助理，另一个穿着西装，气质脱俗，对于眼前的闹剧未置一词。
　　李远川撑着伞走近，先道歉:“小姐你好，真是不好意思，刚才下雨，车的轮胎打滑失控了，再次向你致歉，我老板的意思是想私了，我们来承担全部的维修费用，你看可以吗？"
　　一般的车祸无非是看事故的责任在哪方，现下李远川承认得这么爽快，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于爽心里一团火还没来得及燃烧就熄灭，抿唇，点点头:“可以，那就叫保险公司拖车吧。"
　　李远川先应好，停顿了几秒又自然地转移话题:“于小姐，刚刚车上是还有人吗?"
　　于爽愣了愣，解释:“车是我开的，副驾驶是我朋友，喝醉了不方便下来，怎么处理和我说就可以。"
　　李远川却在这件事情上展现出惊人的执着，强调:“小姐，还是让您朋友也下来吧，看看有没有受伤，一起赔偿了也好。”
　　于爽表情疑惑到像在看傻子。
　　于爽好半天没有返回来，赵雾灵蹙眉，从车的置物格里摸出伞，一打开车门就是带着凉意的雨丝，赵雾灵顿时后悔今天出来时没多穿件外套，撑开伞下车。
　　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在雨夜显得格外清晰，于爽惊讶地回头:“你怎么下来了?”
　　“我下来看看”，新鲜的空气和凉意让赵雾灵清醒了不少，她撑着伞在车旁站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于爽，“怎么样?”
　　于爽站她旁边和她私语，李远川此时也恰好收到工作上的消息，退后几步询问身后人。
　　“不变，告诉他，要么投资三千万拿到股权，要么一分钱都不会投资。”
　　混乱阴冷的雨夜，他的嗓音也像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清冷微哑，带着难言的禁欲感。
　　太过熟稔，赵雾灵的动作怔了一下，随即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他站在李远川身后几寸的地方，身形挺拔而清瘦，可惜硕大的黑伞遮挡雨水，也阻挡住视线。
　　可能是听错了，江也怎么可能认不出她来。
　　赵雾灵思绪有点乱，垂眸看着地上被溅起的雨滴 ，于爽和她说话，她心不在焉，趁着李远川开口，伞随着他动作一寸寸抬高，赵雾灵先看清白皙挺拔的鼻梁，镜片后内敛的眼，最后是薄唇。
　　接吻千万次，总不可能认错。
　　“江...也？”是疑惑的音调，赵雾灵耳坠的流苏垂落到肩颈，她眨了眨眼，又一次叫他名字。
　　雨丝被车灯的光照出细密的形状，冷气一点点侵占身体的温度，赵雾灵抬眸，她的脸在昏暗里也是最耀眼，黑发红唇，下意识地咬唇，指甲嵌在手心。
　　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叫完名字就沉默。
　　“怎么灵灵，你们认识？”于爽没跟上事情的发展，慢了半拍才疑惑发问。
　　江也的反应反而很淡，听到赵雾灵的话以后才抬头。
　　江也的西装领口被打理地一丝不苟，金丝眼镜衬得他斯文，暗色里矜贵又疏离，黑眸沉沉，和赵雾灵对视。
　　静谧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李远川刚刚就退后，此刻权当自己是隐形人。
　　良久，江也移开视线，面色如常，语气像在谈论最平常的天气，无波无澜：“赵小姐，赔偿的事情联系我秘书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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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婚后爱/蓄谋已久/京圈权贵×明艳美人】
　　初见傅泽远，是在聚会的晚宴，觥筹交错里偶尔有人谈起，语气敬畏，说他不过而立，在权力斗争中获胜，牢牢把持着家族的话语权，贵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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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京北的上流圈子的人谁不夸一句许朝今命好，出生的时候家里钟鸣鼎食，孙辈里她最得宠，岁岁是她的乳名，取自那句岁岁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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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个清晨深夜，傅泽远眉眼依旧矜贵，高不可攀，但语气沉沦，吻落在她耳后，一声声唤她。
　　“岁岁。”
　　*与你，岁岁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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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纵我
　　◎于是梦境也回到十七岁◎
　　“赵小姐，赔偿的事情联系我秘书就可以。”
　　联系我秘书，言外之意是不必联系我。
　　阴冷的雨夜，江也的声线也是略微冷感的，简洁而又官方的回答，赵雾灵脸上的笑意滞住，唇上的胭脂色被她抿掉，半晌，她垂眸没说话。
　　于爽本来抽空在和手机对面的人发语音，察觉到气氛不对，默默闭了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保险公司的人匆匆到来，江也的车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略微的刮蹭，倒是于爽的奥迪状况惨烈，准备先拖回4S店。
　　李远川站在稍远的地方和保险公司的人交涉，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夜里有风携着寒意吹过来，赵雾灵冷得身子一颤，却下意识看向江也。
　　如果是十七岁的江也会把校服外套脱给出了校门就会有司机接的赵雾灵，然后自己淋雨骑单车回家。
　　但是没有她的江同学，江也的西装服帖，金丝边框的眼镜镜片很薄，遮住淡漠的眼，眼神冷淡地掠过她，询问李远川：“还没好吗？”
　　“已经办好了，江总。” 李远川先回了江也才转头，“赵小姐，于小姐，需要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于爽先瞥了一眼赵雾灵，右手捏着手机在空中晃了晃：“不用，我叫了车。”
　　-
　　网约车司机全程话不算多，赵雾灵闭着眼睛，车窗外的景象飞驰而过，在她脸上留下霓虹色的残影。
　　下车，手机支付，上楼，赵雾灵全程没什么言语。
　　赵雾灵最近才回国，暂时住在澜水公馆，淮城寸土寸金的地段，两百平的大平层被打通，行业里数一数二的大佬担任设计师，是赵雾灵的成人礼之一。
　　一梯一户的格局，走出电梯，赵雾灵扶着外面的鞋柜换鞋，给于爽找了双拖鞋，开了指纹锁。
　　房间里的智能系统启动，窗帘发出几不可闻的噪声，随即自动拉上，恒温恒湿系统开始运行，温柔发黄的光晕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外面是淮江入海的壮阔景象和CBD仍未落幕的繁华夜景，偶尔有透过玻璃映过来斑斓的光斑。
　　于爽跟在后面左看右看，啧了一声才开口：“灵灵，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的味道？”
　　“什么？”
　　赵雾灵扭头，疑惑到蹙眉。
　　于爽深呼吸几下，表情很享受，下一秒振振有词地下定论：“金钱的味道，像你这种已经被资本主义完全腐蚀的人是闻不到的。”
　　赵雾灵本来想笑，却又止住，走到沙发附近灰色地毯的时候把拖鞋踢开，赤足走在上面感受柔软，从傍晚到现在时候事情都堆到一块，让她困倦。
　　赵雾灵的身子几乎半陷在沙发里，于爽却像刚打开话匣子，肩挨着赵雾灵，语气促狭：“老实交代，今天撞车碰见的那个是谁，嗯？”
　　赵雾灵神色恹恹："他不告诉你名字了，李远川。"
　　“少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于爽从包里摸出来李远川刚刚递给的名片，扫了一眼名字以后随手放在茶几上，“喏，那个江总，怎么，旧识？”
　　赵雾灵声音也像被雨水清洗过，有点闷地开口："前男友。"
　　“和你dating的前男友？”于爽知道赵雾灵性子，追问了句。
　　“认真的那种，他是我…初恋。”
　　真正意义上的。
　　于爽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才慢条斯理地说话：“灵灵，那你这初恋记性可有点差，我刚刚可是瞧见，人家看你像看陌生人。”
　　“不会”，赵雾灵声音像隔了雾，似乎是在回忆，下一秒语气笃定了些，抿了抿唇，语气平和像在陈述事实，“他忘不了我。”
　　不是赵雾灵自恋，江也高中时候有多喜欢她呢。
　　赵雾灵的娇纵一半来自家境优渥，另一般就是来自时任学生会会长的江也，滥用职权给赵雾灵开了一张又一张假条，赵雾灵如海藻般的头发上经常有江也送的发饰。
　　有过香奈儿，也有很小众的欧洲牌子，是江也的竞赛奖学金。
　　赵雾灵喜新厌旧的速度很快，很多发饰只被佩戴过一两次就失去了大小姐的垂青。
　　江也不在意，不喜欢了就再买。
　　他习惯给赵雾灵最好的。
　　赵雾灵脾气算不上温顺，发脾气了让江也穿着印着唇印的白衬衫上学也是常有的事，周围同学议论纷纷的时候赵雾灵就躲在人群里，如同恶作剧成功一样地歪头笑。
　　后来两个人分手闹得难堪，赵雾灵随后出国留学，也就没再听说过江也的消息。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赵雾灵唯独没有想过的一件事情，就是江也会忘记她。
　　怎么可能呢。
　　名片刚刚被于爽随手扔在茶几上，赵雾灵拿起来仔细观察，纯白色颇有质感的卡片，暗色的纹路铺陈在上面，烫金字样。
　　江也，致远资本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
　　下面应该是公司的地址和邮编。
　　于爽凑过来，这下看清了，调侃：“哟，还是个小开呢？”
　　她以为是赵雾灵圈子里的富二代，不然难以解释江也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赵雾灵整个人陷在回忆里，手指在名片边缘摩挲："不是，他…他父母都是老师。"
　　江也的父母都是正直古板的数学老师，不太可能在事业上给江也帮助。
　　于爽看出她不想多言，说了几句以后就扯开话题，担心赵雾灵穿得单薄又淋了雨感冒，起身帮她去厨房冲了杯红糖姜茶。
　　外面雨天路又泥泞，于爽索性留宿，她去浴室冲澡，赵雾灵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红糖姜茶微甜又辛辣的味道很快填满整个空间。
　　赵雾灵前些日子刚从伦敦归国，还在艰难地倒时差，但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多，和画廊的人见面，猝不及防和江也重逢，赵雾灵很快困倦到有睡意。
　　她喝了姜茶，关灯以后的房间漆黑一片，感官像被暂时封闭，只隐约听到窗外闷雷阵阵，像年少的夏天。
　　于是梦境也回到十七岁。
　　学生时代的江也是全校师生喜闻乐见的标准模范生，衬衫的纽扣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成绩优异，气质清冷不世俗。
　　忘记是因为什么而争吵，她嚷嚷着提分手，又摔了不少东西，她的坏习惯一向如此，江也没同意，赵雾灵单方面宣告冷战开始，足足一周没怎么理过江也。
　　赵雾灵忘性大，在学校又总有狐朋狗友，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之后的某一天，放学的楼道里寂静无比，赵雾灵用鞋尖轻巧地踢开会长办公室的门。
　　那是赵雾灵第一次见到他颓废的神态，区别于往常的清冷孤高，江也肤色是几乎病态的白，晚霞从窗格照进来，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脆弱感里，眼下微微有青色的阴影。
　　良久，她跌落在他腿上，江也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地摩挲她后颈，像在安抚不听话的孩童，额头相抵，他的温度偏低。
　　傍晚的寂静里，赵雾灵看见素日里光风霁月的江会长低头，听见他声音微哑叫她名字，说。
　　“赵雾灵，别不理我。”
　　醒来后眼眶酸涩到想要流眼泪，梦境和现实交织，记起他语气冷淡似陌路，叫她赵小姐。
　　作者有话说：
　　江总：钓系斯文败类
　　灵灵：小猫咪立马上钩√


第3章 纵我
　　◎要忍耐，他擅长于此。◎
　　“宝宝们大家好啊，我是阿爽，最近过的好吗，我现在不在我的公寓，所以今天就是一个……嗯简单的淡妆和唠嗑视频。”
　　于爽停住，微微调整了镜头的方向，继续对着镜头自言自语。
　　“因为上次发了以后感觉大家还挺喜欢看这种唠嗑向视频的，早晨起来我已经做过护肤了，所以直接打粉底，今天用的是……”
　　咯吱轻响，房间门被推开一条缝，赵雾灵刚醒，头发还散着，不太适应亮光，伸手挡着，微眯着眼发问。
　　“阿爽，你在录视频吗？”
　　于爽的本科专业是文化产业管理，但闲暇时间在社交平台分享艺术和美妆，出乎意料的热度还不错，于爽心思活泛，趁机转行做了网红，用她自己的话说那叫美妆兼艺术博主。
　　“没没没”，于爽身子前倾按了暂停键，本来也就是等赵雾灵等的无聊才临时起意拍的，她手没停，还在继续拍粉饼，抽出空问，“怎么样，还头疼吗？”
　　赵雾灵睡眼惺忪地坐在沙发上，她还穿着吊带睡裙，丝绸质感的裙子紧贴着肌肤，觉得有些冷，拽过来抱枕，顺势靠在沙发上：“还好，做了个梦。”
　　于爽在眼睛附近比划着画卧蚕：“梦见什么了？”
　　赵雾灵扶着额回想，半晌后摇摇头：“忘记了，大概是噩梦吧，所以忘了。”
　　于爽没在意，顺口接道：“噩梦啊，忘了正好。”
　　没什么事情，于爽化妆的速度很快，打完腮红以后借着太阳光满意地观察镜子里侧脸的细节。
　　于爽合上眼影盘放到旁边，顺手解开手机锁屏，微博上照例是各家顶流的明里暗里拉踩，于爽见怪不怪，点开热搜排行榜，综艺电视剧的宣发里零星地夹着艺术话题。
　　#梵高艺术主题巡展开售#
　　#你会花半个月工资看艺术展吗#
　　#专家建议年轻人多培养艺术情操#
　　于爽翻了个白眼给热衷建议的专家，浏览完信息以后把屏幕举着偏向沙发的位置：“灵灵，这不是你那天跟我提过的画展吗，上热搜了，排名还挺高的。”
　　赵雾灵伸手把碎发别到耳后，神情不算惊讶，解释：“买的营销吧。”
　　不奇怪，博艺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画廊，这次的艺术巡展又是年度的大项目，投入的营销经费可不算小数目。
　　于爽愣了几秒，反问：“你们艺术圈怎么也搞这套？”
　　她还以为只有娱乐圈喜欢这么操作呢。
　　赵雾灵没在意，倒是于爽低头认真研究了半天，激动地扑到她身旁的沙发上，音调都高了几度：“我的姐，这可是国际巡回画展，你稍微重视点可以吗！”
　　于爽继续输出：“我那天参加活动还碰到一个叫魏什么的，据说在你们圈子里挺有名，也是靠这个才展露头角的。”
　　赵雾灵转头搭话：“魏从梦？”
　　魏从梦也是工作室签约的画家，只不过不是王忆秋负责，赵雾灵了解得也不多，只是之前见过几面。
　　“对对对，就是她。”于爽更激动了，坐在旁边问东问西。
　　赵雾灵没太在意，她的时差还没怎么倒过来，有点困，靠着抱枕打哈欠。
　　于爽今天的原本计划是陪陪赵雾灵和傍晚五点去4S店取车，但显然，大小姐现在更需要睡眠。
　　于爽收回视线，低头随意看手机，圈内资源的交流群有人和她私聊。
　　【喵喵A：环京开业，张晚晚临时撂桃子了，于爽你有空没，很简单，就是拍照打卡，发发社交平台。】
　　环京是淮城商业圈的购物中心，最近不少国际知名品牌入驻，准备正式开业剪彩。
　　于爽挑眉，嗤笑了一声，扭头和赵雾灵吐槽。
　　“之前这活动她都没告诉我，直接请张晚晚了，现在人去不了又想到我了？合着我是是替补呗。”
　　赵雾灵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问：“那你去吗？”
　　“不去，我也是有骨气的好吗，晾她一会儿再拒绝。”
　　下一秒手机叮咚一声。
　　【喵喵A：来吗？来的话一万块，现结】
　　于爽表情顿了一秒，下一秒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字。
　　【是阿爽啊：去去去，谢谢姐记得我，回头一起吃饭。】
　　于爽从沙发上窜起来，着急忙慌地找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自言自语。
　　“我错了灵灵，原来我的骨气在钱面前一文不值，我现在要回去收拾一下，对了灵灵，拜托你傍晚时候帮我取一下车，我完了把地址发给你。”
　　赵雾灵不敢相信于爽为了区区一万块就改变了主意，表情错愕。
　　于爽语气心虚里还带着点理直气壮：“看什么，没见过金钱的奴隶吗？”
　　终于找到，于爽把车钥匙递给赵雾灵。
　　赵雾灵没接：“阿爽，要不然你改天再取吧，或者我明天帮你取。”
　　“拜托拜托，”于爽双手合十拜了拜，“主要明天得用车，就这一辆破奥迪，载着我风里来雨里去。”
　　赵雾灵还是没接，于爽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怎么，怕遇上你那个便宜初恋啊?”
　　赵雾灵眼梢还有些红，肩颈处项链的吊坠轻轻摇晃，整个人是掩不住的漂亮，顿了顿，解释。
　　“阿爽，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学生时代分手后江也的态度历历在目，没道理几年后再见面，江也态度平和不在意。
　　再者，雨夜撞车，江也的言行本来就耐人寻味。
　　总之，她还没想好。
　　于爽收拾的动作一下子放缓，饶有趣味地看着赵雾灵为难的表情，觉得有意思。
　　“不是和平分手吗？”
　　于爽觉得有意思，毕竟赵雾灵在伦敦的社交圈也算“social queen”（社交女王），每段感情都处理得还算得体。
　　赵雾灵摇头。
　　何止不是和平分手。
　　年少荒唐，分分合合是他们的常态。
　　真正分手那次，江也为校出征国际竞赛，回来后发现上个星期还你侬我侬地和他保证一起去京北的赵雾灵一声不吭办好完退学手续出国了。
　　......
　　“不会碰见的，喏，灵灵，”
　　主办方那边催得紧，于爽起身，回复消息的空隙把车钥匙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继续说服她：“你那个江总都总裁级别了，肯定是派助理去喽。”
　　于爽似乎也想到某种可能性，若有所思：“再说……”
　　她接话：“如果能碰见的话你更应该去。旧情人见面，你就不想知道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吗？”
　　赵雾灵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于爽已经见不着人影了，就留下一句。
　　“好灵灵，拜托了，参加完活动我请客。”
　　-
　　手机里充斥着伦敦那边的消息，相熟的玩咖询问她为什么缺席聚会，还有几个男网红发的故作姿态照片，和充斥着语法错误的中文问好。
　　赵雾灵匆匆扫过就拉黑，开始裁画纸和调颜料，磨磨蹭蹭做完事情已经是接近傍晚了。赵雾灵在门口架子上随手取了帆布包出门。
　　到了于爽给的地址，4S店店员介绍说于爽的奥迪受损的主要是车前盖下的部分，修理后全部更换了新的。
　　“发动机和散热风扇我们都进行了最好的……”
　　赵雾灵对相关知识一窍不通，心不在焉地点头，临近傍晚，大厅里人影稀稀落落，没见到江也。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天边摇摇欲坠的夕阳轻易穿透店里的玻璃，灼烫她的皮肤。
　　身边陪同的店员忽然小声惊呼了一声，笑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了，那位先生吩咐过，您来了以后要告知他一声。”
　　赵雾灵心一慌，手扶着店员的胳膊，问：“哪位先生？”
　　店员嗯了声，边回想边比划：“很高，黑西装，挺……英俊斯文的，现在在休息区呢，我去请他过来您就知道了。”
　　高，西装革履，英俊斯文。
　　赵雾灵几乎瞬间刻画出江也的轮廓，叫住她：“不不不，不用麻烦了。”
　　“小王，帮我招待一下这位小姐。”店员了然地笑了笑，叫同事过来后就离开。
　　赵雾灵站在原地，过了几秒后神情懊悔，烦躁地伸手把散发别到耳后。
　　她今天应该穿那条雾霾蓝的裙子的，忘记卷头发了。还有，不该涂杏粉色的唇釉，显得她毫无气色。
　　赵雾灵侧身背对着休息区的方向。
　　傍晚时分，温柔昏黄的光晕穿透玻璃，赵雾灵的衣裙在肩颈处镂空，如海藻的发掩住白皙的肌肤，典型的浓颜系长相，微微上扬的眼睛，轮廓流畅的骨相，连唇形都精致，不笑时候给人一种距离感。
　　勾起唇角笑起来的时候，又像港片电影里勾/引你游历红尘的年轻女郎。
　　被叫做小王的店员是店里的实习生，性格有点内向，近距离观察赵雾灵，片刻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和明星一样，不对，是比屏幕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又过了一会儿，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小王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了指，提醒赵雾灵。
　　“赵小姐，他们来了。”
　　赵雾灵装作没听见，她决定在她排练好如何面对江也之前都不要转过去。
　　她该怎么说？
　　——江也，好久不见，你失忆了吗竟然敢不记得我？
　　——好吧江也，其实我失忆了，我忘记高中时候甩过你了。
　　脚步声在身后停住，赵雾灵握着的手心沁出细汗，声音下一秒在身后响起。
　　“赵小姐——”
　　赵雾灵还在脑海中排练，听到这句“赵小姐”后怔了几秒，凭借身体的本能转身。
　　是李远川。
　　李远川的西装笔挺，掩不住的社会精英感，唇角是恰当好处的微笑弧度，开口：“赵小姐，又见面了。”
　　赵雾灵随即反应过来，也是，那三个词也同样适用于李远川。
　　赵雾灵抿唇，脑海里想象的场景被通通废置，像是学生时代被通知请家长，惴惴不安一整天后被通知判了缓刑。
　　赵雾灵没回答。
　　李远川却不觉得尴尬，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文件，递给赵雾灵：“这是维修的相关资料和保险方面的单子，再次向赵小姐和您的朋友致歉。”
　　赵雾灵点头，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笔，匆匆签了字就找借口离开，李远川突兀地开口：“我们江总也想当面致歉，不过您也知道，公司的事情总是……很忙。”
　　赵雾灵不太理解李远川的停顿，随口回答：“没关系。”
　　谢天谢地江也没来。
　　出门时李远川绅士地帮忙推开玻璃门，语气像在闲聊：“赵小姐大学是在清华读的吗？”
　　赵雾灵疑惑地皱眉，反映了几秒才回答：“不是，我在伦敦念书。”
　　“原来是这样，挺好的，伦敦的风景很好。”李远川表情顿了一下，下一秒毫无迟疑地接话，补充，“不好意思赵小姐，最近在考虑年假的目的地，多问了几句。”
　　和李远川告别，赵雾灵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就没忍住拨通于爽的电话。
　　她语气透露出一种天真的疑惑：“阿爽，我看起来像是…学习很好的样子吗？”
　　学艺术是不是有点耽误她了，她赵雾灵应该去考清华？
　　商场的活动才刚刚结束，于爽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休息室太嘈杂，于爽没太听清，反问：“你说什么？”
　　赵雾灵重复：“我说，我看起来像是学习很好的样子吗？”
　　下一秒于爽在休息室笑得前仰后合。
　　助理在旁边修图和调滤镜，被这动静吓到，满脸惊讶地转头，于爽摇头示意她继续。
　　笑够了才认真答题。
　　“灵灵，你看起来像是韩剧里那种，抱着双臂歪头，洋洋洒洒发言，‘我家从我爸爸的爸爸开始，就没有一瞬间是没有钱的。’的那种。”
　　于爽顿了顿，补充：“学习很差的恶女千金。”
　　-
　　黑色的奔驰S600停在门口，流畅的车身线条，赵雾灵对此司空见惯，没有意识到李远川一个助理，其实不该开这样的车。
　　特制的玻璃挡住外面人的视线，李远川抿唇，深呼吸几口才打开驾驶位的车门，系好安全带以后，朝后座的人颔首。
　　“江总。”
　　江也依旧是西装，腕表戴在左手手腕，偶尔折射出微弱的光线，白衬衫依旧是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挺拔英俊，和刻在眉宇间的冷淡。
　　李远川自觉相形见绌，打火准备发动车，眼神却游移，从前视镜往后看。
　　江也随意又慵懒地坐在后座，眼神落在台阶上的赵雾灵身上。
　　他的神情掩在暗色里看不清晰，但明显区别于平时的冷静与自持，很显然，观察赵小姐这件事，比名利场上的博弈更令他感兴趣。
　　安静了许久，李远川试探着问道。
　　“赵小姐就在店门口，您要下去吗？或者，要开车跟着赵小姐吗?”
　　李远川不太能理解江也的思路,今天原定的计划是股东开会决定下一个季度的重要决策，江也临时推迟了，只是为了来取车。
　　车库里类似的车明明还有十几辆。
　　但要说江总对那位赵小姐有意思，倒也不像，哪有这么追人的。
　　坐在车后座看着。
　　片刻后江也收回视线，声线冷淡地开口：“开车，如果你不想明天就被开除的话。”
　　李远川几乎在0.01秒内就启动了车辆，利落地踩油门，平稳又快速地行驶在道路上。
　　后座上，江也仰头，伸手松了松领带，他的喉结微动，因为刚才赵雾灵站在台阶上弯唇笑，绘满花卉的衣裙勾勒出腰身的轮廓，和年少时的影像重合。
　　要忍耐，他擅长于此。
　　作者有话说：
　　江总：偷看老婆如痴如醉中.jpg→被打断→开始恼羞成怒
　　*我家从我爸爸的爸爸开始，就没有一瞬间是没有钱的。——韩剧《继承者》
　　谢谢大家给午午的地雷，营养液还有评论！还发现很熟悉的小可爱ID，午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鸽子！（展翅飞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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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纵我
　　◎你希望是谁？◎
　　致远资本，夕阳透过玻璃折射到桌子上的咖啡杯，不断有员工拿着资料来回走动。
　　工作日的股市即将收盘，管理层在里面开会，李远川不敢马虎，等在会议室外，边整理资料边留心里面的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李远川听见椅子在地上来来回回刮蹭的声音，片刻后会议室的静音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最先出来的是江也。
　　刚散会的会议室有些吵闹，江也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李远川注意到他的衬衫依旧整洁，几乎没有一丝皱褶。
　　江也眉间隐约有倦意，但脚步没有停留，很快往前走，李远川抱着资料追在他身后汇报：“江总，欧股那边全线收跌了，但是亚太这边主要股指数走低，这周收盘前不知道...”
　　江也不在意，语气冷淡：“不要紧，过两天会涨回来。”
　　他低头，边整理袖扣边吩咐：“把A股那支收盘前抛掉减仓，另外，这两个项目交给林骁重新做风险评估。”
　　李远川惊讶的声音都抬高了几分：“啊，江总，A股那只...要抛掉吗？”
　　他们谈论的这支股票最近涨势极佳，继续持股的话，周五前翻一番不是问题。
　　江也的脚步顿住，眼神终于离开袖扣，看向李远川。
　　还没等江也发话，李远川把文件抱得更紧了些，果断地点头。
　　“好的江总，马上抛，A股那支是吧，您放心，我回工位就抛。”
　　江也收回视线，李远川咽了咽口水，继续。
　　“江总，还有件事，您让重新做项目的荣新科技，他们的老板希望最近和您面谈，您看要安排时间吗？“
　　“先让林骁重新评估之后再说。”
　　事情很多，不是谁都有资格见他。
　　江也不以为意，说完就推门进办公室。
　　李远川低头，停住脚步没敢看，江也数学系出身，搞金融甚至算不上专业对口，但架不住江也有天赋有能力，李远川在公司实习帮人订咖啡的时候江也在做空行业内数一数二企业的股票。
　　缜密又冷静，眼光极佳，李远川亲眼见他狙击股票时运筹帷幄的神态，像丛林里最凶猛的野兽捕获羚羊，冷漠而势在必得。
　　回到工位，李远川按照江也的吩咐抛售股票减仓，又通知了风控经理林骁重做评估的事情才腾出时间回复了荣新科技的负责人。
　　官方，措辞礼貌而让人挑不出错处。
　　李远川啧了一声，有些替人惋惜，林骁的风控评估是合格的，但江也的态度似乎是不看好。
　　而在这里，没人会质疑江也的决定。
　　-
　　林骁前段时间在首都处理总部的事情，江也答应要给他接风洗尘，不好再推脱，晚上约在酒吧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昏暗灯光的卡座里，江也干净的白衬衫塞进西装裤，左手腕上是泛着银光的表，他靠着卡座的靠背，整个人气质比之前更慵懒一些，但还是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和林骁的言语间他没笑，将杯子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林骁侃侃而谈，江也更多则是沉默，过了一会儿烟瘾犯了，拆开一包新烟，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拆开透明塑料纸。
　　林骁向前俯身，顺手接过一支烟，道谢，靠回去时候声音还是懒洋洋的。
　　“老大，物联网没什么问题，继续推流程就可以，但芯片那个项目我后来想了想，你担心的也有道理，不如拖一拖，到时候看形势再做决定也不迟。”
　　江也低头，用打火机点烟。
　　林骁挑眉，很快接话。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负责人有点关系，老大你记得前些年退下去的那位吗，荣新科技的负责人是他的独生子，他伯父就是做港口实业的，这点资金拿出来很容易，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什么。”
　　江也抬眸，拢着手点烟的手顿了顿，抬眼，开口确认：“荣新科技的负责人，姓赵？”
　　林骁点头，手夹着烟吞云吐雾，赞同："老大，你也觉得这里面有诈?"
　　公司在芯片领域涉及不算多，现在领域里已经有独角兽公司，几乎制定着行业的准则，现在下场当然不算明智的选择，之前的方案也只是建议代持少量股份而已。
　　更何况，绕开自家伯父的现金流，寻求私募公司的投资本来就代表项目的高风险。
　　刚点燃的烟被熄灭，江也垂眸，看着烟灰缸里奄奄一息的猩红火星，语气有些玩味：“我是在想，为什么不见见他们的负责人呢？”
　　林骁不懂江也态度的转变，皱着眉反问：“什么？”
　　江也难得笑了笑，语气从容：“总要见一面才好下定论，开拓开拓新领域也没什么不好。”
　　林骁错愕地拧眉,声音都变调：“你要和那边的负责人见面？”
　　林骁确实惊讶。
　　赵明修的父亲或许有些地位，但终究已经退下去了。这个项目实在算不上什么新兴蓝海，涉及的金额也中规中矩，远不到江也亲自下场的程度。
　　更何况江也很久没有亲自跟项目了。
　　不过，只是见见面而已。
　　林骁耸了耸肩，理智上来说这当然不算好项目，但长久以来对江也的信服让他觉得江也这样做自有道理，没有再说什么。
　　酒杯碰在一起洒出少量的液体，林骁语气轻松，换了个话题和江也聊天。
　　-
　　赵雾灵和于爽约好在酒吧见面，进去以后视野全是暗的，五彩斑斓不停摇晃的灯光，舞池里不时有人热舞，台上是最近在短视频平台大火的乐队，正在活跃气氛。
　　赵雾灵和于爽找了个偏离舞池的安静卡座，赵雾灵抬手，要了杯杏仁甜酒，于爽刚参加完一个网红圈的塑料姐妹花活动，嘴都不停地和她吐槽。
　　“我跟你说有多离谱，我们一共就在那个茶餐厅坐了两个小时吧，张晚晚明里暗里提起她那个破爱马仕三十七次，整整三十七次，就差把买的发/票怼我们脸上了。”
　　张晚晚之前没去成开业典礼就是在忙着钓凯子，于爽之前和她就有些摩擦，现在当然更看不上。
　　赵雾灵手撑着下巴听她说话，笑的眼睛都弯起来，夜晚的淮城还是一片燥热，赵雾灵穿着吊带，裸露出几乎整个背部的皮肤，细细的带子系在白皙的脖颈。
　　于爽吐槽得真情实感，赵雾灵随意地转头，欣赏台上乐队的表演，视线停留一瞬，因为发现乐队贝斯手是断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不好惹的意味。
　　“灵灵，灵灵？”于爽在叫她名字，指了指赵雾灵的手机屏幕，“你电话。”
　　环境终究还是吵闹，铃声也没听到。
　　是赵雾灵的堂兄赵明修打来的。
　　“喂？”
　　赵明修那边像在应酬，含糊不清的噪音过后他开口：“你在哪儿？”
　　赵雾灵手握着酒杯睁眼说瞎话：“在家。”
　　赵明修冷笑：“我听见打碟声了。”
　　赵雾灵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瞎掰：“我新买的蓝牙音箱，放着热闹。”
　　赵明修没搭话，只让她最近回老宅一趟，他话不多，语气隐隐带着笑意教训她：“出国一趟就把家里人都忘到后脑勺了。”
　　赵明修最近项目进入关键期，自己也忙得够呛，和赵雾灵闲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聊天时候江也兴致不高，后来更像是看见了什么，频频出神。
　　林骁在他对面的卡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扶在靠背上回头看，因为接电话的原因，赵雾灵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们。
　　收回目光，林骁倒是发现有意思的事情，语气打趣：“怎么，老大，有兴趣？”
　　江也挑眉看他。
　　林骁把话挑得更直白：“ 那个穿吊带的。”
　　林骁耸肩，看手上的腕表，继续补充证据：“五分钟以内你看了四点钟方向八次。”
　　林骁刚刚也看到了，确实漂亮，海藻般的发下面是白皙的皮肤，精致小巧的蝴蝶骨。
　　唯一可惜的就是美人过于迟钝，没发现他老大的近乎灼烧的眼神。
　　江也对此不置可否，沉默地吞云吐雾。
　　林骁倒觉得很有意思，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频频观察江也的神情，可惜江也很快恢复如常，毫无破绽可言，仿佛之前的出神是林骁的错觉。
　　自讨没趣。
　　赵雾灵挂了电话就觉得无聊，再加上前几天画廊的事情谈得不顺利，于爽看出她心情欠佳，提议两个人玩卡牌游戏，老规矩，输了的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差，四五轮下来赵雾灵喝了不少酒。
　　她确实醉了，脸颊有霞色，无意识地趴在桌子上，没注意到江也刚刚还算克制的视线现在更为赤/裸。
　　台上的乐队又换了首主打歌，赵雾灵摇摇晃晃地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和于爽说话：“我去趟卫生间。”
　　昏暗到只能凭彩光辨认的通道，赵雾灵扶着墙壁摸索着走，往外走人流少了一些，声音也小很多。
　　灯似乎是坏了，越接近卫生间越暗，赵雾灵莫名心悸，小心地寻找亮光，却在转弯处被人猝不及防搂住腰。
　　昏暗里一切都看不清晰。
　　赵雾灵反应过来，本能地挣扎，直到腰上的肌肤触碰到冰凉的触感，赵雾灵晕晕乎乎地抬头，挣扎的动作停下，像在仔细辨认。
　　酒精让她思考变慢，就着江也手臂的力气歪头，看清江也以后口齿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
　　“江也，是你。”
　　赵雾灵头发有些散了，碎发散在耳侧，反而多了些难言的韵味，脸上的皮肤是近乎胭脂的色彩，吊带的布料少得可怜，细细的带子系在脖子上，上面匍匐着樱桃的枝蔓。
　　江也的手掌在她的背后摩挲，发觉如白瓷般滑腻的质感。
　　江也声音低哑，反问她：“你希望是谁？”
　　江也特有的气息混合着烟草，他动作过于强势，赵雾灵身体不自觉地往后躲，后面是冰凉的触感，赵雾灵的背碰到一瞬，很快被江也的手掌隔开。
　　“我希望...是谁？”赵雾灵喝到没办法思考，喃喃重复，不懂平静话语后的更深含义。
　　赵雾灵的吊带几乎把整个背部都裸露出来，江也的动作顿了顿，有目的性地移到她胸前，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以后放手。
　　整个动作很快，但赵雾灵还是轻呼出声。
　　赵雾灵脑子昏昏沉沉，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不过还是勉强发觉江也的“恶劣行径”，伸手推他，脸红得像要烧起来。
　　“别碰我。”
　　江也没应答，因为察觉到她抗拒的态度，男性的力量天然就是优势，赵雾灵被他禁锢在怀里，只能被迫仰头。
　　她今天涂了带细闪的化妆品，肌肤上偶尔会出现极为细腻又折射光影的细闪，像银河，江也低头，用指腹去碰，视线下移，看到赵雾灵的眼睛。
　　微微上扬的眼睛，水雾蔓延般的清透。
　　江也的眼神暗下来，莫名，想看她哭泣，想让她因为自己流眼泪。
　　温度太高，让赵雾灵热得有些敏感，在江也怀里哼哼唧唧地挣扎，喝醉的人说话也没什么逻辑，一会儿让他滚得远远的，下一句却又掺着对不起。
　　江也卸了力气松开手，撤开一步，重金属乐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随之而来的侵略感淡了些，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江也贴近赵雾灵的脖颈处，语气像在引诱：“你说什么？”
　　赵雾灵生理性地掉眼泪，迷迷糊糊重复：“我说……对不起……高中时候……”
　　她说的断断续续，但江也还是听清了，神情蓦然冷下来，像在审视她，乌眸里涌动情绪。
　　他知道赵雾灵酒醒后不会记得的。
　　向来如此，就像高中醉酒后赵雾灵毫无章法亲他的喉结，手指滑到他鼻梁，随口向他许诺余生。
　　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笑嘻嘻地说他幼稚，怎么可能在一起一辈子。
　　江也俯身，比刚才更不容拒绝的力度，他伸手，指节擒着赵雾灵的下巴，旋即吻上去。
　　耐心告罄，侵略者享用他的猎物。
　　江也的身上有淡淡的香烟和酒精的味道，他吻得很用力，像是占有的姿态，在她的唇齿攻城掠地。
　　赵雾灵醉到没力气，被迫承受他的吻，呼吸间氧气都稀薄，本能地往下滑，被江也戴着腕表的左手搂住腰，勉强支撑，无助地倚在他身上。
　　乐队还在外面的舞台上歇斯底里，江也恍若未闻，加深这个吻。
　　江也好长时间没回来，林骁自己摸索到酒吧卫生间附近，还没到门口就看到迫不及待吻在一起的狗男女。
　　男人高大的身形掩住怀里的风光，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林骁腹诽几句，不想多管闲事，迈步准备进厕所放水。
　　等等，狗男女的身形有点眼熟，林骁顿步，带着酒气地眯眼辨认了半天，喃喃自语般地骂了句。
　　“操，江也你他妈管这叫没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远远见到老婆的江总：要忍耐，他擅长于此。
　　近距离见到老婆的江总：亲亲＞3＜


第5章 纵我
　　◎所以要等待时机，要一击即中。◎
　　-你希望是谁？
　　潮湿又混乱，记忆里还有光影和酒精。
　　几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到赵雾灵的侧脸，她被晒得有些睁不开眼，窝在于爽旁边的懒人沙发里看时尚杂志。
　　于爽的小家被收拾的明亮又温暖，铺到茶几附近的地毯，投影机旁边花瓶里插着的新鲜花束都显示着主人的用心，地上东西堆了一地，前段时间环京开业，品牌方送了不少礼物，于爽自顾不暇地在梳妆台附近收拾，抽出空隙时间扭头看向赵雾灵，催促她。
　　“你不是要回你家老宅那边，还不走？”
　　赵雾灵随手把杂志放在一旁，盘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真丝质的抱枕被她抓得有些变形，回忆涌上来让她头痛，赵雾灵语气有些迟疑。
　　"于爽，昨天晚上你找到我的时候旁边还有没有...别的人？"
　　于爽正在仔细挑拣要给助理的东西，边动作边回答，语气带着点埋怨：“没有啊，我说你也是，去个卫生间也能出岔子。”
　　赵雾灵半天没回消息，于爽担心地找到洗手间附近，发现她在卡座上睡得正香，酒吧就在于爽租的房子附近，于爽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赵雾灵带回来。
　　赵雾灵蹙眉，神色还是闷闷不乐，于爽弯腰把抱枕捡起来摆好，疑惑发问：“怎么了灵灵？”
　　赵雾灵靠在沙发上，声音有些闷地回答：“没什么，可能是做梦吧。”
　　男人腕表接触的冷感仿佛还残存在皮肤上，真实到还可以回想起细节，赵雾灵仰头靠在沙发上，吸气又呼气，随起伏露出纤细白皙的一截脖颈。
　　所以，为什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梦到江也……亲她。
　　-
　　赵家的老宅是一幢临近海边的半山别墅，白墙红砖，很素雅别致的色调，之前修路时还故意避开了这一截，安静又祥和。
　　门口站岗的是跟着赵平北很多年的警卫员，警卫员认出赵雾灵的车牌，车还没到就抬杆。
　　下车，赵雾灵穿过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园和喷泉，进门时没见到赵平北和赵平南，应该是在书房处理事情，沈含韵靠着软垫，老宅的佣人捧着的中午的菜样在给她确认。
　　“就先这样，每人再添一例绿豆百合汤。”
　　沈含韵抬头吩咐佣人，耳坠上漂亮的红宝石随之轻晃，赵雾灵顺势坐到她身边，没说话，侧着身，下巴轻轻靠在沈含韵的肩附近。
　　沈含韵年轻时候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举手投足间是岁月难败的古典气质，面对赵雾灵则更多几分疼爱。
　　玻璃碗里的车厘子拔掉梗喂到唇边，还嫌不够，沈含韵拿手帕帮她擦额角的汗，语气心疼。
　　“怎么不叫司机去接你，夏天暑热，热坏了又要难受。”
　　赵雾灵还在想昨晚过于绮丽旖旎的梦境，脸色不太好，没说什么。
　　沈含韵不赞同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司机，手扶着在赵雾灵肩膀仔细看她：“是不是最近忙工作的事情累着了，要不要让你爸爸去打个招呼？”
　　几句话的事情，赵平南的女儿没道理在淮城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赵雾灵笑了笑，打断：“别，还算挺顺利的，千万别让伯父和爸爸掺和。”
　　赵雾灵站起来，伸手把背着的包放在一边，左右看了看，很快地转移话题：“没什么，堂哥呢？”
　　沈含韵伸手拢了拢披肩，眼睛望向钟表：“他早晨去了趟山顶别墅，刚刚又说要去见客户，应该就回来了。”
　　山顶别墅里住着赵明修的母亲，赵雾灵的记忆里大伯母总是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旁边是偶尔滴滴响的机器和数不清的药瓶，以及，大伯母不被允许离开山顶别墅。
　　不被医生允许，也不被大伯父允许。
　　包括家宴，大伯母也不会出席。
　　沈含韵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别的地方，继续看菜式，赵雾灵松了口气，佣人递过来准备好的夹板和纸，赵雾灵握着铅笔随意勾勒茶几上玻璃碗里车厘子的形状。
　　轻微的响动传来，赵明修推门而入，剑眉星目，传统的俊朗长相，赵雾灵露出笑意，起身，几步快走到他身边。
　　“喏，送你。”赵雾灵随手把手里的纸塞到赵明修怀里。
　　赵明修顺手脱掉西装外套，弯唇，把纸张拿远了一点观察，赵雾灵只是打了个型，粗糙的线条太过意识流，没得出结论。
　　“牌子货，几多钱？”刚刚见的客户是港澳来的，赵明修故意学港腔，挑眉问她。
　　赵雾灵微微上扬的眼睛里藏着坏，语气沉下来，一本正经：“大画家赵雾灵本人的画作原稿，无价之宝。”
　　赵明修笑得更厉害，伸手要刮她鼻子：“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大画家的。”
　　赵雾灵本能地往后躲，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咬唇，伸手夺回来素描纸，又回到刚刚的位置附近翻找自己的包。
　　中饭是沈含韵一例一例看过的菜式，避风塘炒蟹和脆皮乳鸽，还有摆盘素雅的素菜，厨师精心烹饪，自然好味道。
　　饭桌上很安静，赵平北是很端庄坚毅的长相，又身居高位多年，不怒自威。
　　因为要见向来严厉的伯父，赵雾灵穿得很讲究，方领及膝的黑裙子，淡白珍珠扣，她的绿豆百合汤里加了一小块黄/冰/糖，赵雾灵拿着汤匙搅动。
　　直到吃完饭才算松了口气，大家一起坐着聊天，电视开着权当作背景音。
　　财经频道的主持人穿着干练的西装报道。
　　“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财经频道，昨日国内淮证指数收跌0.06％报3258.21点，港证成指涨......”
　　期间赵平北询问起赵明修的项目进展。
　　“还好，在谈融资了。”
　　赵明修眉眼里疲态不是假装，研发前期几乎和烧钱无异，转化成果又没有达到预期，之前接触的私募公司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赵平南喝了口茶才转头，宽慰面容严肃的兄长：“年轻人嘛，多经历点挫折也是好的，多点磨砺……”
　　赵雾灵被迫在旁边一起听讲，心不在焉，注意力分给手机的微信界面。
　　李远川给的名片上印着手机号码，赵雾灵只能祈祷江也没有把工作号交给助理打理的习惯。
　　“多位基金经理公布投资情况，减仓比例增多......”
　　电视里的声音继续。
　　混乱的红绿线条闪烁，主持人的语调隐隐有些上扬。
　　“为此，我们采访了致远资本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江也先生，希望可以从中了解目前国内头部私募基金的相关情况。”
　　......
　　江也？
　　先看向电视的反而是赵明修，赵雾灵像暂时被剥夺掉听觉，怔了好几秒，才眨眼。
　　看到电子屏幕里的江也，他的西装是手工定制，因为很合身，衬得他英俊斯文。
　　周围记者不时地递过来话筒，李远川随行，替他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江也的眉眼还是冷的，笑意不抵眼底。
　　画外音介绍他顶级名校的出身，介绍他对赌成功，一夜进账将近两亿美金，在名利场一战成名。
　　偶尔有闪光灯拍到他的脸，江也略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赵雾灵来说，现在的江也无疑是陌生的。
　　她更熟悉穿着白衬衫解题，被她吻上唇角时候会妥协的江会长；而不是西装革履，运筹帷幄的江也。
　　赵雾灵还在出神，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她低头，发现是江也通过了她的微信好友申请。
　　本来两个人是有微信好友的，后来分手，赵雾灵心虚地删掉了所有江也的联系方式。
　　屏幕上是例行公事的提醒。
　　【你已经添加了J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赵雾灵低头，手指敲了敲手机侧边，顿了顿，打字。
　　【wuling亮晶晶：我是赵雾灵。】
　　很奇怪的，像自我介绍般的口吻。
　　左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财经频道的主持人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报，赵明修在描述公司未来的规划，赵雾灵恍惚听见自己的心跳。
　　良久，他回复得很简单。
　　【JY:我知道。】
　　赵雾灵的微信名好多年没变，叫wuling亮晶晶。
　　是因为赵雾灵小时候口齿不清，把星星亮晶晶读成自己的名字。
　　赵雾灵下意识地咬唇，唇釉在她唇上晕染开，生拉硬拽找了个话题切入。
　　【wuling亮晶晶：江也】
　　【wuling亮晶晶：昨天晚上很忙吗？】
　　触感和零散的记忆太过于真实，她需要再确定一次。
　　-
　　淮江宴的布置得很雅致，过道里铺着厚重柔软的暗红色地毯，墙壁上是中世纪的小幅油画，转角处装饰着鲜花。
　　张晚晚和几个网红同行跟在介绍人的身后，她小心地伸出手偷偷摸花瓣，才发现是时令的新鲜真花，指尖接触的地方还有淡淡的幽香。
　　快要进门时候介绍人回头，压低声音吩咐：“进去别乱说话。”
　　张晚晚撇嘴，猜测今晚的客户应该又是大腹便便，喜欢在饭桌上夸夸其谈追忆自己发家史的公司老总。
　　进去以后先是陈列着红酒瓶的隔档，绕过去，烟雾缭绕里张晚晚看清暗色的大理石桌面，旁边的小置物桌上放着红酒和雪茄盒。
　　走近了才发觉刚才的想法错了，西装随意放在一旁，坐着的四个人在打牌，都很年轻，气质不俗，站在旁边的那个张晚晚认识，叫王卓森，家里是做房地产的。
　　上周他们在酒会上见过，王公子出手阔绰，给她买了个爱马仕。
　　他们牌也打得随便，王卓森扶着椅子边站着看牌局，过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懒散地开口：“江也，我听林骁说你最近想投软件，怎么，有搞头？”
　　王卓森本人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但江也不是啊，听林骁说江也会亲自负责那个项目，他想着跟投一点，有口汤喝也不错。
　　江也的手机在旁边震动，他垂眸，看着牌，语气听不出喜怒，换了个模糊的措辞：“谈不上。”
　　如果项目不是赵雾灵的堂兄负责的，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王卓森是人精，听出江也话外的意思，很快转移话题，撑着椅子起身，看见张晚晚她们。
　　王公子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见过张晚晚这一茬，眯着眼看了眼，晒笑一声，伸手：“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
　　张晚晚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艰难地迈开步子移过去。
　　坐着的人她虽不认识，但也知道不是好脾性的主儿，不敢轻易靠近，唯一认识的王卓森还站着，她踌躇地站在一旁，有些局促。
　　王卓森不耐烦地打量她，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手扶着椅子补充：“晚晚是吧，电视上演神神鬼鬼的那个。”
　　最近开播的小成本网剧效果出乎意外得好，张晚晚在里面饰演女四号，有一些知名度。
　　张晚晚动作迟疑地张嘴，想解释她那个叫仙侠剧。
　　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一圈牌恰好结束，坐在里面的人似乎有事情，起身往外面的露台上走去，王卓森顺势接替他，在椅子上坐下，动作熟练地切牌。
　　雪茄被他叼在嘴里，王公子抬眼打量在旁边动作僵硬地站着的张晚晚，啧了一声，大发慈悲提点她：“去，给江总点根雪茄。”
　　江总？
　　张晚晚不认识，但刚刚也隐隐约约听见，江总，是她右手边的男人。
　　张晚晚哦了声，走到在旁边的置物桌旁边，她不太会用剪雪茄的工具，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一会儿。
　　张晚晚从旁边绕过来，把剪好的雪茄递给江也，伸手准备点燃。
　　江也没接，隔着雪茄的袅袅烟雾瞥了她一眼，平淡而漫长的一眼，直到张晚晚手指微微蜷缩，他收回视线。
　　没接，但也没开口拒绝。
　　张晚晚弄不清事情的发展情况，拿着东西的手僵在半空中，但毫无疑问，江也对她不是善意的。
　　周围一起来的女伴在角落里小声掩面笑，张晚晚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看她笑话。
　　气氛安静了一瞬，王卓森眯眼，随即掩面咳了声，嫌弃地看向张晚晚：“把东西放下啊，一直举着干嘛。”
　　张晚晚像被点醒，慢半拍地放下雪茄和点燃器，又动作僵硬地坐回原位。
　　“这呆呆傻傻的颜样子还演戏呢，再说。”王卓森啧了声，抬眼仔细打量了眼张晚晚，继续抱怨，“这长得也不好看啊。”
　　“是，我长得不好看。”
　　事实上张晚晚绝对称得上漂亮，唯一劣势的是她的眼睛微微上挑，这种眼型让她比别人更具攻击性，在烂俗的热播剧场里，这种眼型往往是恶毒女配的标志。
　　但给钱的是大爷，此刻张晚晚也没心情辩白，勉强扯起嘴角附和。
　　坐在一旁的江也眼神还在牌上，突然出声。
　　“眼睛的形状，很漂亮。”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很淡，最普通不过的口吻，像是在谈论市场的一支股票。
　　刚刚还在嘲笑张晚晚的女伴突然停住，面面相觑，王卓森同样惊讶地挑眉。
　　因为这样的话，江也从来少讲。
　　江也的夸奖来得太突然，张晚晚脸颊染上颓红，几乎要忘记刚刚递雪茄的尴尬。
　　心跳平白都加快，张晚晚抬头悄悄看他。
　　毫无疑问江也是英俊的，昏暗里也是极为优秀的骨相，金丝眼镜平添几分斯文。
　　张晚晚不懂什么是私募基金，却敏锐地认出江也左手的腕表，江诗丹顿的限量款，公价炒到三百多万。
　　高不可攀。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刚刚亲口夸她的眼睛好看。张晚晚深呼吸，想，如果，得到他的垂青呢？
　　她坐在一旁，握紧的手心都被指甲弄疼，才掩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没过一会儿祁逸飞回到包厢，坐下后和江也谈事情，因为还有别人在，他们说话很隐晦。
　　祁逸飞说得多一些，江也更多是在听，偶尔发表意见。
　　张晚晚听不懂，就安静地坐在江也身边的位置，不时地帮忙递一些东西。
　　聚会快结束时，旁边的女伴频频投过来羡艳的目光，张晚晚反而苦笑。
　　她原以为江也会再说些什么，或者交换联系方式什么的，但江也的话更像是临时起意，没了后文。
　　她坐在旁边这么久，江也完全当她是空气，分给手机的注意力都比分给她多。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江也低头看腕表，手机微信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三十分钟前，赵雾灵试探他昨晚在做什么。
　　他看见了，但故意现在才回。
　　【JY：还好，昨晚在公司加班。】
　　过了很久，赵雾灵没继续回消息，江也没有追问。
　　包厢里故意打下来的光是昏黄的，让气氛平添几分暧昧，牌被他反扣在桌面上，他似乎心情甚佳，嘴角噙着几不可见的笑意，清瘦的指节在牌面上轻叩。
　　传说里有一种羽毛艳丽，最为珍贵的鸟类，天真烂漫不设防，极易被捕捉，但也很聪明，如果第一次被逃脱，就很难再次遇到了。
　　所以要等待时机，要一击即中。
　　作者有话说：
　　江总：哪来的女的？→眼睛形状好像我老婆→眼睛形状好看→好想老婆→老婆给我发短信了，开心！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2y 2个；睡个好觉、热心市民小w、与新兰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修罗场 31瓶；一枚佳 20瓶；好大一碗面、Sun2y 10瓶；银河有迹可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纵我
　　◎哦，不仅自取其辱，还蠢。◎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聊天内容还停留在江也的回答上，赵雾灵没回复，因为觉得有点尴尬 。
　　从江也的视角来看恐怕更奇怪，分手多年后前女友发来语焉不详的短信，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暧昧。
　　更让人烦躁的是江也的态度，赵雾灵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但不可否认，昔日的旧情人再见面，把你当做陌生人这件事本身——
　　就让人气韵难平。
　　赵雾灵有些烦地按灭手机，沙发上的谈话还在继续，不久后两个长辈起身，赵雾灵跟着站起来，赵平北向来严格要求赵明修，对赵雾灵却算得上慈祥的伯父，眯着的眼睛带出皱纹，对她说话。
　　“灵灵都长成大姑娘了，前段时间下面刚升上来一个处长，我看着倒是一表人才，人也不错，哪天把他叫到家里，让灵灵相看相看。”
　　赵雾灵不好反驳，敷衍地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沈含韵瞥了丈夫一眼，边整理披肩边开口：“我倒不求什么有本事的姑爷，宁肯人软弱些，事事顺我们灵灵的意，别受委屈才好。”
　　家里说一句富贵滔天也使得，只要赵雾灵喜欢，总不会过得太差。
　　赵平南在旁边好脾气地笑笑，手安抚性地捏了捏自己夫人的肩膀，宽慰她：“大哥也只是随口说说，有合适得见见而已，又不是要给灵灵定下来。”
　　两个男性长辈又说笑了几句，就叫了赵明修去书房，应该又是生意上的事情。
　　赵雾灵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继续刚刚被搁置的画，沈含韵拿汤匙搅拌花茶，脑海中倒是浮现出合适的对象，笑了笑，和赵雾灵闲聊。
　　“灵灵，你还记不记得你杨叔叔家的小儿子，读书时候和你在一个班的那个？”
　　赵雾灵没抬头，手顺着纸张边缘勾勒出形状：“杨程宇？”
　　“是这么个名儿，”沈含韵诶了声，放下茶盏，似乎回想起什么，语气有点嗔怪，“小时候你们两个天天闹得人不得安生，倒是麻烦了你大伯父不少。”
　　赵杨两家关系亲近，杨程宇和赵雾灵两个人勉强算得上一句青梅竹马。只不过杨程宇读书时候比赵雾灵还混球，不少出格的事都是他带着赵雾灵干的。
　　闹剧持续到杨程宇去念军校才算消停，部队通讯管理得严格，更别说伦敦还有时差，两个人联系得少了很多，不过倒是断断续续一直有联系。
　　沈含韵心思一动：“前段时间约着打牌，他姑姑说程宇快要调回来了。”
　　这个赵雾灵倒是没听杨程宇说起，正准备仔细问问的时候手机叮咚作响，王忆秋的消息顶在电子屏幕的最上面——
　　【博艺画廊的经理现在在工作室，灵灵你方便的话过来一下，把三方合同签了。】
　　-
　　临近傍晚，天色昏暗，周边的商铺被色调分成不同的光块，赵雾灵伸手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
　　工作室半开放公共区域，岑青山和王忆秋坐在的素净白桌旁翻看画册，王忆秋边翻开画册边和岑青山谈话，余光瞥见刚进来的赵雾灵，扶着桌子边沿起身，和她寒暄。
　　“灵灵来了啊，真不好意思突然通知你，路上还顺利吗？”
　　赵雾灵伸手将耳边的头发理好，弯唇笑了笑，回答：“还好。”
　　郊区离这里有点远，老宅的司机送她过来的。
　　王忆秋点头，手撑着帮赵雾灵拉出椅子，又抬高点声音叫助理过来。
　　工作室的助理叫笑笑，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孩，端着托盘走进来，动作很利落，放下咖啡后把托盘上的一沓纸递给王忆秋。
　　还带着油墨味的代理合同打印了一式三份，只差岑青山的签字。
　　王忆秋最近右眼皮跳得厉害，总担心节外生枝，现在才算放下心来，低头挨份仔细检查，连同签字笔一起放到岑青山手边。
　　赵雾灵最近才从伦敦归国，但博艺画廊还是计划代理她的两幅油画作品，并在之后的画展上展出。
　　岑青山摸着自己的啤酒肚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手握着合同边缘，观察赵雾灵，很年轻，海藻般的发丝遮住肩颈处白皙的肌肤，让人惊艳一张脸，他笑得眼角皱起来，语气很热切，攀谈。
　　“赵小姐的导师身体还好吗？一几年去伦敦参加画展的时候有幸见过他老人家一面。”
　　这也是画廊决定代理画作的重要原因，赵雾灵在淮城的画坛暂时没什么名气，但万里之外，赵雾灵的导师牢牢把握着伦敦艺术圈的话语权。
　　有名得很，赵雾灵是他为数不多肯承认的学生。
　　又交谈了几句，王忆秋笑着催促，岑青山拿起笔准备签字的前一秒被突兀响起来的电话铃声打断。
　　岑青山无所谓地瞥了一眼，神情却很快变化，起身，笑着和王忆秋解释：“抱歉，我先去接个电话，有点急。”
　　有什么电话不能签个名字再接的？
　　王忆秋心里腹诽，但脸上还是得体的表情：“当然，您先忙。”
　　岑青山刚离开视线，王忆秋压着声音嘱咐赵雾灵，又忍不住看表。
　　赵雾灵手撑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点头，耳坠上的流苏偶尔有着细微的晃动。
　　“咳，王总监——”，岑青山从露台回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赵雾灵，又看向王忆秋，似乎很难启齿的样子，“画的这个事情——”
　　岑青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在努力思考怎么措辞，沉吟了半天才开口。
　　“其实赵小姐是很有灵气的画家。”
　　语气干巴巴的。
　　王忆秋右眼皮又开始不适，勉强笑着，把合同朝岑青山方向推了推：“哪里，您言重，签完合同一起吃饭，我订了位子。”
　　岑青山没接话，表情为难地继续解释：“但是吧王总监，我们画廊季度也是有相应指标的，接下来有梵高主题的一个群展，赵小姐的画风格可能不太合适，我们意思是合同先放放，手上还有别的项目要做。”
　　……
　　王忆秋嘴角的弧度几乎一秒钟抹平，知道刚刚那通电话是来截胡的了，语气有些冷，没给岑青山留面子。
　　"岑经理，这可就是你不厚道了，合同洽谈也有半个月了，早不说不合适，临了签合同你说我们的画不合适，那之前是陪着您过家家呢？"
　　洽谈的时候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气氛陷入尴尬，岑青山厚脸皮地挤出笑容，宽慰王忆秋：“也不算白费努力，这不是彼此了解了吗，以后有机会一定合作。”
　　王忆秋脸色明显不好看，自顾自收拾好文件，低头看消息动了动嘴唇，忍住没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两个人还在无声的僵持，“啪——”得清脆一声，杯子掉在地板上，褐色的液体蔓延得流开，碎片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岑青山和王忆秋同时看过来，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嗅出不对劲的味道，频频朝这边探头。
　　始作俑者赵雾灵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椅子里起身:“抱歉，我去趟卫生间。”
　　-
　　工作室连洗手间都力争做到充满艺术气息，清新但不出格的香气，洗手台的出水口做成白色浮雕形状，赵雾灵扶着大理石台面，对着镜子出神。
　　手机持续地叮咚作响，画廊群里有数不清的消息顶上来，赵雾灵看了一眼就觉得烦，右滑消息设置了免打扰。
　　向上滑，还有条新消息，王忆秋解释说是魏从梦临时截胡，表示愿意降低百分之十的代理费，她又在淮城的画坛小有名气，画廊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算奇怪。
　　赵雾灵没回，顺手按了关机键，手机震了震就熄屏。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有节奏感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得传进耳朵，最后在离赵雾灵不远的地方停住。
　　赵雾灵抬眸，通过镜子看到了在卫生间门口停住，笑得意味深长的魏从梦。
　　魏从梦也是工作室签约的画家，之前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严格来说，她们都没见过几面。
　　魏从梦穿着千鸟格的西装，很干练，妆容精致，但因为有些三白眼，看人时候显得有些凶。
　　两个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赵雾灵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拧开水龙头，静谧的空间里只有簌簌的水声作响。
　　魏从梦挑眉，似乎惊讶赵雾灵的安静，接着笑着走到赵雾灵旁边的洗手池旁，从包里取出东西，对着镜子补口红，开口。
　　“不好意思灵灵，我来签代理合同，想补个妆，没打扰到你吧？”
　　语气谦和，但笑得隐约有些得意。
　　赵雾灵瞥了她一眼，确认自己和她确实没有什么矛盾，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低头，认真洗手。
　　赵雾灵没说话，这在魏从梦看来无疑是宣告落败的姿态。
　　还没看到预想中的画面，魏从梦没忍住，开口：“赵雾灵，如果我是你……”
　　魏从梦得意洋洋地伸手，替赵雾灵关掉水龙头，脸庞偏向她耳语，外人看来很亲密的距离，但语气绵里藏针，带着讥讽。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千里迢迢从伦敦回来自取其辱。”
　　魏从梦倾身过来，靠得太近，赵雾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撤开一步，抬眸看镜子，语气不以为意：“是吗，一听说我回国你就降代理费，我还以为是你在自取其辱呢？”
　　魏从梦神情僵了僵，给自己找补：“那又怎样，参展的是我就够了。”
　　赵雾灵点点头，抽了纸巾擦手，笑着补充：“哦，不仅自取其辱，还蠢。”
　　魏从梦说不过她，冷哼了一声：“有些人光嘴皮子厉害，画卖不出去有什么用？在伦敦你有个好导师，但回来淮城，还不是……”
　　赵雾灵对没参加成这次画展这件事说不上多么失望，博艺画廊确实是不错的机会，但不是唯一的机会。
　　前提是魏从梦没有冲进来一顿输出的话。
　　魏从梦还在不断地说话，赵雾灵本就不算好的耐心被她耗尽，细微的几缕头发贴在脖颈间，赵雾灵伸手整理出来。
　　不耐烦地打断魏从梦，赵雾灵有点上扬的眼睛闪过不耐，透过镜子看她，原句奉还，最后一次提醒她：“魏从梦，如果我是你，我就签了合同立马滚蛋。”
　　“不然呢？”
　　不知道谁随手把刮刀落在水池边，赵雾灵随手拿起来，在手里比划着晃了晃，对着镜子说话：“喏，你试试就知道了。”
　　赵雾灵歪头，耳坠的流苏一晃一晃，她笑得有点捉弄人的意味。
　　“对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去伦敦留学是因为伤了人家里没摆平啊？”
　　作者有话说：
　　灵灵在捉弄她哦不是真的
　　魏从梦针对女主的原因不是因为江也，魏从梦和江也没有任何哪怕是单向的感情线，这是灵灵事业上的线（伏笔，后面写），魏从梦也不是坏人。没有故意把这个角色设置成女性的意思，男性坏人角色在文后面，不涉及作者对任何立场的表达。


第7章 纵我
　　◎相似的经历，是指......被欺骗感情？◎
　　“然后呢然后呢？”视频电话那边的于爽着急地追问。
　　赵雾灵手撑着下巴，没化妆，眼睛附近有点红，她右手拿着一小袋冰敷着，回忆魏从梦的反应：“然后她就尖叫着跑走了，还挺好玩的。”
　　当然是玩笑话，念书时候动手的一般是杨程宇，但魏从梦的反应还算有趣。
　　于爽撇了撇嘴，想到的可不止这些，化妆刷的杆子敲在眼影盘边缘，吸引对面人的注意力：“灵灵，你确定之前真的和她没矛盾？”
　　总不能是魏从梦精神不太正常吧。
　　“没有啊。”
　　这也是赵雾灵疑惑的地方，她和魏从梦交集绝对算不上多，更何况魏从梦在淮城已经算得上小有名气，也没必要针对刚刚回国的赵雾灵。
　　赵雾灵不以为意，倒是于爽反应激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的大小姐，那可是博艺的巡回画展！博！艺！的！”
　　国内顶级的画廊，要不要这么漫不经心。
　　赵雾灵哦了声，指尖感到凉意，放下冰袋，抽空宽慰于爽：“那我能怎么办，让我爸把博艺买下来然后挂满我的画吗？”
　　于爽：“……”
　　赵雾灵说完恶作剧地想了想这种可能性 ，笑了，感觉到时候岑青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于爽耳朵红得要命，果断闭麦，伸手收拾桌子上的化妆品。
　　她怎么忘了这回事。
　　于爽和赵雾灵是在伦敦留学时认识的，区别是于爽家里砸锅卖铁才勉强送她出国读研一年，赵雾灵不是。
　　相熟以后于爽曾经问过赵雾灵为什么要来伦敦留学，得到的回答是从这里去巴黎看秀方便一点。
　　......
　　所以，她刚刚是在心疼资本家的女儿吗?
　　她怎么敢的？！
　　挂掉视频电话，助理凑到桌边帮于爽一起整理东西，察言观色了好久，没忍住，好奇地发问：“姐，你人脉这么广，还认识画家啊？”
　　有助理接手，于爽顺势靠在座椅上休息，回想起来和赵雾灵认识的始末，点头：“在英国留学合租认识的，她请我帮忙打扫套房的公共区域。”
　　学校规定不办理校内住宿的学生必须在校外与同龄人合租，赵雾灵租用了整个套房的三分之二，早出晚归，于爽当然不指望连纸巾都要用特供的大小姐主动打扫，自然而然负责了公共区域的清扫工作。
　　助理听见这话以后皱眉，心直口快，替于爽抱不平：“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不应该轮着做吗。”
　　于爽无所谓地笑了笑：“一次500英镑。”
　　500英镑够付于爽一周的饮食账单，但大小姐用好看的信封装起来，上面写着“Thank you for your  dedication to our apartment.”
　　后来两个人慢慢熟络起来，总之关系还算不错。
　　助理嘴角抽了抽，脑子里在换算汇率，一秒都没停：“赵小姐还缺朋友吗？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我有洁癖，特别喜欢打扫。”
　　-
　　赵平南夫妇有合作伙伴要见，昨天吃完饭就匆匆忙忙离开，倒是赵雾灵在老宅留宿，二楼有她专属的房间，当初还是大伯母替她布置的。
　　赵雾灵没事可做，窝在阳台的飘窗喝花茶，晦涩难懂的书籍被她看了一眼就搁置，佣人脚步很轻，小心地送来薄毯，赵雾灵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满室的寂静被电话声打断，赵雾灵有些烦躁地睁眼。
　　佣人在旁边，担忧的目光转向茶具，她是最近才来帮忙的佣人，对赵家了解的不多，只听说赵平北父子都算随和，只有这位堂小姐性子有些娇惯，喜欢摔东西。
　　瞥了眼，电话是赵明修打来的，赵雾灵看在他生意不太顺利的份上勉强放平些语气。
　　“灵灵，你在忙吗？”
　　太阳还是有些晒，赵雾灵伸手挡在脸侧，语气有些懒散：“还好，看你什么事，我准备去逛街。”
　　店里的Sales刚刚发微信说有刚到的新款，赵雾灵想着出去透透气也好。
　　赵明修哦了声，思索几秒后开口：“帮哥个忙，改天逛街哥报销。”
　　赵明修在和投资人见面，让赵雾灵帮忙送份文件。
　　赵雾灵把文件握在手里才明白赵明修不放心助理的原因，文件放在书房的保险箱，大部分时间是赵平北在用。
　　赵雾灵取了文件，厨房的阿姨准备了下午茶正要端出来，被她制止。
　　赵雾灵在门口换鞋，想着刚刚没在书房看到赵平北，随口问阿姨：“伯父呢？”
　　阿姨还保持着以前的口癖称呼赵平北：“市长去山顶别墅看夫人了。”
　　赵雾灵点点头，垂眸没再说话了。
　　她突然想到刚刚在书房，保险箱的密码，是大伯母的生日。
　　赵雾灵听长辈们提起，说赵平北夫妇是校园情侣终成眷属，赵平北生性低调，唯独和伯母的婚礼铺张奢华到轰动淮城的地步。
　　她有些迟疑地咬唇，第一次怀疑故事的真实性。
　　真的爱一个人，会把她……软禁在山顶别墅吗？
　　-
　　赵明修和生意伙伴约在淮城商业中心的顶楼预订制餐厅，可能是赵明修吩咐过，有服务员领着赵雾灵上了电梯。
　　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赵雾灵凭直觉认出这是家法餐。
　　服务员将赵雾灵带到包厢附近就礼貌离开。
　　赵雾灵低头给赵明修发消息，那边没回，赵雾灵伸手，敲了敲门。
　　同样一片寂静。
　　赵雾灵蹙眉，手腕下滑，发现包厢的门把手是松动的，顺手推开。
　　没成想门恰巧也从里面被拉开，赵雾灵猝不及防向前倾倒，皮肤先接触到略硬质感的西装面料，无端让她觉得有些冷。
　　赵雾灵怔了几秒，抬头，看见深沉冷静的眉眼，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哦，她认识，前几天的梦里刚见过。
　　不止，还发短信骚扰过呢。
　　她的冷漠前男友，江也。
　　赵雾灵瞬间心慌到无以复加，握在把手上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低头，匆忙地退后了半步。
　　“走错了，不好意思。”
　　世界安静了一瞬，尴尬的气氛里赵雾灵甚至想去发帖求助，帖子名就叫如何优雅地离开前男友的视线。
　　赵雾灵低着头，是以没看到江也微暗的眼神。
　　江也带腕表的手抵住把手，他们应该刚喝了开胃酒，江也的衬衫上有淡淡的香槟味。
　　时间的界定变得不清晰，江也先开口。
　　“没有，进来吧，你哥哥在露台接电话。”
　　赵雾灵仰头，眨了眨眼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赵明修让她来送文件，开门的却是江也，说她没有走错房间。
　　所以，赵明修说的投资人......
　　就是江也？！
　　不是，这世界这么小的吗！
　　她高中时候早恋的前男友兜兜转转成了她哥项目的投资人。
　　赵雾灵脸上还保持着冷静，心里已经把丢三落四的赵明修讨伐了一万遍。
　　她只是帮忙送个文件，为什么偏偏是江也。
　　赵雾灵甚至觉得以现在她和江也的关系，别说赵明修的项目投资可能要黄。
　　江也说不定还会用他的学历buff狠狠羞辱一下他们兄妹。
　　赵雾灵想想那个场景就本能的抗拒，唯一的念头是赶紧离开，低头，发现装文件的牛皮袋上红艳艳两个大字——绝密。
　　赵雾灵站在包厢和走廊接通的门口，神情犹豫。
　　江也整洁到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扎进西装裤，侧着身子，他面容平静，垂眸看着赵雾灵，更像是单纯发问：“你确定要站在这里等？”
　　站在走廊让侍应生看笑话还不如让大小姐原地爆炸。
　　布置得宜的餐桌和观赏性极高的摆盘，赵雾灵却失去往常拍照打卡的热情，有些局促地坐在江也对面的位子。
　　赵雾灵的吊带裙领口开得很低，丝绸质的布料之上是漂亮的锁骨，无需赘述的漂亮。
　　她的指甲嵌在掌心里，再用力一点都要戳破皮肤，深呼吸，做足准备才开口。
　　“江也——”
　　很久没有叫他的名字，唇齿生疏到有些迟来的心悸。
　　江也的目光转向她。
　　真开口了反而没有预想中的难。
　　赵雾灵抿了抿唇，试探性地解释：“江也，我那天给你发短信是因为……”
　　因为我梦见咱俩酒吧激吻？
　　好像有点奇怪，赵雾灵蹙眉，漂亮的脸蛋皱起来，努力找着说辞。
　　侍应生端着雪葩进入包厢，放在托盘上的还有一杯和餐厅格格不入的碳酸饮料。
　　赵雾灵喝了口，发现是放着青柠片的无糖可乐，满冰。
　　是赵雾灵的习惯，她因为这点勉强在心里给赵明修判了个死缓。
　　继续思考给江也的答复，赵雾灵纠结要不要说明她发短信不是想再续前缘的意思。
　　“江也——”
　　江也没等她说完就抬手，他配了眼镜，但度数应该不深，薄薄的镜片后的眼深沉又内敛，开口：“没关系。”
　　“啊？”
　　江也伸手调整了下腕表，双手交叉成金字塔的形状，抬手松了松领带，解释：“没关系，你要加些什么菜吗？”
　　漠不关心的一句没关系。
　　赵雾灵听到这句话以后怔了好几秒，鼻子莫名其妙有点发酸，她低头，说不用。
　　都怪无糖可乐里青柠太酸。
　　......
　　五分钟后，赵明修从露台进来，看见在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的赵雾灵和江也。
　　赵明修快步走到餐桌前，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接过文件的同时拍了拍赵雾灵的肩。
　　“灵灵，这是江总。江总，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妹，赵雾灵，前段时间刚从伦敦留学回来。”
　　江也语气很淡，唇角勾起来，像是最平常不过的附和：“是吗，那赵小姐很优秀。”
　　中考考了三百分，靠赵平南给盛华私立捐了整个新校区才勉强入学的赵雾灵：“......”
　　香槟杯在灯光下折射得闪闪发光，赵雾灵没什么说话的兴趣，把文件交给赵明修以后就准备走，被赵明修拦住，介绍这家法餐的茶点味道还不错。
　　赵雾灵怔了不到一秒就改口，说有事情，要去商场逛逛。
　　赵明修愣了，反问她：“所以呢，这很急吗？”
　　赵雾灵被他没眼色的行为气到，语气比他正经，睁着眼说瞎话：“商场爱马仕家的sales年轻时候惨遭渣男欺骗感情，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自立自强，如果我不去买包她就不是销冠了。你说重要不重要？”
　　赵明修皱眉，表情古怪，被她噎得没话说。
　　江也在对面，刀叉摆在洁白的餐盘，反而很轻地笑了。
　　赵明修这才意识到空间里还有刚刚见面的客人，有些尴尬地向江也解释：“不好意思啊，江总，让您见笑了。”
　　带赵雾灵和生意伙伴聚餐的时候也不少，赵明修也不清楚赵雾灵为什么今天反应这么大。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江也停声，用餐桌上干净的手帕擦手。
　　赵明修和赵雾灵同时望向他。
　　江也的眼神掠过赵雾灵白皙的手腕，顿了顿才开口。
　　“只是突然想到……年少时候也有相似的经历，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语气慢条斯理，效果却似惊雷。
　　赵明修颇为震惊地抬头，不太相信这是江也可以说出来的话。
　　相似的经历，是指......被欺骗感情？
　　不太像啊。
　　赵雾灵抬眸，终于在江也清晰深沉的轮廓里，找回学生时代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被欺骗感情的可怜人一枚吖


第8章 纵我
　　◎他不喜欢◎
　　时间的指针逆时针一分分回溯，回到记忆里已经被遗忘的盛夏，想起江也的白衬衫，潮湿而闷热的天气，想起滋滋冒泡的汽水和数学题。
　　十月份的盛华私立，盛夏的炎热还未散去。
　　还在上课时间，教学楼打开的窗子偶尔飘来英语听力的声音，校园角落里很寂静，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撒下斑驳的光影。
　　盛华的南围墙附近聚集着几个人影，储嘉泽和董开宁他们本来只打算逃午休，没成想有事耽搁，回校已经是下午的第二节 课。
　　假条已经过期，就剩下翻墙一条路。
　　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常绿的树木生长茂盛，围墙也就相对低矮。
　　储嘉泽和董开宁手撑着围墙，稍稍用力，动作很利落地翻过围墙，站直以后叫唤了两声，顺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赵雾灵还在学校围墙外，眼神嫌弃地看着两个人裤子上的灰尘和皱褶。
　　储嘉泽低头看手表，打了个哈欠，催促她："灵灵，翻呗，再过二十分钟是班主任的课，被她抓住可难搞。"
　　董开宁脸上则挂着个特别灿烂的微笑，语气幸灾乐祸：“我说赵姐，这都翻不过来？围墙不你家建的？”
　　盛华私立去年刚刚搬到这个新校区，由赵雾灵的父亲出资捐建。
　　作为资源置换，赵平南得到了周围部分土地的开发权，以及，赵雾灵的入学名额。
　　赵雾灵穿着白衬衫和校服裙，头发随意得扎成高马尾，极细的腰上松垮地系着校服外套，听到这句话以后极度不爽地瞥了眼董开宁。
　　储嘉泽还算有点责任感，拍着胸脯和赵雾灵保证：“灵灵，你翻上来就行，我抱你下来，保证您的裙子干干净净不走光，怎么样？”
　　赵雾灵看了眼储嘉泽的校服裤子，没说话。
　　储嘉泽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上面还挂着一小截蜘蛛网，不比围墙上干净多少。
　　他伸手，把裤子上的东西拍下去，再抬头准备继续劝说的时候，发现赵雾灵脸上多云转晴。
　　赵雾灵终于有了笑意，左边脸上有浅浅的梨涡，朝他们扬了扬手机：“你们先进去吧，杨程宇说他有办法。”
　　杨程宇前段时间不在学校，现在刚回来，给赵雾灵发消息说他就在学校南门。
　　赵雾灵说完话就颇为好心情地转身离开。
　　留下围墙另一边的储嘉泽在原地震惊，喃喃自语：“杨程宇回来了？！”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别指望和这位哥讲理，杨程宇要是知道他俩带赵雾灵逃课，指定收拾他们两个。
　　董开宁在旁边毫无负罪感地火上浇油：“等等，嘉泽，刚才是不是还说要抱赵雾灵来着，你说我要是告诉……”
　　董开宁还没说完就被储嘉泽一巴掌打断。
　　“去死啊，董开宁你现在就欠打是不是？”
　　-
　　赵雾灵还没走到附近就发现了杨程宇，将近傍晚的时间，校门口零零星星几个人影，杨程宇的摩托停在那儿。
　　摩托是限量款的银白色，阳光下折射出泛冷的光，哈雷的新款，流畅的机械线条，比很多小轿车都贵。
　　杨程宇穿着黑短袖，头盔被他取下来放在一旁，家里从军的基因遗传到他这里平添几分匪气，头发理得极短，右侧眉毛在眉峰处断开，乌眸漆黑，很亮。
　　杨程宇手里捏了支烟，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相。
　　赵雾灵走到他身边立马就被烟味包围，她没看杨程宇，语气不满地开口：“掐掉。”
　　像个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公主。
　　杨程宇的烟其实是等她等的无聊，才刚刚点燃的，但他抬了抬眉，右手随意地把烟掐灭，扔到一边。
　　他看着赵雾灵的侧脸轻笑，嗓子有些哑：“几周不见，脾气见长。”
　　赵雾灵没理他，捏着鼻子，等烟雾散尽以后才看着他明显被晒黑的肤色疑惑开口：“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电话短信都联系不上。
　　杨程宇伸手帮她把系在腰上的校服整理好，退回来的时候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伸出来，比了个姿势，扬了扬，是手/枪的姿势。
　　赵雾灵点头，大概明白了。
　　赵雾灵又和杨程宇胡扯了几句就准备进学校，问他说的从校门进去的办法是什么。
　　杨程宇哦了声，慢吞吞地把手上的摩托车头盔递到赵雾灵手边。
　　"没办法啊，反正都逃了两节课了，我带你去兜风？"
　　他哪有什么办法，盛华私立校风开放，唯独在进出校的假条上管理得严格，听说是因为前几年管得松，有个学生顺着人群混出去，出了意外。
　　教育局问责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雾灵可知道他没驾驶证，伸手打开他的手腕。
　　“我才不坐，哪天撞树上了也不知道。”
　　她的肌肤偏凉，杨程宇指腹捻了捻，他又有点想抽烟了，但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
　　“你在车上，我当然开得稳啊。”
　　杨程宇舌尖抵着牙，低眉观察赵雾灵的反应。
　　所以杨程宇没有光明正大进学校的方法喽？
　　赵雾灵心思还在等一会儿班主任的课上，跺脚，咬牙切齿地反问：“杨程宇你是不是嫌我处分还不够多，没办法你把我叫过来，耍我呢。”
　　杨程宇耸肩，继续游说她：“你回教室干什么，又不学习。”
　　赵雾灵：“......”
　　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赵雾灵对读书这种事兴趣一直不算高，大小姐实在吃不了念书的苦，坐在教室里每一秒钟对赵雾灵来说都算凌迟，但鉴于之前一个月逃课三次的英勇事迹，赵雾灵还是没胆子继续逃了。
　　赵雾灵最后还是翻墙进去的，她脱了校服外套垫在围墙边上，翻过去的时候正好响了下课铃，还差十分钟上课。
　　她匆匆忙忙往教学楼赶，抽空回复杨程宇的消息。
　　杨程宇不想上课，就没进来，说晚上一起吃饭。
　　【杨程宇好为人爹：要杨枝甘露还是酸梅冰？】
　　【wuling亮晶晶：我要酸梅冰，给云朵带一杯常温的青柠茶。】
　　那边回了个OK。
　　赵雾灵是边走路边低头打字的，突然感受到额头附近的疼痛，身体不可抑制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嘶——”
　　赵雾灵吃痛，手捂着被撞到的地方抬头，视野里先出现白色整洁的衬衫，骨骼感很强的喉结，皮肤是病态般的白。
　　撞到人了。
　　赵雾灵还扶着额头，没在意，随口说道：“对不起啊同学。”
　　为表诚意，赵雾灵的脸上还挂了一个笑。
　　赵雾灵是纯粹的漂亮，精致流畅的脸型，微微上扬的眼睛清透又自然，满脸的胶原蛋白，笑起来左边脸上浅浅的梨涡。
　　江也比她高很多，垂眸。
　　江也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面无表情，不耐地皱眉。
　　校服裙，被改短了。
　　所以他看到，看到她微乱的白衬衫里细得晃荡的腰，校服裙摆下白皙细腻胜过瓷器的腿，看到她阳光下微卷的发丝，泛樱桃色的唇。
　　随意的，轻浮的，不确定的。
　　像空气中漂浮着，被光描绘出形状的尘埃，像毫无思路的数学题，像心脏被细丝一层层缠绕，他没由来生出烦躁。
　　江也颔首，神色依旧清冷孤高，没搭赵雾灵的话，侧身径直离开了。
　　江也厌恶这样的女生，漂亮得近乎肤浅，肆意荒度青春，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勾人的意味。
　　无聊又愚蠢。
　　他不喜欢。
　　......
　　赵雾灵学习成绩不好，人却不傻，本能察觉出江也的敌意，看着江也离开的方向，疑惑地伸手把衬衫的衣角整理好，红唇微张。
　　骂了句神经病。
　　-
　　江也和赵雾灵确实是两类人，毕竟江也是天之骄子，竞赛金奖兼高考状元的种子选手，而赵雾灵对学习毫无兴趣，常年混迹于逃课方便的围墙和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唯一算的上有交集的地方，就是赵雾灵的好朋友陈漫云和江也都参加了盛华竞赛队。
　　只不过陈漫云是物理，江也是数学，两个学科申请的竞赛教室是挨着的。
　　记忆里最过稀疏平常的午后，江也拿着卷子从教室出来，抬头，看见楼道里的少女。
　　赵雾灵的校服裙改得很短，她天真地认为这样会显得腿长，玛丽珍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背，头发末梢卷出弧度，散落在衬衫上。
　　她似乎觉得冷，小腿不安分地摩擦，神情有些闷闷不乐。
　　江也莫名感受到烦躁，并在那一刻认真思考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竞赛教室楼层的可能性。
　　江也的眼睛低敛着想事情，神情专注。
　　他身后，李乐怡咬唇，手不自觉收紧，躲在教室门后面偷偷观察他。
　　黑发乌眸，身形清瘦，衬衫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
　　让他所脱俗的从来不止是那张脸，而是游戈在江也身上的清冷感。
　　置身事外的冷漠与孤高，他当然有足够的资本倨傲。
　　李乐怡偶尔妄想他流露出温柔神色。
　　她抬头，看到光影透过玻璃窗打到江也的侧脸，最顶级的电影导演也无法复刻的光影。
　　呼吸平白都加快，恍惚间，生出窥神之心。
　　李乐怡深呼吸，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踌躇几秒才鼓起勇气开口：“江也，今天老师讲的微积分那部分我不太懂，你能帮我讲讲吗？”
　　江也终于向她投去眼神，他认出她是竞赛队的同学，但没有在意，依旧直白开口。
　　“那是最基本的高等数学，如果你听不懂的话应该考虑和老师申请退出竞赛队。”
　　声线清冽，语气似乎是在真诚建议。
　　李乐怡准备好的剧本里完全没有预想到这种“突发情况”，原本因为害羞而微红的脸现在更红 ，更多是窘迫。
　　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匆匆离开，路过楼梯时不小心跌了一跤，脚步里透着慌张。
　　赵雾灵还在和别人打电话，杨程宇在飙车，问她要不要一起。
　　“不要，没兴趣。”
　　赵雾灵余光隐约发现涂的指甲油有点瑕疵，低头认真去检查，似乎比杨程宇的话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我？在等云云下课，她最近准备那个什么破竞赛，下课都好迟。”
　　......
　　赵雾灵甜腻腻的声音依旧在耳边，江也试图离开，却再一次感受到烦躁。
　　江也被这种烦躁支配，深呼吸，从拿着的课本中抽出张空白的纸递到她面前。
　　“登记。”
　　惯有的简洁和言简意赅。
　　赵雾灵的电话被打断，不高兴地蹙眉，抬头，反问他：“登记什么？”
　　天地良心，她最近可没逃课。
　　江也的眼神很快地掠过她的腿，音色暗了暗：“裙子。”
　　盛华私立的校规可没有允许私自改短校服裙。
　　昏暗的天色里，赵雾灵勉强认出江也是她上次逃课回来碰到的……那个神经病？
　　她倒是觉得很新奇，歪头问江也：“你不认识我？”
　　没有所有人都应该认识我的高高在上，是更为纯粹的疑惑，甚至带着点天真的娇纵。
　　江也依旧沉默。
　　惜字如金到赵雾灵觉得他是童话故事里被邪恶的巫女诅咒，一生只能说几句话的王子。
　　要不然就是个结巴。
　　赵雾灵悄悄看了眼楼梯的方向，缓慢地移动了下鞋子，低头给陈漫云发短信，对面没回，她猜陈漫云是在做题。
　　规划好路线以后赵雾灵笑得就有些恶劣了，朝他扬了扬下巴：“这种搭讪很老套诶，你去排队，赶在毕业前就能知道了。”
　　江也疑惑地抬眉，视野里只看见赵雾灵在夕阳余晖里微微翻起的校服裙角。
　　还有一句语调上扬的——
　　“拜拜喽您。”
　　......
　　如江也所愿，赵雾灵离开了，但他依旧感受到烦躁。
　　来自精神荒野，无法抑制的烦躁。
　　作者有话说：
　　高岭之花小江会长上线√
　　大家喜欢校园部分的话就多评论~小江会长的戏份就看大家啦！（校园部分是插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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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纵我
　　◎像是被下蛊，病态般着迷。◎
　　十一月份天气转冷，淮城的部分植物开始落叶，清晨的露珠慢慢凝结成霜，学科竞赛拉开帷幕，江也和陈漫云被允许随队参赛。
　　记忆里那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江也骑着自行车回家，用钥匙开门后才能听清江父江母是在争吵。
　　江父江母都是另一所普通高中的数学老师，带着儿子住在学校分配的家属楼，体面了一辈子的夫妻即使是吵架也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江也沉默地垂眸换拖鞋，江父江母则暂停了争吵。
　　“小也回来了”，江母的神态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强笑了笑，站起来想接过江也手上的书包，“洗洗手吃饭吧，今天有鱼汤，补脑的。”
　　江也并不喜欢吃鱼，但江母固执地把江也的数学天赋归功于鱼汤。
　　江也的身上也带着冷风的寒意，书包始终提在手里，避开了。
　　江父则在一旁抽烟，眼神飘忽地扫过茶几，才清了清嗓子吩咐：“过两天是去青训队？准备得怎么样，解析几何和函数是重点。“
　　江父沉吟半晌，继续接话：”我听说金牌会有自主招生的面试资格，好好把握。”
　　烟雾模糊他生理学上父亲的脸，命令般的语气。
　　房子里永远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和压抑，貌合神离的夫妻和不被允许考第二名的江也。
　　寂静里，江也莫名想起赵雾灵校服白衬衫上用来装饰的小徽章，上面绘制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过几秒后他抬头，像以往一样回答：“我知道。”
　　-
　　竞赛是天才之间的游戏，这种竞争在基础学科里更显得激烈，江也和陈漫云是这次竞赛随行年纪最小的队员。
　　青训队的训练强度和难度都远超平时的准备，题目一次比一次短，证明和探讨题却逐渐提升难度。
　　最后一次模拟测试时队里一半人交了白卷，江也是在交卷出了考场后才意识到压轴题应该只有十六种情况，他忘记合并其中两种。
　　江也在脑海里演算。
　　陆陆续续有队员交卷走出教室，聊天中在讨论刚刚过于难的题目，竞争催生出彼此有些尴尬的关系，他们路过时礼貌地询问江也是否一起用餐。
　　江也垂眸，拒绝了。
　　队员们见怪不怪离开，在青训队的时间不算短，他们对江也略有耳闻，出类拔萃，还有......性格孤僻。
　　江也没在意，朝房间的方向走去，少年依旧是整洁的衬衫和西服裤，衬衫上别着刚刚用过的钢笔，没人知道少年的西服裤口袋里放着烟盒。
　　集训住的房间楼下有公用电话，灰绿色生锈的老式电话亭，仿佛要随着时间的逝去而被遗忘。
　　用公用电话最多的人是陈漫云，电话那边是赵雾灵。
　　赵雾灵丝毫意识不到竞赛时间的宝贵，和陈漫云打很久的电话，大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讲她翻墙逃课被教导主任发现，作业一堆又不想写，细微到隔着电话和陈漫云描述唇釉的颜色。
　　赵雾灵偶尔会突发奇想，问一些近乎愚蠢可笑问题。
　　陈漫云则充满耐心地回答。
　　年久失修的电话传过来滋滋电磁声有些失真，她的声音娇得要命。
　　江也靠在电话亭附近的围墙，他的衬衫依旧整洁地穿在身上，领口下的脖颈白而隐约看得到血管的痕迹，点燃的烟燃到指间都浑然不觉。
　　仰头时模糊的视野里看到蔚蓝的天空，围墙粗糙未经磨砺的石子带给他痛觉，意识烦躁中生出无法抑制的渴望。
　　他不再纠结于麦克劳林不等式和对称变量，心脏好像被细丝缠绕，随着她声音一寸寸收紧。
　　像是被下蛊，病态般着迷。
　　不久后竞赛结束，江也顺利断层领先，斩获金牌，年级集会时对他和陈漫云进行表彰，江也面无表情，因为发觉赵雾灵缺席了集会。
　　校园里的日子单调又乏味，江也依旧按部就班学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言，井井有条地管理学生会大大小小的事务。
　　他倾向于一切确定的事物，在数学里意味着没有异解的情况，意味着一切按着预定的轨迹发展。
　　赵雾灵是它们的反义词。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应该投入过多的注意力。
　　但赵雾灵确实很有名，她有副过于漂亮的皮囊，明眸善睐，是连江也的竞赛队同学在刻苦乏味的学习之余都会注意到的美貌，意味深长地夸赞一句漂亮。
　　江也在谈论时往往一言不发，同学们自讨没趣，及时收住话头。
　　但江也还是断断续续从传闻中拼凑她的影像。
　　知道她叫赵雾灵，家里经营着淮城近五成的港口，万千宠爱和滔天富贵滋养出娇纵顽劣的性格。
　　知道她朋友很多，知道她身边的少年叫杨程宇，为她打架弄断别人三根肋骨。
　　......
　　毫无相似之处的两类人。
　　他后来又见过赵雾灵几次，她似乎很怕遇到他，还未碰面就匆匆躲开。
　　她的发丝因为拥挤而变乱，她的唇依旧是樱桃色的，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就绕路，所以江也没再听过她的声音。
　　江也看到杨程宇接过她吃了一口的冰激淋，她不在意地笑笑，左边脸上隐约浮现出浅浅的梨涡。
　　真漂亮。
　　他恨不得掐死她。
　　窗外夏天末尾的蝉鸣不停，黑暗浓稠到化不开的夜晚，江也熟练又颓废地吞云吐雾，烟灰掉落一截又一截，灼烫他的皮肤，江也恍若未闻，俯身，用焰火去碰试卷。
　　零星的火焰吞噬试卷上密密麻麻的演算，江也第无数次在黑暗中审视自己的灵魂。
　　金玉其外。
　　内里欲望赤/裸，难躲闪。
　　-
　　转折发生在某个周五的傍晚，天色昏黄似油画的色彩，赵雾灵突然出现在教室窗外。
　　周围人小声地惊呼，赵雾灵没在意，大小姐习惯成为注视的焦点。
　　赵雾灵手里拿着一瓶汽水，吸管被她咬扁，顶端沾着口红的颜色，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敲出声响，吸引江也的注意后接着推开有些斑驳水迹的玻璃窗。
　　赵雾灵似乎忘记对他的惧怕，和他随意地搭话：“嗨，江也，他们说你是学生会会长诶。”
　　上任学生会会长升入高三后退出了学生会，江也以绝对的优势赢得了换届选举。
　　江也反而很冷静，抬眸直视她。
　　天气冷下来，她的衬衫外面套着的针织马甲，不变的是漂亮，口红换成成熟浆果的颜色。
　　赵雾灵仰着脸接受他的检阅，几秒后挑眉，有股生机勃勃的漂亮，歪头笑，引诱少年去读她的口型。
　　“喂，江也，记住了吗，我叫赵雾灵。雾气的雾，钟灵毓秀的灵。”
　　不同于隔着电话的模糊感，她的声音直击耳膜，清晰而甜得胜过糖霜。
　　当时寒风和她的笑一起灌进来，江也没回答，怔了几秒就低头，握着钢笔的指节一寸寸收紧。
　　她的笑轻易斩断缠绕他灵魂的束缚。
　　他记住了，好多年没忘记。
　　记住了，玫瑰的名字。
　　-
　　“只是突然想到...年少时候也有相似的经历，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江也的话让包厢变得沉默。
　　对于还没谈多久的生意伙伴来说，这话题似乎有点太逾矩了。
　　赵明修最先反应过来，缓和气氛般地笑了笑，回头，出乎意外地发现他向来娇纵的堂妹现在安分得像个小鹌鹑。
　　用更准确的词来形容的话，或许是，失魂落魄。
　　等等，他堂妹中学是在哪儿上的来着？
　　一个称得上诡异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赵明修的脑海，他狐疑地瞧了眼神色自若的江也，又看了眼赵雾灵。
　　赵明修顿了顿，先朝着自家堂妹试探性地开口：“灵灵，你们……认识？”
　　“不认识，怎么会认识。”
　　赵雾灵几乎是抢着说出答案，勉强笑了笑，看不见的地方，她用指尖捏了捏赵明修的衣袖，暗示他。
　　“哥，你们不是要谈事情。”
　　那就继续谈啊，扯她干什么。
　　“我和赵小姐是高中同学，”江也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平和沉静，视线停留，注意到赵雾灵微微颤抖的指尖，轻笑，像在解围，“同级不同班，可能赵小姐……忘记了。”
　　他依旧称呼她为赵小姐，带着生疏和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
　　赵雾灵的肩颈裸露在裙子之外，灯火下依旧是漂亮的眉眼，她瞥了眼江也，没接话。
　　从雨夜相遇到那条短信，赵雾灵讨厌江也的伪善和话里有话。
　　他越平静赵雾灵就越讨厌。
　　读书时候年级里莫名其妙又漫长的集会，赵雾灵百无聊赖地回头，总能发现江也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永远克制又蕴藏着近乎病态的情感。
　　换句话说，平静也意味着毫不在意。
　　暗流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两人之前奇怪的氛围让赵明修有些摸不着头脑，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侍应生动作小心地走过来倒红酒，赵雾灵拒绝了，匆匆忙忙起身，再次重复要离开。
　　江也手指间夹着没点燃的烟靠在椅子上，神色并不明朗，他没有阻止。
　　于是赵雾灵终于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说：
　　小江会长；病态且直白
　　江总：依旧病态，但是会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萝卜不吐壳、可否把你比作夏日、Sun2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 10瓶；好大一碗面 5瓶；我爱修罗场 4瓶；夏习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纵我
　　◎真正的，花样年华。◎
　　澜水公馆。
　　衣帽间里恒温恒湿，新鲜空气被新风系统换进来，设计后最适宜的灯光打在展示的首饰上，赵雾灵坐在一边的矮凳上，拆奢侈品客户经理送的TOP VIP礼盒。
　　礼盒包装的很精致，打开后是在大陆还没有发售的护肤品和精华，经理很会做人，面霜颇有质感的盒子上刻着赵雾灵的英文名。
　　附着的手写信上洋洋洒洒表达对赵雾灵离开伦敦的惋惜之情，和祝赵雾灵生活愉快。
　　于爽在旁边凑近看，啧啧称奇:“这经理用词也太夸张了吧，还我最最亲爱的赵小姐。”
　　赵雾灵兴致缺缺，随手把信折起来放到一边，解释。
　　“场面话喽，如果你一年在他家订十几条高定裙，你也是他最最亲爱的于小姐。”
　　“打住打住，”真正的无产阶级打工人于爽立即叫停，伸手去探桌子上水晶碗里的车厘子，转了个话题，“对了灵灵，你那个便宜初恋，还真是你堂哥的合作对象啊？”
　　一提到江也，赵雾灵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赵雾灵阖着眼睛轻轻回答：“嗯。”
　　比和前男友重逢还让人意难平的事情就是这么多年过去，前男友不仅没长残，还名校毕业，事业有成。
　　赵雾灵想到江也的态度就烦躁，嘴角微微地向下垂，表情闷闷不乐。
　　赵雾灵没说话，于爽大概是想起来前几天赵雾灵的说辞，接着问。
　　“干嘛垮着个脸，你觉得他还放不下你是吗？灵灵，我问你，你们分手多久了？”
　　赵雾灵垂眸看礼盒上的标志：“九年。”
　　......
　　九年都够于爽的网红同行们结三次婚了。
　　于爽在圈子里摸爬滚不容易，想的也比赵雾灵更多，劝她。
　　“灵灵，那是九年，又不是九个月，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那个江也已经放下了，再说，他搞金融的，感情方面能干净的哪里去？”
　　要说恋爱赵雾灵在伦敦也没少谈，怎么现在反而优柔寡断，困囿于年少的情感。
　　赵雾灵今天没有化妆，未施粉黛一张脸反而看起来很幼态，仰头看于爽，神态似少女的迷茫。
　　“我知道，”她顿了顿，低头时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是江也和他们不一样。”
　　学生时代赵雾灵痴迷于浪漫的言情偶像剧，突发奇想地提议江也去纹她的名字。
　　江也当然没有答应，赵雾灵不以为意，因为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
　　学生时代的江也是天之骄子，老师眼里的模范生，正装衬衫的纽扣扣在最上面一颗，最常出现的地方是领奖台。
　　纹身和江也完全不搭。
　　年轻气盛导致他们分分合合，几乎都是赵雾灵提的，某一次复合之后江也自觉戴起了腕表。
　　夏日午后的教室，江也穿着衬衫认真演算数学，赵雾灵宁愿数空气中的灰尘都不想看书，百无聊赖地把玩他的左手。
　　过了片刻，少女好看的眉蹙起来，隐约觉得腕表似乎有些向旁边歪，赵雾灵伸手帮他调整，无意间发现，发现左手手腕最接近动脉的地方，江也纹了她名字的首字母。
　　L，灵灵。
　　他最喜欢吻她之前叫她的名字。
　　后来两个人分手的时候闹得难堪，江也那么清高孤傲的一个人，眉眼低敛着恳求她。
　　......
　　所以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赵雾灵还是觉得，如果真的要从俗世中挑选爱她的人，那一定是江也。
　　江也会一直喜欢她。
　　赵雾灵垂眸，重逢后江也的冷漠态度和记忆里温柔形成鲜明对比，这种矛盾感让她陷入纠结，于爽自顾自找事情做，在社交平台上发博文。
　　于爽还有别的事情，呆了不多时间就离开，赵雾灵在画架上用纸胶带贴了画纸，在桌子上翻找颜料时孟窈的邀请函从厚厚的色卡书夹层中掉出。
　　赵雾灵怔了几秒才低头察看，邀请函上是孟窈亲手绘制的鸢尾花的花样，油画质感的花体字样写着“the most beautiful moment in life”。
　　是孟窈的画展主题——花样年华。
　　孟窈是赵雾灵的同门师姐，年少成名，才华横溢，是近年来少有的艺术上和商业上都取得不俗成绩的青年画家。
　　孟窈最近在办巡回画展，特意给赵雾灵在画展上留了一个展位，并且委托王忆秋交给赵雾灵邀请函。
　　在伦敦的纸醉金迷当然不能算花样年华，赵雾灵随意地把鞋踢开，□□着脚站在露台边，大理石带来冰凉的触感，玻璃围成的露台，风吹乱发丝，她迎着阳光举起邀请函。
　　炙热而刺眼，在她的脸上留下半明半暗的光影，赵雾灵闭着眼睛，脑海里一闪而过盛夏燥热的空教室，风扇在头顶呼啦呼啦地转，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和满冰的青柠可乐。
　　The most beautiful moment in life.
　　真正的，花样年华。
　　-
　　周四傍晚时候赵雾灵回海边别墅，沈含韵最喜欢海子诗里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赵平南为此购置了海滨的别墅，澄黄的月亮隐隐约约挂在天边，潮起潮落时候会带来海的气息。
　　赵雾灵准备回盛华私立写生，回别墅是为了拿相机。
　　相机是某一年杨程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专门请人进行了改装和升级，高分辨率会最接近人眼所看到的景象。
　　赵雾灵拿着相机走出房间，随手交给旁边的佣人，吩咐：“不要用水，擦一下灰尘就好。”
　　赵平南和赵明修恰巧从书房走出来，也在下楼，赵明修看起来比让赵雾灵送文件那天还憔悴，赵平南伸手拍拍他的肩，大概是在说鼓励的话
　　赵雾灵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站定，扶着楼梯探出头去看他们，询问：“哥，你今天没去公司？”
　　不合理，赵明修平常把公司当灵魂的耶路撒冷，恨不得休息日都工作。
　　赵明修也没想到赵雾灵在家，语气惊讶，下一刻眉眼舒展地朝她招手：“灵灵，你下来，哥有话问你。”
　　赵雾灵几乎一瞬间就想逃离，她大概猜到赵明修想问什么了。
　　颇为不情愿地下楼，赵平南语气慈爱地问赵雾灵在澜水公馆住得习惯吗，嫌小的话就搬回来住，也有人照顾，总归比住在小公寓舒适。
　　赵雾灵落在旁侧的手揪起裙子，拖鞋在白皙的脚上晃荡偶尔发出声响,语气漫不经心，抱着赵平南的手臂撒娇：“都挺好的爸爸。”
　　她整个学生时代都住在海边别墅，再别致美丽的景色也有看腻的一天，反而是澜水公馆靠近市中心比较热闹便利。
　　撤开一步，赵雾灵白皙匀称的小臂撑在栏杆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下楼梯，被赵明修追上来拦住，男人穿得很休闲，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赵雾灵。
　　赵雾灵心跳都不正常地加快，决定装傻充愣到底，抬头瞥他:“有什么事啊哥？”
　　赵明修皱眉：“灵灵，那天那个江也是你盛华的同学吗？怎么之前没跟哥说一声。”
　　赵雾灵语气不怎么好：“你也没告诉我他是你投资人啊？”
　　赵明修哦了声，重复：“就是普通同学？”
　　赵雾灵没搭话。
　　赵明修似乎在考虑措辞，沉吟片刻出声：“除了这个呢，比如说...灵灵，你和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校园霸凌过人家？”
　　那天的氛围实在有些太尴尬，赵明修可不觉得只是校友这么简单。
　　赵明修是真的在思考这种情况，沈含韵身体状况欠佳，夫妻俩年近四十才只生育了赵雾灵一个，万般宠爱，他堂妹又性子骄纵，虽然离谱，但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
　　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发展方向，赵雾灵尖叫一声，生气地抬脚，在赵明修的裤子上留下浅灰色的印记，声调拔高到破音：“我会校园霸凌别人？我校园霸凌你个大头鬼！赵明修你去死！”
　　说完就蹬蹬蹬地跑开，直到大家一起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赵雾灵还在生闷气，拒绝和赵明修挨着坐。
　　家里的阿姨在更换花束和摆放新鲜的水果，赵雾灵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开口：“林姨，等一会儿赵明修走了就把他用过的东西都扔掉，免得我霸凌人家的东西。”
　　林阿姨是个朴实温柔的中年妇女，听到赵雾灵的气话咧开嘴笑了笑，从旁边的柜子上取过来东西递给她：“小姐，刚才的相机清理好了，你要看看吗？”
　　赵雾灵说了声谢谢，拿到手以后认真低头研究，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偶尔会有粗糙的凹凸感，赵雾灵认真去看，发现相机的机身似乎是刻着一行字，但位置太靠里了，看不大清。
　　应该是相机的参数型号，她没在意，继续调试。
　　赵明修笑了笑，充满和好的意味地和她搭话：“灵灵，怎么突然想起来找相机了？”
　　赵雾灵装没听见。
　　赵明修也没恼，依旧好脾气解释：“哥刚才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
　　“想回高中写生。”
　　赵雾灵注意力还在相机上，没什么好态度地回答。
　　孟窈花样年华的画展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举办了，赵雾灵没什么灵感，准备回盛华私立看有什么题材可画。
　　赵明修颔首表示了解，语气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感慨，大意不过是做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多难之类的。
　　赵雾灵把相机举起来，偶尔调整对焦，随口接道：“你老老实实去当/官就没有事喽。”
　　赵平北从政多年，又身居高位，为赵明修积累了足以平步青云的政/治人脉，赵明修的大学专业也是政治和哲学，但在西北的省/委/组/织/部工作一段时间以后突然离职，选择了从商创业。
　　赵明修的芯片事业前期几乎是个无底洞，钱进去不少，水花却一点没看到，正在进行的研究又没办法停下来。
　　致远资本是数一数二的私募公司，赵明修希望从江也这里得到融资，但江也的态度始终不算热络，也不像完全不感兴趣，赵明修猜测江也是在观望。
　　隔行如隔山，其中的艰辛滋味大概只有个人才知道了。
　　赵明修听到赵雾灵的话以后眼神暗了暗，神色有些复杂，赵雾灵没察觉，终于调好对焦，把镜头对准赵明修。
　　“咔擦——”
　　赵雾灵按下快门，镜头里赵明修轮廓清晰，显得格外深沉。
　　她低头，觉得有意思，赵家的两兄弟的长相其实是相像的，只不过气质不尽相同，赵平南更多几分圆滑和世故，赵平北则是威严不可侵犯。
　　相比起来，赵雾灵和赵明修就不太像了。
　　赵雾灵兴致勃勃想把相机的显示屏递给赵明修看，但后者低头看了眼手机，拧眉，都是家里人，没必要避讳，赵明修注意力还在相机显示屏上，顺手接起电话。
　　“喂，李助理，你好你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赵明修接电话时的笑容停滞在脸上，看了眼赵雾灵，很快起身，迈步到一层的露台上接电话。
　　赵雾灵拿着相机，疑惑地抬头，她在想刚才电话里听到的李助理。
　　李远川吗？
　　作者有话说：
　　人间富贵花灵灵永不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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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纵我
　　◎斯文禁欲，寡淡冷情。◎
　　周六，赵雾灵开车晃荡着到了盛华私立附近。
　　她记忆里盛华私立的砖瓦建筑都是崭新无比的，但很多年过去，时间的痕迹慢慢腐蚀这座建筑，光影打在斑驳的橘黄色外墙，蒙上旧日的色彩。
　　赵雾灵把车停在校外，带着相机下车，带着一点跟儿的鞋踩在青石板上，留下清脆的响声。
　　时过境迁，校门口门卫处的大爷以前还能追逃课的学生一截路，现在则更像只在冬眠的猛兽，偶尔感慨地叹口气，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喝茶水。
　　大爷年纪上来了，感官也不像以前敏锐，但还是一眼认出了赵雾灵，眯着眼用力瞧她，边用嘴吹热气边问赵雾灵后来怎么不来学校了。
　　他还记得这个过分漂亮又不太喜欢上学的小姑娘，赵雾灵好久没来学校，他总以为是犯了什么错事，被学校开除了。
　　赵雾灵弯唇,似乎没想到大爷还记得她，笑了笑才解释:“没有，没被开除，我后来去国外念书了。”
　　门卫大爷似懂非懂地点头：“国外的大学啊，那你学习好，会说洋文才能留学。”
　　许久没有在长辈面前扮演乖孩子的形象，赵雾灵颇为心虚地点点头，接着和门卫大爷说明来意，大爷扯过来厚厚的登记本，吹了吹还在冒热气的茶水，和赵雾灵比划,问。
　　“诶，闺女，那个经常和你在一起的男同学呢？”
　　赵雾灵恰好填完了日期，笑着直起身子整理相机:“杨程宇吗？他去上军校了。”
　　大爷端着水杯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想起来，边思索边形容：“不是那个打架的，是那个白白净净，长得高成绩又好的。”
　　门卫大爷还记得当时的景象，满身书卷气的少年提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少女身后，没有并排走，但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和谐感，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旁人都没办法参与进去。
　　赵雾灵的唇角几乎瞬间变平，良久，语气平静地回答：“不太清楚，后面没怎么联系了。”
　　门卫大爷哦哦了几声，没在意，伸手收好登记本，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听广播去了。
　　赵雾灵特意在周六时候回来，就是想着学生们放休息日校园里人少一些，但其实不然，绕到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时候发现竟然还有不多不少的男学生在场地里打球，哨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
　　赵雾灵站在场地旁边，有些疑惑地蹙眉，下一秒人群中的其中一个男学生朝她走过来。
　　和著名球星同号的联名蓝色球衣，看着也很高，五官端正，但周身是掩盖不住的学生气，低头看赵雾灵，笑得有点腼腆，像在强装镇定。
　　“我可以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为了方便，赵雾灵今天穿得很简约，针织的彩虹色短上衣，高腰复古色牛仔裤，巴掌大的脸上垮着小巧的墨镜，露出的红唇是娇艳的颜色。
　　她白皙纤细的小臂靠在篮球场边的围栏上，墨镜压低一点，露出眼睛，从缝隙里看人，反问。
　　“什么?”
　　上扬有点勾人的语调，混着晚香玉的香气，卢哲茂心神一晃，怔了几秒才装作镇定地回答：“你长得好靓，不是明星吗？”
　　赵雾灵反应了几秒后把墨镜拿下来，继续笑。
　　她的眼睛比想象中的更漂亮，卢哲茂挠了挠头，顿时手足无措。
　　他偶尔侧身，身后的那群球友得以看清赵雾灵的脸，欢呼了几声，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
　　赵雾灵年少的漂亮或许还会输给审美差异，但现在的相貌则是不需要审美的，毋庸置疑的漂亮，最苛刻光影的电影导演到场也会赞叹的美貌。
　　她动作没停，墨镜勾在手里偶尔晃动，洋洋洒洒：“喂，今天不是星期六，为什么你们还在学校？”
　　卢哲茂顺势撑手靠在栏杆上，语气理所当然：“得补课，高三生没人权喽。”
　　赵雾灵点点头，意识到她好像没经历过高三生活，家里从不指望她能考上什么像样的学校，高二就给她办了出国手续，先在英国念语言预科班。
　　身后偶尔传来卢哲茂球友的起哄，卢哲茂颇为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自告奋勇地试探：“姐姐，我带你去校园转转吧？”
　　“不，不用，”赵雾灵的墨镜又回到了她脸上，抿唇，“我认识路。”
　　卢哲茂被拒绝，脸上倒是没什么失落的表情，了然地笑了笑：“哦，学姐啊。”
　　赵雾灵没否认，准备离开的时候，卢哲茂又突然出声：“对了学姐，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你是摄影师吗？”
　　卢哲茂看见赵雾灵手里的相机，询问。
　　赵雾灵歪头，耳坠上的碎钻在阳光下一闪一闪，语气嗔怪：“你刚刚不是说了，我是女明星，怎么能随便给你留联系方式。”
　　赵雾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卢哲茂没想到这个回答，表情微怔地愣在原地。
　　……
　　“喂，卢哲茂，回魂了，人家影子都看不见了。”
　　过于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身边的男同学围上来，从后面用力击打卢哲茂的背，看着他失态的神色取笑。
　　卢哲茂笑了笑，没再说话。
　　-
　　学校围墙边的树木枝繁叶茂，唯一相同的是依旧低矮，这种树似乎天生长不太高。
　　赵雾灵偶尔拿起相机拍照，直到在围墙边发现一颗不同于旁边的树木，比别的树都要高和粗壮，赵雾灵站在树下抬头，透过阳光的缝隙，看清树枝上摇晃着的枝叶和青色的果实。
　　是一棵苹果树，可以想象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或许仅仅始于一颗被人随手丢弃的果核。
　　之后在恰好的雨水和阳光滋养下生长至今。
　　印象派的画家推崇捕捉瞬间的光影和即逝的美丽，赵雾灵在伦敦时候为了描绘日出时雾中的大桥可以凌晨三点起床。
　　赵雾灵没有用相机，依靠着本能，像学生时代一样攀爬上围墙，牛仔裤被磨出痕迹，她没在意，模糊间无法聚焦的视野，青白似年少的颜色。
　　离得足够近才可以观察到事物的本貌，还未成熟的果实在枝头随风晃荡，枝叶偶尔触碰到她的脸颊和鼻尖。
　　赵雾灵垂眸，看着因为攀爬围墙微微发红的指腹。
　　她好像，知道要画些什么了。
　　毕竟花样年华的巡展就在最近，她再画不出来王忆秋说不准会原地爆炸。
　　王忆秋对花样年华的重视程度超乎寻常，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说，孟窈的画展，圈子里稍微有些名姓的投资人和画廊都会参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好机会。
　　有了灵感，赵雾灵心情不错，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把相机收好，挂在脖子上，在围墙的边缘探头，观察可以安全落地的路线，学生时代赵雾灵是翻围墙的常客，动作尽管生疏，但并不陌生。
　　赵雾灵小心地挪动，她手有些被刮破的地方，大小姐疼得蹙眉，没注意脚下，鞋子的边缘踩住牛仔裤的边缘，赵雾灵尝试绕出来，却突然在后退时踩空。
　　脚下传来砂石掉落的沉闷声音，随即而来的坠落感，赵雾灵心一慌，本能地闭眼，等待疼痛感到来。
　　……
　　树叶和风一起静止，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托住她，有冷冽淡香的怀抱，力道不容忽视。
　　赵雾灵睫毛克制不住地颤了颤，才睁眼。
　　西装革履，轮廓俊朗又清隽，极细的框架眼镜架在鼻梁上，因为逆光，赵雾灵看不太清晰他的神情。
　　是江也。
　　良久，江也先打破沉默，低头：“能站稳吗？”
　　赵雾灵脑子晕晕乎乎，墨镜刚刚被她随手别在上衣领口处，点点头，脚先站稳，手扶着江也的手臂勉强站好。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江也问完以后没再开口，目光像在审视她，赵雾灵脸和耳朵一起烧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江也一定在心里嘲笑她，觉得丢人，双手覆在脸上，恨不得呼吸声都减弱，避免尴尬。
　　“谢谢。”
　　因为阻碍而略微有些闷，赵雾灵的声音低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是不是命运故意恶整她，重逢后每一次见到江也都狼狈不堪。先是雨夜醉酒和他撞车，这次是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倘若可以请求神明消除江也的记忆，她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
　　久到无法界定时间，赵雾灵始终没有得到应答，胆子大了一点，躲在掌心后的眼睛睁开，手指露出缝隙，从暗到明，视线里有转瞬即逝的模糊。
　　终于清晰起来，面前空无一人，耳畔有风声掠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哦，江也离开了。
　　他竟然敢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他怎么能。
　　赵雾灵忽然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心里又气又恼，小腿处和手心传来灼热的刺痛感，她动作有点迟钝，扶着围墙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想掉眼泪，又觉得没有立场，赵雾灵烦躁地想摔东西，没忍住，指甲嵌在掌心里，垂着头，像一株颓唐的玫瑰。
　　……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返回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赵雾灵隐约听到了声响，克制着没抬头。
　　她知道是谁。
　　滔天富贵滋养出赵雾灵的娇纵性情，接二连三被江也当作陌生人，对于大小姐来说是奇耻大辱般的存在。
　　不是要和她当陌生人？
　　那就当陌生人好喽。
　　喜欢她赵雾灵的人从这里排到伦敦圣保罗大教堂。
　　谁稀罕。
　　手工皮鞋接触地面的声音停止，赵雾灵视线里先出现漆黑锃亮的皮鞋，手腕上的肌肤感受到江也的触碰，天生就低的温度，他的手捏着赵雾灵的手腕。
　　滑腻流质的液体流过伤口，带来轻微的疼痛，赵雾灵抬眸观察，看见旁边的长椅上放着刚刚拆封碘伏和棉签，江也在低头给她擦药。
　　赵雾灵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镜片后内敛的眼睛，神情专注，像在处理最复杂的事业。
　　手腕上伤口其实不是很严重，但赵雾灵的皮肤白皙又敏感，擦伤的红痕显得有些骇人。
　　下一秒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刚刚心里建设的陌生人被她抛到脑后，赵雾灵的手腕小幅度地凑过去，贴着他，语气如同找到安慰的孩童。
　　“江也，我疼。”
　　熟悉又陌生，和年少时如出一辙的娇气和依赖。
　　学生时代赵平南忙于生意场的事情，沈含韵最常进行的活动是“夫人社交”，仔细想想照顾赵雾灵最多的反而是江也。
　　几乎是刻在基因里，本能上的依赖。
　　江也上药的手顿了顿，抬眸，审视赵雾灵，微微发红，上扬的眼睛，眼泪要落不落，漂亮又矜贵一张脸。
　　她多恶劣，哭也要有人疼惜才肯落眼泪，得逞后又理所当然地不珍惜。
　　一向如此，从来如此。
　　江也几乎需要克制回忆的欲望，薄唇抿起来，没应答，继续低头擦药。
　　泪水被蕴在眼睛里，赵雾灵咬着唇观察江也。
　　如果是她的江同学，会帮忙擦掉眼泪，抱着她轻哄，但现在只有冷漠的江也帮她公事公办地擦药。
　　她讨厌不理人的江也。
　　真奇怪，先提分手的是赵雾灵，可感知到江也冷漠以后难过的也是她。
　　她勉强控制住哽咽的声音，提问：“江也，为什么不说话?”
　　依旧是沉默。
　　良久没得到应答，赵雾灵满腹的委屈感，用力挣脱江也的手，边抽噎边任性地控诉：“我不要你帮我擦药。”
　　男性的力量有着天然的优势，没能成功，江也抬眸，孤寂又清冷。
　　他沉默时候轮廓更接近年少时，长相削弱他身上的精英感和攻击性，连带着赵雾灵胆子也大了起来，继续挣扎。
　　不满到口不择言。
　　“听到没江也，我不要你帮我擦药，不是装作和我不认识吗，别管我，你平常也帮陌生人擦药吗，要么是你还喜欢我，觉得被我甩了没面子才这样。”
　　她真的是被宠坏了，趁江也不备时赵雾灵挣开束缚，她气愤得丧失判断力，随手把相机摔出去，撞到江也的膝盖。
　　矜贵的男人几不可见地皱眉，有些吃痛，手里的棉签差点脱手，他直视赵雾灵的眼睛。
　　赵雾灵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仰着下巴持续输出：“我不要你帮我擦药，你有本事这辈子都装作不认识我，你公司倒闭了吗哪里都是你，还是你是变/态狂跟踪我，讨厌死了。”
　　她才不在乎相机有没有被摔坏，带着一股倔劲儿，重复：“听见没有江也你真的讨厌死了。”
　　......
　　手上伤口的碘伏已经擦得差不多，江也随手将棉签放到一边，伸手拧紧药水瓶的盖子，随后将它放在长椅上。
　　男人站起来，他比赵雾灵高许多，居高临下看着赵雾灵，阴影一部分落在赵雾灵身上，江也没有动怒，声线冷漠而拒人千里之外，解释。
　　“在餐厅是你堂兄多次要求和我见面，我不知道送文件的会是你，今天在这里是因为盛华要办校庆，校长希望我能出席。”
　　赵雾灵的泪痕还没干，神情有点懵地抬眸看他。
　　年岁渐长，他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更沉稳，那是一种从世事和阅历中得到的，比清冷更引人探究的气质。
　　斯文禁欲，寡淡冷情。
　　风从落日的方向吹过来，江也的语气沉稳而平静，赵雾灵听见他说。
　　“赵雾灵，我不喜欢你。”
　　-
　　江也今天开的同样是黑色轿车，只不过车标不太一样。车也像他的人，内敛又深沉。
　　车厢里冷气很足，内饰低调奢华，赵雾灵的相机分量不算轻，隔着西装裤，江也的膝盖隐隐作痛，没觉得有什么。
　　因为手机提示有电话进来，江也看到来电人的姓名，没迟疑，接起来。
　　“江总，我是荣新科技负责人，赵明修，我们那天在饭局上见过，江总还记得吗？”
　　钱权真是好东西，赵明修比江也虚长不止几岁，却还得称呼他一声江总。
　　江也觉得有趣，指节无意识地在方向盘的边缘敲击。
　　“当然，有什么事吗？”
　　赵明修在公司，会议室里乱糟糟的，研发组的人刚刚和他做了汇报，问题汇总来汇总去还是两个字——“没钱”，赵明修安抚了技术人员的情绪，又签了几份银行扶持高科技企业的贷款，已经是焦头烂额。
　　拆东墙补西墙，捉襟见肘。
　　赵明修清了清嗓子：“江总，我前段时间接到李助理的电话，他……说了些条件，我想再和江总你确定一下。”
　　江也没说话，示意赵明修继续。
　　“李助理说，希望我堂妹一起负责这个项目。”赵明修补充，语气有点迟疑，“我想知道，这是致远资本董事会的意思，还是江总你的意思？”
　　生意场上确实会出现“担保人”的角色，但赵雾灵学习从事的都是艺术，和这次合作关系并不算大。
　　就算一定要有担保人，也应该是赵平南。
　　江也抬手，松了松领结，封闭的空间里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当然不会用这么浓郁的味道，是赵雾灵的香水味。
　　江也深呼吸，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回想刚刚赵雾灵的眼泪，灵魂都轻颤，笑了笑，反问赵明修：“如果我说，是我的意思呢？”
　　对面人哑口无言，电话里只留下滋滋的电流声。
　　江也抽了支烟，没点燃，夹在指间，继续增加筹码：“芯片研发不算容易，对吗，赵总，如果你答应，我会在原有的数目上追加一个亿的投资，以及，我不希望赵雾灵知情。”
　　赵明修声音像刚回过来神，声音有点飘忽：“江总，我妹妹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
　　赵明修依旧以为是两人之前有龃龉，为自家堂妹辩白。
　　蠢货。
　　江也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击出声，打断他，重复：“赵总，这就是我的条件，你当然有权利拒绝，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除了致远，荣新不会受到任何融资。”
　　用钞票和股权织起的关系网不是摆设，撕开伪善言语的外皮，年轻有为的私募基金负责人露出赤/裸/裸的威胁。赵明修的芯片研发前途并不明朗的产业，江也当然有所图谋。
　　良久的沉默。
　　这次交流以赵明修失魂落魄说着再好好考虑一下而结束。
　　挂掉电话之后，江也在汽车置物格里摸到半盒火柴，动作很慢，在侧面划出火焰，点燃，若明若暗的火星，他面庞隐在烟雾里。
　　这当然不是理智的决定，如果林骁在现场，只会觉得他疯了，江也不在乎。
　　他的爱当然可以裹挟着权势和卑劣，因为如果不这样，赵雾灵的目光会为别人停留，轻而易举地对别人娇笑和流眼泪。
　　他不能忍受。
　　别人怎么配？
　　作者有话说：
　　*江也行为动机的原因下几章就会解释(不是渣男)，另外不用心疼江也，他被砸了只会想“老婆砸我了，老婆心里有我，别人都不配被我老婆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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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纵我
　　◎就像再珍贵的东西，公主也配拥有。◎
　　静谧的画室，赵雾灵握着画笔在纸上涂画，她刚刚打过几版草稿，都不太满意，索性直接上颜料，于爽在她身后，双手抱臂站着，没敢出声。
　　调色板上有各色的颜料，青绿色为主，赵雾灵换了画笔，低头，耳边的碎发滑落下来，过了几秒又抬头看于爽。
　　于爽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灵灵？”
　　赵雾灵握着画笔的手顿住，声音有些低：“光，挡住了。”
　　暗光下面调出来的颜色也会失真。
　　于爽恍然大悟，耸耸肩，说完抱歉后利索地撤开几步，给光源让路，坐在旁边的软沙发上看赵雾灵的画。
　　隐约成型的青绿色画作，代表欲望的苹果不规则地堆积着。
　　于爽在沙发上扭动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眯了眯眼，认真观察，隐约感觉到苹果边缘勾勒出像是人脸的轮廓，高光处是霞光般的通透。
　　看着就有点抽象，隔行如隔山，于爽对油画始终欣赏不来，又怕打扰到赵雾灵，手机开了静音，在刷自己的手机。
　　于爽的商业嗅觉称得上敏锐，微博小红书都有经营账号，甚至连视频平台也有注册，偶尔上传一些视频，数据不错。
　　闲得无聊，于爽看了眼后台的数据，又挑着回复了几条评论。
　　于爽脑子里灵光一闪，腾得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噼里啪啦地在搜索栏里输入“魏从梦”三个字，点开用户名单，长长的好几页，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于爽又把关键词换成“油画魏从梦”。
　　这次总算成功了，智能推荐的第一个就是，用户名叫画家魏从梦，十多万粉丝，还有个黄V认证，于爽撇撇嘴，秉着知己知彼的心态点开主页。
　　魏从梦的主页内容可以用岁月静好来形容，穿着汉服的写真，还有参加画展时和画的合影，如果不是有前情提要，于爽大概也觉得魏从梦是个好相处的人。
　　她继续往下划，最新一条是魏从梦拍了张握在手里的邀请函，配文是感谢两次合作的博艺画廊。
　　于爽双手捏着放大屏幕，看清邀请函的细节后表情变得玩味。
　　等到赵雾灵彻底画完已经是傍晚，赵雾灵手腕抵着画板，给画上完光油以后才和于爽离开画室。
　　两个人中午都没吃什么正经菜，饥肠辘辘，赵雾灵摸出手机点餐，想吃的酒店在城郊，不涉及外送服务，赵雾灵委屈地蹙眉，在外卖软件叫了跑腿服务，又打赏了派送员，才算吃到想吃的菜式。
　　很快，外送小哥笑嘻嘻地敲门送来，细窄的账单拖在外面，于爽随手捡起账单的末端瞄了一眼，看见可以付房租的金额，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又释然，不奇怪。
　　就像再珍贵的东西，公主也配拥有。
　　-
　　花样年华的画展办在淮城有名的美术馆，刚进展厅的地方布置着洁白的桌椅和类似画展介绍的场所，是画展的外展长廊，方便之后开记者会和拍摄照片。
　　今天画展的主角是孟窈，赵雾灵穿得很低调，青绿色绘着花枝暗纹的修身长裙，随意搭配的奶白色的戴妃包，手柄上的丝巾系成好看的蝴蝶结。
　　于爽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裙，头发在前一天晚上故意夹直，摆拍了几张以后把选择权交给赵雾灵：“哪个比较艺术？”
　　“比较艺术？”
　　赵雾灵挑眉，笑着重复于爽的话，左右滑动着看，最后选了左边的照片，于爽点头，动作熟练地P图加滤镜，编辑博文，发到社交网站上，回复完几个前排的粉丝才收起手机。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回过神，察觉到赵雾灵疑惑的眼神，于爽耸了耸肩，和她解释：“没办法，过段时间有个网综，大概主题和艺术有关，节目的策划人最近在接触我。”
　　于爽最近还囫囵吞枣地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艺术术语，没办法，这年头钱一天比一天难挣，总得做做样子。
　　赵雾灵点头，垂眸给孟窈发短信。
　　于爽继续沿着画廊规划的路线欣赏长廊墙上的彩绘，第三幅彩绘的旁边站一抹倩影，魏从梦的手腕背在身后，站在彩绘附近摆姿势。
　　裙子腰身不太合适，魏从梦四肢还有些僵硬，用力伸着脖子，不耐烦地催促助理：“拍好了没有？”
　　小助理右手举着手机，左手还拽着个小型的反光板，表情为难地皱眉，小声提醒：“姐，要不要稍微吸一下小肚子，看着好一点。”
　　安静的空间里魏从梦的嗓音实在是有些过分显眼，于爽抬眼，仔仔细细看清魏从梦的长相。
　　她手指戳了戳赵雾灵胳膊，用气音和她交流：“灵灵，穿墨绿色裙子的是不是截胡你画展机会的那个？”
　　看起来脾气不小。
　　赵雾灵瞥了眼，倒是没意外魏从梦出现在这里，但有些惊讶地看向于爽：“你怎么知道？”
　　于爽耸耸肩，不以为意：“拜托，当我外号小灵通白叫的。”
　　两个人正好站在长廊的转角处，魏从梦的视觉盲区，于爽撇撇嘴，继续观察魏从梦。
　　魏从梦暂时没发现她们，助理给她拍了照片，魏从梦边翻看照片边数落：“笨死了你会不会拍，拍得体态这么差等会儿怎么发微博，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助理看起来像是刚毕业不久，唯唯诺诺地承受怒火，不敢吱声。
　　于爽抱着双臂翻白眼，没忍住，开口：“我说，有些人不上镜也别逮着人家小姑娘撒气啊，人不行怨地不平，哪有这种道理。”
　　于爽大学为数不多认真听讲的课就是马原，把《资/本/论》翻来覆去熟读三遍以后，于爽对天下所有无/产/阶/级打工人都充满博爱。
　　助理站在魏从梦旁边，不敢多说，但还是忍不住抬头，余光瞥向于爽。
　　魏从梦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抬头发现是不认识的面孔，把手机收起来，语气有点僵硬地质问：“喂，你刚刚的话在说谁啊？”
　　于爽反唇相讥：“谁跳脚了就是在说谁啊。”
　　魏从梦被气得不轻，在公众场合勉强克制着，今天运气实在不好，刚出门就遇到神经病。
　　魏从梦咬牙切齿地发出警告：“我劝你最好早点向我道歉，这里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于爽扑哧一声笑出来，转头对旁边人说话，青绿色的裙角随之露出来，接着是白皙纤细的手腕，魏从梦认出赵雾灵的下一秒就觉得晦气。
　　怪不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雾灵的朋友这么蛮横无理再正常不过了。
　　“赵雾灵？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雾灵还在等孟窈的消息，漫不经心，没应答。
　　赵雾灵懒得和魏从梦计较，于爽可是直脾气，翻了个白眼，继续怼她：“当然是来看画展，不然来这里看你没素质的样子吗？”
　　“你……”
　　外展长廊的人不算少，偶尔有人驻足，朝这边望过来，魏从梦把话咽回去，想到什么，笑了笑，语气像在好意提醒。
　　“灵灵，你也来看画展？你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不清楚，这种展览可不是你买票就能进的，是邀请制的内部展览。”
　　孟窈被誉为当代画坛最重要的青年画家之一，预先展览的邀请函几乎只发给有名的画廊和艺术馆，即使是魏从梦已经小有名气，邀请函也是通过博艺画廊拿到的。
　　魏从梦勾起唇笑，开口：“灵灵，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不过，现在离开也来得及，总好过展览正式开始再出洋相，你说呢？”
　　仿佛是真的在为她考虑。
　　今天是孟窈的画展，赵雾灵不想闹得难堪，侧身从包里取出邀请函，在魏从梦面前晃了晃：“我有邀请函，你能闭嘴了吗？”
　　魏从梦没预料到赵雾灵挑明了说，愣住。
　　于爽默不作声，在一旁观察，赵雾灵近些年沉稳了不少，但绝对不是什么温柔挂，她默默看戏就好。
　　魏从梦没说话，赵雾灵勾唇笑了笑，之后神情很快冷下来，带着点嘲讽。
　　“魏小姐，你这么关心我，就没打听一下，孟窈和我的关系吗？”
　　孟窈之前生活在南方小镇，后来又在京北教书，魏从梦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她和伦敦留学的赵雾灵有什么交集。
　　魏从梦确实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涨红了脸，但还是强撑着，语气僵硬："什么关系？"
　　气氛还在僵持，魏从梦的指甲快要嵌进肉里，听见赵雾灵语气玩味，轻飘飘一句。
　　“你猜？”
　　赵雾灵说完就和于爽离开外展长廊，魏从梦在原地，恼怒地快要控制不住表情，手里的邀请函边缘都快被拽开。
　　助理看了眼魏从梦难看的面色，总算想起来给自己发工资的是谁，壮着胆子安慰：“梦姐，您别生气，可能是工作室给她的。”
　　这倒是是个理由，魏从梦脸色好看了不少，她的猜测也是这样，赵雾灵说得太含糊，看起来就像没什么底气，总归不会是私交太好，说不定孟窈是看在王忆秋的面子上才给赵雾灵邀请函。
　　整理整理心情，魏从梦勉强笑着经过查验邀请函的入口处，进入场馆内部，入口处是孟窈的素描画，极致素净的线条勾勒出温婉的面庞。
　　魏从梦努力打起精神观赏，素描画之后就是展馆最中心的位置，挂着一副小尺寸的油画。
　　青绿色铺满的画作，笔法细致又随意，完全不同于孟窈往常的风格，倒像是……
　　魏从梦面色惨白，急切地往画框的右下角看去，白底黑字，规整的英文字体。
　　Celia,ZHAO.
　　赵雾灵的英文名。
　　-
　　赵雾灵没兴趣欣赏魏从梦失态，倒是于爽的状态非常亢奋，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好音量。
　　“你是不知道她刚才脸色有多难看，我真的爽死了好吗，对了，艺术馆有没有监控，一定给我拷贝一份，我八十岁看到这个都会笑出来好吗？”
　　话音刚落就被别人捕捉到。
　　孟窈的画展经纪人凯文是混血，还保留着奇怪的口癖和腔调，他本来是在招待几位画商，发现赵雾灵以后惊喜地叫出声。
　　“哦，sweetie，谢天谢地你在这儿。”
　　凯文风风火火地小跑过来，随之而来浓郁的古龙水香气，他脚步有些匆忙，想起来孟窈的吩咐，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开口：“Celia，你师姐在楼上等你。”
　　……
　　孟窈的休息室在艺术馆的三楼，角落里空间最大的房间，凯文说自己不方便陪同，于爽也被留在下面欣赏展览。
　　赵雾灵敲开休息室的门才明白凯文刚刚的意思，休息室里不止有孟窈，隔着屏风，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形轮廓，男性的手臂揽在孟窈的腰上，难舍难分。
　　孟窈先发现赵雾灵，撤开几步，屏风后两人的影子分离，孟窈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为了配合宣传，她今天穿着旗袍，珍珠耳坠，和她的气质一样温润。
　　孟窈伸手整理旗袍的边缘，再抬头时笑着招呼赵雾灵：“灵灵来了，要喝什么吗，拿铁还是玫瑰花茶？”
　　赵雾灵抿唇，礼貌地背对着两人，开口：“没关系，我不太渴，师姐，你先忙。”
　　孟窈点头，白皙的手腕撑在一旁圆桌边沿，眼神又落在严琅身上，笑着提问：“等一会儿会有记者来，你确定要留下？”
　　严琅就算被拍到也不会见报，他不担心，但听出孟窈的言外之意，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吻落在她的鬓边，识趣地告别。
　　"我过段时间可能通讯会不太及时，有事情打给小朱，他会解决，嗯？"
　　严琅是最为出众的那一类中年人，西装革履，身材依旧保持着挺拔，深沉的眉和眼，亦庄亦谐的面庞，上位者的严肃和不怒自威，低头望着孟窈时的神态是少有的柔和。
　　孟窈反应并不热切，草草几句和严琅告别。
　　严琅不以为意，从矮桌上拿起自己的资料袋，经过赵雾灵的时候礼貌地颔首，随即离开。
　　赵雾灵同样礼貌地回以微笑，眼神向下瞥，余光注意到着严琅的脚步。
　　正常人走路时双臂会随之摆动，严琅则是右手时刻静止在口袋附近，杨程宇有段时间也是这样。
　　这样的姿势更方便取出配/枪。
　　严琅同样是军人，且职位一定不低。
　　赵雾灵百无聊赖地猜想，等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算彻底放松下来，头轻轻靠在旁边的抱枕上休息。
　　孟窈在白色长桌附近替赵雾灵倒茶，特供的玫瑰花在高温中重新散发香气。
　　顺势坐到赵雾灵旁边，手背贴在赵雾灵的额头感觉温度。
　　孟窈在赵雾灵面前完全是温柔的师姐，轻声细语：“灵灵，怎么看着不太精神？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有好几家画廊问我这幅画的代理权，我给了她们王忆秋的联系方式。”
　　赵雾灵不以为意，和孟窈解释：“他们或许以为那是你的作品，知道是我画的以后就会冷静下来。”
　　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孟窈不赞同地摇头。
　　孟窈在伦敦进修时和赵雾灵因为导师的缘故相识，当时已经在画坛成名的孟窈格外欣赏赵雾灵。
　　油画最讲究氛围与感情，赵雾灵的珍贵之处在于毫无匠气，就如未被雕琢的璞玉，灵动自然。
　　她动作很轻地在赵雾灵的肩膀处拍打，像是安慰：“灵灵，你只是缺少一点对生活的体验。”
　　家境优渥，千娇百宠，不知世事艰苦，这当然不算赵雾灵的缺点，可也终究让她失去了对生活的感受力。
　　艺术家都是贫困潦倒的，孟窈画出名震画坛的作品时，她蜗居在家乡的小镇寂寂无名，靠给三/流杂志提供插画勉强生活。
　　赵雾灵直起腰，在谈话中勉强理解了孟窈说的“对生活的感受力”。
　　静坐无聊，赵雾灵低头解锁手机，编辑短信和赵明修开玩笑。
　　【wuling亮晶晶：赵明修，你什么时候破产？】
　　让她拥有一下，对生活的感受力。
　　作者有话说：
　　江总暂时下线的一天
　　灵灵师姐这本是免费短篇《拽落月亮》，随性洒脱画家×纯情小狗/高龄之花/成熟稳重，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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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纵我
　　◎要么你来爱我，要么开枪处决我。◎
　　等到圆桌上的玫瑰花茶慢慢失去温度，赵雾灵拿起手提包，放下准备的礼物后和孟窈告别。
　　“灵灵，不再待一会儿吗？”孟窈也跟着站起来，伸手帮赵雾灵整理长裙的领口，笑着建议，"等会儿发布会有记者来，你和我一起下去。"
　　孟窈成名已久，对名利场合并不算多热衷，但也乐意在这种场合提携自己一见如故的小师妹。
　　赵雾灵摇头婉拒，贴着孟窈，语气多了几分娇俏：“师姐你的画展，记者又不是来看我的，我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孟窈了然，从抽屉里取了通行证递给赵雾灵：“好吧，喏，展馆入口那儿好像有人核验邀请函，你拿着通行证，方便一点儿。”
　　赵雾灵接过来，笑着说谢谢师姐。
　　乘着直达电梯从三楼下去，直达的就是艺术馆一层的内部，也是画展的核心部分，策展方为了配合孟窈的画展主题重新对墙面进行了粉刷，大多是和孟窈画作同色系的底色。
　　设计师别出心裁的设计让整幅画都浸在恰好的光影里，展厅的角落里放着装饰的是孟窈最喜欢的鸢尾花。
　　陆陆续续有人在画作前面驻足和交谈，赵雾灵环视一圈，没发现于爽的身影，低头给她发了条信息。
　　孟窈已经坐在发言席，脸上是得体的笑容，镁光灯此起彼伏，记者偶尔询问孟窈问题。赵雾灵混在人群中，笑着鼓掌，随后自顾自穿过熙熙攘攘的外展长廊。
　　没走几步就是展馆外，隔音效果太好，艺术馆外寂静一片，和里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天阴着，乌云垂在天边，隐隐飘来细细的雨丝，两旁的路灯是唯一的光源，不远处零零散散停着几辆车。
　　外界太安静，反而容易让人听到来自内心的回响，赵雾灵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分钟以后屈膝，顺势坐在台阶上，手里是刚刚经过长廊时随手拿到导览册，赵雾灵呼吸新鲜空气，百无聊赖地打开。
　　烫金色被用心装帧的长页，介绍孟窈的生平经历。
　　孟窈，京平人，知名青年画家，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后前往伦敦艺术大学进修，现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作品曾在威尼斯双年展、悉尼双年展等展出，作品《死月亮》获约翰莫尔金奖，办有“花样年华”系列主题画展。
　　孟窈的艺术生涯大概只能用年少得志来形容，凭借《死月亮》在画坛一举成名，才华横溢，曾经是胡润富豪榜排名最高的画家。
　　赵雾灵不需要靠卖画谋生，赵平南和沈含韵对这个女儿近乎溺爱，信托基金和股份分红她一样不少。
　　她在伦敦卖出去最贵的一幅画是八百英镑，甚至不够买赵雾灵的一件衫裙，买家是完全不懂画的中产阶级，那幅画最后被用来装饰客厅。
　　但在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在淮城最恢弘的艺术馆馆外，赵雾灵无可抑制地产生一种失落感。
　　她年华虚度，没有可以传世的画作，艺术馆里的展位是为孟窈的师妹而留。
　　不是赵雾灵。
　　换言之，大家只会讨论孟窈那命好的师妹，不是画家赵雾灵。
　　赵雾灵坐在台阶上，沉闷的心情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她伸手把导览册最后的广告部分撕下来，勉强衬在膝盖上叠纸飞机。
　　她当然没资格抱怨什么，但还是难过得想要落泪。
　　赵雾灵尽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纸飞机上。折叠，衬着手掌去压折痕。
　　“这样叠会飞不远的——”
　　心思游离，赵雾灵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站在她前面，还背着双肩包，声音有些怯，但还是咽了咽口水，继续建议：“姐姐你要把那边的机翼叠成斜角……”
　　小女孩焦急地看着纸飞机，看起来恨不得自己来折，赵雾灵笑了笑，伸手把折了一半的纸飞机递到她面前，问。
　　“你想折吗？”
　　小女孩眨眨眼，没接，双马尾一晃一晃的，答非所问：“姐姐，你也进不去吗？”
　　“进不去？”
　　赵雾灵始终举着纸飞机，小女孩歪头想了想，伸手接过来，接着坐在赵雾灵旁边的台阶上，把纸飞机拆开，重新折，解释：“我想看孟窈的画，和我妈妈预支了好多天的零花钱，但是门口那个很高的叔叔说要有一个什么函才能进去。”
　　“你想看她的画？”
　　“很好看的呀，我看她的画我感觉她很伤心，所以月亮也很……黯淡。”
　　词汇量不够，小女孩说得磕磕巴巴。
　　赵雾灵抬眸，眉眼认真，看着小女孩，过了几秒，心情开阔了许多，喃喃自语：“那你就进去看吧。”
　　艺术属于真正的小鉴赏家。
　　小女孩嘟嘴，有点恼地跺脚：“不可以姐姐，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哦，没有什么函不可以进去。”
　　“不，没关系，你过来——”
　　赵雾灵伸手，从包里取出通行证，挂在小女孩的脖子上，扶着她胳膊叮嘱：“这个就是那个什么函，你看完把它交给门口那个很瘦的叔叔就可以，如果有人拦你的话，就说是Celia给你的，嗯？”
　　小女孩手指捏着通行证，在努力消化信息，重复：“Celia？”
　　两人说话时候雨渐渐大起来，赵雾灵抬眸看了眼，没在意，拍了拍小女孩的双肩背包：“好啦，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小女孩没动脚步，在原地踌躇：“可是姐姐，我没有……我没有可以给你的东西。”
　　妈妈告诉她不可以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赵雾灵笑了笑，伸手取过她手里的纸飞机，晃了晃，解释:“你已经教会我叠飞机了，这是我的回礼。”
　　“回礼？”小女孩还不太明白，但有样学样，和赵雾灵说话，“Celia姐姐，那我也送给你一个回礼哦。”
　　赵雾灵挑眉，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小女孩摇头晃脑看了看四周，凑近赵雾灵的耳边，和她窃窃私语，语气天真地小声开口。
　　“姐姐，那边有个很好看的哥哥，一直在看你。”
　　“他过来啦。”
　　话音没落就跑得没影。
　　赵雾灵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懵地抬头，入目是银白色的伞骨，黑色伞面。
　　视线下移，接着是英挺面容，挺拔的鼻梁，薄而白的眼皮，内敛的眼，因为眼镜的遮挡，在面中落下一小块阴影。
　　撑着伞的手骨节分明。
　　上一次见面是她口不择言，拿相机砸伤他，赵雾灵本能觉得尴尬，很快低头，眉目低敛着，不敢直视他。
　　江也同样没开口，只是微微附身，随之而来一片阴影，花样年华的展馆之外，他遮挡住细雨和晚来的凉风，温柔得像一场梦境。
　　伞被主人放在一旁，江也伸手，将西装外套披在赵雾灵肩膀，西装内衬还带着他的温度，剪裁挺廓，很淡很淡，几不可闻的烟草味。
　　很轻的叹息，他开口，像是无可奈何。
　　“天凉，露水重。”
　　口吻熟稔，似乎从学生时代开始，赵雾灵就是这段感情里被照顾的一方。
　　身上的温度渐渐回升，摇摇欲坠的风雨里可以诱发人哭泣的暖意，赵雾灵的长裙被她的动作弄皱，她仰头。
　　语气委屈，甚至带一点点埋怨。
　　“江也，你上次说你不喜欢我了。”
　　那就别理她。
　　江也终于垂眸，直视她，手掌心贴近她脸颊，他掌心也有让赵雾灵怀念的暖意。
　　江也的眼神掠过她，语气平静又坦然：“是，所以我在努力忍耐关心你的欲/望。”
　　这确实是如实相告，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暗处观察她，但赵雾灵着凉容易得风寒，偏偏她爱漂亮，一件外套都不肯多穿。
　　凉意侵袭的夜晚，江也隐隐约约表露出态度，他的感情从来隐藏在表面之下，像壮阔冰川之下隐藏着生生不息的河流。
　　赵雾灵是天生的情人，心思敏锐地察觉到江也话语的退让，脸颊还贴着江也的掌心寻求温度，漂亮又含情的眼睛看他，语气不自觉放软，但还是娇，提建议：“江也，你也可以不用忍耐。”
　　江也指节动了动，微微粗糙的触感，像是在检阅她漂亮的脸，很轻地笑了下。
　　莫名其妙。
　　赵雾灵有些无措，手贴着江也的手腕，指尖碰到他的腕表，带着点理所当然，鼓足勇气开口。
　　“江也，我是说…我们…或许还能做朋友吗？”
　　她不喜欢对她漠不关心的江也。
　　她也未必喜欢现在的江也，赵雾灵有着近乎孩童般的天真，本能地寻找着这段关系中她最舒服的位置。
　　空气寂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赵雾灵垂眸，手揪着裙子边缘，等待江也的回答。
　　天色昏暗，只看到他优越的下颌线，露出来的脖颈处近乎病态的白，神情难辨，开口。
　　“灵灵，我们不能做朋友。”
　　语气笃定又从容。
　　-
　　如何形容风雨袭来的夜晚，玻璃房的建筑灯火通明，她坐在台阶前，青绿色的裙角和颓唐的天气押韵，裙角落在台阶上，像铺了一地的散文诗。
　　他坐在车里，看见她单薄的衣裙，匀称白皙的腿搭在台阶上，足以诱人犯罪的场景。看见有人和她搭话，她轻易把证件递给陌生人。
　　天真得引人发笑。
　　风雨袭来，她因为寒冷而颤肩，然后他下车，为她撑伞。
　　昏暗的夜色里赵雾灵仰头，靓过电影明星的眉眼，唇红的颜色胜过樱桃，比年少时期更勾魂摄魄的神情。
　　懵懂，漂亮，引人怜惜。
　　他几乎在撑伞的同时就后悔，应该再迟一点。
　　应该等到雨打湿她全部的衫裙，或者她彻底失落流眼泪，当做她抛弃他的惩罚。
　　她天生知道怎么让他妥协，委屈地咬唇，贴着他，语气天真，询问他们可不可以继续做朋友。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年少时偷听她和好友谈话。
　　对面好友的语气八卦而好奇：“和江也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少年到底情热，额头抵着墙角边缘，期待恋人的回答。
　　寂静里仿佛可以听见心跳，轻微的思考后赵雾灵开口，语气埋怨。
　　“就那样喽，都一样无趣，而且他最近变得好烦，管我的学习。”
　　如当头棒喝，江也不知所措，像面对束手无策的难题，只能尽力挽回，国际赛返程时在免税店给她挑了礼物，回校的第三个小时，江也收到赵雾灵退学出国的消息。
　　接着是停机的号码，同学对她留学目的地的隐瞒。
　　他的整个灵魂都毫无保留地献出，赵雾灵却把它当成衬衫口袋前的装饰品，当成可以用来炫耀的徽章，当成她洋洋得意的战利品。
　　唾手可得即难以珍惜，抛弃时弃如敝履，乞求她目光停留都艰难。
　　赵雾灵的爱和厌恶都轻慢，只顾片刻的欢愉，被她抛弃的第九年，孤枕难眠的夜晚，江也隐约摸索出和赵雾灵的相处之道。
　　接近她，诱引她，让她意动又生情，然后忽略她，冷落她，让她在厌倦之前永远保持好奇。
　　指尖的猩红被熄灭，翻开的合同页静静躺在桌面上，江也取过旁边的钢笔，墨水流动差点错写她的名字。
　　朋友？
　　见鬼的朋友。
　　赵雾灵，我们不能做朋友。
　　要么你来爱我，要么开枪处决我。
　　作者有话说：
　　江总的战术：接近她，忽略她。
　　江总的执行：老婆——老婆要着凉了（带着外套飞奔而来）
　　周三入V~喜欢的话明天也要来看江总灵灵哦
　　*要么你来爱我这句改自《玫瑰窃贼》
　　贴贴《婚色正浓》的文案，感兴趣的小天使收藏一个吧！
　　【先婚后爱/蓄谋已久/京圈权贵×明艳美人】
　　初见傅泽远，是在聚会的晚宴，觥筹交错里偶尔有人谈起，语气敬畏，说他不过而立，在权力斗争中获胜，牢牢把持着家族的话语权，贵不可言。
　　许朝今那时的联姻对象是他的子侄，说不上多优秀，只不过老钱家的晚辈总是没有婚姻的自主权，凑凑合合。
　　推杯换盏间百无聊赖地回头，望见未婚夫在和女明星交换联系方式，许朝今意兴阑珊地收回眼神，却无意间和傅泽远的目光相撞。
　　昏暗不明的光线，更衬得他面容英挺，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目光深邃，神情难辨。
　　再见傅泽远，是在京北降雪的寒冬夜，许朝今刚和未婚夫闹掰，狼狈不堪地蹲在地上，委屈地落眼泪。
　　面前有阴影落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替她撑伞，比旁人更矜贵的姿态，抬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痕，末了，语气平静地认真询问。
　　“许朝今，要不要和我结婚？”
　　*
　　京北的上流圈子的人谁不夸一句许朝今命好，出生的时候家里钟鸣鼎食，孙辈里她最得宠，岁岁是她的乳名，取自那句岁岁有今朝。
　　后来大厦将倾，多少人等着看许朝今的笑话，没等到，眼睁睁看着许朝今成了傅太太，骄纵更甚以往。
　　无数个清晨深夜，傅泽远眉眼依旧矜贵，高不可攀，但语气沉沦，吻落在她耳后，一声声唤她。
　　“岁岁。”
　　*与你，岁岁有今朝。
　　*先婚后爱/蓄谋已久/京圈权贵×明艳美人


第14章 纵我
　　◎目前只准备送你◎
　　“拜托赵明修, 我那天问你什么时候破产是在开玩笑，不是想要和你一起创业的意思，OK？”
　　澜水公馆里, 赵雾灵穿着针织的薄上衣，窝在沙发上看画册，倾身探车厘子的同时抬头瞥了眼赵明修。
　　西装革履, 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精神疾病。
　　谁知道在发什么癫。
　　“我知道。”
　　赵明修笑了笑，顺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替赵雾灵拔掉车厘子的梗枝，递到她手边, 继续劝说：“灵灵, 又没什么关系, 只是挂个名，你平常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赵雾灵没回答，赵明修耸了耸肩，开条件：“那天你不是说想要小尺寸的Birkin，堂哥买给你，就全部款式怎么样？”
　　赵雾灵不吃他这套，她对生意场的事情一窍不通。更重要的是，她可不想碰见江也。
　　前几次见面已经快把脸都丢尽了。
　　赵雾灵没答应，赵明修态度比她还坚决。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赵雾灵深呼吸, 把画册合上, 带着几分认真，抬眼看赵明修：“赵明修你投资缺多少钱, 我投给你好伐？”
　　省得一直来烦她。
　　赵明修倒是没想到赵雾灵这么说, 伸出手指比给她看。
　　“两千万？”
　　赵雾灵咬唇, 在思考，觉得也不是很多，她愿意花钱买个清净，就当破财消灾。
　　赵明修笑得带出眼边的细纹，纠正自己的堂妹：“做什么梦呢，两个亿。”
　　赵雾灵被惊到，反驳：“你烧钱啊？”
　　赵明修笑了笑，继续讨论计划实施的可行性。
　　“灵灵，两个亿不多不少，就需要你稍微克制克制。“
　　“克制什么？”
　　赵明修接话：“嗯，每月飞巴黎的高定裙，港口停着用来开party的游艇，你收藏的珠宝，还有前段时间你在佳士得拍下的那副油画，克制一下你对它们的欲望。”
　　指望万千宠爱里长大的赵雾灵知道延迟满足和勤俭是世界级难题。
　　赵雾灵烦得要命，消息叮叮咚咚，打开手机则是赵平南和沈含韵长长的语音条轰炸。
　　赵雾灵的祖父曾经毁家纾难，倾力相助民族抗战和大学西迁，风头无二。后来赵平北从政，赵平南把持淮城近五成的港口，未必没有受父辈恩荫的意味。
　　到了这一辈，赵明修弃政从商，赵雾灵又喜欢艺术，这艘行驶百年的航船隐隐约约呈现出颓势。
　　赵平南和沈含韵希望赵雾灵能跟着赵明修多少学点东西，总不至于到时候连分红合同都看不懂，被人哄骗。
　　赵明修耸了耸肩，不着急，自己倒了杯水，靠在座椅上等答案。
　　语音条太长，赵雾灵转文字以后才草草看完，又僵持了许久，她把画册打开，特制的纸张其实有些重，赵雾灵不在意，展开盖在自己脸上，任由油墨的味道充斥在鼻腔。
　　赵雾灵开口，从画册下面传来的声音还有点闷。
　　“Birkin的配货记得买首饰。"
　　-
　　江也的办公室是冷色系，办公室的陈设不算多，大部分是必需品，冷感的大理石和过分干净整洁的书桌，曲面屏的电脑方便看股票。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纠缠起伏的红绿色线条，江也伸手捏了捏眉心，余光瞥了眼电脑旁的日历，月底是他给赵明修的最后期限。
　　办公桌边缘放着纯白色的信封，封口处做了特殊处理，江也签完文件后顺手拆开信封。
　　很厚，一叠冲印出来的相片，附带着胶卷底片，江也握在手里一张张翻看。
　　照片是私人侦探拍的赵雾灵，很杂乱，大部分是生活场景，看样子奢侈品店应该到了限量款，赵雾灵一周内去了两三次。
　　明明是被偷拍的照片，赵雾灵却漂亮得像电影模特，每一帧都惊艳。
　　江也继续翻看，照片偶尔出现于爽的身影，还有赵雾灵在盛华私立时候碰到的男高中生。
　　不知天高地厚，碍眼又多事。
　　江也翻照片的动作顿了顿，没在意，面无表情地把照片上卢哲茂的部分撕掉，随手扔在一边。
　　李远川就是在这时候敲门，向江也汇报。
　　“江总，荣新科技的负责人来了，还有赵小姐，林总监在会议室陪着。”
　　江也指节敲着桌子边缘，笑了笑，起身的同时整理衬衫的袖扣。
　　“我知道了。”
　　李远川没离开，江也抬眸：“还有事？”
　　李远川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开口：“前台刚刚还来了位张小姐，说那天您和王总他们聚会，把西装外套落下了，她来还您外套。”
　　张小姐？
　　办公室里有江也的休息室和衣柜，江也在选新领带，隐约想起张小姐是谁，没迟疑，吩咐李远川。
　　“不见，扔掉就可以。”
　　王卓森组的局不入流，沾了香水味，他不喜欢。
　　藏青色是赵雾灵高中画画时最钟意的色彩，江也慢条斯理地系好同色的领带，顺口吩咐李远川。
　　“桌子上的照片也一起。”
　　李远川很快地应好，走到桌前，收拾的时候特意移开眼神，把照片碎片反扣过来收好。
　　江也临出门时候停步，强调：“对了，照片用碎纸机处理掉。”
　　上司离开的脚步声渐渐变小，李远川微愣了几秒，低头捻了捻，没研究明白普通的照片怎么用得着碎纸机。
　　-
　　空旷而大的会议室，靠墙的一面柜子上林林总总摆着公司的奖项和荣誉，透过玻璃折射过来的阳光落在上面，亮得晃眼。
　　赵雾灵只算个挂名的负责人，更看不懂充满晦涩术语的合同，于是理所当然地坐在红木制长桌的另一端，百无聊赖观察林骁和赵明修讨论条款细节。
　　她听不太懂，但大概从赵明修的如释重负的神色知道情况顺利。
　　过于无聊，赵雾灵伸手，从脖颈附近拆下项链上的饰品。
　　项链是离开伦敦时订的，五万英镑，净度很高的碎钻绕了一圈，被设计成花朵的形状。
　　赵雾灵把花朵环捏在手里，迎着去照太阳，钻石折射的光斑隐隐印在她脸上，流光溢彩。
　　江也进门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垂眸，若无其事地走到主位，助理送进来还带着油墨温度的新合同，他握着钢笔签名。
　　万幸林骁已经商定好细节，因为他的视觉残余还是她的唇。
　　签完合同后赵明修不太自然地看了眼赵雾灵的方向，被江也用合同阻断视线。
　　林骁是人精，察觉到气氛不对，打圆场地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总，这边，我们最近新研发的大数据金融预测模型，需要您配合我们，方便我们做推进项目时的具体风险评估。”
　　赵明修还没来得及商量就被林骁领走，不到片刻，会议室就只剩下江也和不明情况的赵雾灵。
　　赵雾灵没敢抬头，强装镇定，打开聊天软件给赵明修发短信。
　　江也垂眸，眼神落在赵雾灵的项链上，先开口：“我没想到你会来。”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回答，赵雾灵怔了怔，解释：“是家里人要求的，不是我故意……”
　　不是我故意要找机会缠着你。
　　她前男友多到快数不过来，江也是特别的那一个，但也仅限于大小姐可以问一句，能不能继续当朋友的地步。
　　既然江也说了不能，她也不会纠缠。
　　赵雾灵沉默了片刻，咬唇，准备补充：“江也，我……”
　　“我知道。”
　　江也打断她，神情依旧平静，笑着换了个话题。
　　“模型数据录入时间很长，我先送你回去。”
　　赵雾灵怔了几秒，拒绝：“不用，我可以打车，或者叫家里司机来接。”
　　说话的片刻，江也已经走到她身边，垂眸可以看到赵雾灵的发顶的视角，他语气带着点无奈。
　　“我的西装外套还在你那里，我顺便拿回来。”
　　是指在展馆外披到她身上那件西装外套。
　　赵雾灵没太理解，语气疑惑地反问：“你要把外套拿回去？”
　　致远资本身价上亿的江总会缺一件西装外套？
　　江也颔首，解释：“不巧，那件特别喜欢。”
　　小气鬼。
　　赵雾灵瞥了江也一眼，烦躁地想摔东西。
　　这种负面情绪一直持续到和江也到车库，男人挺拔的身影就在一步之遥，赵雾灵几乎可以预见路程上的尴尬氛围。
　　烦得要命，赵雾灵伸手把耳边的发丝拨正，没忍住，破罐子破摔般地讥讽开口：“江总平时也喜欢送合作伙伴的妹妹回家吗？”
　　……
　　“目前只准备送你。”
　　语气认真而平静，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风吹过赵雾灵丝绸质的裙角，江也的声音像被磨砺过的珍贵矿石。
　　作者有话说：
　　午午谢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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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纵我
　　◎他已经见到月亮了◎
　　“目前只准备送你。”
　　……
　　负面情绪和烦躁像一瞬间被抽成真空, 褪去年少的青涩，江也偶尔显露的直白更让赵雾灵心悸。
　　默然无言。
　　赵雾灵抿唇，攥起裙子上车, 车厢里冷气很足，内饰低调奢华，依稀混着淡淡的沉香气味。
　　赵雾灵的小臂有点冷, 身体颤了颤，顺手调高温度。甚至没有询问江也，她随意得像女主人。
　　做完一切后赵雾灵抬眸，撞上轿车前视镜里江也还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赵雾灵察觉到他的动作, 微怔。
　　江也刚刚, 在看她。
　　氛围莫名升温, 赵雾灵有些意动，没躲，不听话的发丝飘落在她唇边，抿唇笑起来的时候发丝沾上唇釉，她没在意，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前视镜里的江也。
　　鲜活的漂亮，眉目含情。
　　留学时候即使是亚洲面孔都没影响到赵雾灵的受欢迎程度，在伦敦社交圈无败绩。
　　美貌滋养出她自负的性情，更何况是十七八岁就为她神魂颠倒的江也。
　　再者, 雨夜重逢假装陌路本来就侧面印证他的在意。
　　不能做朋友, 就再试试做她的裙下之臣。
　　好似落败的将军重新胜券在握, 狭隘的空间里赵雾灵屏着呼吸，心跳漏了半拍, 仔细观察江也的反应。
　　但是没有, 近乎暧昧的气氛里, 江也收回目光，依旧是稀疏平常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腕，询问：“地址？”
　　……
　　没得到回答。
　　赵雾灵没想到刚才她脸都笑得快僵了，江也还能平静地问出来问题。
　　失望挫败写在眉眼里，赵雾灵抿唇，郁闷地卸了力气，肩背靠在车座上，不满地回他。
　　“澜水公馆A区。”
　　……
　　车厢里只有寂静，江也向来寡言，赵雾灵则陷入对自己长相的深深怀疑之中。
　　赵雾灵转头，从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观察自己，含情眼，樱桃唇，一如既往的漂亮。
　　总不能是江也被始乱终弃后封心锁爱，对异性没兴趣了吧。
　　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红灯时候江也抬眸看前视镜，赵雾灵察觉到也没在意，刚刚已经够狼狈了，说不定江也开车就喜欢看前视镜。
　　但江也突然倾身，慢慢靠近赵雾灵，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侵略感，江也身上又冷冽不出格的香气，西装和赵雾灵裸/露在外的肌肤接触带来微凉的触感。
　　赵雾灵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修剪整齐的发缘，薄而白的眼皮，还有从年少时期就意识到的挺拔鼻梁。
　　江也的眼神克制又隐忍，呼吸有一瞬间加重。
　　赵雾灵怔了怔，凭直觉感觉到这是接吻的前兆，闭眼，没敢呼吸，从脸颊一路红到耳后。
　　脑子里混沌到没办法认真思考，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江也，你输了。
　　还是没忍住，没忍住来吻我。
　　视觉像被暂时关闭，其他感官反而更灵敏。
　　想象中的吻没有降临，江也微凉且修长的指节在她脸颊摩挲，片刻后撤开，压迫感褪去，新鲜空气涌进来，赵雾灵试探地睁眼，适应亮光。
　　江也手撑在副驾驶旁边，很轻地笑了笑，指间捻着赵雾灵微卷的发丝，解释自己的行为：“脸上，有头发。”
　　“啊？”
　　赵雾灵反应了几秒才理解江也在说什么，耳廓处比刚刚更红，娇艳得可以绘画的靡红。
　　所以刚刚是在帮她整理头发吗？
　　动作这么暧昧做什么，她还以为是要接吻。
　　江也讨厌死了。
　　赵雾灵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先叮叮咚咚响起来，空气里暧昧旖旎的氛围被冲淡，赵雾灵解锁手机看消息。
　　恰巧绿灯通行，江也踩油门，直视前方，注意力仿佛还在路况上，语气平常，像是在闲聊：“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赵雾灵否认，捏着手机晃了晃，回答：“是云云。”
　　陈漫云是江也和赵雾灵的高中同学，后来在清华念书，和江也同校不同系。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赵雾灵向陈漫云打听江也，对方应该一做完实验就回复，陆陆续续发过来。
　　【白马会所SVIP陈小姐：江也？】
　　【白马会所SVIP陈小姐：他IMO竞赛保送的数学系，之前跟着他导师研究偏微分方程，项目挺有前景的，后来就没怎么听说过他的消息了，好像在做私募。】
　　【白马会所SVIP陈小姐：对了，他大学时候没谈过恋爱。】
　　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赵雾灵深呼吸，把最后一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用余光观察江也，没忍住，开口。
　　“江也…你后来有交过女朋友吗？”
　　轿车绕过弯弯绕绕的景观，抵达赵雾灵的住处，江也熄火的同时伸手松了松领带，转头，直视赵雾灵的眼睛，反问：“你很好奇？”
　　赵雾灵避开和他的眼神接触，给自己找理由：“只是陈漫云说你大学时候没谈过恋爱，所以想问问而已。”
　　江也看了她几秒，回答：“没有。”
　　赵雾灵顿了顿，追问：“你工作以后也没有吗？”
　　金融圈子乱到赵雾灵都有所耳闻，江也显然是里面的佼佼者，再者，江也的长相和身份，赵雾灵不太相信他会不交女友。
　　江也惜字如金，说没有。
　　读书时候江也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清冷孤高，以致于后来赵雾灵大张旗鼓地追求江也，有好事者压了赌注，赌赵雾灵什么时候放弃。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高岭之花也就清冷没多久，很快被赵雾灵追到。
　　所以，她是江也唯一的……交往对象？
　　赵雾灵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无其事地开口：“那我上去拿你的外套。”
　　赵雾灵下车，脚步有些慌乱地逃离江也视线，疑心自己新添了晕车的毛病，因为心跳快得不受控制。
　　钟点工阿姨还没来得及收拾，赵雾灵又忘性大，废了点时间才勉强从房间里找出来江也的外套，放进纸袋里提下去。
　　从楼门里出来时看到在车旁边的江也，他暂时没听到动静，侧着身抽烟，打火机被他随意握在手里，偶尔被折射出金属的光芒。
　　烟雾朦朦胧胧地升起，江也的气质变得更复杂，读书时候他穿一件白衬衫就把盛华的一群公子哥衬得俗不可耐，现在亦然，岁月沉淀之后的矜贵和沉稳。
　　赵雾灵对他的好奇心远胜年少时。
　　高跟鞋落在地上有响声，江也在抬眸看到赵雾灵时候把烟掐灭扔掉。
　　赵雾灵抿唇，走过去把装着衣服的纸袋递给他，看着江也手中的打火机，没话找话：“江也，你最近……学会抽烟了啊？”
　　“没。”
　　赵雾灵没什么犹豫就拆穿他：“骗人，我刚看见你拿着烟。”
　　江也接过纸袋，把打手机放进西服口袋，他声音有点哑，开口：“不是最近，高中时候就学会了。”
　　他主动提及学生时代，赵雾灵心虚了一瞬，干巴巴地接话：“是吗，高中时候没怎么见过你抽。”
　　江也动作顿了顿，解释：“因为你讨厌烟味。”
　　语气无波无澜，单纯是在陈述事实。
　　江也见赵雾灵的前几个小时都不会抽，或者洗澡换干净衣服，因为赵雾灵喜欢贴着他，鼻子又很灵。
　　“哦，”赵雾灵眨了眨眼，觉得话题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但嘴比脑子快，没忍住，脱口而出，“你高中时候很喜欢我的。”
　　话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像个怨妇，好像她有多放不下一样。赵雾灵察觉自己失言，尴尬地想逃离案发现场，低头，没敢看江也的反应。
　　又是很长的寂静。
　　直到赵雾灵抬头，江也直视她，久到赵雾灵被看得有点心慌，别开脸，江也才收回视线，笑得很轻，回答。
　　“是，很喜欢。”
　　很坦然的语气，听得赵雾灵心里莫名发酸。
　　她记起高中时候江也沉默又寡言，也不善于表达感情，大多数时候是赵雾灵自言自语，江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她。
　　隽永又深情。
　　越想忘却，回忆越一帧帧涌入脑海。
　　赵雾灵在伦敦有过很多dating的约会对象，他们有的出身显赫，家里两代人都是议员，有的是华裔，来自垄/断地区产业的家族，还有推特上打扮得很时尚的男网红。
　　赵雾灵偶尔拿他们当解闷的乐子，就那样，不管哪类人都很俗，喜欢她的漂亮脸蛋，家境优渥是他们忍受她坏脾气的筹码，不合就散的快餐式恋爱。
　　但江也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对赵雾灵是毫无底线的纵容，近乎丧失原则，赵雾灵曾经很喜欢观察江也被她亲以后露出的沉沦神情，还有忍耐的神色。
　　很有趣。
　　画面转换，又突然记起，记起淮城难得降雪的寒冬，他花光所有奖学金为她买项链，没笑，也没关心价钱，低头，只问她喜欢吗。
　　回忆蓦然停住，赵雾灵犹豫着，不敢问出心里的那句疑问，最后只是低声说。
　　“再见。”
　　江也不疾不徐，没有继续高中时代的话题，回她：“改天见。”
　　-
　　江也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九点，夜里的淮城依旧灯火辉煌，金融行业当然不讲究什么朝九晚五，丰厚的薪酬值得精英们为此付出时间。
　　致远资本的办公楼层很高，江也搭乘电梯时碰到吃完夜宵的员工，才从他们的闲聊中想起今天是阳历十五，满月的日子。
　　江也上楼时李远川继续做报告，结束时候正好看见窗外的景色，和上司闲聊，语气惋惜。
　　“可惜今天是阴天，看不到月亮。”
　　江也没搭腔，低头继续看文件。
　　……
　　他已经见到月亮了。
　　在赵雾灵笑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江也年度阅读书目《如何让前女友对我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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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纵我
　　◎只是，突然很想吻你。◎
　　山顶别墅, 粉白色的小洋房外种植着从各地移植来的珍贵花朵，荷兰的变色郁金香和需要人细心照料的朱丽叶玫瑰在风中轻微地摇曳，阳光下开得丰富又绚烂。
　　花朵来自有着日照和高温的赤道附近, 其实不易存活，但因为别墅里住着的人喜欢，所以费尽人力物力, 常年细心照料。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谢婉之的床前围着，轮流询问，拿着夹板记录病情。
　　赵明修坐在房间外，透过玻璃, 眼神沉静地看着房间里的医生, 他有些分不清他们的职责, 有神经科医生，也有理疗师，围在他母亲身边，更像是在看守犯人。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进外套口袋，家庭理疗师从里面打开门，唇角的微笑弧度都被训练过，朝赵明修做了个“请”的姿势，开口。
　　“小赵先生，可以进去看夫人了。”
　　赵明修从椅子上起身, 看着房间里陆陆续续走出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转头发问：“怎么样？”
　　赵明修说话时神情带着几分冷, 家庭理疗师愣了愣，才接话：“夫人身体的各项指标都保持得很好, 只是有时候……心病还得心药医。”
　　来洋房问诊的心理医生没断过, 每一位都签了长达几十年的保密协议, 理疗师实在不理解丈夫爱护，儿子又出类拔萃的市长夫人能有什么心理疾病。
　　赵明修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寒暄了几句，态度礼貌地开口：“麻烦您了，能让我和我母亲独处一会儿吗？”
　　“当然。”
　　理疗师应好后笑着离开。
　　赵明修在门口深呼吸几次才拧开门，进去以后看到靠在床上休息的谢婉之。
　　谢婉之是很古典婉约的长相，鹅蛋脸，柳叶眉，因为常年生病而导致的面容苍白，唇色也不娇艳，清瘦得几乎可以被风吹走。
　　室内温度有些太低，赵明修按着遥控提高温度，扭头，放轻语气询问：“温度合适吗？”
　　谢婉之眼神有些空的直视前方，像是没听见。
　　赵明修没在意，自顾自挪动床旁的椅子，坐下，双手覆在谢婉之冰凉的手上，语速放慢：“妈，是我，小修。”
　　谢婉之眼神动了动，像是在努力理解话的意思，片刻后手不自觉握紧，喃喃自语：“小修，是小修。”
　　小修是她的孩子。
　　“是我。”
　　赵明修勉强笑了笑，谢婉之反应了几秒，慢慢有点沮丧，有些颠三倒四地开口：“灵灵呢，灵灵，灵灵怎么没来呢，灵灵是不是还在怪我？灵灵……”
　　话到最后带了哭腔。
　　赵明修伸手把口袋里的手机调成静音，手握得更紧，安慰谢婉之：“没有，灵灵没有怪你，灵灵早就说没关系了，你忘记了吗？”
　　“她这两天有点忙，等灵灵有空的时候就会来看你的，灵灵没有生你的气。”
　　谢婉之的病情比他想象得更严重，赵明修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耐心重复着，宽慰谢婉之。
　　“妈你现在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
　　谢婉之呆呆地点头，过了几秒又摇头。
　　赵明修闭了闭眼，语气沉下来，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妈，我不知道有没有做一件错事。”
　　资金注入，公司的所有项目继续有条不紊地运行，赵明修难得能松口气，心里却像似有沉甸甸的石头。
　　业内数一数二的私募资金，上亿的合同，江也甚至在对赌协议的具体条款有所退让，当然有所图谋。
　　显然，江也的目的无关钱和股份。
　　他不确定这样对自己堂妹算不算公平。
　　谢婉之眨眨眼，没怎么理解，但情绪稍稍好了点，拍着赵明修的手：“小修，没关系小修。小修是乖宝宝。”
　　安慰小孩子一样的话语。
　　赵明修笑了笑，趁谢婉之情绪还好，试探性地开口：“妈妈，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出国去养病。”
　　赵明修在澳洲有朋友，可以疏通签证的事情，或者北欧，环境也更适合谢婉之修养。
　　谢婉之脸上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娇怯，声音很小，像在纠结：“我不出国，我离开，你爸爸会生气的。”
　　谢婉之说完后又点点头，重复：“不能让你爸爸生气。”
　　赵明修抿唇，没忍住，追问：“他生气了会怎么样？”
　　谢婉之有些迷茫地抬眸，摇摇头，又说她累了，要睡觉。
　　谢婉之喝了些水以后就躺下休息，赵明修在房间里又呆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开门时碰在走廊的赵平北。
　　赵平北还没注意到他，侧着身子，在和佣人处理玫瑰花的枝蔓，娇艳花朵的茎蔓难免多刺。佣人处理好以后赵平北还是不放心，把花枝握在掌心里感受。
　　遗留的花刺扎破赵平北的掌心，鲜血慢慢渗透出来，佣人脸色忐忑地道歉，赵平北没在意，用手指抹去血迹，动作认真地拔去花刺，把玫瑰递给佣人，吩咐。
　　“插在花瓶里，放到夫人床边。”
　　佣人点头，赵平北还要再问什么的时候余光看见站在房门前的赵明修。
　　四目相对，赵明修先低头，问好。
　　赵平北点头，走近时候闻到赵明修身上残留的烟味，沉着脸色开口：“下次见你母亲前不要抽烟。”
　　谢婉之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
　　赵明修身体僵了僵，才反应过来赵平北在说什么，很快应好。
　　佣人在刚刚就离开去找花瓶，父子两人没什么交流就分别。
　　赵明修下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赵平北帮谢婉之整理盖在身上的被角。
　　神情是少见的柔和。
　　-
　　VIP的试衣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里零零散散放着衣架，恰到好处的香气和服务人员柔声细语的招待。
　　过两天有宴会，赵雾灵在奢侈品店做高定裙的Fitting，最后再根据数据做一些私人的修改就可以取到裙子。
　　于爽正好没什么事情，陪着赵雾灵在试衣间和设计师沟通，店员送来鲜榨的果汁，于爽道谢以后就观察周围的环境。
　　思考几秒以后，于爽举着手机靠近赵雾灵，小声开口：“灵灵，我能拍几张照片发平台吗？”
　　她觉得这个题材肯定很多人感兴趣。
　　对于爽的账号运营有好处，赵雾灵没怎么多想：“可以，记得给我脸上贴个贴纸。”
　　赵平北之前身居要职，赵雾灵从小被教育要注重隐私，不太想本人出镜。
　　于爽利落地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试衣房间里人不少，随行的有设计师和两个翻译，赵雾灵不方便弯腰，还有三四个店员在帮忙整理裙摆。
　　于爽边拍边咋舌，就想到一个词来形容——
　　众星捧月。
　　什么叫真正的公主啊。
　　“嗯，好，就这样再改一下吧，领口我还是喜欢之前的方领。”
　　赵雾灵想，正好可以搭配她的新项链。
　　前面就是镜子，赵雾灵说话时随手将卷发整理到肩后，理顺项链的链条，摸着摸着发现不对劲。
　　她的花朵吊坠呢？
　　……
　　TOP VIP顾客丢了项链，店长得知消息后匆匆忙忙赶来，和店员吩咐了停业闭店，为了保护隐私，监控在赵雾灵来店里时候已经关掉，没办法，几个人只能地毯式搜索了半天。
　　还是一无所获。
　　别人还好说，但面前这位是市长的侄女，淮城航运的千金。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店长的汗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店员也大抵知道项链价值不菲，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过了几秒，店长战战兢兢地开口:“赵小姐……”
　　赵雾灵咬唇，先打断他：“找不到就算了，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再说也不一定是在店里丢的，没关系，麻烦你们帮我找了，等等你们订下午茶记在我账上，辛苦了。”
　　……
　　店长惊讶，倒是没想到赵雾灵这么好说话，擦了擦汗，如释重负赔笑着送赵雾灵和于爽出店。
　　赵雾灵这几天都窝在家里画画，这还是第一次出门，也是坐于爽的车来的。返程的路上赵雾灵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最后不抱任何希望地给江也发消息。
　　【wuling亮晶晶：江也，我有落在车上什么装饰品吗？】
　　【wuling亮晶晶：一个花朵形状的吊坠。】
　　赵雾灵也就随口一问，手已经打开官网准备再订一条了，但手机叮咚一声，江也回得很快。
　　【JY：有，落在副驾驶了，你明晚八点有时间吗，来公司取吧。】
　　赵雾灵倒是没想到东西还能失而复得，情绪瞬间好起来，于爽在开车，听赵雾灵说项链在江也车上找到的时候愣了愣。
　　不应该，这么几天了，项链如果是早就丢了，赵雾灵不可能没察觉。
　　于爽皱眉，心里觉得不对劲，但看了眼赵雾灵愉悦的神情，还是没开口。
　　-
　　淮城是临海城市，天色暗下来，晚霞的余韵还在天边残留，与海边相接的地方是橘红色的霞光，飞鸟掠过时影子落在地上。
　　晚风吹起赵雾灵的裙角，又很快落下。
　　这是赵雾灵第二次来致远资本，她没上楼，和江也发了消息后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建筑，几乎都还亮着灯。
　　很快，一群人从楼里出来，个个西装革履，皮鞋落在地上有轻微的响声，往外走的同时还在交谈，暮色都掩不住的精英感和意气风发。
　　赵雾灵抬眸，发现被拥簇在正中间的江也。
　　江也应该刚忙完，还带着金丝眼镜，西装的领带有些松，照例冷静俊逸的一张脸，他毫无疑问是人群的中心，周围人也陆续注意到赵雾灵，多看了几眼。
　　赵雾灵习惯被人注视，没在意，朝江也的方向晃了晃手机。
　　意在让他看消息。
　　江也脚步慢下来，和李远川他们说了几句，就朝赵雾灵走来。
　　晚风徐徐吹来，赵雾灵也是这一刻才发现，江也的仪态很好，穿西装时候甚至有几分引诱人的意味，偏偏他神情又冷，禁欲得不肯下凡尘。
　　男人的身影慢慢走近，赵雾灵收回思绪，笑了笑，开口：“我来拿吊坠，江也，谢谢你。”
　　赵雾灵伸手，展开白皙的掌心，想接过吊坠。
　　但是没有，江也突兀地靠近，抬手，接着从赵雾灵脖颈处挑起细细的链条。
　　男性的气息浓烈而富有侵略性，赵雾灵皮肤都无法控制的战栗，本能地后退。
　　“别动——”
　　他声音很清冽，带腕表的手稳住赵雾灵的身形，李远川一群人的目光似有似无看过来，赵雾灵抿唇，有点不自在。
　　赵雾灵有穿不完的裙子，这条领口不算高，露出她白皙而轮廓漂亮的脖颈，宛若天鹅。
　　江也却神情认真，手指就在里赵雾灵脖颈处几公分的地方停留，偶尔动作时碰到她的肌肤。
　　不知道是不是赵雾灵错觉，他动作郑重又认真，固定好吊坠以后才离开，清瘦的指节堪堪擦过赵雾灵的肌肤，他眼神还没移开，凝视着赵雾灵。
　　暧昧浓稠得要让人窒息，怦怦是心跳的声音。
　　明明是微冷的金属，赵雾灵却感觉吊坠热得灼人。
　　前车之鉴摆在面前，赵雾灵没那么容易自作多情，移开视线，稍微退开几步，收敛着声音：“我脸上…又有头发吗？”
　　“没有。”
　　江也摇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红透的耳垂。
　　他没有解释的意思，赵雾灵只能自己问：“那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他只好也在心里问自己——江也，离她这么近做什么。
　　时间的界定变得不清晰，江也喉结微动，伸手松了松领带，语气是难得的坦诚。
　　“只是，突然很想吻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明天和以后更新就改到晚上24：00啦
　　新赌局，江总和灵灵接吻了没，小天使们买定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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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纵我
　　◎江也应该还没有钓她的本事◎
　　“然后呢然后呢, ”赵雾灵抱着靠枕吃樱桃，于爽语气兴奋地追问，“你们接吻了？”
　　于爽啧了声, 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玻璃杯，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浪漫剧情。
　　“没。”
　　当时在致远资本的楼下，不远处还有江也的员工, 当然不是什么合适的接吻地点。
　　但江也的态度更令人捉摸不透。
　　赵雾灵白皙的指腹上沾着汁水，她用纸巾擦掉，抬眸看向于爽，语气有点疑惑：“阿爽, 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接二连三的拒绝她, 又做出暧昧的举动。
　　于爽撑着下巴听赵雾灵说完, 恨铁不成钢：“还能有什么意思姐姐，他钓你呢。”
　　伦敦那么多恋爱白谈了啊姐姐。
　　赵雾灵蹙眉，咬着唇，重复：“钓我？”
　　于爽颇有些“旁观者清”的架势，振振有词：“金融圈子可不算干净，前儿我认识的人还有个和她投行精英前男友撕逼的，再说你那个前男友，看起来就一股……”
　　于爽斟酌了半天用词，下定义：“斯文败类的气质。”
　　江也的气质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兼具攻击性和矜贵感, 于爽可不觉得什么简单人物。
　　江也钓她？
　　不太可能, 从前交往时赵雾灵哪怕说想要天上的月亮，江也只会点头, 说好, 我想想办法。
　　毫无底线的, 近乎盲目的纵容。
　　再说，江也应该还没有钓她的本事。
　　于爽看她苦恼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打趣赵雾灵：“灵灵，你还不如留在伦敦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是议员夫人了，看起来比这个斯文败类靠谱。”
　　赵雾灵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于爽在说Allen。
　　她在伦敦时交的男友，家里三代都是议员，金发碧眼，因为长相英俊，还受到过电影的邀约，很典型的英国绅士，人也温柔风趣。
　　没意思，得到的太轻易了，赵雾灵交往几个星期就失去新鲜感，草草分了手回国，也是后来才从共同好友那里知道Allen那段时间在准备求婚的事情。
　　赵雾灵心里就一个想法，幸好分手分得及时。她是爱情游戏里的困倦者，永不知足，在新鲜感耗尽之前逃离。
　　于爽又聊了几句，很快离开去参加活动，深呼吸，赵雾灵暂时把烦心事抛到一边，专心画画，画完线稿以后才发现颜料已经见底，打开手机叫了外送，新颜料送到以后又调不出合心意的颜色。
　　索性出门，和王忆秋的见面约在工作室，赵雾灵进门的时候王忆秋还在忙，她顺势坐在椅子上等。
　　“好，当然当然，嗯，那就改天，改天请您吃饭，没有，不麻烦，那先这样。”
　　王忆秋在和画廊那边的人交接，等挂了电话，扭头才发现赵雾灵正在捏她养在办公室的兰花。
　　薄薄的花瓣被赵雾灵捏在指腹，花枝随之低下来，清晨浇花时留在叶片上的水珠滴下来，在赵雾灵的手腕上留下不规则的水痕。
　　王忆秋心疼地皱眉，伸手阻止她：“哎哟我的大小姐，好好的你捏它做什么。”
　　赵雾灵松手，抬眸时候笑了笑，解释：“我看着好看，以为是假的。”
　　她笑得狡黠，王忆秋叹了口气，低头察看被□□得不成样子的花，伸手摆弄花盆，开始说正事。
　　“前段时间在花样年华展出的那幅《涩果》，有画廊看了觉得很喜欢，决定继续送展，应该是过段时间拍卖。”
　　她说什么来着，果然是个好机会。
　　赵雾灵点点头，注意力还在兰花上面，王忆秋板起脸来，教训她：“我知道你不想靠你导师和师姐，但灵灵你想想，有曝光总归是好的，你今天有没有看微博？”
　　赵雾灵疑惑地抬眸，说没有。
　　王忆秋伸手捏眉心，只觉得头疼，抬了抬下巴。
　　赵雾灵还是一头雾水，划开手机屏幕，孟窈的花样年华画展闭展，理所当然地冲上了热搜。
　　油画领域获得国际认可的中国画家并不多，更何况孟窈的艺术成型期在她的故乡，算是代表人物。
　　词条简单又明了。
　　#孟窈花样年华#
　　赵雾灵笑了笑，给孟窈工作室的宣传点赞，不解地抬头：“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吗？”
　　王忆秋压着怒气，让她继续看。
　　继续往下翻，零星混着路人和科普，热门关联的内容有工作室的熟人。
　　@画家魏从梦：今天去看了孟窈姐的花样年华画展，很特别，祝之后的画展也都圆满成功！@孟窈MY
　　配图是画展邀请函和自己在画前的合影。
　　孟窈姐？
　　称呼倒是挺亲热，赵雾灵笑了笑，点开评论区。
　　魏从梦微博底下的评论也都很给面子。
　　@攒钱买月亮：芜湖，梦幻联动，我唯二关注的两个画家竟然认识，另外，艺术圈真的盛产美人。
　　@Cherry：孟窈的内部展览很难拿到票的，呜呜呜梦梦一定也是特别优秀的人，梦梦什么时候办自己的画展，到时候一定买票！
　　@一个网友：梦梦下午好，哇塞好漂亮！
　　……
　　魏从梦挑了几条回复，语气模棱两可，说邀请函也没那么难拿到啦，又引起小迷妹的一阵羡慕。
　　当画家真是屈才了。
　　赵雾灵没多大感触，按灭手机，拿起桌面上的小水壶帮王忆秋的兰花喷水。
　　王忆秋啧了几声，语气里带了几分鄙夷：“之前博艺的展位她半路截胡我还没和她算账，现在又来蹭孟窈的热度。”
　　“要蹭也是你蹭好吧，你好歹还是孟窈名正言顺的师妹呢。”
　　王忆秋自顾自打抱不平。
　　赵雾灵打了个哈欠，乖巧地坐在王忆秋对面等她发泄完情绪。
　　低头，难得上次微博，赵雾灵试着在搜索框输入江也的名字。
　　江也没有个人微博，寥寥几句被提到都是在致远资本的官方微博，还有很久远的大学竞赛官方记录。
　　赵雾灵一路滑下来，看到江也长长的数学竞赛金牌，零星夹着数学建模比赛的金奖。
　　在对职业了解甚少的高中时代，赵雾灵一直以为江也会成为数学家或者大学教授什么的。
　　赵明修说，隔行如隔山。
　　……
　　所以江也，你为什么会从事金融呢？
　　-
　　傍晚时分赵雾灵总算调出喜欢的颜色，给线稿上色，空气里尘埃都能看得见，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
　　赵雾灵从画架旁起身，手机屏幕闪烁着，备注是奢侈品店Sales的名字，应该是礼服裙改好了，她没多想，放好画笔，接起来。
　　那边说的内容也确实关于裙子，赵雾灵蹙眉，听完以后怔了几秒，良久没开口。
　　寂静太久，店员轻轻柔柔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喂？赵小姐，您还在听吗？”
　　勉勉强强找回意识，赵雾灵声音还有点飘。
　　“好，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赵雾灵用手整理项链，细细的金属链条挨着指尖，她想起刚才电话的内容。
　　项链吊坠找到了，赵雾灵的高定裙裙摆的设计过于繁复，吊坠掉落又被卡在裙摆的褶皱里，店员今天整理熨烫裙子时才刚发现。
　　她疑惑地咬唇，从链条的卡扣处取下吊坠，捏在指间认真观察。
　　碎钻和花朵形状都如出一辙，因为是整个亚洲区的限量款，是以她之前没往别的方面想。
　　赵雾灵用指尖认真去摸，阳光下钻石熠熠生辉，背面却有凹进去的痕迹。
　　赵雾灵蹙眉，下一秒把吊坠翻过来，花朵背面的平滑金属面上刻着——
　　L
　　灵灵。
　　赵雾灵的名字缩写，年少时候江也纹在手腕内侧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灵灵：他没有钓我的本事→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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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纵我
　　◎在你梦里，是这么吻的吗？◎
　　傍晚时分, 赵明修是在画室找到赵雾灵的，长而卷的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围裙上有星星点点的颜料印记, 调色盘上铺着大面积的不同色颜料。
　　赵雾灵握着画笔在上底色，动作神情是难得的认真，赵明修在等她收尾, 闲的无聊，从桌子上拿起玻璃瓶，里面放着无色透明的液体，看着有些粘稠。
　　赵明修闻着有些刺鼻：“灵灵, 需要哥帮你倒掉吗？”
　　他疑心是赵雾灵的颜料变质了。
　　赵雾灵铺完底色, 把画笔放好后开始解围裙, 瞥了眼，提醒赵明修："你还是先离它远点吧，那个有毒。"
　　瓶子里装的是油画里用来稀释颜料和降低饱和度的松节油。
　　气味刺鼻，挥发时有毒性。
　　赵明修反应了几秒，动作不能再迅速地把瓶子放回原位。
　　赵雾灵笑了笑，打开窗户通风，接着和赵明修走出房间，赵雾灵扶着门口的玄关处换鞋，抽空抬眸, 和赵明修说话。
　　“对了哥, 伯母还好吗？”
　　赵明修收敛着神情, 回她：“还是老样子，有时候记忆错乱, 又突然想起来好几年前的事情。”
　　赵雾灵记忆里的大伯母虽然寡言, 但绝对算不上精神有疾病, 常常是温言软语，笑得很温婉。
　　终究是长辈的事，赵雾灵不便多言，关掉房间的空调后就和赵明修下楼。
　　致远资本效率很高，具体方案和注资计划已经落在实处，要求赵明修过去进行一些相关的调整变动。
　　远在天边的太阳一点点落下，赵明修操纵着方向盘发动车辆，赵雾灵系好安全带，用随身带的小镜子照着整理杂乱的发丝，突然想到什么，发问。
　　“哥，你每次都带我去听那些会议没事吗？”
　　……
　　过了几秒，赵明修说他没听清，若无其事地发问：“什么？”
　　赵雾灵只好皱着眉，一字一句重复：“我说，合同那些不应该是保密的吗，我也去的话，致远那边没意见吗？”
　　赵平南他们签合同的保密程度都恨不得灭口。
　　赵明修不好再继续装作没听见，清了清嗓子，解释：“没什么，你和江总不还是高中校友，人和人之间要有信任好吗。”
　　他语气振振有词，赵雾灵将信将疑地点头，觉得江也这么做公司迟早要出问题。
　　……
　　-
　　致远资本，一层楼都弥漫着咖啡的醒神味道，打印机偶尔工作，电脑上是各种数据和繁杂的线条。
　　格子间里坐着的员工无一例外都是职业装，相反，画着全妆，身上是奢侈品牌套裙，每一根发丝都透着保养得宜痕迹的赵雾灵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不少的目光落在身上，赵雾灵没在意，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
　　李远川在会议室门口处等候，很快引着两人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江也神色有点冷，在听下面的员工汇报。
　　“江总，这是您之前过目的荣新科技的财报尽调，还有我们初步做出来的调整方案，模型预测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目前放了一部分数据进去跑，您要看的话我叫人来演示。”
　　秘书拿着文件夹，递到桌前，因着江也重视，荣新的方案之前已经调整过三四次。
　　赵明修简单的问好，自然而然坐到江也左边的位置。
　　赵雾灵手摸着项链，迟疑片刻，坐在会议室长桌的另一边，离江也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
　　江也抬眸，眼神掠过赵雾灵，低头，神情依旧平淡如常，翻看文件。
　　荣新科技的问题有点复杂，赵明修对芯片的了解并不多，在公司部门架构上就出了问题。
　　“部门太繁杂了，”江也放下文件，“赵总，宣发部门之类的现在还没有什么用，我建议只留下设计和制造，另外，贵公司前端设计的项目组进度太拖沓，和烧钱没什么两样。”
　　江也的说辞还是委婉，事实上，项目组完全把赵明修当作冤大头，明晃晃地白领薪资。
　　不过，赵明修社科人文出身，看不出来进度拖沓情有可原。
　　赵明修神情有点尴尬，但还是全神贯注地在听，江也却突然停住，指节在会议桌上敲击，看了眼赵雾灵的方向，又看了眼李远川。
　　后者心领神会地点头，从侧边离开，和赵雾灵简单交流后又返回。
　　江也随意地把钢笔放在手中把玩，开口：“怎么？”
　　当然是在问赵雾灵。
　　李明川应答：“没什么，赵小姐想喝无糖可乐。”
　　致远资本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私募公司，福利自然不言而喻，零食区饮料蛋糕都不缺，只不过恰好没有无糖可乐。
　　江也沉默地听完，松了松领带，语气透露着理所当然：“没有，那就替她去买。”
　　李远川顿了顿，接话：“刚刚赵小姐说……”
　　赵小姐比自己的上司善解人意，说不是无糖的也可以。
　　江也抬手打断他，李远川察觉出他不耐烦的意味，果断闭嘴，再开口时已经改成了：“好的江总，我这就去。”
　　李远川很快走出会议室，秘书林薇有点惊讶，询问：“李助，这么快就谈完了？”
　　李远川摇头，说没有。
　　林薇要去打印文件，和李远川正好顺路，她看了眼会议室里模糊的人影，笑了笑，和李远川八卦：“那位赵总也是有意思，谈生意怎么还带着女朋友。”
　　是谁的女朋友还说不定呢，李远川心里想，但面上还是秉持着做人秘书的最高修养，回答得让人挑不出错处：“那位是荣新科技赵总的堂妹。”
　　“我说呢，原来是堂妹。”
　　林薇噢了声，掌握一手咨询后满意地点头，和李远川在打印文件处分别。
　　商量好具体的方案已经是晚上九点，天色彻底暗下来，呈现出暗蓝的色彩。
　　林骁伸手揉了揉眉心，在文件上签字后试探地开口：“老大，要不今天就先这样，我看大家也都累了。”
　　江也颔首表示同意，随即站起来，神色倒是看不出疲倦，衬衫依旧整洁。
　　金融是不见血的野蛮丛林，江也无疑是里面最优秀的猎手。
　　林骁是玩咖，心思又活泛，正好前几天致远资本在A股市场成功抄底一支基金，主要的进账人当然是江也，但在座的也都分到不少。
　　“老大，前几天还没庆祝，要不今天去放松一下，”林骁手还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像是想到什么，补充，“对了，赵总和赵小姐也可以一起，正好熟悉熟悉。”
　　再大的生意也得在酒桌上谈，赵明修没什么意见。
　　林骁拍了拍赵明修的肩，目光转向赵雾灵：“赵小姐，您肯赏个脸吗？”
　　赵雾灵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还没听过这么长时间的天书，勉强扶着桌面站起来，听见林骁的话以后若有所思，笑了笑，把问题抛给江也。
　　“这得问江总，江总，你希望我去吗？”
　　……
　　寂静里，江也伸手，整理衬衫的袖扣，不动声色地应答：“当然。”
　　-
　　地方是林骁选的，当然算不上正经，酒吧进门就是摇曳的舞池和混乱的灯红酒绿。
　　一群人走向卡座，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赵雾灵脸上，昏暗里也惊艳，林骁瞥了眼就移开目光，过了几秒，拧眉，疑惑开口：“赵小姐看着很面熟。”
　　赵雾灵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回他：“我们那天签合同见过。”
　　倒也不必这么善忘。
　　不对，不是签合同，还在哪见过来着？
　　林骁琢磨了半天，没想起来，笑着解释：“那就是赵小姐漂亮，或许是像哪个女明星。”
　　莫名其妙，连搭讪都算不上合理。
　　……
　　落座还没多久，江也就找借口离开，片刻后，赵雾灵也笑着说自己要去卫生间。
　　昏暗看不见尽头的长廊，噪声像被隔出一层膜，赵雾灵扶着墙的边缘走近。
　　江也站在靠墙的另一边，白衬衫塞进西装裤，声色场所也显得矜贵的姿态，烟在唇边还没来得及点燃，就看见面前的赵雾灵。
　　江也的神情有些惊讶，但没有开口，静静地等待着。
　　寂静的氛围里赵雾灵先笑了笑。
　　“江也，聊聊？”
　　江也面容平静，反问：“聊什么？”
　　“唔——”，这问题就有点难了，赵雾灵笑得露出左边脸上的梨涡，眼睛弯起来，语气满不在乎，“就聊聊普通校友可以聊的话题呗。”
　　江也没搭话，而沉默往往意味着纵容。
　　“或者也可以聊点别的。”赵雾灵自顾自地说完，走近，末了歪头，耳边的发丝散落在肩颈，语气不自觉带上暧昧，询问江也，“你说呢，前男友。”
　　江也站在灯光的昏暗处，神情难辨。
　　赵雾灵顿了顿，开口：“江也，项链不便宜吧？我记得他们品牌很少给客户定制。”
　　她来了，自然用不着打火机，江也随手把烟盒收起，语气平淡：“项链吗，物归原主而已，赵小姐不用谢。”
　　赵雾灵从前爱慕他清冷不肯下凡尘，现在厌恶他矜贵如初，还额外学会粉饰太平。
　　江也比她高一大截，赵雾灵靠在墙上，仰头，拽着江也的领带用力，江也不自觉地低头，呼吸间离得更近。
　　赵雾灵歪头，咬唇间靠近江也的耳边，吐气若兰。
　　“是吗，物归原主，说来也奇怪，项链我后来又找到了。”
　　江也大概明白些什么，抬手整理被弄乱的领带，垂眸：“那倒是很巧，赵小姐好运气。”
　　赵雾灵被他的平静弄得烦躁不堪，直白到近乎赤/裸：“江也，我说我知道了，是不是要我把项链后面刻着的L给你放到眼前你才会承认，嗯？”
　　静默间，江也没开口。
　　赵雾灵咬唇，继续：“江也，你明明还喜欢我，你敢说你不喜欢我，九年没有想过我，没有想我的吻，想我的唇，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我下一秒就离开。”
　　……
　　良久，江也垂眸，答非所问：“忘记你是件很难的事，我在努力学着释怀。”
　　没办法忘记她的吻，没办法忘记她后来不告而别，以至于开始酗酒和吞食药物，痛苦到无以复加，试图用怨恨停止爱慕。
　　这就是她的手段，她的甜言蜜语，很快就是可以割喉的利刃，得到你后很快就抛弃。
　　没办法忘记。
　　江也向来不擅长表达感情，说话时语气是难得的诚恳。
　　赵雾灵咬唇，眼泪流下来，带着一点点哭腔：“可是江也，我不想释怀，我很想你，我梦见你吻我。”
　　潜意识不会骗人。
　　她不喜欢冷漠的江也，她要他亲她，吻她，照样为她俯首称臣。
　　昏暗的坏境，她的唇张张合合，说，可是江也，我很想你。
　　如何解释理智在瞬间决堤。
　　江也低头，手掌虎口处掐上赵雾灵的下巴，汹涌地吻下来，毫无技巧和章法，只是在纯粹地占有唇齿，掠夺她口腔里的氧气。
　　赵雾灵怔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手搭在江也脖颈处，回应他，动作过于急促，被江也的领带绊住。
　　意乱情迷，唇齿交缠间江也先退开。
　　赵雾灵还沉浸在情/欲之中，仰着头，呼吸都急促，任凭多昂贵的口红都被晕染，在唇边留下暧昧的红痕。
　　江也带腕表的手托着她的下颌，低头，微凉的指腹慢慢掠过她的肌肤，像在一寸寸巡礼，肌肤相接，他耐心地擦掉赵雾灵唇边的痕迹。
　　赵雾灵半阖着眼，感受发丝的末梢留在脸上，似痒非痒的奇怪触感。
　　灯光摇曳，在她侧脸上留下残影，赵雾灵止不住的喘息，引得注视她的江也轻笑。
　　片刻后，听到他发问。
　　“在你梦里，是这么吻的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的江也终于吻到了老婆，至于他明天要怎么找补，是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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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纵我
　　◎只是一个吻而已◎
　　呼吸间可以隐约闻到烟草的味道, 江也身上有清冽的香，赵雾灵还有些眩晕，慢慢平复呼吸, 抬手，挑起来江也的领带，观察几秒以后开口。
　　“这条我不喜欢, 以后见我不许带。”
　　理所当然的语气，赵雾灵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有多骄纵，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坏脾气，像是笃定面前的人会包容。
　　刚才吻得激烈, 但江也的白衬衫依旧整洁, 毫无褶皱, 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没接话。
　　赵雾灵不在意，江也的沉默就意味着纵容。另外，据她观察，江也的感情，好像就是挺别扭的。
　　不管是读书时候，还是现在。
　　一墙之隔，外面还在吵闹，赵雾灵肩背靠在墙上, 过了几秒, 垂眸伸手整理裙子的褶皱。
　　再抬头时候察觉到江也的注视, 朝他笑。
　　赵雾灵的美貌从来是动态的，毫无瑕疵一张脸, 眼睛是海潮般动人, 笑起来很灵。
　　江也没什么表情, 他指腹还残留着赵雾灵唇边的口红，细腻的质感，他颔首，手伸进口袋，关掉振动的手机，开口：“走吧，该回去了。”
　　绕过酒吧的驻唱歌手和灯红酒绿，吧台处有调酒师在炫技，蓝紫色的火焰一下下窜起，偶尔引来惊呼。
　　赵雾灵脸还有些热，走到卡座附近时抿了抿唇，有点担心被赵明修看出端倪。
　　事实证明她完全是多虑，顶头上司不在，林骁又是玩乐的老手，气氛热闹得非比寻常，开的酒都不普通，少量红酒洒在桌面上，小盅的白酒被倒扣在啤酒杯里，赵明修脸色颓然，醉得不省人事。
　　赵雾灵还是有点心虚，故意和江也隔开几个位置落座，垂眸看半透明色茶几折射出来的彩色光斑。
　　旁边是致远资本的风控，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赵雾灵，微笑着开口：“赵小姐，要喝酒吗？”
　　背景声太吵闹，赵雾灵怔了几秒后摇头。
　　她酒品太糟糕，最后只是倒了杯红酒，量也少，都不到微醺的份量。
　　红酒味道不够醇厚，赵雾灵微抿几口就放下酒杯，半阖着眼休息，呼吸间感觉身边人的来来去去，接着是声音很低的江总好。
　　赵雾灵抬眸，发觉旁边挨着的人不知不觉变成了江也。
　　或许是太热，江也摘掉了领带，衬衫的纽扣也解开最上面一颗。
　　江也的气质很大一部分来自他优越的骨相，昏暗里也能让人一眼注意的眉眼，他倾身，靠近。
　　赵雾灵本能地躲闪，引来他的轻笑。
　　江也清瘦的指节握着一叠纸牌，语气自然，询问赵雾灵：“要不要玩牌？”
　　本来也无聊，赵雾灵点头。
　　声色犬马和光影像暂时被隔离，江也低头，动作很流畅地切牌，特制的黑金色纸牌在他指间切洗。
　　几秒后，江也把牌递到赵雾灵面前。
　　江也递牌时手背堪堪擦过她的小臂，赵雾灵感觉挨着的地方像被烫到，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恋爱也不是没和江也谈过，怎么现在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
　　赵雾灵笑了笑，从江也手中抽牌，顺势翻过来。
　　纸牌被设计得很漂亮，赵雾灵看清是黑桃三。
　　动作停滞了几秒，江也还是没有移开，赵雾灵挑眉，仰着下巴，示意江也拿牌。
　　江也没动，开口：“再抽一张。”
　　赵雾灵不明觉厉，想提醒江也玩牌的规则是一人抽一张。
　　赵雾灵抿唇，抬眸看了眼江也，继续抽牌。
　　是不是该说她手气太好，又是一张黑桃三。
　　江也还是没说话，赵雾灵把指尖按在纸牌的边缘，凑近一点，和江也说话：“如果我再抽到一张黑桃三，是不是很巧？”
　　江也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平静，也笑了：“那就试试看。”
　　不远处乐队贝斯手的演奏忽远忽近，赵雾灵动作有些急切地翻过来——
　　有点失望，只是张普通的黑桃A。
　　愿望落空，赵雾灵又反应了几秒才发觉不对，把三张纸牌都握在手里。
　　两张黑桃三，一张黑桃A，连顺序都没错的同花色牌。
　　三月三十一日，是她的生日。
　　江也不可能不知道，赵雾灵心跳都突然加快，疑心江也的后来没谈过恋爱是在哄骗她。
　　包括刚刚走廊里那个浅尝辄止的吻，他对男女情/事，有些太娴熟。
　　……
　　赵雾灵伸手，把纸牌扣在桌面，用微冷的手背去冷却脸颊。
　　她不高兴，江也当然也没什么反应，都有些意兴阑珊，江也随手将纸牌放在一边。
　　没意思透顶。
　　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林骁也喝得有点上脸，晕晕乎乎站起来，说明早还有组会，要早点回去休息。
　　当然是江也结账，清醒的人忙着分配，准备送醉得不轻的酒鬼回家。
　　林骁勉强说话还有条理些，和赵雾灵打招呼：“赵总我就先安排人送他去酒店了。”
　　赵雾灵点头，说麻烦了。
　　酒吧的服务员很快过来清点酒瓶，看见桌面上被搁置的纸牌，正准备收起来，下一秒被打断，赵雾灵把那三张纸牌收起。
　　“诶，小姐，那个不可以……”
　　服务员还要再说什么。
　　赵雾灵举起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随手从包里掏出钞票，放在服务员手上。
　　两三张百元大钞，不知道够买多少盒纸牌，服务员愣了几秒，云里雾里地收进围裙的口袋，继续打扫的动作。
　　她想，真奇怪。
　　这么阔绰又漂亮的客人，怎么还偷几张纸牌。
　　说话间酒吧的人流却多起来，正值深夜，躁动才刚刚拉开帷幕，赵雾灵走向吧台，被人群推挤地有些站不稳。
　　江也结完账，余光瞥见后伸手，扶住赵雾灵。
　　“谢谢。”
　　赵雾灵低头，视线内是江也清瘦而白的手腕，左手戴着腕表，当然不是学生时代不知名牌子的机械表。
　　从籍籍无名的穷学生到致远资本的江总，江也付出和得到的远比看到的多。
　　赵雾灵不知道想到什么，吸了吸鼻子，突然开口。
　　“江也，你的纹身……还在吗？”
　　那个L。
　　陈漫云说江也后来差点没通过清华保送的体检。
　　江也把钱夹放进西装外套口袋，动作没有停顿：“不在了。”
　　赵雾灵咬唇，又有些想流眼泪，追问：“是…洗掉了吗？”
　　话出口又觉得自己失言，纹身不在当然是洗掉了，九年了，谁会留着当初抛弃自己的前女友的名字纹身。
　　江也的面庞藏在阴影里，片刻后眉眼舒展开，语气有些自嘲：“赵雾灵，我不是十七岁了。”
　　十七岁的江也是情感简单的蠢货，一次次原谅她的恶劣和对他的不在意。
　　赵雾灵胜负欲起来，顶撞他：“可你刚刚还在吻我。”
　　吻得比十七岁用力多了。
　　……
　　江也垂眸，夜色里也深沉清晰的眉眼，声音是喝过酒精的哑。
　　“灵灵，那就只是一个吻而已，仅此而已。”
　　良久，他原话奉还。
　　-
　　江也很少回忆过去，控制欲极强且氛围压抑的父母，梅雨季节无法摆脱的潮湿，光怪陆离的梦魇。
　　他很擅长应试和扮演模范生，被夸奖很多次以后他给自己下定义。
　　数学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一点点推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复杂的图形，抽丝剥茧，在黑暗中思考。
　　记忆里天几乎都是铅灰色的，像被严重污染过，理论上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淮城转型发展已经几十年了，从来不是重工业的集聚地。
　　偶尔，记忆里会出现彩色，细细回想起来，都和赵雾灵有关。她出现的每一帧，就像被冲印出来隔绝氧气的相片，任凭年岁逝去，依旧鲜艳如初。
　　……
　　盛华私立，阳春三月的季节，天气还未彻底回暖，路边的法国梧桐长出硕大的树冠遮挡阳光，洒在地面下像碎了的琉璃。
　　那是高一的下学期，奥赛的总教练力排众议，让当时不过才高一的陈漫云和江也随队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
　　江也稳定发挥，如期摘得个人和团体的双料金牌，陈漫云却在团体赛的物理实验部分计算失误，导致失败。
　　质疑和谣言随之而来，陈漫云的全部能力都被否定，她的参赛名额被认为是家长行贿的结果。
　　流言蜚语足以杀死一个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少女。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江也自然也略有耳闻，但只觉得无聊。
　　题目他也看过，计算步骤繁复又逻辑性强，团队让陈漫云独自负责将近二分之一的推理和计算，她又不是AI，慌乱间算错情有可原。
　　世俗太擅长毁掉拥有天赋的人。
　　陈漫云先是频繁的缺课，后来索性退学，江也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唯一的变数，是陈漫云的好朋友，赵雾灵。
　　那个总是把盛华的制服裙改短，笑起来左边脸上有浅浅梨涡的坏学生，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的散漫神情。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赵雾灵凑上来仔细观察他，抿唇点点头，好几秒以后神情认真地开口：“江也，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追你。”
　　……
　　毫无缘由，大小姐追人也不是真心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除去头两天来得积极些，热情很快就退却，赵雾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狐朋狗友潇洒，偶尔也会回学校看看，去找陈漫云聊天的时候顺便问几句江也。
　　聊天内容直白到——“你好江也，今天可以当我男朋友了吗？”
　　江也没有答应，他知道赵雾灵对他的兴趣多半来自好奇和外貌。
　　很快就会像潮水一般退去。
　　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教学楼的走廊，赵雾灵的眼眶哭得红红的，制服衬衫被抱着的纸盒弄脏，她没在意，低敛着神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径直路过他。
　　江也有些惊讶，因为赵雾灵今天没问他，没问他可不可以当她男朋友。
　　江也垂眸，余光瞥见赵雾灵胸前纸箱里的物理资料和习题，赵雾灵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应该是陈漫云的。
　　这有些超出他的预判，因为赵雾灵有很多狐朋狗友，他以为陈漫云也一样，但结果恰恰相反。
　　那是赵雾灵真正的朋友。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她哭起来也很漂亮。
　　不同于平时的骄纵姿态，赵雾灵漂亮的眉眼垂下来，白皙透亮的皮肤像被海潮清洗过，难得珍贵的破碎感。
　　学期的后半截，陈漫云几乎没有来过学校，赵雾灵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逃课后一个人呆在竞赛办公室的楼层。
　　竞赛辅导后整个走廊都陷入寂静，她涂着精致的唇釉，漂亮得格格不入，像被日光涂了薄薄的光晕滤镜。
　　赵雾灵坐在台阶上，身边是还没喝完的橘子汽水瓶，无聊地用手指刮蹭楼梯旁的栏杆。
　　百无聊赖，注意到停在她面前人的干净的鞋子，赵雾灵抬头。
　　看到江也，她没什么表情，懒懒散散地和他打招呼：“江会长，下午好。”
　　漫不经心的语气。
　　江也依旧是沉默，赵雾灵像完成打卡任务一样，不报任何希望地开口。
　　“江也，今天能当我男朋友了吗？”
　　江也摇头，赵雾灵不在意地笑笑，准备起身的时候听到下方楼梯上传来悉悉索索的谈话声，慢慢在耳边变得清晰。
　　有人粗声粗气地在催促：“快点——”
　　后面跟着的小弟边爬楼梯边观察：“王哥，你确定这层楼没人能打游戏？我咋瞅着这么正规，挺像学习的地方的。”
　　“必须的好吧，我妹说的，她和陈漫云一个班，说他们那堆学竞赛的都在这层楼，基本上这个时候就结束了。”
　　小弟哦了声，信服地点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哎，王哥，你说陈漫云那事真的假的？”
　　被叫王哥的人身上还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比了个手势，靠着墙休息。
　　“真的呗，咱教导主任肯定收她家钱了，不然就他那点死工资，攒多少年能买得起环京那块的房子。”
　　“哥，这你都知道，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小弟一脸佩服的神情。
　　王哥吹水吹得有些上瘾，在小弟崇拜的目光中继续往出抖搂：“这有什么？我再告诉你一个劲爆的，你知道咱学生会长吗？”
　　小弟不怎么学习，想了半天才从脑子里找出来对应的人物，反问：“江也？”
　　不过几米的空间，赵雾灵在听到的瞬间抬眸，看了眼江也 。
　　少年的衣服有种过分的整洁，面色无悲无喜。
　　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王哥总算休息好了，边扶着楼梯上楼边开口。
　　“江也他爸妈好像在闹离婚，他爸在外面还有老婆孩子，孩子和江也都差不多大了，他妈不肯离，说是要让那个女的当一辈子小三。”
　　“我去，这么疯癫呢。不过也是，江也每天阴着一张脸，感觉心理状态也…”
　　话没说完就赶紧闭嘴，因为走过楼梯的转角，看到在楼梯上的赵雾灵和江也。
　　王哥的脸刷一下子就白了，嘴唇颤颤巍巍，看着赵雾灵开口：“赵姐…”
　　前些天有人在饭桌当着赵雾灵的面说了几句陈漫云，还在吃饭呢，这位姐直接让人把桌子都掀了。
　　态度很明显，大家都别好过。
　　现在也是，赵雾灵随手把旁边还没喝完的汽水瓶提起，扬手泼到对面人脸上。
　　泼人还算好的，王哥声都不敢吭，伸手抹了把脸，提了提手上的书包：“赵姐，对不住，我嘴真的欠，你饶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说陈姐了。”
　　赵雾灵冷着脸，问他：“还有呢？”
　　还有啥啊？
　　对面人愣着，小弟推了他一把，王哥总算意识到刚才自己还嘴了一个人，但有点震惊：“赵姐，您还有啥指示，我这不都道完歉了吗？”
　　要他给江也道歉吗，怎么他听到的八卦是，赵雾灵追了好久江也都没追着，按理说早该放弃了。
　　赵雾灵冷脸，把空汽水瓶砸出去，对面人没敢躲，闷哼几声，承受，汽水瓶落地发出响声，咕噜咕噜地滚远。
　　赵雾灵脸色更不耐烦，劈头盖脸地骂人：“你确定你道完歉了吗？人家家里怎么样管你什么事？我他妈让你瞎说。”
　　赵雾灵平常不动手，但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更别说还要杨程宇给她任劳任怨当打手。
　　两个人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给江也道了歉，得到赵雾灵的允许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下楼的脚步都匆忙。
　　赵雾灵撑着栏杆，叫人：“喂，站住。”
　　底下两个人不敢动，僵在原地，抬头。
　　赵雾灵偶尔的几根的发丝在外面飘着，话说得蛮不讲理。
　　“你是五班的是吧，我告诉你，只要我在学校听到你刚刚说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不管我从谁那儿听到的，都算在你头上。”
　　……
　　等他们两个都离开，楼道里再次陷入寂静，风吹起窗户附近的白色薄窗帘，晃来晃去，橘黄色的霞光扫进来。
　　江也在刚刚那场闹剧里始终一言不发，像是局外人，赵雾灵觉得他反应还挺新奇有趣的，逗弄他。
　　“喂，江也，是不是觉得我还挺厉害的？就和——”
　　赵雾灵顿了顿，绞尽脑汁才想到童年动画片的名字：“美少女战士一样。”
　　江也没说话，赵雾灵低头，鞋底踩着汽水瓶，来来回回地滚着玩，自顾自开口。
　　“你别说，这汽水瓶质量还怪好的，这都没碎。”
　　江也垂眸，突然说了声谢谢。
　　赵雾灵愣了几秒就弯着眼睛，笑眯眯地应下，还沉浸自己英雄救美的光辉事迹中，虽然性别有些反过来，但她觉得问题不大，接着开口。
　　“江也，别听他们的，那个姓王的满嘴胡话开始造谣，张口就能跑火车。”
　　好可惜，江也心想。
　　可惜不是造谣，江也垂眸，到底年少，被撞破家事后难免窘迫的神情，还没开口就被赵雾灵打断。
　　“无所谓，江也，你不用解释，我这里只当造谣来算。”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江也的下颌都绷紧，直视她。
　　鲜活的眉和眼，只有漂亮。
　　……
　　他注视得太久，赵雾灵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用手背去蹭，语调上扬得疑惑开口：“江会长，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哦。”
　　江也很快移开视线，垂眸，说没什么。
　　就那一刻，毫无保留献出他的心，如信徒般诚恳，做她的裙下之臣。
　　除了数学，他当然也很擅长忍耐，竭力克制对赵雾灵的感觉，就像失控的人不敢靠近娇贵的玫瑰，因为担心枯萎。
　　但赵雾灵不知死活地撞上来。
　　夏日昏黄的傍晚，赵雾灵突然出现，她刚从外面翻墙进来，只是来碰碰运气，看见江也在教室后有些疑惑地开口。
　　“喂，江也，他们说今天是你生日？”
　　消息是和赵雾灵玩的人打听到用来讨好她的，赵雾灵也隐约听说了江也竞赛得奖的事情，但并没有提起。
　　一来大小姐对学习的事情毫不感兴趣，属于如果有人告诉她江也上次联考考了703，赵雾灵只会由衷感叹一句，原来满分不是七百分啊的程度。
　　其次是那天的江也穿着白衬衫，低着头，隐约可以看到青筋的脖颈处系着温莎结，有些...过分好看了。
　　赵雾灵穿着漆皮带一点跟的小皮鞋，从教室的后门绕进来，动作轻巧地踢了踢江也坐着的椅子腿，声音很娇，略微不耐烦地重复。
　　“江也，今天不是你生日，你不回家的吗？”
　　生日是赵雾灵每年最期待的日子之一，赵平南和沈含韵年近不惑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疼爱得如珠似玉，每年的生日，赵家会举行家宴，接着是乐团表演和赵雾灵喜欢的拆礼物环节。
　　到了傍晚，淮港则会开始燃放烟花，盛大而绚烂，持续整夜。
　　推己及人，赵雾灵以为江也也会回家过生日。
　　但是没有，江也放下笔，换了本习题册打开，解释：“我不过生日。”
　　江父江母把生日归类为会影响江也状态的玩乐。
　　不需要庆祝，也不需要期待，江也只需要做好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就可以了。
　　不过生日？
　　赵雾灵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江也有点…可怜。
　　大小姐很快反应过来，伸手，胡乱把江也的书合上，提议。
　　“江也，别学了，他们说你超第二名一大截呢，每天看书有什么意思，你想吃蛋糕吗？我带你去吃生日蛋糕吧。”
　　她也真的很想吃草莓奶油蛋糕。
　　江也的面庞藏在阳光造就的阴影里，仰头，可以看见她没有系好的衬衫领口，晕染开的唇釉是娇艳的颜色。
　　她不是因为他的成绩而喜欢他，江也为这个发现而惊讶。
　　江也还在想什么呢。
　　他想今天是他降生的日子，他应该从上帝那里得到一些奖励。
　　赵雾灵同样惊讶，因为江也一改往日冷淡的态度，说好。
　　两个人一起到了盛华私立门口的蛋糕店，生日蛋糕需要提前预订，赵雾灵望着橱窗里现成的草莓蛋糕咽了咽口水。
　　过了几秒，赵雾灵扭头：“江也，你很喜欢吃草莓蛋糕吧？”
　　江也默然，抽出钱夹付钱，说是。
　　那天是周五，盛华私立又放学早，整个校园里静悄悄的，赵雾灵提着蛋糕，和江也坐在长椅上。
　　赵雾灵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蜡烛和打火机，风风火火地插在蛋糕上，打火机是向下点燃的，她有点被温度烫到，点燃蜡烛后就随手把打火机扔到一边。
　　江也没说话，赵雾灵推了推他，催促。
　　“江也，快点许生日愿望。”
　　江也依旧沉默，赵雾灵没强求，闭着眼，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江也，那你把愿望送给我，我替你来许。”
　　他没说话，赵雾灵自顾自闭着眼睛许愿，虔诚得像自己的生日宴会。
　　她闭眼，江也才敢直晃晃地看她，看她稚气未脱的眉眼，长而翘的睫毛，违背校规偷偷弄卷的发垂落在衬衫上。
　　像个天使。
　　门口的小商店做的蛋糕，又被放了一整个白天，奶油已经有些融化，软塌塌的，过于甜的口感，当然算不上好吃，但赵雾灵还是吃得很开心。
　　赵雾灵拿叉子叉了一小块，举到江也唇边。
　　江也没防备，唇带着下巴都被蹭到奶油。
　　过于滑稽，赵雾灵很快笑出来，举着叉子推开，让江也擦掉。
　　被人注视着，江也动作有些僵硬，赵雾灵弯着唇，靠近他，手替他擦试。
　　她的手天生带着温度，还有香气，越靠越近，劣质奶油在江也的下巴留下印记，赵雾灵稍微用了点力气去擦。
　　吻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发生的。
　　劣质奶油并不算绵密的口感，依稀记得她的唇柔软得无法言喻。
　　很轻，稍微触碰就分别。
　　赵雾灵退开，笑得有些狡黠，清了清嗓子，一股脑地把信息倒出来：“江也，生日快乐，你下周三有时间吗？要不要来淮港，我放烟花给你看。”
　　十七岁的江也迟疑了几秒，说好，抬头，撞见盛夏的风炽热而绵长，赵雾灵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她在夕阳的霞光里弯唇笑。
　　后来呢？
　　后来就是周三，他提前结束学生会的组会，如期赴约，在淮港/独自等到深夜，没有见到她。
　　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他开始疑心赵雾灵出事，惴惴不安到了第二天，去了学校，得知七班在上体育课，赵雾灵在楼下教室打牌。
　　他下楼，站在七班的教室门口，看到杨程宇耍了点花样，让她翻到一张红桃A，赵雾灵笑得比那天更灿烂。
　　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像心脏被人剖开，一寸寸凌迟。
　　江也突然出现在教室，混乱的小分队寂静了一瞬，杨程宇手里还握着牌，烟叼在唇边，没点燃，瞥了眼江也。
　　白衬衫西装裤，衬衫的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眉目冷切似寒冬。
　　和他们格格不入。
　　杨程宇观察了猜到是什么事情，笑着开口。
　　“我说江会长，别放在心上，赵雾灵嘛，她那天还差点要吻我呢，别不是还要我们灵灵对你负责吧？这么纯情呢。”
　　话没说完，被赵雾灵砸了罐可乐，杨程宇闷声喊痛，烟差点没含稳。
　　赵雾灵嫌弃地开口：“杨程宇，警告你少吹水。”
　　江也没理杨程宇，垂眸，只看向赵雾灵。
　　“昨天，你没来。”
　　他们约好的。
　　赵雾灵表情惊讶地啊了声，想起来了，昨天他们一群人出去飙车疯玩，吃完饭直接喝到不省人事了。
　　好烦，她就说她忘记什么来着。
　　赵雾灵有点心虚，勉强解释着：“抱歉啦江会长，我昨天忙忘了，不过你见我没去应该就回家了吧？”
　　现在谁有那么傻。
　　江也还是没动，赵雾灵把牌放下，有点理亏地站起来，继续道歉：“江也，真的对不起啊，你没有等很久吧？”
　　江也摇头，声音发涩，抬眸，视线掠过杨程宇：“你告诉他了。”
　　过生日的事情。
　　杨程宇看了眼赵雾灵，把牌反扣在也站起来：“江会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和灵灵什么交情，她当然什么事都告诉我。”
　　空气里一触即发的火药味，狐朋狗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储嘉泽吹了声口哨，开口：“学生会会长都能拿下，真有你的啊灵灵，也别光顾着自己啊，给哥几个也拿几张假条玩玩。”
　　赵雾灵把手比在唇边，扭头看了眼储嘉泽，用眼神警告他别说话。
　　热闹，拥挤，显然是江也所不熟悉的环境。
　　他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开口确认：“赵雾灵，你告诉他了？”
　　……
　　寂静里，赵雾灵没太懂江也在意的点，有点心虚，回答。
　　“江也，只是一个吻而已。”
　　没那么重要吧。
　　作者有话说：
　　江也：表面清冷如高岭之花，内心阴暗爬行疯狂妒忌的小哥哥一枚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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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纵我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她给你面子。◎
　　宴会地点定在临港处的独栋别墅, 从上世纪遗留下来的西洋建筑光彩依旧，水晶灯从拱形的厅顶垂下，给厅内的浮雕打上乳白色的光晕。
　　香气在空间里近乎横冲直撞, 让人联想起夏日枝头沾染露水而香气馥郁的玫瑰，张扬而浓烈。
　　训练有素的侍者端着香槟在人群中穿梭，窃窃私语里偶尔有酒杯碰撞的轻微声响, 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赵雾灵有些困倦，低头整理了下褶皱的裙摆，周围人的眼神也就转到她的裙子上。
　　DIOR的高定裙，设计师几次飞来淮城和赵雾灵交涉意见, 最后才定下的款式, 雾霾蓝色纱裙, 用裙撑的款式，裙摆处是精致的暗纹刺绣和碎钻点缀，最外层才是薄纱。
　　衬得赵雾灵皮肤更白，灯光下动人的光彩。
　　赵雾灵看起来兴致缺缺，周围人温温柔柔地开夸。
　　“灵灵，你这条裙子是不是时装周展示过那条，看起来蛮像的，你穿起来比模特还好看。”
　　赵雾灵嗯了声：“就是那条。”
　　只不过把裙摆的装饰换成了真的碎钻。
　　百万级别的高定裙，换完钻更不知道价值几何, 周围人没掩住艳羡的神情。
　　女声笑意盈盈地继续：“是呢, 灵灵你今天带的项链也好看。”
　　夸人没夸在点子上, 赵雾灵今天带的是江也送的那条花朵项链。
　　被人一提，赵雾灵难免回想起上一次见面, 江也说“只是一个吻而已”的冷淡神情。
　　有点耳熟, 赵雾灵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电视剧里的渣男说过。
　　于爽果然没看错，斯文败类，形容江也百分百合适。
　　赵雾灵兴致不高，周围人不动声色换了几个话题也没让大小姐露出笑脸，好在赵雾灵呆了会儿就有点腻味，说想去露台上透透气。
　　她一走，周围人才算轻松点，这位从伦敦回来以后比以前还难讨好，谁知道伦敦那群玩咖是不是拉高了赵雾灵听夸奖的及格线。
　　张晚晚前段时间的仙侠剧小爆了半个月，资源当然还是紧着男女主角，但她这个女二也算小有知名度，频频在微博的“最让你意难平的反派角色”讨论里被提起。
　　这也是王卓森愿意带她来参加宴会的主要原因。
　　富二代的劣根性无非那几样，攀比谁换了新车表，谁又交往到了女明星。
　　没有女明星，那就是长相还不错的网红。
　　张晚晚也参加过不少的品牌活动，但都不像现下的场合，私密性极强的花园别墅，停在别墅外围的是不常见的车牌，门口甚至有配枪的警/卫。
　　张晚晚到底有些怯，小臂发抖，动作有些局促地跟在王卓森身边。
　　她动作被王卓森瞥见，嘲笑她：“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算什么。”
　　宴会是为了前段时间从京北调回来的杨程宇办的，杨家什么背景，钟鸣鼎食，家里几代都是从军的，杨程宇的外祖家也是如此。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杨家小少爷将来也是要走仕途的。
　　背景摆在这里，外面的防护措施也就不难理解。
　　张晚晚似懂非懂地点头，掩住心里的惊涛骇浪，走出象牙塔，现实世界权势的纸醉金迷更让她迷醉。
　　她抬眼，望见赵雾灵往露台走的背影，白皙纤细的蝴蝶骨，饶是张晚晚自己是美女也忍不住的羡慕。
　　过了几秒，她像想起什么，和王卓森说话：“王总，我认识她。”
　　王卓森闻言，抬头瞥了眼赵雾灵，切了声：“你怎么可能认识她。”
　　张晚晚确定地点头：“我真的认识。”
　　准确来说是知道，于爽的朋友圈经常发她自己和赵雾灵的合照，赵雾灵又不是什么精修大师，张晚晚辨认几秒就认出来。
　　王卓森还是不太信：“是吗，那她是干什么的？”
　　“她应该也是小网红吧。”
　　张晚晚迟疑了几秒，回答。
　　和于爽玩的好，应该也就网红比较多，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博主，因为张晚晚没怎么听说过。
　　过于离谱，王卓森都懒得纠正，只当张晚晚是认错人。
　　他面色不虞，张晚晚也不敢多说，很快闭嘴，扮演他身边合格的花瓶。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过了几秒，角落里的孙天成和侍者要了杯香槟，也往露台走去。
　　别墅外围是半圆弧的露台，晚风吹来时有玫瑰的香气，赵雾灵没醉，在白色栏杆附近吹风，和于爽发消息谴责江也的恶劣行径。
　　【wuling亮晶晶：你不知道当时的气氛多暧昧，纸牌是我的生日好吗，他竟然说只是一个吻而已。】
　　【wuling亮晶晶：一个吻而已？】
　　【wuling亮晶晶：渣男！】
　　赵雾灵自顾自打了一通字，手指有些烦躁地在手机屏幕上轻敲，还没等到于爽的回答就被孙天成打断。
　　孙天成端着杯香槟，放到赵雾灵旁边的玻璃桌上，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谢，我不喝。”
　　赵雾灵注意力还在等于爽回信息。
　　孙天成却不满意，继续献殷勤：“今儿这么高兴，给个面子，喝一杯。”
　　这话说的有意思。
　　赵雾灵还好久没遇到她需要给个面子的人，抬眸，瞥了眼孙天成，发现是生面孔，她久不回淮城，倒是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赵雾灵自认成年后脾气有所收敛，耐着性子回他。
　　“谢谢，不过我不喝。”
　　他一再强调，赵雾灵闲得无聊，“研究”手里的香槟，视线里看到淡橙黄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轻晃，色泽有些奇怪。
　　赵雾灵顿了顿，把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定了什么之后神情冷下来，扬手把香槟泼到孙天成脸上。
　　孙天成还在心里盘算，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酒，头都有点晕晕乎乎，下一秒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一个烂网红还给我摆谱。”
　　赵雾灵没听懂他在嚎叫什么，但怀疑他嗑药了，从包里掏出来手机，准备叫储嘉泽和董开宁过来，手机下一秒被孙天成打掉在地上。
　　还带着酒气的骂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少他妈打电话叫外援，你这包和裙子都不便宜吧，陪/睡了多久才买的，我有的是钱，看你表现，指不定今晚就给你买一个。”
　　“劝你少在爷我面前摆谱。”
　　过于直白和粗俗，赵雾灵厌恶地蹙眉，手机已经坏掉，她随手把香槟杯摔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水晶杯碎得彻彻底底。
　　声音很快惊动了外面还在宴会的人，杨程宇还没出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算是暂时的话事人，从宴会厅的中心走到露台附近。
　　杨景同扫了眼宴会厅，暂时没想起来是谁在露台，上前，走到露台和宴会厅连接的边缘，看了眼，发觉是自己舅舅家的表哥。
　　前些年在西北倒卖矿产发家，贪财好色，有些暴发户的恶习。
　　杨景同心里一惊，现在只能庆幸杨程宇有些事耽搁了还没赶回来，不然没有他好果子吃。
　　他上前几步，堵住众人的视线，声音压低：“表哥，怎么了？”
　　孙天成梗着脖子，脸有些涨得通红，摆手：“没事，不知道哪来的小网红，想攀上我，价钱没谈拢，在这发疯。”
　　杨景同听完就沉下脸色，他还不清楚自家表哥是个什么德行，多半又是见色起意，但也没放在心上，挥手。
　　“既然是网红，给她点钱，打发的送走，我哥就要回来了，他回来看见会动怒的。”
　　他提到杨程宇，孙天成勉强找回些神智，点头：“是是，景同你放心，我这就打发了她。”
　　王卓森和其他人一样凑过来看热闹，区别是，他环视一圈，好像发现谁没在宴会厅了。
　　王卓森看热闹不嫌事大，笑了笑，和杨景同提议：“网红嘛，好打发，我这段时间还有个影视圈的资源，你把她叫出来，我打发了她。”
　　他说得露骨，同样是网红出身的张晚晚站在他旁边，有些下不了台，但还是勉强保持微笑，指甲都要扣进肉里。
　　露台的玻璃门缓缓打开，露出雾霾蓝色的裙角，碎钻在灯光折射下发出耀眼细碎的光芒。
　　随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就是冷着一张脸的赵雾灵，孙天成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讨论声低到快要消失，静默了几秒以后彼此交换眼神。
　　富家子和小网红的瓜没什么意思，但要是杨景同的母家表哥冒犯了赵雾灵，可就有点意思了。
　　这么一通闹，孙天成酒已经醒了不少，察觉周围人异样的眼神，有些不解，打了个酒嗝开口：“怎么，你们也认识她？”
　　他还以为是什么高贵贞洁的小白花呢，没想到也是个交际花。
　　周围有人没忍住，心直口快地轻讽，向他揭示答案：“蠢货，那是赵雾灵。”
　　混乱里王卓森笑了笑，觉得这宴会总算是没白来。
　　孙天成是最近做起来生意，勉强靠着杨景同的裙带关系才融进圈子的，赵雾灵又在伦敦留学，两人当然没见过。
　　孙天成还在脑子迟钝地反应，杨景同的脸已经有些煞白，他当然认出来赵雾灵，止不住的汗从额头渗出来。
　　小网红好善后，但赵雾灵是谁？
　　且不说赵平北虽然退居二线，但提拔过的后辈还身居要职，光是赵平南怪罪下来就够他喝一壶。
　　杨景同咬着后槽牙，感觉胃都痉挛起来，勉强撑着一口气，开口：“赵姐，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哥，没什么出息，人也呆，您大人有大量，回去我转告长辈，一定严加管教。”
　　赵雾灵可不吃这套，似笑非笑：“别啊，刚才不还要拿钱打发我，怎么现在换了副嘴脸？”
　　赵雾灵歪头：“怎么，是因为我不是网红吗？”
　　很明显是在阴阳怪气。
　　是因为今晚在露台的是赵雾灵，所以当然不会有什么离谱的传言，但要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漂亮女人，难道就白白受了污蔑。
　　杨程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杨景同抬手，摔了孙天成一耳光，“啪——”的一声，宴会厅里寂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后者骂骂咧咧地捂着嘴，杨景同艰难开口：“赵姐您说得对，今天里面无论是谁都该道歉，以后一定注意，不会再犯了。”
　　当着这么多人给杨程宇的便宜弟弟下面子好像也不太好，赵雾灵想。
　　杨景同继续道歉：“赵姐，您就当给我个面子……”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她给你面子。”
　　杨景同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从宴会厅门口闯进来的是杨程宇。
　　他身边跟着警卫员，脚步急促。
　　路上出了点意外，杨程宇还穿着冲锋衣，沾了点尘土。
　　杨程宇皮肤并不是不见阳光的白皙，断眉，因为出任务，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痕蜿蜒到眼角，多少看起来有些凶相，锐气尽显。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景同声音快要听不见的叫了声哥，杨程宇没应，径直走过来。
　　手按在孙天成的肩膀上，用力，用肩膀顶到孙天成腰腹处，顺势把孙天成的头抵在墙壁转角的锋利处，孙天成吃力，叫喊着痛。
　　杨程宇笑得薄凉，神色带着狠厉，抽出随身带着尖锐的军刀。
　　过了几秒，刀锋抵在孙天成脸上，后者颤抖得可以入病房。
　　又蠢又废。
　　杨程宇讽刺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叫杨景同的名字。
　　杨景同咬着牙回：“哥，实在是对不住。”
　　“别叫我哥，我妈我三岁时候就去世了，没给我留什么弟弟。”杨程宇顿了顿，继续，“这么些年，你胆子大不少，敢在我地盘上，欺辱她。”
　　充满审视意味的一眼。
　　杨景同咬牙，不敢回，在心里暗暗怨恨孙天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杨程宇慢慢站起来，动作则带着几分匪气，军刀就在掌心里颠倒着把玩，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赵雾灵。
　　“你问问她，从小到大我敢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
　　作者有话说：
　　小狗朋友杨程宇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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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纵我
　　◎被发现的不是我们的私人侦探。◎
　　孙天成有点狼狈地躺在地上, 表情讪讪地求饶，锋利的刀锋挨着皮肤的触感过于真实，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刀柄上的血腥味。
　　恐惧从脊椎处爬上来, 让他发抖。
　　宴会厅里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杨程宇久不回淮城，但没人觉得他是好惹的货色。
　　还没成年的暑假就跟着父辈在训练营磨炼, 军校毕业以后做的是命悬一线的任务，越级提升当然也意味着能力出众。
　　尤其是，当事情涉及到赵雾灵的时候。
　　惹到杨程宇也还好说，说不定他心情好就放人一马, 但要是冒犯到赵雾灵, 可就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他不说话, 杨景同咳嗽了几声，摸不清他态度，试探开口：“哥，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给您个满意的解决方式。”
　　杨程宇的刀在昏黄温柔的水晶灯下泛着冷光，他在手里绕了几下就收起，重新将目光转向孙天成，带了点痞气和杨景同说话。
　　“你倒说说，你准备怎么给我解决？”
　　不然他不介意亲手送孙天成进急救室。
　　收了刀, 杨程宇走到孙天成靠着的门框附近, 用了点力气, 提着孙天成脖子后面的衬衫衣领，挥拳, 还要动手的姿态。
　　杨景同不敢拦, 口舌干燥, 后槽牙都快咬碎，忍着。
　　寂静里赵雾灵抿了抿唇，扬声：“够了。”
　　杨程宇拽着孙天成衣领的手顿了顿，扭头，挑眉看她：“嗯？”
　　赵雾灵伸手整理裙摆，和杨程宇说话：“够了，程宇哥，就这样吧，我懒得和他纠缠。”
　　教训也给了，到底是杨程宇继母家的亲戚，赵雾灵不想弄得太僵。
　　杨程宇的眉峰处有点断开，多少让他显得有些不好惹，慢悠悠地松手，孙天成颤颤巍巍地靠着墙壁站起来。
　　杨程宇的声音难免带了点哑，但不难听，看了眼赵雾灵，回她：“你说够，那就够了。”
　　战斗靴顺脚踢在孙天成身上，杨程宇神情还是淡淡的，拍了拍灰尘，吩咐杨景同：“愣着干什么，宴会继续，我没打断你们吧？”
　　跟着看热闹的众人自然不敢说实话，何止打断，您把宴会弄得一团糟。
　　角落里的乐手重新拉起悠扬的大提琴，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开，彼此间笑意盈盈地攀谈。
　　宴会当然来得值，起码可以确定两件事，一是杨家暂时还没有杨景同母子说话的份，二是杨程宇阔别淮城多年，性子还是一样桀骜难驯。
　　-
　　别墅的楼顶是个小游泳池，喧嚣被隔离，赵雾灵心情不大畅快，靠在竹编的圆椅上，勉强半阖着眼睛休息。
　　不多久被落在身上的阴影弄醒。
　　赵雾灵抬眸，是换好衣服的杨程宇。
　　西装，领带有些随意地系在脖颈处，杨程宇是有些乖戾的眉目，商务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也掩不住的攻击性。
　　看起来像是随时可以掏出军刀的西装暴徒。
　　赵雾灵有些不适应地撤开几寸，许久未见，多少有点尴尬。
　　上几次和杨程宇见面还是一起逃课，少年成长的速度快得惊人。
　　她撤开几寸，杨程宇的眼神却没移开，在夜色里盯着她看。
　　赵雾灵被他盯得发慌，转头看了眼四周，疑惑发问：“你在看什么？”
　　杨程宇轻笑，吊儿郎当地收回眼神：“没，看你，看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是在说刚刚孙天成的事。
　　赵雾灵打了个哈欠，语调有点低，开口：“谢了。”
　　学生时代杨程宇也照顾她不少。
　　杨程宇不太满意，继续：“光说谢了有什么用，叫声爸爸听听？”
　　还和念书时候一样幼稚。
　　氛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赵雾灵弯唇，瞥了眼杨程宇，笑意盈盈地警告他：“这话我一定原话转告我亲爸。”
　　杨程宇继续笑，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盒子翻开，他拿了支烟，没抽，有点歪地含在唇边，看起来难得有些孩子气。
　　赵雾灵仰头，看见他脸上的伤疤，蹙了蹙眉：“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杨程宇无所谓：“出任务弄的，就快好了。”
　　枪到最后来不及换子弹，近身搏斗当然有受伤的风险，还有一刀插在杨程宇的腰腹，堪堪避开要害。
　　杨程宇不太想和赵雾灵谈这些血腥故事，换了个话题问赵雾灵：“还走吗？”
　　杨程宇有任务在身，之前离开京北都难，更别说出国。
　　赵雾灵伸手去探旁边用来装饰的铃兰花，回答：“不走了，反正在哪儿也能画画。”
　　饱满的铃铛形状低垂着，有淡淡的香甜味，洁白而美丽。
　　赵雾灵指腹还残留着清香，仰头，看杨程宇，有点迟疑：“杨程宇，我还碰到…江也了。”
　　“他性格变了很多。”
　　不太像从前腼腆的江会长，是一种更复杂，也更迷人的气质。
　　“江会长啊…”
　　杨程宇低头掩住神色，一下下地拨弄防风打火机，蓝紫色的火焰窜起，他语气有点捉摸不透。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远的地方有轻微的响声，杨程宇看了眼西北方向，生长着茂密的林木。
　　赵雾灵也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是笨鸟撞在树林上了。”
　　不动声色。
　　杨程宇换了个位置，坐在赵雾灵对面，继续和她聊天。
　　……
　　赵雾灵受了惊吓，杨程宇又长途跋涉刚刚赶回来，没聊几句就散了。
　　赵明修亲自开车来接赵雾灵，神情有些后悔，杨程宇身边跟着颤颤巍巍和赵明修赔罪的杨景同。
　　寒暄几句以后把赵明修和赵雾灵送走，杨程宇有些烦躁地把领带扯掉，随手扔到一旁。
　　杨景同瞥见他神色，有些心虚地替他捡起领带，手忙脚乱地解释：“哥，今天这事我向你赔罪。”
　　“我确实该找你算账。”
　　晚风吹过来，杨程宇面色看起来更阴郁，没顾得上清算杨景同。
　　警卫员察觉到他神色，动作利落地走近，身体挺拔地敬礼问好。
　　“上尉。”
　　杨程宇抬手，护着把烟点燃，乳白色的烟雾弥漫，他压着怒气吩咐：“把园子封住搜查，抓住带相机的直接带到我这里。”
　　他倒要看看谁有胆子在他的地方偷拍。
　　-
　　深夜，花园别墅在里面搜查，西洋建筑被照得灯火通明。
　　李远川没忍住，开车时止不住地打哈欠，江也前段时间抛售股票，在最高点套现了将近十亿，董事会不能再满意，手上的项目又在持续推进。
　　刚刚开完组会，江也坚持要来花园别墅，李远川看在百万年薪的份上认真开车，到达目的地后又很快下车查探消息。
　　夜晚静谧，江也烦躁地降下车窗，点燃香烟，难以言明的爽辛充满口腔，他发觉自己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
　　难以控制，无法控制。
　　因为开完会没几分钟就听到赵雾灵的消息，心像被绑上定时炸弹，几乎想要让人偿命的动怒。
　　不多会儿，李远川回来报告。
　　“江总，宴会上有人冒犯了赵小姐，是矿产集团的孙天成，您前段时间和他父亲还见过面。赵小姐没什么大碍，已经让荣新的赵总接走了。”
　　“没什么大碍？”
　　江也有些讽刺意味地重复，伸手松了松领带，吩咐李远川：“让孙家主事的人给我个交代，转告他，晚一天，我就抛售矿产集团的一万股股票。”
　　李明川默默应答：“是。”
　　显然是不算理智的做法，不过自己上司遇到和赵小姐有关的事，向来没什么冷静可言。
　　“还有呢？”
　　李远川咽了咽口水，考虑措辞：“江总，别墅外围有警卫抓到了私人侦探在偷拍。”
　　虽然意外，但也在江也的意料之中。
　　知道赵雾灵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江也把烟掐灭，开口：“你知道该怎么做。”
　　封口费，包够数目，足以让一个侦探闭口不谈他的雇主。
　　李远川还真不知道，他抬手，擦了擦额边的细汗，继续：“可是江总，被发现的不是我们的私人侦探。”
　　……
　　还有另一家私人侦探在偷拍赵雾灵的行踪，长焦镜头的快门声被杨程宇察觉到，又在翻墙逃离时被发现。
　　作者有话说：
　　猜对是谁派来的私人侦探的前三个小天使将获得【纵我侦探家】荣誉×1，午午啾咪×1，小红包×1，买定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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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纵我
　　◎我知道，但又没办法停止爱你。◎
　　私人侦探业务能力欠佳, 保密工作做得倒是很好，对自己的雇主闭口不谈。
　　相机里有几千张偷拍赵雾灵的照片，看时间是从赵雾灵回淮城开始的, 最新一张还隐约拍到杨程宇的背影。
　　他不肯招，随身携带的手机上也查不出关键信息，只能按侵犯隐私权处理, 就算打官司，行政拘留最高也不过十五天。
　　赵家的调查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只能让赵雾灵尽量减少出门的频率。
　　……
　　澜水公馆, 夜色暗下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照进来, 玄关处的花瓶里放着宫灯百合，垂着枝头，绿色的枝蔓处有些泛黄。
　　赵雾灵的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旁，赵雾灵边挤颜料边和于爽在电话里吐槽。
　　“阿爽，你先去网红店探店吧，我这几天不想出去，有人雇了私家侦探偷拍我。”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赵雾灵把颜料管挤瘪，还有点气闷, 继续抱怨：“不清楚, 还在查,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变/态雇人偷拍我，看他有没有好果子吃。”
　　于爽在那边帮忙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滋滋电流声里换来赵雾灵更为疑惑地反问：“被甩掉的前男友？每个都是被我甩的, 我怎么知道具体是哪个。”
　　电话那边的于爽愣了愣, 果断闭嘴, 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点蠢。
　　于爽还在外面录视频，没过一会儿就被工作人员叫走，和赵雾灵草草又聊了几句就挂掉电话。
　　……
　　寂静的客厅里只有空气净化器工作的声音，赵雾灵抱着靠枕深呼吸，过了几秒，扶着茶几边缘站起来，把颜料盒放回画室，路过隔断处的镜子时停下，观察自己。
　　好多天没出门，赵雾灵身上穿的是家居服，头发也没有来得及去保养，妆容很淡，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颓废。
　　赵雾灵自认每段恋爱都是好聚好散，彼此周全体面，犯不着跨国都要掌握她的行踪。
　　耳边的发丝飘落在唇边，赵雾灵倏忽想起来，不是。
　　不是每段恋爱都好聚好散的。
　　盛华私立建校几十年才出了那么一个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得主，被她追到了。
　　学生会全票通过选/举出来完美无瑕，最为守规矩的江会长，纵容赵雾灵拿走一张又一张的假条。
　　江也送她的礼物是她常用的奢侈品牌子，赵雾灵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金钱的来源。
　　画面转换，想起难以记起的年少，她趴在礼堂的红木长桌上昏昏欲睡，江也在台上演讲，衬衫的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遮住少年挺拔似白杨的身躯，也遮住赵雾灵前一天玩闹时落在他脖颈的唇印。
　　空气里的尘埃都可以看清，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清越，赵雾灵没抬头，却知道江也的目光就长久地落在她肩颈和散开的发丝。
　　病态又隐忍。
　　好聚好散当然算不上，因为她不告而别，删掉了江也所有的联系方式。
　　若真将感情呈上天平衡量，她对江也有愧。
　　烦闷得要命，赵雾灵从酒柜里取出来红酒和酒杯，前段时间赵明修的生意伙伴从北欧带回来的，因为酒精度低，就又被赵明修转手送给了赵雾灵。
　　赵雾灵酒量不算差，是在伦敦玩乐的时候练出来的，只不过她偶尔有点断片，会不太记得醉酒后的事情。
　　“砰——”的一声，有点闷，木塞被拔/出来放在一边。
　　确实是好酒，打开以后可以看到很醇厚的深红色，醒过酒之后微微苦涩的香气，赵雾灵手撑在桌面上，一杯接一杯，企图用酒精麻痹意识。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烦闷的源头和江也有关，但想法一掠而过，没办法思考。
　　酒精度不算高，但赵雾灵喝到微醺，脸颊慢慢染上颓红色，几乎快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手机消息声吵清醒。
　　赵雾灵啧了声，解锁手机，是赵明修发来的短信，问她在干什么。
　　【wuling亮晶晶：没干嘛，你呢？】
　　赵明修回复说在聚餐，过了几秒，又发过来张照片。
　　应该是现拍的，赵雾灵认出来桌上的是泰式菜，人应该很多，在赵明修旁边坐着的是荣新科技的副总。
　　没意思，赵雾灵随便看了眼就准备关掉手机，手指滑动的下一秒注意到照片的角落。
　　照片的主角当然是餐食，但左下角，有人的铂金腕表入镜，设计感很好机械表，内敛又贵气，骨节清瘦的手腕，不过分的白，昏暗里也勾人。
　　是江也。
　　赵雾灵脑袋有点晕晕乎乎，警告自己这是渣男的手腕，别那么真情实感，但手比脑子快，已经点开通话界面。
　　电话铃声随即响起来，寂静的客厅里显得分外清晰。
　　酒精延缓人的反应速度，赵雾灵反应了几秒，才想着挂断，慌乱地寻找红色的按钮。
　　没来得及，因为电话那边已经接通。
　　大脑一片空白，隔着滋滋的电磁声，江也的声音低沉又清晰。
　　“喂？”
　　心像被攥紧，又放开，赵雾灵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开口。
　　“江也——”
　　“有什么事吗？”
　　江也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走廊，衬得他语气也公事公办起来。
　　赵雾灵生理性地想要流眼泪，勉强忍住，声音有点低：“江也，我口渴。”
　　江也沉默了几秒，回她：“给自己倒点水。”
　　合理但又漠不关心的口吻。
　　赵雾灵咬唇，有点委屈：“我不想喝。”
　　“江也，我想喝汽水。”
　　口干舌燥，于是突然记起来读书时候滋滋冒着气泡的汽水。
　　清冷孤高如江会长也会给她排队买的那种。
　　隔壁的饭局接近尾声，陆续有人出来，走廊里有些吵闹，江也有些没听清，往走廊的更远处走，反问：“什么？”
　　赵雾灵把手背放在脖颈处降温，重复：“我说我现在想喝汽水。盛华私立门口的那家的橘子汽水，我现在就想喝。”
　　……
　　江也静默了一瞬，语气平淡地开口：“赵小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雾灵最讨厌江也装陌生人的姿态，没忍住，情绪累积，在一瞬间决堤，眼泪掉下来，自顾自发泄，声音里带了哭腔。
　　“什么关系也没有，江也，你不给我买我就不喝，渴死我好了，反正也不关你的事。”
　　她被惯得太骄纵了，赵雾灵出生时候赵家如日中天，又是独女，赵平北因为谢婉之的原因对她多有亏欠，存了弥补的心思。
　　万千宠爱，赵雾灵学不会如何爱别人。
　　是不是该怪她自私又矫情，理所当然觉得江也应该一直爱她。
　　从前如此，现在也该如此。
　　但是没有，江也静默了几秒，挂掉电话，像接到不相关的骚/扰电话。
　　赵雾灵咬唇，眼泪要落不落地挂掉电话，回过神，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下一秒又觉得委屈，心里酸涩难言。
　　江也根本就不喜欢她，高中时候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江也都会答应。
　　不喜欢她还吻她。
　　渣男。
　　赵雾灵完全没意识到回旋镖已经扎到自己身上，谴责了一会儿江也后就从椅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刚才只是气话，她倒没准备真渴死自己，想着给自己倒杯温水喝。
　　门铃在水晾凉之前突兀地响起，因为是一梯一户，没什么按错的可能。
　　赵雾灵警觉地打开和赵明修的聊天框，思考要不要去厨房拿把刀防身。
　　过了几秒，赵雾灵抿唇，不知道想到什么，不确定地打开门，微凉的空气一下子灌进来，混着金汤力酒的浓烈香气。
　　不听话的发丝垂落下来，赵雾灵无暇顾及，抬眸。
　　薄唇，西装革履，矜贵又冷情的神态。
　　已经是深夜，江也的西装外套隐约带着夜露的寒意和风尘仆仆。
　　赵雾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点局促地低头，看到橘子汽水被装在透明的玻璃瓶子里，不满翻腾和冒泡。
　　亮橘色的液体在里面晃来晃去，她的心也是，像被细小的诱饵勾住，诱惑胜过以往任何浮华声色。
　　因为没想到江也会来。
　　赵雾灵头发乱糟糟绑在脑后，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江也轻不可闻地叹息，抬手，微凉的指腹抹掉赵雾灵的泪痕。
　　肌肤相接，静得可以感受到赵雾灵的呼吸，良久，他开口，像是无可奈何。
　　“哭什么，嗯？”
　　……
　　客厅里淡淡的酒味散开很快被江也身上的烟草味侵占，赵雾灵刚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现下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休息。
　　江也坦然自若地坐在旁边，面色平静，长颈玻璃瓶的玻璃汽水被弄开，江也插上吸管，递给她。
　　“谢谢。”
　　很甜，气泡水滋滋作响，赵雾灵勉强找回些理智，手无意识地握紧玻璃瓶，抬眸，看了眼江也，咬唇，像在喃喃自语。
　　“江也，你不该来的。”
　　他不来，赵雾灵或许还会反省自己。
　　江也喉结微动，动作没停，在替赵雾灵整理茶几上的杂物。
　　“我知道。”
　　赵雾灵不会渴到自己，他也不应该因为一瓶汽水错过生意场的聚餐，权衡利弊的投资准则被他抛到脑后。
　　感情如果能像金融股票一般量化考量，赵雾灵从未回报给他同等的爱意。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赵雾灵愿意施舍给他眼神，他心中的天平就永远向她倾斜。
　　难以自持。
　　江也身上同样有酒味，被晚风稀释后依旧残余，他没开口，赵雾灵摸不清他态度，看着江也左腕的机械表，明知故问：“你刚刚是在和我堂哥他们吃饭吗？”
　　江也回答得言简意赅：“是。”
　　赵雾灵低头，吸管被她含在唇边，无意识咬扁，试探性地开口：“那你们…是聚完餐了？”
　　“没有。”
　　聚餐其实刚开始不久，只不过江也找借口离开了。
　　眼角处有些难受，赵雾灵伸手去碰，用了点力气，在眼角留下一小片红痕，她像想到什么。
　　“江也，你离开用的什么理由啊？”
　　致远资本和荣新科技还有合作，赵雾灵有点担心。
　　江也镜片后的眼神略过赵雾灵的眼角处，垂眸掩饰神情：“我说我家里有小朋友，喝不到汽水就要渴死自己。”
　　赵明修听到以后还震惊了几秒，努力控制自己没说出什么“你家小朋友可能智商有点问题，抓紧带去医院看看”之类的话，很快恢复如常，笑着给江也找补：“小朋友嘛，确实需要点耐心。”
　　……
　　赵雾灵沉默了好几秒，反省刚才的行为。
　　深夜突然给前男友打电话说喝不到汽水就要渴死自己，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脸埋进抱枕里。
　　没过多久，赵雾灵从抱枕里抬头，气韵不平地反驳：“我不是小朋友。”
　　江也没有接话，赵雾灵眨了眨眼睛，靠近一点，手指碰到江也的领带。
　　细腻丝滑的触感，很配他气质的黑色，赵雾灵把注意力都放在领带上，指腹一点点把江也的领带折起来。
　　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赵雾灵留学时候也不喜欢晒日光浴，白皙胜过瓷器的手指落在江也的领带上。
　　黑与白，构成最浓烈的对比。
　　领带被弄皱，距离几乎是在一瞬间收紧，呼吸间交换气息，氧气都稀缺。
　　赵雾灵歪头，发丝散落在一旁，她的鼻梁擦过江也的唇。
　　江也垂眸，装作若无其事。
　　赵雾灵反而轻笑，语气揶揄：“江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
　　……
　　“你想亲我。”
　　赵雾灵说得轻声，隐隐带着得意，她偶尔也会观察江也，垂眸往往代表着他的忍耐。
　　江也没应答，退开几寸，伸手整理自己的领带，容易褶皱的布料上还隐约带着她的温度。
　　江也没有继续一步动作，赵雾灵有些意动，因为刚刚她的鼻梁侃侃擦过江也的唇，但江也没下一步动作，她耐着性子继续。
　　“江也，你那天说你后来没谈过恋爱，是真的…还是在哄我？”
　　赵雾灵说这句话的时候仰头看着江也，神情可怜得像一只小猫咪，柔弱而毫无攻击性。
　　赵雾灵的漂亮从来不依靠什么氛围感，素着眉眼也是明艳的漂亮，未施粉黛的眼睛反而更清纯，接近少女的娇憨。
　　江也只好反复告诫自己她多么擅长伪装，收回视线，反问她：“我后来有没有谈过恋爱，很重要吗？”
　　“很重要。”
　　赵雾灵蹙眉，眼睛直视江也，难得认真的神态，理直气壮地开口：“江也，你高中时候最喜欢我了，现在也得最喜欢我，因为江也——”
　　她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完，深呼吸，鼓足勇气。
　　“因为江也，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喜欢你。”
　　恋爱都谈过不知凡几，偏偏这次最认真，心砰砰跳，耳朵都发热。
　　学生时代的江也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赵雾灵摘到后就很快失去兴趣，难逃喜新厌旧的劣根性。
　　重逢后的江也反而更神秘，迷人又陌生。
　　从艺术馆的雨夜再到那条刻着“L”的项链，橘子汽水甜到发苦，像和他相处的每一秒，是难以预测是否崎岖的旅途，冒险或平淡全由他决定。
　　赵雾灵天生喜欢冒险。
　　……
　　良久，赵雾灵没得到预想中的反应，抬头，有点不耐地催促江也。
　　“江也，你就没什么反应吗？”
　　我说我有一点喜欢你。
　　可不可以快点答应，然后来亲她。
　　……
　　江也平静地不像被表白，面容依旧矜贵，无悲无喜，垂眸，眼神掠过茶几上的橘子汽水，甚至有些自嘲。
　　赵雾灵，你不喜欢我。
　　你只喜欢你自己。
　　我知道，但又没办法停止爱你。
　　痛苦也来源于此。
　　作者有话说：
　　江总每天表面钓系强取豪夺，到了夜晚一想起自己被抛弃的事情都要阴暗爬行，生气老婆为什么不能更爱他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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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纵我
　　◎神佛面，凡人欲。◎
　　空间安静到可以听见江也机械腕表指针移动的声音, 橘子汽水的甜腻挥发在空气里。
　　赵雾灵仰着头，脸上还有醉酒的靡红，有些固执地重复。
　　“江也, 我说我有一点喜欢你。”
　　她的家居服很宽松，丝绸质感，交错的领口处露出线条流畅漂亮的脖颈, 白得晃眼。
　　江也移开眼神，答非所问。
　　“我听见了，赵雾灵，你想怎么样呢？”
　　想要我为你俯首称臣, 然后忽略我, 抛弃我, 让过往夜晚无法逃离的梦魇再次重复。
　　江也几乎已经悲观地想好答案。
　　但是赵雾灵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痕，唇角都被她咬红，直白地近乎赤/裸。
　　“江也，我想你亲亲我。”
　　她顿了顿，补充：“现在就亲我。”
　　江也怔了几秒，神色恢复如常，语气无波无澜，给赵雾灵的行为下定义：“你喝醉了。”
　　赵雾灵反驳, 声音还是很娇, 展开手臂:“我没喝醉, 江也，你来亲亲我。”
　　江也没回答。
　　气氛陷入尴尬, 赵雾灵低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两秒撑着手臂站起来，语气若无其事。
　　“无所谓喽，江也，你不亲我有的是人愿意亲我，那你走，我现在打电话叫别人来亲我。”
　　赵雾灵没穿袜子，趁江也没反应过来，赤着足走到刚才开红酒的吧台。
　　有些站不稳，她扶着大理石桌面的吧台解锁手机，边划拉通讯录边开口。
　　“对了江也，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垃圾带走。”
　　江也不喊停，赵雾灵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从一堆【赵姐好】的信息中挑挑拣拣。
　　勉强找到一个长相还不错的男爱豆，之前在宴会上认识的，目的也直白，想攀上她的关系演正剧，赵雾灵点开他头像，手机屏幕对着江也晃了晃，好像真的在征求意见。
　　“江也，我叫这个男爱豆来怎么样，他之前也在伦敦…打黑工，说不定和我还有共同语…”
　　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江也一步步逼近，赵雾灵本能地后退。
　　再回过来神的时候腰已经抵住吧台的边缘，隔着薄薄的睡衣，感受到大理石的坚硬和低温。
　　赵雾灵没地方躲，手撑在吧台上，别开头，呼吸都急促，疑心有人抽空氧气。
　　佯装镇定的一张脸，手机屏幕还放着男爱豆的照片，刚刚就掉在地毯上。
　　江也的眼神像在旷野之中捕捉属于自己的猎物，赵雾灵咽了咽口水，底气不足地反问他。
　　“干嘛？”
　　江也抬手，松了松领带，声音还沉着，让人摸不清喜怒：“是不是吻你的人是谁都无所谓？”
　　如果李远川在场，会发觉这几乎是江也动怒的前兆，但是赵雾灵醉得晕晕乎乎，迟钝到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什么？”
　　很浓烈的男性气息，江也低头，掐着赵雾灵的下巴，抬起来，接着是很用力的吻。
　　几乎是在侵/略赵雾灵的口腔，舌尖勾在一起，酒精的苦涩和橘子汽水交/融在一起。
　　目的纯粹，是为了占有唇齿。
　　赵雾灵被迫仰着头承受，退开几寸，当做投降的姿态，发丝不够有自知之明，缠绕在江也手腕上，让他乘胜追击，仿佛通往她灵魂的深处。
　　赵雾灵反应了几秒，仰着脖颈迎合他，手不自觉移到前面，环绕到江也脑后。
　　指尖感受到他流畅的线条和被修剪整齐的发沿。
　　神佛面，凡人欲。
　　还没亲够，江也先退开几寸，新鲜空气涌进来，赵雾灵半阖着眼，不满地蹙眉，脸仰着碰在江也的下颌处。
　　意乱情迷，赵雾灵稍微有点难受，轻轻喘息。
　　下一秒双手被捉住，举起，赵雾灵蹙眉，疑惑地睁眼。
　　江也的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他伸手，把它绑在赵雾灵手腕处。
　　被控制的感觉当然不太美妙，赵雾灵动了动手腕，做挣扎的动作。
　　江也的嗓音低沉但不容拒绝。
　　“别动。”
　　赵雾灵咬唇，任由江也慢条斯理地系好领带，他的手很好看，动作间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刚刚领带被赵雾灵把玩在手里，不过片刻就颠倒过来，赵雾灵的手反而被绑住。
　　作茧自缚。
　　江也的吻很快就卷土重来，她手被绑起来，只能无助地揪着江也的衬衫。
　　像一只没有动力的小船，在大海的波澜壮阔中浮沉。
　　睡衣随着激/烈的动作上移，赵雾灵的腰暴露在空气里，她没防备，撞到吧台，那一片肌肤被凉到。
　　还没来得及被抱怨，赵雾灵的腰被江也捞起，他的手垫在她和吧台之间，赵雾灵的腰感受到腕表的凉意。
　　但是没有，江也另一只手掌托着赵雾灵的马尾，完全掌控的姿态，温度上升，气氛滚烫又粘稠。
　　赵雾灵的双手被绑住，让她没办法碰到江也，轻微难受，好像心隔着什么被钩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酸涩。
　　良久，江也的唇下移，意味着吻的结束。
　　赵雾灵耐心等待，却猝不及防感受到疼痛。
　　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江也在咬她。
　　赵雾灵娇气地蹙眉，嚷嚷：“疼，江也，你把我咬疼了。”
　　没换来面前人的怜悯，只有变本加厉，结束时，赵雾灵素净白皙的脸上是刚刚自己弄得浅浅红印，最接近脖颈的地方被江也咬出痕迹，手腕上也没有幸免。
　　像珍贵易碎的玻璃娃娃。
　　江也神色里的清/欲已经褪去，目光落在赵雾灵的咬痕处，像在欣赏杰作。
　　“很痛好不好，江也你这是什么坏习惯。”
　　赵雾灵的手刚刚被解开，现下捂着脖子，勉强平复情绪，埋怨。
　　其实江也有控制力气，但赵雾灵皮肤敏感又细腻，很容易留下痕迹，江也喉结微动，忍住开口的冲动。
　　痛吗？
　　不及他痛苦的万分之一。
　　……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雾灵也没矫情，吸了吸鼻子，开口：“江也，我们和好吧，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不会像……”
　　不会像读书时候那样辜负你了。
　　二十几岁还相信赵雾灵随口的承诺就有些傻了，江也垂眸，开口：“很晚了，睡觉吧。”
　　他已经亲过了，不必再找别人。
　　赵雾灵没懂他情绪变化的原因，靠着吧台，试探性发言：“那你和我一起睡吗？”
　　睡不着的话，也可以再做点别的。
　　江也的神色在一瞬间冷得像寒冬，抬眸：“你也会对他这么说吗？”
　　赵雾灵蹙眉：“谁？”
　　江也声音有些发涩：“那个男爱豆。”
　　赵雾灵的爱恨都轻许，天真得近乎残忍。
　　赵雾灵都忘记那个男爱豆叫什么了，摇头，眼睛直视他：“江也，我只对你这样说过。”
　　难得认真，赵雾灵确实是诚心诚意想和好，剖白自己：“我觉得我比读书时候更喜欢你一点点，江也，你呢？”
　　你有更喜欢我一点点吗？
　　或许在江也心里她只是烦人的前女友，赵雾灵有点忐忑，忍不住抬眼看江也。
　　不确定是不是赵雾灵的错觉，江也的动作顿了顿，语气依旧沉稳，笑了笑，开口问她。
　　“赵雾灵，你是在追求我吗？”
　　吻都接过不知道多少次，江也却突然正经起来，赵雾灵不太懂他在别扭什么，嗯嗯啊啊的点头，催促他。
　　“快点嘛，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和好的事情？”
　　江也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带，丝绸的质感，隐隐还有赵雾灵的香水气味，领带刚刚被系了结，江也垂眸，认真地解开，提醒她。
　　“赵小姐，追人要有追人的样子。”
　　不应该在醉酒后的午夜，不应该是想接吻时恰好出现在眼前的对象。
　　赵雾灵，我不要你的喜欢。
　　我要你的爱。
　　作者有话说：
　　江总：拿捏.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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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纵我
　　◎我不喜欢有人，谈论我太太。◎
　　淮城是临海的南方城市, 向来多云雨，红酒助眠，但赵雾灵凌晨就有些睡不着, 有些烦闷地从床上坐起，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雨声。
　　赤着足下床，拉开窗帘, 水汽带着冷意从玻璃窗一点点逼近，靠近的地方还有些阴冷，路灯还零星亮着，雾气里看不清晰。
　　赵雾灵垂眸, 拉上窗帘, 转身, 油画昨天就已经画完，在画室自然干燥，没什么事情，她准备继续睡觉。
　　意识模糊，勉强找回昨夜的记忆，复杂酸涩的情绪在看到赵明修发来的照片后无处遁形，橘子汽水是她确认江也在乎自己的媒介，接着就是暧昧又缠绵的吻。
　　江也很擅长接吻，懂得慢慢下移, 动作细致地亲吻她的脖颈, 又在赵雾灵忍不住仰头回应时撤开。
　　难免让她意乱情迷。
　　赵雾灵半梦半醒间最后的印象就是江也帮她用温热的洗脸巾擦脸, 江也同样也很擅长照顾她。
　　收回思绪，赵雾灵走出房间才发现不对劲。
　　赵雾灵自理能力一直算不上多好, 从前在临海别墅时有专门的阿姨负责她的起居, 温柔又细心, 搬到澜水公馆改成钟点工定期来收拾，所以赵雾灵房间里偶尔会有点乱糟糟的。
　　但是现在的客厅有点太干净了。
　　红酒杯被洗净收在酒柜里，她随手搭在沙发上的衬衫被叠起，茶几上一尘不染，钥匙被挂在门口的玄关处。
　　井井有条，过分的整洁。
　　赵雾灵垂眸，发丝散下来，掩住她神情。
　　当然不可能是钟点工阿姨，她自己又没有梦游打扫的习惯，只能是。
　　江也。
　　赵雾灵没时间多想，因为赵明修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赵雾灵有点担心是赵明修察觉到什么，惴惴不安地接起电话：“哥？”
　　赵明修那边同样是雨声，他声音也沾了雨意，喉咙发涩：“灵灵，你方便过来山顶别墅这边吗？”
　　赵雾灵松了口气，下一秒又紧张起来：“大伯母怎么了？”
　　赵明修闭眼，深呼吸几口才说话：“她情绪不太稳定，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
　　暴雨袭来，广播里没什么感情的女声在播报路况，司机看着像是赵平北的警卫员，把车几乎开到超速，主驾驶的窗户被降下，雨偶尔灌进来。
　　赵雾灵没吃早饭，头晕目眩，没说话，有点难受地靠着车窗。
　　司机突然间刹车，轮胎和柏油马路摩擦时发出尖锐的响声，很快又被雨声遮过，司机公事公办地递过来黑伞。
　　有些匆匆地绕过雨幕里的长廊，走进别墅，赵雾灵把伞收起，随手交给佣人，继续上楼，走廊尽头是面色难看的赵明修和沉默不语的赵平北。
　　氛围寂静得有些压抑，赵雾灵的鞋踩在地板上有响声，她顿了顿，侧身，先和赵平北问好。
　　“伯父。”
　　赵平北神情淡淡地点头，吩咐：“进去看看你大伯母。”
　　赵雾灵有点疑惑赵平北和赵明修为什么要站在外面，很快就知道答案，谢婉之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赵雾灵附耳去听，手指屈起来，敲门：“伯母，是我，灵灵，你开门好不好，让灵灵见见你。”
　　门内安静了一瞬，赵雾灵有点担心，转头，才来得及发问：“哥，伯母到底是怎么了？”
　　赵明修先瞥了眼赵平北，垂眼，解释：“我妈知道了有人偷拍你的事情。”
　　下属来汇报调查的进展，赵平北谈论公事时又从来不避讳谢婉之，今早下雨，谢婉之向来浅眠，下楼时偶然听到赵雾灵被偷拍的事情。
　　赵雾灵大概了解到情况，但不明白是什么刺激到了谢婉之，继续敲门：“伯母，我没事伯母，偷拍的人已经抓到了，不用担心。”
　　……
　　过了片刻，门锁轻微的响动，谢婉之从里面打开门，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左手缓缓举起。
　　闪电和雷声落下来，一瞬间照在剪刀银色的刀刃上。
　　几乎还泛着银光，赵雾灵被吓到，勉强扶着门框稳住身形，咽了咽口水，叫谢婉之：“伯母…”
　　谢婉之连唇色都苍白，声音刺耳又尖锐：“有人偷拍你灵灵，是你大伯父，是你大伯父做的。”
　　谢婉之情绪有些激动，颠三倒四地重复。
　　赵雾灵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婉之的剪刀已经指向了赵平北。
　　刀锋凌冽，余光里可以看见变形扭曲的线条。
　　谢婉之的手都在颤，勉强从喉咙挤出来通顺的句子：“灵灵，是他做的，他派人跟踪你，偷拍你。”
　　赵雾灵怔了几秒，反应过来谢婉之是误会了什么，解释：“伯母，不是伯父，伯父只是在帮我调查而已，您是不是听错了。”
　　谢婉之的神情有些松动，举着剪刀不知所措。
　　“伯母，不是伯父。伯父好好地派人跟踪我干什么，您先把剪刀放下好不好。”
　　谢婉之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赵雾灵怕她伤着，继续劝说。
　　谢婉之还在犹豫，疑惑地蹙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赵平北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在其他人还没过来的时候，他手已经掌握上刀刃，过于锋利，几乎瞬间出血，鲜红的液体滴在地板上。
　　赵明修的神色变了变，谢婉之也很快开始挣扎，血越流越多，赵平北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用力，彻底把剪刀夺过来，换了只手，把剪刀提在手里，对着谢婉之开口。
　　“你想让灵灵来，灵灵来了，我不进去，你别伤到自己。”
　　嘎吱一声。
　　门很快关上，看不见赵平北，谢婉之的精神好了很多，拉着赵雾灵的手絮絮叨叨。
　　手上血管多，刚才赵平北的血几乎溅到她脸上，赵雾灵有点不太舒服，心有余悸，封闭的空间更让她难受。
　　谢婉之瞥见她神色，有点慌张地走到窗户旁，伸手要打开窗户。
　　她着急去探窗户，忍不住回头去看赵雾灵，语气有点笨拙地讨好：“灵灵，灵灵别生气，大伯母帮你把窗户打开，窗户打开，灵灵就不难受了。”
　　窗户很高，打开后冷风和雨一下子灌进来，谢婉之穿的单薄，赵雾灵深呼吸，勉强笑着，劝她：“没关系，伯母，雨很大，你关上好不好，我不怕的。”
　　谢婉之没听，手自顾自捏着赵雾灵的手，拍了拍：“不怕，灵灵不怕，伯母保护你，他受伤了，不会偷拍你了。”
　　赵雾灵敏锐地察觉到“他”是指大伯父，开口：“伯母，你是故意的吗？拿剪刀。”
　　谢婉之咦了声，很孩子气地朝赵雾灵笑：“是哦。”
　　赵平北很容易上当的，只要她自己先拿一些尖锐物品就可以了。
　　赵雾灵眼睛有点涩，垂眸，勉强忍着心里的惊讶：“伯母，我扶你去床上躺着休息吧。”
　　谢婉之有些小心翼翼，看着赵雾灵：“灵灵，你不高兴了？”
　　谢婉之眉眼又有些哀伤，局促地站在旁边，观察赵雾灵的神情。
　　赵雾灵摇头：“没有，灵灵只是担心伯母，伯母躺下休息好不好，这样灵灵就不会担心了。”
　　谢婉之很用力地点头，重复：“好，我躺下，灵灵不要担心，灵灵不要伤心。”
　　……
　　好不容易等谢婉之睡着，赵雾灵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余光瞥见谢婉之枕头旁的笔记本，很小很厚一本，看起来已经被用旧了。
　　赵雾灵小心地控制动静，抽出来，翻开，应该是别人送的，因为泛黄的书页上写着钢笔字。
　　赠谢婉之。
　　赵雾灵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谢婉之，继续翻开。
　　大概是别人送给谢婉之的笔记本，后来被她用来记日记了，时间有点长，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字如其人，秀气端庄的小楷，写着。
　　——1993年8月8日，多云，校报刊登了我的文章，心情愉悦，和志文去踏青，他送给我自己写的情诗，我想，我的心同他的心是一样的。
　　——1993年8月9日，晴，导师邀请我去家里吃饭，导师的两个儿子也在，名字很有意思，赵平北，赵平南，都很友善。
　　——1993年8月11日，晴，偶然又碰到导师的大儿子了，原来和我念同一所大学，算是有缘。
　　赵雾灵怔了几秒，动作很快往后翻。
　　厚厚的一叠，全是白纸。
　　中间部分是空的，日记都被撕掉了。
　　-
　　比起上次王卓森半带拉皮条性质的吵闹，这次的聚会显然更具私密性，左右的包厢也被一起预订，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江也抬眸，看向李远川，后者颔首，随即动作迅速地检查了房间里的通讯设备。
　　确保无误后离开房间。
　　祁逸飞并不在意，静坐着等李远川检查完，动作从容地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取下醒酒器，猩红的液体随动作在玻璃容器里摇晃，上好的ROMANEE-CONTI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王卓森显然没有资格参与这场谈话。祁逸飞身体靠近桌子边缘，抬手，倒进江也的酒杯。
　　“多谢。”
　　中央空调开的温度很低，江也依旧没什么表情，祁逸飞顿了顿，找个了话题斟酌言语开口。
　　“江也，我之前听你说是想开拓英国市场的。”
　　淮城的圈子就这么大，致远资本对伦敦市场的看好大家也略有耳闻，只是之前一直存疑，因为江也不甚明朗的态度。
　　江也对这个话题显然兴致不高，伸手松了松领带：“在哪里都一样。”
　　祁逸飞会意地点头，撤开一段距离，伸手抛起特制的火机，金属泛着特别的光芒，他伸手拆开牛皮袋，拿出厚厚一沓计划书递向江也的方向，问：“那江总，对和我合作有兴趣吗？”
　　他意有所指，指的是前段时间见面时提到的事情。
　　祁逸飞计划并购业内数一数二的科技公司，但认购的股价高昂到公司流动资金难以支付的高昂。
　　他希望可以有第三方私募公司下场，到时候签了对赌协议，代持股份上场，鹿死谁手可就说不准了。
　　江也没看，接过来草草翻过就合上扉页，手指间那支烟只是拿着，没点火，比上亿的合同更吸引他注意力。
　　江也在沉默，祁逸飞摸不清他的态度，不敢随意开口。
　　祁逸飞虽然是个富家子弟，但还算上进，父辈谈起来，勉强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可一旦和江也比起来就不够格了，致远资本是国内顶级的私募公司，管理的资金规模近千亿，难能可贵的是江也本身就持有不少的股份，绝对不是资本的棋子。
　　祁逸飞想并购的科技公司发展到这个体量，已经不会信任崭新的资金流了，除非是在想要进一步发展上市的过程中，融资时候出现诱人到足以铤而走险的诱饵。
　　致远资本的投资，就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其余的资本绝不会产生这个效果，更别说国内其他私募基金的启动基金大多来自常青藤的校友会基金，受人恩惠，同时也受人辖制。
　　江也的面庞藏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神情罕见的出现一种倦怠感，在资本的丛林长期狩猎带来的矜贵和慵懒。
　　良久，他开口，语气平静，像在权衡利弊。
　　“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的一切，”祁逸飞敏锐地察觉出合作的可能性，语气有些急切，"江也，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股份，还有他们的产品和制造线，我的主要目的是软件部分。"
　　江也没说话，祁逸飞继续补充。
　　“江总，我当然知道这会有不好的影响，但胜利的果实也会比预想的更加甜美，不是吗？”
　　以他的了解，江也绝对不是甘于安逸的人。
　　江也没说话，祁逸飞笑了笑，交出他的投名状。
　　“江总，我听说前段时间矿产集团的公子哥惹到您，听说他们家还没给您交代，我没什么本事，倒是可以给您个交代。”
　　祁逸飞家里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有点意思，江也的指节在桌面上轻叩，用指腹捻开计划书："再让给我一成的利，以及，我要那家公司的芯片后端线。"
　　致远资本做的是价值投资，和芯片的关系不算大，但祁逸飞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酒杯碰到一起算是合作成功的预兆，祁逸飞整个人松懈下来，或许是觉得刚刚的谈话太过沉重，换了个话题，和江也攀谈。
　　“江总今天方便吗？那天江总夸过的张晚晚也在，我叫她上来？”
　　还没说出口就被江也抬手打断，祁逸飞察觉到什么，笑着找补：“哦，那就是江总已经有佳人作陪了。”
　　江也没说话 ，灯光下依旧冷淡的眉目。
　　祁逸飞打探到的消息是，除了张晚晚，江也可没怎么夸过人，还是值得一博，继续开口。
　　“江总，女人嘛，不能惯，给你甩脸子无非是觉得你好性子，倘若你转头就找了别人，她自然不敢拿乔。”
　　祁逸飞酒喝多了，自然有些飘飘然，都敢和江也称兄道弟。
　　祁逸飞继续，若有所指：“这叫什么来着，良性竞争？江总，我不信您不明白这个道理。”
　　以江也今时今日的财富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更别说男人的劣根性向来如此，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出乎祁逸飞的意料，江也的神色冷下来，抿着薄唇，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凉薄，开口，警告他。
　　“祁总，和我合作，我希望你能记住——”
　　江也的眼神沉下来，压迫感随之侵袭，祁逸飞自觉失言，沉默。
　　江也垂眸，慢条斯理地继续。
　　“我不喜欢有人，谈论我太太。”
　　作者有话说：
　　灵灵：只是喜欢
　　江也（贤惠做家务版）：yes.I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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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纵我
　　◎你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江也什么时候有的太太？
　　祁逸飞酒在刚刚江也冷脸的时候就已经醒得差不多, 他面有悔色，只能在心里检讨自己消息不灵通。
　　他记忆还停留在江也不好女色的圈内传闻，要不然也不会在张晚晚身上押宝。
　　到底是人精, 祁逸飞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空闲时间摆弄手机发消息，不一会儿助理就捧着红包进来。
　　几乎快要包不住的厚度, 祁逸飞伸手推到江也面前，脸上挂着笑，给自己找补。
　　“倒是我孤陋寡闻，都没听说喜讯, 这里是一点心意, 祝江总和嫂夫人长长久久, 百年好合。”
　　合同的具体条款还需要再修改，在刚刚就被收起放在牛皮纸袋，祁逸飞不确定是哪句话讨好到江也，让他收起阴郁的神色，包厢内气氛缓和很多。
　　搞金融的私生活混乱是家常便饭，江也前些年清心寡欲，是圈子里清流，倒没成想年近而立反倒动了真情。
　　稀罕事。
　　祁逸飞偏头，借点烟的动作掩住心里的惊讶。
　　合作还没敲定, 内容又多少有点打法律擦边球的意思, 双方都不想打草惊蛇, 洽谈结束后江也先行带着李远川离开。
　　电梯间里，李远川打开文件夹很快地瞥了眼, 接着和江也汇报。
　　“江总, 您晚六点在淮江宴有应酬, 另外，宋医生说您之前误了两次看诊，这周必须要去。”
　　电梯稳稳地停在负二楼，李远川在门打开的同时就保持安静，偶尔有滴滴的响声，江也沉默了几秒，询问。
　　“偷拍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远川低头，没敢看江也，汇报：“还在调查，线索断得厉害，不过有加派人手，您放心。”
　　对方显然是反侦察的高手，和私人侦探见面也足够小心，甚至不怎么用到通讯工具。
　　江也神情难得有些倦，伸手揉了揉眉心，返回上一个问题。
　　“那就定在周六。”
　　李远川随即反应过来是在说见医生的事情，应好。
　　对于张晚晚来说，这跌宕起伏的一天到此刻才彻底迎来故事的高/潮。
　　清晨，王卓森才和她通过电话，话说地拗口又别扭，语焉不详地夸赞。
　　说她长了一双好眼睛。
　　没头没尾，她向来听不出来这些生意人的言外之意，之后王卓森就把她的微信推给了祁逸飞。
　　有经纪人帮忙解读，她才算弄懂这二位爷的意思，他们要她去勾引那天聚会时的江总。
　　……
　　勉强掩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张晚晚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姓名。
　　江也。
　　简单又内敛，像他的人一样矜贵。
　　百度百科上罗列着他的成就，她没听说过什么致远资本，但这家公司投资的企业几乎遍布各个行业，如雷贯耳。
　　江也是超乎寻常尺度的年轻有为，权势和富贵让他更迷人，也更让人心动。
　　收回思绪，张晚晚竭力控制自己，深呼吸，伸手整理了下裙摆，停车场有些冷，她隐隐有些发抖，心却像被架在焰火上烤。
　　王卓森的话语穿越时空再次在她耳边响起，犹如打开潘多拉魔盒一般的诱惑。
　　“你那些个破电视剧算什么，你不知道江也是谁吗？攀上他，影帝都给得你作配。”
　　“那个什么星合娱乐你没听说过吗，明面上那些都是代持股份而已，致远资本才是真正的投资方。”
　　听得她心惊胆战。
　　张晚晚入行不算早，行业的蛋糕几乎都要被瓜分完，前段时间的网播仙侠剧女配几乎就是她可以接触到的最好资源。
　　但要是攀上了江也呢？张晚晚忍不住在心里试想这种可能性。
　　滔天富贵，唾手可得。
　　江也寡言，李远川也是，寂静里替江也开门，接着绕道主驾驶，明亮的车灯亮起来，发动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也显得震耳。
　　江也的车很好认，低调又奢华，数字是不常见的车牌，张晚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指甲快要嵌进肉里，有些急促地快跑到江也车旁，她开始庆幸那天过后自己还留着江也的西装。
　　可以当做来找他的借口。
　　张晚晚抿了抿唇，伸出手用指节去敲击，从车窗玻璃的反光里窥见自己忐忑不安的脸。
　　随后，后座的车窗玻璃降下来。
　　停车场略微有些昏暗，江也的指间有不易察觉到的猩红，薄而白的眼皮，完全内敛的眼睛，大多数时间没什么情绪。
　　张晚晚几乎可以推测出他读书时候绝对是模范生，作为学生代表在国旗台发言的那一种，现在则是显而易见的精英气质。
　　张晚晚有些紧张，深呼吸以后开口打招呼。
　　“江总。”
　　张晚晚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清甜一些。
　　江也没抬眼，捏着烟挑眉，语气平淡：“有事？”
　　完全陌生的口吻。
　　张晚晚动作僵了僵，大概意识到江也还没认出她来，耳朵因为尴尬而变得更红，下意识介绍自己：“江总，我是张晚晚，在王总组的局上见过，您那天…把西装外套落下了。”
　　张晚晚说完，提起来手里放西装的纸袋晃了晃，以示自己不是在碰瓷。
　　“我有去您的公司，不过您公司的前台好像误会了，让我直接扔掉。”
　　张晚晚深谙说话的艺术，睁大眼睛，楚楚可怜地开口。
　　江也总算想起来什么，抬眸，将眼神落在张晚晚脸上，像在审视她，又几乎要将她看穿。
　　后者正竭力屏着呼吸，尽力让自己维持在看起来脸更小的角度。
　　良久，江也轻笑，发话：“张小姐，方便把我的西装拿出来吗？”
　　“当然。”
　　张晚晚怔了几秒，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拒绝，一手提着纸袋，把外套举到江也面前，开口。
　　“江总，是这件…”
　　话没说完，江也伸手，指尖的猩红落在西装上，昂贵的面料禁不住火星与高温，很快被吞噬出黑色的洞。
　　张晚晚差点尖叫出来，勉强才忍住，江也撤开手，火势的蔓延很快停住。
　　张晚晚的脸几乎瞬间就因为羞愤红起来，想说什么，觉得难堪。
　　江也面色如常，松了松领带，开口：“张小姐，那就是我的意思。”
　　因着这双和赵雾灵有些相像的眼，他已经为她留足体面。
　　西装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披在赵雾灵身上的那一件才有价值。
　　因为可以有再次见到她的理由。
　　-
　　赵雾灵不方便外出，于爽得了空闲就到澜水公馆看望赵雾灵。
　　于爽显然心情不错，嘴里哼着小曲，从包里掏出来小巧精致的礼盒递给赵雾灵，语气也有点搞怪。
　　“噔噔噔——，送你的灵灵。”
　　突然出现在赵雾灵视线的礼盒是经典的爱马仕橙配色，看样子也知道不便宜。
　　赵雾灵有些惊讶，扭头看于爽。
　　“怎么突然送我东西？”
　　于爽更惊讶，反问她：“不是吧灵灵，你没看我微博？”
　　赵雾灵伸手把头发都络到脑后，在沙发上摸手机，抽空回于爽：“没，最近都在画画。”
　　画画是赵雾灵为数不多全身心投入的事情。
　　话音刚落，赵雾灵摸到手机，解锁，去看于爽的社交账号。
　　于爽等不及，在耳边给她解释。
　　“灵灵，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得那个和艺术有关的综艺节目，他们节目负责人确定邀请我了。”
　　前段时间于爽把赵雾灵做高定fitting的图文分享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当时的反响只算小火，大家评论比较多。
　　三天后，那条图文却直接爆了，于爽在几天内涨了二十万粉丝，
　　说来也巧，娱乐圈里有位大花穿了赵雾灵同款出席了红毯活动，这条高定裙直接被扒到底朝天，什么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价值不菲，大花那件也是勉强借到的。
　　于爽的图文自然也很吸睛，区别在于，女明星是问品牌方借的，明显能看出不太合身，赵雾灵做的是私人订制。
　　小爆了一把，于爽顺理成章地成为节目的不二之选。
　　赵雾灵还没听完就弯唇笑，真情实感地说了声恭喜。
　　她知道于爽关注那个综艺很久了。
　　于爽嘿嘿笑了两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灵灵，这个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吧？”
　　毕竟赵雾灵的身份确实挺特殊的。
　　赵雾灵认真想了几秒，随即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都贴了贴纸。”
　　于爽点点头，觉得也是，目前评论区都觉得她的朋友非富即贵，不是普通人，但还没什么人猜到赵雾灵的具体身份的。
　　她点开社交软件的小红点，有条留言突兀地出现在高定裙子的评论区。
　　【用户1765921：轻视我的爱意，你将受到应有的惩罚，主的审判即将降临。】
　　胡言乱语，于爽没在意，右滑点击了删除，抬眸，继续八卦赵雾灵的近况。
　　“对了，你那个前男友，和你什么情况，速速招来。”
　　说起这个就烦，赵雾灵打了个哈欠，开口：“他，他让我追求他。”
　　本来以为和好只是走个过程的事情，谁成想江也现在这么难搞。
　　于爽瞠目结舌，没敢相信，多大的咖啊，还用得着赵雾灵追？
　　赵雾灵的美貌基本是在非亚裔的圈子也能横着走的那种，在伦敦都不用追人，认真化化妆就行，她前男友倒是有些另辟蹊径。
　　于爽也有点好奇，询问：“灵灵，那你怎么想的？”
　　赵雾灵若有所思地解开首饰盒外面绑着的蝴蝶结丝带，语气漫不经心，回答。
　　“试试喽。”
　　赵雾灵像被勾起兴趣的小猫咪，物质餍足后被不确定的感情吸引。
　　无所谓，那就…追追看喽。
　　她也好多年没追人，上一次还是追…江会长。
　　作者有话说：
　　评论有红包~感谢小天使们支持~
　　*主的审判迅速降临。——《圣经·新约·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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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纵我
　　◎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上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
　　“前天。”
　　“梦的内容？”
　　“……”
　　桌子后的宋时礼伸出手, 在桌面敲击，重复：“噩梦的内容，不然我没办法评判心理治疗的步骤。”
　　“梦见……和赵雾灵分手, 周围很多人，很吵闹。”
　　宋时礼低头记录，没写几个字以后继续发问：“这段经历在现实中发生过吗, 还是纯粹的梦境？”
　　温和的日光透过玻璃照在办公桌后面的江也身上，他眉眼里隐隐有倦意，喉结滚动，声音像饮过烈酒的哑。
　　“梦境。”
　　宋时礼挑眉, 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刚刚提到周围有很多人, 是吗？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在嘲笑你…甚至说是愚弄你？”
　　江也侧脸的轮廓线条流畅且分明, 很快地打断宋时礼。
　　“没有人可以愚弄我。”
　　宋时礼放下用来记录的问诊板，继续追问。
　　“你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他们当然不能愚弄你。事实上你认为你的前女友愚弄了你，她的不告而别对你来说是一种背叛，是吗？”
　　江也沉默，过了片刻垂着眼点烟，烟雾慢慢升起，宋时礼抬眸，观察江也的反应。
　　烟一点点燃烧, 猩红吞噬白色, 烟灰徒然掉落, 江也像被提醒，一字一句重复：“她没有愚弄我。”
　　赵雾灵当时不过十七岁, 新鲜感是她做大部分选择的决定性因素, 错不在她。
　　当然, 在伦敦时勾引赵雾灵的人罪不可恕。
　　宋时礼手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听完，叹了口气，给江也下定论。
　　“江也，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你可能有偏执型人格障碍，你父母控制欲很强，这又反映到你的恋爱关系中，你渴望控制你前女友，渴望她全身心地爱你。”
　　控制欲过强的原生家庭很容易酿成悲剧，前段时间还有高校状元弑母的法治新闻，宋时礼看到的瞬间就想到江也。
　　江也眉梢挑了挑，漫不经心地反问：“那又怎样？”
　　宋时礼被这句话噎到，回他：“问题很明显，江也，前女友的意思是已经分手的女友。”
　　宋时礼秉持着敬业的态度，分析。
　　“江也，从专业角度来说，我建议你远离你的前女友，你控制不了对她的感情，很容易自毁或者伤害他人，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会随时落下。”
　　控制不了的感情，只能尽力避免。
　　江也不以为然，玩味地轻笑：“宋医生，我好像没有付钱做恋爱咨询。”
　　宋时礼耸肩，回他：“江总，我言尽于此。”
　　江也的性格本身就有很强的危险性，占有欲和嫉妒又是这种人格障碍的主要表征，以江也的地位和能力，后果只会更加难以挽回。
　　江也沉默着抽烟，烟雾缠绕在他鼻梁，危险又寡言。
　　宋时礼为他做了几年的心理咨询，又有不菲的报酬，心有不忍，最后提醒他：“江也，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情深不寿的道理，江也该比他清楚。
　　因为逆光，江也的神情看不清晰，宋时礼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再说什么。
　　手机叮咚紧接着响起来，是江也的手机，宋时礼顾忌江也的职业，礼貌地偏头回避。
　　应该是消息，江也眼神落在手机屏幕上，过了片刻，将烟熄灭在玻璃制的烟灰缸里，起身，语气不容置喙。
　　“宋医生，咨询就到这里吧。”
　　-
　　于爽忙着准备参加综艺节目，陈漫云最近又在忙航天项目的事情，几乎失联般地封锁消息，杨程宇倒是打来电话询问赵雾灵的近况。
　　“就那样，窝在家里画画，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雾灵随手把果盘里橙子扔起，下坠时又接住，分出空闲和杨程宇抱怨。
　　私人侦探的雇主没有找到，赵雾灵始终有被偷拍的风险，不敢出门，赵雾灵把过两天要参加拍卖的油画送去装裱之后就无所事事。
　　杨程宇在那边提议，赵雾灵听清的下一秒就果断拒绝。
　　“别，不用给我派警卫员，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前段时间我大伯父也要给我派警卫员，我不自在还浪费警力。”
　　杨程宇刚刚从京北调回来，整个淮城都在观察他的动向，赵雾灵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办公室整洁又严肃，杨程宇身上的军装没来得及换，眯着眼，用绒布擦拭枪身，不知道想到什么，语焉不详地开口：“灵灵，我派人去接你来军区，怎么样？”
　　哪怕赵雾灵身份再矜贵，偷拍也不过当行政处罚处理，但偷拍军区是重罪，可以当场逮捕审问，到时候有的是手段让他开口。
　　敢偷拍赵雾灵，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很公平。
　　杨程宇抬手，还在擦拭，动作停顿时朝枪吹了口气，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很快就像不存在，语气轻松，等赵雾灵回答。
　　赵雾灵迟疑了几秒，拒绝：“算了吧。”
　　优渥宠爱的环境理所当然地娇养出她的天真和善良，赵雾灵目前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自然也不想把别人逼上绝路。
　　挂掉电话，赵雾灵无聊地翻看画册，色彩很好，她却没什么心情，又转而翻找奢侈品店送来的新品册，同样兴致缺缺。
　　赵雾灵随手把册子放在一边，心思动了动，摸出手机来给江也发消息。
　　【wuling亮晶晶：呼叫江也】
　　【wuling亮晶晶：江也，我想出去玩，你来接我好不好，有人偷拍我，我我不想一个人出去。】
　　【wuling亮晶晶：澜水公馆A区。】
　　赵雾灵发完地址后顿了顿，突然想起来，江也那天买橘子汽水上来，是不是也没有问她楼层？
　　或许是问了赵明修吧。
　　赵雾灵没在意，发给江也的消息却好似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江也或许是在忙？
　　赵雾灵还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江也的消息红点下一秒就被顶到最上面。
　　【JY：下楼。】
　　今天天气好，赵雾灵依旧穿着碎花长裙，如玉般温润的海棠花绘在姜黄底色上，肩膀处有夸张的海棠花结，赵雾灵微卷的发被编在脑后。
　　将近傍晚的天气，赵雾灵巴掌大的脸上架着墨镜，双手背在身后，没和江也说话就坐上副驾驶。
　　江也没阻止，疑心赵雾灵手腕受伤，分神去注意，但角度受限，看不到赵雾灵的右手。
　　江也握着方向盘发动车辆，赵雾灵摘下墨镜，从汽车的前视镜瞥见江也的神色。
　　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的喜怒，赵雾灵终于舍得伸出右手，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江也面前。
　　视线被阻挡，嗅觉先意识到存在，江也垂眸去看被赵雾灵捧在手里的东西。
　　一枝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赵雾灵随手用看腻的画册页包着。
　　娇艳欲滴，浪漫又随性。
　　赵雾灵歪头，笑起来，和江也说话。
　　“喏，江也，送给你。”
　　江也还在控制方向盘，垂眸，回答：“谢谢。”
　　很寡淡的反应，甚至不见惊喜的神色，赵雾灵自讨没趣，随手把玫瑰扔到车前的置物台。
　　也是，这么多年，江也怎么可能还因为一枝花而高兴。
　　到底还是夏日，光照强烈，透过车窗玻璃照在玫瑰花上，露珠偶尔反射出细碎的光芒，江也伸手取下玫瑰花，插在主副驾驶间的小置物格里。
　　刚刚还被赵雾灵用来发泄脾气的玫瑰此刻被妥善安置在阴凉处，江也直视前方，像在观察路况，开口。
　　“谢谢，很漂亮。”
　　赵雾灵敷衍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口。
　　“江也，你今天有事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赵雾灵确实是刚刚才意识到，她是时间自由的无业游民，江也却还有公司和项目要管。
　　“没什么，今天原本就在假期。”
　　赵雾灵没话找话：“哦，那你们工作还挺轻松的。”
　　江也嗯了声，轿车缓缓驶出澜水公馆的区域，他抬眸，从前视镜里看了眼赵雾灵，询问。
　　“要不要吃晚饭？”
　　赵雾灵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说好。
　　“日料店可以吗？”
　　“我不想吃日料。”
　　“附近有家苏州菜馆。”
　　“不要，谁下午四点吃苏州菜。”
　　赵雾灵在下楼前确实是抱着追人的态度来的，包括准备那枝玫瑰花，但本性几乎片刻就暴露。
　　她从来骄纵，挑三拣四又不满意，因为总有人包容。
　　江也确实这样做了，轿车最后停在青石板巷前。
　　明明还在市中心，这条街巷却像被繁华遗忘，寂静得可以听见飞鸟略过天空的声音，古朴的砖石隔开城市的喧嚣，时间的流逝都随着宁静变慢。
　　因为前几天下过雨，巷子里有些湿漉漉的，赵雾灵推开车门下车，仰头观察，独栋小二楼的建筑，深色木制的牌匾上用行书写着店名——清风使。
　　是间茶楼。
　　鹅卵石铺成路面，竹编的围栏别有趣味，茶楼里面也是古朴淡雅的风格，自成一套的活水系统，偶尔有故意制造的雾气浮动在眼前，一楼零零散散坐着几桌客人。
　　服务员穿着新中式的淡雅服装迎上来，如云的发上插着玉簪，笑得得体又礼貌：“江先生好，还是往常那间吗？”
　　江也是茶室的常客，服务员也见过不少江也的生意伙伴。
　　但都不像赵雾灵。
　　靓得赛过女明星，不笑也让人惊艳的一张脸。
　　服务员心里惊讶，但面上还是平常，称职地将两人领到茶室，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安静且空间富裕，陈设考究，茶楼老板从江也这里得到不少投资建议，算有些交情。
　　赵雾灵有些局促地坐下，小臂撑在茶桌边缘，双手交叠，有些不安地抓着指尖，玫瑰花的枝蔓上好像有水，她有点痒。
　　江也从旁边取了纸巾递给她，挑眉，注视着赵雾灵的手。
　　“谢谢。”
　　赵雾灵接过纸巾，白皙的手不自然地在纸巾上蹭了蹭，先开口：“玫瑰花上好像有水。”
　　江也颔首，没有再追问。
　　赵雾灵眼睛眨了眨，深呼吸，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江——”
　　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起，赵雾灵的话被打断，抿唇，有些不悦地蹙眉，用指甲刮蹭着桌面，江也扬声，让门外人进来。
　　是刚刚引他们进来的服务员，茶叶平常放在特制的房间保存，服务员放下茶盘，态度毕恭毕敬:“江先生，您要的庐山云雾。”
　　服务员训练有素，很快就离开。
　　赵雾灵隔着腾腾升起的雾气，开口：“江也，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读书时候她崴个脚江也都忙前忙后，现在她发的信息提到她被偷拍，江也却漠不关心，赵雾灵心里酸涩得像吃了一整颗柠檬，还是剥开皮的那一种。
　　江也抬头，替赵雾灵斟茶，反问她：“什么？”
　　赵雾灵抿唇，漂亮的眼睛有委屈的神色：“江也，我最近真的很不顺利，那天去参加宴会有个人好讨厌，还有另一个人雇侦探偷拍我，现在还没查到。”
　　倒也不是多大的委屈，但赵雾灵是会哭的小孩，懂得讨要自己的奖励。
　　江也嗯了声，答非所问：“你会满意的。”
　　孙天成断了一条腿，养好伤以后就会被家里发配到西北。
　　赵雾灵蹙眉，语气疑惑：“什么？”
　　江也动作没停：“你堂兄有告诉我，不用担心，就快查到了。”
　　赵雾灵没忍住，抬眸看江也，问：“江也，你也有帮忙查吗？”
　　得到江也肯定的回答后赵雾灵的唇角几乎瞬间弯起来，得寸进尺，手握着茶杯，语气装作巧合。
　　“是哦，你和我堂哥是合作伙伴，你会帮他忙也不奇怪。”
　　赵雾灵很希望江也能够打断说，说这些是为了她，而不是赵明修，但江也的神情像在默认。
　　赵雾灵只好也当作巧合，垂眸看着茶杯里淡色的茶水，想到什么，继续试探：“那江也，你后来…为什么会从事金融啊？”
　　江也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回她：“很多人的职业都和专业没什么关系。”
　　赵雾灵抿唇，本能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因为他是江也，不是普通人。
　　陈漫云说江也读大学时候就跟着导师研究数学难题，再者，以赵雾灵当时对江也的浅薄了解，她一直以为江也会当个数学家之类的。
　　江也不置可否，赵雾灵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追问：“江也，我是不是好奇心很强？”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很难回答。”
　　江也伸手，把茶杯放在赵雾灵附近，认真思考，片刻后抬眸，镜片后内敛的眼直视她：“我只是在想…怎么说你才会一直保持对我的好奇。”
　　作者有话说：
　　江也搜索记录：如何让老婆送我的玫瑰花永生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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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纵我
　　◎送你东西，原来还需要理由吗？◎
　　“我只是在想…怎么说你才会一直保持对我的好奇。”
　　江也的话让氛围瞬变得寂静, 天边的暮色沉下来，橘色霞光的光影落在江也身上，近乎不近人情的冷和白, 袖扣是低调的黑色，连衬衫领口露出的喉结都好看，江也的气质从来压倒一切。
　　清冷得勾引人犯禁, 或者诱人和他一起抛弃世俗。
　　江也的神态难得认真，赵雾灵却浑然不觉，手腕撑着下巴，笑意盈盈, 含情的眼睛看着他：“江也, 我现在就对你很好奇。”
　　赵雾灵必须承认的是, 现在的江也比年少时候更迷人。
　　岁月赋予的矜贵和从容，混合着偶尔流露的少年气，不偏不倚，戳在赵雾灵的审美点上。
　　她话说得随意，江也在偶尔升起的雾气中垂眸，近乎自嘲地勾唇，没有搭话。
　　他沉默时轮廓也显得隐隐有郁色，赵雾灵余光瞥见后用指节去敲茶桌，语调上扬, 追问他。
　　“江也,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隔行如隔山, 你为什么从事金融。
　　“忘记了，当时遇到了一些事情, 导师引荐我进了投行工作, 就这样做下来了。”
　　茶水在他手边留下不规则的水痕, 江也拿纸巾去擦拭，补充：“灵灵，仅此而已。”
　　赵雾灵哦了声，敏锐地察觉到江也不想多言，低头，无聊地摆弄自己这边的茶杯。
　　赵雾灵自小在锦绣珠玉里长大，万千宠爱，又对金融股票一窍不通，当然和江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好像从前也是这样，她肤浅又三心二意，江也喜欢看什么尼采和加缪，晦涩难懂，赵雾灵连句子都读不太通顺。但那时候恋爱独处时，江也写完试卷，可以观察赵雾灵很久时间。
　　当然，也可以接吻很久，雪白整洁的白衬衫最后沾上赵雾灵的唇红，赵雾灵手撑在会长办公室的桌面上，把试卷弄皱。气喘吁吁后再贴近，江也那时候会变得很好说话，答应赵雾灵近乎胡闹的要求。
　　“砰——”
　　清脆的一声，赵雾灵想事情时候没注意，瓷制的茶杯被碰倒，茶水立即在桌上蔓延开来，有一部分淅淅沥沥得滴在茶室的木地板上。
　　“不好意思。”
　　赵雾灵抿唇，扶着桌面干燥的地方站起来，语气倒不见得有多抱歉，准备拿纸巾擦拭。
　　还没碰到纸巾，江也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天生就低的温度，他骨节分明，隐隐可以看到他手上的青筋，指甲边缘修剪得干净又整齐。
　　“我来，你烫到了吗？”
　　“没。”
　　赵雾灵摇头，乖巧得站在一边，看着被水浸湿的茶桌一点点被江也收拾妥帖，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浸湿的纸巾被扔到一旁，赵雾灵余光瞥见江也洁白的袖扣被溅上星星点点的茶水，提醒他。
　　“江也，你袖口也沾上茶水了。”
　　江也抬手，动作却有些迟钝，胡乱把纸巾堆在袖口处擦了几秒，很快就离开。
　　明明就没有擦干净。
　　赵雾灵总算意识到自己还在追人，觉得这是表现的机会，从旁边抽了纸巾，凑近江也：“江也，我帮你擦。”
　　江也身体有些僵硬，但没有拒绝赵雾灵的靠近。
　　赵雾灵用手衬着一小块纸巾，仔细擦拭了几秒，发觉江也的腕表上其实也沾了水，赵雾灵抿唇，想了想以后提建议：“江也，你把腕表摘掉吧，戴在手上不好清理。”
　　江也没直接拒绝，但手腕不动声色地避开赵雾灵，开口：“没关系，只是看起来湿而已。”
　　不太符合江也从前洁癖爱干净的习惯，赵雾灵意识到什么，有些怯地收回手，抿唇，静默了几秒，抬眸，直视江也，给自己找补：“我知道，你把纹身洗掉了，我不介意的。”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江也。”
　　她当时不告而别，江也把纹身洗掉好像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谁会留着抛弃自己前女友的名字。
　　江也没动，伸手整理袖口，腕表被彻底掩盖住，他声音难得有些发涩：“没有沾上多少水，别看了。”
　　很难看。
　　江也不愿意，赵雾灵自然不会强求。刚刚勉强还算和谐的氛围在此刻突然降到冰点，赵雾灵眨眼，忍住想要落泪的酸涩，有些无措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如何奢求亲吻间可以抵消过去的欺骗和不告而别，撕毁平和表面，情爱从来是笔烂账。
　　纸巾被赵雾灵攥在手里，用力到隔着纸巾都感觉到疼痛，赵雾灵沉默了好久，问：“疼吗？”
　　“什么？”
　　赵雾灵唇都被咬得发白，一字一句补充：“洗纹身，疼吗？”
　　江也还在替她斟茶，沉默了片刻，回她：“还好。”
　　漫不经心的语气。
　　在伦敦的恋爱是你情我愿，赵雾灵随意决断也不会觉得良心有愧，唯独江也。
　　回忆起他病态又隐忍的神情，吻她的同时也在克制，被她冷落时神色哀恸，高傲的人低头，亲吻间恳求她。
　　赵雾灵闭眼，发觉道歉好像也不是很难出口，有些哽咽：“对不起，江也。”
　　良久，满室静谧的沉默。
　　“没关系。”
　　就像过去每一次原谅偷拿假条的赵雾灵，江也语气平和地回答。
　　-
　　不算是小的插曲让气氛说不出的别扭，茶楼还有糕点，精致美味，每一例都有诗情画意的名字。但赵雾灵意兴阑珊，没怎么动口。
　　很快找借口说忘记了和赵明修有约，匆匆忙忙想要回家，江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故意没有点破，开车送她回澜水公馆。
　　一路无言，赵雾灵低敛着眉眼，海棠花绘在裙子上，她垂着头靠在车窗旁，是比海棠花还要动人的神情。
　　车外的景色飞驰而过，霓虹色的丰富灯光扫进来，晚风混着燥热，赵雾灵百无聊赖地抬眸，望着外面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一帧帧越过，车辆最后缓慢又平稳地停在澜水公馆前。
　　不远处，澜水公馆门口的喷泉启动，柱状的水流喷出来，氤氲雾气，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在喷泉旁玩耍，传来持续的欢声笑语，反而衬得车里更安静，呼吸都可以听见，玫瑰绽放枯萎前的美丽，稀薄的香气萦绕在鼻间。
　　车内寂静，赵雾灵有些尴尬地将散开的发丝别到耳后，深呼吸，酝酿勇气开口：“江也，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也依旧是沉默，赵雾灵没在意，抿唇，说了声再见，自顾自侧身，准备开门。
　　没打开，赵雾灵反应了几秒，继续用力，听到车控制中枢锁门时带来的轻微响声，回头，视线最后注意到江也倾身过来。
　　空间越来越促狭，赵雾灵本能地偏头躲过去，没防备，很快被江也捉住双手，肌肤相接，江也的掌心在她手腕间充满暗示的摩挲，像是吻之前的预兆。
　　赵雾灵克制不住地闭眼，呼吸放慢，樱桃色的唇上有诱人的光泽，呼吸有些乱，突然记起上次的不舒服，有些慌乱地开口：“江也，别拿领带绑我。”
　　江也很轻地笑了一声，没说话，沉默着动作。
　　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好像更敏锐，片刻，手腕没有感觉到束缚，反而是沉甸甸的下坠感和冰凉。
　　赵雾灵睁眼，低头，微怔了几秒。
　　入目看到手腕上的叮当玉镯，细而完整的两枚，因为会互相碰撞发出声响而得名。
　　江也应该是刚刚从副驾驶的置物格里拿出来，还带着沉香味道的檀木盒子被放在一边，赵雾灵垂眸，观察到羊脂般细腻的白，甚至还带着乳黄色的晕，饶是赵雾灵也觉得惊艳。
　　赵雾灵抬手，动了动，镯子随之轻晃，碰撞时发出悦耳又清脆的响声，品相好得惊人，自然价值不菲。
　　赵雾灵扭头，迟疑着问江也：“为什么…送这个给我？”
　　平白无故的。
　　江也眼神落在赵雾灵手腕，语焉不详，反问：“送你东西，原来还需要理由吗？”
　　他垂眸，像在单纯评价：“很衬你。”
　　压在心头的乌云一瞬间被驱散，赵雾灵不知道想到什么，弯唇笑起来，说很好看。
　　车里视线不好，她抬手，去对车外的光线，玉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又温润，分不清玉和手腕哪个更白，赵雾灵扭头，声音不自觉带着娇，问。
　　“江也，漂亮吗？”
　　万幸此刻场景昏暗不明，遮掩江也神情。
　　很漂亮。
　　他在暗色里欣赏赵雾灵的神情。
　　东西是他前段时间在佳士得拍卖场偶然看到的，整块原料最后拍下来是将近一个亿，从港澳请的大师建议他做成整块的玉雕，是最合适的选择。
　　江也不以为意，吩咐成色最好的部分打磨出来给赵雾灵做手镯。
　　赵雾灵合该什么都用最好的。
　　玉镯坠在她手腕，确实很漂亮，她笑得毫无攻击性，肩颈处的肌肤在流光溢彩里显得更白皙，带着一种天真的诱人。
　　让江也记起，很多个夜晚他就想把她关在暗不见光的牢笼，不准别人见她，也不准她见别人，束缚她的双手，掌控她的情/欲，唇舌间确定占有和亲密。
　　教会她对待感情应该忠贞。
　　然后黎明到来，他收到一封封从伦敦发回的邮件，拍到她和金发碧眼的男友在伦敦的地标建筑游玩接吻。
　　不能再登对。
　　他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但还是忍不住妒忌，近乎自虐般想象她如何对别人娇笑和流眼泪。
　　无法停止爱慕，只好将怨恨移情，反复告诫自己，赵雾灵不过是孩童心性，天真到难免被沿途风景吸引。
　　谁勾引她，他就送谁去地狱。
　　作者有话说：
　　江总：与其责备老婆，不如怨恨他人。
　　月末啦，小天使们如果有营养液可以众筹给江总做心理治疗吗（扭捏.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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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纵我
　　◎Celia，好久不见。◎
　　隔天, 赵雾灵回老宅里探望还在养伤的赵平北，顺路在花店买了百合花，洁白舒展的花朵散发着沁人的馨香, 赵雾灵问了好，把花递给佣人。
　　赵平北掌心包着厚厚的纱布，半靠在藤椅上, 脸色有些苍白，当然是最好的家庭医生，只是赵平北到底上了年纪，新陈代谢缓慢, 需要时间恢复。
　　他向来严肃, 对赵雾灵却是难得的和蔼, 撑着精神询问赵雾灵的近况。
　　“我挺好的，伯父。”赵雾灵捧起茶杯，抿唇，装作若无其事，询问，“伯母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前两天有人介绍了个留学回来的精神科医生，听说还不错，准备等你伯母情绪稳定些再看。”
　　谢婉之前些年意识就有些错乱, 总是念着赵雾灵, 偶尔有些精神失常。
　　赵雾灵顺着赵平北的话点头, 突兀地想到谢婉之的日记本，奇怪的念头在脑海里飞快飘过, 顿了顿, 还是没说话。
　　找了借口, 起身，出门后在走廊尽头处碰见赵明修浇花。
　　谢婉之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后才搬到山顶别墅的，老宅里还保持她从前的喜好，厚重柔软的地毯，走廊转角处装饰着温馨亮色的植物。
　　赵雾灵没想到赵明修也在，走近，用指腹去触碰花朵，闲得无聊，打趣赵明修：“大忙人怎么也在？”
　　赵明修手里的动作没停，浇完水后随手把洒水壶放在窗沿，回她：“没什么事，回来看看。”
　　赵雾灵哦了声，又觉得不合理：“你不是一直在忙你那个什么芯片来着？”
　　赵雾灵倒是每天都跟着忙项目，但到现在也没弄懂赵明修在研究些什么。
　　“还行，前段时间裁撤掉一些冗余的部门，运行得好一些了，现在遇到点问题，那边合作的人还在京北出差，过两天回来。”
　　算法是人工智能中最为核心的一环，但荣新科技之前的合作对象被行业里独角兽公司挖走，赵明修目前在寻觅新的合作伙伴。
　　赵雾灵垂眸，手指还在捉弄花瓣，稍稍用力，可以感觉到花朵的经络。
　　难得见面，赵明修不想谈公事，岔开话题，余光看见赵雾灵的玉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挑眉。
　　“镯子漂亮，谁送的？”
　　厚重细腻的质感，温润又毫无瑕疵，赵明修前些年在西北也见过不少雅贿，赵雾灵手腕上戴的，绝不是俗品。
　　赵雾灵手腕晃了晃，白玉手镯小幅度地相撞，声音清脆又悦耳。
　　赵雾灵弯唇笑起来，余光瞥了眼赵明修才回他：“你猜？”
　　这么贵重的东西，能随意送给赵雾灵的人选本来也不多。
　　赵明修大概想了几秒就得出答案：“杨家的大儿子？”
　　赵雾灵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借着日光继续观察手镯，很通透。
　　一时半会，赵明修还真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纠结了一会儿索性放弃，转了个话题：“杨程宇最近可有点麻烦，前段时间在宴会上给他那个便宜弟弟落了面子，后来又封锁园子，闹得沸沸扬扬的。”
　　杨程宇母亲早逝，没留下什么回忆，他父亲难免偏爱续弦生的小儿子，对杨程宇宴会上的行为多有怨言。
　　赵雾灵不以为意，嗯了声，倒是不太担心，杨程宇的外祖家更显赫，杨景同还没资格和他争抢些什么东西。
　　赵明修闲聊了几句，话锋一转：“所以，这玉镯是谁送的？”
　　赵雾灵不知道想到什么，神神秘秘地笑起来，语焉不详，提示赵明修：“你认识。”
　　他认识？
　　赵明修几乎把可能的人选在脑海里过了个遍，没想到，赵雾灵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警卫员应该是听了赵平北的吩咐，照例跟在她身边，要送她。
　　赵雾灵伸手整理衣裙的褶皱，笑着婉拒：“不用，我还要去工作室送画。”
　　车牌号太特殊，很容易被认出来，赵雾灵不想太招摇，再者，私人侦探的雇主好像已经放弃了偷拍，没再发现痕迹了。
　　警卫员迟疑了几秒，不知道该听谁的。
　　赵雾灵继续：“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伯父问起来说是我要求的就可以。”
　　赵雾灵语气挺果断，警卫员只好照做，不过也是，他接送赵雾灵有一段时间了，向来平安无事。
　　-
　　之前有画廊看上了那幅《涩果》，和赵雾灵签了两幅画的代理合同，赵雾灵前段时间窝在家里又画了一副，装裱好以后送来工作室。
　　一幅画被完成后才会开始它的漂泊旅程，艺术品代理人会联系合适的画廊，画廊会对画作进行一系列的商业运作，或出现在画展和拍卖会，又或是成为有能力购买者的藏品。
　　有工作人员帮忙，胡桃木制的画框用厚厚的牛皮纸精心包好，先放在工作室走廊的转角处。
　　工作人员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征求赵雾灵的意见：“赵小姐，还有一幅在里面装裱，再等一下，我们一起送过去那边，您看可以吗？”
　　赵雾灵点头，往工作室内部走，准备等画被送走再离开。
　　半开放的公共区域，莫比乌斯环形状的暖色灯垂下来，长长的素净白桌用透明的玻璃花瓶装饰，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成熟花朵垂着头，挡住对面人的脸。
　　赵雾灵抬眸，看清被花朵遮住的脸，脚步顿了顿，思考要不要现在离开，毕竟画已经都送来了。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声调尖细得有些刺耳朵，语气疑惑。
　　“赵雾灵，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冤家不聚头，赵雾灵只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走近桌子，拉开椅子坐下，回答得简洁。
　　“我来送画，魏小姐，工作室又不是你家。”
　　还有不让别人来的道理。
　　魏丛梦听完赵雾灵说话，表情也很奇怪，表情皱起来：“代理你画的是不是安华画廊？”
　　闲得无聊，赵雾灵看魏丛梦都顺眼不少，回她。
　　“是。”
　　魏丛梦伸手指了指一旁工作室的房间：“我的画也是，在里面装裱。”
　　她语气震惊，赵雾灵却没放在心上，语气随意：“是又怎么样，你又要降代理费了？”
　　魏丛梦被这句话噎了下，脸一下子有点红，过了几秒后整理好说辞：“我才不，你在淮城不过是个新人，我干嘛自降身价和你比。”
　　上次和博艺的合作她降了代理费，导致直到现在她的代理价都涨不上去，她也是后来听助理分析才反应过来。
　　魏丛梦在之前就参加过博艺举办的展览了，之前的操作本来想气赵雾灵，结果赵雾灵态度轻飘飘的，根本没放在心上，她自己还降了代理费。
　　损人不利己。
　　赵雾灵撑着下巴听她说完，语气反而有些惊讶：“原来你明白啊。”
　　之前怎么蠢得那么无可救药。
　　魏丛梦被她怼得没话说，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没一会儿魏丛梦的画也装裱好了，助理出来说明情况，和工作人员把包好的油画一起送走。
　　赵雾灵起身，准备回澜水公馆，魏丛梦也跟着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边，追问：“喂，赵雾灵，他们给了你多少代理费啊？”
　　赵雾灵不想和她纠缠，敷衍应答：“没你高。”
　　她刚回淮城，那两幅油画尺寸又不算大，再者，她只想赶紧离开魏丛梦的视线。
　　赵雾灵拿起手提包，准备离开，魏丛梦见状，隔着桌子探到自己的东西，紧跟上去：“真的吗？我不信，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谁的高呢？”
　　话音未落，魏丛梦注意到什么，警觉地提问：“他们是不是给了你很多，你还买了新镯子。”
　　她担心赵雾灵的作品因为花样年华的事情水涨船高了。
　　魏丛梦紧紧跟着，赵雾灵没办法，蹙眉，回她：“我不知道，反正不高，没多少。”
　　赵雾灵又不靠代理费生活，画廊那边的代理费转到卡上都没怎么看过。
　　她说完就垂眸，绕开魏丛梦，自顾自往地下车库走，路上有些无聊，赵雾灵掏出手机，咬了咬唇，给江也发消息。
　　【wuling亮晶晶：今天我堂兄问我镯子是谁送的。】
　　江也的消息回得很快。
　　【JY：你说什么？】
　　【wuling亮晶晶：我说】
　　赵雾灵捏着手机，在聊天框打字，还没打完字就看到上一条消息左边有个小小的红色标记。
　　靠近地下车库，好像没什么信号了。
　　赵雾灵倒是不意外，把手机塞到包里，准备等一会儿再回江也，到地下车库找自己的车。
　　照明灯还没来得及修，车库里很暗，因为排水不佳而有些阴冷，赵雾灵伸手摸了摸小臂，莫名其妙有些心慌，应该是温度太低的原因，赵雾灵没在意，摸索着走到车旁边。
　　她自己开车的时间其实不算多，不然魏丛梦看到这辆卡宴就能知道，画廊的那点代理费赵雾灵还真看不上眼。
　　空间里的气味变得有些奇怪，赵雾灵心跳都加快，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宁愿把车停在路边吃罚单都不想停在车库了。
　　伸手准备开门，手上却摸到滑腻的触感，难闻的气味越来越明显，赵雾灵蹙了蹙眉，另一只手伸进包里拿手机。
　　不远处车库门却在下一瞬间砰的关上，回声被地下车库放大无数倍，连唯一的光源都失去，整个空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赵雾灵心跳瞬间加速，摸出手机，手指都有点抖，借着光亮看自己的手，鲜红一片，卡宴的把手上是血浆。
　　赵雾灵刚刚没闻出来，现下却觉得铁锈般的味道直冲味蕾，恶心得想要呕吐，咬唇，害怕得快要哭出来。
　　“噗呲——”
　　寂静里显得更清晰的声音，有人在拨弄打火机，火苗一下下窜起，明明暗暗。
　　地下车场光线不佳，赵雾灵动作顿了顿，身体都有些僵硬，转头，惊吓过后勉强看清藏在暗处的人影。
　　简单的衬衣黑裤子，身形是不同于亚洲人的高大和壮实，金发柔顺，蓝色的眼睛在昏暗里显得异常幽深，直勾勾盯着她。
　　有点眼熟，赵雾灵勉强忍着才没让声音发颤，咬着唇，试探地叫他的名字确认。
　　“Allen？”
　　她在伦敦交的男友，匆匆回国时说分手的对象。
　　蓝紫色的火焰再次燃起，金发碧眼的男人勾唇，他母亲是二代华裔移民，Allen的中文勉强够用，勾唇，脸上的神情有些看不清。
　　他借着火光欣赏赵雾灵脸上慌乱的神情，刻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开口。
　　“Celia，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8 01:41:55~2023-01-29 01: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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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纵我
　　◎江也，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不是赵雾灵想象的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她怔了几秒就恢复理智，手撑在车身干净的地方，语气若无其事, 笑着开口：“Allen，是好久不见。”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沉默，Allen还在摆弄手里的打火机, 明明灭灭。
　　赵雾灵不太习惯彻底的黑暗，摸索着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空间被照亮一小部分，她得以看清卡宴的惨状, 斑斑驳驳的血迹布满车身, 原本的白色几乎被全部遮盖。
　　赵雾灵反胃到想呕吐, 鼻间是刺激性的血腥味，她别开头，指着车开口：“这什么？”
　　Allen蓝色眼睛显得他看起来更情绪不明，目光落在血迹上，语调僵硬：“神的羔羊。”
　　羊血。
　　Allen中文发音不算标准，赵雾灵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不可置信地反问：“Allen，你是在报复我吗？”
　　分手以后跨国来给前女友的车泼动物血，足够幼稚又没品。
　　Allen的打火机被收起, 他抬手, 在胸前做祷告, 看向她的目光反而平和：“我在请神宽恕你。”
　　《圣经》里把羔羊视作祭品，用以赎清人的罪恶, Allen自觉已经足够仁慈, 祈求天父宽恕赵雾灵的不忠与背叛。
　　赵雾灵留学多年, 但对西方文化向来不太了解，半信半疑地退开几步：“Allen，你不用替我做什么祷告和献祭，你是个好人啦，但我和你只是date，分手我也是征求了你的意见的。你放不下也不能怪我，我们还有句成语叫好聚好散呢。”
　　车库里寂静得可以听见回声，对面男人的皮鞋动了动，低头，疑惑发问：“Celia，你爱上了别人了吗？和你哥哥合作的那个人，还是那个军人。”
　　赵雾灵听完以后抬眸，本能意识到不对劲，表情微变：“是你偷拍我？”
　　Allen在伦敦，怎么可能这么清楚她的动向。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这里的生活而已，”Allen没否认，回到前一个问题，“你爱上别人了吗？”
　　赵家查不到痕迹是因为私人侦探拍到照片后，会有专门的人带着底片在伦敦和淮城之间乘飞机往返，用美金结算，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赵雾灵晃了晃手机，明亮的光斑在黑暗里晃得人发晕，她扬声：“Allen，这和你没有关系。”
　　分手时她又没脚踏两只船，自然也谈不上不忠和背叛。
　　赵雾灵歪头，劝说他：“Allen，你家人知道你离开伦敦吗，还有，这里是淮城，不是伦敦，你确定要在这里对我做些什么？”
　　在伦敦时他的家族可以一手遮天，但在异国他乡，淮城是赵家的势力范围。
　　Allen若有所思地点头，从西装裤里掏出绳子，用手拉开整理，没有反驳的意思，开口：“这个问题值得探讨，不过，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可以回伦敦再谈。”
　　赵雾灵几乎在他拿出绳子的一瞬间就瞬间炸毛，恐惧感爬上脊背，无处可逃，匆忙地返回卡宴附近，现下也顾不上血污，再次用力拉把手，拉不开，把手好像坏掉，车门被卡死。
　　赵雾灵没踩稳高跟鞋，踉跄几步，呼吸都急促，把手机翻过来，拨号时却一直显示无信号接入。
　　“没有信号，不用试了，监控也被破坏了，”Allen没抬头，提醒她，手上动作没停，还在研究绳子，“对了，我为你买下一座古堡，还有你喜欢的高定裙，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喜欢个屁。
　　赵雾灵慌乱得快要掉眼泪，只想尽量拖延时间，Allen既然敢来淮城，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旦离开淮城，赵家不可能在伦敦找到赵雾灵。
　　男人已经解开绳子，慢慢逼近赵雾灵，身后就是粗糙得可以感受到颗粒感的围墙，赵雾灵还想再说什么，嘴在下一刻被用力捂住，几乎要窒息。
　　手腕被用力束缚，不同于江也的轻柔力度，深入骨髓的痛，赵雾灵痛得逼出眼泪，近乎绝望地闭眼。
　　……
　　砰——
　　砰——
　　车库门被从外面用蛮力打开，倒在地上扬起尘土，刚刚还黑暗的地下车库被撕出方块形状的白茫茫的亮块。
　　赵雾灵适应不了光线，还带着泪珠的睫毛颤了又颤，用尽仅存的力气睁眼。
　　逆着光，看不清具体的细节，但赵雾灵知道是谁。
　　是她的江也。
　　李远川跟在后面，带着人走近，Allen同样有些慌神，赵雾灵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把他推开。
　　跌跌撞撞朝着光亮处跑过去，有些腿软，在摔倒之前被江也捞起。
　　江也身上整洁干净得像刚从谈判桌上下来，不到片刻被赵雾灵手上的血污弄脏，江也没在意，安抚地拍了拍赵雾灵。
　　把西装外套脱给她，示意李远川：“先带赵小姐回车上。”
　　赵雾灵刚从危险惊吓的环境中脱离，手抓着江也的西装，不肯放手，声音都带了哭腔，问江也：“你不陪着我吗？”
　　江也顿了顿，回她：“我一会儿就过去，你乖，先去车上休息。”
　　赵雾灵点点头，忍住眼泪，跟着李远川走出车库。
　　外面乌压压停了十几辆黑车，车库门旁边零星放着电锯之类的工具，赵雾灵余光注意着，脚步跟着李远川。
　　是江也车的副驾驶座，李远川从另一边探进去帮忙调车内空调的温度，赵雾灵没说话，靠再车窗玻璃旁边，闭着眼，平复心情。
　　力量优势袭来的时候那种窒息感还让赵雾灵后怕，差一点点，就要被捉走。
　　李远川调好温度后就把离开，把空间留给赵雾灵。
　　猝不及防被车窗的敲击声打断，赵雾灵抬眼，是魏丛梦。
　　她伸手降下车窗，魏丛梦从车窗旁边探头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喂，赵雾灵，你没事吧？”
　　赵雾灵摇头又点头，说不出话来，问魏丛梦：“你怎么还在这儿？”
　　没回家吗。
　　说到这个魏丛梦可就来了精神，喋喋不休地开口。
　　“我刚刚想问你件事情，就跟着你往地下车库走，我还没走过去就看见那个门砰得一下掉下来关上了。”
　　魏丛梦隔的距离有点远，Allen的人没发现，她匆匆忙忙返回工作室，让人联系物业来修，奇怪的是物业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魏丛梦咽了咽口水，继续：“然后你…男朋友就带着一堆人来了，就没什么我的事了，我只是告诉他你在哪儿而已。”
　　一群人黑压压的，气势更足，魏丛梦刚才看了几眼都心悸。
　　赵雾灵垂眸，过了几秒开口：“谢谢。”
　　和谐友爱的画面显然不适合他俩，魏丛梦一阵恶寒，强调：“我今天只是看不惯那个车库门故障而已，可没有想和你搞好关系的意思，别和我套近乎。”
　　赵雾灵哦了声，接着抬头：“还是谢谢你。”
　　魏丛梦扭捏了半天，哼了一声，回她：“不客气。”
　　赵雾灵不知道想起什么，仰头：“对了，你刚刚去停车场，是想问我什么？”
　　魏丛梦愣了几秒，清了清嗓子，伸出来手指比了个数字，还在执着代理费的高低。
　　“我刚才想问这个来着…荣安画廊给你的代理费有没有这个数？”
　　赵雾灵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哑然失笑，掏出来手机，查询以后把手机屏幕递给魏丛梦看。
　　“喏。”
　　魏丛梦一开始还拿手遮着，嘴里嚷嚷：“这不好吧，你告诉我有没有就行。”
　　没坚持两秒，魏丛梦看完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语气又变得讨人厌起来。
　　“哦，好吧，没我的高，赵雾灵你还得再努力。”
　　赵雾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魏丛梦望了一眼远处：“你男朋友来了，我先走了啊。”
　　话音没落就迈步离开，赵雾灵只能看到她背影。
　　江也的西装裤染上泥土和血迹，星星点点，沉默着上车。
　　江也的下颌紧绷着，赵雾灵垂眸，手抓着安全带，有点紧张地先开口。
　　“江也，你怎么他了？”
　　江也察觉到她神情，瞥她一眼，反问：“这还不够明显吗？”
　　裤边的血迹和江也手腕上的淤青，都明晃晃表示刚刚是纯粹的近身战。
　　“哦”，赵雾灵应了声，继续，“他没什么大事吧？”
　　Allen到底身份特殊，闹大了对江也没有好处。
　　这话在江也听来不是这个意思，江也自嘲地笑了笑，动作没停，抽了张湿巾，从前视镜看赵雾灵：“你很关心他？”
　　“我关心他去死，”换来赵雾灵不解地开口，解释，“他家里在伦敦很显赫…江也，我是在…”
　　赵雾灵深呼吸，声音很轻，像剖白自己：“我是在关心你，江也。”
　　江也伸手去探赵雾灵的手，帮她擦手，说没关系。
　　赵家和杨程宇有公职在身，不方便出面，江也刚刚亲自动手，吩咐把人绑起来。
　　他没有公职，做事当然随心所欲，不管是谁，要个说法。
　　赵雾灵又想到了细节，和江也抱怨：“江也，你不知道，就是他派人偷拍我，好恶心。”
　　江也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垂眸，继续用湿巾替赵雾灵擦拭手指间的脏污。
　　神态认真，仿佛是多么重要的事。
　　擦完以后江也撤开几寸准备扔垃圾，赵雾灵却趁机躲进他怀里，脸颊贴近江也还带着冷香的白衬衫，借以遮掩唇角的笑意，手腕上的玉镯叮叮当当。
　　她声音娇得要人命。
　　“江也，别对我那么凶，我害怕，你抱着我。”
　　江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伸手，手掌慢慢托着赵雾灵的腰背，一寸寸收紧，感受她的骨骼和肌肤。
　　赵雾灵动作却不安分，慢慢上移，仰着头，唇和碎发在江也的下巴处堪堪擦过。
　　赵雾灵的眼睛像被海潮清洗过，湿润又诱人，声音很轻，问他。
　　“江也，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江也没回答，赵雾灵自顾自继续。
　　“我也很担心，江也。”
　　“因为我在想，如果他要是把我绑去伦敦，我就见不到你了。”
　　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心跳和呼吸统统都被她掠夺。
　　她亮晶晶的眼睛一如年少，江也只好别开脸，才能忍住想要侵/犯她的欲/望。
　　脑海里闪回刚才地下车库里的画面，血腥味弥漫得到处都是，金发碧眼的男人倒在地上，被血噎到喉咙，仰着下巴，嘲讽他。
　　“你也迟早被抛弃，她学不会爱人。”
　　准议员又怎么样，被赵雾灵抛弃的可怜虫而已。
　　他不会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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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纵我
　　◎说不定这个也是江总的同学呢？◎
　　“因为我在想, 如果他要是把我绑去伦敦，我就见不到你了。”
　　赵雾灵的手指刚刚被江也仔细擦拭过，还湿润着, 带着很浅的消毒酒精味道，她不安分，无名指勾着江也的领带边缘, 眼睛亮晶晶的，含情的眼睛看着江也，几乎是撒娇的口吻。
　　江也没回应她，依旧保持沉默。
　　赵雾灵抿唇, 不确定是不是她的错觉, 重逢后的江也更寡言, 也更有攻击性，就比如…此时此刻。
　　赵雾灵甚至不太敢看他。
　　但江也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手慢慢上移，帮赵雾灵整理散乱的发丝，他指尖的温度微冷，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并不留恋，很快撤开。
　　赶到的还算及时，赵雾灵只是受了些惊吓。江也的声音沉下来, 说送她回去休息。
　　客气又官方。
　　赵雾灵没得到意想之中的安慰, 眨了眨眼, 话到唇边又咽下去，回到自己的副驾驶, 动作有些不满地调整安全带, 嘟嘟囔囔抱怨, 一会儿说系的太紧，一会儿又说太阳晃得她难受。
　　总之不满意。
　　心里空落落的，随时有风吹进来。
　　不该这样，他应该叫她灵灵，贴着她的脖颈亲吻她，和江也接吻很舒服，他很会亲人，动作间鼻梁有时候会相撞，赵雾灵蹙眉捂着鼻子喊疼的时候，江也就看着她轻笑。
　　赵雾灵是得一望十的性格，得到江也的关心还不够，要他像从前一样爱她。
　　……
　　赵雾灵之后的几天没住在澜水公馆，赵平南和沈含韵从赵明修那儿听到消息，心疼得都要掉眼泪，把赵雾灵接回海边别墅休养。
　　前几天还算风平浪静，别墅里佣人多些，还有专门的营养师帮忙照顾赵雾灵的饮食，赵雾灵也许久没有回家，靠着抱枕，和沈含韵边聊天边撒娇。
　　因着她在，沈含韵这几天都没参加什么娱乐活动，只专心陪这个女儿。现下伸手，帮赵雾灵整理衬衣的褶皱，目光最后停留在自己的手背。
　　沈含韵的父母都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她自己又是文工团舞蹈演员出身，后来嫁给了赵平南，顺风顺水大半辈子，富贵钱财向来不缺，但年纪渐长，纵然保养得宜，还是抵不住岁月的侵蚀，带着首饰的手难免有皱纹。
　　沈含韵扶着赵雾灵的胳膊，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开口。
　　“灵灵，我那天参加慈善活动，碰见他家人了，听…杨程宇的阿姨说他最近不太忙，你要不要请小杨来家里吃顿饭？我和你爸爸也感谢感谢。”
　　赵雾灵靠在沈含韵身上看手机，手指划拉着屏幕，随口应答：“不用，他又不在意这些。”
　　沈含韵若有所思地点头，接着问：“小杨还没女朋友吧？”
　　杨程宇的父母其实有点着急，不过一个是继母，一个又早就在杨程宇面前失去了父亲的权威，不好开口。
　　沈含韵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政/治斗争的残酷非同寻常，沈含韵不想要个从政的女婿，倒是看好杨程宇，和赵雾灵青梅竹马长大，知根知底，又没什么婆媳问题，女儿嫁过去就是上尉夫人。
　　赵雾灵注意力还在手机屏幕上，迟钝到没听出沈含韵的言外之意：“应该还没吧，怎么了妈，你又要给谁做媒了？”
　　沈含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赵雾灵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门口的动静打断。
　　有佣人脚步匆匆地去开门，赵雾灵利落地关掉手机，扶着沙发边缘穿拖鞋，语气有些急：“别别别，孙姨，我去看，估计是我的东西。”
　　应该是赵明修前几天给她订的全部款式的小尺寸Birkin，刚刚看手机上的物流也显示正在配送中。
　　孙姨诶了声，停住步子，又往厨房里的方向走，抽空还要嘱咐：“灵灵，你慢点，不要摔着。”
　　“知道知道。”
　　赵雾灵小跑地到了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门从外面被打开，赵雾灵抬眼去看。
　　是赵平南，赵雾灵有些失望，但还是扶着旁边的墙壁，老老实实问好：“爸爸。”
　　赵平南刚从公司回来，看出来赵雾灵闷闷不乐的神情，询问：“怎么了？”
　　赵雾灵摇头：“没，我以为是明修哥送我的东西到了呢。”
　　赵平南倒是很重视，放下公文包，回头往外看：“什么东西，看把我们灵灵着急的，订的哪家店的？我让司机现在给你开车去取。”
　　赵雾灵倒也没有多喜欢，摆摆手：“没事，应该下午就到了吧，不用麻烦。”
　　赵平南又和赵雾灵确认了一遍不用司机去取，才算放下心来，伸手拍了拍赵雾灵的后背，算是安慰女儿。
　　赵雾灵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赵平南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约莫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五官端正，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审视了几眼赵雾灵后朝她伸手，语气有种莫名的郑重。
　　“赵小姐，你好。”
　　赵雾灵怔了几秒，有些不解，但还是回握，须臾就撤开，回：“你好。”
　　赵平南的合作对象吗？
　　真奇怪。
　　家里难得有这么年轻的客人，赵平南和沈含韵都在沙发附近陪着，赵雾灵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话题无聊又客套，自顾自上楼，在自己房间窝着。
　　没多久，沈含韵也找了借口上楼，敲响赵雾灵的房门。
　　赵雾灵本来坐在房间阳台的摇椅上，听见响声以后抬头，把画板放到一边，问沈含韵：“妈，是要吃饭了吗？”
　　沈含韵摇头，反手把房门关上，轻声细语：“灵灵 ，怎么样？”
　　赵雾灵疑惑：“什么怎么样？”
　　“这个男孩子怎么样，他爸妈都是清华的教授，独生子，他是清华的本硕，现在跟着舅舅做生意，二十八岁，没有不良嗜好。”
　　沈含韵细细数着条件，走到赵雾灵的摇椅旁，说话。
　　话术这么明显，赵雾灵还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语调都惊讶地上扬：“妈——”
　　“你这是在给我相亲吗？”
　　“嘘——”沈含韵把手指放在嘴边，打断她，手扶在赵雾灵肩膀上，“不是，你爸爸没告诉他，只是想让你看看，你要是喜欢的话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和他聊聊，嗯？”
　　她话说得稀疏平常，赵雾灵却受不了，眉眼里带了不耐烦，和沈含韵强调：“妈，不要给我安排这些，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那你倒是自己找一个，陈漫云孩子都有了，你连个伴都没有，”沈含韵说话声音刻意压低，顿了顿，开始打感情牌，“我和你爸爸就你一个，你要是没个着落…”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赵雾灵说不过她，等沈含韵离开以后按亮手机，给赵明修打电话。
　　电话嘟嘟几声，很快接通，赵明修在那边喂了半天，混着杂音，声音都听不太清。
　　赵雾灵咬着指甲，开口：“哥，你干嘛呢？”
　　赵明修回得言简意赅：“我没空，前段时间我和你说的那个合作对象回淮城了，我准备去郊区谈生意。”
　　赵雾灵哦了声，很快开口：“明修哥，那你带我去吧，我也想去郊区看风景。”
　　赵明修想都没想就拒绝：“小祖宗，在郊区，开车得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正好错过那个什么相亲对象。
　　完美。
　　“哥，你来海边别墅这边接我，”赵雾灵想了想，继续给自己增加筹码，威胁他，“赵明修，你当初有求于我的时候我可是立马就答应了啊。”
　　赵雾灵是指答应跟项目的事情。
　　赵明修那边应该是把手机拿远了，听不太清，混乱一片以后赵明修的声音重新大起来，说好。
　　等赵雾灵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已经快要开饭了，赵平南开口招呼她。
　　赵雾灵装作若无其事，走到门口，动作迅速地换鞋，抬头：“我不了爸爸，明修哥要带我去谈生意，你们吃。”
　　赵平南听完以后转头，朝着厨房里面吩咐：“那孙姨，快，帮灵灵在饭盒里装点爱吃的，带在路上。”
　　孙姨看着赵雾灵长大，对她的溺爱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答应了一声，着着急急地往饭盒装食物。
　　没来得及，赵雾灵已经走出别墅，关门之前还在说不用。
　　……
　　天气不佳，风吹过来还有点冷，赵雾灵为了漂亮向来不要温度，终于等到赵明修的车，赵雾灵有些着急，径直拉开后座车门，动作却突然顿住。
　　车厢里是昏暗的环境，后座…坐着江也。
　　赵明修察觉到她动静，恍然大悟，解释：“哦，对，还有江总也和我们一起去，我忘记告诉你了吗？我那个合作对象和江总是大学同学。”
　　多少能替赵明修说几句好话。
　　赵雾灵不情不愿的哦了声，勉强硬着头皮坐进去，手中规中矩地搭在膝盖上，赵明修重新启动车辆，她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和江也在堂兄面前装陌生人。
　　赵明修反而不满意，催促她：“灵灵，和江总说谢谢没有，艺术馆的事情，要不是江总正好路过，可就危险了。”
　　路过，看来江也就是这么和别人解释的。
　　赵雾灵瞥了眼江也，应付差事：“谢谢。”
　　江也依旧是寡淡神情，颔首：“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遭遇太过离奇，赵雾灵甚至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江也语气轻飘飘，把它定性成举手之劳。
　　赵明修全然没感觉到车厢里气氛的诡异，继续发问：“对了灵灵，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呢？”
　　赵雾灵顿了顿，耳垂都在瞬间变烫，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江也：“相亲。”
　　赵明修在打方向盘，觉得有意思，抽空从前视镜里看赵雾灵，问：“是吗，对方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本来就不想相。
　　赵雾灵想实话实话，余光瞥见江也的冷淡神情，在瞬间变了主意。
　　赵雾灵都快想不起那个人的长相了，语气却像在认真评价：“挺好的，有文化，清华的本硕。”
　　主要是沈含韵说了那么一堆，她其他的都没记住。
　　寂静得连车外呼啸的风声都能隐约听见，赵雾灵余光察觉到江也还在整理袖扣的手顿了顿。
　　赵雾灵乐于见他有这样的反应，学生时代江也一直是个嫉妒心和占有欲很强的人，现在反而平和，她最讨厌他平平淡淡，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淡模样。
　　赵雾灵弯唇笑了笑，眉眼间隐隐有挑衅得逞的意味，看了眼江也，天真地发问。
　　“哦对，说不定这个也是江总的同学呢？”
　　作者有话说：
　　灵灵（玩火版）江总（阴暗爬行马上崩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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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纵我
　　◎将爱混淆为锋利的刀剑◎
　　博尔赫斯曾经在访谈录里将爱混淆为锋利的刀剑, 江也此刻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Allen家族在伦敦的势力盘根错节，江也私自扣押了他们的继承人，拒绝任何中间方的谈判, 随之而来的是伦敦资本方面的施压，他应付得不算轻松。
　　但上亿合作的终止远没有赵雾灵轻飘飘的一句话伤人。
　　赤/裸，直白, 击于胸膛。
　　要不是有人告诉他这是爱，他几乎以为这是一把赤/裸的剑，见血封喉。
　　竭力克制，疼痛而不自知。
　　车辆偶有颠簸, 赵雾灵的玉镯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江也垂眸, 勉强掩住神情，片刻后抬手整理领带，回答：“应该不认识，我念书时候交际不多，没什么同学。”
　　他话说得轻松，一如既往的平静。
　　赵雾灵抿唇，有些固执地看着前视镜的方向，直到眼睛都有点酸涩才挪开眼，因为心中的想法得到验证, 江也不喜欢她。
　　她见过江也爱人的神态, 连她和陈漫云多说几句话都要嫉妒的占有欲。
　　现在的江也不喜欢她, 他把她当成无聊时的消遣，可以随意告别的情人, 可笑她反而困囿于年少感情。
　　这么些年, 她竟然反倒退步。
　　赵雾灵频繁地眨眼, 忍住想流眼泪的冲动，索性歪头，头抵着车窗，半阖着眼休息。
　　命运在暗暗惩罚每一个没有足够耐心的人，因为如果赵雾灵再迟一点移开目光，亦或是再仔细一点，就可以观察到江也轻微颤抖的右手和几乎被拽到变形的领带。
　　赵雾灵从小被娇惯得不成样子，江也又是赵明修请来和方斯延连接关系的关键人物，车自然只能赵明修来开。
　　之前对于路程的估算不准确，出城的路上有些堵车，密密麻麻的车辆在道路上缓慢的移动，赵雾灵刚刚的情绪波动有些大，现下已经靠着车窗睡熟。
　　赵明修抬头，从前视镜里观察赵雾灵，她睡姿算不上规矩，甚至有些侵占和江也之间的公共区域。
　　赵明修看得皱眉，因为不确定江也会不会包容，沉吟片刻，提议：“江总，前面服务区我停下车，要不然江总你到前面来，我妹妹睡相不太好。”
　　江也语气并不在意：“没关系。”
　　被限制活动空间的本人都不在意，赵明修也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前方就是长长的隧道，车辆驶入前赵明修抬头看了眼，分神去按主驾驶的控制按钮，降下一半赵雾灵那边的车窗。
　　滋滋的声音自然吸引后座人的注意，江也以为是赵明修操作失误，抬手越过已经睡着的赵雾灵，准备按上去玻璃。
　　赵明修察觉到动静，急急忙忙阻止：“不，江总，没关系，就这样吧。”
　　江也挑眉，表达疑惑。
　　赵明修不好解释，含糊着开口：“江总，这是我妹妹的习惯。”
　　……
　　谢婉之那件事，后遗症同样也体现在赵雾灵身上。
　　之前也是这样，家里人以为赵雾灵熟睡以后感觉会削弱，但她通过隧道时候还是会呼吸急促，不一会儿就开始发梦魇。
　　只好降下窗户过隧道，隧道里阴冷的空气涌进来，暗色完全笼罩赵雾灵的侧脸，她睡得不安稳，在睡梦中忍不住蹙眉。
　　……
　　等赵明修晃晃悠悠开到郊区的酒店，赵雾灵勉强睡醒，顾忌脸上的妆容，控制着没揉眼，她刚睡醒，整个人还懵着，没来得及在意江也，稀里糊涂打开车门下车。
　　没了建筑的阻挡，郊区的风更明显，混着初秋的冷意。
　　要说赵明修的合作对象也真是有意思，住在这么偏远的郊区，赵雾灵抬头，意识到不对劲，赵明修的车停在酒店前，后备箱打开，酒店的门童训练有素地帮忙接过行李。
　　赵明修拿着手机和门童对信息，箱子被人推着，轮子和地面接触，咕噜咕噜发出声音。
　　事情发生的太快，赵雾灵怔了几秒才找回声音：“哥，怎么还有行李，我们要在这儿住吗？”
　　行李弄完，赵明修直起腰，嗯了声，关好后备箱，语气理所当然：“我没告诉你吗，这次合作不一定能成，你哥我是来争取来了，说不定呆几天呢。”
　　方斯延性子又冷又傲，偏偏又是项目推进的关键人物，赵明修已经做好长线作战的准备。
　　话说完，赵明修自顾自走近酒店大厅，准备办入住手续。
　　他可是害惨赵雾灵，本来只是想避避沈含韵的相亲，现在却被迫被绑在郊区，赵雾灵在酒店门口踌躇好久，最终才无可奈何地跟进去，酒店大厅弥漫着清新的香气，赵雾灵四处张望，没看到赵明修。
　　江也跟在她身边，依旧是寡情的脸，过了片刻，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来黑色绒的小礼盒，递给赵雾灵。
　　赵雾灵条件反射地接过来
　　，好奇地打开丝绒盒，一对珍珠耳环，肉眼看不出差异的相同大小，在酒店灯光的照射下隐隐反光，光泽感很强，温润又细腻。
　　如果是野生珍珠，确实很珍贵。
　　但赵雾灵只是看了一眼，合上盖子，还回江也手中。
　　没意思。
　　他送礼物的姿态多娴熟，玉镯，珍珠耳饰，样样精美，价值不菲，得送过多少情人才如此知情知趣，赵雾灵别开脸，不愿去想。
　　丝绸盒子被江也重新握在掌心，他有些不解，颠来倒去，最后疑惑地挑眉：“不喜欢？”
　　他会再送别的。
　　赵雾灵摇头，伸手，动作是要把腕上的玉镯也一并摘下，不情不愿：“我不要你的东西。”
　　再往细想，谁知道是不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又转手送给她。
　　江也垂眸，来不及思考，伸手按在她的手腕，赵雾灵不满地挣扎，没抵过他力气，被迫放弃。
　　赵雾灵态度转变得太突然，江也最后只能将赵雾灵的情绪变化归结为她的相亲对象。
　　“我送的你不喜欢，你想让谁送呢，嗯？”江也的面色冷下来，语气还是温柔，仿佛真的是在认真询问，“你的那个相亲对象？”
　　那个清华本硕？年近而立还只会拿学历出来炫耀的废物。
　　这种蠢货，也配来和他竞争？
　　赵雾灵的低头像在默认，江也几乎在瞬间就想杀人，有了年龄，学校，适合和赵雾灵相亲的人是更小的范围。
　　让一个人完全消失的方法他知道很多。
　　赵雾灵抿唇，看他：“这和你没关系。”
　　赵雾灵的堂兄随时都会出现，江也却捏着她下巴，汹涌地吻下来，握着下巴的手很用力，甚至带着惩戒意味，赵雾灵都快站不稳，偏着头，挣扎着躲开，退开几步，靠着石柱，寻找支撑点，轻微的喘息。
　　赵雾灵垂眸，一字一句，开口：“和他没关系，江也，是我的原因，我不想追你了，我放弃，可以吗？”
　　江也把她当成什么，当成用亲密来交换昂贵首饰的交际花吗？
　　赵雾灵的眼眶几乎要兜不住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可以看到江也的西装裤，她想，这样也好，暧昧游戏本来就是这样开始的，现在由她结束，很合理。
　　很安静，他们站在大厅的角落，西洋样式的宽大白柱遮挡住旁人视线，自成别扭又奇怪的小天地。
　　她放弃得多轻易，像随意处置不喜爱的玩具。
　　沉默里，江也喉咙都发涩，想要开口。
　　赵明修从大厅旁边的小隔间走出来，收好房卡，吩咐酒店工作人员收拾好行李，没察觉到古怪的氛围，朝两个人挥手：“江总，灵灵，差不多弄好了，有人会收拾，我们先去见人。”
　　赵明修的话把刚才对峙又难言的氛围也一并打破，赵雾灵抬手，整理耳边的发丝，眼睛看起来有点雾蒙蒙的，从柱子后面走出，跟在赵明修身边。
　　出了酒店门，赵明修的计划是先去方斯延那里探探口风，再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喧嚣的风偶尔吹起赵雾灵的裙角，赵雾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赵明修终于觉察到自己堂妹的寡言，把酒店的房卡随手放到一边，和赵雾灵说话：“怎么突然想坐前面？”
　　赵雾灵在副驾驶上调整舒服的姿势，赵雾灵低头系安全带，头发垂下来，遮住她的神情：“坐后面有点晕车。”
　　郊区的风景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头，视觉很容易感觉疲劳，赵明修没再追问，认真开车。
　　方斯延的住处确实有些远，刚刚的酒店就已经够偏远了，实际上，方斯延住在淮城的边缘，独栋的房屋，门口零星栽种着几株绿色植物，其余地方是光秃秃的裸露土地，看起来有点荒芜。
　　赵明修按响墙壁上的门铃，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有人开门，赵雾灵抬眸，看见很刻板印象的数学家形象，方斯延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可能是因为在家里，他穿得有些随意，格子衬衫，运动裤。
　　方斯延打了个哈欠，在看清赵明修的下一刻就准备关门：“赵总，要我说几遍不合作……”
　　话音未落，方斯延余光瞥见台阶下的熟悉面孔，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皱眉，开口确认：“江也？你怎么也来了。”
　　-
　　江也在清华念书时同学确实不多，方斯延就算一个，他高中在京北，碰巧和江也参加过同一届国际奥林匹克竞赛，江也摘金，方斯延是银牌，后来在清华数学系再见到江也，一见如故，大二那年还一起参加过数学建模大赛，关系不止泛泛之交。
　　不同于外面的杂乱，房屋里面被布置得温馨又整洁，茶几上放着一卷胶带，为了方便下次取用，折出一个小角，角落里放着白色的阶梯式花架，生机盎然的绿萝叶子垂落下来，风吹进来的时候捕梦网也随之轻晃。
　　方斯延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给江也倒了杯茶水，轻咳出声，解释：“我妹妹爱研究这些，她布置的。”
　　方斯延性子还是倨傲，给江也倒完水就放下茶具，不欢迎的态度摆在明面上。
　　江也垂眸，在方斯延放下之后拿起来，滚烫的茶水倒进赵明修面前的杯子，赵明修有些惊讶，道了声谢，江也没什么反应，移动手腕，想给赵雾灵倒水。
　　赵雾灵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握着玻璃杯躲开，江也动作在半空中停住，怕烫到她，把茶具放下。
　　方斯延不关心这些，自顾自和江也叙旧。
　　“江也，我没想到你后来转行了，我以为你会跟着导做研究的。”
　　江也和方斯延的导师是国内数学研究领域的泰斗，江也当时在课题组做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研究，小有成果，又在数学的顶级期刊发表过核心论文，方斯延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江也会继续数学领域的研究，然后拿个什么菲尔兹奖之类的。
　　江也没回答，方斯延反应过来，自嘲地笑笑：“倒是，你如果在做研究的话，我当然能听到风声，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咱们课题组反应最慢的那个，他前两天都评上国家杰青了。”
　　江也如果从事数学研究的话，成果只会在他之上。
　　方斯延有高知分子固有的通病，多少有点恃才傲物，江也对叙旧的话题并不热衷，没几句就转到赵明修的芯片上。
　　方斯延如今在高校做博士后，主要研究的算法和荣新科技高度契合，但荣新是新兴公司，方斯延又向来不看好目前形势下算法的转化率。
　　赵明修在努力介绍，快要口干舌燥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方斯延目光一直停留在…赵雾灵身上。
　　赵明修有些错愕地转头。
　　赵雾灵同样发现了，她被看的有点不舒服，避开。
　　赵雾灵确实漂亮，但方斯延醉心研究，不算好色之徒，他盯着赵雾灵的原因是因为赵雾灵有些…面熟。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方斯延脑子的想法一闪而过，清了清嗓子，语气疑惑：“你是不是叫赵雾灵？”
　　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赵明修和赵雾灵对视，因为刚刚为了方便，赵明修仅仅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助理。
　　赵雾灵表情更错愕：“你认识我？”
　　方斯延手还握着茶杯，很快地抬头看了眼江也，看清后者眼神里的暗示，语气恢复平和。
　　“没什么，很耳熟的名字，你和航院的陈漫云是好朋友来着，可能我零星听说过吧。”
　　这理由勉强还算说得过去，赵雾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莫名有点骄傲：“陈漫云这么优秀啊。”
　　还怪有名的。
　　方斯延依旧保持着微笑，余光略过江也用力到泛白的指节：“当然。”
　　作者有话说：
　　*要不是有人告诉他这是爱，他几乎以为这是一把赤/裸的剑。——博尔赫斯《访谈录》
　　读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灵灵和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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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纵我
　　◎要不要做？◎
　　不欢而散, 方斯延比想象的还执拗，只是看在江也的情分上维持体面，赵雾灵甚至觉得如果没有江也, 方斯延都不会答应见赵明修。
　　但这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回酒店的路上，车里的低气压一直持续着, 赵雾灵没在意，捏着手机，低头和于爽聊天。
　　【是阿爽啊：什么鬼？你现在在郊区？】
　　【是阿爽啊：和谁？】
　　【wuling亮晶晶：江也。】
　　【是阿爽啊：你们做了？】
　　话题跳跃得太快，赵雾灵被呛到, 咳嗽了几声才回她。
　　【wuling亮晶晶：没, 你在瞎想什么, 我堂哥也在，来郊区谈事情而已。】
　　赵雾灵顿了顿，继续打字。
　　【wuling亮晶晶：我不追他了。】
　　于爽那边发过来长长的语音条，赵雾灵垂眸，按灭手机，想着到酒店以后再回。
　　车还没停稳，赵雾灵就匆匆忙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车门不幸成为发泄怨气的工具，被重重摔上。
　　赵明修抬头, 只来得及看到她跑开的背影, 眉毛皱起来, 不知道赵雾灵又在闹什么脾气。
　　万千宠爱，自然骄纵, 赵雾灵在伦敦留学时每月要兑三四次外汇才够, 赵平南和沈含韵生怕她过得不宽裕。
　　现下也是, 赵雾灵说不舒服，没出来吃晚饭，赵明修另外给她订了粥和爽口的小菜，拜托服务员送到房间。
　　赵雾灵却直到深夜时才再次返回酒店，接近夏天结束，酒店连着的房间不多，赵明修安排得还算合理，他和赵雾灵的房间挨着，江也则是住在尽头。
　　走廊里很静，吵闹都被模糊，地毯明明是纯色，偏偏被她看出眩晕感，确信自己是喝醉，勉强扶着墙壁，慢慢走到房间门口，摸索着找房卡。
　　抬头的动作太着急，有些眩晕，赵雾灵脚一软，没力气，差点摔倒。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楚，被人从腰上捞起，身后的人太用力，赵雾灵被弄痛，酒精让反应迟钝，闻到淡淡的有些发苦的烟味，在附近空气中涌动。
　　于是赵雾灵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扶着墙壁站稳，挣扎地躲开，但还是被他禁锢在怀里，只好转过来，面对着他。
　　江也只穿了白衬衫，清冷的眉眼里带着倦意，神情有郁色，倾身，靠近赵雾灵，但没有吻她，额头相抵，他声音低又沉，像在诱哄。
　　“为什么不高兴？”
　　他询问的语气多温柔，像越过光阴，赵雾灵在校外疯玩一天后回校，江也就把她抱在怀里，密密麻麻的吻紧接着落下来。
　　赵雾灵心蓦然塌陷了一块，她都觉得自己没出息，轻微吸了吸鼻子，忍住，回他：“没有。”
　　江也有足够的耐心，帮她整理碎发，用了些力气，摩挲赵雾灵的脸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你不喜欢珍珠耳环是不是？”
　　她没说话，江也从西装衬裤里拿出项链，他傍晚时分让李远川开车送来的，被切割好的钻石吊坠，细细的链条上装饰着碎钻，准备帮她带上。
　　不是因为耳环，赵雾灵心里翻天覆地的难受，表述不出来，只知道摇头，赵雾灵偏过头，躲闪江也的眼神。
　　她说话时声音不自觉带了哭腔，摇头的同时开口：“不要。”
　　项链在下一秒被收起，江也动作带了几分慌乱，粗粝的指腹挂刮在她眼眶，局势在瞬间转换，弱势的人反而是他：“不要就不要，别哭。”
　　赵雾灵的泪几乎可以杀人，落下的瞬间将他处决。
　　江也的语气是难得的退让，赵雾灵眨眼，忍住泪水，仰着脸挣扎，埋怨地开口：“江也，我不要追你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她直白地提到感情，江也动作没停，低头，语气发涩：“没有。”
　　他已献上全部，竭力克制不展示自己的全部欲望，才能若无其事爱她。
　　“江也，你不喜欢我。我去相亲，你为什么不在意。”江也反复否认，赵雾灵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声调都提高，委屈得眼泪滑落，说话都颠三倒四，“你不吃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出乎赵雾灵的意料，江也没说话，走廊里偏暖黄的灯光打下来，他陷入长久的沉默，江也的眸色是陷入夜晚的深沉，目光落点在赵雾灵红着的眼眶，反而轻笑。
　　只要想到赵雾灵的眼泪是为他而流，愉悦就爬满神经，原谅过去近千日夜的苦痛。
　　江也克制忍耐过头，忽略赵雾灵的性格需要即时反馈。
　　静默里，江也的脸藏在给光影的暗处，神情压抑又病态，眼神始终落在赵雾灵脸上，赵雾灵被盯得不自在，别开脸，支支吾吾地继续：“江也，你眼神好奇怪，总之我不要喜欢你了。”
　　江也低头看她，语气认真，像在剖析自己：“你提到那个人的瞬间，我就想杀了他。”
　　他嗓音像浸了冰，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实施。
　　极端又怪诞，赵雾灵听清了，知道江也是在哄自己高兴，哭腔也止住：“为什么当时不说？”
　　江也垂眸，眼神里涌动着赵雾灵看不懂的情绪：“我只是…在忍耐。”
　　当时的车里还坐着赵明修，在赵雾灵和他的感情稳定下来之前，他不想任何外界因素出现。
　　赵雾灵垂眸，不肯承认，没决定好要不要轻易原谅江也，但隔壁的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声，模糊间听见赵明修的说话声和脚步的响动。
　　酒精让她思考也变得迟缓，本能地将脸埋到江也的怀里，企图躲过别人的目光，过了两秒以后抬起，慌慌张张地刷开房门。
　　滴的一声，赵雾灵呼吸都急促，想要逃离，江也却没动步，赵明修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赵雾灵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跳，慌乱到无以复加。
　　接着就听清赵明修的讲话内容，赵雾灵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间门猛地被江也推开，差点撞到墙壁，江也的手垫在赵雾灵背后做缓冲。
　　下一秒，她被江也打横抱起，突然抬高的视野，赵雾灵惊呼一声，听见赵明修的声音，又很快忍住。
　　有些颠簸，赵雾灵伸手环在江也的脖颈，尾指无力地勾着他的领带，鼻间只能闻到他的气息，快要熟悉这种状态时又被他摔到床上。
　　没有疼痛感，柔软的床塌陷，赵雾灵的暗绿色的裙子铺设在上面，她也陷在里面，看着江也站在床脚，眼神锁定她。
　　她是被他捕获的猎物，赵雾灵怀疑江也下一秒就会咬破她的颈动脉，无处可逃。
　　赵雾灵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乱找借口：“我要看消息，阿爽给我发了消息。”
　　江也不置可否，赵雾灵动作有些乱，按亮手机，打开和于爽的聊天框，失神地上下滑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手机屏幕被误触，突兀地开始播放语音。
　　于爽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她说话带着几分豪爽，是赵雾灵说完和江也近况时她回的。
　　“哎哟，我哪知道，你先说的和江也，我还以为你来跑郊区和他睡，不过也不亏，他看着鼻梁就很挺诶，而且嗯……他看起来就很欲。”
　　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江也似笑非笑地听完，看向赵雾灵。
　　赵雾灵耳朵都要红透，胡乱把手机按灭，扔到一边：“没，她乱说的。”
　　江也没说话，沉默着动作。
　　赵雾灵对色彩的感知是与生俱来的，暗绿色的丝绸质的裙子像流淌的瑰丽暗河，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是瓷器般的白皙细腻，她向来漂亮的令人印象深刻。
　　江也就在床尾的位置蹲下身，赵雾灵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裙摆下的小腿被他握住，温度一点点升高，赵雾灵的高跟鞋被他脱下，他的手骨节不能再分明，大抵天生适合签合同，鞋子度过近的旅程，被规整地放在一边。
　　赵雾灵有些惊讶，顺着目光看过去。
　　她的脚裸还被江也握在手心，他动作不能再慎重。
　　江也的吸引力有一部分就来自反差感，平时西装革履，看起来清冷又矜贵的江总此刻就单膝跪在她床边，替她脱鞋，赵雾灵脚腕处有些痒，脚趾不自在蜷起，心却在发烫。
　　几乎只有一点亮光，赵雾灵的裙角被掀起，江也的手游离在她的肌肤，暧昧得无法言喻。
　　几乎差一步就要攻城略地，江也的手却只在安全地带游离，她刚从外面回来，整个人还是冷的，换来江也不赞同地皱眉。
　　赵雾灵被他动作弄得意乱情迷，伸手，用力拽他领带，两人的距离在瞬间拉近。
　　差点就要擦枪走火，赵雾灵喘得好大声，唇靠近他的鼻梁，无意识地轻哼。
　　意识模糊之间，赵雾灵突然觉得，于爽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江也就是很欲，勾人和他一起沉迷不健康的享乐。
　　咫尺之隔，江也垂眸，欣赏赵雾灵的神情，比性/事本身更令他兴奋。
　　赵雾灵突然又想到什么，退开，用力，语气说不出的神气和骄纵：“你先告诉我，东西有没有送过别人，我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喜欢你。”
　　江也低头，静静注视着赵雾灵的神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没有。”
　　“玉镯是拍下原料请人现做的，珍珠耳坠是前段时间有人给我的利益交换，钻石项链后面刻着你的L，你想看的话我以后让李远川把我的消费账单发你一份。”
　　赵雾灵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唇角忍不住弯起来，默许他的动作。
　　气氛到了这一步，几乎快要越线，赵雾灵太熟悉江也如何爱人，忽略到她还没追到江也的事实。
　　江也慢慢动作，轻咬着赵雾灵的脖颈，在上面留下暧昧的红痕，她其实很敏感，轻声哼着，情动的难受。
　　江也的角度可看到她脸上的潮红，天鹅般的脖颈微微仰着，说出的话灼断他的理智。
　　“江也，要不要做？”
　　……
　　江也的动作顿了顿，抬手，有点急促地扯开领带，色令智昏到没办法思考，动作还有些僵硬，想要继续时却发现赵雾灵陷在被子里，头轻轻歪着，困倦地闭上眼，侧脸恬静，已经睡熟了。
　　纵火者在火势燎原时就立马逃离，江也怔了几秒，失笑，从床上起身，替赵雾灵掖好被子。
　　夜幕上挂着还尖着的弯月，皎洁的清辉照进来，影影绰绰分割开光影。
　　江也认真又细致地看赵雾灵的眉眼，只有她熟睡时江也敢不掩饰眼神，近乎贪婪地看她。
　　明知她听不见，江也还是无意义地重复，说没有。
　　没有别人，只有你。
　　从来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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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纵我
　　◎没想到江也会钟意这种类型◎
　　赵雾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九点钟, 阳光从厚实的窗帘缝隙处透过，在地板上照出窄窄的不规则光斑。
　　宿醉让赵雾灵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手腕撑着枕头坐起来, 微卷的发丝垂落，落在纤细的蝴蝶骨附近，带来细微的痒意, 赵雾灵抬手把头发随意地挽起。
　　意识慢慢回笼，记起混乱的夜晚，酒店房间的酒柜里放着写着法文标签的葡萄酒，赵雾灵郁闷地喝完, 又突发奇想去酒店的天台看星星, 没看到, 意兴阑珊回到房间的时候——
　　吹了晚风以后的困倦，江也的动作温柔又有力，裙子叛逃去做他的掩护，遮住他动作，比接吻还要色/情，她被蛊惑，然后怎么来着，赵雾灵蹙眉，总算想起来。
　　她睡着了。
　　……
　　赵雾灵忍不住抬手, 双手覆在脸上, 用来降低脸上的温度, 还是没控制住，耳廓绯红一片。
　　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自己, 怎么这种情况都能睡着。
　　赵雾灵是在准备下床洗漱时才反应过衣服的问题, 绿裙子被妥帖地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她身上是酒店的薄睡袍，赵雾灵不记得自己有换衣服。
　　……
　　赵明修发消息催促她吃早餐，赵雾灵抽空又回了几条于爽的消息，扶着栏杆下楼，餐厅在一楼的偏厅，赵明修帮她要了热粥和茶点，偏广式的早餐。
　　江也就坐在对面，赵雾灵瞬间觉得身上的衣裙都有了灼烫的温度，好像被他看透，匆匆忙忙低头，捏着汤匙在碗内不自觉地搅动。
　　赵明修浑然不觉，将盛着水晶虾饺的骨碟推到赵雾灵面前，抽空和她讲话：“还住得惯吗？伯母刚刚打电话给我，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赵明修创业时候东跑西跑，再差的旅馆都住过，赵平南和沈含韵听到他们在郊区就止不住担心，怕赵雾灵住得不好。
　　赵雾灵摇头，说还好。
　　因着相亲的事情，赵雾灵现在还不太想回淮城，想着在郊区冷静几天。
　　赵明修倒是也赞同，点头，催促她：“多吃一点，你昨天就没怎么吃，吃完我们就出发。”
　　方斯延在研究的算法和荣新科技的芯片主要用途高度贴合，赵明修既然愿意来，就做好了长期作战的打算，总要多试试争取的方法。
　　赵雾灵敷衍地点头，拿筷子去夹虾饺。
　　酒店的服务人员出现在餐厅门口附近，张望着查看，很快锁定目标，这位客人很好辨认，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能注意到的耀眼。
　　前台样貌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在他们的餐桌前停步，理由也很正当：“赵小姐，刚刚我们的保洁人员在您房间找到件首饰，比较贵重，我们想着还是下来问问您比较好。”
　　赵雾灵疑惑地蹙眉，工作人员拿出找到的东西，酒店拿有些磨毛着的布袋子放着，把项链倒进赵雾灵手里。
　　是钻石项链，金属制的凉意，赵雾灵昨天没仔细看，钻石的品相很好，赵雾灵没忍住，抬头看向江也。
　　江也面色如常，仿佛一切和他无关。
　　赵雾灵心里的坏天使在一直叫嚣着撕碎江也温和的面具，善良天使却在欣赏江也清冷好看的脸。
　　等到工作人员离开，赵明修起身，摸了摸口袋：“灵灵，你吃完和江总先去酒店门口等，我上去拿个东西，落在上面了。”
　　赵雾灵点头，钻石在光的折射里闪着细碎的光，赵明修多嘴吩咐她一句：“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放好。”
　　等到赵明修离开，赵雾灵才把注意力移到项链上，很漂亮，用指腹去触摸，摸到背后小小的凹痕。
　　家境过于优渥，但赵雾灵算不上物欲重，毕竟被当成掌上明珠长大，国外高奢品牌的品牌经理甚至服务过沈含韵，又接待她的女儿。
　　但项链本身还是让她愉悦，因为后面刻着她的名字，昭示着归属。
　　银白色细细的链条，点缀的碎钻用着古法工艺镶嵌。
　　赵雾灵的暗绿色裙子不适合搭配项链，她的另一只手凑过去，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左右，当做手链来戴。
　　项链的末端太精致，赵雾灵有些弄不来，尝试了几下后就放弃，白嫩的手腕伸到江也面前，晃了晃，理直气壮的口吻：“江也，你帮我扣。”
　　江也没有任何不耐，抽过纸巾擦了擦手，垂眸帮她扣链条，动作细致又认真。
　　旁边有人拉动椅子起身，赵雾灵以为是赵明修折返，动作有些急地退开，确定不是后动作慢下来。
　　江也饶有兴趣地观察她，指节还在帮赵雾灵整理链条。
　　赵雾灵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很低地叫江也的名字，放慢语速，笑着朝他做口型。
　　江也看懂了，垂眸，掩住神情。
　　-
　　方斯延依旧用不太好的脸色接待了他们，唯一的进步是今天他勉强听完了赵明修的计划书。
　　赵明修不在意，笑呵呵地将计划书收好，创业前期几乎处处碰壁，赵明修身上那点贵公子的傲气早就被磨得差不多，现下方斯延愿意看计划书就是个好的开始。
　　方斯延语气又冷又硬，看着赵明修的神情，给他泼冷水：“赵总，我不会加入的，计划书又代表不了什么，事实上，我觉得只要江也来就行了。”
　　方斯延清了清嗓子，继续：“赵总还是早日另请高明，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力气。”
　　赵明修打太极，回他：“也不见得就是白费力气。”
　　方斯延没想到什么好的回复，冷哼了一声，自顾自拿了象棋，招呼江也。
　　方斯延的妹妹方嘉嘉今天也在，她和方斯延其实长得很像，只不过比哥哥更可爱，圆脸，还在念大学，手里捣鼓着卡牌，念念有词地呆在客厅的飘窗附近。
　　赵雾灵无意参与生意上的事情，远离赵明修他们谈话的区域，附身，帮方嘉嘉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卡牌，好奇地看了眼，递给她，询问：“是塔罗牌吗？”
　　方嘉嘉点头，将飘窗附近的水晶摆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热情：“是，可以占卜很多东西的，姐姐你要不要占卜什么，我可以免费帮你占，我平常收费很贵的。”
　　方嘉嘉爱研究这些，算得比较准，在圈子里都小有名气。
　　赵雾灵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较感兴趣，坐在方嘉嘉对面，道谢之后仰头：“谢谢，怎么占啊？”
　　“很简单，只不过算牌比较难和费精力而已，姐姐，比如说我们要占卜你的…”方嘉嘉动作利落地洗牌，想到客户们最爱占的话题，补充，“比如说我们要占卜你的桃花运。”
　　方嘉嘉复杂的挑选过程赵雾灵没看懂，一分钟过后，方嘉嘉把四张牌推向赵雾灵的方向，提示：“凭借第一感觉选一张哦。”
　　赵雾灵将信将疑地选择，方嘉嘉接过，开始算牌，沉吟了半天以后开口。
　　“这张牌嘛，姐姐，你的正缘已经出现了，就在你身边，虽然有一些烂桃花，但整个恋爱的运势还是好的。”
　　烂桃花？
　　赵雾灵本能地想到Allen，觉得有道理，点头。
　　方嘉嘉咽了咽口水，继续：“嗯…姐姐，按照牌面来说，你的正缘很可能是和你从很小时候就认识的人，非常熟悉。”
　　从小认识？
　　这范围可就一下子缩小几倍，赵雾灵有些惊异地挑眉，没说话，不知道牌面指的是什么。
　　距离不算远，方嘉嘉的声音自然传过来。
　　江也和方斯延对坐着下象棋，方斯延察觉到江也不悦的神色，声音调高，阻止妹妹：“嘉嘉，我说多少遍了，不要给别人乱算。”
　　后者小声的反抗传过来。
　　方斯延想到读大学时的一些事情，至今向来仍心有余悸，询问江也：“江也，你还好吗？”
　　江也没什么表情，注意力还在棋盘上，至少在方斯延看来是这样，否认：“我向来不信这些。”
　　方斯延点头，努力想要转换话题，看了眼在和他认真博弈的江也，开口：“江也，我以为你会劝我接受和荣新的合作。”
　　原因显而易见，赵雾灵是赵明修的妹妹，而江也又对赵雾灵有种…近乎病态的迷恋。
　　他终于提到这个话题，江也没躲闪，开出他的条件：“最迟明年，我会拿到骁锐的后端线。”
　　赵明修的计划当然是好的，方斯延了解过后也理解赵明修的迫切，但荣新的科技后端线是最薄弱的，撑不起精密又运算量大的算法。
　　方斯延已经预判到之后的失败，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江也提到的骁锐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芯片科技公司，尤其以后端线的优秀著名，方斯延不觉得这种独角兽会好心共享他们的后端线。
　　江也没正面回答，只是重复：“最迟明年，我会拿到。”
　　计划在祁逸飞提到合作的提议的瞬间就在江也脑中成型。
　　方斯延大概猜到什么，心里惊涛骇浪，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赵雾灵。
　　赵雾灵海藻般的头发垂下，妆容精致，每一根发丝都是保养得宜的弧度，白皙的手腕上挂着闪闪发光的钻石手链，方斯延静静观察她，几秒后低头看棋盘，借以掩饰惊讶的神色。
　　这就是江也喜欢的女人，漂亮，毫无攻击性，像被呵护在花园里最娇贵的玫瑰，看起来更像是丛林法则的牺牲品。
　　没想到江也会钟意这种类型。
　　方斯延不知道想到什么，踌躇着开口：“江也，她知道你大学——”
　　“不知道，你也不要说。”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江也垂眸，落下棋子，二者相撞，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
　　作者有话说：
　　“我向来不信这些。”
　　小天使们记住江总现在嘴有多硬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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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纵我
　　◎我现在很想接吻诶◎
　　在方斯延看来, 江也的母亲是那种控制欲有些过于强的人，遭到丈夫背叛后的可怜女人，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到自己独生子身上, 甚至要求详细掌握江也的行踪，压抑又窒息。
　　江也没有形成典型亚健康关系中对母亲事事顺从的软弱性格，但显然又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们下的是国际象棋, 方斯延手捏着棋子，观望棋盘时漫不经心地思考。
　　没注意，棋子落下时已经落入江也的圈套，不过片刻就被江也步步紧逼, 无奈保全最重要的棋子——King, 江也很快决策, 几步之内结束战局。
　　方斯延低头才发现其中奥妙，苦笑着摇头，叹了口气：“你是高手，我读书时候就胜不过你。”
　　江也的棋风缜密而具有攻击性，和他的性格不无关系。
　　方斯延对江也，总有几分惺惺相惜在，他更惋惜的是江也的数学天赋没有用在理论研究上。
　　方斯延的King是纯黑色的，质感很好，江也把棋子拿在手里把玩, 过了片刻后起身, 把棋子重新放回原有的地方, 语气意味不明：“物归原主。”
　　方斯延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收起棋盘, 没接话, 招呼着方嘉嘉送三个人离开。
　　方斯延研究喜欢在安静的地方, 所以把房子买在郊区，方嘉嘉年纪还小，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碍于兄长的威严，依依不舍地和赵雾灵说再见。
　　门口有台阶，赵明修回头提醒穿着高跟鞋的赵雾灵小心。
　　方斯延还在纠结，他们已经走开几步，方斯延清了清嗓子，像是权衡利弊以后下定决心开口，叫住赵明修。
　　“赵总，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赵明修转头看过来，方斯延开口补充：“关于计划书的事情。”
　　-
　　方斯延好不容易流露出松动的态度，赵明修还没炼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当下即应好。
　　赵明修的意思是让江也作陪，但方斯延态度坚决，情况和前几天翻转过来，只愿意和赵明修单独谈话。
　　最后是江也开车载赵雾灵回酒店，李远川昨天傍晚开过来以后又搭乘其他交通工具回的淮城，赵雾灵自在地坐在副驾驶，没经过江也同意就打开他的置物格翻看。
　　里面放着钢笔和空白的A4纸，被江也摆放的整齐，赵雾灵低头，凑近鼻尖去嗅闻，没闻到想象中的香水味，只有淡淡的车内本来的味道。
　　江也不明就里，问她：“在找什么？”
　　赵雾灵抬头，白皙的手形成斜的平面，让掌心里的小东西滑进去。
　　方嘉嘉很喜欢这个比她略大几岁的漂亮姐姐，临走前送给她一颗水晶珠子。
　　水晶是粉色的，内部是更偏絮状的质感，赵雾灵眼睛盯着珠子撞在江也的贵价钢笔上，完全不搭的两种颜色，却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赵雾灵突然又想到什么，扭头问江也：“江也，我感觉嘉嘉算得好准，她说烂桃花什么的。”
　　江也的注意力还在路况上，沉默了几秒回答：“我不怎么信这些。”
　　赵雾灵倒不意外，毕竟江也看起来就理性又条理，读书时候学校里流行什么星座星盘，江也只喜欢看那些她连名字都念不通又晦涩难懂的厚书。
　　赵雾灵百无聊赖，舔了舔嘴唇，语气暧昧地提示：“你不信就不信嘛，江也，我现在很想接吻诶。”
　　江也没踩稳油门，轿车颠簸了一些，江也喉结微动，语气故作平静的回她：“等回了酒店。”
　　赵雾灵好看的眉眼在瞬间耷拉下来，蛮不讲理的语气：“不要，就现在。”
　　赵雾灵骨子里的骄纵和任性一直都在，遇到合适的人就开始恃爱行凶。
　　江也还在认真开车，没再应答，赵雾灵无聊地抿唇，扭头看风景。
　　好吧，她不该奢望江也这种冷静到极致的正经人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服务区，车内的赵雾灵和江也吻得难舍难分，安全带在刚才就被解开扔到一边，赵雾灵深绿色的裙子一点点被弄皱，姿/势有点累，江也的手托在她背后，作为支撑，微微偏冷的指尖在赵雾灵背后游荡，偶尔用点力气揉弄她。
　　是不是成绩好的人也很会做？
　　气氛升温，赵雾灵突然想到这个疑问，没来得及深入思考，因为被江也吻得快要喘不过气，光晕打进来，江也优秀的骨相分割开光影，赵雾灵突然有一瞬间觉得他很像伦敦教堂里的神父。
　　不过，神父应该没这么会吻女人。
　　江也即使动情的时候神情也是淡的，像是天生适合忍耐，赵雾灵很快摸索出规律，喘出声，沉迷快感，眼神偶尔难以聚焦，江也伸手，覆盖在她唇附近，慢慢被她呼出的气息渡上温热。
　　赵雾灵就故意偏过头，凑近他耳廓，继续喘，狡黠地观察江也的神色。
　　忍无可忍，江也在火势燎原之前伸手取下领带，轻易绕过赵雾灵脑后，绑在她唇边，没办法作恶，赵雾灵不满地哼哼唧唧。
　　松开领带时赵雾灵还在很轻的喘气，手搭在主副驾驶中间的空处，眼神抱怨地看着江也：“江也，你的置物格里面怎么没有放套？”
　　几秒后再次被江也绑住唇，赵雾灵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
　　-
　　回酒店的路程漫长又枯燥，赵雾灵闭着眼休息，等红灯的间隙，江也分神，从前视镜里看赵雾灵的侧脸，唇边有浅浅的红痕，其实没多大力气，但是赵雾灵皮肤很敏感，碰几下就要变红。
　　这种类似的伤疤的痕迹反而更能激起江也的欲/望，心理学上说由于正负面情绪需要抵消来达到平衡，倘若对人和物过于喜爱，反而会激起毁灭欲，学术上将这种现象称为可爱侵略性。
　　是以江也依旧在忍耐。
　　赵雾灵闭眼时候有种珍贵的脆弱感，江也有点不习惯她安静的样子，因为总在疑心赵雾灵脆弱的生命有没有逝去。
　　时间必须回到他们念高二的那一年，记忆里似乎是淮城难得降雪的冬天，盛华私立每学期例行两次的体检还没来得及开展，学生就先爆发了大面积的肺结核感染，一开始只在有专属食堂的高三学生中，后来又慢慢传到高一高二。
　　传染性很强，戴着透明面罩的医生护士穿着防护服来盛华私立给所有学生做皮试，大家在操场排着队，因为怕传染，话都不敢多说。
　　几乎是有些好笑的概率，赵雾灵在学校食堂吃饭都少，却最先中招，集体皮试中她手臂内侧的红肿超过相应规格，肺部拍片时候确诊。
　　赵雾灵很快拿到了之前梦寐以求的东西，一张允许长期休假的假条，但心情却完全不高兴。
　　海边别墅家里有私人医生和专门的营养师照顾赵雾灵，为了防止呼吸传染，佣人都带着透明面罩，别墅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肺结核发作的后期肺部的毛细血管有些破裂，赵雾灵开始咳血，第一次在纸巾上发现红色血迹的时候赵雾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她那时候乱看的烂俗伦理剧上就是这么演的，女主角先查出癌症，后来又被发现不是家里的亲生女儿，孤苦伶仃又顽强当坚韧的小白花。
　　赵平南和沈含韵心疼得恨不得替她生病，家庭医生反复和她解释咳血是正常现象，很快就会痊愈，赵雾灵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头埋在枕头里，哭着摇头，声音带着哭腔。
　　“你又不是我，我就要死了，呜呜呜会不会很疼，如果我死了你们记得把我存钱罐打开，密码是……”
　　赵雾灵也是那一刻才清晰地认识到她不是什么勇敢的美少女战士，毕竟美少女战士不会因为肺结核就哭来哭去。
　　确诊后的第五天，沈含韵说有同学来看她，赵雾灵以为是陈漫云，匆匆忙忙戴上口罩，但进来的却是江也。
　　他没戴口罩，看起来也不像怕被她传染的样子。
　　赵雾灵眼眶酸酸的，几乎瞬间就落下眼泪，精神都不太好，开口：“江也，你怎么来了，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前几天他们刚刚因为杨程宇吵过架，最后不欢而散，赵雾灵以为江也是来看她笑话的。
　　但是没有，江也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打点滴，眼睛里眸色很深。
　　赵雾灵好不容易碰到除了家里人和医生之外的人，不一会儿就哭哭啼啼地抱怨：“江也，我都咳血了，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江也的语气很沉稳，回她：“不是，只是毛细血管破了，不是功能性出血。”
　　他说话这话时候很笃定，赵雾灵心里稍微安心一点，因为在她心里，江也读书很厉害，应该也比那些家庭医生厉害一点。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江也，那你来看我干什么…我们…还没吵完架。”
　　江也的语气同样很认真，回答：“因为害怕你会死。”
　　明知是普通的疾病，但还是害怕娇弱的玫瑰被夺去生命，他被这样的心态反复折磨。
　　赵雾灵很困，勉强又说了几句就躺下休息，她睡着的时候江也才观察她，因为生病，赵雾灵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鼻子哭得红红的，手背上的血管都可以被看见，插着输液的引导针。
　　江也眼神没有移动分毫，目不转睛盯着赵雾灵。
　　她那么娇气，一点点小痛就可以哭好久，如果是更大的风暴袭来呢？
　　……
　　要是可以替她去死就好了。
　　寂静里，江也突然想。
　　-
　　赵雾灵痊愈后的某一天，赵雾灵偷偷拿了假条逃课出校，还没来得及回校，江也独自在教室里做题，草稿纸被压得有些皱，因为赵雾灵没回他消息。
　　空气的尘埃都可以看得见，江也听到同班的南方同学在讨论什么，声音不低，江也捕捉到字眼以后拿笔的手顿了顿，反问：“什么？”
　　说话的同学老家是云贵高原附近的，觉得自己打扰到江也，很不好意思地伸手挠头，道了歉以后才解释。
　　“没什么，会长，就是我们那里的习俗而已，老人说以前天上有管人间的善恶报应的天神，如果你在手腕上纹上那个人的名字，就代表告诉神明，你愿意替她受过的意思。”
　　同学还有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就是现在进入新世纪，讲究破除封建迷信了，也就没什么人这样做了，毕竟很痛，还不一定有用。
　　于是后来江也走近盛华私立隔壁巷子的纹身店，杂乱无章地摆放，进门处挂着贴着许多纹身样式的图纸，江也匆匆一瞥，没在意，走向柜台。
　　穿着运动裤的老板从昏暗处走出来，嘴里还叼着烟，有光从窗户缝隙透过来，老板右手举着纹身枪，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几眼江也。
　　光里的烟尘，门口挂着的边角折皱的画纸都充满烟火气，江也的校服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眉目冷切似寒冬，格格不入。
　　老板在几秒内下了判断，勉强找回自己的良心，摆摆手，驱赶他：“乖仔，你是不是走错地啊，这儿可不是什么书店，快回去念书喽。”
　　江也脚步没动，开口：“没走错，我纹身。”
　　老板另一只手把烟蒂拿在手里，觉得有意思，咧开嘴笑了下：“乖仔，我可提醒你了啊，来，坐这儿，告诉哥你要纹什么？”
　　仁至义尽，有钱不赚王八蛋。
　　良久，江也看着老板手里滋滋作响的纹身枪，开口：“纹一个L”
　　倘若真的有神明，请庇佑她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作者有话说：
　　为爱迷信江会长＞3＜
　　*可爱侵略性和一生顺遂，无病无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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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纵我
　　◎当我男朋友才可以◎
　　郊区建筑物不多, 几乎没什么热岛效应，接近夏天的末尾，天气彻底凉爽下来, 不再有暑热的黏腻和潮湿。
　　但天气仍然多变，烈阳和细雨轮流占据主导，赵明修顾不上在意这些, 风吹日晒都跟着方斯延往实验室跑，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也就无暇顾及赵雾灵。
　　赵平南和沈含韵又提过几次派司机来接赵雾灵回淮城，赵雾灵都拒绝了, 宁愿在郊区跟着赵明修住酒店。
　　她不乐意, 家里人也不好强逼, 赵明修匆匆忙忙离开，出门前敲响她房间的门，嘱咐赵雾灵：“照顾好自己。”
　　赵雾灵趿着拖鞋，手扶着酒店的门框，漫不经心地点头答应。
　　赵明修顺手整理衬衫，动作间眼神略过走廊尽头的房间，顿了顿，继续：“江总喜欢安静，你尽量别去烦他。”
　　赵明修摸不准江也的态度, 在此之前, 还是让赵雾灵远离江也比较好。
　　这件事赵雾灵不敢随口答应, 因为赵明修出门还没十分钟，赵雾灵就出现在江也的床上, 赵雾灵的房间已经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 她又不想收拾, 江也这里永远整洁干净。
　　绿裙子早就被换下，赵雾灵的吊带几乎裸/露出半个背部，下面搭配着纯色的百褶短裙，来自附近唯一一家提供外送服务的轻奢品牌。
　　江也坐在对面的书桌上办公，赵雾灵线条流畅的脖颈微微垂着，跪坐在床上，和于爽发消息。
　　【是阿爽啊：靠北，你们竟然还没进展？我都以为已经干柴烈火了，厉害还是你前男友厉害，当代柳下惠。】
　　毕竟赵雾灵的美貌摆在那里，江也又是有些情感纠葛的前男友。
　　赵雾灵咬唇，没回，于爽则想到另一种可能，噼里啪啦发过来消息。
　　【是阿爽啊：我突然想到，江也不会是不行吧？每天沉迷事业，身体被掏空的那种。】
　　胡言乱语，赵雾灵耳廓红了一圈，觉得有些离谱，把手机按灭，反扣在床上，抬眸，分神观察江也。
　　江也的眉眼相较于年少时期其实没太大变化，只不过多了些沉稳，学生时期的清冷和孤高沉淀为一种矜贵。
　　因为出差，他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红绿线条照射到他身后酒店的落地窗上，江也手腕上戴着腕表，指尖敲击时隐约可以看清皮肤下血管的颜色。
　　蓝牙耳机对面应该是李远川，江也话不多，语气也很冷：“港区那边的业务尽快拆分，财报数据不对，告诉他们我要知道真实情况。”
　　“后天之前，我要在邮箱里看到真实数据，”李远川还在那边汇报，没换来理解，江也伸手松了松领带，继续，“或者是他们负责人的引咎辞呈。”
　　对面彻底安静，江也抬手，取下蓝牙耳机。
　　抬眸时撞见赵雾灵观察他的眼神。
　　赵雾灵的手撑在被子上，歪头，额边的碎发垂落下来，语气很无辜，像在故作体贴：“江也，我没有影响你吧？”
　　赵雾灵才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江也瞬间识破赵雾灵的真实目的，摇头。
　　下几秒赵雾灵赤着脚，踩着柔软干净的地毯，走到江也身后，声音甜腻得赛过糖霜：“那我是不是很贴心？”
　　江也晦暗的眼神略过她，说是。
　　对视间赵雾灵先动作，把江也的领带解下，随手扔到远处的地毯上，因为不想再被绑住。
　　江也有些惊讶地挑眉，随即勾唇，默许她的行为，余光瞥见她赤/裸的脚，让她坐在办公桌的边缘。
　　暗色的书桌，冰冷的数字和文件，赵雾灵成为唯一的亮色，她前倾，更靠近江也，还沉浸在自己的体贴人设里无法自拔，贴着他撒娇。
　　动作间被江也捉住脚裸，江也不赞同地反驳，语调也低：“你不乖。”
　　总是不穿袜子，脚裸处的肌肤微冷。
　　赵雾灵挣扎开束缚，给自己找理由：“又不冷，不穿就不穿嘛。”
　　江也还想再说什么，先被赵雾灵环住脖颈，她顺势靠在怀里，抢夺他所有的注意力。
　　用手指去勾勒他的面容，冷情寡淡的眼睛，下面是挺拔的鼻梁，赵雾灵是前几天亲热的时候才发现江也的脖颈间有一颗小痣，很浅的棕色。
　　也许早就有，只是因为现在喜欢，所以观察得更仔细。
　　他的衬衫洁白又整洁，赵雾灵伸手弄皱，窝在他有雪松味道的怀里，抬眸，眼睛亮晶晶的：“江也，你想管我啊？”
　　读书时候就这样，赵雾灵从来不看天气预报，如果降温就穿江也的校服，他爱干净，校服永远只有冷冽的香。
　　赵雾灵额头抵在他胸膛，声音低低的，转了好几个弯：“你当我男朋友，就可以管我了，我都追你好久，追不到于爽都嘲笑我。”
　　赵雾灵只能庆幸这件事没传到伦敦，不然一定被更多人嘲笑。
　　良久，没得到江也的回答。
　　赵雾灵早就将体贴人设抛到脑后，不满地拽着江也的衬衫纽扣，催促他：“快点呀。”
　　寂静里江也开口：“保质期是多久？”
　　赵雾灵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反问：“什么？”
　　不确定是不是赵雾灵错觉，江也眉眼里隐隐有自嘲的意味，补充：“你男朋友的保质期是多久？”
　　期限是多久，两个星期，还是一个月。
　　然后再次被你抛弃。
　　送命题，赵雾灵迟疑了半天，支支吾吾：“我在伦敦谈着玩而已，江也，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伦敦留学时没什么娱乐，赵雾灵又很受欢迎，现下只想糊弄过去，江也却神态认真，冷着语气追问：“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赵雾灵蹙眉，补充：“江也，你对我最好，而且和你在一起，比和他们在一起有意思。”
　　在伦敦交的男友无聊又不识趣，交往一些日子就要死要活，没意思到极点，江也比他们更成熟，情感更内敛，像一点点慢慢发现宝藏，令赵雾灵着迷。
　　江也眉目间的自嘲更重，没说话。
　　赵雾灵自觉略过这个话题，注意力被桌面上的文件吸引，挑挑拣拣地翻着看，专业术语和字数，密密麻麻的字，赵雾灵看不懂，不过倒是看到了“绝密”的字样。
　　她扭头，不知道想到什么，问：“江也，嘉嘉也在的那次，你和方斯延说什么了吗？”
　　江也垂眸，手掌捏着赵雾灵的小腿，若有所思，回她：“叙旧，没聊什么。”
　　赵雾灵没相信，方斯延之前一直不愿意合作，没道理态度在听完计划书以后突然转变。
　　但她有些好奇，继续问：“方斯延是你大学同学，江也，你大学时候是什么样子？”
　　话没说完脸就皱起来，因为江也的手无意识收紧，捏痛她的小腿，赵雾灵语气抱怨：“江也，你捏疼我了。”
　　江也像回过神，很快松开，说抱歉，垂眸：“没什么特别的，很无聊。”
　　是在总结他的大学生活。
　　赵雾灵调整了下姿/势，细而直的腿因为没有支撑而晃荡，直视着江也：“一点特别的都没有吗？”
　　她眼神过于热切，江也思索片刻，语气平淡回她：“有一年圣诞节很特别。”
　　赵雾灵不满意简单的答案：“好的特别，还是坏的特别？”
　　江也垂眸，没回答。
　　是以赵雾灵知道是不太好的事情了。
　　她没在意，仰头贴过去，亲在江也下巴上，退开，又亲上去，一下又一下，仿佛乐此不疲。
　　赵雾灵的手环在江也的耳后，任性地向他索取温度，喘息换气间分神，像在安慰他：“江也，没关系，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圣诞，还有平安夜。”
　　江也眼神里有赵雾灵看不太懂的东西在涌动，动作顿了顿，声音莫名有些哑，问赵雾灵：“你现在困吗？”
　　是不是该怪他语气过于色/情，赵雾灵在瞬间领悟，回答的时候有些磕磕巴巴：“不太困。”
　　赵雾灵其实还算精力充沛的那一类人，只不过那晚喝酒又吹风，才困倦得闭眼。
　　下一秒江也的吻在瞬间汹涌地落下来，办公桌成为赵雾灵的处决地，手撑在桌子上，办公桌上的文件被她抓皱，赵雾灵还留存一丝理智，别开脸，喘息间提醒：“江也，文件…”
　　标着绝密的文件也没能换来江也的关注，散乱着掉落在一旁，不同于赵雾灵刚才充满安抚意味的亲近，江也连吻都像在暗示，快要从赵雾灵的唇舌间勾出她的灵魂。
　　赵雾灵失去支撑点，空荡感袭来，慌乱间抓住江也的腕表。
　　江也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移开手，手掌扶在赵雾灵腰后，赵雾灵因为这个举动而更靠近他，过于薄的吊带布料快被撕烂，呼吸间起伏的线似雪色山峦。
　　赵雾灵被禁锢在他怀里，没办法移动，他特有的气息压下来，手臂慢慢收紧，赵雾灵的吊带滑落在肩膀，江也舔舐她的脖颈，换来赵雾灵眼睫止不住地轻颤。
　　片刻后撤开，新鲜空气涌进来，赵雾灵看见江也衣裤都整洁，只有微微的皱褶，一点儿都不公平，赵雾灵伸手要去解他衬衫的纽扣。
　　动作被制止，赵雾灵歪头，只能用唇舌去解，没有耐心，气息都紊乱，鼻间是独属于他的气息，牙齿磕碰到衬衫的纽扣，没成功，反而被江也捏起下巴，检查有没有受伤。
　　他这时候的动作会有一点不温柔。
　　吻在一起，动作差一点就突破底线，赵雾灵比江也都急促，搂着他，动作间百褶裙上移，快要接近腰间，赵雾灵不知道想到什么，退开，凑到江也耳边说话。
　　她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诱引他：“江也，当我男朋友才可以。”
　　才可以/做。
　　赵雾灵有一种肤浅的聪明，就像她现在察觉到江也难以忽视的欲/望，笃定他不会拒绝。
　　她仰着头，神情是掩不住的洋洋得意。
　　但江也考虑了不过几秒，松开抱着赵雾灵的手臂，竭力平复气息，伸手帮她整理落下来的吊带，像在赞同。
　　“也是，不合适。”
　　啊？
　　这下轮到赵雾灵怔住，因为没想到江也这么能忍，手撑着桌面，思绪都放空几秒，很快深刻了解什么叫自食苦果，她自己都难受，敏感的眼皮都在跳。
　　江也抬手整理自己的衬衫，深呼吸，他并不着急和赵雾灵发生关系，他知晓赵雾灵的好奇和快感会进行边际效应的递减，而对于有着散漫天性的赵雾灵来说，延迟获得会让果实更美味。
　　让赵雾灵在他身上付出时间和情绪，只有这样，抛弃时才会难以割舍，反复迷恋。
　　这中间唯一需要商榷的就是他的忍耐力，因为很多次他几乎快要忘记——
　　忘记应该拒绝她过分的要求。
　　赵雾灵忍不住喘息，思考怎么挽尊才能让江也继续，敲门声也传来，两个人同时看向门口。
　　敲门声还在持续，门外接着传来赵明修的声音，在叫江也。
　　情绪起伏太大，赵雾灵慌慌张张要从桌子上起来，思考哪里能藏身。
　　赵明修大不了她几岁，但总有种兄长的威严，赵雾灵暂时还不敢这幅样子出现在他眼前，其次就是根据赵雾灵的观察，赵明修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前情，并不乐意见她和江也扯上关系。
　　江也的表情反而很镇定，制止赵雾灵，开口：“我不会让他进来。”
　　赵雾灵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有些像小孩子，点头。
　　门很快被江也从里面打开，外面是面色有些着急的赵明修，思考了几秒措辞，开口：“赵总，你有没有见我堂妹，她房间没人，电话也没打通。”
　　赵雾灵平时虽然爱玩，但还是会回消息，这里说到底是郊区，治安不比淮城，赵雾灵又漂亮。
　　江也垂眸，声音很冷静，分析：“赵小姐或许是在楼顶的游泳池，我下午时在楼道碰到她。”
　　在游泳，自然也就回不了消息。
　　赵明修惴惴不安的心勉强放下来，和江也道歉，说打扰了。
　　江也则表示充分的宽容和理解。
　　既然已经这样，赵明修随口和江也谈了几句事情，说他和方斯延实验室谈得已经差不多了，准备明天回淮城，还有……
　　赵明修事情还没说完就收住话头，察觉到江也不耐的神色，很快找借口离开。
　　等到赵明修走了，江也关上门，转身时却发现空荡荡的房间，窗户微微开着，窗帘被风吹得摇晃。
　　江也挑眉，下一秒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赵雾灵的脑袋从深红色的办公桌下探出来，确认只有江也才放心，长叹了口气。
　　江也走近，垂眸，视野里看见赵雾灵被情/潮洗得透亮的眼睛看着他，她也不嫌脏，半坐在地上，腿从裙摆下缘露出来，膝盖处有轻微的红印，仰着脸，觉得好刺激，但语气还是故作天真，问他。
　　“江也，像不像在偷/情？”
　　作者有话说：
　　江也：勿cue，在忍
　　两点应该不更了（累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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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纵我
　　◎连名姓都比别人悦耳◎
　　江也最近心情还不错。
　　李远川认真观察一段时间之后下结论, 因为他跟着江也日子不算短，几乎可以肯定抬手松领带的动作是江也动怒的前兆。
　　下一步就是降职或者冷冰冰的威胁，江也动怒也不会失态, 但压迫感随之而来。
　　致远资本这么大体量的私募基金，江也能管理得井井有序，和他的雷霆手段不无关系。
　　然而今天港区负责人落地淮城, 和江也汇报，情况比之前预估的还要糟糕。
　　真实数据都在亏损，那边的负责人也是人才，在财报上新创了八九个概念佐证业务已经盈利, 前提是扣除人工成本。
　　李远川坐在江也的左下位, 余光瞥见江也沉默的神色, 在看到江也抬手的瞬间就本能地想低头，但江也有一瞬间分神，看着领带不知道想到什么，勾唇。
　　弧度几乎不显，但李远川还是注意到。
　　江也的神色很快恢复冷静，指节在桌面的合同上敲击，没说话。
　　负责人多少有点战战兢兢，额边是密密的汗，手里还捏着用来演示汇报的遥控器, 在等江也的最后决断。
　　会议室里寂静一片, 良久, 江也抬手，把打印出来的财报合上, 语气模棱两可：“下个季度是最后期限。”
　　是愿意宽限时日的意思。
　　港区负责人止不住地点头, 江也抬眸, 眼神扫过其余的参会人员，照例询问意见：“各位有异议吗？”
　　谁敢有异议。
　　迄今为止，江也决策的项目都毫无例外获得可观的利润回报。
　　散会后几位业务负责人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李远川跟着江也先行离开会议室，看了眼手机消息，汇报。
　　“江总，伦敦那边派了人来，我已经让林秘把他们带到您办公室了。”
　　江也漫不经心地颔首，问：“周临那边呢？”
　　李远川看了眼四周，声音不自觉放低：“都打点好了，周先生的意思是您不要太过分就好，他会周旋，赵小姐家里也打过招呼。”
　　江也嗯了声，伸手整理衬衫的袖扣，继续吩咐：“转告他，我的回报会让他满意。”
　　周临曾经是致远资本的客户，和江也倒算不上有交情，只不过相似的人能瞬间在人群中识别出自己的同类。
　　江也有足够的筹码可以交换，仍然处在权力中心的周家长辈则负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办公室的门被李远川推开，江也随后走进办公室，林薇和李远川识情识趣地离开，把门都关紧。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江也抬眸，Allen的父辈不便出面，来淮城交涉的是从事医药生意的Allen表哥，看样子也是华裔，说话的口音偏粤语。
　　Allen坐在他表哥旁边，还算体面，只不过表情有点颓废和憔悴，嘴唇看起来毫无血色。
　　异国他乡，他在淮城有些水土不服，又加上情场失意，江也近乎软禁他，今天才允许他见自己的表哥。
　　Allen表哥的中文更加散装，中英混杂还有口音，有几分生意人的圆滑，开口和江也交谈。
　　“江生，我表弟系痴仔喽，追靓女方法不对，你放他回London，让我uncle和aunt好好管教。”
　　江也还没表态，表哥手先拍在Allen的脖后，眼眶附近的青筋鼓起来，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Allen，跟人家讲声对唔住啊。”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淮城可不是他们家族的势力范围，更何况江也还不是泛泛之辈。
　　Allen手捂着被用力拍打的地方，梗着脖子没喊疼，抬头，语气还有点虚弱，强调：“我要见Celia。”
　　Allen表哥愣了下，下一秒就伸手捂住这个白痴的嘴，瞬间知道他失败的原因。
　　他这个表弟投胎技术好，锦绣堆里长大的天之骄子，什么都不缺，只好当情种，哪里争得过江也。
　　最残酷的金融市场里厮杀出来的头狼，恣睢又果断。
　　软禁Allen，封锁消息，家族里之前找了第三方来谈判，江也全都不见，远隔重洋，优势瞬间立刻在江也手里。
　　逆着光，强烈的日光让江也的表情有些看不清，Allen表哥掏出烟盒，金装的Treasurer香烟，要递给江也。
　　江也没接，手工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回答Allen的话：“她不想见你。”
　　表哥在旁边疯狂暗示，Allen当没看见，努力组织措辞，让话清晰，反问：“是Celia不想见我，还是你不让她见我？”
　　江也不想和他沟通，转头，语气平静，和Allen的人精表哥说明情况。
　　“您也看到了，他在淮城偷拍我太太，我太太人善良又胆小，被吓得不敢出门。”
　　江也的眼神落在旁边角柜上的玻璃制品，笑得有些玩味，语气若有所指：“放人自然可以，但我要个交代。”
　　这话的意思不好猜，致远资本的业务和伦敦几乎没什么来往，显然，江也想要的也不是补偿。
　　Allen是愣头青，他表哥可未必，权衡之后退开几步，觉得让贵公子知道知道世间险恶也没什么不好，点头：“咁系啦，江生，你随意。”
　　他们在打太极，Allen冷笑一声，出言讽刺他：“Celia什么时候成了你太太？江也，我搞偷拍，你又比我高尚多少？”
　　蠢到让Allen表哥怀疑他将来能不能当议员，不忍心看，别过头去。
　　下一秒玻璃制品砸下，沾血的玻璃碎片零零星星落了一地，沉闷的响声和混乱的叫喊，Allen头破血流，疼出母语。
　　血腥味很快在空间内蔓延开，江也面色依旧冷静，眼神落在玻璃碎片上，差一点要拾起来继续，忍住，警告半躺在地上捂着额头的人，语气发冷，警告。
　　“我不喜欢你喊她名字，明白吗？”
　　江也从来不叫赵雾灵的英文名，像是刻在本能里的抵触，额头相抵的时候他会叫她灵灵。
　　灵灵。
　　造物者对她多么慷慨，连名姓都比别人悦耳。
　　-
　　赵雾灵从郊区回来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赵平南和沈含韵因着她不高兴，不敢再提相亲的事。
　　沈含韵事后回想，也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清华本硕的条件，在别人家看来是不错，放到赵家女婿的位子上可就不够看了，也难怪赵雾灵不喜欢。
　　正好杨程宇父亲前段时间又升了军衔，邀请赵平南夫妇到园子里小聚，赵雾灵自然也被叫上凑数。
　　赵雾灵穿着月白的宽松旗袍，上面绣着铃兰花的枝蔓，头发被挽起，手腕上有偶尔叮当作响的白玉手镯，她垂着头，神情不算热切。
　　说来有意思，赵雾灵长相并不古典，但留学时候几乎成为东方美人的代名词，现下也是，更为含蓄的美丽，旗袍削弱她美貌的攻击性。
　　杨家四口人都在，包括杨程宇的继母和杨景同，赵雾灵抿唇，打招呼：“杨叔叔好。”
　　赵雾灵叫完就沉默，杨程宇的继母叫孙秀，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先前还有些殷勤的笑僵在脸上。
　　沈含韵察觉到尴尬的气氛，手捏着赵雾灵小臂，提醒她：“灵灵，还有你孙阿姨呢。”
　　赵雾灵别开脸，好像没听见，继续沉默。
　　杨程宇的生母姓程，赵雾灵的记忆里程阿姨是和大伯母一样温柔的人，同样的身体不好，她倒不是有多讨厌孙秀，只不过当时杨程宇生母去世不到半年，杨景同就出生在杨家的宅子。
　　孙秀的脸色越发难看，寂静里杨程宇先打破沉默，看着赵雾灵面无表情的脸，笑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得，赵雾灵，高中时候没白疼你。”
　　“不叫就不叫呗，我都让他俩上桌了，”杨程宇倒是不嫌尴尬，自顾自继续，反问，“叫了她，赵雾灵是不是还得和我妈问好？”
　　杨程宇的眼神在孙秀和杨景同的身上绕了一圈，开口：“大中午的把我妈叫上来，看见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好吧。”
　　这话有点渗人，赵平南和沈含韵对视几眼，不知道怎么接话。
　　杨国安倒是像习惯了的样子，没放在心上，脸上勉强挤出笑，吩咐佣人上菜，气氛才算正常。
　　主勺的是烹饪过国宴的大厨，典型的淮系菜，食材上佳又用心制作，自然美味，只是赵雾灵心思不在饭菜上，胃口也一般，放下筷子，捏着梗吃车厘子。
　　酒过三巡，赵平南举杯敬酒，杨国安起身碰杯时余光看见赵雾灵，有些感慨，开口。
　　“我们灵灵越出落越漂亮了，不像我这臭小子，快三十了还是定不下来，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发愁婚事呢。”
　　杨程宇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看了眼餐桌对面的赵雾灵，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江总，还打前男友呢？家被偷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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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纵我
　　◎谁也比不上◎
　　杨国安当然是在自谦, 杨程宇肉眼可见的比父辈更出色，身份敏感，按理说应该避嫌, 但他实在优秀，越级提拔过几次，都无可指摘。
　　沈含韵笑的温温柔柔, 听出他的话外音，没附和，转了话头夸赞：“小杨这么优秀，用不着担心, 我们这些做大人的, 有时候也不能管太多。”
　　杨国安已经有些醉意, 手握着酒杯，笑得爽朗，说是。孙秀安静地陪在他旁边，很温顺，眼睛垂着，帮忙用公筷夹菜。
　　沈含韵面上没什么变化，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装作不经意地问：“小杨现在有女朋友吗？”
　　赵雾灵低头，差点把手里车厘子的梗捏断, 想不通是奢侈品店没开门, 还是歌剧院没有新戏上演, 为什么沈含韵突然变成催婚狂魔。
　　更可恨的是应该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杨程宇丝毫不见反感，放下筷子, 瞬间谦逊又有礼, 回答：“还没有, 沈姨。”
　　换来沈含韵更明显的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加深，继续：“那小杨，你喜欢什么样的，沈姨也能帮你找找……”
　　沈含韵最近做媒热情高涨，杨程宇能应付得来才怪，赵雾灵隐隐有些幸灾乐祸，没忍住，勾了勾唇角，瞥了眼旁边的人，等着看笑话。
　　杨程宇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沉默的孙秀有些怯地抬头，像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赵太太，我们景同也还没有女朋友，您有合适的能帮景同也留意留意，行吗？”
　　孙秀这句话是发自真心，她是杨国安的续弦，平常愿意和她来往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不比沈含韵的人脉圈子高质量，前段时间还促成圈子里一对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沈含韵是体面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埋怨孙秀不知好歹。
　　她弟弟孙天成前段时间在宴会上唐突赵雾灵，这口气沈含韵还是看在杨国安的面子上才勉强咽下，倒不想孙秀像是没事人，还让她做媒。
　　沈含韵缓和气氛般地笑了笑，好像真是慈祥的长辈：“当然可以。”
　　孙秀喜上眉梢，边赔笑边用手去推杨景同：“景同，快谢谢沈太太。”
　　杨景同手握着筷子，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杨程宇，观察到后者在和赵雾灵耳语，注意力不在这边，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谢谢沈姨。”
　　他们说话的功夫，佣人训练有素地走近，给每人都上了一例乳鸽汤，黄澄澄近乎透明的汤质，赵雾灵垂眸，握着汤匙随意搅动，捞上来海底椰和党参，乳白色的山药像玉。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搅动汤时手腕上的镯子发出轻微的声响，接话：“妈，你还不如多帮杨景同留意，毕竟我记得……”
　　她整个饭局都没怎么说话，现下开口，桌上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赵雾灵语气带了几分天真，继续：“他就比杨程宇小半岁不到吧？”
　　这话说得刺耳，几乎把杨国安出轨的事实摆在桌面上，孙秀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她俯下身子去捡，杨国安沉着脸，面色也不好看。
　　气氛尴尬又僵硬，空气仿佛都凝滞。
　　赵平南板着脸，正想说什么，餐桌下的手被沈含韵握住，也就没开口。
　　家里的佣人毫无眼力劲，没摸清饭厅的情况，为赵雾灵单独又送来一盘车厘子。
　　一桌人各怀鬼胎，只有杨程宇没被气氛影响到，接过骨碟，隐隐泛着紫红色的车厘子被放到赵雾灵面前，有轻微的响声，他抽出时间抬头，神色是在嫌弃他们大惊小怪。
　　“不就是比我小半岁，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嫌不体面，当时就别做啊。
　　过了几秒，赵雾灵像是反应过来，垂眸，撑着桌子起身，眉眼低敛着道歉：“不好意思，杨叔叔，我喝太多酒了，失言，先去园子里转转。”
　　-
　　杨家的住处叫怀园，是更为古朴的中式园林，踏入的瞬间就可以感觉到潮湿，环形的走廊通往更为幽深的地方，高大常绿的树木掩住中间的奇石，以池水为中心安排着错落有致的景观。
　　幽静中隐约能听到翠鸟的叫声，偶尔有佣人匆匆路过，认出是来做客的赵小姐，态度恭敬地问好。
　　赵雾灵嗯了声，算作回答，佣人会意，做好自己的事情后很快离开。
　　高跟鞋虽然漂亮，但是不合脚，赵雾灵走得有些累，扶着廊柱坐在青石板上小憩。
　　请来的园林师一定有在用心工作，因为青石板被设计得防水，透净的可以一眼看清底色。
　　池边几乎闻不到鱼腥味，造氧机被安置在远处，稳定又静音地往出打着气泡，漂亮长尾的品种鱼在里面游动。
　　闲得无聊，赵雾灵拿出手机看消息，起床之后她给江也发了短信，但江也直到现在都还没回。
　　有这么忙吗？
　　赵雾灵咬唇，收起手机，余光瞥见放在一旁的鱼食，棕色的小颗粒被盛在白色的瓷缸里。
　　赵雾灵用手指捻起一点，投喂进池水里，本来是无聊之举。
　　但鱼在水中摆动着飘逸的长尾，扑打出池中的小水花，争先恐后地挤过来。
　　赵雾灵有些惊讶，伸手，试探性地多撒了一点，鱼群更为活跃，赵雾灵有些应付不来，突然想起鱼不知饱的老话。
　　还没来得及思考，身后传来轻笑声，来人的脚步声也在离她几寸时停步，开口：“你倒喂得慷慨。”
　　赵雾灵抬头，迎着斑驳的日光，看清他。
　　杨程宇还在休假，没穿军装，简单宽松的黑衣黑裤，只在裤脚处有简单的品牌标志，或许他心情好，连断眉处的戾气都少了几分。
　　杨程宇顺势坐在赵雾灵旁边的青石板，把鱼食拿开，解释。
　　“这鱼比别的更不知饱，稍稍喂多一点就会撑死。”
　　不知餍足，无论之前吃得多饱，诱/惑到来时还是不知死活地贪婪。杨国安坐上现在的位子，养这种鱼或多或少也存了警醒自己的意思。
　　欲壑难填，则易万劫不复。
　　赵雾灵哦了声，拍了拍手上鱼粮的浮尘，问：“情况怎么样？”
　　她指的是饭厅。
　　杨程宇挑眉，笑了笑，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几秒后又放回去，回忆起餐桌上的争吵与狼狈，回赵雾灵：“我妈会想上来看看的。”
　　他语气轻松，赵雾灵也歪头，靠着身后的廊柱，勾唇笑。
　　她是真的有些醉了，仰着脸，醉态朦胧的神态，本来白皙的肌肤现在有些泛着颓红，杨程宇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手再次摸到烟盒，指节用力。
　　片刻，杨程宇伸手，要去触碰赵雾灵的耳垂，后者本能地偏头躲开，神态疑惑：“怎么了？”
　　杨程宇很快回复，提醒：“你耳朵上有小虫子。”
　　赵雾灵最怕昆虫，总觉得它们的触角恶心，甚至连蝴蝶都不喜欢，现在光想象都接受不了，侧着身，靠近他，忍住要惊叫的冲动：“杨程宇，快把它弄走。”
　　杨程宇说好，抬手的瞬间被赵雾灵揪住袖口，赵雾灵闭着眼，害怕得眼睫都颤抖，继续指挥，强调：“你把它捏走，别捏死在我耳朵上。”
　　昆虫残骸黏在耳朵上很恶心。
　　杨程宇嗯了声，伸手去碰。
　　赵雾灵连耳廓的形状都很漂亮，小巧又圆润的耳垂，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微摇晃，逃脱束缚的碎发在修饰轮廓。
　　杨程宇喉结动了动，指腹慢慢去碰她耳垂，不同于杨程宇的粗粝，温软似瓷器的质感，他的角度能隐隐看见耳饰的细针穿过耳朵。
　　赵雾灵的耳洞还是中考过后的暑假杨程宇陪着她去打的，记得是在盛华私立隔壁街的纹身店，老板也帮忙打耳洞，在附近的学生群体中有口皆碑。
　　昏暗的环境导致店真的很像一个无证经营的小作坊，老板嘴里还哼着小曲，俯身，摸着赵雾灵的耳廓仔细检查，怕枪打到她骨头，杨程宇就紧绷着脸，凶巴巴地站在一边，警告老板要仔细。
　　赵雾灵的第一对耳环也是杨程宇送的，送完以后他老老实实吃了快一个月食堂，特别贵又俗气的钻石耳钉，现在看来都是过时的款式，但赵雾灵当时很喜欢，觉得自己终于是个大人了。
　　仔细想来，其实还是很幼稚。
　　杨程宇分神的时间太久，赵雾灵有点疑惑，手不自觉抓着旗袍的面料，呼吸放慢一点，出声询问：“还没弄走吗？”
　　对面人愣了几秒，回她：“弄走了。”
　　杨程宇低头，很快地眨眼，动作很缓慢地揉搓自己的指腹。
　　认识太长时间，性别界限在心里几乎消磨，杨程宇就像是家人，赵雾灵现在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赵雾灵抿唇，撤回自己的安全区域，有什么想法在她脑海里闪过，她奋力想抓住的时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机震动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赵雾灵第一次在心里感谢自己总是忘记静音的坏毛病，别开脸，说要看手机。
　　杨程宇也恢复如常，撤开，无事可做，挥手，差点又喂给鱼东西。
　　可怜的游鱼被他假动作唬到，游过来后才发现是骗局，很快又游开。
　　赵雾灵以为是江也回了她消息，但其实是于爽，给她转发过来一个微博链接。
　　【是阿爽啊：微博链接】
　　【是阿爽啊：靠北，灵灵，你上热搜了。】
　　赵雾灵眼皮都在跳，滑动手机屏幕，点进热搜，文娱类的前两个热搜是营销号爆料当红流量夜会女友。
　　热搜第四 #孟窈师妹#
　　热搜第五 #师妹  张晚晚#
　　赵雾灵蹙眉，接着点进去词条，热点推荐第一条就是孟窈的微博。
　　【@孟窈MY：翻到开画展时候和师妹一起拍的照片，正好她的画《涩果》也要展出啦，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网页链接]】
　　虽然意外，但也是很正常的宣传，毕竟艺术圈里的师门往往意味着更亲密的关系，无论是利益相关还是私交。
　　这样都能上热搜？
　　内娱看来是真的完了，赵雾灵一脸疑惑地点开评论区，热评都还正常，越往下滑越不对劲。
　　@一一：收到收到，老婆和老婆师妹都好漂亮！会关注的！《涩果》颜色也好青春啊。
　　@月亮不睡我不睡：好哦，小声逼逼，师妹的眉眼有一点像《诛魔》里的意难平女二，孟老师知道张晚晚吗？
　　@张晚晚是我老婆：牢记素人和女明星有壁好吗，这图一看就高P过了，真人不知道丑成什么样子，有空不如多看我晚晚老婆美照[图片链接]
　　@一生爱晚：同意楼上，不过现在师妹看着也挺普，晚晚是真的红了，“大艺术家”也来蹭，事业批爽到了。
　　@只是一个吃瓜路人：路人，这也要上热搜，孟窈你烦不烦。
　　@无大雨：看不懂？很明显热一买来分流的，现在怎么什么蠢货都能上网。
　　……
　　又划拉了几下界面，赵雾灵勉强看懂了，孟窈帮她发微博宣传，热一因为想分流给她的词条买了热搜，而赵雾灵又和一个女明星长得像。
　　怎么这么多巧合都能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赵雾灵叹了口气，继续看，现在词条广场上的差不多都是张晚晚的粉丝，洋洋洒洒一堆小作文，中心思想就是他姐很红，路人不配，别来碰瓷。
　　赵雾灵都快被说的怀疑自己，有点烦按灭手机，转头，直截了当地问杨程宇：“我好看吗？”
　　杨程宇不解地挑眉，如实回答：“好看。”
　　赵雾灵无意和别人比较什么，但有些被捧高踩低的网友激出性格里有胜负欲的那一面来，追问：“张晚晚是不是比我漂亮？”
　　莫名其妙。
　　杨程宇笑了一下，都不知道赵雾灵说的张晚晚是谁，但还是回她：“谁也比不上。”
　　……
　　赵雾灵也觉得自己对张晚晚粉丝的话有些过度在意了，深呼吸，平复心情，索性关掉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刚刚赵雾灵看手机的时候杨程宇就把烟盒的塑料纸拆开，现下把烟含在嘴里，还是有点不理解，站起身来，手掌拍在她脑后，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
　　“就因为这点事不高兴？赵雾灵，你没出息。”
　　……
　　谁也比不上你。
　　-
　　中午聚餐时闹得不愉快，但整个下午杨国安都在书房和赵平南谈事情，一直耽搁到晚上才散，长辈们互相说着场面话，杨程宇说他有空，送赵雾灵回的澜水公馆。
　　改装过的越野车，军方的牌照挂在上面，赵雾灵坐在副驾驶，好奇地伸出指节敲了敲窗户，干净又利落的响声，杨程宇发动车辆的同时回她：“防弹的。”
　　赵雾灵还挺有兴趣，追问：“这车出任务的时候可以闯红灯吗？”
　　杨程宇挑眉，透过前视镜看她，笑得有点痞：“妹妹，那不叫闯红灯，是车开到哪儿，哪儿就是绿灯。”
　　……
　　等到了澜水公馆已经是晚上七八点，赵雾灵心情已经好多了，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声控灯亮了有灭，赵雾灵没在意，低头，摸索着准备去按指纹锁。
　　开锁的间隙余光里瞥到角落里的人影，好奇地抬头，赵雾灵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心虚的情绪还是在看清角落里的人时一闪而过。
　　怔了几秒，赵雾灵试探地叫他名字：“江也。”
　　江也站在没有被光照到的暗处，赵雾灵的视野里能看到他清晰的侧脸轮廓，江也的神情看不真切，语气也寡淡，沉默片刻后，问她。
　　“玩得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不连贯是因为锁后删减，作话部分被锁也全部删掉了，英文不是在装逼，是真的不改英文不通过，我现在不敢随便修改下一章，不然立马重新高审中，感谢小天使们理解。


第38章 娇矜
　　◎到底谁才是记仇鬼【不要屏蔽作话】◎
　　——玩得开心吗？
　　澜水公馆里的声控灯在刚刚就被唤醒, 灯光亮的有些刺眼，赵雾灵控制不住地眨眼，缓了几秒, 得以看清江也。
　　西装革履，慢条斯理的神态，深幽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不确定是不是赵雾灵过于敏感，总感觉江也的平静下是更深的病态。
　　赵雾灵扶着门把手，转了话题问他：“江也，你怎么来了？”
　　江也的嗓音像浸在冰里, 像在单纯陈述事实：“想你, 就来了。”
　　密密麻麻的数字铺陈在眼前, 江也其实不太在意酬劳入账后资产多了几个零，庆功晚宴上觥筹交错，名利场中讨论套现和做空，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格外想她。
　　他不常说情话，清瘦高大的身形站在那里，多像偶像剧的烂俗情节，但赵雾灵还是克制不住的心动。
　　赵雾灵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手松开把手, 几步过后蹭在他怀里, 撒娇：“我也想你呀。”
　　江也笑得有些嘲讽, 伸手揽住赵雾灵的腰，指间感受到丝绸的质感, 真切的拥有感, 他垂眸, 看着她的发顶，反问：“有多想？”
　　赵雾灵没察觉到江也的情绪变化，以为刚刚的事情已经掀过篇章，仰头，吻落在他下巴上，声音是不自觉的娇：“比你想我还要想。”
　　江也个子很高，赵雾灵穿高跟鞋都要垫脚才能亲到他下巴，笑着补充：“一百倍。”
　　比你想我还要想一百倍。
　　明知她在撒谎，江也还是选择相信，闭眼，指节分明的手上移，游离在赵雾灵脖颈附近，若无其事的语气，把比较权交给她。
　　“那是和我在一起开心，还是和他在一起开心？”
　　啊？
　　赵雾灵怔住，过了几秒后仰头看他，没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是谁？”
　　江也的指节收紧又用力，赵雾灵的肌肤感觉到压迫感，旗袍的领子被他捏皱，赵雾灵没忍住，喊痛，终于反应过来江也说的是谁，眉眼疑惑，继续。
　　“你是说…杨程宇？”
　　根本毫无比较的缘由，但江也对杨程宇总是有一种过分的在意，读书时候也是，因为这件事都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江也没否认，眼神落在她的脖颈，白皙又纤细，好似稍稍用力就可以弄坏的脆弱感笼罩在上面。
　　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施虐欲，重复自己的问题，是真的疑惑：“和谁在一起比较开心，嗯？”
　　为什么不能只看他，只爱他，目光永远为他停留。
　　虽然奇怪，但赵雾灵大概摸清江也的情绪变化，动作间从江也的手掌中挣扎开，认真回答。
　　“说不上开心不开心，江也，家里长辈聚餐，正好碰到，杨程宇顺路送我回来而已，你和他根本都没有可比性。”
　　江也阴郁的神态因为这个答案而稍稍缓和，带着腕表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腰部，收紧的同时继续，语气隐隐带着命令，顺着她的话继续。
　　“既然没有可比性，以后可以不用见杨程宇。”
　　只要见他就可以了。
　　项目最近进入收获期，江也在忙着清算收货和狙击对家，蛋糕怎么分也是个问题，为了配合美股的时间，他和林骁几天都没有怎么休息，勉强挤出来时间可以见赵雾灵。
　　看到她从越野车上下来的同时手都克制不住的颤抖，无数恶劣的想法瞬间出现在脑海。
　　江也在金融场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切都有价格，如果暂时没有，那只是开的价格不够高而已。
　　就像赵雾灵在赵明修那里的价格是几个亿，他其实也准备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可以让赵家忽略赵雾灵。
　　把她锁到城堡里，像古老童话里困在高塔上的公主一样孤立无援，每分每秒只能期待他，江也偶尔会做这种毫无底线的恶劣梦境。
　　低垂在江面上的夜幕是深蓝色，江也的语气认真又低沉，像是下一秒就要落实计划。
　　赵雾灵却以为他在开玩笑，失笑，低头，凑近去嗅闻他的衬衫：“江也，你是不是喝醉了？”
　　怎么可能，她从小和杨程宇一起长大，把他当哥哥，比赵明修都更亲近一点。
　　……
　　寂静里，江也闭眼，喉结滚动，像在极力忍耐，最后说是。
　　赵雾灵就又笑了，从他怀里退开，在江也皱眉不悦前去勾住他手指，拉着他进门。
　　客厅的智能灯亮起，房间里是特有的淡香，被赵雾灵弄得很乱，咖啡杯和杂志画册放的到处都是，充满温馨的生活气息。
　　赵雾灵进门之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江也推到墙边，天旋地转，吻接着落下来，他唇齿间是淡淡的烟草味，微涩微苦，但不过分，赵雾灵别开脸，推搡他。
　　江也很快撤开，目光落点在赵雾灵的唇上，大小姐深呼吸几口氧气，扯着江也的领带，开始秋后算账：“你为什么没回我消息？”
　　江也的回答言简意赅：“很忙。”
　　忙到都没空闭眼睡觉。
　　赵雾灵早就把自己的体贴的人设抛之脑后，语气理所当然：“很忙又怎么样，江也，就算下一秒地球爆炸你都得回我消息，听见没。”
　　话说出口，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过分，赵雾灵咬了咬唇，去看江也的神色，在想如何挽回，但江也很快说好。
　　赵雾灵仰着头，察觉到江也的纵容，试探：“我过段时间要跟画展，好忙的，不想和赵明修一起去弄项目了，你帮我去跟他说。”
　　随便说个什么项目需要保密的理由就可以。
　　赵明修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唯独在这件事上异常执着，赵雾灵觉得江也的意见赵明修说不定会仔细考虑。
　　江也抬手去松领带，继续说好。
　　赵雾灵终于满意，肯放平蹙着的笑意盈盈捏起他衬衫的一角，语气像是料定他会妥协：“那你也不许不让我见杨程宇，不许因为我见他生气。”
　　本来就没什么值得江也从高中介怀到现在的。
　　灯光不够明亮，看不清江也的神情。
　　赵雾灵被惯出急性子，催促他：“江也，你应该说好。”
　　“除了这个。”
　　江也的影子逼近，眉眼因为她提到的名字而有郁色。
　　要求没被满足，赵雾灵歪头，贴着他撒娇，解释：“江也，我和他没什么，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
　　杨程宇不喜欢她？
　　江也嘲讽地勾唇。
　　江也还是没说话，赵雾灵只好继续：“真的，我和杨程宇认识那么久，要有什么早就有了，真的只是朋……”
　　赵雾灵的原意是向江也解释她和杨程宇没什么可能，却无意间进一步碰到江也的禁区。
　　江也的眸色沉过夜色，赵雾灵的唇张张合合，他听得不太清楚，只记得都是他不喜欢听的。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落下，嘴被江也捂住，他指节的边缘稍稍用力，赵雾灵有些吃痛，呜咽的出声，提醒江也。
　　下一秒赵雾灵被整个人抱起，慌张间惊呼。
　　最后只能揪住他的衬衫，在他有力而稳的臂弯里观察因为换了视野而感到陌生的房间，连扑通扑通的心跳都觉得不正常。
　　是不是该怪她引狼入室，江也轻车熟路地把她摔在主卧的床上，赵雾灵不觉得痛，手勉强撑着借力，身体随着床垫的幅度轻晃。
　　江也居高临下，垂眸看赵雾灵，伸手松了松领带，他这个时候的神情有些危险，莫名有种反差。
　　赵雾灵撑着手，脸上绯红一片，仰头看他。
　　她已经摸索出规律，就是江也应该对这种事并不热衷，不然不能解释，温香软玉在怀，江也依旧不动声色。
　　她没有动作，江也动作间分神，连声音都沾了哑，表情是极致的冷淡，出声：“解开。”
　　解开什么？
　　赵雾灵脑袋晕晕乎乎，没听懂，神情懵懂地抬头看他。
　　Reason collapsed in an instant， and Jiang ye couldn't even wait for Zhao Wuling to untie the cheongsam， hold her calf and put her down， and completely controlled her wrists began with her bare feet， moved an inch up an inch， skimming over the fork of the cheongsam， and Jiang also lowered his head when he was hindered.
　　丝绸质感的旗袍被掀起来一多半，赵雾灵戴了袜带，窄窄的一条，洁白色绣着繁复花纹的蕾丝带绕在她更为白皙处，像是伊甸园的守护者，当然没能成功阻止江也的动作，眨眼间被扯断。
　　肌肤深处密密麻麻像过电，赵雾灵呼吸间带着哭腔控诉他：“我最好看的袜带，被你撕坏了。”
　　她在伦敦买的，很喜欢，回国时候才带回来。
　　断裂的蕾丝绸带缠在江也的手腕，缝隙间瞥见他血管的颜色，江也不置可否，安抚赵雾灵：“给你再买。”
　　赵雾灵很快不再为袜带惋惜，因为旗袍也被江也撕坏，青绿色的布料像是流动的春水，丝绸断裂的声音是暧昧氛围的催化剂，江也压下来时候乌眸沉沉的，酝酿着赵雾灵看不懂的东西。
　　铺垫的太过漫长，他的气息袭来，赵雾灵没觉得江也这个状态像是喝醉了，忍不住轻声/喘，预感界限崩溃前别开脸，伸手去推他。
　　江也不悦地皱眉，伸手去掌握赵雾灵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
　　赵雾灵真的很难受，手不自觉去抓握，哼哼唧唧地惋惜自己的旗袍：“我不要，江也你讨厌，每次都…我现在好累，想睡觉。”
　　他每次都草草结束，赵雾灵难受好多次，不再期待上他的当。
　　江也了解原因以后轻笑，直起身，从旗袍的断裂处摸索，白日里握钢笔的手现在用来做这种事，挤着进去，在她背后巡礼，解开阻碍，回她。
　　“为什么不？”
　　赵雾灵软得像水，完全没力气，仰起头去亲吻他。
　　江也挑眉，没想到她放弃的这么轻易，伸手去抱她。
　　她今天动作出乎意料的急迫，伸舌去勾/缠他的唇，勾出后又推进。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赵雾灵的腰感受到江也的腕表，凉得她身体发颤，娇气地埋怨，被江也以吻封缄。
　　被迫接受。
　　The suit trouser belt was actively untied by the owner， which brought almost suffocating pleasure when entering. Zhao Wuling's skin was pink. After a moment of aphasia， the tip of her nose touched Jiang Ye's face.
　　Like being gently invaded by the sea， when the waves hit， Zhao Wuling couldn't help biting his lips， controlling the tone， and begging him for mercy.
　　She didn't get the pity of the people in front of him， but for deeper encroachment.
　　江也在其他事上极富耐心，此刻却显出急躁的一面，动作并不算温柔，急于——
　　捕获她，占有她，亲吻时在她身体上镌上独属他的印记。
　　床垫塌陷又起伏，床单被主人抓握到发皱，赵雾灵不知所措地用力，拽下来江也价值不菲的袖扣，响声过后金属扣滚落在柔软的地毯，最后停在不知名的角落，在床底窃听暧昧风月。
　　赵雾灵意识模糊间被凉到，凭感觉伸手，想摘掉江也的腕表，没成功，被面前的人拒绝，她沮丧仿佛被情人抛弃，声音很轻，埋怨地朝江也撒娇：“你都不心疼我。”
　　江也只是亲她，动作也放轻，难得开口，哄她——
　　“灵灵乖。”
　　半梦半醒间，被他这句话安抚。
　　Zhao Wuling only followed him instinctively to sail in the deepest part of the sea， ups and downs. Her state relied on him and climbed every nerve happily.
　　赵雾灵迷糊间看到江也的皮带，赵雾灵挣扎着从江也身边爬开，用尽所有力气，抬手，把腰带扔下床，算给袜带和旗袍报仇。
　　江也全程纵容，只在最后把她捞回怀里，吻落在她颈窝处，说她是小记仇鬼。
　　赵雾灵眼睛亮晶晶的，餍足的神态，半阖着眼坦然承认，过于投入和舒服，江也莫名的很擅长这种事情。
　　赵雾灵几乎都快忘记这场风月是如何开始，把年少挚友抛到脑后，沉湎不健康的享乐。
　　……
　　确定关系，接吻才是正常模板，怎么到他们这里这里全都打乱，赵雾灵被他吻到缺氧，好不容易得到空隙，急于催促他确认。
　　“江也，你喜欢……”
　　肺活量不够，赵雾灵勉强叙述清楚，支支吾吾还没说完。
　　江也这个时候也惜字如金，没听完就回她：“喜欢。”
　　亲吻的动作沉下来，深深浅浅，惹得赵雾灵呼吸都急促，生理性流眼泪。
　　深呼吸，赵雾灵断断续续终于说完：“江也，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追人的日子她赵雾灵算是过到头了，以后的每一天江也都得当她裙下之臣。
　　江也还在动作，语焉不详，沉默几秒后原话回她。
　　“偷情的关系。”
　　……
　　手腕上偶尔有红痕，他的腕表划过，刮蹭赵雾灵的肌肤，她想。
　　到底谁才是记仇鬼。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娇矜
　　◎婚姻似乎是绑住她的好思路◎
　　不该乱下定论, 猜想他多么冷淡和寡情，赵雾灵整个夜晚都在自食苦果，在情/欲的海潮里颠沛流离,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体有这么柔软，被他摆弄成各种样子，被迫去接受。
　　天光大亮时都没结束, 赵雾灵已经濒临承受的极限，无助地攀上他手臂，凭借本能，讨好地去亲他, 带着哭腔, 黏黏糊糊叫他名字, 求他停下。
　　江也眉眼都沾上沉沦情/欲的色彩，唯独这时候不肯怜惜她，手掌按着她的腿根，摩擦间动作幅度更大，吻她吻得快要窒息，无休无止的快感涌上，艰难的容/纳他。
　　床单湿得不能要，赵雾灵思绪都破碎，昏睡过去, 隐约还有的记忆就是有人帮她用温水擦拭, 差点又擦枪走火, 因为她边喘气边叫他名字。
　　片刻后被人从温暖的水流中腾空抱起，赵雾灵半梦半醒间还记得使唤人, 让江也记得帮她换睡裙。
　　紧接着落入清爽舒适又柔软的床, 赵雾灵整个身体都陷在里面, 脸颊是有些过分的潮红，思绪莫名飘回高中。
　　想起读书时候，她的狐朋狗友们抽烟又酗酒，喜欢谈论漂亮女孩和游戏，但江也不是，冷冷淡淡地当模范生，赵雾灵甚至怀疑过他不会自/渎。
　　因为偶尔，她和江也的界限好像也没有那么分明，亲吻间暧昧地交换唾液，江也的校服裤被撑起可以感知到的渴望，赵雾灵提出过偷尝禁果的想法，江也却纯情得要命。
　　情动的时候江也的额头就抵在她颈窝，和她十指相扣，疯狂的亲吻，但不会做，江也的眼神隐忍又克制，赵雾灵偶尔会享受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
　　再次找回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房间的窗帘还拉着，在昼犹昏的昏暗，江也已经离开，房间里空荡荡的，赵雾灵勉强撑着坐起来，薄被滑下来，身上是换好的丝绸质的睡裙，腰还是酸的，昭示着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赵雾灵找不到手机，半跪在床上摸索，床单已经是换好的，搜寻时她余光瞥见放在椅子上的袜带和旗袍，控制不住的脸热，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黑屏的手机，按了半天都没有亮，才意识到是没电了。
　　下床找充电线，赵雾灵脚步都有些站不稳，她东西向来乱放一通，此刻只能稀里糊涂地翻找，房间门在下一秒被打开，她以为是钟点工阿姨，头都没回，光问。
　　“李姨，有没有见我充电线？”
　　半晌没得到回答，赵雾灵有点不耐烦地转头，看见已经穿着整齐的江也站在门口。
　　衣冠楚楚，整洁禁欲得像从来没和她上过床，昨晚暧昧零星的画面挤入脑海，赵雾灵难得有些尴尬，脸有点红，握着充电线的手不自觉收紧，轻咳了声，没话找话问他：“江也，你没去公司吗？”
　　不是说很忙吗。
　　他回答得言简意赅：“我休假。”
　　最关键的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清算落败者的资产和分割，林骁会做好。
　　江也说话间走过来，准确地从一堆杂物中挑出充电线，放在赵雾灵手里。
　　该死，这到底是谁的家，怎么她刚刚没找到。
　　赵雾灵只好低头，握紧，说谢谢。
　　江也没应，眼神略过赵雾灵的睡裙，很低的领口，紧贴身体线条的剪裁，他声音莫名有些哑，提醒她：“去换衣服。”
　　赵雾灵疑惑地抬头，低头审视自己的睡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江也垂眸，抬手帮她把细细的吊带往上提了提，末了，语气认真地解释：“早晨精力比较好，你想继续也可以。”
　　没有半分含糊的意思。
　　赵雾灵几乎在瞬间领悟，红着脸逃走，磨磨蹭蹭洗漱完，在浴室换好家居服，最常规的上下衣裤，她现在身上还有点酸痛，只好在心里埋怨江也。
　　走到客厅，江也帮她买了早餐，盖子上还带着水蒸气的保鲜盒被摆放在大理石吧台，赵雾灵随便坐在位子上，看着江也低头，替她掰开一次性筷子，身上的精英感被日常生活冲淡。
　　赵雾灵是真的娇气，就坐在旁边，等到江也把一切都弄好，筷子都递到她手边，她才接过，勉强挑拣着吃了几口，喝粥的空隙打量江也，
　　她的偷情对象好像是各方面的优秀，长得好，有钱，聪明，体贴，嗯…活还好。
　　赵雾灵越看越心动，试探着开口：“江也，你昨晚喝醉了？”
　　江也低头，还在帮她打开保温盒：“有一点。”
　　庆功宴上难免有人敬酒，趁着酒劲，他又被嫉妒冲昏头脑，做得不算尽兴。
　　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
　　赵雾灵可未必，咬了咬筷子，继续：“江也，那你记不记得，你昨晚答应做我男友啊？”
　　和他做过以后好像更亲近，因为这时候才知道，清冷禁欲如江也还是她的裙下之臣，但有了正牌女友身份，赵雾灵才好继续恃宠而骄，不然……总担心夜长梦多。
　　江也刚刚就已经吃过，现下拆了双筷子，替赵雾灵夹菜：“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他确实没明确说，但做都做了，赵雾灵烦闷地放下筷子，脚上的拖鞋被甩开，她手撑着吧台，脚慢慢碰到江也的西装裤，移动，稍稍用力。
　　换来江也很轻的闷哼声，几乎可以感觉到苏醒的轮廓。
　　他还是喝醉了比较可爱，赵雾灵说话的语调都像埋了钩子：“你再好好想想呢。”
　　脚心的触感让她感觉到，江也还没回答，赵雾灵却又想到什么，脸红了红，转了个话题：“江也，你有没有？”
　　江也疑惑地反问，一本正经：“什么？”
　　“你有没有做措施，不然…”为什么非要她开口，赵雾灵咬唇，眉眼挣扎地继续，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会怀孕的。”
　　她似乎在危险期。
　　江也的动作因为听到这几个字而停滞，垂眸，掩下神色，说有，不用担心。
　　……
　　孩子？
　　对于赵雾灵这种人来说，婚姻似乎是绑住她的好思路。
　　偶尔他会恶劣到想付诸行动，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让她怀孕，子宫里一点点孕育生命，他几乎想不到她做妈妈是什么样子。
　　江也迟迟没有实施的原因在于生育对女性的身体伤害太大，赵雾灵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担心伤到赵雾灵的身体。
　　赵雾灵因为害羞而低着头，是以没看到江也的神态和一闪而过的郁色。
　　不知道面前的枕边人把一切都当做可以交换利用的筹码，冷酷无情到可以看着败者垂死挣扎，却唯独对她保留着一份独断的偏爱。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来补个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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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娇矜
　　◎赵雾灵天下第一漂亮◎
　　赵雾灵读高中时候就没有养成按时吃早饭的习惯。
　　可以理解, 大小姐能按时来学校都算稀罕事，在伦敦留学时又吃不惯烤面包和吐司，早餐自然是能糊弄就糊弄。
　　江也给她买的早餐是清淡小菜和皮蛋瘦肉粥, 还有沾了花蜜的糕点，被模具再次塑造成桂花的样子，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江也不说话, 赵雾灵百无聊赖地放下汤匙，捏了块桂花糕。
　　绵密的口感，但过于单一，不如想象中美味, 赵雾灵尝了一口就放下, 手腕撑在桌子上, 余光瞥过江也的腕表。
　　精致又昂贵的款式，忘记是哪家的经典款，江也似乎很钟情这种机械手表，不够细的金属腕带遮住他手腕，隐约可以看到他皮肤下蛰伏着的青色血管。
　　赵雾灵对表的了解不多，辨认不出来，但却切身感受过它有棱角的金属是如何给她降温，有些好奇地开口：“江也，你很喜欢这块表吗？”
　　好像没见他取下来过。
　　江也面色如常, 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抽出纸巾, 帮赵雾灵擦掉唇边沾着的桂花蜜, 回她：“习惯了而已。”
　　赵雾灵微微仰头，方便江也擦拭的动作。
　　过了几秒赵雾灵不自觉地闭眼, 眼睫克制不住地颤, 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江也的动作细致又认真，好像在照顾小孩子。
　　和他平素给人清冷的印象相反，江也其实很会照顾人。
　　读书时候江也的书包里经常放着赵雾灵没写完的作业，着急的时候江也会模仿赵雾灵的字迹帮她写完。
　　里面放着赵雾灵乱七八糟的新奇小玩意，还有赵雾灵的校服外套和雨伞。
　　赵雾灵往往只负责本人到场。
　　赵雾灵吸了吸鼻子，顺势靠在江也身上，手抱着他，声音含含糊糊地撒娇。
　　“江也，你怎么这么好。”
　　江也手掌摸着赵雾灵发顶，得到柔软的触感，不置可否：“是吗？”
　　他觉得还不够。
　　他高中时候对赵雾灵也这么好，但她抛弃他的时候多轻易，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一个。
　　赵雾灵不知道江也心里的弯弯绕绕，抿唇，含情的眼睛望向他，语气装作平常，试探：“江也，你要是能当我男朋友就更好了。”
　　得寸进尺，赵雾灵的性格向来如此。
　　“江也，你如果当我男朋友的话，我就…”江也没回答，赵雾灵手指捏着他衬衫，仰着头，朝他做口型，试图贿/赂他。
　　其实是很不正经的话，但她漂亮灵动一张脸，上扬的眼睛是饱含水雾的清澈，说不出的娇俏和媚。
　　像在调/情。
　　江也看懂了，手指不自觉用力，彻底帮她擦干净唇边，神情有点冷，反问：“你在伦敦也是这样？”
　　怎么又是伦敦。
　　江也到底要提到伦敦多少次才罢休，赵雾灵咬唇，潜意识里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还在嘴硬：“那怎么能一样，江也，在伦敦我只是和他们date而已，又不是谁都够格当我男友。”
　　江也垂眸，怕她从椅子上摔倒，揽住她的腰，追根究底：“不一样的话，告诉我，你在伦敦是怎么…和他们date的？”
　　明知结果，但还是忍不住，近乎自虐般询问。
　　有没有让她笑，有没有亲吻她，有没有……弄湿她。
　　气氛里的暧昧被这句话冷却，赵雾灵说得含糊：“就是很普通的date啦。”
　　拜托拜托，请别多追问。
　　叮咚——
　　门铃就是在这时候响起，赵雾灵在心里舒了口气，扶着大理石桌台站起来，逃离江也的低气压，回头，解释。
　　“应该是钟点工阿姨，江也，我们等会儿再说，我先让她回去。”
　　好不容易让江也转移注意力，赵雾灵没多想就打开房门。
　　“江总——”
　　李远川抬头，话顿住，只看了一眼就礼貌低头，掩住神情，重新整理措辞。
　　“赵小姐，您好，这是江总要的西装外套，还有需要签字的文件。”
　　倒是没有太出乎李远川的预料，毕竟江也之前就隐隐表露出对赵雾灵的在意和着迷。
　　何况，距离市中心又吵闹的澜水公馆，也更像是赵雾灵的住处。
　　赵雾灵神情更错愕，没想到来人是江也的助理，半天都没回过神，磕磕巴巴组织语言，找借口。
　　“李助理，江也…江也不在这儿，你是不是走错了。”
　　赵雾灵的家居服穿得严严实实，暂时看不出异样，但她海藻般的卷发被随意扎起，脸颊是不自然的绯红，更不用提越过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
　　只穿着衬衫站在吧台附近，平日里签合同的手在帮赵雾灵整理杂物，难得多了几分烟火气。
　　李远川对得起自己的百万年薪，没反驳，会意地点点头：“赵小姐，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赵雾灵扶着门框，尴尬地笑了笑。
　　江也听见动静，走过来，伸手取走李远川手里的纸袋，很快关上门，视线被彻底分割开，赵雾灵脸上有被外人撞破的红晕，埋怨江也：“你故意的。”
　　知道来的是李远川，却还是让她去开门。
　　江也面色平常，从纸袋里拿出外套，安抚她：“他来送东西而已，又没说什么。”
　　赵雾灵可不觉得：“江也，你就不能穿昨天的？”
　　“不能，”江也手顿了顿，隐晦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那件上面都是你的…东西。”
　　他刻意隐瞒的字音让气氛更暧昧。
　　赵雾灵似乎也想起来什么，红着脸没再说话。
　　虽然李远川保证不会乱说，但赵雾灵还是有点慌神，惴惴不安。
　　江也整理领带时开口：“李远川和赵明修又见的不多，如果你介意，我之后不会让他们单独接触。”
　　这样最好。
　　赵雾灵点了点头，同意他：“我哥…不愿意我和你多接触。”
　　不是赵雾灵的错觉，赵明修好像真的不太喜欢她和江也接触。
　　江也不意外：“嗯。”
　　赵雾灵踌躇了一会儿就把自家堂哥抛到脑后，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委屈。
　　“这根本就不公平，江也，我们都…那样了，你助理还看到你在我这里，他会不会以为你和我是sex partner ”
　　她说话的同时就假装掉眼泪，但没如期换来面前人的怜悯。
　　江也问：“所以呢？”
　　赵雾灵没开口，江也抬眸，直视她，语气平静地像在叙述事实，继续。
　　“你想让他认为你和我是什么关系？灵灵，我和你谈过恋爱。”
　　结局怎么样一目了然，不能再狼狈。
　　赵雾灵自认理亏，没说话。
　　江也抬手，帮她整理家居服的褶皱，冷静分析：“或许你这样的人就不适合谈恋爱，现在这样不好吗？”
　　……
　　-
　　因着前些天热搜的闹剧，《涩果》展览时赵雾灵也没有出现，窝在澜水公馆，反正画作已经准备妥当，画家本人似乎没什么出席的必要。
　　赵雾灵不在乎那些无聊的评论，也无意让自己比画作更出名。
　　王忆秋比她着急，铃声就没断过，接通以后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的恨铁不成钢。
　　“你知不知道一个画家最重要的就是名气，管他好名还是烂名，赵雾灵，国内油画圈的生态就是这样，有名，画就走高，没名，画也就无人问津。”
　　赵雾灵敷衍地点头，才发觉王忆秋看不见，在沙发上调整姿势，说嗯。
　　她不反驳，王忆秋继续。
　　“我是自作主张让孟窈帮你宣传，但也是为了你好，你从伦敦回来这么久，代理出去几幅画？你好好数数。”
　　赵雾灵的作品技巧和灵气都不缺，唯独缺一个扩大影响力的契机，偏偏赵雾灵又固执，死活不愿意炒作。
　　微博的事情王忆秋确实是随口一提，倒没想到孟窈比她想象的更喜欢这个小师妹，没什么迟疑就答应帮忙宣传。
　　……
　　她无意间牵扯出更多的信息量，赵雾灵总算知道孟窈的那条充满营业感的微博是怎么来的了，不耐烦地打断她。
　　“王忆秋，我不喜欢，我和你说过好多次，我师姐是我师姐，我是我自己。”
　　难道次次宣传她是孟窈的师妹吗？
　　王忆秋在电话那边据理力争，赵雾灵听都没听，按灭手机，舒了口气，半阖着眼休息。
　　于爽坐在她对面，无意偷听她的工作内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用她的话说叫监测舆情，吐槽。
　　“网上那群人都眼瞎吧，分辨率这么高的图说是照骗？还有，我们灵灵怎么看都比张晚晚那个整容咖好看吧？”
　　于爽留学时候勤工俭学，回来也是自己创业当网红，理所当然瞧不上张晚晚这种傍男人换资源的作态。
　　她看起来比赵雾灵本人都在意，撇着嘴，对着营销号发的照片指指点点：“这张，她脸上的玻尿酸都还没吸收，怎么吹出来说是内娱红玫瑰的啊。”
　　平常自己吹吹也就算了，怎么敢拉踩着赵雾灵营销的，当路人没眼睛吗。
　　手机操作有点不顺畅，于爽被卡出微博界面，奇怪的咦了声：“好像没网了。”
　　赵雾灵没在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很简单，只需要照照镜子，就知道自己不是普女，也就没必要因为小粉丝的几句话生气。
　　现在让赵雾灵纠结的是另一件事：“阿爽，我难道看起来不像是能好好对待感情的那种人吗？”
　　于爽装没听见：“什么？”
　　赵雾灵咬唇，重复：“我说，我看起来不像恋爱的材料吗？”
　　于爽没办法逃避，只能摸着良心，无比恳切地点头：“不像。”
　　赵雾灵太优越了，什么都不缺，也就对感情的事举重若轻，很难安定下来。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说，赵雾灵不服气，反驳：“我怎么不像……”
　　还没说完，被于爽打断，于爽换了流量联网才觉得不对劲，赵雾灵的两个热搜都是前几天的了，她也是专门点进去才能看到，刚刚微博根本没卡，只是热搜在更换。
　　热搜第二是前几天给赵雾灵词条买热搜分流的男流量，被爆出长期偷税漏税，已经被官方点名批评，职业生涯估计也没什么前途了。
　　偷税漏税的词条后面还跟着红色的一个爆。
　　这竟然才热搜第二，于爽将信将疑地点进去第一个热搜。
　　词条只写了致歉信，于爽点进去，滑动屏幕，发现是二十几个微博用户道歉自己言语不当侵犯名誉权的致歉信。
　　放大才能看清零零散散的日期，道歉自己在#师妹张晚晚#词条下面的过激发言，律师函加盖着公章，关于发道歉信的所有微博全被设置了不许回复。
　　这么短的时间就走完程序，律师函也是国内都有名的红圈所，被用来告素人侵犯名誉权，杀鸡焉用牛刀。
　　于爽怔了怔，拿给赵雾灵看，语气震惊：“灵灵，你爸爸大手笔啊。”
　　这个时间段的热搜总榜和这么大规模的洗广场可不算便宜。
　　赵雾灵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接过手机，看了半天以后摇头：“不是我爸爸，他们平常不怎么上微博。”
　　更别说那天的热搜只是一小段时间。
　　于爽更惊讶：“那是谁？”
　　这么迅速，赵雾灵知道是谁了，咬唇，拿出手机来拨通电话。
　　嘟嘟的几声以后电话被接通，江也那边很安静，冷冽的声线传过来。
　　“喂？”
　　赵雾灵握紧手机，呼吸都放慢：“江也，热搜，是不是你做的？”
　　江也嗯了声，问她：“满意吗？”
　　烂俗的像偶像剧的桥段，赵雾灵本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不可否认，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愉悦。
　　因为被他在意情绪。
　　赵雾灵心跳有点快，追问：“我不满意你要怎么办？”
　　“你不满意，我会让他们置顶一个月。”
　　“什么？”
　　偌大的办公室还有李远川，不被允许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司在手里把玩钢笔，上亿的合同都被搁置。
　　江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是似有似无的笑意，钢笔颠来倒去，回赵雾灵。
　　“我不知道，就置顶，赵雾灵天下第一漂亮，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评论有红包~白天写了一版不太满意就都删掉了，这是第二版＋第三版，小天使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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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娇矜
　　◎从来没停止过爱她◎
　　江也语气过于认真, 好像如果赵雾灵现在说不满意，下一秒他就会让有些离谱又有些好笑的热搜挂在榜首。
　　赵雾灵天下第一漂亮。
　　赵雾灵握着手机，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句话的由来。
　　应该是高二的下半学期伊始, 因为赵雾灵记得她起不来床，总是迟到，又因为前段时间和江也吵架, 拿不到假条，只能老老实实在校门口的值勤生那里登记。
　　空调的暖风开的太足，从冷天进教室以后还有些不适应，刚好是下了早读的课间, 七班乱轰轰一片, 赵雾灵揉了揉眼, 困倦地打哈欠，伸手摘下来围巾。
　　听到储嘉泽他们围在教室的后排，在讨论新来的转学生，叫蒋雪儿，书法特长生，白皮肤，大眼睛，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一挂的漂亮，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
　　董开宁那时候自诩是个文青, 疯狂迷恋这种自带清冷气质的女神, 非要念自己写的情诗给人家听, 在狐朋狗友面前排练，但他诗写的实在一般, 属于没文化还要硬装。
　　董开宁的诗里还有生僻字, 他自己都读的磕磕巴巴, 赵雾灵没忍住，出言讽刺他：“董开宁，你这诗自己都读不顺，从哪儿拼拼凑凑的啊，人家答应才是真的眼光不好。”
　　董开宁被戳穿，涨红了脸反驳赵雾灵：“别瞎说，我女神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她一定能透过我的诗歌可感受到我的内在。”
　　董开宁说完又继续重复：“内在你懂吗，内在！”
　　赵雾灵切了一声，没觉得董开宁有多大希望。
　　董开宁不服气，怼她：“灵灵，我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内涵啊，江会长还不是被你迷得要死，说不定人家好学生就喜欢没文化这一款。”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赵雾灵还在和江也闹别扭，垂着眼睛收拾书桌，没开口。
　　文艺汇演的时候蒋雪儿还代表他们年级表演了钢琴独奏，据董开宁的夸张描述，那天的蒋雪儿穿着洁白无比的公主裙，坐在黑色的钢琴凳上表演，指尖跳动间流出悦耳的音符，像一个不小心坠入人间的天使。
　　盛华私立的贴吧里到处都是蒋雪儿文艺汇演的照片，好事者嫌校园生活枯燥又无聊，经常在贴吧里提及蒋雪儿，难免要和赵雾灵比较。
　　其实按理来说应该还有陈漫云，只不过陈漫云比较低调，后来又因为竞赛的事情退学，存在感也就相对弱一些。
　　赵雾灵倒没有被抢了风头的不满，只觉得关他们什么事，比来比去，没意思透顶，还没来得及让杨程宇找到贴吧的管理人，就先知道蒋雪儿的态度。
　　“我不想和空有脸蛋的漂亮花瓶一起被提起。”
　　……
　　蒋雪儿的话被人传来传去，最后原封不动传到赵雾灵耳朵。
　　赵雾灵不在意的挑眉，如果她没有理解障碍的话，空有脸蛋的漂亮花瓶指得是她自己？
　　行吧，有些好学生就是很倨傲，赵雾灵我行我素惯了，没放在心上。
　　真正见到蒋雪儿本人是在盛华私立的学生会会长办公室之外，赵雾灵去找江也，正好碰到刚从里面出来的蒋雪儿。
　　蒋雪儿规规矩矩扎着马尾，身上的制服裙被熨烫的没有褶皱，皮肤很白，和赵雾灵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漂亮，赵雾灵见过她照片，认出来，多看了几眼。
　　蒋雪儿被她打量得有些尴尬，忍不住伸手去整理自己的头发，没想到自己随口吐槽的一句话被转述到正主面前，勉强笑了笑，她先注意到赵雾灵改的有点短的校服裙。
　　“赵同学，你裙子好像不合规，不担心被学生会查到吗？”蒋雪儿开口，像是好意提醒，补充“而且赵同学，裙子这么短，看起来会有点……”
　　蒋雪儿适时的沉默。
　　赵雾灵抬眼，追问她：“会有点什么？”
　　会有点风尘气。
　　蒋雪儿没说出口，只是强调：“没什么，只是想提醒赵同学，裙子太短会被学生会登记而已。”
　　哦。
　　赵雾灵垂眸，伸手整理自己制服裙的褶皱，回她：“是吗，学生会会长不就在里面，我去问问，你这么关心我，要不然你去告诉江也？”
　　她语气不善，蒋雪儿不说话，很快找了借口匆匆离开。
　　赵雾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过了几秒后伸手推开门。
　　刚入春，赵雾灵穿着短裙和长筒袜，江也坐在桌子后面，依旧是妥帖的白衬衫和西装裤，在整理资料。
　　值勤生送到学生会的登记册，迟到那一页上满满都是赵雾灵的名字，她写字也不认真，像在画符，后面好几次不想写名字，索性只写了一个赵字。
　　江也整理的手顿了顿，打开活页夹，把赵雾灵的那一页单独拿下来，放在抽屉里收好。
　　赵雾灵进来，关上门，没说话，默默观察他神情。
　　赵雾灵的问题毫无由来，开口：“江也，我是花瓶吗？”
　　江也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话，抬眸，眼神略过她的腿，裙子和长筒袜之间露出一截细腻的白皙，他声音有些发涩，回：“不是。”
　　他没多做思考就回答。
　　赵雾灵哦了声，还算满意，走到江也的桌前，厚重的长条红木桌，井井有条摆放着资料，赵雾灵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却发现江也面前摆放着蒋雪儿的照片。
　　连带着刚刚在门口碰到蒋雪儿的情绪一起发作，赵雾灵随手拿起一叠资料，用了点力气扔到江也身上。
　　“江也，我们还没分手吧，你有女朋友还勾引别的女生，你要不要脸？”
　　“哦，我懂了，说不定就是你变心了才故意和我吵架。”
　　赵雾灵这个时候就特别爱动脑筋，一起指责江也。
　　纸张哗啦啦地散开，江也没防备，纸张边缘有些锋利的地方划破他的额角，在皮肤上留下红色的划痕。
　　她情绪变得太快，江也没管伤口，沉默地听完她发泄，伸手把赵雾灵弄乱的资料规整在一起，收拾好以后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赵雾灵本能地挣扎，没抗拒过他力气，只能被江也抱在怀里，坐在他腿上，裙子下的肌肤和他的西装裤紧挨。
　　江也确定她情绪稳定以后才开口。
　　“第一，我不认识照片上的人，她刚刚来询问加入学生会的一些事项而已，这是她申请表上面的一寸照。”
　　他解释的同时把蒋雪儿的报名表拿给赵雾灵看，冷静又条理，无懈可击。
　　赵雾灵被迫观赏了蒋雪儿的报名表，好像确实是江也说的这么一回事，觉得自己理亏，别开脸，额头靠在江也的肩上，说哦。
　　解释清楚以后江也终于可以继续，语气平静。
　　“第二，赵雾灵，如果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吵架是因为你一个星期没回我消息。”
　　……
　　赵雾灵不常在学校，家庭医生负责给她开各种身体需要静养的证明。
　　江也虽然讨厌原生家庭对他的控制欲，却又无意间在恋爱关系中渴望控制赵雾灵。
　　江也在学校见不到赵雾灵，会一直发信息打电话确认赵雾灵的行踪，吵架的缘由是赵雾灵在临省市玩得开心，忘记回江也的消息。
　　他一说，赵雾灵想起来了，捂着耳朵，去亲江也的下巴，企图蒙混过关：“我知道错了，阿也，我下次一定回你消息，我发誓。”
　　江也冷着脸躲开，赵雾灵语气软下来，视线里看到像红线的伤痕，伸手去摸他额头。
　　“疼不疼江也？”
　　赵雾灵语气不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惯坏了，有些无理取闹。
　　她态度软化下来，江也伸手搂着赵雾灵，帮她整理耳边的碎发，垂眸，甚至替她找借口。
　　“没有，你只是在意我而已。”
　　……
　　赵雾灵有时候会有点情绪化，不讲道理，江也知道，但从来不指出。
　　感情让他陷入有些极端的偏爱中，盲目地包容赵雾灵的缺点，发现她缺陷的可爱之处。其实是有些危险的情绪，江也在努力规定包容她的界线，却总是失败。
　　被发泄情绪的对象都这么说了，赵雾灵心安理得的原谅自己，想到贴吧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比较，开口：“那你觉得蒋雪儿漂亮吗？”
　　江也垂眸，很冷静：“审美是很私人的事情。”
　　他不想评价，其次，他在嫉妒别人能那么轻易的夺走赵雾灵的注意力。
　　杨程宇可以，陈漫云可以，路边可爱的小猫小狗可以，现在连随便一个新来的转学生都可以夺走赵雾灵的注意力。
　　如果真的要比较，江也没办法客观评价，因为心中的天平会不自觉倾斜，还有就是，他根本没注意到蒋雪儿的长相。
　　赵雾灵很快不纠结这个，笑吟吟地看着他，催促：“江也，那你说赵雾灵天下第一漂亮。”
　　幼稚可笑的话语，和江也一点都不搭，赵雾灵也没报什么希望。
　　但循规蹈矩的江会长穿着盛华私立的制服，领口处系着黑色的温莎结，沉默了几秒，像是妥协，乌眸沉沉，一字一句重复。
　　“赵雾灵天下第一漂亮。”
　　-
　　没想到。
　　收回思绪，赵雾灵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回答：“江也，我没想到你还记得。”
　　学生时代的琐事赵雾灵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江也提起，她都快完全忘却。
　　透过清晰的电磁声，江也嗯了声，说他记得。
　　在她离开淮城的那几年，和她相处的每一帧，江也都回忆过千千万万遍。
　　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江也连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一点点勾勒当时情境下赵雾灵穿了怎样的衣衫，说了怎样的话，还有当时的神情。
　　他怨恨赵雾灵不告而别，但也从来没停止过爱她。
　　江也话不多，说他最近要去京北出差，既然已经允诺了方斯延，那么骁锐科技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赵雾灵没说话，江也继续，说有事情可以联系李远川。
　　赵雾灵哦了声，说好，很快就挂点电话。
　　于爽可以保证不偷听赵雾灵工作的事情，现下却忍不住，眼睛里燃烧的八卦之魂，故意放慢语速，像在学江也说话：“赵雾灵天下第一漂亮？”
　　幼稚的算是赵雾灵的黑历史，她红了红脸，本能避开这个话题。
　　于爽不准备放过她：“诶诶诶，别想着逃避，灵灵，如实招来，你和你那个前男友是不是复合了？”
　　“改天再细说，”赵雾灵摇头，说话含糊，转了个话题，“对了阿爽，你不是要找什么包来着？”
　　哦对，这话倒是提醒于爽，她打开手机，调到奢侈品的官网，指着右下角问：“灵灵，有这款吗？”
　　赵雾灵蹙着眉回忆：“忘记了，我去给你找找。”
　　澜水公馆的包和首饰太多，还有从伦敦寄回来的，赵雾灵没详细统计过，有些记不清了。
　　于爽有点发愁，倒在沙发上，解释：“前段时间香奈儿的PR送给我一个他们的包，希望我背着上节目来着。”
　　之前接洽的综艺节目准备在江南水乡开录了，于爽前段时间一直出差，不小心把包弄脏，修复后也很明显的污渍。
　　实在没办法交差，又是限量款，一时间买不到新的。
　　好多礼盒放着的都不是原来的东西了，赵雾灵找的有点费劲，竟然还找出来她完全没印象的首饰和包。
　　好像找到，赵雾灵半跪在地上，把盒子里面放着的填充物拿开，把包提起来给于爽看。
　　“这个？”
　　于爽眼睛一亮，说挺像的，赵雾灵看着手机比对，也觉得好像差不多。
　　赵雾灵手里这只是他家给TOP VIP顾客的定制款，细节处做了些处理，不过粗看应该看不出来，赵雾灵没在意，递给于爽。
　　于爽声线都有点激动，勉强压住，双手合十，语气虔诚：“谢了灵灵。”
　　定制包价值不菲，虽然赵雾灵不在意，但于爽还是坚持要给赵雾灵转账。
　　赵雾灵没放在心上，说不用，本来她也不背。
　　于爽纠结地咬唇，想到什么，提议。
　　“有了，灵灵，正好我们要去乌镇拍摄，你跟我一起去不就好了，我录节目，你散心，还可以顺便找找灵感。”
　　于爽准备帮赵雾灵付旅行的费用，算作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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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娇矜
　　◎因为地球没有爆炸◎
　　于爽参加的综艺叫《与艺术同行·乌镇》, 背后的投资公司计划把整个非遗传承做成一系列节目，听着挺高大上的，好像还获得了什么地方电视台的赞助。
　　节目组邀请了各行各业和艺术有关的从业人员, 计划让他们分组，搭档策划传承乌镇特色经典文化的展览或者艺术活动，如果成功的话, 整个展览所有的收入会以获胜组的名义捐给乌镇的非遗文化传承机构。
　　既符合主旋律，也有自己的特色，是于爽之前在意这个机会的主要原因。
　　现在早就过了请一堆明星吃喝玩乐就能有收视率的阶段，无聊的吵架戏码观众又早就看腻。
　　于爽预感, 《与艺术同行·乌镇》只要好好拍, 别出什么幺蛾子, 节目的口碑一定会不错。
　　到达乌镇的第一天其实没有拍摄，《与艺术同行》节目组安排他们住在乌镇当地的民宿，先熟悉熟悉彼此，第二天再正式开始。
　　不同于淮城高速的现代化发展，乌镇的发展一大部分依赖当地的旅游业，也就保留着江南水乡特有的风情。
　　竹竿搭起的房屋，临街的是蜿蜒清澈的河流，有船夫撑着长长的竹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驾驶着小船从桥洞下穿过。
　　平静, 祥和, 青砖白瓦用来做花朵的装饰，淡雅又清幽, 小镇上的人们也平和, 像在慢慢体会生活。
　　于爽和赵雾灵提着行李箱走进院子, 鼻间几乎能闻到花的香气，赵雾灵把行李箱的拉杆收起，左右张望，观察院子。
　　于爽跑过去和导演解释情况，说自己会额外负责赵雾灵在民宿的开销。
　　反正主要也是拍嘉宾们在乌镇的考察轨迹和策划，就当于爽随身带了个助理，导演和制片人敷衍地点点头，却在看见赵雾灵以后眼前一亮，问于爽能不能让她朋友也出镜。
　　导演笑眯眯的解释：“咱们这个节目本来还有个名额的，只不过有位嘉宾档期撞了，所以没来，你朋友和你一样也是博主吗？”
　　虽然类型是和于爽有些撞了，但导演觉得赵雾灵的美貌已经足够吸睛，可以弥补。
　　于爽摇头：“我朋友是画家。”
　　制片人把手里的脚本卷成桶状，在掌心里来回拍打。
　　“是画家更好，乌镇的风光多适合画水墨画，于爽，你和你朋友商量一下，如果她做嘉宾的话，开销节目组也会一起负责的。”
　　制片人语速太快，于爽愣了几秒才回答：“不用，我朋友是画油画的，而且，她不喜欢上镜。”
　　其实是赵雾灵身份特殊，赵家未必愿意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再者，前几天张晚晚的事情已经弄得赵雾灵不太舒服，于爽生怕再生事端。
　　她拒绝得有理有据，导演和制片人也不好继续纠缠，倒是制片人隐约觉得于爽的朋友有些眼熟，可是半天就是想不起来。
　　于爽和赵雾灵住的是双人间，赵雾灵在收拾行李箱，于爽拿了个橙子在手里，来回抛着玩，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吵闹。
　　还有导演和制片人的说话声，于爽把橙子放回房间的果盘，和赵雾灵说话：“估计是其他嘉宾来了。”
　　赵雾灵哦了声，不太关心，随口问了句：“还有谁啊？”
　　于爽也挺好奇的，扶着柜子把拖鞋换下，起身的时候回答：“我也不知道，之前签了保密协议，好像有个女演员，还有策展人什么的，反正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
　　《与艺术同行·乌镇》虽然有地方电视台做担保，但广告商比较少，也请不到什么大咖。
　　说话间于爽和赵雾灵走出房间，看见院子里人来人往，陆陆续续有人提着行李进出 ，在导演的介绍下认识熟悉彼此。
　　有乌镇花鼓戏和织锦技术的两位传承人，一位四十多，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看起来比较刻板，另一位还是小姑娘，穿着白色的棉麻裙子，介绍说她的裙子就是自己做的。
　　节目组还邀请了职业策展人周一帆，另一位是从国外留学回来，不愿意继承自己家客栈的富二代。
　　于爽挨个和人握手，彼此介绍，算作打招呼，气氛还算和谐。
　　连上于爽现在来了五个人，于爽觉得有点不对劲，节目组对自己的节目质量未免过于放心了吧，这里面知名度最高的竟然是于爽一个网红，谁会看一群素人拍综艺？
　　于爽还在纠结，就听见院子外面有刹车的声音，导演和制片人撇下他们，出去迎接。
　　等到导演和制片人拥簇着嘉宾和助理走进来的时候。
　　于爽可算知道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为了收视率考虑，节目邀请的第六个人，是最近因为《诛魔》小火的张晚晚。
　　至于和艺术有关？
　　于爽想，可能导演觉得张晚晚每天在微博上发的诗歌选段比较艺术吧，毕竟一会儿冰心一会儿珍妮特·温特森的。
　　其他嘉宾也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明星，有些激动，穿着棉麻裙子的织锦技术传承人叫倪绣绣，很明显是《诛魔》的小粉丝，一口一个晚晚姐。
　　张晚晚手腕上挎着爱马仕的包，竭力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说没有，她也是个普通人，希望和大家一起让乌镇的非遗技术焕发出新的光芒。
　　于爽听不得她装逼，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
　　既然人都到齐了，导演提议大家在明天开始正式的拍摄前先一起熟悉熟悉，晚上在民宿的院子里烧烤。
　　张晚晚先应好：“正好我好久没吃烧烤了，之前在剧组我经纪人都不让我吃，馋死我了。”
　　大明星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附和着答应了，有些感慨，说没想到大明星也这么随和。
　　倪绣绣蹭的一下蹭到张晚晚旁边，叽叽喳喳和张晚晚说话，甚至约好了明天一起组队的事情。
　　于爽全程围观张晚晚虚伪的表演，觉得以她的演技，没拿个奥斯卡真是吃亏。
　　导演很快安排好任务，节目组来烧炭和搭烧烤架，于爽和另一位传承人负责去小镇上采买一些荤素食材，其他人帮忙收拾院子。
　　赵雾灵算跟着于爽来的，不好闲着，在院子的角落里帮忙整理饮料和一旁的杂物，都是节目组觉得他们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院子里也有花圃，赵雾灵闻到以后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敏，张晚晚就是在这时候走过来，帮赵雾灵拾起地上的东西，问：“赵小姐，你还要这个吗？”
　　赵雾灵摇头。
　　赵雾灵手上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准备去烧烤架那边，张晚晚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和赵雾灵说话。
　　“赵小姐，按理说我刚刚就应该道歉的，因为前些天热搜的事情，我的有些粉丝，确实年纪比较小，说话没有分寸，只不过刚刚人多……”
　　刚刚人多，张晚晚不好主动提起这茬，她那天跟着王卓森参加那么高档的宴会，宴会的主人对赵雾灵小心翼翼的样子还在眼前。
　　她大概猜想出赵雾灵的身份不是什么网红博主，也怪不得王卓森之前嘲笑她。
　　前些天的热搜确实不是张晚晚买的，只不过她公关团队有意往素人和明星有壁的方向引导，想让张晚晚彻底从网红的行列里脱离出来，没想到热搜还没来得及引导，就被迅速处理了。
　　原来是来道歉的。
　　赵雾灵摇头，说没关系。
　　粉丝的行为又不是张晚晚能够控制的。
　　张晚晚很惊讶：“真的吗？赵小姐原谅我了。”
　　她顿了顿，又是很郑重地说谢谢。
　　赵雾灵点头，觉得张晚晚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只能准备等会儿回来问问于爽了。
　　张晚晚似乎想和她套近乎，继续：“赵小姐，您不记得我了，那天宴会我也在，在花园别墅，那天是王卓森的……女伴。”
　　实际上不能算女伴，因为那次宴会后王卓森就没有单独联系过她了，唯一的一次还是他和祁逸飞让她去勾引那个江总。
　　她这么一说，赵雾灵想起来了，王卓森是那天在聚会上给杨景同火上浇油的那个。她那天心情不佳，也就没注意到王卓森的女伴。
　　赵雾灵的表情很明显是不记得，张晚晚没觉得尴尬，笑了笑，说没关系。
　　傍晚时分于爽她们总算采购完食材，带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回来，坐在院子里开始烧烤。
　　他们都不会生火，节目组从外面买的木炭，已经帮忙点燃，碳体红彤彤的近乎半透明，徐徐的火焰跳跃着，在铁丝网下面烤着食材。
　　于爽他们采购了不少东西，必备的羊肉卷，鸡胸脯肉，鱿鱼，金针菇和其他的一些素菜，赵雾灵话不多，坐在旁边帮忙往签子上穿东西。
　　赵雾灵没做过这些东西，有些害怕，不敢碰肉食材，乖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动作有点缓慢地往铁制的签子上穿香菇。
　　于爽经过刚刚的采买已经和那位非遗继承人熟悉起来，在一旁聊得火热，不知道在交谈什么。
　　毕竟之后还要一起录节目，赵雾灵无意打扰，低头，和香菇作斗争。
　　赵雾灵怀疑自己方法是不是不对，以前看别人穿的都很轻松。
　　“赵小姐，那是香菇的根，很硬，不方便穿。”
　　面前人的阴影落下来，身形微顿，赵雾灵抬头，看见另一个嘉宾，刚刚介绍说是什么策展人之类的，好像叫周一帆之类的。
　　……
　　察觉到赵雾灵的视线，周一帆笑得很阳光，伸手，拿了片香菇，摆正，递给赵雾灵：“赵小姐，你这样穿试试。”
　　为了避免赵雾灵因为异性靠近而不舒服，周一帆体贴地保留了一段距离。
　　赵雾灵动作怔了几秒，接过来，穿上去香菇，确实顺畅不少。
　　周一帆观察完以后笑了笑，顺势坐在赵雾灵旁边的石凳上，自顾自拿起签子，介绍自己：“赵小姐，你好，周一帆。”
　　赵雾灵顿了顿，腾不出空，扬了扬签子算是回应，说自己的名字。
　　“赵雾灵。”
　　周一帆听到以后顿了顿：“雾气的雾，钟灵毓秀的灵吗？”
　　赵雾灵有点惊讶，说是。
　　周一帆笑了笑：“我和赵小姐有缘，冥冥之中觉得这两个字很配赵小姐。”
　　这话的态度过于熟络，有些讨巧的意味在里面，赵雾灵感觉出来，没接话。
　　周一帆也不嫌尴尬，自顾自介绍说他之前一直在做雕塑展览，列举了几个比较有名的艺术家和展览，其实难免有炫耀的嫌疑，但他主动停住，把话头抛给赵雾灵。
　　“赵小姐是做什么工作？”
　　赵雾灵垂眸，不愿意多谈：“我没有工作。”
　　好像能用来谋生的才能叫工作，如果这样来衡量，画画好像只能算赵雾灵的兴趣爱好，毕竟她的画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周一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体面地接话：“赵小姐生活很好，应该不需要工作。”
　　话是这么说，因为据他的观察，赵雾灵身上是垂坠感极好的雾霾蓝裙子，更衬得她皮肤白皙，周一帆认出裙子是某个奢侈品牌的应季新品，价值不菲。
　　高跟鞋也在鞋跟处隐隐露出大牌的标志，更不用说赵雾灵看起来就是富养长大的神态。
　　如果她没有工作，很简单，要么是家里不缺钱，要么是丈夫不缺钱。
　　周一帆的迟疑是因为不确定赵雾灵是不是名花有主。
　　赵雾灵兴致不高，在安安静静穿自己的香菇，天色稍稍暗下来的时候食材差不多准备好。
　　一群人围在篝火前聚餐，都是年轻男女，熟悉起来很快，在火焰的影子里说说笑笑。
　　导演或许是觉得氛围很好，拿起相机记录，准备剪出来做片头，赵雾灵偏头，躲闪镜头，无意间和张晚晚的目光相撞。
　　后者的目光很快躲开，赵雾灵觉得奇怪，但也没在意，扭过头和于爽说话。
　　热闹只持续了一会儿，有人喝完一罐汽水，问还有多余的吗。
　　饮料是赵雾灵负责的，她抬头：“有，我去拿。”
　　赵雾灵起身的动作太快太急，是以没看到不知道是谁随手把签子插在一旁，尖锐的地方朝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腿上感觉到痛觉。
　　长长的一道划痕，几乎蜿蜒整个小腿，血珠一直往外边冒，节目组请来镇子里卫生站的医生来帮忙包扎，给赵雾灵抹了碘伏，又用纱布裹起来。
　　赵雾灵咬唇，手扶着床边，在忍耐疼痛，平滑白皙的小腿被抹上棕色的药水，很快被裹得像个粽子。
　　触目惊心，于爽都不忍心看，叹了口气，自责：“对不起灵灵，我不该带你来乌镇的，本来还没什么事的。”
　　这么长的伤口，说不好会留疤，赵雾灵又那么爱漂亮，于爽本来是好心，想让赵雾灵来乌镇放松心情，没想到弄巧成拙。
　　赵雾灵摇头，安慰于爽：“没事。”
　　是她自己不小心，也怪不到别人身上。
　　医生很快包扎好，导演和制片人来看过一眼，确定没什么大事后就出去了，赵雾灵把于爽也赶出去了。
　　偌大的房间现在只剩下她自己，赵雾灵撑着房间的床边，咬着唇，把腿半抬起来移动，一阵阵的疼，除了小时候，赵雾灵没吃过这种疼，有些承受不了。
　　外面热热闹闹的，于爽虽然担心，但也不能撇下工作进来陪着她。
　　赵雾灵一个人呆着，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本能地想找人倾诉。
　　打通江也的电话，很快接通，不同于平常的安静，那边有点嘈杂和混乱，隐约听到机械女声的航班信息，还有似乎是助理口吻的人在催促。
　　几秒的混乱过后江也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叫她的名字。
　　“灵灵？”
　　他声音温柔又有磁性，赵雾灵在听到的瞬间就想流眼泪，想和他撒娇，让他出现在面前哄她，努力忍住。
　　江也一向很有耐心，听声音像是走到安静的地方：“灵灵，怎么了？”
　　但凡赵雾灵体贴懂事一点，都不该在这里时候说她的事，但赵雾灵忍不住，小腿的疼痛一抽一抽的，深的感觉伤到骨头。
　　赵雾灵声音都带了哭腔，委委屈屈：“江也，我腿划伤了。”
　　“那种烧烤的铁签子，划到我腿上了。”
　　江也的声音在瞬间收紧，问她现在在哪里。
　　赵雾灵捏紧手机，摇头，意识到江也看不见：“没事，你不用来，我不在淮城，这里的医生也帮我包扎过了，没什么大碍，江也，我只是……”
　　赵雾灵吸了吸鼻子，从手机上听江也的呼吸声都觉得安心一点，继续。
　　“只是特别想你。”
　　受伤以后的本能就是寻找亲近的人撒娇，就像行为学家曾经做过的实验，多数孩童摔倒后会在看到父母以后才哭泣，因为知道父母会心疼。
　　江也沉默了几秒，回她：“我也想你。”
　　他难得这么坦诚，赵雾灵的眼泪落在唇边，笑了笑：“你不要回来，生意伙伴会觉得我很不懂事，等你出差回来以后我们再见面。”
　　江也反驳她：“灵灵，我不需要你懂事。”
　　如果恋人的标准是体贴懂事，赵雾灵从来不及格，江也不需要赵雾灵懂事或者有什么美好的品格。
　　他只需要赵雾灵本身。
　　倾诉以后赵雾灵的状态好很多，说不打扰江也登机就挂掉。
　　医生走之前给开了镇痛的药片，赵雾灵痛得没忍住，就着水吃了一颗，又勉强看了会儿手机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赵雾灵这一觉睡得很沉，意识像在海里浮浮沉沉地航行，年少的事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眼前，直到被明亮的灯晃醒。
　　面前高大男人的身影在床边停留，赵雾灵本能地想要喊于爽，大脑先感觉到腿上的疼痛，咬唇，频繁眨眼，看清面前人的面容。
　　高大，挺拔，风尘仆仆，是应该在航班上的江也。
　　如果不是真切的疼痛，赵雾灵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江也，你怎么来了？”
　　他像凭空出现的幻觉，赵雾灵还有些恍惚，指间感觉到他的温度和西装轮廓，才算具体真实。
　　江也怕压到她伤口，小心谨慎地扶着她坐起，支撑着赵雾灵，回她：“我来看看你。”
　　在起飞前收到她消息，总是放心不下，改签了航班，开车两三个小时，来这里看看她才放心。
　　赵雾灵手抓着他衬衫不肯松手，哽咽着说话：“你不用来的江也，改签航班是不是很麻烦。”
　　改签航班，再从淮城开车赶到这里。
　　赵雾灵想想都觉得麻烦，喃喃自语：“江也，你为什么要来……”
　　江也嗯了声，伸手抱住她：“因为地球没有爆炸。”
　　答非所问。
　　赵雾灵脸埋在他怀里，眼泪蹭在他整洁的衬衫。
　　她听懂了，因为地球没有爆炸。
　　江也醉酒的那一天，赵雾灵不讲道理，说地球爆炸都得回她的消息。
　　……
　　所以江也来了。
　　因为地球没有爆炸。
　　好荒诞好难懂，是谁教他这么浪漫，让她现在心跳好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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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娇矜
　　◎江总有太太◎
　　第二天清晨, 乌镇民宿。
　　赵雾灵睁开眼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从窗口洒进来的日光，伸手去挡。
　　民宿房间临窗的地方陈设着桌子，于爽本来在借着自然光化妆, 看见赵雾灵醒来后停下动作，帮她倒了杯水，递到手边。
　　赵雾灵说完谢谢就接过来, 于爽妆已经画的差不多，掀起被子去检查赵雾灵的伤口，确认没什么大碍才放下悬着的心。
　　强烈的日光洒进来，赵雾灵的眼睫控制不住的轻颤, 放下玻璃杯时对上于爽的八卦的目光。
　　“灵灵, 老实交代。”
　　伤口应该在一点点愈合, 赵雾灵觉得腿上的疼痛没昨天那么明显了，抬眸：“交代什么？”
　　于爽可不准备让她轻易转移话题，掰着指头细数：“因为你一个电话推迟航班从机场开车赶到乌镇，前几天还帮你起诉过激言论，赵雾灵，千万别告诉我这只是你前男友。”
　　随便一件都不像是普通前男友能做出来的事。
　　昨晚赵雾灵吃了止痛片就睡下，节目组的人还在院子里联谊，热闹被从夜色里匆忙赶来的江也打断，他还带着两个助理, 都是西装, 制片人胆小, 差点以为是□□来收保护费。
　　京北的合作对象还在等，助理一直催促, 但江也等赵雾灵再次熟睡后才离开。
　　赵雾灵垂眸, 看自己小腿上被包扎的纱布。
　　烧烤签算不上多尖锐, 卫生站的医生检查以后都没有要求赵雾灵打破伤风，但江也关切到航班延误都无所谓，驱车几个小时赶过来。
　　她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于爽。
　　不止是前男友，却也不是男友。
　　因为江也总是回避这个问题。
　　赵雾灵深呼吸，抬头，有点疑惑地问于爽：“阿爽，你说要是一个人……喜欢你，又不和你在一起，能是因为什么？”
　　赵雾灵不自恋，对情爱也有敏感度，实在想不通江也为什么不愿意确定关系。
　　于爽沉吟了会儿，更琢磨不透，因为江也怎么看也不像是效仿他的精英同行在养鱼。
　　毫不夸张的说，昨晚赵雾灵靠着江也流眼泪，男人的神情看起来恨不得替她受伤。
　　如果不是真情流露，那江也该去做演员，来钱比做投资更快。
　　于爽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来手机点开日历，边数边和赵雾灵说话：“这么看江总也挺有本事的，能钓你两个月。”
　　整整两个月，赵雾灵竟然还没有移情别恋。
　　稀罕事。
　　赵雾灵三分钟热度的性格于爽完全不意外。
　　于爽给自己十八岁的奖励是换新手机，赵雾灵的成年礼则是澜水公馆的大平层，北欧中世纪贵族流传下来的钻石皇冠和高额的信托基金。
　　在伦敦读书时候赵雾灵情绪不好，打给赵平南和沈含韵说想家，当天下午直升飞机就降落在附近的草坪。
　　赵平南控制力还算好，体面又好脾气地和于爽打招呼，寒暄，沈含韵小臂附近是高级羊毛披肩，摸着赵雾灵的脸颊，心疼的都要掉眼泪，说住在这种地方委屈宝贝女儿了。
　　于爽全程旁听，努力克制怒吼的冲动，想强调那是他们学校附近最贵的学生公寓。
　　最贵的！
　　万千宠爱，想要的都能拥有，赵雾灵自然也就没有珍惜的概念。
　　于爽短促的呀了一声，脑子里灵光一闪，隐隐约约猜测出江也的想法，但不好确定，当下只好含糊过去：“管他呢，等他出差回来，你在这边玩好了，直接问他。”
　　赵雾灵敷衍地点头，因为江也的坦诚比钻石都珍贵。
　　读书时候江会长虽然清冷，但还有少年心性，直白的时候也会说喜欢，但现在的江也更成熟，说话都要深思熟虑，很少坦白。
　　除了，她从怀园回来的夜晚，但赵雾灵在清醒的时间确实不多，不是在喘息，就是在求饶。
　　总是忘记问。
　　没讨论出个所以然，赵雾灵靠在枕头上休息，半阖着眼，深呼吸，窗外明显有人走动，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过来，摄影师架着机器，语速很快地询问于爽能不能开始拍摄。
　　于爽比了个OK，总算记起来自己收的钱，随手勾起来包带，跨在身上，帮忙把充电线什么的放在赵雾灵的手边，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
　　赵雾灵还有伤，不方便下床，弯起唇，伸手和她拜拜。
　　院子里听到张晚晚说想让化妆师帮她改妆容的吵闹声，后面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归于安静。
　　等节目组的人离开，民宿里静悄悄的可以听见鸟叫声，赵雾灵手机叮咚一声。
　　【是于爽啊：对了灵灵，江也还给你带了礼物，忘记告诉你了，在床头柜放着。】
　　赵雾灵收到消息以后视线看向旁边的柜子。
　　很精致的白色礼盒，樱花粉的丝带被打成弧度完美的蝴蝶结，和江也简洁干练的风格完全不搭，赵雾灵认出来好像是意大利的某个少女品牌。
　　江也总是有很多礼物可以送她，赵雾灵不以为意，闲得无聊，随手扯开丝带，礼盒拿开时发出略微有点沉闷的响声。
　　赵雾灵低头，看向盒子里。
　　一对白色的袜带，边沿的刺绣很精美，静静地躺在雪梨纸上面。
　　江也观察得有多仔细，和被撕坏的那条相像到赵雾灵都分不出来的地步，赵雾灵随手把盒子放到一旁，指尖挑起来袜带，过了几秒，动手系在自己腿上。
　　这样看，确实很漂亮，赵雾灵咬唇，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赵雾灵的腿型很好，细且直，白色的袜带绑在上面，有种分不清界限的模糊感，陷在墨绿色的床单里。
　　赵雾灵咬唇，不知道想到什么，把照片发给江也，不死心的再一次尝试。
　　【wuling亮晶晶：图片】
　　【wuling亮晶晶：江也，我只收男朋友的礼物。】
　　手机上方的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赵雾灵握紧手机，没敢眨眼。
　　自情窦初开到现在都没这么紧张，只希望他快快答应，好名正言顺的和他撒娇。
　　让他知道赵雾灵是恋爱的材料。
　　但是没有。
　　江也回得很快，但避重就轻。
　　【JY：伤口还疼吗】
　　赵雾灵很轻声的切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放轻，手机从缝隙间滑落，不知道该怎么回。
　　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匆匆忙忙赶过来说因为地球没有爆炸，眉眼深情的让人心动。
　　却又不愿意让她做正牌女友。
　　赵雾灵大概可以猜到江也对自己的感情，喜欢她，但又不到爱的程度，所以总是勾着，不愿意确定关系，赵雾灵烦躁得蹙眉，没回消息。
　　临近中午时候赵雾灵感觉好了很多，慢慢扶着墙壁，走路时候只是带一疼痛，摸索着准备去取酒店外送的乌镇特色菜。
　　香气从保温袋里几乎要溢出来。
　　院子里有换班的工作人员在擦拭设备，赵雾灵取到午餐，在走廊碰到脱离大部队提前回来的张晚晚。
　　赵雾灵没在意，相对着从走廊间走过。
　　赵雾灵的视线在张晚晚身上多余停顿了一秒，挑眉。因为觉得巧合，张晚晚今天背的包和于爽那天借的是同一款。
　　张晚晚和她打招呼，表情反而有点微妙：“赵小姐，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赵雾灵抬眸，随口回她：“那你先考虑吧，我有事情。”
　　眼看着她就要回房间，张晚晚有点着急叫住叫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话先出口。
　　“江总有家室。”
　　简单几个字，效果却似惊雷落在平地。
　　赵雾灵瞬间呼吸都有点不畅，疑心自己听错，蹙着眉，回头：“什么？”
　　……
　　张晚晚舔了舔嘴唇，回忆。
　　是在地下车库，去给江也送西装外套那次，祁逸飞对王卓森大发雷霆，她偶然听到了两个人谈话，大意不过是指责王卓森消息滞后，连江也婚娶这样的大事都能疏忽。
　　哦，原来如此，张晚晚当时手里握着被烧到的昂贵西装，觉得合理，江也有太太，所以洁身自好。
　　她道德底线确实不高，但也不愿意插足别人的家庭。
　　昨天制片人出于安全考虑，不太放心让江也进来，于爽借口说江也是赵雾灵男友，张晚晚当时就惊讶，反复确定：“是男朋友吗？”
　　得到于爽肯定的回答。
　　……
　　赵雾灵的表情还有点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重新向张晚晚确定：“你刚刚说什么？”
　　张晚晚顿了顿，像是察觉到自己失言，抬眼观察赵雾灵的神情，重复：“我也是听王卓森王总说的，赵小姐不知道吗，江总有太太。”
　　作者有话说：
　　*江也，你太太知道你有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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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娇矜
　　◎wuling亮晶晶开启了朋友验证◎
　　江总有太太。
　　酒店外送的餐食已经放凉, 保温袋内侧被热气烘软，慢慢塌陷下去，小腿隐隐还有痛意, 赵雾灵坐在床边，涂着裸色的指甲陷在墨绿色的床单里，像是感觉不到难受。
　　脑海里一片空白, 思绪都断开，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江也有太太。
　　张晚晚在花园别墅的宴会上见过她，又隐隐知道她身份，说谎的可能性不大。
　　赵雾灵垂眸, 伸手把腿根处的袜带扯下, 还嫌不够, 手腕的玉镯叮当作响，赵雾灵之前觉得和江南水乡的风景很配，所以带来准备拍照，现下却成了泄愤的工具。
　　昂贵细腻的玉镯被摘下，赵雾灵用了点力气，扔到旁边的床头柜。
　　在心里甚至期待它摔碎，落个干净。
　　但是没有，空荡荡的房间里，灼烈的日光洒进来, 空气里看得见漂浮的尘埃, 玉镯接触柜子时有沉闷的声响, 很快就归于平静。
　　赵雾灵很喜欢这种可以发出声响的小物件，因为觉得有趣, 好多次江也亲她的时候, 她手腕勾着他脖颈, 因为失去借力点而摇摇晃晃，玉镯相撞，清脆的声音和他的呼吸一起出现在耳边。
　　沈含韵也见过赵雾灵的镯子，觉得可惜，叮当镯是处理有瑕疵玉料的常见款式，赵雾灵手腕上是细腻赛过羊脂的料子，用来做镯子，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从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恶心，赵雾灵咬唇，用力到唇色泛白，看着成双成对的玉镯，只觉得可笑。
　　江也送给她的每一份礼物，是不是都有他太太的一半共同财产？
　　……
　　恶心到令人作呕，赵雾灵闭眼，最后还想确定一次，拨通杨程宇的号码。
　　杨程宇应该在忙，或者是不适合通信的场所，漫长的嘟嘟声过后是帮忙转接声，声线平稳的接线员公事公办地询问她的来访目的。
　　赵雾灵蹙眉，听见杨程宇的军衔似乎又在升，勉强让情绪冷静下来，开口：“麻烦转告他，我姓赵，方便的时候给我回电话，多谢。”
　　话出口，声音是不自觉的哑，赵雾灵心情烦闷，把装袜带的礼盒也一起扔下床。
　　训练有素的接线员应答：“好的，赵小姐，您还有什么其他信息需要转告给杨少校的吗？”
　　“没有了。”
　　……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赵雾灵垂眸，挂到电话以后顺手打开微信界面，现在则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江也的头像和朋友圈都很简单，甚至是系统自带的封面，朋友圈一条都没有。
　　如果他有妻子，这或许只是小号。
　　赵雾灵看走眼，之前真是小瞧他，没想到读书时候清冷纯情的江也现在斯文尚且，败类有余。
　　在没得知江也有太太之前，她或许还愿意和江也玩暧昧游戏。
　　现在……
　　赵雾灵垂眸，指尖顿了顿，动作很快地点了删除好友，这自然是最正确的决定，已经知道不合适的感情，不应该一错再错，继续纠缠。
　　赵雾灵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把手机扔到一边，闷着被子睡觉。
　　傍晚，于爽录完节目回来时还以为赵雾灵不舒服，伸手去摸她额头，赵雾灵头发有点乱，眼眶红红的，说没事。
　　赵雾灵倒不是强忍难受的性格，于爽确认她没事以后就躺在床上吐槽张晚晚，又说晦气，怎么大牌包偏偏和她撞了款。
　　平白档次拉低不少。
　　赵雾灵敷衍的笑了笑，没搭腔，杨程宇的电话在几分钟后回过来，他那边隐隐有部队训练的枪声，问赵雾灵怎么了。
　　赵雾灵深呼吸，忍住眼眶的酸涩：“杨程宇，那天在花园别墅参加宴会的，其中有个人叫王卓森，卓越的卓，森林的森，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杨程宇答非所问：“你哭了？”
　　刚刚睡醒，赵雾灵又委屈，说话隐约带着哭腔，虽然尽力忍耐，但杨程宇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字音就能听出来。
　　赵雾灵心情不好，在哭。
　　“没有，只是有点事想和王卓森确认一下，”赵雾灵垂眸，手不自觉收紧，“你认识吗？”
　　杨程宇倒是知道王卓森，隔着电话开口：“联系方式有什么意思，我让人接你回来，有什么事情你当面可以问。”
　　赵雾灵握紧手机，说话时鼻音有点重，本能的拒绝：“不要。”
　　已经够难堪了。
　　杨程宇那边有人问好，他的声音忽远忽近，过了两秒才清晰，陈述事实：“赵雾灵，我派人去接你，或者我亲自去，你选哪个？”
　　……
　　赵雾灵在乌镇的民宿住了两天不到就被人接回淮城，于爽以为赵雾灵是想回去养伤，不好阻止，还在自责自己好心办坏事，赵雾灵为了宽慰她，借口说画廊里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周一帆在赵雾灵临走前献殷勤，说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赵雾灵的拒绝还没说出口，于爽装没看见周一帆在场，提高嗓音，打断他，说赵雾灵落下带走东西。
　　于爽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周一帆神情顿住，讪讪地闭嘴，不好意思再继续。
　　-
　　办公室里，杨程宇没分给王卓森眼神，低头，漫不经心地在擦拭枪/身，王卓森从枪口的磨损看出来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模型。
　　他心里颤颤巍巍，摸不清自己哪件事惹到这位爷，察言观色地给杨程宇递了支烟，扭头，沙发上还坐着穿白色长裙的赵雾灵，神情多少有点憔悴。
　　是因为花园别墅自己火上浇油的那句话？
　　现在才算账也有些太迟了吧。
　　王卓森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手护着要给杨程宇点燃，被桌后的人避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赵雾灵抬眸，看着王卓森，语速有点慢，几乎一字一顿，询问：“致远资本的江总，和你说他有太太？”
　　王卓森愣了几秒，没想到把他叫来是为了这个，抬头看向杨程宇。
　　后者的眼神还停留在枪口，反问：“看我干什么？她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这倒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王卓森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是，江总和祁总说的，江总还说……”
　　王卓森大概猜测出眼前的情况，在心里啧了一声，继续：“江总还说，他不喜欢别人…谈论他太太。”
　　他说完，办公室就陷入安静。
　　赵雾灵亲耳得到确定的答案，垂眸，频次很快地眨眼，泪珠滚落下来，洇湿裙子。
　　真相在此时陡然揭露，江也有妻子，所以不愿意和她确定关系，她不敢细想他是如何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毫无破绽，衬衫上没有别人的香水味，骗她说只有她一个。
　　赵雾灵更不敢细想江也的妻子会怎么看她。
　　-
　　京北，办公楼内。
　　和骁锐的洽谈还算顺利，对方对致远资本相当信任，又格外欣赏公司年轻的掌舵人江也，几次会议以后就大致拍板了上市部分与致远合作融资的决定。
　　合同谈成应该是高兴的事，但江也的面色看不出喜怒。
　　出门，江也抬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问助理：“东西拍下了吗？”
　　佳士得拍卖行最近在拍卖七克拉的粉钻，江也在京北谈合作，所以派了另一位助理出席。
　　助理很明显沟通过，回上司：“钱助说可能有人恶意竞价，所以价格有些虚高，想请示您要不要继续拍。”
　　从金融分析的角度来说，现在下场当然不值得，从收藏角度来说，过两天嘉德拍卖行就会拍卖差不多收藏价值的蓝钻。
　　动辄起伏就是七位数，助理都能看出来的结果，理所当然认为江也会做出最有利的决断。
　　但江也颔首，走路的同时松了松领带，吩咐：“无所谓，告诉他拍下，我不在乎多少钱。”
　　他只在乎配不配赵雾灵。
　　助理愣了几秒就点头，发挥做人助理的最高素养，利落地执行命令。
　　直到现在才有空闲看手机，江也垂眸，扫过空空如也的消息框，赵雾灵最近似乎在养伤，没怎么给他发消息，又或许是赵雾灵不满意他的避而不答。
　　江也在努力克制联系她的频率，因为前几天赵雾灵受伤，他没忍住，赵雾灵随即就催促他确认关系。
　　让天真烂漫的赵雾灵学会爱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江也尽量小心地控制节奏，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担心她腿伤，编辑消息。
　　【JY：伤口还疼吗】
　　消息发出去后左边的小圆圈转了几次都没有消失，江也以为是信号不好，没在意，等离开当下的楼层，消息终于显示。
　　红红的感叹号，下面是灰色的几行小字。
　　【wuling亮晶晶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一版拉扯和江总发疯，不太满意，又删掉了，评论有红包，小天使们见谅~
　　感谢在2023-02-17 23:47:20~2023-02-19 02: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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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娇矜
　　◎我们可以去登记结婚◎
　　于爽在乌镇录节目, 偶尔给赵雾灵发大段的语音条吐槽，赵雾灵一个人在澜水公馆闷得慌，点开听, 吐槽的主题大概率是张晚晚。
　　两个人之前就有点龃龉，现在每□□夕相处，张晚晚在摄影机前当谦逊小演员, 私底下多少嫌弃于爽只是个网红，层次不高。
　　于爽脾气也直，经常当着镜头怼人，事后偶尔有点后悔, 毕竟到时候是要播放给公众看。
　　【是于爽啊：靠北, 她这么能演不当影后可惜了, 我是网红关她屁事，她之前不也是，演个破网剧看不起谁呢。】
　　赵雾灵挑拣了几句话宽慰她，王忆秋发来信息说《涩果》展出的反响还不错，赵雾灵没回，眼神略过消息，从手机屏幕移到窗外。
　　外面是暴雨，偶尔有惊雷滚落，闪电从天边划过。
　　淮城的四季界限并不分明, 接近深秋, 银杏叶落下来, 被迟来的秋雨打湿，有些无助地粘在地上。
　　油画是她在盛华私立偶遇江也后画的, 没想到一语成谶, 发展到如今, 果然是涩果。
　　像是坠在枝头的青色果实，外面完好无损，里面却又酸又涩，满是斑痕。
　　赵雾灵最近在养腿伤，都没怎么动笔，因为秋雨，难得有灵感，在落地窗前架起画板，拿出铅笔速写雨幕里景色。
　　楼前的喷泉已经关闭，雨幕里偶尔有撑着伞的人影，赵雾灵很快地抬头，低头勾勒城市楼层的边缘。
　　赵雾灵的速写其实没有色彩优秀，但胜在认真，握着铅笔，神情专注地描绘，抬眸。
　　余光看到黑色的迈巴赫速度很快地穿越雨幕，车轮溅起泛着白的水花，雨丝冲刷着车身，偶尔可以看到细碎的反光。
　　铅笔尖差点戳到指腹，赵雾灵垂眸，从椅子上起身，拉住落地窗的窗帘。
　　她知道是谁。
　　去郊区找方斯延谈合作时，江也开的就是这辆车。
　　不多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江也的声音因为防盗门而变得模糊，赵雾灵动作顿了顿，装作没听见，收拾画板和纸张，把东西放到画室。
　　她故意磨磨蹭蹭，原本的程序被无限拉长，甚至额外洗了画笔。
　　等到赵雾灵从画室出来时，门外已经安静下来，静悄悄得像没人来过。
　　赵雾灵走到门前，从猫眼看到空荡荡的楼道，抿唇，伸手打开防盗门。
　　门外是江也，像是预判她的行为，站在赵雾灵的视觉盲区，是以刚刚没有被发现，赵雾灵的神色在看到江也的第一秒就冷下来，伸手要关门。
　　动作被面前人的动作止住，江也的眉眼隐约有倦色，西装的领带有点皱，他用了力气，门被撑出将近几十厘米的空间。
　　赵雾灵没看他，低头，用尽力气去拽门把手。
　　自然没成功。
　　江也垂眸，看着赵雾灵的发顶，语气竭力保持平静，询问：“你喜欢粉钻吗？”
　　七克拉，他觉得寓意很好，拍下来想要送给赵雾灵。
　　当然，只会是她。
　　疲倦的原因是江也本来在京北出差，发觉被赵雾灵删除掉好友，签完合同就没有耐心等待，托关系安排了航班，连夜起飞，落地淮城后就驱车赶来澜水公馆。
　　从前的礼物可以讨得她的欢心，江也习惯为她添置贵重的首饰，而现在，赵雾灵只觉得讽刺，抬眸，眼眶微红，直视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字。
　　“江也，骗子。”
　　江也没回答，赵雾灵自顾自握着把手用力，让他放手，保持最后的体面，开口。
　　“之前你送我的…东西，我会让我堂哥转交给你，江也，我们之间……”
　　她垂眸，忍住眼眶的酸涩和快要涌出来的眼泪。
　　“就到此为止吧。”
　　江也几乎没有听完就打断她，告诉赵雾灵说不可能。
　　没有到此为止的说法。
　　她的唇张张合合，江也的忍耐在她说完到此为止后到达极限，动作几乎强硬地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
　　拦腰把她抱起，手腕不可避免地碰到赵雾灵裙/底的肌肤，混乱中碰到最后的防卫。
　　“江也，别碰我，”赵雾灵被他禁锢在怀里，本能地挣扎，气愤到极点，几乎口不择言，“别碰我，骗子，你怎么不去死。”
　　当然只是气话，但江也抱着她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神情认真，说好。
　　……
　　他陷入沉默，赵雾灵挣扎的动作幅度更大，片刻后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气喘吁吁，靠着墙壁，忍不住吞咽，因为江也的神情是难得的阴郁。
　　静默了几秒，江也好像真的在考虑可行性，垂眸，反问赵雾灵。
　　“我去死，你会开心点吗？”
　　……
　　原谅他学不会珍爱生命，几乎要把她的每一句话当真。
　　江也的眉眼认真到赵雾灵有点惊慌，匆匆忙忙低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释：“江也，我没有那个意思。”
　　江也没说话，赵雾灵手腕靠着墙壁：“我只是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
　　赵雾灵闭眼，想象不到江也的妻子该有多难过，在心里谴责自己的大意。
　　轻易相信江也的谎言。
　　赵雾灵说的无辜的人是指他的妻子，但江也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前一句。
　　不要再联系？
　　……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话有多伤人，江也不想听，低头，手腕搂着她的腰，要吻她的姿态。
　　啪——
　　安静房间里的响声几乎都要有回音，江也的西装还穿在身上，面容依旧英挺，微微侧着脸，灯光下可以看到侧脸上蜿蜒的红痕。
　　被打的是江也，忍不住有哭腔却是赵雾灵，不停地摇头，咬唇时眼泪落下来，躲避他。
　　江也不在乎疼痛，也不在乎被打耳光是什么被侮辱尊严，真正惹怒他的是赵雾灵抗拒的态度。
　　退开，躲避他的亲吻，说他们不要再联系。
　　几乎是过往岁月的梦魇重现。
　　江也后知后觉知道问题出在哪一步，伸手，捏着赵雾灵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
　　开口，盛怒的情况下还保持冷静，询问。
　　“杨程宇告诉你什么，嗯？”
　　赵雾灵没说话，江也继续否认，劝说她。
　　“灵灵，他的话你也能信吗？他喜欢你，只想抹黑我，破坏我们的感情。”
　　赵雾灵被杨程宇的人从乌镇接回来后就删除好友，江也不用调查也知道始作俑者是从读书时候就擅长挑拨离间的杨程宇。
　　恬不知耻的第三者。
　　让江也不确定的是杨程宇告诉赵雾灵的内容，是他雇私家侦探偷拍，还是威胁赵明修的合作？
　　江也在着手的时候就有两手准备，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赵雾灵闭眼，几乎不敢相信江也现在将过错怪到杨程宇身上。
　　无可救药。
　　赵雾灵手指向门口的方向，声音都发颤：“滚，江也，离开我的房子，不然我会报警。”
　　赵雾灵这时候会有点天真，不知道江也是多少权贵的座上宾，替他们隐晦地打理巨额的财富。
　　江也抱着她的动作没动，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灵灵，判人死刑之前都要听解释。”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赵雾灵已经得到足够的证据，不想和他废话。
　　此刻抬眸，直视他，几乎觉得枕边人的面庞有些陌生，戳穿他：“江也，你妻子知道你来找我吗？”
　　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江也疑惑到挑眉：“什么妻子？”
　　江也的神情是真的不解，赵雾灵惊觉权势和财富给人以脱胎换骨的改变，江也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背叛家庭，在这里试图蒙混过关。
　　“祁逸飞这个名字耳熟吗？江也，八月份你们见过面，他说你有太太。”
　　时间，地点和人物通通摆出来，赵雾灵眼睛酸涩，但忍住不眨，像在折磨自己。
　　任凭眼泪滑落，赵雾灵忍着哭腔，水雾弥漫的眼睛盯着江也，重复。
　　“江也，你有太太，不该来招惹我。”
　　赵雾灵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做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
　　总算知道赵雾灵生气的缘由，江也在灯光的阴影处轻笑，开口：“我没有太太。”
　　手机上有服务平台可以查婚姻状况，江也点开界面输入证件号，把界面递给赵雾灵查看 。
　　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关于婚姻的证件。
　　赵雾灵别开脸：“我不相信。”
　　她早过了天真的年纪，以江也今时今日的的地位和身份，有的是人愿意替他疏通关系，修改掉软件上的证件。
　　再者，江也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说自己有妻子。
　　江也像预判她想法，抬手松了松领带，解释。
　　“我没有太太，之前偶尔有应酬，我不想，随口说自己有太太而已。”
　　赵雾灵如果在怀疑后问的是他，也就不会有这种乌龙。
　　赵雾灵将信将疑地看他，在判断江也话的真假。
　　她动作也减轻抗拒的意味，江也的指腹摸索在她脖颈，慢慢上移，去触碰她的眼泪，乌眸里有情绪涌动，像是认真提议。
　　“你还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去登记。”
　　啊？
　　赵雾灵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江也的语气平静，又隐隐带着诡异的兴奋，重复。
　　“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登记结婚，我不可能在民政局作假。”
　　赵雾灵怔了几秒，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抬头：“江也，你疯了？”
　　婚姻和恋爱关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赵雾灵暂时完全没有想到婚姻，更没想到江也证明自己没家室的方法是和她去登记。
　　试探到她的态度，意料之中。
　　江也神情很快恢复平静：“我在开玩笑，因为你不相信我没有太太。”
　　赵雾灵没说话，江也继续：“我没有必要撒谎，灵灵，我应酬时随口找的理由而已。”
　　赵雾灵的态度有点软化，像是接受这个理由，江也手掌托着她脖颈，力道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
　　语调很淡，在陈述事实。
　　“你知道的，我第一次是和你。”
　　赵雾灵因为这句话脸红，想到不健康的画面，脸埋在他怀里。
　　秋雨晚来迟的夜晚，他西装都带了寒气，赵雾灵俯身，用鼻子去嗅，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江也，你抽烟了？”
　　江也的声音也沾了雨意，垂眸，声音有些哑，回她：“在楼下时候抽了很多，因为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回伦敦，江也来的路上似乎超了两次速。
　　……
　　最后不可避免出现在床上，赵雾灵情绪起伏大，刚刚哭闹得很累，现下枕着江也的手臂，已然睡熟。
　　江也垂眸，观察她。
　　过了几秒后伸手，慢慢把被摘下的玉镯重新套在赵雾灵的手腕，该说玉镯幸运，因为刚刚赵雾灵把他送的所有东西都摔在地上，玉镯恰巧勾住礼盒的边缘，才幸免于难。
　　赵雾灵在意他，江也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
　　但赵雾灵的爱还不够，竟然因为怀疑他有家室就删除他联系方式，几乎没有纠结，像留学伦敦时一样，轻而易举再次抛弃他。
　　设身处地，倘若她有丈夫，那又怎么样。
　　他难道要停止爱她？
　　江也气质很清冷，和他的金融同行有细微的区别，但在道德底线上却可以看出精英阶层的痕迹，他不在乎。
　　不在乎世俗对于道德的一切定义。
　　倘若赵雾灵有丈夫，江也会先破坏他们的关系，挑拨又离间，争夺她的情感和关注，赵雾灵的丈夫会在竞争中出局，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而他江也不是。
　　其实是有些疯狂的想法，江也惊讶于自己的安排缜密又详细，仿佛已经计划千百遍。
　　赵雾灵睡得不安稳，幅度很轻的移动。
　　江也目光扫过赵雾灵的侧脸，他想，月末应该又付给宋时礼高昂的诊疗费。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第三者：被蒙在鼓里的灵灵
　　真正的第三者：江也（阴暗爬行男小三版）
　　*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源自网络
　　感谢在2023-02-19 02:31:02~2023-02-20 02: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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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娇矜
　　◎女朋友，要不要去宁安寺烧香。◎
　　前一天刚刚下过雨, 天气还雾蒙蒙的，玻璃窗外的景象看不太真切。
　　淮城婚姻登记处的小王刚刚入职不满三个月，这是为数不多的外派工作, 此刻坐在澜水公馆的客厅里，有些局促，因为发觉连茶几上的纸巾盒都印着奢侈品的标志。
　　适宜的淡香在客厅弥漫, 可以从随意的装饰中窥见主人浪漫天真的性情。
　　她这次服务的客户显然是刚刚睡醒，发丝散乱地披在肩颈处，衣裙皱着，睡眼惺忪都难以遮掩的漂亮, 白而纤细的脖颈露在外面, 动作间隐约有香气浮动。
　　赵雾灵怀里压着抱枕, 打哈欠，看着面前的客人，神情疑惑。
　　江也用玻璃杯替她倒了温水，赵雾灵困倦到手指都不想动，歪头，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水，撤开时水珠从下巴处滚落，顺着赵雾灵的脖颈旅行至睡裙内侧。
　　江也的余光很快地扫过，拿开玻璃杯时抬手, 替赵雾灵勾起肩膀处滑落的肩带, 随即看向对面的人, 示意她可以开始。
　　小王只觉得刚才近距离围观了由俊男美女主演的偶像剧剧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从随身携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来电脑和密码狗, 插入后登入系统。
　　小王把笔记本界面转到赵雾灵面前, 移动着鼠标给赵雾灵演示。
　　赵雾灵抿唇，不明白，勉强有些耐心，随意地听着。
　　涉及到自己熟悉的工作领域，小王说话的声音都有了底气，语速很流畅。
　　“赵小姐，是这里，淮城户籍人口和常住人口的婚姻相关情况都可以查到，就比如说……江总的婚姻情况，输入证件号，就可以查询到，我们是没有任何资格修改的，也不会修改，您完全可以放心。”
　　赵雾灵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看着屏幕上的江也的婚姻状况界面。
　　空白一片，和他说得好像没什么分别。
　　小王演示完，侧身，问赵雾灵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
　　赵雾灵摇头，看了眼在厨房给她做早餐的江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抿唇，询问：“我还想查一个人的婚姻状况，你能帮我查查吗？”
　　赵雾灵说话间俯身，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一对还没来得及拆封的耳钉，弯唇笑，递给她。
　　丝绒质感的盒子，烫金印着品牌的标志。
　　“按理说是不可以的，”小王面色有点纠结，不过片刻后向自己内心的欲/望投降，舔了舔唇，“那好吧，赵小姐，不过前提是，不可以通过查询到婚姻消息来盈利或者做负面的事情之类的。”
　　赵雾灵点头，凑在笔记本电脑前，不清楚伯母的证件号码，赵雾灵只好按着键盘打字。
　　谢婉之。
　　没有生僻字，赵雾灵很快选中正确的字眼。
　　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按下搜索框，系统的圆圈转了又转，赵雾灵当下只以为是网络状况不佳。
　　耐心等待，但几分钟过去，搜索界面依然是一片空白。
　　这下不止她惊讶，小王移动着鼠标，以为系统出现了故障。
　　不应该，平常就算搜索不到，也会显示同名同姓人的婚姻状况，她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空白一片，就像触发了屏蔽的关键字一样。
　　小王又研究了一会儿，最后神情讪讪地和赵雾灵解释：“赵小姐，这种情况应该是被更高级别的管理信息机构屏蔽了，我的密码狗权限还不够。”
　　赵雾灵沉默了几秒后说没事，毕竟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
　　半开放式的厨房和客厅是打通的，隐约有香气传出来，有些颠覆刻板印象，因为下厨的是江也，小王已经在心里勾勒出媲美小言的情节，还算有理智，收起八卦的心和设备，告别。
　　江也从半开放的厨房走出来，话也客气，抬眸，语气淡淡的：“劳烦你跑一趟。”
　　普通职员小王本人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江总您言重，应该的。”
　　当然是真话，报酬足够丰厚，还有司机开豪车接送，小王来的路上还在车上自拍，准备发条朋友圈炫耀一下。
　　关上门，赵雾灵趿着拖鞋坐到白色的三角凳上，离地有些远，她脚悬在半空中，来回晃荡。
　　赵雾灵几乎是娇生惯养的代名词，就比如现下，餐盘就在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但赵雾灵垂眸看手机，等到江也把早餐摆在她面前，才随手接过叉子。
　　看向盘中，吐司面包片放着芝士和培根，诱人的香气和色泽，煎蛋是溏心的，叉子一戳可以流出近橙黄色的蛋液。
　　赵雾灵觉得好玩，用叉子来回去戳，江也给她热了牛奶，倒在玻璃杯里，飘上来奶香。
　　赵雾灵尝了口吐司，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她抬眸，有点惊讶：“江也，你还会做饭？”
　　江也话不多，只是微微颔首。
　　赵雾灵还低着头，手不自居收紧，用叉子去碰吐司，想起什么，问：“你叫那个人…来干嘛？”
　　她是在说刚刚的工作人员。
　　江也的眼睛直视她，坦诚的语气：“因为不想你伤心。”
　　江也不在乎道德底线，赵平南和赵明修其实也是同类人，利益斗争下权力的交迭缓慢而暗藏伏笔，每个人都难保干净。
　　但赵雾灵被娇养得善良又天真。
　　会因为怀疑他有太太而伤神，心境备受煎熬，江也害怕她的眼泪胜过一切，如果眼泪是为他而流，又会偶尔陷入自/虐般的快感。
　　赵雾灵不说话，江也语气淡淡的询问：“你满意吗？”
　　赵雾灵摇头，语气认真的说不满意。
　　赵雾灵的唇边还有些许牛奶乳白色的痕迹，她避开江也的手，自己用纸巾去擦掉，看着江也，难得剖析自己。
　　“江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赵雾灵以前对感情从来没这么在意，好聚好散，反正只是date，在伦敦也没人敢这么勾着她，因为她耐心很差，和江也的感情比以往的所有都更深刻。
　　好几次被卷入负面情绪的泥沼，纠结他是否拥有同等量的感情，几乎是靠痛苦在确定爱意。
　　江也不说话，赵雾灵吸了吸鼻子，几乎又要流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尾音都勾着。
　　谴责他。
　　“江也，因为你不肯确认关系，我才会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段感情就像风筝一样飘着，远近倏忽都由他决定，赵雾灵从前迷恋这种旅行，现在却嫌它不够真诚，让她患得患失，几乎不像她自己。
　　明明刚刚才喝过牛奶，现下喉咙里就又觉得涩，赵雾灵眨眼来忍住眼泪，逼迫他决断。
　　“江也，你要么当我男朋友，要么再也别来见我，别像放风筝一样钓着我。\"
　　她话说得断断续续，江也却听懂了，起身，要去抱她，赵雾灵很快地躲开，漂亮的眉眼看着他。
　　“江也，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偷情还是赵雾灵天下第一漂亮。”
　　赵雾灵腿脚踢在他的西装裤上，阻止他靠的更近，用吻蒙混过关。
　　“那都没用，江也，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逼你。”
　　赵雾灵的脚很快被他捉住，听见他声音很低的喃喃自语。
　　……
　　模糊又轻声，赵雾灵差一点就揭开真相，没听清，疑惑的蹙眉，反问江也：“什么？”
　　江也眼神垂下去，认真回答她问题：“没有，我只是在想，该有些仪式而已。”
　　什么仪式？
　　赵雾灵被他钓太久，不敢轻易相信，迟疑地看向江也。
　　他生一副好皮相，西装革履，冷淡眉目，薄又白的眼皮，读书时候盛华私立有好多人叫他高岭之花。
　　下一秒江也动作，吸引赵雾灵的注意。
　　她垂眸，看到学生时代的高岭之花江会长，她堂哥口中杀伐果断的江也，就单膝半跪在地板上，动作细致地替她穿袜子，穿好袜子后指腹摩挲她的小腿，仿佛还残留温度。
　　江也握着她的小腿，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遥遥去望赵雾灵的眉眼，神情难得有些少年气，声音音色很低。
　　“我只是在想，女朋友，要不要去宁安寺烧香。”
　　女朋友，多悦耳的词汇。
　　赵雾灵有点惊讶，因为惊讶于江也难得如此坦率。
　　下一秒因为他的果断而展开笑颜，赵雾灵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去亲他，从下巴亲到他锁骨，衬衫和西装裤先后成为她的玩/具，江也很快反客为主，拦/腰把她抱起来。
　　唇被她缴/获，没办法，只能凭方向感摸到主卧，房门被很快地撞开。
　　甚至来不及拉窗帘，赵雾灵被他抱着，差点在落地窗前脱掉单薄的睡裙，勉强胡乱拉上，摇摇晃晃倒在柔软的床垫，撤开几寸，笑意盈盈地亲吻他眉眼。
　　像年幼的孩童终于得到心心念念的奖励。
　　……
　　受够了被他忽略和不承认，男朋友江也得补偿她。
　　-
　　……
　　等到满足她，赵雾灵手还勾着他脖颈，鼻/尖蹭过他的脸，声音不满地埋怨他为什么不早早答应。
　　江也垂眸，擦去她额角细密的汗，手掌去轻拍她的背，让她继续沉沉睡去，看她眉眼恬静又可爱，忍不住去亲。
　　赵雾灵把这段关系形容成放风筝，摇晃而不稳妥，江也同样觉得如此。
　　因为年少时被抛弃，所以现在反复确定爱意，瞻前顾后，怕她得到后再次厌倦，折磨自己的同时让她也难受。
　　摇摇欲坠的风筝，形容他们感情多贴切。
　　只是——
　　只是，赵雾灵，风筝的线从来在你手里。
　　他只是一个困于年少感情的可怜鬼，就像赵雾灵如果叫他去死。
　　他也只能照做。
　　作者有话说：
　　小甜一下，评论有红包~小剧场我一会儿发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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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娇矜
　　◎病态神情胜过她描述的百倍◎
　　按理说寺庙应该远离俗世, 但宁安寺坐落在淮城的繁华商圈，也就相应的多了几分烟火气，在很久之前就屹立在城市中心, 慢慢成为这个临港城市的一部分。
　　路线和驾车都由江也负责，赵雾灵坐在副驾驶，手拨下来镜子观察妆容, 她上一次来宁安寺还是念初中的时候，跟着赵平南和沈含韵来的。
　　为了祈求什么她也忘了，可能是平安？
　　左晃右晃照好镜子，赵雾灵把镜子推起, 有点好奇, 解开安全带, 扭头：“江也，你以前说你不信这些的。”
　　方斯延的妹妹帮忙算塔罗牌的时候，江也不像介意的样子，后来也说自己不信这些。
　　打开车门，下车，江也垂眸检查车门，语气若无其事：“听他们说这里很灵验。”
　　他不想谈起这个话题，朝寺庙的方向走了几步以后才发觉赵雾灵没跟上来，在喧闹的背景中回头。
　　赵雾灵还在刚刚下车的位置没动, 歪头, 漂亮的眼睛直视江也。
　　江也只好再次折返回来, 垂眸看她。
　　赵雾灵眨眼，像是埋怨他不解风情, 展开手心, 撒娇：“要和男朋友牵手, 才走。”
　　江也今天没有穿西装，穿衣风格有几分休闲，更贴近他读书时候，赵雾灵才刚刚追到江也，多少有那么一点点需要女朋友的身份认同感。
　　实际上她也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之前催促那么多次，江也都不肯松口，前几天她不报任何希望地破罐子破摔，随口说确立关系和不联系二选一。
　　没想到江也居然答应。
　　还在想，江也倾身过来，动作。
　　赵雾灵的本意是牵手就可以。
　　但江也握住她的手，继续动作，调整到十指相扣的姿势。
　　几乎可以感觉他指腹有淡淡的薄茧，骨节也比她的大，掌心温度比她高一点，又很干燥。
　　江也读书时候就很喜欢这样牵她，密不透风的动作，可以完全握着她的手。
　　细枝末节中泄露他的占有欲，赵雾灵没察觉到信号，只觉得有些难受，和江也相握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仰头，朝他弯唇笑。
　　不是偷/情对象，是男朋友江也。
　　……
　　还在工作日，寺庙的游客并不多，零零散散结伴，拾级而上就可以看到寺庙的主体部分。
　　配色明亮的恢弘建筑，接近深秋，银杏树叶的颜色都变深，香炉放在正中间的地上，烟雾缭绕中有香灰燃尽的味道，随风飘动的五颜六色的经幡在寺庙中心交叉。
　　偶尔能听见不知名的梵歌在耳边吟唱。
　　接近中间部分的时候人多了起来，赵雾灵被他牵着手，像俗世中最普通的一对情人，缓慢地在拥挤的人潮中移动。
　　最后在银杏树下驻足，因为经幡被风吹起来，在这里刚好是可以伸手探到的高度。
　　赵雾灵的半身长裙被风吹得鼓起来，她没在意，和江也相握的手松开，伸手去探，试图去辨认五彩布料上陌生迥异的符号。
　　她在看经幡，江也的注意力则停留在她侧脸，长久的凝视。
　　不多时，寺庙正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应该是有人在做法事，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僧人围着长者，中间的主持穿着红色的袈裟，慈眉善目，握着佛珠，神态无悲无喜，却在路过他们时顿步。
　　小僧人也跟着停住，轻声念阿弥陀佛。
　　烟雾弥漫，主持的神情平和，似乎认出他，朝着江也作揖：“江施主，好久不见。”
　　江也表情并不惊讶，颔首，算是还礼。
　　他话不多，主持伸手遣散旁边的僧人，赵雾灵恰好被旁边的热闹吸引，离开银杏树的区域，很平常的举动，江也却频频回头，确认赵雾灵的位置。
　　……
　　主持把他行为收入眼底，看的通透，讳莫如深地开口：“看来施主已经得偿所愿。”
　　意有所指，江也听懂了，惊讶于主持的好记性。
　　忘记是她离开的第几年，港澳有客户，谈完生意后点名要来宁安寺做法事，烟雾缭绕的味道有些呛人，客户哈哈大笑，捧着手指粗的香鞠躬，抽空朝他介绍。
　　“江生，你不求一个？在我们的港澳都有名，很灵验的喽。”
　　那时候致远资本也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投资机构，盈利不多。
　　江也还在租房住，每天睡四五个小时，自然也穿不起定制的西装，拿到的第一笔项目款就用来供奉香火。
　　因为那一年的国际新闻报道说伦敦有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流感，怨恨有时候会在深夜吞噬他，几乎陷入一种奇怪的逻辑，希望同她一起死去，做一对怨侣。
　　黎明醒来，江也沉默地来到寺庙，也是主持接待的他，从捐款数目上猜测到他信仰虔诚，问江也喜欢佛经的哪一篇章。
　　江也摇头，说他不信这些。
　　主持的修行确实很高，没有多问，只是转身，替江也点燃香烛，询问：“施主，有什么想要供奉的？”
　　有所求，才会相信。
　　江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说希望她永远平安。
　　平安就好，她不回淮城也无所谓。
　　致远资本在几年前就在同步推进伦敦的业务，只是当地的资本势力盘根错节，不如在淮城好疏通而已。
　　……
　　到底几个春秋过去，不过江也的长相脱俗，称得上翘楚，主持记得倒也不奇怪。
　　此刻双手合十，主持手上佛珠相碰有微弱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是来还愿的吗？”
　　江也垂眸，从皮夹里取出来支票夹，说是。
　　今非昔比，支票上的数目令见遍大场面主持都吃惊。
　　……
　　江也最后在旁边的小摊附近找到在看热闹的赵雾灵，她今天只穿了白裙子，连妆也是淡的，显得纯洁无垢。
　　挎着腰包的摊主手里握着一沓零钱，吆喝着在卖，无外乎都是些吉祥话，被印在红色长条的布料上。
　　赵雾灵觉得很有意思，垂眸，指尖随意地翻动看，江也走过来，很自然地握住她垂在一边的手。
　　摊主看了眼旁边的江也，很有商业头脑地继续推销。
　　“小姐姐，买一张吧，可以挂在那边树上，祝你和男朋友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呢。”
　　随即递过来一张布条，喜庆的红底上面是鲜明的黄色字体，写着百年好合。
　　江也无所谓，掏出钱夹准备付钱，摊主的面色是掩不住的喜悦。
　　江也的动作很快被赵雾灵拦住。
　　她神情有点惴惴不安。
　　“江也……”
　　江也的动作停住，转头，看她。
　　赵雾灵有些纠结地咬唇，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们才刚刚…重新在一起，没必要这么着急。”
　　赵雾灵的性格其实是有点缺陷的，具体表现为她几乎只考虑当下发生的事情，对于其余的，则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急于催促江也确定关系，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占据了主导地位，而至于要不要继续深入发展，她没想好。
　　脑子一团乱麻，觉得百年好合这样的祝福好像对他们来说太过沉重。
　　摊主的笑容僵在脸上。
　　像是把周边的热闹都隔开，沉默了好久，江也收起钱夹，说。
　　“我知道。”
　　-
　　江也生气了，虽然没明确说，但赵雾灵明显感觉出来他从寺庙中出来以后的寡言和阴郁。
　　疑心他因为祝福布条的事情生气，一路无言，直到上了车，赵雾灵抬手，把刚刚背着的挎包随手放在一边。
　　赵雾灵抬眸，从前视镜观察江也的神情，过了几秒，开口。
　　“江也，你生气了吗？”
　　江也的神情淡淡的，说没有。
　　今天他本来应该在致远资本，李远川发消息确认某些具体的决策。
　　江也垂眸，回消息。
　　还没来得及打字就被赵雾灵打断，她声音带着点被娇惯出来的任性。
　　“江也，和我在一起就不可以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赵雾灵真的很懂怎么恃宠而娇，把江也的手机屏幕按灭，强迫他只能看自己。
　　可能损失多少？
　　几千万吧，江也没在意，真的把手机收起来，认真注视赵雾灵。
　　他眼神沉沉的，赵雾灵被他看的有点不习惯，眨了眨眼，想要蒙混过关，于是侧躺在他怀里，再次确定。
　　“江也，你真的没有生气吧？”
　　她头发有点乱，江也垂眸，伸手去帮赵雾灵整理，反问她：“我和你在伦敦时候的date对象有区别吗？”
　　江也对伦敦到底有多在意？
　　现在赵雾灵总算敢回答，随口夸赞他。
　　“江也，你肯定比Allen好的喽，他是神经病，竟然还雇人偷拍我，我现在都不玩ins了，怕他监视我。”
　　伦敦那边的狐朋狗友前些天还发来消息，说Allen最近被家里人看的很严，连平常的玩乐都不去了。
　　同样是被抛弃，Allen为什么不学学遵法守礼的江也。
　　……
　　江也嗯了声，动作没停，继续帮赵雾灵整理头发。
　　他今天话不多，赵雾灵闲得无聊，半躺在江也腿上看手机。
　　于爽发消息说《与艺术同性·乌镇》的前三期已经拍完，她刚刚落地淮城，想抽空和赵雾灵见面聚聚。
　　赵雾灵随手回好，下一秒收到陈漫云的消息。
　　倒是稀奇，因为陈漫云平常在研究乱七八糟关于航空什么的，忙得要命。
　　【白马会所SVIP陈小姐：灵灵，可以给年年买一个游戏机吗？】
　　年年，是赵雾灵好友陈漫云女儿的小名。
　　大名叫陈慕沈，性格古灵精怪的活泼小姑娘，也不知道像谁，每天好像有无限的精力。
　　赵雾灵没在意，回了个好的。
　　【白马会所SVIP陈小姐：好哦，谢谢灵灵，灵灵能不能再帮年年买一个巴黎娃娃。】
　　巴黎娃娃？
　　赵雾灵捏着手机蹙眉，因为陈漫云性格很沉静，聊天时候几乎没有错字。
　　隐约猜测出对面是还不熟悉输入法的小朋友，赵雾灵继续握着手机打字。
　　【wuling亮晶晶：年年，不要随便动你妈妈的手机哦。】
　　【白马会所SVIP陈小姐：我不是年年，我是妈妈。】
　　天真又童趣，在无形之中暴露自己，赵雾灵笑得眉眼弯弯。
　　又过了几分钟。
　　【白马会所SVIP陈小姐：灵灵，不用给她买，我刚刚已经训过她了。】
　　江也的动作因为她的笑而停滞，赵雾灵没在意，把手机屏幕的聊天记录递给江也看。
　　“江也，你知道年年吗？真的好可爱。”
　　说话也那么可爱，赵雾灵想，急于寻求江也的认同。
　　可爱？
　　江也这种时候会有点烦躁，因为厌恶别人可以轻易地夺走赵雾灵的注意力，让她笑的这么开心。
　　陈漫云的女儿和陈漫云一样讨厌。
　　……
　　赵雾灵还想在和陈漫云说些什么，手机随即被江也扣下，他拾起赵雾灵的手指认真观察。
　　寺庙里香灰很多，赵雾灵和江也的手指上都沾了淡淡的灰尘，江也很耐心，从车前的置物格里取出来湿巾，拆开，慢慢擦拭赵雾灵的手指。
　　江也的指节很好看，清瘦而细长，现在骨节处泛着一点点红，赵雾灵别开脸，莫名不敢直视他。
　　因为看到他认真的神态。
　　包括他帮忙擦拭时，腕表的棱角有一点点刮到她的唇。
　　扔掉湿巾，江也的手掌最后在她平坦的小腹微微停留，赵雾灵还在平复心情，靠在他怀里，手指揪着江也的衬衫领口，莫名其妙感叹一句。
　　“下回不要在车里接吻了。”
　　倒是不怪江也，他已经尽力在帮忙，但赵雾灵还是没那么舒服，好几次差点撞到车顶，额角隐隐作痛。
　　江也声音很低地轻笑，手指停留在她额角，动作也轻，算作安慰。
　　—
　　夜晚用餐是在淮城CBD顶楼的旋转餐厅，江也包了场，还有小提琴的演奏，细腻而变奏优美的小夜曲，窗外铺设着深蓝色的海，偶尔可以看到轮船靠岸。
　　对于江也的身份来说都算常规，赵雾灵胃口不算好，精致的法餐只被动几口就搁置，喝了些红酒助兴。
　　惊喜发生在结账时，江也在签账单，服务员送来普通小巧的纸盒，最近热度很高的盲盒，里面是不确定的可爱角色之类的。
　　赵雾灵没在意，以为是送的小礼品，随手拆开，入眼是可爱的卡通角色，撑手举着托盘。
　　赵雾灵就是在这时候发现，托盘上不是空的，难怪刚刚就觉得盒子有些重。
　　几乎纯净的粉色钻石项链，被切割成精致的形状，克拉数应该不少，边缘镶嵌着净度很高的白色碎钻，连镶嵌的工艺都不俗。
　　餐厅的灯光吊饰垂下来，钻石反射出不易被忽略的光芒。
　　赵雾灵有些惊讶地抬头看江也，太过耀眼，几乎可以被人一眼注意到。
　　赵雾灵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此刻被极大满足。
　　倒不是买不起，赵平南做生意，也不缺钱，但因着赵平北的原因，总不能太招摇，赵雾灵在伦敦的花费也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吃晚饭回的是江也的住处，几乎像个样板间，江也不是贪图享受的人，装饰也没有人情味，黑白灰简单的色彩，冷冰冰的家具棱角。
　　赵雾灵被他搀扶着，还没走近卧房，突发奇想说要看电视。
　　她身体都快站不住，但还有力气对江也颐指气使，后者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整洁的家和抱枕很快被赵雾灵一点点弄乱，她随手换台，把电视声音调的很高，等着江也帮她剥葡萄。
　　杂乱吵闹的房间，江也莫名情绪很好，取出来塑料手套，江也帮她剥开葡萄的皮，晶莹剔透的果肉装在骨碟里，递到面前，只差喂在她嘴里。
　　赵雾灵瞥了眼，哼哼哼唧唧地不满意，说为什么不帮她去掉葡萄里的籽。
　　青绿色的果实几个小时前才被专人从特殊的超市采购，一定没料到此刻被嫌弃，江也随手放到一旁，伸手，捞起赵雾灵的腰身。
　　她喝醉了，脖子上的项链一晃一晃的，她带着醉意的眼睛比钻石更耀眼，亲了亲他下巴，语气却有一点点恶劣：“江也，是不是很生气？”
　　她性格中的一面就是有些喜欢捉弄人。
　　江也喉结动了动，疑心在车里是否对她过于仁慈，让她现在还活力充沛。
　　江也帮她简单洗漱以后就抱她上床，帮她盖好被子，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看她。
　　片刻后起身，从书房取了东西折返，江也很快地翻看文件，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即把赵雾灵叫醒，她还在睡梦中，被打扰以后很不满意地蹙眉，迷迷糊糊地询问：“什么？”
　　江也的面色如常，回她：“首饰的赠予协议。”
　　赵雾灵困倦到睁不开眼，贴在他衬衫边缘，手腕蹭着他撒娇，说话断断续续：“我好困，明天再签不可以吗？”
　　江也垂眸，用指腹刮蹭赵雾灵的脸颊，她肌肤很敏感，很快有轻微的红痕浮现。
　　“很快，”江也抬手，揽住赵雾灵的腰，望着她天真的神情，态度难得坚定，补充着哄她，“很快的，只是签个名字。”
　　被他塞进手里钢笔，赵雾灵不满地轻哼，勉强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头发还散乱着，半阖着眼，拽过来文件。
　　她看的不认真，又没有防备，没意识到超越普通文件的厚度，也没有发觉江也指节按着文件的上半部分，只露出签名部分。
　　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写完名字，签字笔被她随手扔在床边。
　　赵雾灵倒头，重新陷入睡眠，过于草率地签上名姓，以至于没观察到江也收好文件，藏在灯光阴影处的面庞望向她的眼神。
　　病态神情胜过她描述的百倍。
　　作者有话说：
　　*年年暴/露身份的梗非原创，灵感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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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娇矜
　　◎江也，你真好。◎
　　有了上次的经验, 清晨时候李远川来送东西时候已经轻车熟路，敲开门，递过去装着裙子的品牌纸袋, 赵雾灵是素颜，阳光扫进来，可以看清她脸上极细小的绒毛。
　　没受过什么挫折, 赵雾灵的神情很自然的流露出天真和幼态。
　　赵雾灵打了个哈欠，倒是没尴尬，伸手接过纸袋，还有闲情雅致和李远川打招呼。
　　“李助好。”
　　李远川没敢抬头, 因为从余光里瞥见赵雾灵赤/裸着的双足和小腿, 和上司家里冷淡风的装修形成鲜明对比。
　　很明显, 赵雾灵不习惯穿隔夜的衣服，身上是江也的白衬衫，松松垮垮不太合身，领口处露出像天鹅一样的颈。
　　李远川努力让自己的视线盯着地面，规规矩矩打招呼：“赵小姐好。”
　　李远川倒是不惊讶赵雾灵出现在这里，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搞金融的沉迷烟酒都算正常，大洋彼岸的同行们纾//解还会用到药品和性。
　　但他的上司不是。
　　江也性格很冷淡，对很多事情的兴致都不太高。
　　这是第一次, 江也对女人表现出过分的……着迷。
　　客厅传来脚步声, 说不清是赵雾灵没穿袜子, 还是衬衫的原因，被江也捞回怀里, 门很快被关上, 李远川面色没什么变化, 老老实实转身下楼。
　　按他的理解，江也还算正常，毕竟如果按照他妹妹看的网页小说来推测，李远川现在有被发配到非洲市场的危险。
　　虽然致远资本目前还没开拓非洲市场。
　　房间内，赵雾灵打开纸袋，裙子是她穿惯的牌子，剪裁很好，恰好是方形的领口，很适合戴项链。
　　江也的客厅没有镜子，赵雾灵特地跑到浴室，对着浴室的镜子，带好项链后整理链条。
　　扶着浴室的门框，抬头，笑意盈盈地问江也好看吗？
　　她问话的时候江也还在打领带，没怎么思考就回答。
　　“好看。”
　　赵雾灵还算满意，笑了笑，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前置摄像头自拍。
　　赵雾灵从来不开美颜，她眉眼已经够精致，磨皮什么只会削弱她美貌的辨识度，反而是原相机拍出来比较好看。
　　粉钻连颜色都通透，赵雾灵不知道想到什么，伸手去摸项链背后的镶嵌托，同样摸到类似“L”形状的凹陷。
　　……
　　照片都没怎么修，赵雾灵裁剪掉背景后就发到朋友圈。
　　大小姐好不容易有分享欲，小跟班们都很会察言观色，手机叮叮咚咚，不到五分钟就有密密麻麻的红点提醒。
　　赵雾灵随手打开，朋友圈图片下面已经有三四排的头像点赞。
　　评论区还在花式上演彩虹屁。
　　【我们灵灵也太好看了吧，素颜都看不到瑕疵，好绝一张脸，项链好好看。】
　　【这个粉钻是不是得六七克拉了？我们灵灵真的是小富婆。】
　　【wuli灵灵仙女下凡，裙子的配色是不是莫奈的画同色系，也太会搭配了吧，我这一生行善积德刷到这个都是我应得的。】
　　【好漂亮。】
　　……
　　多少有点虚情假意，那一句“好漂亮”是之前不知道怎么加上的一个男网红发的，赵雾灵不太乐意，随手点了删除评论。
　　需要他评价？
　　无聊又无趣，赵雾灵有点后悔，早知道只发给于爽了。
　　手机又有红点，赵雾灵有点强迫症，随手点开，显示——JY赞过你的朋友圈。
　　江也其实不怎么发朋友圈，这么多年一直秉持着实名上网的原则，就是简简单单的JY，也没见他发过什么朋友圈。
　　赵雾灵握着手机，抬眸看江也，不明白他的行为，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要专门给她朋友圈点赞。
　　心里却在担心另一件事，赵雾灵咬唇，心里有点不安，询问：“江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物质？”
　　好像是有一点像迫不及待的炫耀。
　　其实也说不上物质，赵雾灵很难对钱有概念，只知道轻易是花不完的，想要什么也能得到。
　　奢侈品牌是一直买惯的，但她也知道玉镯和钻石项链的品相很好，很有可能是拍卖会的产物，总之价值不菲。
　　江也疑惑地挑眉，不知道她怎么联想到这种议题。
　　走到沙发附近，江也垂眸，伸手揽着赵雾灵的腰，说没有。
　　江也低头，亲了亲赵雾灵的额边的发：“是不是喝醉了头疼，不要胡思乱想，本来就不多。”
　　赵雾灵撤开几寸，狐疑地重复：“真的？”
　　江也的语气无比肯定，说真的。
　　致远资本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他做最后决策，江也的手掌摸着赵雾灵的发丝，不徐不疾地开口：“灵灵，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节俭了，过两天要不要去做高定裙，嗯？”
　　赵雾灵被“节俭”这个词弄得晕晕乎乎，都不确定江也是不是在说她，但又真的很想做高定裙，仰头：“江也，这可不是我要求的。”
　　江也勾了勾唇，继续：“我要求的，到时候请设计师过来，你们沟通，你前段时间在社交网站上刷到的那个小众诗人。”
　　赵雾灵嗯了声，表示知道他在说什么。
　　江也垂眸，再次检查她是否穿好袜子：“可以买授权，把你喜欢的那句诗做刺绣绣在纱裙上，你觉得呢？”
　　……
　　赵雾灵觉得好浪漫，因为没想到江也都记得，仰头去亲他下巴，算作奖励。
　　江也垂眸，抱住她。
　　致远资本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投资机构，江也是最主要的控股人，还不算零零散散让别人代持的股份，每分每秒都有金额进账。
　　江也几乎没有烧钱的爱好，李远川负责处理账单的事情，所有赵雾灵的花销都走的江也的私账，每月几乎快要接近八位数的金额。
　　江也不在意，给一张又一张的支票签名。
　　实际上江也在有意纵容赵雾灵的消费，他甚至希望她奢靡而铺张浪费，碎玉摔金，不知满足。
　　这怎么能算物质？
　　他可以负担得起，只希望她花得比挣得更快。
　　赵雾灵窝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想到什么，转了个话题开口：“江也，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年年的事情。”
　　江也讨厌她提到别人的名字，但面上不显，说嗯。
　　赵雾灵笑了笑，心情像是很好：“云云过两天要来淮城开研讨会，年年也要和她一起来，拜托我照顾几天。”
　　家里平常其实是两个人轮流下厨，但陈漫云最近忙得要命，都在单位解决，沈放舟中午带陈慕沈吃烤冷面，晚上吃鸡蛋灌饼。
　　现在小姑娘听到妈妈出差就嚎啕大哭，说要跟着妈妈一起，来找灵灵姨姨。
　　江也不认为赵雾灵有照顾孩童的能力，但暂时不想破坏气氛，说好。
　　赵雾灵又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刷社交平台，计划着要带陈慕沈去游乐园什么的，又拿出手机备忘录，说要记得帮忙买洗漱用品。
　　江也看着她刚刚还在自己怀里，转眼就又关心不相关的孩童，只是因为同她的母亲是好友。
　　为什么她不能只看他，只爱他。
　　赵雾灵还在计划，突然收到赵明修的电话，本能地有点心虚，朝着江也做嘘声的姿势，接起来。
　　赵明修应该是在车上，隐约能听见风声：“喂，灵灵，你在哪儿？”
　　赵雾灵咳嗽了声，说在家。
　　赵明修哦了声，继续：“那正好，我去接你，我妈想见你。”
　　谢婉之最近精神状态好一些，只不过还是不太信任赵平北，只想见赵雾灵。
　　赵雾灵啊了声，说不用。
　　“哥，我自己过去吧。”
　　赵明修不知道她在推辞什么，解释：“没关系，你跟哥客气什么，我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问题的关键就是赵雾灵根本不在澜水公馆，又不好突然改口。
　　赵雾灵还在想借口，赵明修已经挂掉了电话，只留下嘟嘟声。
　　赵雾灵匆匆忙忙地准备离开，被江也按住：“不用着急，我让方斯延叫他回公司。”
　　赵雾灵哦了声，也觉得可行，动作慢下来，主动伸手，抱着江也，撒娇。
　　“江也，你真好。”
　　……
　　她语气天真又平常，因为不知道江也的所作所为。
　　江也没搭话，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一直到赵雾灵喊痛才松开，神情有些恍惚的说抱歉。
　　他不好。
　　她的喜欢，她的笑和泪，都是自己谋算得来的，不是因缘际会，也不是久别重逢。
　　宋时礼的话确实如此，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落下，江也无法想象，赵雾灵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情景。
　　所以只好收紧手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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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娇矜
　　◎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
　　赵明修不一会儿就打电话过来说抱歉, 说项目临时有些棘手的问题要着急解决，问赵雾灵可不可以自己回老宅，或者叫司机去接。
　　赵雾灵仰着头, 勉强捏着手机，指甲边缘快把手机壳掐出印子，跪坐的姿/势, 让她几乎使不上力气，咬着唇，声音断断续续地接电话。
　　江也手掌托着她，指腹在白皙处停留, 提醒她要专注。
　　开始的有些突然, 赵雾灵还没反应过来, 新裙子就差点又被弄脏，呼气又吸气，回赵明修。
　　“好，我……自己去。”
　　在赵明修没察觉之前匆匆忙忙挂断电话，赵雾灵眼尾都是旖旎的红痕，有些埋怨地看向江也。
　　好像很少这个角度观察他，赵雾灵深呼吸，伸手去拽他的领带，刚刚系好的领带又被解下来, 赵雾灵动作有些笨拙绑住江也的手腕。
　　江也的衬衫下摆慢慢变得褶皱, 纵容她行为, 审视摇摇晃晃又温柔的日光里的赵雾灵，看她眉眼鲜活而娇矜。
　　胜过世上的一切。
　　赵雾灵在系领带, 在缠绕中受到腕表的阻碍, 低头, 慢慢把江也领带绕出来，数不清刚刚是第几次被江也的腕表凉到。
　　赵雾灵指甲微微掐着江也的手臂，很漂亮，裸粉色法式的指甲，赵雾灵镶的是真的碎钻，在光晕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垂眸，佯装无意地抱怨：“江也，你都不去公司的吗？”
　　是不是有点不公平，赵明修忙得昏天黑地事业都不见起色，江也却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和她厮混。
　　尤其是…现在还是白天。
　　江也动作没停，语调有些低，回赵雾灵，言简意赅。
　　“去。”
　　工作其实不算少，上次从京北回来得太仓促，具体的细节需要确定。
　　恐怕只有赵雾灵觉得江也的工作轻松。
　　江也之前到底是怎么轻而易举绑住她，赵雾灵琢磨了几分钟后就失去耐心，转了个话题：“江也，你确定还要戴腕表吗？”
　　反正已经重新在一起，赵雾灵倒是没那么在意江也洗掉纹身的事，但腕表的金属棱角有时候真的有点硌人。
　　按照赵雾灵的观察，江也这个时候最好说话。
　　江也没回答，沉默的代表意象就是拒绝。
　　赵雾灵又想到什么，唇凑到他耳边，语气暧昧。
　　“江也，那你开会，看腕表的时候，”亲吻他耳廓的片刻就分离，赵雾灵笑得狡黠，躲开他视线，补充完整，语气像是真的疑惑，“不会想我吗？”
　　-
　　江也的住处离山顶别墅比澜水公馆更近，赵雾灵到的时候不算晚，扶着栏杆走上楼梯。
　　从佣人的口中得知谢婉之的精神状况很稳定，只不过刚刚整理时看到照片，有点想念赵雾灵。
　　和赵明修在电话里说的差不多，赵雾灵点点头，让佣人停步，因为在二楼的半开放区域看到赵明修。
　　高大身形在红木茶桌的对面站着，多少有些落寞的神态，茶桌的另一边坐着面色不算好的赵平北。
　　应该是为了迁就谢婉之的习惯，整个环境都有些低调的昏暗和沉静，赵雾灵抿唇，摸着墙壁走过去，和规规矩矩和赵平北问好。
　　赵平北颔首就算是应答，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其实是有些骇人的，长期处于上位者的威严，还要让人有些不安的压迫感。
　　赵雾灵缓了几秒才抬眸，看清赵明修，随即咬唇，为了忍住惊讶。
　　赵明修的侧脸是有些深的掌印，深红色的一片，几乎可以从红印窥见动手者的盛怒。
　　在淮城，当然没有人敢动手打赵平北的独生子，谢婉之又是温婉性格，答案不言而喻。
　　赵平北的余光扫过赵雾灵，又转到赵明修脸上，勉强忍着怒气，吩咐：\"你自己找理由，不要让你母亲担心。\"
　　赵明修有些狼狈，但还是点头。
　　赵平北冷笑了一声，扶着茶桌边缘起身：“还有，别再让我从她嘴里听到出国疗养的事情。”
　　谢婉之这些年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些时候连年份都要分辨好一会儿，赵平北不相信她会平白无故想到出国的事情。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赵明修过了好久，才点头。
　　赵平北离开以后赵雾灵才自在点，吐了口气，抿唇，走到赵明修附近。
　　“哥，你好点了吗？”
　　红印几乎要眼神到鼻梁，赵雾灵伸手，想要去检查赵明修的伤口。
　　本来是很平常的举动，毕竟是堂兄妹，两家又来往频繁，赵明修和赵雾灵关系很好。
　　但现下，赵明修很快地躲开，视线也避开赵雾灵，说没什么 。
　　同样很快离开。
　　谢婉之还在休息，佣人轻易不上二楼，赵雾灵独自站在二楼的走廊，神情不解。
　　大概猜测是赵明修希望送谢婉之出国疗养，而伯父又不同意。
　　赵雾灵不解的点在于，只是商量，按理说赵平北不应该如此动怒。
　　—
　　疑惑一直持续到两天后接机陈漫云都没解开。
　　陈漫云穿着卡其色的薄风衣外套，推着行李箱落地淮城，在接机口和赵雾灵碰面。
　　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还没长高，成套的运动服，扎着双丸子头，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转了转，观察四周，末了，抬头看赵雾灵，奶声奶气的问好。
　　“灵灵姨姨晚上好。”
　　“年年晚上好。”
　　赵雾灵蹲下身子去抱她，语气感慨：“我们年年都长这么大啦。”
　　上一次见的时候好像连话都说不清。
　　看着又乖又可爱。
　　陈漫云苦笑，警告赵雾灵别被陈慕沈的外表迷惑。
　　猫嫌狗厌的年纪本来就难应付，陈慕沈还额外多一条古灵精怪。
　　也不知道像谁。
　　一起回了澜水公馆，陈漫云从行李箱拿出来陈慕沈的东西，在清单上打勾，随口交代赵雾灵注意事项。
　　赵雾灵没觉得照顾小孩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满不在乎地点头，让她放心。
　　还在想着，陈慕沈手里握着已经有些融化的巧克力，扑到赵雾灵怀里，埋着不肯起来。
　　陈漫云叹了口气，瞬间拥有家长的威严，开口：“年年，起来，妈妈怎么告诉你的？”
　　她本意是想告诉陈慕沈不好太过分。
　　但小孩子心思最敏感，大概已经猜到这几天照顾她的是一点儿都不严厉的赵雾灵。
　　把妈妈的话当做耳旁风，陈慕沈继续赖在赵雾灵身上：“不要，灵灵姨姨身上香香的，很好闻。”
　　赵雾灵低头去嗅，反应过来吸引小朋友的应该是身上的香水。
　　刚要解释，陈慕沈把巧克力放到一边，奇怪的“咦”了一声。
　　很快，陈慕沈转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向陈漫云展示：“妈妈，姨姨受伤了，痛痛。”
　　表达算不上流畅，但勉强可以理解，赵雾灵也低头，看见白皙上的红痕，出现的地方也很巧妙，刚才陈慕沈拉扯她衣服，无意间露出来 。
　　大人们都没理她，陈慕沈自顾自继续：“年年帮姨姨吹吹就不痛了哦。”
　　陈漫云抬头看了一眼所谓的“伤口”，很快反应过来。
　　找了借口打发陈慕沈去做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
　　房间重新归于安静的时候陈漫云开口确认：“灵灵，你和江也复合了？”
　　只有可能是江也，毕竟陈漫云之前也有和赵雾灵聊天 。
　　赵雾灵点头：“嗯。”
　　陈漫云的神情并不惊讶，抿唇：“我倒没想到你会答应。”
　　毕竟赵雾灵三分钟热度的性格她也了解，更何况还是在学生时代就得到的江也。
　　赵雾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话说的含含糊糊：“云云，江也他现在，有点不一样。”
　　说不上具体的区别，但江也明显比中学时代更令人着迷。
　　陈漫云顿了顿，继续追问：“那你是要和他定下来吗？”
　　赵雾灵蹙眉，支支吾吾半天没想出什么回答。
　　之前急于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确实是赵雾灵，但她觉得现在这种关系似乎也很好。
　　没有任何压力，赵雾灵是及时享乐的性格，暂时还没考虑太多。
　　陈漫云点点头，垂眸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询问：“灵灵，你还记得高一时候你的那个转学生同桌吗？”
　　话题跳跃得太快，但赵雾灵还是回答：“记得啊。”
　　赵雾灵高一时候的转学生同桌是有点小聪明的那种人，提前到打听好赵雾灵的喜好，又故意在她面前随口聊起。
　　赵雾灵一开始还真以为是有相同话题，对他多几分关照，后来他突然向赵雾灵表白。
　　拒绝时候赵雾灵还有点惋惜，觉得自己失去一个好朋友。
　　后来真相揭露，赵雾灵也就知道他是有所图谋，故意接近了。
　　陈漫云摸清她态度，意有所指地开口：“他可能是因为喜欢你吧。”
　　虽然不知道陈漫云为什么提起，但赵雾灵很快想起不好的回忆，眉眼厌恶的意味更重。
　　“那又怎样，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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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娇矜
　　◎不如送他一块手表◎
　　赵雾灵很快意识到陈漫云说的不要被陈慕沈的表象欺骗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是真的古灵精怪，经常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冒出来，精力无比充沛。
　　画廊这两天有些事情要处理, 赵雾灵还没来得及带她出去玩。
　　陈慕沈的天蓝色小书包里还有厚厚的口算题卡，陈漫云要求要全部做完，不然放完假不好和老师交代。
　　赵雾灵帮陈慕沈扎的辫子有点乱, 碎发有些毛躁的露在额头，小姑娘倒是没什么怨言，坦然接受，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写算术题。
　　陈慕沈的长相几乎就是陈漫云的翻版, 黑亮澄澈的杏眼, 安静的时候精致得像洋娃娃。
　　赵雾灵松了口气, 低头看手机，查看王忆秋发来的关于《涩果》拍卖的相关事宜。
　　总之加价几次后被一位不知名的买家收藏，王忆秋说费用会在缴税以后打到赵雾灵的银行卡。
　　赵雾灵没在意，随便回了几句，再抬眸的时候原本在认真写作业的陈慕沈已经把书本合上，嘴嘟起来，顶着铅笔玩。
　　赵雾灵看见后先弯唇笑，片刻后才想起陈漫云的吩咐，询问：“年年, 你写完了吗？”
　　动作被突然的声音打断, 铅笔在陈慕沈的脸颊留下一点灰色的印记, 滚到桌子上，发出响动。
　　小姑娘抓起来铅笔, 朝赵雾灵扬了扬练习册, 语气兴高采烈。
　　“全部都写完啦！姨姨你帮我检查以后签名字, 咱们就可以出去玩车车，我想玩车车。”
　　赵雾灵读书时候学习不太好，不过加减乘除还是能应付得来，拿起来习题册，铅笔的字迹，陈慕沈写字有点用力，几乎在纸上留下痕迹。
　　赵雾灵摸了摸她的头，开始检查。
　　2＋9＝20
　　4×5＝9
　　……
　　赵雾灵沉默了几秒，才接受了面前这个加减法都算不对的小姑娘是淮城理科高考状元的女儿，看着不太像，倒是挺像她女儿的。
　　赵雾灵沉吟了几声，语气带了点疑惑：“年年，二加九是多少来着？”
　　陈慕沈握着铅笔，趴在赵雾灵的膝盖上，奶声奶气，倒是很确定：“二十啊姨姨。”
　　怕赵雾灵不相信，陈慕沈掰着指头继续数：“一、二、三……七、八、九、十、二十、三十……”
　　赵雾灵没说话，陈慕沈先笑起来，把铅笔递给赵雾灵：“姨姨这都不会算，笨笨。”
　　赵雾灵忍住笑，收起来铅笔：“年年，等你妈妈回来让她帮你检查吧。”
　　陈慕沈摇头：“不要哦，妈妈总是说我做得不对，爸爸也说不对，姨姨你帮我签名嘛，帮我签名嘛。”
　　赵雾灵架不住小姑娘撒娇，帮忙改正了几个过于离谱的答案，才在右下角签上名字，是学校老师的要求。
　　已检查，赵雾灵。
　　好久不写字，赵雾灵握着笔，脑海里闪过自己签名的碎片片段，蹙眉。
　　她最近还签过名吗？
　　零零碎碎的记忆过于残缺，赵雾灵没放在心上，把习题册随手放在桌子上，牵好陈慕沈的手出门。
　　……
　　等到回来已经是傍晚，赵雾灵带着陈慕沈在外面吃了快餐，小朋友还处于对什么都感兴趣的阶段，高高兴兴回家，捏着快餐店送的小玩具不肯松手。
　　陈慕沈在客卧里拿iPad看动画片，赵雾灵忙了一天，有点累，坐在客厅，靠着抱枕休息，控制不住地打哈欠。
　　无聊间随意观察，客厅那天江也刚刚整理过，现在好像又有点乱。
　　江也的住处怎么能那么干净？
　　总算哄得陈慕沈放下iPad，在卫生间洗漱，赵雾灵深呼吸，深刻领悟到小朋友的难搞，难怪陈漫云应付不来。
　　门铃声响起的同时赵雾灵就猜到是谁，起身望了卫生间方向一眼，才走到门前。
　　和她想的差不多，是江也和李远川，赵雾灵还没反应过来，江也已经进房间，反手关门，隔绝李远川的视线。
　　阴影随着他动作落下来，酒精气味都可以闻得见，江也连西装外套都没来得及脱，掐着赵雾灵的下巴吻下来，急切的去勾缠她的唇舌。
　　微微粗粝的手掌已经摸到她后背，解开束/缚，去摸她的腰，赵雾灵有点惊讶，意识还在，别开脸，推搡间离开他怀抱。
　　换来江也疑惑的挑眉。
　　赵雾灵手伸到背后，扣好，呼吸不畅，脸有点红，边动作边解释：“年年还在呢，一会儿出来看见。”
　　酒精让江也的反应变慢了一点，他垂眸，思考了不过片刻就抱起赵雾灵。
　　他动作难得有些急躁，抱着她进主卧的房间，在门口处放下她。
　　江也的手撑在赵雾灵身后的墙壁，慢慢平视她，声音都像隔着雾，他也确实在忍耐，乌眸沉沉，认真询问。
　　“现在可以亲了吗？”
　　赵雾灵舔唇，确信江也是真的醉了，声音断断续续。
　　“可…可以。”
　　吻随即落在她耳侧，江也的动作重新恢复耐心，从耳垂一点点吻到她耳廓，缓慢而湿润，赵雾灵半阖着眼，手搂着他脖颈，先被他勾起，带着哭腔催促他。
　　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问江也：“今天怎么过来了？”
　　江也应酬完一般不过来澜水公馆，因为身上有酒气，也怕赵雾灵照顾他，今天是难得的破例。
　　江也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想你。”
　　刚应酬完，聚会上讨论分割战利品的事宜，参加应酬的同样是精英，作陪的还有超模和女明星，权色在片刻等值，交换，江也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兀自抽烟。
　　垂眸时看到腕表，想到她的话。
　　几乎瞬间就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唇，她的吻，她温/热的体/温和呼吸。
　　赵雾灵被他亲的没什么理智，但还是喘着气：“星期三才见过。”
　　今天好像才周五，有什么好想的。
　　江也低声笑，没反驳她。
　　赵雾灵仰头，渴望他的亲吻落下，但是没有，江也带着醉意也有足够的耐心，反问：“想接吻吗？”
　　赵雾灵胡乱点头，催促他。
　　“和谁？”
　　赵雾灵蹙眉，什么和谁。
　　他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欲/望的哑：“想和谁接吻？”
　　明知故问，江也怎么能这么有耐心？
　　赵雾灵急出来哭腔：“和你，和江也…快点。”
　　得到慰藉，像是嘉奖她回答正确，赵雾灵也很会亲，回吻他，吞咽间动作，吻他薄而白的眼皮，磕磕绊绊，凑到他耳边低语，希望他抱她回床上，因为几乎快要站不住。
　　隔着房门传来陈慕沈的声音，在叫姨姨。
　　“江也，是不是，”赵雾灵模糊间听到，从情绪里抽身，和江也确认，“是不是年年在叫我？”
　　江也没有迟疑，回她：“没有，你听错了。”
　　外面的声音又大了一点，清晰到仿佛就在耳边。
　　赵雾灵挣扎着动作：“你先放开我，年年叫我，我去看看她。”
　　江也语气认真，掐着她下巴，在赵雾灵的接受范围内用力，吻下来的时候语气认真。
　　“别看她，看我。”
　　很快被抱起，江也的衬衫变得褶皱，完全掌控她的姿态。
　　……
　　晕晕乎乎，赵雾灵几乎忘记在外面的陈慕沈，讨好地去亲江也下巴，祈求他轻一些 。
　　结果自然没有成功，昏睡前最后的记忆是江也吻她，赵雾灵困到手指都不想动。
　　只是在想，江也喝醉了，为什么还精力这么好？
　　赵雾灵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窗帘遮光很好，还是昏暗一片。
　　赵雾灵口渴，习惯性喊江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睡觉，自己摸索。
　　床头的月亮灯被打开，江也递过来温的生理盐水，赵雾灵被他抱在怀里，慢吞吞地喝水。
　　末了，开口。
　　“江也，你还醒着？”
　　江也嗯了声，把水杯放到一边。
　　既然都醒着，赵雾灵靠着他肩膀，询问：“几点了？”
　　“三点四十五。”
　　赵雾灵吸了吸鼻子，腿还有点酸痛，想到什么，问他：“江也，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年年？”
　　江也很快回答：“没有。”
　　没有不喜欢她，只是厌恶别人轻易吸引赵雾灵的注意力和目光。
　　会陷入一种烦躁和虚无当中。
　　江也的手在她发顶摩挲，垂眸：“你不觉得，你对她有点过分关注了吗？”
　　仅仅因为是好友的女儿，赵雾灵就在陈慕沈身上倾注如此多的注意力。
　　替她梳头发，喂粥，当一个合格的长辈。
　　江也从来不舍得让她做这些。
　　赵雾灵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觉得很有意思，扭头，蹭到他身边，去亲江也的下巴：“哪有，只是云云忙，我帮她照看两天。多大的人了，吃小孩子的醋。”
　　江也没回应，只是提醒赵雾灵：“还想睡觉的话就别乱动。”
　　蛰伏的猛兽似乎已经有苏醒的征兆，赵雾灵累得要命，不敢轻举妄动，撤开一点，准备完全离开时又被江也束缚住，他手腕搭在赵雾灵颈后。
　　总是在休息好后格外清醒，赵雾灵又想到最近的日期。
　　“江也，快到你生日了，你想怎么过，我帮你安排好不好？”
　　其实是搜索词条才知道具体日期，不过赵雾灵很自觉地隐去了。
　　江也不太在意：“想和你，其他无所谓。”
　　江也不怎么过生日，赵雾灵读书时候帮他庆祝过，空荡无人的校园长椅边，劣质的，带着香精味的草莓蛋糕，还有不算真心的赵雾灵，后来赵雾灵抛弃了他。
　　那是他，唯一的一次生日。
　　后来再没庆祝过了。
　　—
　　轮到陈漫云主持新一轮的航天发射工程，各方面的压力都要承受。
　　难得她今天休息，准备自己带陈慕沈，陈漫云的胸前还挂着没来得及取下的工作牌，神态有点疲倦。
　　赵雾灵在帮忙收拾，垂眸，顺便检查账单，扬起来，和陈漫云确认：“云云，我也不是很奢侈吧？”
　　毕竟江也还说她很节俭来着。
　　陈漫云抬头：“我看看。”
　　白色硬纸质的账单，陈漫云随手翻看，委婉地做出评价：“也不少。”
　　赵雾灵不太满意：“真的？江也说不多的。”
　　江也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奇怪。
　　陈漫云顿了顿，如实回答：“那你问问江也有没有兴趣赞助我们航天工程的发射，每个月的维修费和你花的差不多。”
　　……
　　赵雾灵听懂了，眉眼有点失望地沉下去，收起账单。
　　说话间陈慕沈从客卧跑出来，扑在陈漫云怀里，手里还握着小卡车玩具。
　　陈漫云笑着询问。
　　“怎么了？年年，和灵灵姨姨玩得开心吗？”
　　“开心。”陈慕沈用力地点头，过了两秒，皱着眉补充，“不过江叔叔不喜欢我。”
　　小孩子的感觉是最敏锐的，能够分辨出来  周围人的情绪。
　　陈漫云抿唇，没办法和陈慕沈解释，只好抱着女儿，轻轻拍她后背。
　　江也同样不喜欢陈漫云，倒不是故意针对，是那种很不耐烦的冷淡神情，稍作观察就可以感觉到的敌意，她从学生时代就已经习惯。
　　赵雾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抱怨江也的奇怪情绪，最后随意开口：“过两天他生日，我还不知道送什么。”
　　陈漫云抿唇，眼神略过陈慕沈皱起来的小脸，想到什么，语气若无其事的提议。
　　“不如送他一块手表。”
　　江也的那块手表好像确实带了很久，赵雾灵恍然大悟，觉得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雾灵已经打开官网大概挑选，陈漫云本来只是随口开玩笑，但现下看来，赵雾灵似乎……不知道？
　　读书时候紫荆园流传一句话，说“清华易上，江也难追。”足矣侧面印证江也有多出名，失败的追求者里面还包括三位系花。
　　在旁观者陈漫云的视角里，江也洗纹身的事情，有另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推文午午刷到啦！鞠躬.jpg，小剧场我一会儿发评论～
　　感谢在2023-02-24 02:30:18~2023-02-25 02:3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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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娇矜
　　◎你没洗纹身，还是纹了别的前女友的名字？◎
　　航天发射工作的选址本来已经确定, 但原址因为环境污染出了问题，临时改变了计划。
　　陈漫云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还要出席发布会和向更高一级的部门阐述新的方案, 也就只休息了一天，后来又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考虑到陈慕沈，赵雾灵和于爽约在澜水公馆附近的商场, 于爽没什么意见，碰面的时候蹲下身，笑吟吟地捏了捏陈慕沈的脸颊。
　　后者笑得黑亮的眼睛都眯起来，摇头晃脑地问好：“姨姨好。”
　　“你也好。”于爽声音不自觉放轻, 起身的时候和赵雾灵聊天, “你朋友孩子真可爱, 不像那些熊孩子，大喊大叫的。”
　　陈慕沈看起来就像有礼貌的小朋友。
　　照顾了小姑娘几天都快要精疲力竭的赵雾灵苦笑着点头，没说话。
　　闲聊几句，三个人坐在港式的下午茶餐厅，偏咖色的灯光照在桌子上。
　　服务人员推来儿童安全座椅，陈慕沈安静地坐在里面，赵雾灵帮她要了份甜筒，小姑娘眼睛亮了亮，握着勺子低头, 认真消灭冰激凌。
　　赵雾灵抽空问了于爽几句综艺的事情。
　　本意是想闲聊, 但没想到于爽啧了声, 破罐子破摔地开口：“没，才录了几期, 过两天在淮城录后面的, 反正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赵雾灵捏着吸管喝了口饮料, 抬眸看她：“怎么了？”
　　于爽的酸梅冰有些过于酸涩，她表情皱起来：“别提了，本来还准备靠这个节目小火一把呢，现在只能祈祷节目组不要乱剪辑了。”
　　于爽的直率性格让她在互联网吸引粉丝，但也会在这种录制的节目里有点吃亏，张晚晚两幅面孔切换得炉火纯青，于爽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
　　“对了，”于爽不知道想到什么，补充，“就录节目那个周一帆，还和我一直打听你。”
　　周一帆？
　　有点耳熟，赵雾灵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勉强从角落里找到和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开口。
　　“他和你打听我什么？”
　　于爽耸耸肩：“就…打听你是不是单身什么的。”
　　估计看赵雾灵家富人靓，有点见色起意的意思。
　　赵雾灵不意外，没再追问，倒是于爽有些沉不住气，主动开口：“灵灵，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答的？”
　　于爽看了眼陈慕沈，确定不存在教坏小朋友的风险，试探地继续：“我说，江总是你男朋友。”
　　赵雾灵垂眸，捏着吸管，笑了笑，没否认。
　　于爽瞬间领悟到她意思，语调都有些变高，确定：“灵灵，真的追到了？”
　　……
　　于爽还要再追问更多细节，被赵雾灵以少儿不宜的理由拒绝了，她有点苦恼地低头，看玻璃杯里的迷迭香叶随着液体飘动，最后沾在杯壁上。
　　“他过两天过生日，我还不知道送什么。”
　　赵雾灵还没怎么送过男性礼物，不知道该怎么挑选，转头，征求于爽的意见：“腕表怎么样？”
　　“随便送。”
　　于爽也觉得腕表不错，继续补充：“灵灵，就江总那个在意你的程度，你信不信你就算送个存钱罐给他，他都要把致远资本的钱兑成支票存进去。”
　　……
　　最后是在二层的瑞士手表专柜挑选的礼物，赵雾灵隔着展柜一眼看中的款式，银白色的腕表，做工也很精致，表盘里面还有更精确的机械指针用来计时。
　　赵雾灵拜托柜员帮忙包得漂亮一些，得到爽快的答复。
　　-
　　很快就是江也的生日，赵雾灵的本意是想到江也的住处，给他一个惊喜，却在门口就开始犯难，密码是多少来着？
　　赵雾灵来的次数不少，但之前从没关注过，现在有些纠结，想找个借口给江也打电话，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江也肯定瞬间就能猜到。
　　赵雾灵蹙眉，放下蛋糕和装着腕表的礼物袋，低头，自己捣鼓密码锁，随意输入。
　　江也的生日？
　　——滴，密码错误。
　　机械冰冷的提示音响起，赵雾灵咬唇，拿出手机来搜索致远资本的成立日期，边看屏幕边输进去。
　　——滴，密码错误，请三十秒后再试。
　　还是不对。
　　赵雾灵有点泄气，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重要的日子能做密码，耐心几乎在等待的三十秒就已经耗尽，不抱任何希望地输入自己的生日。
　　——滴，密码正确，欢迎回家。
　　轻微的机械齿轮转动声发出。
　　赵雾灵握着把手，神情有点惊讶，不敢相信门已经打开，江也的房门密码是自己的生日。
　　他什么时候偷偷改的？
　　……
　　江也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副场景，脚步顿住。
　　原本应该黑暗的客厅灯亮着，被调成暖色调，赵雾灵身上是雾霾蓝的丝绸裙，侧趴在纯黑色的沙发上，海藻般的头发垂下。
　　她白皙秾艳的眉眼藏在里面。
　　才不过几周，这里已经到处都是赵雾灵的痕迹。
　　沙发旁的姜黄色拖鞋，放在浴室的卷发器和卸妆水，床边的柜子零散放着她的发夹，江也挂着西装的衣柜角落放着她的睡裙。
　　江也习惯整洁，但也喜欢赵雾灵一点点把房间弄乱的样子。
　　几乎和他梦里一样的场景。
　　走过去，江也余光瞥见被随手放到茶几上的蛋糕，附身，准备抱赵雾灵去床上。
　　赵雾灵本来就睡得不沉，被他触碰到，醒了，半梦半醒间睁开眼，还在适应光线。
　　“江也，你回来了？”
　　“嗯。”
　　江也回答的言简意赅：“你继续睡，我抱你进去。”
　　“不用。”
　　赵雾灵挣扎着坐起来，迷迷糊糊，抱着他，声音都有点模糊：“我不困，无聊睡一会儿而已。”
　　赵雾灵揉了揉眼，想到什么，仰头看江也：“我没化妆，是不是不好看？”
　　有点难受，她刚刚就卸掉了。
　　江也挑眉，亲她额头：“没有。”
　　她最好看。
　　江也其实也不明白赵雾灵化妆的意义，在他看来，赵雾灵素颜也同样漂亮。
　　赵雾灵低头，看到精心准备的裙子变得褶皱，不用猜想，蛋糕一定也失去原来的造型。
　　每一件事都和赵雾灵原本计划的不一样，赵雾灵委屈得想流眼泪，发泄挫败感。
　　手揪着江也的衬衫下摆，指甲稍稍用力：“都怪你江也，你这么晚回来干嘛？”
　　她眼眶有点湿润，继续控诉江也：“让我等你这么久。”
　　江也抬手，去抹掉她的眼泪，坦率承认：“我的错。”
　　实际上凌晨过了才是他的生日，江也没想到赵雾灵会来。
　　赵雾灵哼哼唧唧发泄完，睡意也差不多消失，她撑着手坐起来，摸过来手机看时间。
　　十一点五十。
　　还好没错过，赵雾灵坐在茶几上，把蛋糕打开，蜡烛吹在上面，却找不到送的火柴。
　　江也从口袋里拿出来打火机，火焰跳跃着点燃蜡烛。
　　依旧是草莓蛋糕，江也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赵雾灵猜想蛋糕最后或许只有她吃。
　　赵雾灵吸了吸鼻子，想到另一个喜欢吃蛋糕的小朋友，开口：“江也，年年被接走了。”
　　陈漫云的妈妈接走了，想和外孙女培养感情。
　　江也搂着她，说嗯。
　　“我有点想她，”赵雾灵手指虚扶在茶几上，神情有点落寞，“还有点不习惯。”
　　虽然照顾得累些，但陈慕沈古灵精怪，又是好友的女儿，赵雾灵倾注的情感也不少，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分离焦虑。
　　江也不悦的皱眉，提醒她：“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不可以不要把关注分给别人。
　　赵雾灵读懂他意思，被逗笑，去亲他下巴：“我知道，今天是江也的生日。”
　　赵雾灵仪式感很足，卡着点让江也许愿。
　　火光里江也的神情依旧了冷，看着赵雾灵，喉结微动。
　　吹灭蜡烛，赵雾灵抬眸，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江也：“江也，你还想做什么，今天我都陪你。”
　　赵雾灵有点心虚，这两天确实因为陈慕沈的事情，有一点点忽略江也。
　　江也难得很直白，看着她，抬手松领带：“想和你做。”
　　从刚刚她坐在蛋糕旁边的时候就想。
　　蛋糕上的草莓很酸，或许是刻意为了平衡奶油，赵雾灵拿叉子尝了一口，酸的放下，很快被江也吻住。
　　着当然不算成功的生日，从切蛋糕到许愿没有一个是按着赵雾灵原本的计划进行。
　　蛋糕劣不劣质也很难评说，洁白的奶油最后抹在了赵雾灵同样白皙的腰腹，江也品尝到甜腻的奶油味。
　　好不容易拿湿巾擦干净，赵雾灵有点怕冷，江也握在手里，确保过渡上温度以后才去触碰她肌肤，后者的裙子散落在沙发上，觉得地方急促。
　　赵雾灵被他亲得快失去理智，躲开，去勾他的脖颈：“江也，你猜猜我送你什么礼物？”
　　江也手握着她小腿，语气漫不经心：“什么？”
　　赵雾灵很快从他怀里挣扎开，到茶几附近，小拇指勾起礼物袋，重新窝到他怀里才打开。
　　拿出来装腕表的盒子，赵雾灵脸上是渴望被表扬的神情，打开，笑着递给他。
　　“新腕表。”
　　江也的腕表是经典款，应该带了很多年了，赵雾灵觉得或许需要更换。
　　江也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接过来，随手又放到茶几上，说谢谢。
　　赵雾灵蹙着眉：“江也，你不喜欢吗？”
　　“喜欢，”江也声音发涩，抱着赵雾灵的手臂收紧，“谢谢你帮我准备。”
　　得到他肯定回答以后赵雾灵才重新勾起唇，去亲他：“我帮你换上好不好。”
　　瑞士的钟表，她莫名觉得很适合江也。
　　“明天再换。”
　　江也说话间起身，抱着赵雾灵准备进主卧。
　　赵雾灵不满意地蹙眉，伸手推他，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继续撒娇：“我帮你换。”
　　江也没说话。
　　赵雾灵自以为知道他在介意什么：“江也，我不在乎你把纹身洗掉了，我们那个时候已经分开了，你没有义务留着。”
　　“嗯。”
　　赵雾灵去摸他手腕：“我帮你换好不好，江也，我们该有新的开始。”
　　江也撤开，从茶几上取过来腕表，站在离沙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自己换。”
　　他换腕表的姿势有些奇怪，侧着身，躲在橘黄色灯光不太照得到的地方。
　　赵雾灵抿唇，抬眸去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江也，你手腕怎么了？”
　　已经换好，江也表情恢复如常，说没什么。
　　赵雾灵盯着他，开口：“江也，为什么不敢给我看，你没洗纹身，还是纹了别的前女友的名字？”
　　答非所问。
　　江也开口，说：“已经过去了。”
　　他没说话，重新抱住赵雾灵，不去管她的挣扎，低头，去亲吻她额头。
　　赵雾灵挣扎着躲开，刨根问底般重复：“我问你你手腕怎么了，江也，你只想和我做这种事吗？”
　　赵雾灵以前的感情从不这样，她隐隐感觉到江也未必如读书时候一样，但这份感情几乎带着自毁般的痛苦，猜测他的行为，揣摩他的心思。
　　赵雾灵从前着迷于旅行，现在却怨恨他的深不见底。
　　赵雾灵撤开，一字一顿地重复：“江也，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瞒着我事情。”
　　……
　　难得他们在床上，没有做，赵雾灵背对着他，过了很久，寂静里她哽咽着开口。
　　“江也，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需要暂时分开一下。
　　赵雾灵背对着他，撑着手坐起来，薄毯滑落下来，露出来后背纤细的蝴蝶骨，她探手，忍着难受，去捞自己的衣裙。
　　“我离开。”
　　江也下一秒就摸清她意图，起身，替她把薄毯重新盖在身上，开始穿外套，垂眸看赵雾灵柔软的发顶，声音发哑，继续。
　　“外面冷，我去公司，你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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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娇矜
　　◎锋利，坚韧，瞬间见血。◎
　　房间里还有刚刚蜡烛燃烧残留的香味, 和蛋糕的甜腻混合在一起。
　　赵雾灵脸埋在枕头里，不安地蹙眉，因为闻到薄毯上有着独属于江也的冷冽气味。
　　浓稠的黑暗一点点压下来, 寂静里反而更清醒。
　　良久，赵雾灵撑着床边坐起来，空调的温度有些低, 她抱着小臂，眼眶有点酸，眼神有点空地看向前方。
　　下床，赵雾灵不习惯穿袜子, 江也的住处在她第二次来的时候就铺上了纯灰色的柔软地毯, 走到窗边。
　　赵雾灵也觉得自己的直觉古怪, 用手指挑开窗帘，雾蒙蒙的一片。
　　怪不得刚刚觉得冷，淮城多雨，临近换季，秋雨也来得频繁，寒气从玻璃窗的边缘渗进来。
　　或许是因为工作原因，江也的住处更注重私密性。
　　一眼望去，几乎只能看见绿荫的枝叶在风雨中摇晃，昏黄的路灯亮着, 把风雨描绘出形状。
　　赵雾灵垂眸, 看到夜色里, 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路灯下，车的的驾驶位有人, 因为赵雾灵隐约看到猩红, 知道他在抽烟。
　　赵雾灵不喜欢烟味, 江也从来不在她面前点烟。
　　以至于很多个夜晚，热吻落在她耳边，江也的面庞依旧孤傲清晰，赵雾灵偶尔会把他和学生时代的江会长混淆。
　　隔着朦胧的雾气和细雨，还有玻璃的阻挡，赵雾灵根本看不清他神情，但却知道江也在看她。
　　从来如此，江也好像从学生时代就极富耐心，喜欢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细致到观察她脖颈间的棕色小痣，都可以看很久，丝毫不觉得浪费时间。
　　赵雾灵的眼泪和外面的雨水一起落在玻璃上，用力到捏着手机的指节都泛白，看到楼下黑色的车内也有白色的亮光。
　　嘟嘟——
　　电话接通以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可以听见呼吸声的电磁，赵雾灵眼眶红红的，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哽咽，开口。
　　“江也，你现在上来和我解释清楚你手腕的事情，我们就和好，不要吵架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赵雾灵不想吵架。
　　……
　　江也在电话那边寂静了好久，才回复。
　　“你记得把空调温度调高。”
　　赵雾灵没等到江也说完话就按下挂断键，手机是刚出的新款，被她用了力气砸到地上。
　　因为有地毯而发出沉闷的响声，赵雾灵冷眼看着限量款的手机屏幕被摔碎。
　　她不明白，洗纹身而已，江也为什么不愿意说。
　　更不明白这段感情哪里出了问题，让相爱的人彼此折磨，更像一对怨偶。
　　-
　　赵雾灵第二天想看时间才发现手机已经被自己摔坏，江也在将近凌晨的时候离开，他走得匆忙，连自己的皮夹都没带走。
　　赵雾灵捡起来，没什么尊重他隐私的意思，翻开，江也连皮夹都很整齐，分门别类地放着卡和支票夹，为了方便而准备了零零散散的现金。
　　赵雾灵无所谓地翻找，在皮夹的右侧看到了冲洗出来的相片，很小的尺寸，被放在皮夹的最里侧，赵雾灵用手指捏着才拽出来。
　　发觉是自己的照片。
　　准确的说，是自己睡着的照片，她头发乱糟糟的，闭着眼，睡得很熟，脸颊还有点绯红，毫无美感，赵雾灵不太能辨认出来这是什么时候，但有点嫌弃江也把她拍得不好看。
　　构图太随意了。
　　虽然是江也的家，但赵雾灵磨磨蹭蹭洗漱完，整洁的房间又被她弄乱，她没在意，到淮城的CBD商场消费。
　　大小姐连坏脾气都有优渥家境长大的痕迹，喜欢购物，更多时候连包装都不会拆，只不过买的时候满足自己的购物欲。
　　柜员都认识她，店长给她倒了依泉水，转头吩咐店员暂时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亲自接待。
　　店员围在她身边，赵雾灵兴致不高，垂眸，不想试背，有和她身材差不多的店员帮忙展示，挨个让赵雾灵查看效果。
　　即便如此，赵雾灵的耐心也只维持了几分钟，摆摆手，低头，看着购物册选东西，随意地勾勾画画，很快地翻页。
　　“我不要这个，还有这个，其他我要全部款式，尺寸的话我要25和35尺寸的，暂时就这样，还是送到澜水公馆。”
　　有些是限量款，但赵小姐要，自然不能说没货。
　　新来的店员是第一次接待赵雾灵，没来得及时收敛惊讶，店长见怪不怪，应了声好，利落地收好册子：“赵小姐，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什么了，”赵雾灵咬唇，过了两秒想起来什么，拿出来江也的皮夹，随便抽出一张，递给店长，“对了，记得刷这张卡。”
　　赵雾灵很明显看起来心情不佳，店长没敢多问，双手接过以后去刷卡支付。
　　店长帮忙在楼上的法式餐厅订了位子，但赵雾灵没胃口，从餐前面包就开始挑剔，只简单吃了前菜就离开。
　　商场楼下的偏廊在做画展，赵雾灵闲得无聊，在展厅买了门票。
　　因为是工作日，展厅里人也不多。
　　后现代主义的画家，展厅的整体不在乎也是更为简单明了的线条风格，黑白分明，通白的柱子撑在赵雾灵领着包在里面闲逛，仰着头去看巨额的画作真迹。
　　站着后面的游客穿着格子衫和很休闲的灰裤子，本来是认真欣赏画作，无意间看到什么，视线转到赵雾灵的脖颈。
　　彭宇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在赵雾灵身上长久的停留。
　　过于赤/裸的观察目光，还有些冒犯的意味，赵雾灵在瞬间就感觉到不适，脚步加快，逃离对方的视线。
　　彭宇皱着眉，追上去，啧了一声，总算想起来面前人眼神的原因，开口确认：“Celia？”
　　Celia是赵雾灵的英文名，不过只在伦敦留学和画作署名的时候用，赵雾灵回头，蹙眉，因为想不起来面前人的身份。
　　按理说知道她的英文名，她应该有印象。
　　赵雾灵歪头，看着彭宇的格子衫，表情疑惑："我们在伦敦见过？"
　　是在学校聚会，还是华裔的小圈子。
　　彭宇摆摆手，看伦敦这个信息继续帮他确定赵雾灵的身份，他滔滔不绝介绍自己。
　　“你不认识我，我在清华读的本硕，但我知道你，你ins名叫Celia，然后小名叫…”
　　江也那个纹身是什么来着。
　　彭宇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从脑海里找出记忆，补充：“小名叫灵灵。”
　　赵雾灵蹙眉，突然想起来和江也一起去见方斯延，对方也很快叫出她的名字。
　　她伸手，整理耳边的碎发，不确定地开口：“你也是陈漫云的同学？”
　　彭宇摇头：“陈漫云我知道，航院的，现在在航天局工作。”
　　他顿了顿，看到赵雾灵脖颈边的项链，语气幽幽地补充：“但我是江也的舍友。”
　　-
　　能考入清华的没有普通人，在扔一块板砖都能砸中两个市状元，三个省状元的地方，自然而然产生了新的歧视链 ，IMO竞赛金牌提前保送的江也居于歧视链的顶端。
　　无他，基础学科的国际竞赛每年也就产生一位金牌得主。
　　彭宇只是普通的国家级竞赛降分录取，甚至都没获得集训队的资格，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摸清宿舍成员的构成。
　　一位普通的高考省状元，江也和方斯延分别是IMO竞赛的金银牌得主，还有他自己。
　　江也刚刚入学就在学校掀起轩然大波，一是那张脸，二是江也九月份入学，随后就在IMO竞赛中以满分的成绩蝉联金牌。
　　清华数院是天才们的游戏，但江也是天才里的佼佼者。
　　彭宇很喜欢观察所谓的完美人设一点点露出马脚，算是他的小癖好，在军训过后，彭宇针对江也的观察正式拉开帷幕。
　　结论就是江也是个很完美的人，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不骄不躁，克己复礼，甚至很禁/欲，好几次面不改色地路过另一舍友和他的“教学资料”。
　　江也学术上也甩他们好几条街，他们在和让人犯恶心的线性代数斗智斗勇，江也在跟着导师研究微分方程和发核心C刊。
　　江也是没有缺点的人，彭宇很快下定论，他唯一观察得到的习惯就是江也很喜欢看ins软件，这倒不算什么陋习。
　　但很多次，江也握着手机屏幕发呆，彭宇观察到江也手机停留的界面不是他想象的什么情/□□面。
　　是陈漫云的ins，航院的第一名，她本人很低调，但托她那个很爱秀恩爱的男朋友的福，还算出名。
　　哦，原来如此，江也暗恋的人名花有主。
　　彭宇瞬间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三角恋的崎岖故事，啧了几声，为江也惋惜。
　　当时的情况显而易见，航院的陈漫云和计院的沈放舟是从高中到大学的模范情侣，从彭宇的角度来看，江也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但是江也暗恋人也非常奇怪，好多次路过陈漫云，目不斜视地冷脸走过。
　　这能追到也是稀奇事。
　　彭宇是纯粹的乐子人，偶尔乐于为江也和陈漫云制造独处的机会。
　　颇有些为舍友两肋插刀的意思。
　　在第三次“不小心”把江也和陈漫云锁在一个教室一个小时还没擦出火花之后，彭宇才算搞明白状况。
　　江也暗恋的是陈漫云的好朋友，英文名叫Celia，因为在国外留学，所以用ins，江也注册了新的号码，从陈漫云点赞和互动的情况分析排查赵雾灵的社交账号。
　　彭宇很快也顺藤摸瓜地找到。
　　断断续续拼凑出江也暗恋的女生形象，富二代，长得很漂亮，在伦敦学艺术，从ins上发的博文来看未必有内涵。
　　显然和江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但爱情这事情不讲道理，江也对赵雾灵是有些疯狂的迷恋。
　　时时刻刻关注赵雾灵的动态。
　　转折发生在某一年的圣诞附近，彭宇记得清楚的原因是他那两天给女朋友买了捧平安果做的花，特别贵。
　　江也突然表现出对金钱热衷，写编程，做实验，有名校招牌和出色的个人能力，江也很容易能拿到一些项目。
　　总之是一切可以拿到最快结款的项目。
　　江也还因为着急用钱，贱卖了手里的两项专利，方斯延不敢相信这是江也的决定，反复劝说。
　　很明显，江也的专利绝对超过那个价钱，他也不是短视的性格。
　　江也倒是很坚定。
　　百思不得其解，方斯延和彭宇很快知道江也表现异常的原因——
　　赵雾灵或许是出于喜欢，在ins点赞了某奢侈品牌的首饰宣发。
　　一条看起来很精致的钻石项链，概念图做得流光溢彩，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只是一个点赞，江也执行力惊人，很快买到了那条钻石项链。
　　彭宇和方斯延一起咋舌。
　　他们都是理工男，又是学数学的，钻石的本质就是碳，消费主义和垄断钻石的公司赋予它价格，品牌效应为其增砖添瓦。
　　江也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心甘情愿为其付费。
　　赶在平安夜之前江也买到了去伦敦的机票，彭宇面上不显，悄悄在心里好奇那个Celia是不是会巫蛊之术，让江也为她如此着迷。
　　按他的理解来看，江也这种级别的高岭之花赶在圣诞前专程飞到伦敦，还带着昂贵的礼物，如果他是Celia，都会忍不住答应的。
　　……
　　但后面的结果彭宇猜测可能不太好。
　　因为落地淮城的第二天，江也从上一届转专业的师兄手里，借到一把手术刀。
　　锋利，坚韧，瞬间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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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娇矜
　　◎我不希望你可怜我◎
　　致远资本的企业文化有替员工庆祝生日的习惯, 江也出席的很少，连林骁的生日会也是露个面就走。
　　不过江也结账的时候够慷慨，又不会给下班的员工太多压迫感和不自在, 堪称完美上司。
　　江也自己从不庆祝生日，据说是因为家庭原因，员工们不多问上司的事情, 理所当然在江也生日那天照常工作。
　　林薇端着冰美式匆匆走过，抬手看腕表，看着依旧寂静冷清的专用电梯间，惊讶：“李助, 江总还没来吗？”
　　有点违反常理, 毕竟江也向来守时, 而且，上司没道理年近而立才想起庆祝生日。
　　李远川抬头瞥了一眼就低头，继续整理资料，倒是毫不意外，江也是不喜欢过生日，但赵雾灵可未必。
　　以前照常来工作是因为江也孤身一人，又没什么特别的爱好，现在温香软玉在怀，李远川甚至做好江也整天都不会来的准备。
　　林薇还在觉得奇怪, 李远川笑而不语。
　　没来得及继续阐述自己的理论, 办公室门突兀地被主人从里面打开, 是在李远川设想里温香软玉在怀，无暇来工作的江也。
　　他身上依旧是西装, 没来得及换昨天的领带, 江也的神态没什么变化, 余光扫过李远川，语气一如既往：“告诉林骁，等一会儿叫风控部过来开会。”
　　李远川惊讶的没及时点头，愣了几秒才应好。
　　李远川来得足够早，完全没注意到江也上楼。
　　所以，江也是昨天晚上来的公司？
　　江也的办公室里面也有休息室，只不过条件相对来说有些简单，早些年忙起来的时候江也经常在公司过夜。
　　稀罕事。
　　江也吩咐完很快关上办公室的房门，李远川弄不清上司是和赵小姐吵架还是江也单纯来处理公司的事务，决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认真转达给林骁。
　　进办公室向江也汇报时观察江也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李远川帮忙送文件夹，试探地开口：“江总，要帮您替赵小姐订餐厅位子吗？”
　　李远川指的是淮城有名的米其林法餐餐厅，赵雾灵很喜欢。
　　江也没说话，抬眸瞥了眼李远川，后者在瞬间意会，果断闭嘴，不敢再提。
　　好像是不该多嘴，随之而来的压迫感让李远川有点喘不过气。
　　硬着头皮继续汇报：“江总，还有件事，银行那边查到您卡的消费，有点异常，致电询问是否需要帮您暂时冻结。”
　　江也的银行卡刚刚在淮城的CBD商场，十秒内出账了将近七位数，数字还有不断上涨的趋势。
　　变动几乎要快过股市。
　　主要是和江也从前的消费习惯不太匹配，银行经理不敢怠慢，匆匆忙忙来询问。
　　江也嗯了声，显然知道自己皮夹的下落，翻资料的手没停顿，吩咐李远川：“不需要，告诉银行那边，不要限额。”
　　-
　　偌大的会议室里，林骁的手边放着水杯，不明白江也急于召开会议的原因。
　　打了个哈欠，林骁饶有兴趣地转头，带着看笑话的戏谑，听手下的风控向江也解释项目失败的原因。
　　倒不是多大的项目，即使是林骁自己，风险预判也有失败的时候，但风控见惯了波澜不惊的江也，现在看他面色，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失误。
　　慌慌张张间解释，颠三倒四说不清一句话，叫江总的声音都颤抖，生怕下一秒就惹怒他，毕竟致远资本的薪资待遇在整个行业都数一数二，更别提因为过错被辞，还会影响下一份工作。
　　江也不想追究，但也确实被他弄得烦躁，抬手，松领带，语气带了点警告的意思。
　　“我不想听解释，你现在最好闭嘴，或者可以去人事领辞职补贴，了解？”
　　……
　　终于换来安静，江也靠在椅子上，眉目舒展开，还没安稳几分钟就被外面的吵闹打断，传来模糊的真超人
　　江也抬眸，疑心因为自己最近注意力都在赵雾灵身上，疏于管理，让外面的人在这时候都敢吵闹。
　　林骁也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声响，扶着椅子边，侧着身子探头，皱眉，准备让李远川解决。
　　外面确实陷入骚乱，赵雾灵冷着眉眼，身上是刚刚在商场买的新裙子，她很喜欢，当下就剪掉吊牌，手上拎着莫兰迪色系的包，走进致远资本的办公大楼。
　　前台认出来她是荣新科技负责人的堂妹，没有阻拦，赵雾灵从电梯直接上楼，上到楼层之后转头，问江也在哪儿。
　　林薇知道她，语气温柔：“赵小姐，您稍等，江总在开会，有什么需求我替您转达。”
　　“不用，”赵雾灵看了一圈，继续，“我问，江也在哪间会议室开会？”
　　还没等到回答，赵雾灵透过模糊的花边玻璃看见林骁的侧脸，甩开林薇帮忙指引示意的手，径直要走过去的动作。
　　林薇眼前被晃了一下，才看清她动作，声音着急地去制止：“诶，诶，不是，赵小姐，江总在开会。”
　　打扰江也的后果往往不太好，林薇皱眉，因为没资格拦她，扭头，寄希望于李远川。
　　换来后者的苦笑。
　　李远川倒是有这个权限，但不敢拦。
　　开什么玩笑，在京北和骁锐上百亿的合作，江也都可以因为赵雾灵一个电话赶回来，现在这种普通会议算什么？
　　收回思绪，李远川转身，反手拦下听见动静赶过来的保安，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碍。
　　周边的员工本来是在忙各自的事情，被赵雾灵的突然闯入吸引注意力，不自觉看向赵雾灵的方向。
　　李远川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认真工作。总裁特助的威严尚存，半开放的办公区很快趋于安静。
　　骚乱的始作俑者推开会议室的门，赵雾灵的眼眶有点红，在门口，没说话，只是看着江也。
　　林骁也惊讶，视线在江也和赵雾灵身上来回游走。
　　刚才被训斥的风控之前没见过赵雾灵，但觉得这或许是个表现的机会，站起身来，和赵雾灵解释：“小姐，我们在开会。”
　　赵雾灵低敛着眉眼，用手指去刮蹭眼角，裙摆晃动出轻微的幅度，她语气漠不关心：“那就散会啊。”
　　长得这么好看，脑子却有问题，风控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皱眉，嘴唇动了动，还准备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他的顶头上司站起来。
　　江也扯了扯领带，面色平静，气场依旧让人不敢直视，语气平静，说散会。
　　-
　　和江也一起走进办公室，百叶窗落下，遮住外面员工望来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江也或许察觉到赵雾灵软化的态度，手托在她腰上，另一只手的指腹碰到她眼眶。
　　动作很轻地抹去赵雾灵眼眶下的一点点眼泪，他连声音都放轻，问赵雾灵：“刚才逛街是不是不开心？”
　　赵雾灵摇头，难受到不想说话，额头埋在他肩膀，昂贵整洁的白衬衫用来擦眼泪。
　　江也摸不清她的眼泪，动作难得有些局促，抱着赵雾灵，慢慢收紧手臂。
　　江也的语气难得很温柔，像在诱/哄她：“不哭，灵灵，怎么了？”
　　赵雾灵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怔了几秒，艰难地吞咽，喉咙发涩，开口：“我只是突然想到，忘记还你的皮夹。”
　　她退开几步，拿出江也的皮夹，递给他。
　　江也不明所里地伸手接过。
　　赵雾灵垂眸，视线落到他的左边手腕，戴着昨天她送的新腕表，很适合他，矜贵又清冷，她知道怎么解开，因为之前在柜台练习，想亲手替他更换。
　　几乎就在江也接过皮夹的瞬间，赵雾灵伸手去解他腕表。
　　下一秒江也就发现，撤回手腕，没来得及，赵雾灵大颗大颗的泪珠掉在他手腕和腕表的表盘，灼烫人的温度，江也的手腕被她抓住。
　　赵雾灵没控制住力气，指甲快要嵌进江也的手腕。
　　江也很快地侧身，垂手，试图用身体去遮挡，没成功，赵雾灵的手指一点点用力，眼泪涌出来，因为看清他的手腕。
　　已经听彭宇说过原委，路上做过千百遍心理建设，都不如此刻真正看到带来的震撼大。
　　泪眼婆娑里看到他近乎病态白的手腕，正中间刻着的L完好无损，只不过到底时间过去，边缘有些许的褪色。
　　江也没有洗掉纹身，但纹身周围是蜿蜒又斑驳的伤痕，愈合的速度不一，手腕上相应有着深深浅浅的颜色，伤口愈合的形状有些狰狞。
　　躲藏无果，江也很快地捉住在空中晃荡的腕表，摸索着戴好，抬眸，因为害怕吓到赵雾灵。
　　赵雾灵的眼泪流下来，慌慌张张摇头，声音都有些哽咽：“江也，我不知道。”
　　她那时候太年轻了，不以为自己玩弄了他的感情，理所当然觉得江也会放下对她的偏执，因为不想面对，所以选择不告而别。
　　她不知道。
　　江也抬手，凑在她的脸颊前，试图擦去赵雾灵的眼泪，没成功，她的眼泪涌出来，擦不完。
　　他有没有告诉赵雾灵？
　　看她流眼泪的痛苦不亚于割腕自残。
　　江也最先发现自己的心理问题，尽管他顺利通过学期初例行的心理测试，但很多症状足以确诊，江也在校外随便找了个心理医生，为他开安定剂。
　　江也同样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吞食过量的镇定药物，偶尔会有副作用，江也不会表现出来，他很擅长扮演模范生和正常人。
　　白天的时候江也出入导师的办公室和图书馆，清冷自持，没有任何差错，内里却从最深处慢慢腐烂。
　　心理疾病随之带来的就是强烈的自毁倾向，江也从转专业的学长那里拿到手术刀和一本和解剖学相关的书。
　　手术刀锋利而闪着银光，医学书上面详细介绍了人体的血管分布和生理构造，江也学习能力很强，对着手腕分辨静动脉，计算可以承受的最大失血量。
　　他没想过自杀，因为在心里始终觉得可以和她继续相爱。
　　但同样很难停止怨恨，于是很多次彭宇和方斯延在自习室学习，江也在寂静的寝室，掏出锋利的刀刃，对着手腕用力，像是感受不到痛觉，一点点看着血涌出，或者反复割开已经愈合的伤口，来抵消对她的情感。
　　江也小心地控制自残的幅度，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学术会议，也会避开纹着的赵雾灵的名字，清华的隔壁巷子就有纹身店，江也每周都会路过，从来没有动过洗纹身的念头。
　　因为怕神佛迁怒，不再保佑她平安。
　　从伦敦回来的圣诞夜，他痛苦到无以复加，照例掏出利刃，因为盛怒而没有控制力道，彭宇和方斯延上完自习回寝，发现因为失血过多昏迷的江也，送他进急救室。
　　那条没送出去的项链，赵雾灵后来也拥有，恰好今天戴着，又碰到来淮城出差的彭宇，对方对这条项链印象深刻，以为她和江也重归于好，再三恳请赵雾灵珍惜。
　　他没见过江也那样浓烈的情感，在京北的雪天送他进急救室，江也意识模糊间叫人，彭宇皱眉，低下头，凑到他耳边。
　　终于听清。
　　在叫赵雾灵的小名。
　　赵雾灵靠在他怀里，眼泪快要决堤，手指抓握他，喃喃自语：“江也，你从来没有说过。”
　　她不知道，不知道她的爱人如此偏执，执拗到轻视生命。
　　别人的爱不值一提，平庸而随风逝去，江也的爱是最珍贵的钻石，赵雾灵年少时候把它当做炫耀的资本，当成她的战利品。
　　等时间一点点腐蚀别人的情感，轻率且不真挚，江也的爱在时空的洪流里冲刷，依旧熠熠闪光。
　　江也垂眸，抱住她，声音发涩，难得诚实，回答她。
　　“我不希望你可怜我。”
　　不希望赵雾灵对他感情里掺杂着同情和怜悯，尽管——
　　尽管江也昨天在燃尽蜡烛跳跃的火光里，像幼稚孩童一样虔诚许愿。
　　希望赵雾灵永远爱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7 01:51:31~2023-02-28 01:4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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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娇矜
　　◎有你就快乐◎
　　严丝合缝的百叶窗隔绝外面人的视线, 赵雾灵再三和江也确认他的办公室是隔音的，才算放下心，眼眶红红的坐在办公室的桌面上。
　　赵雾灵的手撑在桌边, 裙摆铺设在暗色的桌面，像金鱼晃动的尾。
　　江也很会安慰她，触碰她的力道不会让她不适, 但也让赵雾灵感觉到被他在乎，就像此刻，江也重新戴好腕表，手掌捏在她的小腿处。
　　真切又确定的温度, 带着一点点细密的痒意。
　　赵雾灵的小腿上还有在乌镇时候被划伤的伤痕, 伤口本身已经愈合, 她一也直有在做医美，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留下淡淡的疤痕，只要仔细，总能看到。
　　赵雾灵看到江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伤痕，不自觉地动作，眼神看向江也的腕表。
　　只是被划到小腿，赵雾灵都难受好久，她不敢想象江也手腕的疤痕是如何造成，又慢慢在腕表下愈合。
　　江也挑眉, 察觉到她神态, 把白衬衫的袖口拉下来一点, 挡住，问赵雾灵是不是被吓到。
　　赵雾灵摇头, 吸了吸鼻子, 眼睛附近的肌肤因为眼泪而变得紧绷, 江也刚刚抽出湿巾帮她擦拭，现下眼睑处还有一点点水痕的光泽。
　　她扭头，看向外面，过了几秒后突然开口：“江也，你可不可以叫李远川去买生日蛋糕。”
　　江也抬眸，没有迟疑就按下桌子上的通话键，吩咐李远川。
　　李远川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做这些帮忙传话送东西的事情似乎有些掉价。
　　他偶尔想要做点有价值的事情，不过每次看到缴完税的年薪，总会象征性地感叹一句，我司雇我在，继续做好助理的分内事。
　　现在也是，李远川虽然不太清楚上司和赵小姐的情感转变，但恪守职责，匆匆忙忙从楼下买上来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同样是草莓蛋糕。
　　赵雾灵从蛋糕的透明包装看到躺在奶油上的红色果实，伸手，解开蛋糕盒的缎带，她动作莫名有点郑重，提醒他：“江也，你今天凌晨没有吃蛋糕。”
　　她想，江也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生日。
　　江也其实不喜欢这些，但还是伸手，替赵雾灵抚平裙摆的皱褶。
　　赵雾灵从店家送的纸袋里拿出送的蛋糕叉，伸手想撕开外面的包装袋，质量过于好，赵雾灵用了力气都没扯开，没耐心地扔到一边。
　　索性只用白皙纤细的手指去捏草莓，红色果实的尖端还沾了白色的奶油，赵雾灵过了两秒才想起来江也不喜欢甜食，收回手，用舌尖舔走上面的奶油。
　　饱满的果实下一秒被送到江也的唇边，还没来得及反应，赵雾灵的唇也附过来。
　　酸甜的果实被碾碎，在唇齿间颠沛流离，汁水顺着赵雾灵的脖颈的轮廓流下。
　　堪堪停住。
　　江也收到过三个草莓蛋糕，却是第一次确切品尝到红色果实的真正味道。
　　赵雾灵撤开时还在深呼吸，低头，手在纸袋里翻找，把蛋糕店送的生日帽折出形状，帮江也戴好。
　　办公室冷清又没有人情味，跳动的数字和难缠的红绿曲线，但她的江也眉目深沉又清晰，从这个角度看，轮廓骨相更甚年少时。
　　赵雾灵胡乱用湿巾擦了手，语气认真，直视他，开口。
　　“江也，生日快乐。”
　　祝福其实是今天第二次说，只是这次的语气格外认真。
　　赵雾灵对生日的记忆有盛大的焰火和昂贵的礼物。
　　江也的记忆碎片则是争吵不休的父母，光怪陆离的荒诞梦境。
　　今天过后，应该还有赵雾灵和酸涩甜腻的果实味道。
　　很自然的接吻，赵雾灵手捏着桌角，分神去捉住江也的手腕，指尖一点点碰到腕表，快要从银色腕表的边缘滑进去。
　　江也的动作很明显顿住，赵雾灵没动，继续按着他手腕，鼻尖蹭到他眉眼，去亲他鼻梁，她声音有点像浸在雾里，叫他的名字。
　　“你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江也嗯了声，继续动作，慢慢收紧手臂。
　　蛋糕在刚刚就被放到一边，赵雾灵得到他肯定回答以后心满意足地弯唇笑，继续。
　　“江也，你今天快乐吗？”
　　格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
　　“有你就快乐。”
　　和生日没关系。
　　江也回答得漫不经心，手去捏赵雾灵的下巴，示意她专心接吻。
　　有你就快乐。
　　他难得直白的说情话，赵雾灵越看越欢喜，继续去亲他眉眼，哼哼唧唧地剖陈自己。
　　“我也喜欢和你一起。”
　　江也没再应答。
　　……
　　擦枪走火才发现没有东西可以用，赵雾灵难受地抓握他手指 。
　　其实本来买了很多，但江也最近精力很好，都被他们用完了。
　　赵雾灵是及时享乐派，胡乱地去亲他，伸手去解他的衬衫纽扣，口齿不清地解释。
　　“没关系，我在安全期。”
　　大概，或许。
　　江也还在忍耐，眉目染上欲/色，不赞同地皱眉，忘记赵雾灵连生物知识都没完全掌握。
　　江也确实很擅长忍耐，手在赵雾灵的裙下，动作间掌控她情绪。
　　得到应该有的奖励，赵雾灵连脾气都小了不少，细密的汗留下来的时候去亲江也：“江也，你是不是很怕我怀孕啊？”
　　赵雾灵身体都有些不稳，跌跌撞撞，被江也揽住腰，把重量转移给他，赵雾灵垂眸，趁机向他撒娇。
　　“你如果怕我怀孕，动作应该轻一些。”
　　每次都好深，赵雾灵根本承受不了，好几次脚趾都痉挛，欢愉的同时痛苦。
　　江也不明白动作的轻重和她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本能地答应她。
　　手从裙摆下伸出，江也的指节因为湿润而富有光泽，赵雾灵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眼，不敢相信这双手刚刚还在签合同，现在却在她裙摆下做不健康的事。
　　“你怀孕了，”江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补充，“你怀孕了，会怎么样？”
　　……
　　“不知道，怀孕的话，可能就要…”  赵雾灵深呼吸，快要说不出话，勉强补充完整，“要负责的吧。”
　　赵平南和沈含韵可接受不了未婚先孕。
　　江也在听到“负责”这两个字时候动摇一下，堪堪擦过，让赵雾灵以为有希望，但又很快离开。
　　过了几秒，江也抬手，把西装外套披到赵雾灵身上。
　　江也不计划和赵雾灵生育，一是担心她的身体，二来，江也从陈慕沈那里得到教训。
　　仅仅只是好友的女儿，赵雾灵就已经投入时间精力，在陈慕沈被外婆接走后伤感。
　　江也不喜欢任何人占据她的注意力和目光，哪怕是他和赵雾灵的孩子。
　　他希望赵雾灵看他，也只能爱他。
　　—
　　磨磨蹭蹭，将近致远资本的下班时间，赵雾灵庆幸自己今天的裙子足够长，可以遮住狼狈。
　　在回江也住处的电梯间就忍耐不住，万幸是一梯一户，没什么闲杂人等。
　　赵雾灵从上楼就没怎么搞清楚状况，被江也搂在怀里接吻，江也没看路，摸索着按开指纹锁，下一秒把赵雾灵按在墙壁上，汹涌的吻让她喘不过气。
　　直到本该寂静的客厅有人在清嗓子，寂静里发出声响。
　　赵雾灵先察觉到，动作顿了顿，慌乱间从江也的怀抱中逃开，扶着墙壁站好，伸手整理已经快被江也脱下的衣裙，他动作有些太快，束缚都被解下。
　　赵雾灵脸有点红，往江也的身后躲藏。
　　江也面色很平静，抬手帮赵雾灵提起落下来的吊带，动了动，确保可以完全遮住她，才看向坐着沙发的人，问好。
　　沙发上的人有很多身份，淮城二中的数学教师，高三组的教学组长，因为丈夫出轨而有些神经质的妇人。
　　简言之，江也的母亲。
　　作者有话说：
　　*我司雇我在来源网络
　　怕被制裁，这章短一点，到时候被锁好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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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娇矜
　　◎公主理所当然拥有最好的◎
　　客厅在江也问好之后重新陷入寂静, 赵雾灵的唇釉在刚刚亲吻时晕开，在唇边留下暧昧的红痕。
　　赵雾灵已经整理好衣裙，裙摆的褶皱被抚平, 但心里还是觉得尴尬，手指捉着江也的衬衫边缘，抬眼, 默默观察江也的母亲。
　　他的皮相一定遗传自他母亲，孤高刻板的气质，寡淡的眉眼，黄文珊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被挽起, 偶尔有白发出现, 看起来端庄且严肃。
　　黄文珊或许是出于老一辈的节俭，坐在客厅里，只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是以江也和赵雾灵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江也的面色不见得多慌乱，握着赵雾灵的手稍稍用力，算作安慰，才重新看向黄文珊。
　　他想问黄文珊的来意，但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先抬手，把抽纸盒扔向江也, 语气嫌恶：“把你的脸上擦干净。”
　　红痕同样残留在江也的下颌, 他的衬衫领带被赵雾灵扯开 , 抽纸盒砸在江也身上，他没在意, 抽出来纸巾, 擦完以后侧身, 手扶着赵雾灵的肩膀，像是本能反应，要帮她擦拭。
　　更像是照顾人的姿态。
　　赵雾灵在黄文珊有些冷的目光下觉得不自在，躲开，自己接过，声音都不自觉放低：“我自己来。”
　　纸巾被赵雾灵捏在手里，翻来绕去，快要被戳破，赵雾灵有些局促，看着黄文珊，扬起唇角的弧度，问好。
　　“阿姨好。”
　　黄文珊没应，赵雾灵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挫败感，毕竟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尴尬的场景，被长辈看到自己在和江也亲热。
　　只能祈求刚刚黄文珊没看到更多。
　　赵雾灵从来不收拾，江也又在今天凌晨离开，所以现在房间里一片混乱。
　　半碗车厘子放在桌边，赵雾灵香槟色的小香风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旁。
　　江也随手拿起，递给赵雾灵，开口。
　　“你先进房间。”
　　赵雾灵接过来，不自觉地舔唇，觉得好像有点不太礼貌，在江也的坚持下离开，关门时忍不住往外看。
　　等到赵雾灵把房门彻底关上，黄文珊看着茶几上奶油已经僵硬的生日蛋糕，开口：“你女朋友？”
　　黄文珊是过来人，很容易从细枝末节察觉到赵雾灵的生活痕迹，以及不符合江也平时整洁的作风，就比如此时此刻，客厅都显得更温馨。
　　江也坐下，嗯了声才抬头，语气疑惑：“你来干什么？”
　　他大学毕业那年和黄文珊闹翻，后来黄文珊和他的来往都很少，更多时候是李远川在对接，江也当然没有在物质上亏待黄文珊，但也仅限于此。
　　黄文珊的裤子质感很光滑，她手心的细汗在上面留下一点点痕迹，面上还是不显，她轻咳了几声，才开口：“我想着，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来看看。”
　　黄文珊的语调有那么一点别扭。
　　随着江也都接近而立，黄文珊察觉到江也比以前更冷漠的性格，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后悔，现下多少存了几分和他求和的意思。
　　江也听到这个理由，有些嘲讽地轻笑，提醒她：“我不过生日。”
　　江也从来没期待过生日，也没多大感觉，只不过赵雾灵帮他庆祝而已。
　　这话有前情，黄文珊没有继续，看着装车厘子的玻璃碗边缘，和他谈起赵雾灵。
　　“江也，你和你女朋友应该注意点，刚刚你们是不是还在外面就……”
　　黄文珊有些欲言又止，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两个人在还没进门就已经快要纵火。
　　提及赵雾灵，江也的面色更冷了几分，神情有些不耐烦地看腕表。
　　黄文珊适时地闭嘴，不知道想到什么，和江也说话。
　　“没关系，你也…长大了。我看着还挺漂亮的，总比你高中早恋的那个好，把你迷得要死要活。”
　　江也早恋的事情，黄文珊起初有点担心，后来看并没有影响到江也的状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正看到苦果是在他们分手后，以及清华打来的怀疑江也有自残倾向的电话。
　　实际上已经不能叫怀疑了，那时候江也因为失血过多躺在校医院的病房，学校致电，希望黄文珊提供可以相关的心理治疗资料。
　　江也不愿意多谈，黄文珊勉强又说了几句，无外乎关于琐事。
　　察觉到江也没有认真听的意思，就起身离开，末了，从茶几下面拿出来自己带过来的蛋糕，小小的一盒，装在透明的盒子里。
　　和江也说生日快乐。
　　江也没应，也没看桌上的蛋糕，面色平静地送黄文珊出房门。
　　走进主卧的房间，比客厅的温度更高一点点，赵雾灵仰面躺在灰色的床被上，在看手机，听见房门的动静，从床上爬起来，扑到他怀里。
　　江也托住她的腰，伸手拨开她脸颊的碎发。
　　很自然地亲上她，真切的满足感。
　　赵雾灵不自觉回应他的吻，抽空和江也说话，看着他的眼睛还有水雾：“阿姨走了？”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江也过生日的原因。
　　“嗯。”
　　江也回答，注意力还在她身上，谈论的兴致不高。
　　赵雾灵反而有些不安，抱着他：“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要是别人，大小姐才懒得在意，但黄文珊是江也的母亲。
　　她最近感觉自己或许因为江也变得更多愁善感了一点，开始在乎黄文珊对自己的看法。
　　江也伸出手，托住她所有的重量：“你不需要她喜欢。”
　　就是在默认黄文珊不喜欢她喽。
　　赵雾灵不满地蹙眉，抗议，说为什么。
　　就因为刚才发现他们接吻？
　　江也亲了亲她额头，试图平衡她的情绪：“没有为什么，她也不喜欢我。”
　　没有为什么。
　　黄文珊那个年代的研究生，数学系毕业以后留校任教，跟随导师从事微积分方面的研究，但好景不长，黄文珊的导师在学院的派系斗争中失败。
　　党同伐异，黄文珊自然收到牵连，先是被调到清闲的行政岗位，后来被外派，被放逐，完全远离学术研究的中心。
　　这对之前顺风顺水的黄文珊来说几乎是毁灭性打击，在自己的母校浑浑噩噩做了三年学生工作，后来辞职，在淮城二中勉强做高中数学老师。
　　她那年不过二十七八，却像被人一下子抽走精神气，每天在高中教室，教授天资普通的学生学习最简单的数学知识，看着他们用猜想和选项的分布规律亵/渎数学。
　　无能为力，几乎一样可以看得到头的生活，黄文珊后来在校领导的相亲局上随意地嫁给了江也的父亲，空有皮相的数学老师。
　　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是数学老师。
　　仅此而已。
　　婚后第二年，江也出生了。
　　黄文珊不报任何希望地养育她的独生子，在江也上托儿所时候发觉他的逻辑能力和良好的数感。
　　黄文珊很难去回想当时的心情，可能是狂喜，觉得数学没有抛弃她。
　　枯燥的生活再次有了盼头，她几乎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开始按自己的想法培养江也。
　　研究显示鱼油促进大脑的发育，家里的主菜没有再出现过别的，她数学能力当然很强，特地为江也定制思维训练和解题意识。
　　她没有心思关注江也的父亲，不在乎他有没有出轨，黄文珊有些狂热地陷入对江也的培养中，替他报名奥赛的学习。
　　江也当然也很争气，初中时候就通过少年班的选拔，黄文珊出于某些原因，把他送进了注重竞赛选拔的盛华私立。
　　江也恋爱的事情黄文珊虽然生气，但不至于动怒，因为当时觉得他有分寸，在江也拿到IMO的金牌后管的更宽松。
　　真正闹翻是因为大学时江也跟着导师研究非线性偏微分方程，小有成果。
　　黄文珊尤其欣慰，意识到江也会比她走得更远。
　　她那时候对独子的规划是去美国的普林斯顿的留学，那里是数学的殿堂，学术研究的中心。
　　但是江也没有，他从清华毕业后进入了投行工作，当然有不菲的薪资和更好的社会地位，但黄文珊在得知的江也的选择后就陷入崩溃的情绪。
　　无法忍受倾注心血小培养的独生子放弃锦绣前程，无法忍受再一次徒劳无功，无法接受再一次被数学抛弃，和江也陷入频繁的争吵，关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恶化。
　　江也读大学时候学业成绩在高手如云的清华也是佼佼者，但性格却更冷漠和寡言。
　　赵雾灵窝在他怀里沉默听完，仰起头，用指腹去摸他喉结，问他：“那你为什么没学数学？”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赵雾灵很久，因为以她对江也的了解，他不喜欢，一开始就不会进入数学系。
　　更何况，听方斯延和彭宇的意思，江也读书时候似乎很优秀。她凭本能觉得应该没有江也之前说的那么简单。
　　江也依旧没正面回答，只是亲她，说没什么。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赵雾灵无暇思考，忘记追寻问题的答案，凭借本能才勉强没有沉没在海浪里。
　　……
　　等到赵雾灵沉沉睡去，额头不自觉靠在他肩膀，江也只借着朦胧的月光观察她，想到那个问题。
　　为什么从事金融？
　　具体的原因好像说不清楚，大概是在伦敦的圣诞夜，他的奖学金够买去伦敦的机票，在飞机上反复排练见她的说辞，握着项链礼盒的指节收紧，整理白衬衫。
　　倒了几趟车才到了伦艺的校门口，恢弘的白色建筑校门，临近圣诞，街边的颂歌响了又响，江也站在很远的地方，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她。
　　她变化不大，依旧是不谙世事的漂亮，那么冷的天也要穿短裙，白得晃眼的腿细且直，那是分手后江也第一次见她，就站在伦敦街头拥挤的人潮里，抬眸 ，很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看到她化着精致的妆容，被一群人拥簇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说说笑笑走出。
　　不多时，伦敦街头钟声敲响，圣诞彩灯沦为她的陪衬，烟花和赞歌持续。她脖颈间亮晶晶的，瞬间刺痛他。
　　忘记了，忘记了她的项链七万欧元，早有人送她。
　　……
　　后来江也经导师的介绍，进入了投行工作，江也说不上多喜欢金融行业，但他的性格和能力和容易做到最好，先在国内的顶级投行做到VP，后来辞职，自己创立致远资本。
　　财富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聚集，江也物欲不重，也没有任何烧钱的爱好，看着数字每分每秒都在增多，更多时候是冷漠的情绪。
　　为什么从事金融？
　　大概是——
　　他想，公主理所当然拥有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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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娇矜
　　◎你之于我的意义也是一样的◎
　　难得江也醒来时, 赵雾灵已经不在他怀里。
　　她睡姿并不好，喜欢贴着他，熟睡时无意识抓握他的手, 江也摸到她的位置还残留着温度。
　　起身，江也在主卧的卫生间也没找到赵雾灵的影子，不悦地挑眉。
　　走到客厅, 才终于透过朦朦胧胧的花边玻璃捕捉到她，放下心来。
　　赵雾灵站在半开放厨房的桌台前，只穿了件江也的衬衫，宽大的衬衫在下摆处随意系了结。
　　柔软而微卷的发遮住她的半张脸, 看不清她的神情。
　　听见江也开门的动静, 赵雾灵扭头, 握着铲子的姿势也不对，表情有些纠结地看向他。
　　“江也，吐司好像糊了。”
　　江也以为她饿了，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手厨具，低头，吻落在她侧脸，询问。
　　“想吃什么，我来做。”
　　赵雾灵茫然地摇头：“我不饿, 我只是……”
　　她话说得断断续续, 江也却在认真听。
　　风月都不知共赴多少次, 赵雾灵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 去戳糊在锅里的吐司片, 声音很轻。
　　“我只是, 想给你做。”
　　和江也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赵雾灵已经无形中习惯很多事情。
　　习惯他事无巨细的照料，事后替她擦拭，提前准备好衣裙，适时烘干她的贴身衣物。
　　赵雾灵本来就娇惯，现下被他骄纵得更厉害，养成更奢靡的消费，怕被训斥，账单都不敢拿给赵平南看。
　　清晨她起得早，习惯性地刷社交平台。
　　偶然看到有个视频，是妻子在帮忙准备和丈夫的便当，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都没有替江也做过什么，完全是不称职的女友。
　　看完以后心虚地咬唇，从江也的臂弯里挣扎开，兴致勃勃地准备帮两个人准备早餐。
　　穿江也的衬衫是因为不想弄脏衣裙，但吐司好像也做得马马虎虎，本该酥脆的表皮很快变得焦黑，在锅里糊成一团。
　　锅底的吐司没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多舛，现下完全被忽视。
　　赵雾灵阐释完理由，忍不住频繁地抬头，看向江也，观察他神色。
　　江也的疑惑得到解答，眉目舒展开，手掌按在赵雾灵的肩膀，宽慰她：“灵灵，我不需要你会这些，我会就可以。”
　　旁人或许觉得赵雾灵骄纵，和以自我为中心。
　　江也不觉得，他在这份感情里几近致盲，不认为赵雾灵有任何缺点。
　　她的骄纵和坏脾气江也照单全收，甚至有意滋养她更恶劣的性情，只要她乐意。
　　赵雾灵的手是用来画油画的，不应该用来做这些琐事。
　　赵雾灵想法本来就不坚定，现在被江也劝说，有点动摇，扭头，和他确认：“真的？”
　　得到江也详细的论证，晕晕乎乎被说服。
　　赵雾灵心安理得地放下厨具，踮起脚尖，亲了亲他侧脸，凑到他耳边，嘟嘟囔囔地说腻歪话。
　　江也莫名很吃这一套，回吻她，额头相抵，他乌眸沉沉的，算作回应，开口：“你之于我的意义也是一样的。”
　　声音太低，更像是自言自语。
　　赵雾灵没听清，蹙眉，仰头去看他：“什么？”
　　她不喜欢读书，更没读过邱妙津，所以没懂得江也的言外之意。
　　江也面色很平静，说没什么。
　　……
　　一九九五年夏，中国台湾作家邱妙津在自杀前写下《蒙马特遗书》，剖白内心与情/欲。
　　赵雾灵离开淮城的第三年，江也旁边放着手术刀，面无表情地打开这本书，看到上面写着。
　　“更重要的是，当我被你丢弃、践踏濒死之际，我也刚好明白。
　　我对你的爱并非一种疾病，并非因为需要依赖你，更非因为你身上能给予我什么东西，也非因为我有特别伟大之处，而是因为超乎这一切之上的某种命运。
　　我不知道这命运什么时候才会被你体验到，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的。
　　我自己就在这种命运里，值不值得已经不是重点，有其他人较你更善更美也改变不了什么，即令你再来伤害我更多，你之于我的意义也是一样的——
　　我属于你。”
　　-
　　照理是江也做的早餐，赵雾灵只心虚了一瞬就继续享受温热的牛奶和合胃口的三明治。
　　吃完以后江也在书房工作，赵雾灵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与艺术同行·乌镇》似乎要定档了，在大规模宣发宣传片。
　　混剪了于爽他们遇到的困难和关于艺术策展的争执，当然还有最后的大团圆结局，赵雾灵饶有兴趣地看完，觉得剪得似乎还不错。
　　赵雾灵垂眸，和于爽发短信，正在寻找合适的表情包时候被打断。
　　沈含韵发来短信说赵明修想约着和她见一面。
　　有点奇怪，赵明修又不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但因为发信息的人是沈含韵，是以赵雾灵没多想，关掉电视，到主卧去找衣裙。
　　不多时匆匆忙忙推开书房的门，怕他听不见，赵雾灵音调提高一点，很自然的语气。
　　“江也，我内/衣找不到了，你帮我去找，我要出去。”
　　赵雾灵本来想自己找的，但她不细心也没有耐性，反而把房间翻得乱糟糟，习惯性地找江也解决。
　　她扶着门框抬眸，看见江也的耳朵上别着蓝牙耳机，在很快地说英文，赵雾灵听到一堆长难的专业术语。
　　江也在开会。
　　赵雾灵立即反应过来，脸颊和耳朵迅速因为害羞而变红，着急忙慌地退出，被江也制止。
　　他和那边说了抱歉，断掉自己这边的音频，抬眸，开口回答赵雾灵。
　　赵雾灵耳朵勉强捕捉到信息，嗯嗯了几声，动作不能再迅速地离开。
　　等到开完会，江也开门进主卧，看到就是这副景象。
　　赵雾灵已经穿好衣裙，晃荡着坐在床边。
　　她捏着手机，在和于爽吐槽，尴尬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许多遍，发誓下次一定摸清情况再进去。
　　于爽有点幸灾乐祸，安慰了赵雾灵几句就继续追问她和江也相处的细节。
　　赵雾灵还沉浸在尴尬里，耳朵红而烫。
　　江也自然而然坐到她身边，替她穿上薄薄的白色蕾丝袜，赵雾灵尴尬地不敢抬头，躲避他目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江也。
　　“江也，开会的其他人有听到吗？”
　　江也神情不变，回她：“没有听见，而且是海外市场的汇报。”
　　还好，情况没有想象的糟糕，赵雾灵很轻微地吐了口气，稍微放下心来。
　　注意力转移，赵雾灵看着江也帮她穿袜子，有点烦闷，因为她想穿的袜子放在澜水公馆，和江也抱怨。
　　“好烦，总是要两头跑。”
　　江也帮她整理好脚裸出的袜子边缘，装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可以搬过来。”
　　他其实早就想提，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赵雾灵很快尝到说话不深思熟虑的苦果，支支吾吾遮掩：“我的东西太多了，这儿估计放不下。”
　　这倒不是假话，赵雾灵光衣帽间都要两间，江也的住处也算空旷，但也不大。
　　江也点头，很快提出解决办法：“我们可以搬到环京别墅那边。”
　　近些年新建设的别墅区，临近商务中心和湖光景色区。
　　江也前些年还没开盘的时候就买下，装修了玻璃花房和画室，顶层还有游泳池，他原本预计用作婚房。
　　他语气认真，赵雾灵也陷入思考，咬唇。
　　赵雾灵其实在环京别墅也有房产，不过是赵平南买在她名下，用来投资的，而简装的房子在大小姐看来约等于毛坯房。
　　江也并不催促，耐心地等待赵雾灵思考。
　　她最后不自觉地收回自己的脚，回答：“不好吧，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也没多麻烦。”
　　赵雾灵对同居有别的顾虑，她生活习惯不太好，有点担心暴露得太快，会磨损江也对她的滤镜。
　　-
　　赵雾灵到了和赵明修约定好的地方才觉得不对劲，餐厅不太像谈事情的地方。
　　很有小资情调的灯光和装潢，桌子上花瓶里插着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
　　怎么看怎么奇怪。
　　或许是赵明修的助理随便预订的，赵雾灵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没多想，到达预订的位置，凑到玻璃花瓶前，嗅到浓烈的玫瑰香气。
　　等的无聊，赵雾灵照例看手机，和江也发消息，他在网络上会有些寡言，但确实是句句都会回答。
　　面前很快落下黑影，赵雾灵察觉到，抬头。
　　随即就看见坐在对面的杨程宇，规规矩矩穿了西装，很正式的打扮，倒是不太常见。
　　什么鬼。
　　赵雾灵蹙眉，和他说话：“你别坐呀，我约了我哥。”
　　赵雾灵迟钝到以为杨程宇是也有约会，偶尔碰见来叙旧的。
　　杨程宇挑眉，同样疑惑，左右看了看，像是猜到什么，嘲讽地轻笑。
　　“原来他们说是你和赵明修见面啊。”
　　他还以为……
　　不能抽烟，杨程宇的指节在桌面有规律的敲击。
　　杨国安年纪上来，更注重家庭，有些迫切地想修复与独子的关系，看出来他的心思，提出联姻的事宜。
　　杨程宇当时坐在饭桌上，没给杨景同和继母好脸色，却破天荒地没反对。
　　赵家子嗣单薄的弊端逐渐体现，赵明修没有按照原有的计划从政，即使荣新科技再成功，也远离权力的中心。
　　赵家之前没有让赵雾灵联姻的想法。
　　但杨程宇毕竟是和赵雾灵青梅竹马长大，前途光明，感情也干净。
　　赵平北思虑了几天，松了口，说让两个孩子先见见。
　　联姻可以，但前提是赵雾灵愿意。
　　过了几秒，杨程宇看着神情依旧疑惑的赵雾灵，似笑非笑：“灵灵，他们和我说的是……”
　　赵雾灵抬头，杨程宇随即为她揭露真相，语气平静地补充。
　　“来相亲。”
　　作者有话说：
　　*引用自《蒙马特遗书》，评论有红包，报名参加了征文活动，一个地雷/营养液等于一票，小天使们有营养液可以浇灌给我们《纵我》吗（可怜巴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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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娇矜
　　◎她渴望一个正常的爱人◎
　　相亲。
　　简单的字眼, 效果却惊人，赵雾灵怔了几秒，唇张张合合, 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几秒，看向杨程宇。
　　“他们和你说的是和谁相亲？”
　　以沈含韵催婚的狂热态度, 赵雾灵怀疑杨程宇被告知的也不是真相，搞不好是两头骗。
　　服务员适时递来菜单，杨程宇低头翻看，漫不经心：“没, 只说来相亲而已。”
　　赵雾灵因为这个回答而松了口气, 哦了声, 从旁边勾过自己的包，准备离开时被杨程宇拦住。
　　他语气很平常，看向赵雾灵：“很久没见了，不叙叙旧吗？”
　　好像确实没什么事，赵雾灵抿唇，重新坐回位置。
　　桌边的玫瑰花低垂着头，像是古怪氛围的始作俑者，赵雾灵随手把花枝抽出，放到两人的视野范围之外, 才算觉得正常。
　　杨程宇看着她动作, 没什么表情, 在餐前面包被放下前状似无意地开口：“你考虑过没有，我们结婚的事情。”
　　赵雾灵手里的刀叉砰得一声掉在餐盘中, 惊吓到服务员。
　　她看向杨程宇, 有些手足无措, 手指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
　　杨程宇从这里得知她态度，没什么意外，没有丝毫迟疑就搬出另一套说辞。
　　“我舅舅那里催得紧，灵灵，搭伙过日子也不错，之后我又要调任，偶尔应付一下长辈就可以。”
　　话说完，杨程宇很不耐烦地补充：“走个形式，免得他们天天在耳边念叨。”
　　圈子里确实也有这样的婚姻关系，结婚是为了巩固利益交换，更深层的绑定合作关系，赵雾灵很快反应过来杨程宇的意思。
　　长久以来围绕在心头的困惑露出马脚，赵雾灵心下有猜测，忍不住抬头，观察杨程宇。
　　他没什么异常，好像真的在为长辈的催婚而烦躁，断眉让他看起来有些戾气，赵雾灵破天荒地想起来伤疤的由来。
　　赵雾灵从小就爱漂亮，倒不是因为什么，就是纯粹的爱漂亮。
　　念书时候书包里光镜子都要装两三个，研究卷发棒用法比三角函数详细多了。
　　上初中的时候赵雾灵就有点像异类了，像是有多动症，完整上一天学都算艰难，也不喜欢课本上的知识，每天研究些有的没的。
　　但赵雾灵很讨人喜欢，如果是温柔年轻的女老师在讲课，那她不听也不会捣乱，班主任只把她当不懂事的妹妹看。
　　反之，如果有喜欢体罚同学还总是倚老卖老的，赵雾灵就会搞点恶作剧玩玩，算作消遣。
　　她出馊主意，杨程宇和她在同班，负责一字不差地实施，后来学校里风言风语多了起来，猜测杨程宇或许和她上过床，所以和她走得近。
　　无聊又离谱，赵雾灵听到以后嗤笑一声，没放到心上。
　　倒是杨程宇很快找到流言的源头，碰面，确认对方的身份后都懒得废话，直接动手。
　　杨程宇之前的恶劣不过小打小闹，杨国安那时候对他的生母的愧疚尚存，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那次过分，打断对方三根肋骨，杨程宇的眉峰也是那时候被划伤的，伤到皮肤，导致右眉的眉峰处陡然断开，留下不是很好看的伤疤。
　　事情闹得很大，因为杨程宇口不择言，杨家赔了不少钱才勉强压下去。
　　……
　　“灵灵？”
　　她沉默了好久，杨程宇叫她的名字，赵雾灵回过神，听见杨程宇追问，说她觉得怎么样。
　　赵雾灵先摇头，像是才找回思绪：“不怎么样，我有男朋友了。”
　　她低头，手指捏着吸管，继续：“你认识，就是江也。”
　　她现在可以坦然承认，自我觉得是一种进步。
　　杨程宇知道她和江也重逢的事情，但是没想到现在还在一起，掩住惊讶，不知道在想什么，开玩笑：“江也吗，你忘记他读书时候管你有多严？”
　　好多次赵雾灵翻墙逃课，被江也拽回去，眉眼都耷拉，杨程宇不觉得江也会和赵雾灵长久。
　　看来是他低估江也的忍耐力，也高估赵雾灵对新鲜感的追求。
　　“他现在……变了很多，而且，”赵雾灵搅动着吸管，解释，“杨程宇，他喜欢我好多年，我不想再……辜负他了。”
　　真的是好多年，赵雾灵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江也，现下觉得心都酸涩，有点想哭。
　　杨程宇没抽烟，但莫名感觉嘴里发苦，似乎觉得自己说迟。
　　但好像也没有。
　　杨程宇没表过白，读书时候赵雾灵玩心极大，他不敢，怕闹僵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后来是因为公务缠身，他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不想耽误赵雾灵，没有表白心意。
　　被调回淮城后稳定下来，才敢思考和她的感情，觉得赵雾灵不爱他也无所谓，总归两个人在一起，他会照顾她。
　　畏手畏脚，想起高中时候昏昏欲睡的午后，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和赵雾灵两个人。
　　赵雾灵坐在倒数第二排，日光散漫，落在她身上，她应该是在看画册。
　　董开宁发消息叫他去篮球场打球，他单手拿起椅子，眼神过她的后颈，蝴蝶翅膀一样的极细的吊带，拴在她脖颈，被垂落的发掩住。
　　太过熟稔，几乎分辨不出她的美丑，只记得她的眼睛，亮晶晶得像宝石，意识到朦胧的情感是在念初中。
　　赵雾灵像是突然发育开，不再是肆意张扬的眉眼，笑起来多了几分娇俏，姣好的曲线慢慢显露，杨程宇有一段时间不太敢直视她。
　　但赵雾灵似乎没有和他一样的困扰，依旧每天想着吃喝玩乐，和怎么有理由的逃课。
　　那时候大概鼓起勇气，想和她说什么，只叫了她名字，还没开口就被等得不耐烦的董开宁打断，再也没说出口。
　　一顿饭吃得意兴阑珊，赵雾灵没怎么动，杨程宇从旁边拿了手帕擦手，看她，装作没感知到奇怪的氛围，起身：“我顺路，送你回澜水公馆。”
　　赵雾灵摇头：“不用送我，最近两天我住在别的地方。”
　　杨程宇嗯了声，反问：“住海边别墅那边？我也顺路。”
　　“不是，”赵雾灵咬唇，声音很轻，像是不好意思“和他住在一起。”
　　他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杨程宇的语气听起来无所谓：“走吧，今天晒，我送你。”
　　……
　　气氛奇怪地坐上他的车，赵雾灵低头，注意力放在安全带上，一路无言，外面的景色飞驰而过，最后停在楼下。
　　赵雾灵在解安全带，从前视镜里观察杨程宇，无意间和他的目光相撞。
　　之前只是怀疑，刚刚一秒就可以确定，赵雾灵太清楚旁人爱慕的眼神。
　　赵雾灵有点惊讶，很快咬唇，低头，声音很低地开口。
　　“程宇哥，你不要……”
　　她小时候弄不明白他的姓，喜欢这样叫他，杨程宇转头，很认真地去听。
　　赵雾灵收敛着眉眼，没有直视他，声音很低，重复：“程宇哥，你不要喜欢我。”
　　哦。
　　是因为这个。
　　杨程宇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没顾忌赵雾灵就点燃，他掌心有汗，打火机打了两次才点着，苦涩的烟草味入口，顿了顿，开口。
　　“如果你希望，我会尽量。”
　　赵雾灵知道的，他对她，有求必应。
　　赵雾灵很久没说话，正因为太熟悉，才不想给杨程宇可能，如果是真的，她已经耽误他够久。
　　赵雾灵吸了吸鼻子，重复：“程宇哥，别喜欢我了。”
　　杨程宇脸朝着窗外那边，沉默地抽完半根烟，掐灭，才和赵雾灵说话，声音有点哑。
　　“上去吧，有烟味。”
　　突然想起了那个时候要说什么——
　　可是赵雾灵，我也喜欢你好多年，不比他少。
　　-
　　上楼，赵雾灵进门时看到本该在书房继续开会的江也，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
　　赵雾灵不明觉厉，走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杨程宇还没来得及开走的越野车。
　　察觉到江也的神情有些阴郁，赵雾灵先一步靠近，吻住他。
　　她比江也低好多，只能奢望他迁就，江也没有回吻，赵雾灵不在意，继续，暧昧得和他交换唾液，手腕搂在他脖颈，一下又一下地亲他。
　　退开时指腹按在他唇边，先开口。
　　“不许生气，不许做奇怪的事情。”
　　江也垂眸，看她，眼神落在她唇边。
　　赵雾灵不知道想到什么，手垂下，很快摸到他手腕，蹭着腕表的边缘，仔细检查，没发现新鲜的痕迹，松了口气，抬头，和江也说话。
　　“你不要做那些奇怪的事情，今天是长辈乱点鸳鸯谱而已，我和杨程宇又没什么。”
　　江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语气平静地陈述：“你和他在车里呆了五分钟二十六秒。”
　　赵雾灵现在有一种天真的坦诚，回答：“他说他喜欢我。”
　　江也握着她的手收紧，赵雾灵吃痛得蹙眉，挣扎开，伸手去摸他的眉眼，目光灼灼地直视他。
　　“我拒绝了，江也。”
　　她语气是难得的认真，贴着他，吸了吸鼻子才继续：“江也，因为我喜欢你，不需要别人。”
　　她是不是真的学会爱人？
　　江也深呼吸，不想深究，知道拥有玫瑰就要忍受别人的觊觎，被她的确定安抚，忍耐怒意，回抱住她，他的底线因为她一降再降，没有任何标准可言。
　　察觉到他的态度，赵雾灵手抓着他衬衫，突发奇想，询问。
　　“江也，你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
　　谢婉之从前看过许多有名的心理医生，赵雾灵猜想江也或许需要。
　　江也指腹在她的耳垂上摩挲，喉结微动，回答：“之前有看，后来治好了，就没看。”
　　宋时礼听到这句话恐怕要发笑，但此刻江也语气的郑重让赵雾灵安心，继续窝在他怀里。
　　赵雾灵保持着一种肤浅的聪明，更多凭借自我的直觉在生活，就像刚才，她在恋人面前，只说喜欢，丝毫不提爱和共度余生。
　　赵雾灵喜欢他，喜欢他的皮相，喜欢他或多或少为她而专门练就的技巧，但不喜欢他的病态，他的占有欲，觉得奇怪。
　　她渴望一个正常的爱人。
　　江也行为笨拙地扮演着，忍耐对她的独占欲，她的唇微张又闭合，他不敢想象杨程宇用怎样觊觎的眼光凝望她，有没有在脑海里亵/渎她。
　　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握住她的腰，盈盈一握而柔软，急切地从她下巴亲吻到腰腹，没有任何铺垫，一点点占/据她和感受湿/润。
　　真切地感受到她，灵魂却无处安放。
　　江也预感痛苦的海潮会再一次袭来，在此之前，他需要赵雾灵确定无比的爱意。
　　哪怕只有他的十分之一。
　　作者有话说：
　　两个笨蛋在努力相爱的故事，小天使们记得一定看评论，有c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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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娇矜
　　◎权色交易滋养出的恶之花◎
　　说不清是杨程宇表白的事情刺激到江也, 还是他们的感情真的水到渠成，赵雾灵敏锐地感知到江也的变化。
　　好像更粘人一些。
　　就比如此刻，李远川的电话催了几次, 江也恍若未闻，在和她接吻，手掌摸在她的后腰, 动作间引起她颤栗。
　　赵雾灵先喊暂停，手指在床单上乱摸，摸到江也的手机，递给他, 忍住气喘声, 推搡他。
　　“江也, 去公司。”
　　欲/望盛宴像是没有尽头，她腰腹都酸痛，真的有些应付不来。
　　江也瞥了一眼手机界面，视线再次转移到她唇边，因为不满而蹙眉，赵雾灵就在离他几寸的地方，观察他神情。
　　难得有些少年气。
　　更贴近读书时候的气质，赵雾灵觉得新奇，手在他领带附近, 一点点摩挲, 凑近, 笑着告诉他发现。
　　“你现在怎么这么粘人。”
　　快要和高中时候一样。
　　江也因为她这句话而动作僵硬，抿唇, 问她：“你不喜欢？”
　　赵雾灵意识到江也误会她意思, 笑意盈盈地亲上他：“没有不喜欢, 只是觉得有点像你高中时候。”
　　是赵雾灵的错觉吗？
　　这段感情里的主导权好像在朝夕之间翻天覆地，重新回到她手里，而赵雾灵太清楚怎么知道让江也妥协。
　　那时候在盛华私立，任他们传言江会长如何清冷又不近人情，赵雾灵不觉得，做完坏事以后笑着望他，说对不起。
　　江会长冷的眉眼在她亲吻之前会松懈，等到偷拿假条的赵雾灵假装委屈的落泪，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慢慢氤氲水雾，会彻底得到他的妥协。
　　外人眼里的高岭之花会帮她擦去眼泪。
　　轻声细语，温柔情致。
　　……
　　说是没同居，实质上却已经差不多，江也重新找人装修了衣帽间，为赵雾灵添置了画架和梳妆台，都是按着她的喜好，却不用费心费力。
　　赵雾灵最先开始还表示过抗议，最后抵挡不过，江也把她一切都照顾妥帖，习惯清晨起来只需要洗漱，就可以得到他亲吻和合胃口的早餐。
　　什么都不需要考虑，连画画的精力都变多，画了三四幅不同尺寸的作品送到博艺画廊。
　　江也重新整理衬衫准备出门，赵雾灵约了医生做医美，坐在梳妆台前仔细观察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发觉鼻尖旁边的痘印而不满，不太高兴地皱眉。
　　余光瞥见江也，心态更不平衡，从来不见他保养，却还是有一幅好皮相。
　　根本不公平。
　　江也照例在离开前拥抱她，今天却没得到允许，赵雾灵气鼓鼓地凑近镜子，观察鼻尖的红印，烦闷得要命。
　　江也还没摸清她情绪变化的原因，凑近，单纯询问：“后天有事吗？”
　　赵雾灵没说话，摇头，抬眸观察他长相。
　　英挺面容，眉眼出尘，岁月赋予的矜贵和从容。
　　网友们怎么形容他的长相来着？
　　说在一堆相同资历成就的企业家里，一骑绝尘。
　　赵雾灵总算想出来，呼了口气，才回：“没。”
　　江也手掌放在她肩膀处，掌心一点点摩挲，像是在建议：“那后天我来订餐厅，你要不要穿漂亮一点。”
　　他猜想赵雾灵不想只穿着普通裙子出席自己的求婚现场。
　　无意间撞到赵雾灵枪口。
　　随手把眉笔摔出去，赵雾灵抬眸，直视江也，语气不太好，反问：“我哪天不漂亮？”
　　江也面色如常，替她捡起眉笔，语气坦然：“哪天都漂亮，是我口误。”
　　根本吵不起来，因为江也对她没有底线，赵雾灵继续关注自己的痘印，分神去想：“我要穿那件新做的高定，前两天刚做的fitting。”
　　就是那一件买到诗人授权的纱裙，赵雾灵不想和别人穿一样的，又额外修改了好多细节，设计师从巴黎往返数次，额外的辛苦费都快比裙子贵。
　　江也没什么意见，手机有消息提示，低头查看，是李远川发消息向他询问求婚场地的事宜，还附上了示意的照片。
　　红玫瑰和绚烂的灯光，看似浪漫的布置，过于常规和普通，根本配不上赵雾灵。
　　江也并不满意，回复让他再找。
　　寸土寸金的旋转餐厅顶层，包场都要上百万，外面就是淮城的夜景，在江也那里只有平庸两个字的评价。
　　对面的李远川快要被折磨得崩溃，疑心在上司眼里，是不是得去英/国女王的皇家庄园里求婚才不算辜负赵雾灵。
　　江也确实这么觉得，原定的计划是在瑞士的古堡求婚，但即使找寻关系，最快的也在一周后，江也没有耐心等待。
　　赵家竟然安排杨程宇和赵雾灵相亲，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李远川效率很高，江也很快知道杨程宇和赵雾灵的每一句谈话内容，温和只是表面，因为不想让赵雾灵担心。
　　极力忍耐，才没有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最近的合作上话里话外敲打赵明修，希望他转达。
　　他知道赵家想要什么。
　　江也能为和赵雾灵的婚姻付出的，只会比杨家更丰厚。
　　江也对婚姻的看法和恩格斯相近，但他也很聪明，深刻知道现下的环境，婚姻很容易束缚住一个女人。
　　江也几乎是有些急迫地想用婚姻绑住赵雾灵，连原定的计划都顾不上，有些慌乱，只希望她和自己安定下来，不要再将目光投向他人。
　　给荣新的投资还没有见到明显的成效，江也力排众议继续追加了投资，因为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只不过收网需要些时间，拿到骁锐的后端线，或许可以向赵家展示他的诚意。
　　希望在杨程宇身上押宝的赵平北意识到，谁才是适合当赵雾灵丈夫的人选。
　　至于哄骗赵雾灵签下的那份文件……
　　想到这里时江也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就恢复如常。
　　如果幸运的话，赵雾灵或许不会发现，不是吗。
　　-
　　江也在公司处理事情，中午时替赵雾灵点了她喜欢餐厅的外送服务，确实很及时，隔着大半个淮城，送到她手里还是温的。
　　吃完就午睡，因为总是接近凌晨才睡，赵雾灵现在作息稍稍规律了些。
　　昏暗的光线，稍稍开着一点点窗户，赵雾灵朦胧间看到薄纱的白窗帘随风晃荡。
　　手机突然开始叮叮咚咚，赵雾灵撑着手臂坐起，意识还有点懵懵懂懂，看向手机。
　　她以为是陈漫云或是于爽给她发消息，但打开微信检查后发现都不是，反而是微博，赵雾灵忘记关提示音了。
　　因着赵平北的原因，赵雾灵几乎很少在社交平台上发东西，少有的微博也是为了配合画廊宣传，或者偶尔和孟窈互动。
　　即使后来赵平北退居二线，对赵雾灵的要求稍稍降低，但习惯已经沿袭下来。
　　她无意运营，于爽每次都觉得可惜，毕竟现在的互联网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来分一杯羹，赵雾灵是真正的白富美，如果有心，体量绝对不会小。
　　但是现在赵雾灵的微博消息快要炸掉，私信，互动，评论的红点是密密麻麻的99＋，私信几乎快要读不完，随意翻动。
　　不堪入耳的脏话，偶尔有图片，在消息框不显示，赵雾灵点进去，发现是恐怖又可怕的诡异的图片，心脏在瞬间都攥紧，赵雾灵有点犯恶心。
　　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赵雾灵找到自己挨骂的源头。
　　链接跳出来，封面是赵雾灵的脖颈处，加了放大镜的特效，粉钻旁边配着拍卖行当时拍卖的展品图。
　　赵雾灵抿唇，标题是明晃晃的加粗字体，写着——
　　权财交易滋养出的恶之花，独家揭秘前市长家眷的奢靡生活。
　　作者有话说：
　　之前修过文，51章后面替换了八百字左右，小天使如果觉得这个结尾眼熟的话记得看51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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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娇矜
　　◎你愿意嫁给我吗？◎
　　恶之花。
　　还没有人这样形容过她, 赵雾灵的发丝垂下，没什么表情，点开链接, 指甲快要嵌进肉里，很快地往下滑，看完文章的内容。
　　“解密”的作者看起来很了解她, 赵雾灵的经历都被扒得差不多，甚至还有她在伦艺念书时候的照片。
　　赵雾灵的衣裙都被扒出品牌，首饰的配图很多，拍卖行拍卖的天价粉钻, 还通过她镯子的上好成色追溯到原石, 公开资料显示被来自淮城的匿名买家以将近一个亿的价格拍下。
　　足够辛辣的文笔, 在结尾痛斥她之前身居高位的伯父接受贿赂，赵雾灵过着超乎寻常人的奢靡生活，还提到中考三百分的赵雾灵顺利入学竞赛名校，因为赵平北当时在教育局工作。
　　倘若不是她就是本人，大概也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赵雾灵唇张了张，不知道说些什么，文章的下面就有评论，赵雾灵垂眸，没控制住动作, 滑下去。
　　【贪污纳税人的钱过这么奢靡的生活, 呕, 蛇蝎美人吧。】
　　【不要脸，怎么不去死。】
　　【OMG这不是那个画家的师妹, 前些天的热搜不会也是买的想炒作, 现在翻车了。】
　　【一个亿的镯子, 好炸裂，百分百贿赂。】
　　【婊子婊子婊子】
　　……
　　她炒作有什么好处？
　　赵雾灵咬得唇都发白，感受不到痛觉，很快地略过污言秽语，划到下面，也有不同意见，只不过因为赞很少，被压在下面。
　　【额，盛华私立当时的学生报道，说竞赛名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位姐确实中考三百分，但和她伯父没关系，她爸给我们捐了整个新校区，以及她觉得学校热，她爸又给我们捐了空调，虽然她都不咋来上学吧hhhhh】
　　【首饰也不一定就是她伯父贪污啊，前几天她和张晚晚上热搜我就想说了。她淮城顶级的白富美啊，这点首饰算什么，而且她真人比张晚晚好看多了。】
　　【谁也不站，这年头什么新闻都反转，默默吃瓜。】
　　【笑死，骂她的是真不知道她背景，有点人脉，我话放这，这帖子很快就没。不过这帖子竟然能发出来也挺牛的，竟然没被审核掉？楼上如果有在南边的大学都可以去学校官网搜姓赵的荣誉校长，你们学校西迁说不定都是她祖父赞助的。】
　　【该说不说她伯父在任的时候其实政/绩还不错，我不太相信他贪污腐败。】
　　……
　　混乱又诡谲，替赵雾灵说话的人被进行新一轮的围攻。
　　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混乱和恶意，张晚晚那时候的评论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赵雾灵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本来熟悉的字眼都变得陌生，慢慢扭曲，像是旋涡一样把她吸进去。
　　呼吸吞咽都变得困难，头晕目眩，赵雾灵有点恶心，随手把手机关机，话语又好像变成字幕，在眼皮上压着，犹如实质的重量。
　　赵雾灵把脸埋在枕头里，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胸口处痛到没办法形容，心跳快得不正常。
　　试图让脑子空白，徒劳无功。
　　-
　　江也赶回家的时候的时候看到就是面前的景象。
　　客厅的开放区域空荡荡的，赵雾灵平常最喜欢呆着的毯子处也空着。
　　江也面色冷着，打开门进主卧，床上空荡荡的，午睡时的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一片昏暗，随着风吹而摇晃，空无一人。
　　江也看着微微打开的窗户，身体的动作有些僵硬，脑海先闪过可怕的想法，握着门把手的右手微微颤抖。
　　不会的，不会的。
　　反复心理暗示自己，才冷静下来，江也重新用视线检查房间。
　　角落里的衣柜半边门敞开着，江也深呼吸才敢走过去，看见她柔软的发顶，赵雾灵低着头，窝在衣柜的角落，或许是因为怕黑，开了半扇衣柜的门。
　　江也在看到她的瞬间呼吸才顺畅，叫她的名字。
　　“灵灵。”
　　赵雾灵本来在双手抱着膝盖，听到他的动静以后愣了几秒，才抬头，还有点不适应光线，动作迟缓地朝他伸手。
　　从狭小的衣柜角落抱出赵雾灵，江也低头，检查她神情。
　　赵雾灵脸埋在衬衫里，眼睫轻颤时有泪珠滑落，轻声开口。
　　声音太低，江也凑近去听。
　　赵雾灵没说别的，只是一直在叫他名字。
　　心脏像被凌迟，江也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哄她。
　　“不要哭。”
　　赵雾灵的泪在这个时候决堤，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手攥着他衬衫。
　　声音断断续续又哽咽。
　　“江也，你怎么才回来。”
　　她肯说别的，江也只会哄她，没有辩驳，说对不起。
　　听到李远川回报的那一秒就已经无心工作，草草暂停会议，打不通她的电话。
　　闯红灯又超了速，赶回来还是看到她流眼泪。
　　赵雾灵声音都像沾了潮湿，边摇头边哭：“江也，我不是。”
　　她不是什么恶之花，没有仗着伯父铺张浪费纳税人的钱，更不是婊子。
　　“我知道，不是，”江也重复她的话，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我们灵灵不是，我来解决，不哭，哭坏眼睛怎么办。”
　　赵雾灵的声音慢慢低下来，眼泪被他一点点吻去。
　　江也伸手握住赵雾灵的手腕，检查她脉搏跳动的频率在正常范围内才放心。
　　终于有时间可以清算。
　　造谣赵雾灵的原文章已经删除，应该是赵平北发现处理掉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谣言，众口铄金，积销毁骨，没有人关心谣言的澄清。
　　……
　　江也没有微博，也没有注册的打算，致远资本的官博平常都用来发布财经新闻，现在则不然，严肃发表了相关声明。
　　@致远资本V：感谢各位对赵小姐的关注，但原文章均为不实消息。
　　其文中涉及到大部分首饰为我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江也先生与赵小姐恋爱时自愿无条件赠予，不涉及任何所谓的“权财交易”，我司将对损害赵小姐名誉权的所有用户保持追责权利。
　　非常抱歉占用公共资源，转发此条澄清微博，一周后抽取1313位用户，每人99999元，另抽取一位用户，提供致远资本控股公司的终身投资建议服务，要求为未对赵小姐进行任何言语中伤，本次活动抽奖由微博抽奖平台进行监督，恳请各位转发。[抽奖链接]
　　总抽奖金额高达一个多亿，微博的官方平台都不敢承担，反复打电话确定，得到肯定的回答，震惊的同时加紧动作，额外聘请了第三方，帮忙暂时保管金额。
　　江也不知道那篇似是而非的文章到底有多少人看过，他现在要确保的是澄清的范围比谣言传播更广。
　　金钱会让这份澄清格外令人深刻。
　　#一亿抽奖#的热搜词条很快成为了爆，赵雾灵的家境被进一步澄清。
　　淮城航运老总的独生女，昂贵的首饰是男朋友送的，只不过伯父恰巧从政，也退居二线很多年了，总之，和什么天价贿赂完全不相干。
　　网友则确实被彻底震惊了，微博上不是没有大额抽奖，只是平常中奖概率过于低了。
　　江也的抽奖是抽一千多位，更别提还有更值钱的终身投资建议服务。
　　致远资本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私募基金，有了建议，不比自己在股市摸爬滚打强吗。
　　评论的风向几乎在瞬间改变，抽奖微博发布还没有半小时就有五十万人次转发，有马后炮说赵雾灵本来就不是这样人的，还有震惊致远的一亿抽奖博，几乎全民都在参与。
　　赵雾灵看着自己的讨论一点点在变少 ，呼了口气，眼泪也收住，慢慢平复心情。
　　总算敢重新给手机开机，密密麻麻都是家人朋友关心的消息，于爽和陈漫云还分别打了好几个电话。
　　赵雾灵慢慢回过神，像被人拉回人间，慢慢把负面的情绪驱逐出脑海。
　　听见动静回头，猝不及防看到江也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红丝绒质感的小巧盒子，单膝跪在她面前。
　　过于有代表性意味的动作，赵雾灵可不觉得红丝绒盒子里是普通的耳环，心跳险些又加快，迟疑地看向江也。
　　后者的白衬衫刚刚才被她弄皱，但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禁欲与斯文。
　　江也语气都郑重，看向她，声音发涩，微不可见的紧张情绪。
　　“赵雾灵，嫁给我。”
　　旋转餐厅都已经订好，江也突然连几十个小时都不想等，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和她求婚。
　　现在，立刻，一分一秒他都不想耽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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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娇矜
　　◎他永远都在◎
　　寂静混乱的房间, 傍晚徐徐的风吹进来，乳白色的窗帘被吹起又落下，晚霞的光影晃到赵雾灵的眼睛, 无暇顾及，所有注意力被江也的动作吸引。
　　赵雾灵跪坐在床上，反应慢半拍, 眼睫颤着，看向他。
　　赵雾灵偶尔会设想被人求婚的场景，朦朦胧胧没有概念。
　　以前幼稚，想象这一天到来一定要盛大而庄重, 仪式感十足, 她的衣裙要繁复又精致, 妆容毫无差错。
　　戒指上的钻石要足够闪耀，让人艳羡，未婚夫应该是天之骄子，真心成为她独一无二的战利品。
　　都和现在相左。
　　现在她睡裙皱得没法看，脸上挂着泪痕，鼻尖的红印还在，脑海里还是懵的，混乱的没办法思考。
　　唯一和赵雾灵想象里差不多的就是她的求婚对象。
　　万里挑一的优秀，面容英挺胜过娱乐圈的男演员, 对她不能再好, 可以半跪着替她穿鞋袜, 近期和沈含韵通电话，都说她脾气更差, 多少要注意收敛。
　　钻戒因为克拉数太大, 被塑造成水滴的形状, 昏暗里也折射光芒，赵雾灵唇张了张，抬眸，和江也的目光相撞。
　　是不是她失忆又忘记什么，为什么突然开始求婚？
　　深呼吸才勉强平复心情，赵雾灵慌忙间移开视线，轻咳了好几声，复杂心情不能一言以蔽之，只好支支吾吾：“江也，你先……起来。”
　　他现在单膝跪着，让赵雾灵有些不自在，耳朵有点痒痒的。
　　没有惊喜，如果非要形容赵雾灵的表情，大概只有不知所措。
　　江也垂眸，面无表情地站起，戒指盒被捏在手里，很平静，下一秒若无其事，手腕拿起桌边的玻璃杯，朝赵雾灵晃了晃：“要喝温水吗？”
　　语气平静，像刚刚求婚被拒绝的不是他。
　　赵雾灵咬唇，看向他，急于去确定他神情，受限于角度，只能看清他侧脸。
　　“要，帮我倒半杯吧。”
　　好奇怪，氛围在一瞬间转变，赵雾灵惴惴不安地抓着床单，一点点变皱，留下她指甲的痕迹。
　　玻璃杯上半部分还有水汽，插着吸管，被送到赵雾灵唇边，江也垂眸，看着赵雾灵的发顶。
　　柔软又蓬松，她连头发丝都比别人的可爱，神情却那么无辜，伤害他都不需要用刀剑。
　　赵雾灵倒是真的有点渴了，接过来，喝完以后不自在地把吸管咬扁。
　　是塑料的，江也不愿意让她多接触，皱着眉从她手里抽出来，袖子被赵雾灵拉住，他被迫拉得低头。
　　赵雾灵看清他不悦的神情，咬唇：“江也，你生气了？”
　　终于从她唇边解救出吸管，江也抬手帮赵雾灵擦去下巴上不规则的水迹，才回答：“没有。”
　　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江也从来不做，近来确实被她的变化弄得心神不宁。
　　赵雾灵多骄纵，拒绝后还要江也体谅她，仰着头看他：“那你刚刚怎么皱着眉？”
　　说好的爱她，怎么能因为她拒绝求婚就生气。
　　“我不想你含着塑料吸管，”江也手掌捞着她的随意扎起的马尾，指腹刮蹭她的发沿，补充，“没有生气。”
　　她情绪刚刚才起伏过，江也怎么舍得生她的气。
　　原来是因为吸管，赵雾灵抿唇，撑着床垫动作，伸手抱着江也，揪着他后背附近的衬衫布料。
　　“江也，我没想过结婚，我害怕，”赵雾灵贴着江也，喃喃自语地解释，“江也，我不知道……”
　　她现在心还是乱的，理不清思绪。
　　一家人都惯着她，赵雾灵好像还觉得自己是孩子，虽然一个人在伦敦呆了很多年，还是没有自理的能力，不高兴的话就飞回淮城。
　　就好像于爽说的，她不是认真对待感情的料子，也不适合结婚。
　　赵雾灵直觉结婚以后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安的拒绝。
　　她确实很喜欢江也，但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在意且急迫，急于进入婚姻。
　　江也反握住她的手，一点点下移，鼻梁碰到她的鼻尖，轻轻擦过，赵雾灵屏着呼吸，余光里看到江也的眼睛。
　　内敛又深情，赵雾灵被这双眼睛望过千万次。
　　这种动作太熟悉，赵雾灵几乎被他培养出本能，以为要接吻，微微张开唇，等待江也的吻上来。
　　但是没有，额头相抵，近的可以看清他睫毛，对视几秒钟，江也的呼吸声重了些，把赵雾灵按在他怀里。
　　真切地把她抱在怀里，江也才有把握开口。
　　“我想过结婚。”
　　赵雾灵还没来得及回答，听到他继续。
　　“在路上打不通你电话，回来时候看到你躲在衣柜里，看到你哭。我就在想，要和你求婚。”
　　喜怒哀乐都凭她决定，害怕她受伤，这么多年历练都白费，心境好像又回到少年时。
　　江也很少剖白自己，赵雾灵挣扎的动作顿住，耳边可以听到他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声。
　　“结婚只是形式，代表着我可以照顾你，灵灵，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照顾你。”
　　他不需要赵雾灵履行任何义务，江也从不奢望改变赵雾灵，他只会爱她。
　　心像一个密闭的容器，现在破开口子，他的爱像海水一样灌进来，酸胀又难言，因为被他的爱打动。
　　赵雾灵眨眼睛才没有让泪水滚落，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太快了。”
　　她的顾虑在于，重逢到现在还没多少时日，现在说结婚是不是有些疯狂。
　　“灵灵，”江也的指腹在她脖颈后摩挲，反驳她，“我认识你十年，你在伦敦，我没有爱过别人。”
　　浑浑噩噩在清华扮演模范生，控制不住地想她，她换了号码，很少人知道，陈漫云不愿意告诉他，摸到陈漫云的ins，一个个去排查，过于关注，被陈漫云男朋友误会成追求者。
　　看到她去卷了头发，围巾不小心在语言课弄丢，看到她买了新项链。
　　夜晚时候，会格外想她。
　　除了他心跳，赵雾灵还听到她心里的堡垒一点点塌陷，眼泪滑落下来。
　　江也替她擦去眼泪：“我知道你不适应，我们可以先订婚，灵灵，你不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反悔。”
　　订婚，好像在赵雾灵畏惧和舒适的缓冲地带。
　　赵雾灵已经被说动，被江也的话蛊惑，懵懵懂懂抬头，确认：“真的？”
　　江也颔首，说真的。
　　赵雾灵有点犹豫，现在再说答应是不是有点反复横跳。
　　江也在瞬间读懂她的表情，亲她的额头，问：“要不要看看戒指？”
　　赵雾灵红着脸点头。
　　最后是在江也的西装裤口袋里找到红色丝绒的小盒子。
　　打开，赵雾灵的目光在瞬间被吸引。
　　江也真的知道怎么打动她，从盒子里拿出来，江也伸手替她戴上，动作顿了顿，最后戴在赵雾灵的中指。
　　说不清赵雾灵的手指和钻戒谁更白得晃眼。
　　赵雾灵展开手，放远一点欣赏，扭头：“江也，好像有点紧。”
　　当然会紧，因为定做的是无名指的尺寸。
　　江也抬眸，说抱歉。
　　“我让他们去改。”
　　江也伸手要去帮她摘下，被赵雾灵制止，说反正也没有差多少。
　　赵雾灵好喜欢，看了好久才放下，扭头，再次和江也确认：“江也，如果我反悔了，可以取消的吧？”
　　“当然。”
　　江也的面庞藏在阴影里，内容肯定，语气却晦暗不明。
　　赵雾灵的注意力还在钻戒上，没发觉。
　　夜晚，他们没有做，只是亲吻，江也今天情绪似乎特别好，捧着她的脸，密密麻麻落下来，十指相扣，她的钻戒闪着光。
　　半梦半醒间，叫他的名字。
　　赵雾灵此刻枕在他的臂弯，快要睡熟，江也俯身，继续。
　　“睡吧，我在。”
　　江也的吻落在她额头，发丝缠绕在他指腹。
　　他永远都在。
　　作者有话说：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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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娇矜
　　◎你是在嫉妒我◎
　　清晨, 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指间的肌肤先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赵雾灵觉得有些不自在, 伸手去调整。
　　认真观察，银白色的戒圈和典雅的设计，当然, 主要是钻石足够大，而且闪。
　　赵雾灵见过滔天富贵，但江也还是知道怎么打动她，也愿意满足赵雾灵肤浅的虚荣心。
　　欣赏完戒指, 赵雾灵才想意识到昨天答应成为江也的未婚妻。
　　因为恶之花的事情晕晕乎乎, 情绪不算平稳,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说服。
　　江也在谈判桌上也是这样吗，循循善诱，步步为营，那不难理解致远资本的成功。
　　房间里空荡荡的，江也已经离开，只在餐桌下留下纸条，说公司有事务需要处理，早餐在厨房放着保温。
　　赵雾灵读书时候写字都像狗爬，江也却是从念书到现在都是偏锋利的笔锋, 字如其人。
　　落款写了一个江字。
　　赵雾灵打了个哈欠, 随手把纸条折起, 突兀地想到江也的那句——“如果你反悔，随时可以取消。”
　　容错率很高, 好像随时有退路, 让赵雾灵稍稍安心了些。
　　不过, 当江也未婚妻的感觉还不错。
　　坐在餐桌前，喝完牛奶才有空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朋友家人是最着急的，赵雾灵挑拣地回复了家人还有于爽和陈漫云，很快就失去耐心，简单编辑了条分组的朋友圈说自己还好，算是回应。
　　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有密密麻麻的评论，关心她还有昨天官宣的男友。
　　其实大部分也就是凑个热闹，赵雾灵从小被人众星捧月，知道那种人是在讨好她。
　　赵雾灵低头看了会儿就觉得无趣，甚至连夸她的也只有翻来覆去的几句。
　　无聊。
　　磨磨蹭蹭在心里建设了许久，才有勇气打开社交平台。
　　已经发酵了一夜，致远资本的澄清竟然还挂在热搜榜首，澄清的微博已经有上百万次转发，转发区每秒都在刷新，无非在说江也的大手笔。
　　被提及最多的就是“联姻”这样的字眼，淮城航运老总的独生女和致远资本的首席执行官，怎么看都像old money和new money的结合。
　　草草滑下去，还有人扒出来江也的照片和简历，竞赛保送，清华毕业，不到几年创立了行业里数一数二的私募基金。
　　他几乎不玩社交平台，所以疯传的也只有媒体拍摄的照片。
　　财经新闻当然不会给江也修图，英俊斯文的男人面前是发言用的话筒，冷淡神情，金丝眼镜后面是都淡漠的眼，气质斐然。
　　是她没见过的照片，赵雾灵右滑，点了保存图片。
　　评论是什么斯文败类杀我，说江也相貌不比男爱豆差。
　　赵雾灵不在意，还想验证什么，继续下滑，翻了好久都没找到自己想看的，烦闷地咬唇，把手机按灭扣在桌子上。
　　……
　　网友连江也高中数学竞赛考了多少分都能扒出来，怎么没人关心她的油画？
　　还是她的高定裙和珠宝过于吸引人注意，赵雾灵实在想不通，烦的又想摔东西。
　　不一会儿赵平北亲自给她打电话，说要她回老宅一趟。
　　-
　　确实应该惴惴不安，因为赵明修念中学时候只是带了轻奢的机械表，都被赵平北警告要注意言行。
　　赵雾灵虽然不是直系亲属，花费也是赵平南的生意所得，但在大众印象里也是前市长的家眷。
　　佣人在门口迎接，赵雾灵随手把挎包取下，递过去，手不自觉交握着，犹豫了几秒，把中指的戒指也摘掉，放在包内的夹层里。
　　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赵雾灵咬唇，越过玄关，才发现大家几乎都在。
　　没开灯，客厅稍稍有些暗，赵平南和沈含韵坐在沙发上，赵明修站在一边，赵平南面色也不太好，坐在主位。
　　赵雾灵其实是有些怯现在的赵平南的，相比起和蔼的伯父，更像是身居高位的掌权者，压迫感太足。
　　走到沙发附近，在沈含韵的旁边站立，赵雾灵咬唇，乖乖问好。
　　“伯父。”
　　赵平南面色不虞，语调意味不明，告诉赵雾灵写文章的人找到了。
　　某个自媒体的新人主编，大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自以为掌握了实情内幕，真正让赵平南动怒的是文章竟然可以发出来。
　　层层关卡，按理说早该被拦截，稍稍一查就可以知晓，有从前政/治对手的授意，站队的媒体乐于交投名状，反正追究下来，也只用推主编出去了事。
　　赵平北前些年就已经退居二线，纵使推荐人才，也都是举贤避亲，没有弄权的心思，赵明修和赵雾灵都是独生子女，没有人从政。
　　以至于下面的人忘记了。
　　忘记赵平北的父辈是如何筚路蓝缕，散尽家财，全力支持民族抗战，在胜利后未曾主动寻求过任何回报，忘记了赵雾灵祖父的葬礼领导人都来参加，竟然敢发出这种文章。
　　赵雾灵手抓着裙子，已经是深秋，她的裙子也有厚度，先道歉。
　　赵平南抬手揉了揉眉心，宽慰她：“东西是别人送的，倒是没什么，很快就能澄清。”
　　是在说她的天价首饰。
　　赵雾灵抬眸，确认赵平南的眼神还算缓和，松了口气。
　　但这件事绝对是警醒，权力中心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形势时刻都在发生改变，赵平北退居二线还没有几年，那边就已经迫不及待试探。
　　赵家不缺钱，作为奖励，港口生意几乎成为赵家的独属，但没有权力，很难说有长久的保证。
　　而到那个时候，再考虑争夺权弄势的事情，就已经晚了。
　　赵平北愿意促成杨程宇和赵雾灵的婚姻理由也是如此，权力需要在交换中得到稳固，杨程宇是佼佼者，他自认不算辱没了赵雾灵。
　　但现在……
　　下一秒茶杯砸在赵明修的脚边，滚烫的热水溅在西装裤腿，赵雾灵先惊讶，差点叫出声来。
　　赵平北的语气怒不可歇，责备赵明修：“你就是这么带着你妹妹谈生意的。”
　　没人敢说话。
　　……
　　赵雾灵不理解赵平北对堂哥的高要求，连她恋爱这种事都怪到赵明修头上，赵平南和沈含韵对视一眼。
　　赵平南夫妇快到四十岁才生了赵雾灵一个，疼爱得如珠似玉，自然不愿意把赵雾灵的幸福搭到联姻上，再者，年轻一辈，沈含韵只看得上杨程宇。
　　偏偏赵雾灵又不喜欢，自己找了江也。
　　沈含韵心里乱得要命，犹豫要不要干预。不过想到赵雾灵的性格不算长久，稍稍放下心来。
　　自己家女儿是什么样心性沈含韵再清楚不过，考虑杨程宇是因为从小和赵雾灵一起长大，沈含韵也托人打听过江也。
　　过于优秀了，白手起家到现在的规模，赵雾灵把握不住的。
　　齐大非偶，绝非良配。
　　一家人最后不欢而散，赵平北独自呆在书房，从前提拔过的后辈投桃报李，很快拿出满意的处理方式。
　　书桌上还有同个主编的另一篇文章，标题同样劲爆，字眼快要刺痛赵平北。
　　赵雾灵的谣言是莫须有，可以澄清的毫无破绽。
　　谢婉之的，却不是谣言。
　　赵平北曾经有调去京北任职的机会，他当时的恩师对他非常看重，后来升职因为赵平北私人感情的原因搁置。
　　到他们的那个地位，已经不允许行差踏错，赵平北处理不好，在京北铺的路基本全都断掉，恩师痛斥他毁在女人身上。
　　赵平北从小就知道，知道权势和地位可以带来很多便利。
　　赵平北当时就很有权力，可以授意让不过入职两年的谢婉之当上省报社的副主编。
　　可以促成机会频繁见面，谢婉之名义上的丈夫就在一墙之隔，赵平北捏着她下巴，强迫谢婉之和他接吻。
　　捧着她的脸，告诉谢婉之她的丈夫有多么无能。
　　-
　　江也没有到公司，宋时礼再三催促他复诊，他又出现在诊疗室。
　　房间里有轻微的药品气味，并不明显，桌面上是为了调节医患心情的绿萝。
　　宋时礼穿着白大褂，胸前口袋里插着钢笔，瞥了坐在对面的江也一眼，左手去按亮手机屏幕。
　　是江也微信的朋友圈界面。
　　江也不喜欢交际，在社交方面是有些寡淡的人，几乎没有发过朋友圈，名字也简洁，JY，几乎是在实名上网。
　　方方面面的细节都可以体现一个人的性格。
　　而现在，江也的朋友圈背景图被换成一张照片。
　　白皙纤细的手指，中指处是钻石戒指，宋时礼看到的第一眼差点怀疑江也被盗号。
　　热搜闹得沸沸扬扬，宋时礼很快猜到是赵雾灵，他昨天刷到过照片，确实漂亮，珠玉锦绣里的富贵花，不然致远资本的江总也不能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宋时礼把手机反扣过去，明知故问。
　　“江也，你和你前女友求婚了？”
　　江也的心情很好，伸手拽了拽领带，唇边噙着笑意，纠正宋时礼。
　　“现在是未婚妻了。”
　　宋时礼啧了声，把口袋上别着的钢笔取下来，觉得情况有些棘手，钢笔的末端敲击在桌面上，宋时礼沉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预判没有出错，之前神经科的专家给江也的建议也是尽量远离让他情绪失控的人或事，但是江也很明显没有采纳。
　　宋时礼很快地翻看病历：“江也，我们之前说的是你应该远离她，你确定你有遵从医嘱？”
　　宋时礼想到就头疼，不仅没有远离，反而已经求婚了。
　　“我心理状态很好，”江也的状态也松散，指节在桌上敲击，“或许你们根本就不专业。”
　　宋时礼懒得反驳，想到什么，继续：“你前…未婚妻答应你的求婚，还是仅仅说是热恋？”
　　毕竟中指的戒指也有热恋的意思。
　　江也的神情稍微冷静了些：“订婚，我说如果她不愿意，随时可以取消婚约。”
　　话音都没落，宋时礼就叹气，现在只能祈祷赵雾灵不要反悔，给江也打预防针。
　　“是吗，那你未婚妻知道你自残，知道你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吗？”
　　江也挑眉，音色冷了几分：“在婚礼举办前我会处理好的。”
　　宋时礼摇头，并不赞同，伸手拿过一边的水杯，揭开盖子喝水。
　　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但很快下了判断，眼神平静地看向宋时礼，重复：“我会处理好的，宋医生，你是在嫉妒我。”
　　嫉妒他的幸福。
　　宋时礼下一秒就忍不住，咳嗽到把水呛出来，胸腔都起伏，不知道江也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要命，江也的前女友是不是会下蛊。
　　作者有话说：
　　JY(求婚成功被心理医生嫉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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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娇矜
　　◎足以让她，无往不利。◎
　　江也很少在赵雾灵面前提起订婚的事宜, 避免引起赵雾灵的抵触情绪。
　　让赵雾灵慢慢习惯钻戒只是装饰品，习惯婚约，当真正的婚姻到来时, 她状态会好很多。
　　江也有足够的耐心，确保中间不会出差错，也逐渐收到成效。
　　就比如赵雾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澜水公馆, 认真布置了在江也住处的画室，习惯铺完底色以后很自然地仰头，和江也接吻。
　　也比如现在。
　　江也在公司处理事务，赵雾灵打来电话。
　　试探过几次, 李远川已然摸索出规律, 那就是别人的信息可以按重要程度决断, 唯独赵小姐的不行。
　　江也随意翻着看文件电话递到耳边，他语气都不自觉放轻。
　　赵雾灵约了于爽逛街，现下却清闲，她那边隐约可以听见人声，疑惑地发问：“江也，你喜欢黑色还是深蓝色？”
　　致远资本的楼下还有等着见江也的基金经理，为了见到江也，不惜花高价贿赂李远川。
　　怎么想得到费劲心思也见不到的江总此刻就坐在办公桌后，认真回答赵雾灵的无聊问题：“都好, 你挑。”
　　反正也是给她看的, 只要她喜欢就好。
　　赵雾灵不满意这个回答, 转了话题：“你在公司吗？我去找你。”
　　江也拿起钢笔在文件上签字：“傍晚可以吗，我叫李远川订西餐的位子。”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不想赵雾灵知道。
　　赵雾灵没说话, 江也瞬间猜到她不满的态度, 过了会儿，她应该是走到安静处，语气更娇。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你啊。”
　　明明清晨还是江也开车送她到商场。
　　拒绝的话江也没办法说出口，轻易被她的甜言蜜语捕获。
　　挂掉电话，刚刚还在装聋作哑的李远川适时出现，和江也汇报，转告周临的事情。
　　周临曾经是致远资本的客户，前些日子帮忙周旋Allen的事情，现在来向江也寻求回报。
　　不算出格的要求，应该只是是周临的身份不方便做，江也微微思索就答应。
　　眼神落在腕表上，江也的语气若有所指：“转告他，既然要做，那就做绝，留下不相干的人，只会后患无穷。”
　　他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
　　李远川因为理解了这句话的深层意思而愣住，几秒后才收回目光，应好。
　　他没动作，江也把签完的文件都整理好：“还有事？”
　　李远川迟疑地开口：“江总，王境在楼下，想见您一面。”
　　王境是另一家私募资金的基金经理，在和江也的对赌中失败，几乎失去一切，现在狼狈地带着妻女在楼下等候，希望最后见一面江也。
　　“不见。”
　　已经失败的对手，江也不再分给他目光，优胜劣汰的道理，每时每秒都在金融界里得到验证。
　　只不过江也是里面的佼佼者，少有败绩。
　　和李远川想的差不多，但他考虑到别的：“我看他没有轻易离开的意思，等等赵小姐……”
　　赵雾灵难免会看到。
　　江也眉目里透着不耐烦：“那就让他们上来。”
　　赵雾灵要来，江也无意让她知晓残酷的真相，希望王境有察言观色的本事。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王境是有些精明的长相，一眼就可以看出职业。
　　现下却有些狼狈，西装是过季的款式，下巴的胡茬没刮，眼下泛着青色。
　　旁边是相对有些木讷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
　　他女儿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江也没有深究，指节敲在办公桌上：“有事？”
　　前些日子还有资格和江也坐在同一间会议室的男人神情实在有些尴尬和窘迫，但还是架不住旁边妻子的催促，开口。
　　“江总，技不如人我认了，其他都可以对付，可孩子还要上学，学区房也被抵押，今天来，是恳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对赌协议的最后出现资金流紧张的问题，王境抵押掉了自己的四五处房产，其中就包括那套学区房。
　　对于江也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款项，现在变成王境女儿接受优秀教育的唯一机会。
　　无聊又无趣。
　　江也这时候不会施舍善意，松了松领带，反问：“如果真的重要，怎么会拿去银行抵押？”
　　无非是认为可以和江也抗衡，想铤而走险，江也频繁地看腕表，想叫安保过来赶人。
　　王境哑口无言，清楚江也不会轻易被打动，权衡再三，咬牙，交出自己的投名状，递给江也一支录音笔。
　　江也不在意，随手按开，很耳熟的音色，大概是和王境是同一家投行的同事，也和江也接触过。
　　录音应该是他们喝醉时候王境偷录的，乱哄哄的吵闹声，夹杂着几个人对江也的评价，污言秽语，说他太过不近人情，迟早遭到报应。
　　最严重的一个咒他不得好死。
　　完全可以看出王境两面三刀的性格和灵活的道德底线，饭桌上的人说不定还是王境的好友，不然不可能如此不顾忌。
　　录音内容也过于劲爆，李远川都听得流冷汗，忍不住去看江也。
　　后者面无表情地听完，好像在听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江也按断录音笔，扔回王境手里：“王经理，想要和我交换，也请拿出来些有意义的东西。”
　　江也嗤笑了一声，嘲讽的语气：“如果我相信这些，这些年做的事情都够我下地狱多少次，没有意义。”
　　很公平，如果江也失败，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他，只不过江也从来是胜者。
　　没人在意失败者的无能狂怒，况且，江也本来就不相信任何人，谈不上被伤害。
　　赵雾灵发短信说就快到，江也很快做决定，草草结束会话，伸手整理领带，让李远川送客。
　　王境一家人堪堪和购物完赵雾灵在办公楼前擦过，看起来没什么交集，李远川站在楼内大厅，松了口气，转身上楼。
　　赵雾灵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被当成寻衅滋事的无关人员，这次来却是林薇带着一行人，站成两排，迎接赵雾灵的到来，林薇端着尽职尽责的微笑，和赵雾灵介绍。
　　江也有三四个普通助理，特助李远川，前段时间还新招了一个，负责对接赵雾灵的相关事项。
　　赵雾灵兴致不高，胡乱点点头，就要去江也的办公室。
　　这次没人敢拦了。
　　开什么玩笑，顶级上司好不容易谈恋爱，连官方都用来澄清，以往的默认背景图换成钻戒图，很难说不是动了真感情。
　　刚才赵雾灵走进办公楼，前台小妹发在群里玩的梗是“老板娘驾到，通通闪开。”
　　更别说江也对荣新科技的项目不是一般重视，投入超出原本预估的资源和精力，现在想来，恐怕只是为了讨女朋友欢心，又或是向赵雾灵的长辈示好。
　　走进办公室，照例拉下来百叶窗，李远川面不改色地把看热闹的员工驱散。
　　密闭的空间，江也很快把赵雾灵抱在怀里，感受她的一切，很快握着她手指，捏起来，审视了几秒：“怎么把戒指摘了？”
　　语气装作平静。
　　赵雾灵不在意，随口回答：“刚刚有做手部护理。”
　　不方便，所以摘下来。
　　赵雾灵娇气地举起手，给他看指根的红痕，撒娇：“而且尺寸有点不合适。”
　　本来要送去改戒圈的尺寸，赵雾灵不知道中途去做什么，又忘了。
　　这个回答不能让江也满意，他摩挲着赵雾灵的手指，认真发表评价：“还是戴着好看一些。”
　　尺寸不合适的话可以戴在无名指，不是吗？
　　心里是这样想，但江也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轻声问赵雾灵午餐想吃什么。
　　赵雾灵说随便，让李远川安排就好。
　　腻歪了好久，才想起来的目的，赵雾灵从包里取出来包装好的礼物，打开以后递给江也。
　　她逛专柜时突然看到一双袖扣，觉得很适合江也，就买下了。
　　江也让她自己挑，她挑了黑色。
　　和江也惯用的品牌不同，他站着等赵雾灵帮他换好，说谢谢，他很喜欢。
　　接着问赵雾灵今天还做了什么。
　　赵雾灵蹙眉，不太乐意回答：“于爽他们聚会叫了明星和网红，弄得乌烟瘴气的，我不喜欢，就没怎么呆。”
　　江也手摸到她的脸颊：“不喜欢就不要去。”
　　赵雾灵神情更郁闷：“于爽说有男明星，我去凑热闹。”
　　本人完全和荧幕上的清冷男神不一样，知道她的身份，笑得有些谄媚，脸上的粉比她都多，说知道她有男友，事后不会再纠缠。
　　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哦，原来是没意思，才来看他。
　　江也挑眉，收紧抱着赵雾灵的手臂。
　　赵雾灵洞悉他心思，仰头，亲在江也的下巴上，摇摇晃晃站不稳，撑住桌子。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这儿也有男明星啊。”
　　姓江名也，最戳赵雾灵的审美点。
　　江也低头，揽住她的腰，轻咬她下巴：“今天怎么这么乖？”
　　赵雾灵少女时代的娇憨在成年后转变为一种更讨人喜欢的特质，江也几乎需要克制对她的爱和欲/望。
　　赵雾灵被他亲得意乱情迷，抱住他，把樱桃色的唇釉擦到他衬衫上，忽然想到什么，撤开几寸。
　　“我在下面碰到那个人，他说他女儿要上学，但是没有房子的名额。”
　　江也真的非常不喜欢赵雾灵关心别人的神情，无所谓地点头。
　　赵雾灵手里把玩着他的领带，望着他：“江也，你不觉得她女儿很眼熟吗？”
　　到底还要谈论多久别人才可以亲他。
　　江也在忍耐中回想。
　　知道了，他和赵雾灵初遇没多久，赵雾灵去参加孟窈的画展，艺术馆外，向赵雾灵讨要通行证的小女孩，就是王境的女儿。
　　确实巧。
　　但他不想听，王境的鬼话恐怕只能骗骗赵雾灵，义务教育都普及多少年，怎么可能没学上。
　　只不过王境进入精英阶级太久，一时接受不了太大的落差而已。
　　赵雾灵咬唇，吻落在江也的耳后，声音潮湿：“我那会儿坐在台阶上，他女儿和我说，你在看我，我抬头，真的是你，就像是……”
　　像是回到年少的梦境，撑伞的江也太令人心动。
　　-
　　谁能管管频繁改变主意的上司，李远川匆匆追出去，有些幽默的是王境连车子也一起抵押，是以现在还站在路边等车。
　　“王经理，请留步——”
　　气喘吁吁，终于追上，李远川艰难地吞咽唾沫后开口：“王经理，江总改了主意，说您女儿上学那套学区房，可以留下。”
　　王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表情明显是狂喜，察觉出更多可能，还没开口就被李远川打断。
　　“江总也说，仅此而已。”
　　贪心不足蛇吞象。
　　江也的预判未免太准，连提前的回应都想好。
　　李远川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王境今天撞大运，相比江也，赵雾灵更多几分天真。
　　江也乐于保护赵雾灵的善良，李远川几乎是有些感慨地传话。
　　因为赵雾灵不明白自己究竟获得了什么——
　　那是一个战无不胜的资本家在刀光剑影的丛林里厮杀，从年少保留至今的真心和偏爱。
　　足以让她，无往不利。
　　作者有话说：
　　好腻歪的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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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娇矜
　　◎好的，坏的，病态的，她都喜欢。◎
　　在旋转餐厅用完餐以后, 江也重新回到办公司处理事情，赵雾灵因为喝了酒，稍微有些醉, 靠在办公室一旁的沙发上，低头玩手机。
　　赵雾灵最近是真的有热度，连一个月发不了两条的微博都涨粉飞快, 一堆网友在下面说打卡，后台偶尔能收到邀请赵雾灵参加综艺的邀约。
　　只不过大部分是无聊的普通综艺，其中竟然还有恋综的邀请，赵雾灵点开一次后就不再查看。
　　还发生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与艺术同行·乌镇》播出试水, 前期倒是不温不火, 周播到第二期，口碑慢慢上来，吸引了不少观众，有眼尖的观众发现张晚晚和于爽背的包撞款。
　　撞款不尴尬，尴尬的是明明是同款包，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张晚晚好歹也是明星，自然不可能背假货，也有了解奢侈品品牌的大博主看着综艺截图里于爽的包从各方面分析，都说没有见过。
　　引人深思, 毕竟背个普通包也不会怎么样, 但背个赝品就有些掉档次了。
　　愈演愈烈, 于爽都紧急出来辟谣，说不可能是A货, 因为是很好的朋友借她的。
　　开玩笑, 赵雾灵怎么可能有赝品。
　　最后得到官方的回复, 确实是正品，细节处不相同是因为于爽背的那款是他们品牌给中华区TOP VIP顾客的私人订制，其余的信息不多在提供。
　　风向转变得很快，之前对奢侈品品牌侃侃而谈的博主都被打脸，网友又开始猜测于爽口中的好友和之前订做高定裙的是不是同一位。
　　有点无聊，赵雾灵打了个哈欠，从繁杂的信息中抬眸，观察江也。
　　江也处理公事的神态其实有些严肃，因为微微的近视而带着眼镜，细窄的眼镜框架，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赵雾灵舔了舔唇，有些意动。
　　凑到江也身边，从身后环住他脖颈，在他耳边嘟嘟囔囔地撒娇。
　　江也的动作很明显僵了一下，耳后的那一块皮肤温度变化，注意力很快回到文件上。
　　赵雾灵瞥见他忍耐的神情，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又卷土重来，手指伸进江也的衬衫领口，用了一点力气，去刮蹭。
　　赵雾灵笑得唇都弯起来，语气更娇，像发现新大陆：“江也，你耳朵红了。”
　　真意外，怎么这么纯情，几乎还和高中时候一样，亲亲碰碰都要耳红。
　　念书时候真的很幼稚，赵雾灵就喜欢看作为学生会主席发言的江也脸红，有一种反差感。
　　任他受多少赞赏，数学竞赛的金牌挂在脖间，蝉联光荣榜，同校女同学说他气质如何清冷，封闭狭隘的空间里，是她赵雾灵的裙下之臣。
　　数学考三十分的赵雾灵。
　　……
　　江也的办公椅退开一点，稍稍用力，赵雾灵跌落在他腿上，猝不及防转换视角，赵雾灵神情还有点懵，看着江也。
　　醉意让她有点迟钝，和江也的眼神相撞。
　　空气都像突然停滞，明明刚刚还在作乱，现下却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别开脸，轻声叫他的名字。
　　江也望着她，过了几秒后开口：“帮我摘眼镜。”
　　啊？
　　赵雾灵不明白他意思，却还是照做，温度偏低的金属镜架，赵雾灵伸手合上，随手放到办公桌的一旁。
　　很快知晓江也的意图。
　　他好没礼貌，都不说谢谢，很快吻下来。
　　吻到赵雾灵难受得蹙眉，手指去抓握江也的脖颈，中指钻戒的棱角碰到他下颌。
　　赵雾灵咬唇，腿不自觉分开，碰到他的西装裤，暗示意味很强地去亲他。
　　-
　　草草结束工作，签在文件上的名姓笔画都不规整。
　　差点在车上擦枪走火，江也拉开车门，趁车辆点火的空隙，都要低头去吻赵雾灵，手撑着她后背，侵/占她口腔。
　　还不到下班的高峰期，寂静昏暗的停车场好适合犯/案。
　　江也分神去关为了通风而打开车窗，还没动作就被赵雾灵伸手抓住，她声音断断续续：“江也，别关窗子，我怕。”
　　其实是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害怕黑而封闭的狭小空间，前些天就连躲在衣柜都要开一扇门。
　　江也动作很快，重新降下车窗，吻慢慢落在她额边的发丝，换了种温柔意味去安抚她：“我在。”
　　不要怕。
　　涉及家事，赵雾灵不想提起，摇头，笑了笑，继续去亲他下巴。
　　车都快要超速，最后稳稳停住，下车，上楼，撞进房门，江也动作都急促，骨节分明的手去解赵雾灵的风衣外套。
　　淮城的天气变得很快，温度降下来，赵雾灵穿着有精致繁复花纹的白衬衫，下面是秋冬系列的格子裙，外面套着卡其色的外套。
　　江也之前不理解赵雾灵为什么如此钟情裙装，因为天气冷下来，总是要担心她受凉，现在勉强发觉裙装的便利，手掌从她裙边探进去，慢慢动作。
　　赵雾灵快要站不住，只能依靠他，喘得要命。
　　搞不懂，上百次也做过，江也为什么还是这么毫无耐心。
　　每次都紧张得赵雾灵心要跳出来。
　　几分钟后倒在柔软的鹅绒被上，赵雾灵的脸埋在里面又扬起，呼吸急促，脸是不正常的潮红，秀眉蹙起来，指甲在江也的手臂上留下红印。
　　过于用力，看着痕迹都可以预知痛觉，赵雾灵缓过来，心虚地去询问江也。
　　得到他毫不在乎的回答，吻快要落下来，赵雾灵眼神注意到什么，伸手去探江也的左手腕。
　　腕表总是会硌到赵雾灵，在被她发现之后江也再没有戴过了。
　　手腕内侧的疤痕有些狰狞地蜿蜒着，时间都消不去的痕迹。
　　江也垂眸，观察她神情，动作一点点放缓，手腕不自觉转动，避开她视线。
　　下一秒赵雾灵唇凑近他手腕，唇接着落在上面，亲了一下又一下。
　　江也呼吸都屏住，手腕内侧被赵雾灵亲到的地方像被灼烧，旧日鲜血的残影混合着她的脸浮现在眼前。
　　不再感觉到痛苦。
　　江也低头，长久地凝望她。
　　玉兰花一般干净纯洁的脸，眼睛亮晶晶的，额边有细汗，去亲他伤疤。
　　赵雾灵仰着脸，依旧天真的神情，声音娇俏地叫她名字：“江也？”
　　没得到回答，只换来江也更狂热的亲吻，快要将她淹没。
　　一直持续到被赵雾灵的电话铃声打断。
　　赵雾灵分神去看声音的来源，扶着他手臂，要坐起来，被江也拦住，继续亲：“不要管，谁这个时候打电话。”
　　赵雾灵余光还能瞥到窗边晚霞的光影，从窗帘的下方逃脱，晃荡着亮块。
　　迷迷糊糊想着，也没有人，这个时候，做这些啊。
　　“别，”赵雾灵别开脸，气喘吁吁，“看一下是谁。”
　　从江也的怀里挣扎出来，她抬起头去看手机屏幕的名字，是沈含韵。
　　好像不得不接，前些日子文章的事情把沈含韵吓得不轻，担心她心理状态，时常打来电话关心。
　　被迫停止，江也不悦地皱眉，眼神还停留赵雾灵脸上，静静地等待。
　　赵雾灵深呼吸好久才敢接电话，怕被听出异常。
　　接通以后，沈含韵不知道在说什么，赵雾灵很快地抬眼，看了江也一眼，嘴里随便应付，不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重新回到他身边，赵雾灵伸手去勾江也的脖颈。
　　他面色如常，语气好像在关心：“有什么事吗？”
　　江也的语气过于平淡，赵雾灵又忘记思考，直接转达：“没，我妈乱点鸳鸯谱，又要给我相亲。”
　　话说出口才给自己找补，赵雾灵唇去亲江也的鼻梁，语气是在邀功：“我都拒绝了。”
　　快点奖励她。
　　江也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件事上面，握着赵雾灵的小腿，慢慢摩挲，开口。
　　“你没告诉你家里人，订婚的事情吗？”
　　赵雾灵怔了一下，解释：“那天……我伯父生气了，就没说。”
　　赵平北因为文章的事情动怒，还摔了杯子，赵雾灵就没敢说。
　　江也勾唇，抓住信息的关键点，反问：“之后也没说？”
　　赵雾灵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怕又被他抓住把柄。
　　倒不是不想说，只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她不说话，江也继续之前的事情。
　　赵雾灵真的受不住，试图逃开，下一秒被他捉住脚裸，拽回来，动作间更深，像在惩罚她，赵雾灵没忍住，生理性地流眼泪，在心里埋怨江也是记仇鬼。
　　面上却求饶，笨拙地去亲他，提议：“那看你什么有空嘛，我带你去见你我爸妈。”
　　总之赵平南和沈含韵不可能不喜欢江也，他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各种方面的优秀。
　　江也面色依旧冷，赵雾灵凑近，哼哼着和他撒娇，先倒打一耙，说他好冷漠。
　　赵雾灵恶人先告状：“你也没有告诉你妈妈啊。”
　　下一秒江也盯着她，开口：“谁说没有？”
　　求婚的第二天，就已经通知了黄文珊，有祝福更好，没有祝福他也不会在意。
　　赵雾灵自知理亏，但隐约觉得江也有点别扭：“我又不是不说，而且我现在这么喜欢你，你担心什么？”
　　看起来江也更像没安全感的那一个。
　　她此刻神情太动人，江也喉结微动，忍不住去试探：“我做了什么你都喜欢我？”
　　赵雾灵理解不到位，以为他在说之前自残的事情，胡乱点头：“喜欢，你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就好了。”
　　江也没说话。
　　赵雾灵知道怎么取悦他，凑近，亲他的耳廓，重复：“江也，只喜欢你。”
　　好的，坏的，病态的，她都喜欢。
　　年少时候怎么能想到此刻和他抵死缠绵，情爱都由他掌握，改天要一同见家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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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娇矜
　　◎江也是宽容的反义词◎
　　江也对婚姻的热衷是赵雾灵理解不了的, 不是说他们搞金融的结婚率很低吗？
　　于爽之前有任在银行工作的男友，赵雾灵从她那里听说过不少混乱的八卦，不少都违背公序良俗。
　　但江也好像和刻板印象中的都不一样, 他执行力也很高。
　　平凡的清晨，好不容易江也没有折腾她，赵雾灵都有精力画画, 只穿了睡裙，坐在画室的高脚凳上，拿着铅笔打草稿。
　　孟窈前些天又举办了新画展，照旧为赵雾灵留了展位, 但赵雾灵拒绝了。
　　师姐是好意, 但她不可能永远都这样, 在别人的画展上展出自己的画作。
　　换了支细笔，赵雾灵低头去涂抹颜料，没注意到画室的门被人很轻地打开。
　　赵雾灵听到动静，但还没从画纸上移开眼神，因为刚好上色到结尾部分，在检查静物阴影的大小。
　　江也静默了几秒，开口询问：“要吃樱桃吗？”
　　“要，”赵雾灵抬眸，话音还没落, 想到什么, 拒绝, “算了，你放柜子上, 我等会儿吃。”
　　生活助理最近送来的好像是新品种, 味甜而汁水丰富, 赵雾灵不想弄脏手指。
　　江也太了解她，没说话，把水晶碗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从里面拿了樱桃，捏着果实的梗，递到赵雾灵唇边。
　　视线里出现他隐隐可以看得见青筋的手背，见阳光也依旧白的肤色，指节分明，线条流畅。
　　赵雾灵没多想，低头，去咬樱桃，深紫红色的果实被咬开，酸甜占据味蕾，赵雾灵咬完还要去舔江也的手指，缓慢而潮湿，故意想看他窘迫。
　　但是没有，江也耐心的等到她吃完，抽了纸巾替赵雾灵擦唇边。
　　赵雾灵抬眸，打量他以后才发现反常。
　　江也已经打好领带，正装应该是私人订制，合身而版型挺括，他身材很适合穿西装，连皮鞋都比平常亮。
　　赵雾灵先在清晨的阳光里欣赏了几秒江也轮廓分明的侧脸才回过神，随口问。
　　“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
　　江也平常虽然也是西装，但好像没有今天这么，注意细节。
　　赵雾灵看起来已经完全忘干净，江也垂眸，看她发顶的同时提醒她：“不是要去见你爸妈。”
　　赵雾灵想起来了，但觉得自己还不如失忆了，忍不住舔嘴唇，最后咬唇，仰头看着江也，眨眼睛，试图蒙混过关。
　　“我这两天好忙，过几天，过几天再去嘛。”
　　“上周五你说生理期痛，前天你说你爸爸不在家，昨晚你亲口答应的。”
　　江也手掌抚上她脖颈，稍微用了点力气：“要我帮你回想吗？”
　　江也连公司的假都请了三次。
　　赵雾灵哦了声，伸手去抱他，脸埋在他西装上，连声音都放轻：“江也，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去？”
　　她主意真的变很快，睡一觉起来又觉得见家长的程序繁琐，解释又要费口舌，沈含韵说不定还要催婚，想想就头疼。
　　赵雾灵这时候还想着说服江也，拽着他西装的衣角，仰头想要去亲他：“感情不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他们说也没必要，而且有点突然，我怕我爸妈接受不了。”
　　赵雾灵是有些混淆概念的小聪明的。
　　温香软玉就在怀里索吻，江也倒也能忍住，没反驳，问赵雾灵：“那是要等婚礼再通知他们吗？”
　　她怎么知道，赵雾灵还没想到婚礼的事情，思考都变慢，接不上话。
　　……
　　总之最后还是坐在海边别墅的客厅，天气冷下来，别墅里开着中央空调，赵雾灵穿着针织套裙，垂眸看手上的钻戒，不安地抿唇。
　　沈含韵本来在吃燕窝，现下把调羹放到一边，招呼赵雾灵坐下。
　　女儿回来，沈含韵自然高兴。手在赵雾灵胳膊附近抚摸，检查她有没有消瘦，又吩咐佣人去楼上书房叫赵平南下来，故意耽搁了几秒才看向江也，语气疑惑：“这是？”
　　江也的表现挑不出错，昂贵的礼物整整齐齐摆在一边，语调谦逊有礼：“伯母好，我叫江也。”
　　猜到了，沈含韵倒是不意外，敷衍地点点头，注意力继续落在赵雾灵身上，笑着数落。
　　“回来怎么都没提前说一声，我和你爸爸刚想去澜水公馆那边看你。”
　　赵雾灵已经快有小半个月没回澜水公馆了，有点心虚地笑笑，举起手背给沈含韵看：“妈，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
　　赵雾灵没说完，但沈含韵已经看到中指的钻戒，刚才太着急，都没注意。
　　“哦，新戒指，”沈含韵看了眼女儿心虚的脸，语气还是平稳，“净度倒是很高。”
　　好像在刻意忽视钻戒的意义。
　　赵雾灵轻微的啊了声，不知道怎么接话，江也代替她开口。
　　“伯母，我前些日子和灵灵求婚了，后来总是忙，耽搁了，我想着今天是个合适的日子，特意来告诉您和伯父。”
　　幸好江也说完，不然赵雾灵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而且，沈含韵不喜欢江也，让赵雾灵有点意外。
　　来之前她还在担心沈含韵会着急催婚，因为江也确实是世俗意义上的良配，洁身自好，年轻有为。
　　沈含韵给江也倒了杯水，笑得不动声色：“是，灵灵向来是这样的，三分钟热度，你们这才恋爱了几个月，不如再等等。”
　　自己养大的女儿，沈含韵还能不知道赵雾灵是什么性格，只当是在胡闹，毕竟年轻，一时情热，答应了也无可厚非。
　　江也快要把她的手握痛，赵雾灵抬眸去观察两人的神色：“妈，这次真的是认真的，我答应了。”
　　江也和赵雾灵并肩坐着，和她十指相扣，冷静了两秒：“伯母，我和灵灵是高中同学，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不是玩玩而已。”
　　赵雾灵在心里期盼赵平南可以快点下楼，不然氛围真的要尴尬至极。
　　沈含韵敷衍地点头，在心里胡乱猜测。
　　赵雾灵是独生女，很难说江也不是存了这个心思，毕竟淮城航运积累的财富将来全会是赵雾灵的。
　　滔天富贵，足以让一个男人谎话连篇。
　　想到这里，沈含韵笑了笑：“再等等吧，这两天家里事情也有点多。”
　　过两天就要换届，赵平北曾经提携过的后辈是候选人之一，赵家还在观望，那边的口风是很愿意求娶赵平北的侄女。
　　赵雾灵长一张漂亮的脸，赵平北还没退下来之前她是有权势富贵滋养的玫瑰，但他们都清楚，没有权力的庇护，美丽会在瞬间枯萎。
　　沈含韵之前对杨程宇的考虑很大一部分来自他的家境，但江也却明显走上另一个极端，致远资本的规模确实很大，但赵雾灵天真又单纯，怎么可能玩得过江也。
　　如果没办法继续延续赵家之前在政界的关系，那么沈含韵不求有本事的姑爷，不在乎赵雾灵的丈夫有多少财富，只希望赵雾灵的丈夫慎重地对待她。
　　很简单，顺从她，仰望她，纵容她。
　　江也这样的身份，赵雾灵很难在婚姻关系里自由。
　　她意味不明，转而谈起燕窝，让赵雾灵拿一些回去：“我吃起来觉得比之前那批好，小杨从京北带回来的。”
　　小杨，指的是杨程宇。
　　赵雾灵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回她：“妈，你想吃我也可以给你买的，干嘛提杨程宇。”
　　最重要的是，江也的神情几乎瞬间冷下来。
　　万幸赵平南及时下楼，知道两人订婚的事情倒是没说什么，问赵雾灵是真心愿意吗。
　　赵雾灵弯着唇点头。
　　赵平南的询问就到这里，说赵雾灵喜欢就好。
　　他对江也了解更多些，也有共同话题，转而谈论生意场上的事情。
　　优秀又谦逊，江也谈吐也有分寸，赵平南止不住点头。
　　突兀地被沈含韵打断，也不敢再夸，频频去看沈含韵的脸色，很明显，夫妻俩还没商量出统一战线。
　　……
　　赵雾灵找了借口和江也到花园，并肩散步，去握江也的手：“江也，你别在意，我妈就是喜欢杨程宇，快比喜欢我还要喜欢了。”
　　“我只是想和你尽快结婚，”江也声音很淡，没正面回答，“你知道的，我想照顾你。”
　　黄文珊不同意没什么，江也的决定不会因为她改变。
　　但显然，赵平北和沈含韵决定着赵雾灵的婚姻大事。
　　赵雾灵歪头，靠在江也肩上，反反复复琢磨他的话。
　　江也想要结婚是为了照顾她。
　　心被他敲出口子，好像也没那么害怕，赵雾灵深呼吸，手握着江也的手，叫他的名字。
　　得到面前人的关注后赵雾灵才继续。
　　“就是好像觉得，当你未婚妻的感觉也不错。”
　　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惧。
　　因为知道自己不必做出改变。
　　赵雾灵知道有些人的爱是恶劣的，会侵占和掠夺，但江也的爱是宽容的，让她感到自由的。
　　她陷入这种甜蜜中，以至于忘记，忘记金融版面的新闻，写致远资本对赌成功，清算破产多少家公司，她的爱人又狙击多少股票，从中获得数不清的财富。
　　在那些报道里，江也是宽容的反义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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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娇矜
　　◎如你所愿◎
　　午餐也是在海边别墅吃的, 清淡鲜美，滋补的菜色，也许是因为有客人, 饭菜盛放在有浅色青花花纹的瓷盘里，摆盘也精致。
　　沈含韵年纪上来，愈发相信食疗那一套。
　　家里的新厨师是从更南边的地方请来的, 之前在黑珍珠餐厅做主厨，本来的计划是开家自己的私房菜，只是赵家的报酬实在丰厚。
　　正是吃蟹的时节，完全成熟的橙子被剖开又掏空内部, 填充着肥美的蟹肉和蟹黄, 被高温催出果香和海鲜的甜。
　　赵雾灵的胃口被调动起来, 拿汤匙一点点弄着吃。
　　饭桌上没人说话，赵雾灵拿汤匙的动作顿了顿，试探地看了眼沈含韵：“妈，这个蟹酿橙还不错，你也尝尝。”
　　算是求和的意味。
　　沈含韵嗯了声，提议：“你搬回别墅，妈妈让厨师每周都做给你吃。”
　　澜水公馆条件那么简陋，沈含韵早就颇有微词，再者, 搬回来也方便照顾赵雾灵。
　　沈含韵一句话快把天聊死, 赵雾灵不敢接, 求助的眼神又转向赵平南，后者送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她就知道。
　　赵雾灵低头, 握着汤勺的手用力, 勺子的边缘和瓷盘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
　　餐具来自承办国宴的品牌, 一定没想到自己现下成了赵雾灵发泄烦闷的目标。
　　沈含韵也是在用餐时候才发现赵雾灵新添的小毛病，当然，赵雾灵毛病不少，沈含韵只在大是大非上纠正，细枝末节方面多是纵容。
　　赵平南的女儿有些脾气也是应该的，她又不是要培养什么大家闺秀。
　　但现在赵雾灵很习惯地把车厘子的核吐在江也的手掌心，喝汤的时候要江也帮忙照看，自在地像是已经做过千万次。
　　沈含韵皱眉，看不下去，敲了敲瓷器的边缘，提醒她：“灵灵，怎么越大越没规矩了，自己吃。”
　　现在连饭都不能好好吃，将来难道连衣服也要别人帮忙穿？
　　这个样子怎么结婚。
　　赵雾灵哦了一声，从江也的手里接过盛着汤的小碗，自己喝汤。
　　从回海边别墅都快被沈含韵说了三次，赵雾灵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低头蹙眉，唇边的弧度也消失。
　　过了几秒，还是气韵难平，小声地反驳沈含韵：“妈，江也都没说什么。”
　　又不是她逼的，江也自己也愿意照顾她。
　　沈含韵还没从平白多了个女婿的冲击中缓过来，冷哼了声：“我看你真是被惯坏了。”
　　她自己现在就尝到娇惯孩子的苦果。
　　赵雾灵没放在心上，看了眼餐桌上被盛在玻璃碗里的车厘子，又转头看了眼江也，暗示很明显。
　　上头有露水，还有难缠的梗枝，赵雾灵不想自己动手。
　　江也从旁边抽了湿巾擦手，当做没看到她的眼神，把盛着银耳汤的汤碗朝赵雾灵的方向推了推。
　　惹的赵雾灵在瞬间不满。
　　说好的爱她呢，被沈含韵说几句就不帮忙。
　　江也把湿巾放到一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刚吃了蟹，水果虽然是温性的，但也少吃点。”
　　会伤到身体，还是多注意点。
　　赵雾灵从小被照顾惯了，估计也没有被人告知这些常识。
　　赵雾灵哦了声，勉强原谅江也的恶劣行径。
　　赵平南面色倒是不错，沉吟了几声，询问细节：“小江啊，你和灵灵是明修介绍认识的？”
　　饶是淮城航运更多是实业，对第三产业关注不多，也知道致远资本算是私募资金领域的独角兽，前途无量。
　　江也绝不是什么好吃懒做，只会躲在父辈身后的富家子弟。
　　“不算是，伯父，我和灵灵是高中同学，不过很多年没联系了，明修哥和我接洽融资的事情，偶然碰到的，我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给的缘分。”
　　江也看了眼赵雾灵才继续：“我不敢在您面前撒谎，我读书时候就喜欢灵灵，从高中到现在。”
　　赵平南眼角的皱纹随着动作加深，倒是很惊异，看了眼自己女儿：“这个我倒是没怎么听灵灵说起过。”
　　赵雾灵抿唇，敷衍地笑了笑。
　　她总不能说那时候在盛华私立每天是去了早恋吧，虽然从她成绩上也看得出来，反正不是去做正经事。
　　赵平南和沈含韵对视了一眼，继续：“我听明修说，致远往荣新科技投资了不少。”
　　荣新才刚刚起步，拿到的资源却算圈里顶级的，在彻底改动公司架构后也在慢慢走上正轨。
　　江也语气理所当然：“自然，我和明修哥将来都是一家人，哪里有偏向外人的道理。”
　　明修哥，见鬼，他俩什么时候这么亲切，赵雾灵坐在他旁边，听见这个称呼都想笑，努力忍住。
　　赵平南倒是很满意，老一辈难免重视家庭的概念，赵雾灵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
　　赵平南语气有些惆怅：“你也别笑话我和她妈妈。”
　　“我和她妈妈好不容易才生了这一个，灵灵出生的时候气息比别的小孩微弱，我在婴儿床旁边守了三天三夜没合眼，生怕有什么闪失。”
　　几乎是像爱惜昂贵的瓷器一般地怜惜赵雾灵，记忆里还是个娇气的小孩，一转眼，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赵雾灵都有婚约了。
　　赵雾灵抬头叫赵平南，被他抬手止住，说不出来的感慨。
　　“小江啊，只要你对灵灵好，我们做父母的能有什么意见。”
　　赵平南对女儿婚姻的想法更顺其自然一些，江也条件不差，又是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看起来也没有不良嗜好。
　　话音未落，沈含韵咳嗽了几声，扭头看赵平南，话里还带着别的意思：“平南，醉了就上楼休息会儿。”
　　怎么不按计划来，刚刚他们还说得好好的，没准备作为赵雾灵的家长同意这门亲事。
　　赵平南没应，握着红酒杯，带着醉意摇头：“灵灵喜欢就好，什么这处长那少校的，我们灵灵不喜欢，嫁过去还不是受罪，你当杨程宇那个异母兄弟是好对付的？”
　　政治斗争的残酷毋庸置疑，赵平北这么多年谨言慎行，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赵平南看江也还好一些。
　　沈含韵在赵雾灵和江也面前被丈夫突兀地挑明心思，瞬间有些心不在焉。
　　江也放下筷子，在桌下的手握住赵雾灵：“伯母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请律师帮灵灵的婚前财产做公证，我不需要。”
　　他的一起都愿意和赵雾灵共享。
　　他语气过于恳切，沈含韵叹了口气，不想现在做决断，说吃饭吧。
　　可惜。
　　可惜江也没有个从/政的父亲，总是有些差强人意。
　　-
　　赵雾灵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靠在车窗边上，半阖着眼休息，睡得有些熟，江也停好车以后从副驾驶抱出来赵雾灵。
　　赵雾灵很自觉地搂上他脖颈，脚动作，要把高跟鞋踢掉。
　　因为动作太熟悉，在潜意识以为江也是要把她从客厅抱回主卧房间，挣扎的动作被江也制止，赵雾灵意识朦胧间醒过来。
　　“江也，怎么还没回家？”
　　她用到“家”这个字眼，江也怔了几秒，才把她往上抱了抱：“快了。”
　　赵雾灵靠在他胸膛点头。
　　出电梯时感应灯自动亮起，江也望见赵雾灵因为刺眼的灯光蹙眉。
　　加快脚步，按开门上的指纹锁，没开灯，慢慢进去，想把赵雾灵先放在床上休息。
　　被他抱在怀里的赵雾灵却伸手，随手按开灯的开关，江也扶着她胳膊，让她站稳，怕她不舒服，开口询问。
　　“灵灵，怎么了？”
　　赵雾灵仰头，吞咽唾液时胡乱吻他，根本没有章法，吻到她满足才停顿，撤开，摇摇晃晃地盯着江也看。
　　语调也含糊不清：“江也，谢谢你。”
　　赵雾灵其实是有些惊讶的，知道今天的做法对于江也的性格来说有多难得。
　　高岭花，天上月，今朝为她下凡尘，坐在海边别墅里，言辞恳切，讨好她的父母，希望得到祝福和认可。
　　江也同样惊讶，因为不知道赵雾灵还会考虑他。
　　“没有，”江也手揽在她腰后稳住赵雾灵的身形，回吻她，“他们也是为你好。”
　　他会尽快处理好的。
　　只说了几句话，赵雾灵睡意已经消散，江也抱着她到了沙发。
　　她的发丝长而柔软，微卷得有光泽感，江也一点点整理开。
　　坐在她旁边，低头检查她指甲需不需要修剪，赵雾灵连指甲形状都完美，圆润可爱的甲型，顿感更多一些。
　　江也检查完也没有放开她的手，吻落在她额头，慢慢下滑到她鼻梁，嗓音也沾了欲/色。
　　“灵灵，要不要搬到环京的别墅那边住？”
　　之前他怕有甲醛，对赵雾灵的呼吸道不好，但李远川前两天说里面的环境指数已经差不多了。
　　赵雾灵跪坐在沙发上，已经开始解针织裙脖颈后的扣子，没想到江也是在说这个话题，疑惑地抬眸。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也不算突然，本来就是婚房，现在准备好了而已，给你在每层都设计了衣帽间，还有很漂亮的画室，一整面墙都是玻璃做的，外面就是半山的景色，还有小溪。”
　　赵雾灵在听，神色已然动摇。
　　江也左手掌虎口处托着赵雾灵的下巴，一点点摩挲她的下巴。
　　“我看今天你在别墅里吃饭的胃口好一些，等搬到环京以后，我们也请一个厨师，你觉得呢？”
　　江也暂时还没想好请什么菜系的，不过可以多请几位。
　　江也创业时候忘记吃饭也是常事，共事的林骁他们一群不在乎物质的人，昼夜颠倒，马马虎虎吃个外卖就继续起来盯股票和讨论方案。
　　江也的厨艺也一般，总是忧心把赵雾灵照顾得不够好。
　　赵雾灵失笑着摇头：“不用。”
　　她今天只是有点饿而已。
　　但是环京没有现在的住处方便是真的，当然也不算远，赵雾灵撒娇说她还要再想想。
　　江也去亲她唇角，赵雾灵又想到那条消息，撤开，认真寻求他意见。
　　《与艺术同行·乌镇》原定的计划是在淮城拍摄后面展览宣传部分，最近启动了后半部分的拍摄，其他倒是没什么，甚至还接洽了两个新的广告主。
　　但原来联系的素人突然考编上岸了，张晚晚那边发现节目播出以后暴露的反而是缺点，宁愿赔违约费都不肯继续后半部分的拍摄。
　　毕竟口碑能挽留一点是一点，再接下去网剧讨喜的角色都要白演了。
　　一下子空出来两个位子，节目组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于爽的好朋友。
　　负责对接赵雾灵的人大概也知道之前热搜的事情，在邀请函里表明导演组的诚意，不会拿赵雾灵的身份和恋情炒作。
　　赵雾灵也问过原因，得到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赵小姐，因为你有灵气。
　　那边说，在同质化内容泛滥的现在，灵气是最宝贵的东西。要是赵雾灵决定当演员，哪怕当花瓶也一定会收获喜爱。
　　赵雾灵是真的很纠结，咬着唇：“江也，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参加？”
　　江也听完全部以后才开口：“只要你想去，那就去。”
　　其他的他会处理好的。
　　问题又回到起点，赵雾灵不满意地反驳：“我不知道我想不想。”
　　参加节目倒是也没什么，节目组口碑好的原因就是没有乱剪辑，而且，赵雾灵上一次策划展览还是在读大学时候，确实很久了。
　　江也看着她纠结的神情轻笑，双手自如地抱住她，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那不如我帮你做决定，去吧。”
　　他过于了解赵雾灵了，如果她不想，根本不会考虑。
　　有别人帮自己做决定，赵雾灵真的轻松多了，松了口气，反复强调：“好吧，既然你帮我做了决定，那我就答应他们。”
　　“好。”
　　江也不置可否，要从沙发上起身。
　　没来得及，被赵雾灵拽住领带，吻得很深，唇齿碰在一起，可以闻到她的香水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接近她的心。
　　时间也过去很久，江也先克制地结束这个吻，喘息声有点重，吻落在赵雾灵额边的发，哄她。
　　“睡吧。”
　　他觉得赵雾灵今天已经疲惫，应该早点休息。
　　但赵雾灵的耐心真的已经消失殆尽了，语调上浮，动作急促地去扯开江也的领带，随手扔到旁边的地毯上，不讲理地问他到底要不要做。
　　先听到很轻的叹息声，像在提前怜惜她。
　　眼睛很快被他手掌挡住，失去视觉，听觉反而更敏锐，雪色山峦在瞬间崩塌，起伏是在呼吸，他动作有力而难以逃脱。
　　语调却温柔得难以描述。
　　说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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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娇矜
　　◎都是我在追你◎
　　赵雾灵松口说愿意, 高兴的除了节目组就是于爽，在她看来和赵雾灵一起录节目和公费游玩差不多，不要太爽。
　　两位传统技艺传承人需要拍摄的部分已经结束, 现在在乌镇补拍一些镜头素材。
　　于爽解释说现在淮城拍摄的应该只有她俩还有周一帆，之前那个富二代，说不好到时候还会有飞行嘉宾。
　　化妆师还没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暂时只有于爽和赵雾灵，聊天时都可以听见回声。
　　于爽玩了会儿手机就觉得眼睛困，打着哈欠把手机扔到化妆台台面上，和赵雾灵吐槽张晚晚在乌镇录节目时候的奇葩操作。
　　“靠北啊, 我真搞不懂她, 乌镇民宿咱一出门不就是河边吗, 她有次上不来了，就搁那儿哭，我寻思有摄像机，我就做做面子功夫，说我拉她上来。”
　　已经听于爽吐槽过好多次赵雾灵惊讶于张晚晚怎么还有新鲜素材，捏着手机点头。
　　于爽咬牙切齿地继续：“结果这位姐茶里茶气的说不敢麻烦我，在镜头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最后让周一帆拉她上来的。”
　　于爽目睹全程，对张晚晚的讨厌有了全方位、多层次的认识, 烦得当场想一脚给她蹬河里。
　　她当时倒没这么做, 不过白眼是翻得彻彻底底。
　　明察秋毫的网友倒是对她失控的表情管理没什么意见, 甚至还把于爽的表情做成了搞怪的表情包。
　　“总之，谢天谢地张晚晚不参加了, 不然我俩迟早得疯一个。”
　　于爽都不愿再回想, 直截了当地下定论, 扭头时余光瞥见赵雾灵手指间的钻戒。
　　水滴的形状，切割面也完美，旁边的碎钻看起来品相都上佳，围绕着主钻。
　　“啧，”于爽捧着赵雾灵的手指，语气都不自觉变得八卦，“这么大的克拉得不少钱吧。”
　　碎钻是消费主义的骗局，用来和爱情挂钩，但赵雾灵手上的绝对是收藏品级别。
　　戒指是江也准备的，赵雾灵摇头，语气不在意：“不知道，我没问过价钱。”
　　她只在乎漂不漂亮，价格不在赵雾灵的考虑范围之内。
　　于爽再次被资本主义的腐朽攻击，啧了声，笑着提建议：“灵灵，你知道我刚刚想到什么吗？你和江总结婚可以直接用钞票做手捧花，把婚礼变成你们炫富大会。”
　　于爽嘴都没停，构想了一堆什么联姻之类的豪门世家剧本，江也坐着直升飞机在淮城空中盘旋一圈后登场，浪漫地和赵雾灵举办婚礼。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雾灵蹙眉，拒绝：“我才不要，好俗气。”
　　“诶，”于爽说到这儿想起来，追问，“你和江总什么时候办婚礼，我把出差那些调调时间。”
　　赵雾灵收回手，重新靠回座位里，有些性子缺缺，低头检查自己的指甲：“没，没定，只是订婚，还没准备结婚。”
　　倒是也请了意大利奢侈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只不过仅仅是给赵雾灵设计普通的高定裙而已。
　　这位久负盛名的设计师尤为擅长婚纱设计，之前还给欧洲的王妃设计过婚礼礼服，人也优雅。
　　江也的聪明之处就在这里，不会强逼赵雾灵考虑真正婚礼的事情，试图让赵雾灵先接受一件毫无任何附加意义的，有设计感的高定裙。
　　至于设计师拿出来如梦似幻，事先和江也沟通过的婚纱设计图给赵雾灵看，她喜欢，主动想量尺寸，就是另一回事了。
　　化妆师很快敲门，提着自己的化妆包进来，准备帮两个人化妆，话题也就停在这里。
　　于爽和她更熟悉些，说说笑笑地化完，房间里的氛围也轻松不少。
　　化妆师接着看向赵雾灵，简单寒暄几句就开始。
　　节目组付她钱自然是希望给嘉宾扬长避短，但赵雾灵的眉眼真的毫无缺点，精致而和谐，让人神魂颠倒的那种美丽，笑起来勾人的意味的更浓，又因为家庭环境而有的矜贵。
　　富贵花般的美貌，还是最高级别的那一种。
　　化妆师的手指落在赵雾灵的脸颊附近，屏住呼吸，忍不住分神去夸赞：“赵小姐骨相很好，都不用怎么化。”
　　皮肤也很好，健康红润的白皙，除了眼下不太明显的青色阴影，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化妆遮盖的。
　　最后也只是浅浅了打了粉底，换了更适合赵雾灵唇色的口红。
　　美艳不可方物，化妆师收拾东西时开玩笑：“要是每个人都像赵小姐一样，我们怕是得失业。”
　　赵雾灵笑了笑，低头回江也的消息。
　　《与艺术同行·乌镇》就在淮城录制，今早还是江也送赵雾灵来的，但他一上午还是发来一堆消息询问。
　　8:44
　　【JY：录完了吗？】
　　9:08
　　【JY：录完了吗？我去接你。】
　　9:39
　　【JY：还没录完？】
　　……
　　江也好像有分离焦虑一样，赵雾灵都快回不过来，想方设法和江也解释节目不是十分钟就能录完的东西。
　　于爽在旁边，瞥见江也那边密密麻麻对话框，表情意外：“我说，灵灵，江总管你这么严呢？”
　　有些出乎意料。
　　“没，”赵雾灵把手机屏幕按灭放进包里，抬头看于爽，“走吧。”
　　拍的是外景，导演拿着分镜头脚本，解释说今天需要先补拍赵雾灵的分条介绍部分。
　　于是赵雾灵在瞬间变成拍摄的主角。
　　赵雾灵第一次知道拍摄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之前的节目质量很高，导演不想后期的口碑下滑影响影响整体的评分，精益求精的程度只能用严苛来形容。
　　遵守他们的约定，导演没有拿赵雾灵的家境和男友说事，介绍时候也只说了是青年画家，但架不住在这里人人上网的年代，消息传播得飞快。
　　节目组几乎所有人都看过那条澄清的微博，知道赵雾灵和江也的关系。
　　好奇八卦的眼睛一双双看过来，饶是没什么恶意，赵雾灵也多少有些不自在，努力在心里按下奇怪的感觉，对着镜头笑了笑。
　　赵雾灵的脸同样也很适合镜头，别人还会有上镜变胖的问题，赵雾灵完全不需要担心，节目组的摄影师慢慢摇镜头，试图捕捉赵雾灵被风吹起头发的片段。
　　滴滴——
　　急促又短暂的响声，导演喊了卡，来不及收敛脾气，发怒：“是谁的手机，不知道关？”
　　没人敢和他对视，几秒后摄像师默默举起手：“导演，是机子在响。”
　　十几万块的机子，轻易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但此刻确确实实在响，摄像师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大概粗略地检查了一遍，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为难地皱眉，摄像师最后不抱希望地看向赵雾灵：“赵小姐，你身上有什么电子设备吗？”
　　赵雾灵嗯了声，从包里掏出来：“我带了手机。”
　　话音还没落，摄像机继续滴滴地响起来，赵雾灵也疑惑地歪头。
　　于爽心思活络地开口：“灵灵，我先帮你拿着手机试试。”
　　于爽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摄像机慢慢安静下来，于爽很惊诧，举着手机靠近摄像机，靠得过近，摄像机像崩溃一样地疯狂鸣叫。
　　尖锐的声音刺激耳膜，于爽吓了一跳，赶紧捏着手机离开。
　　事到如今，声音的关键似乎明了起来。
　　是赵雾灵的手机，只要靠近就会让摄像机狂响。
　　赵雾灵的表情更为不解：“我手机不是国行版，是这个原因吗？”
　　赵雾灵现在用的这个手机是在伦敦时候买的，可能和国内的有细微的差别。
　　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不清楚，”摄像师摇了摇头，“赵小姐，只能你暂时把手机放在于爽那儿了，可以吗？”
　　最后还是勉强拍完了赵雾灵短片需要的内容，外面的日头还是有些晒，赵雾灵的妆有一点点花，她没在意，在休息室摸索着找充电线。
　　明明没有怎么玩，但她手机最近就和有了寄生虫一样，总是耗电特别快。
　　她在桌上的一堆杂物里找充电线，周一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沉默地挑出充电线，递给她。
　　“谢谢。”
　　赵雾灵接过来，插在手机的充电口。
　　周一帆笑了笑，接话：“赵小姐，好久不见。”
　　不过她的消息不算陌生，先是频频出现在热搜里，她家境比他想象的还显赫，未婚夫的名姓如雷贯耳，看起来也很重视她。
　　周一帆心里说不上的惆怅，之前自己眼高于顶，总是有缘无分。
　　他当时是对赵雾灵有好感的，她长一张太令人惊艳的脸，而现在，过大的差距可以造就他在赵雾灵面前的自卑。
　　赵雾灵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很久。”
　　好奇怪的人。
　　赵雾灵低头研究缠绕在一起的充电线，听见他问。
　　“赵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赵雾灵没迟疑就回答：“不需要。”
　　“我有男朋友了，”赵雾灵匆匆充了一点电就拔下手机，补充，“而且我也不喜欢你。”
　　余光瞥见休息室外的人影，高而瘦，领带还是她今天早上亲自挑选的，当然眼熟。
　　赵雾灵看着周一帆，笑意盈盈地开口：“周先生，我男朋友来了，对了，提醒一下，他不喜欢有男人接近我。”
　　周一帆反应过来，勉强找回理智，知道以江也的身份地位可以瞬间让他在艺术圈里销声匿迹，匆匆忙忙离开。
　　出门时和江也撞见，周一帆的脚步有些狼狈地踉跄。
　　赵雾灵靠在桌子上，觉得好笑，勾唇，朝进来的江也伸胳膊，是要抱他的意思。
　　“怎么上来了？”
　　不是说好在楼下等。
　　江也很自然地抱住她，答非所问：“刚刚那个是谁？”
　　赵雾灵还穿着高跟鞋，有点累，一点点把重量过渡到江也怀里：“谁也不是，就节目里的嘉宾，你也听见我拒绝他了。”
　　“嗯，”江也捞住她腰身，“你语气太亲切了。”
　　有的人就是很会脑补，总以为自己有机会觊觎公主。
　　赵雾灵就不能给他一个耳光然后让他滚吗，江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赵雾灵这次可这是被冤枉地不轻，不高兴地抿唇，反问：“我哪有亲切，我叫他周先生。”
　　江也更不满：“你还记住了他的姓。”
　　赵雾灵被他的思维回路弄笑，不知道想到什么：“那你撞车的时候不是也叫我赵小姐？”
　　他一提醒，赵雾灵也想起来秋后算账，撤开一点，手指尖一下下戳他的胸膛：“江也，你知不知道你之前对我很冷漠？”
　　叫她赵小姐，还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在赵明修面前说自己以前也被欺骗感情。
　　赵雾灵仔细想来，他们今天能在一起都是她的功劳。
　　江也只负责做他自己。
　　委屈的情感重新占了上风，赵雾灵蹙眉，去凶他：“你都没怎么追我，都是我在追你。”
　　江也比高中时候还要难追。
　　赵雾灵就是这么天真，江也唇角勾了勾，抱住她。
　　“是，我们灵灵辛苦了，追我。”
　　如果不是意外撞车和赵明修的原因的话，赵雾灵觉得她和江也遇见的概率小之又小。
　　幸运的是，命运的线千丝万缕，重新把他们系到一起。
　　赵雾灵重新回到他怀里，口中喃喃地叫他的名字，过了几秒后估摸他的心情还不错，先开口。
　　“杨程宇又要外调，他临走前我和他见一面，你不要生气。”
　　江也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但不想破坏自己在赵雾灵心中的形象，亲了亲她：“最后一次，我送你去。”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江也想，问题最初就是从这里显露端倪的。
　　作者有话说：
　　江也好日子倒计时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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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娇矜
　　◎你有什么要坦白的吗？◎
　　赵雾灵第无数次怀疑致远资本要倒闭, 不然江也哪来的这么多空闲时间，屈尊给她当司机。
　　早晨还和他在落地窗前厮混，赵雾灵困到眼睛都睁不开, 表情还懵着，对着副驾驶前面的镜子整理衣领。
　　眼尾是不自然的颓红，白色高领毛衣下都是他的“杰作”, 密密麻麻。
　　赵雾灵之前有时候还会觉得好玩，故意亲他，潮湿时色/气的喘，引诱他失控, 现在却不觉得了。
　　不敢觉得。
　　江也精力真的旺盛, 从来不知道克制, 和她厮混完还能面不改色，西装革履地去公司上班。
　　线条流畅的轿车停在约定的地点前，江也很罕见地穿了黑衬衫。
　　和丝绸相近的触感，衬衫纽扣也是光滑的质感，他侧脸的轮廓清晰，还带着几分餍足过后的慵懒感，更像贵公子。
　　赵雾灵在副驾驶，江也在努力忍耐，降下车窗, 指间夹着烟, 手指搭在上面, 看赵雾灵慢吞吞地检查自己的妆容。
　　赵雾灵不想给杨程宇错觉，都没怎么化妆, 对着镜子随便涂了唇釉, 都没来得及化唇线, 随手整理卷发。
　　微卷而有韧性，比以往的状态都好不少。
　　因为江也比赵雾灵更有耐心，可以用吸水材质的毛巾帮她一点点擦干湿发，只不过同样也很严格，不允许赵雾灵湿着头发睡觉。
　　赵雾灵在家时连赵平南和沈含韵的话都不怎么听，江也的要求也是选择性完成，在让他生气的边缘反复试探，觉得好玩。
　　察觉到江也的视线，赵雾灵扭头，和他商量。
　　“你去忙，我自己就可以，我见完他以后就回家，我和你保证，江也。”
　　赵雾灵是真的觉得不自在，而且，谁知道两个人见面会发生什么。
　　她不理解江也到底为什么会对杨程宇有那么大的敌意，明明两个人都已经订婚了。
　　赵雾灵主动凑上去亲了亲他唇角，刚抹过的唇釉沾了一点在他下颌，她觉得有种违和感，弯起唇角笑了笑，拽着他衣袖撒娇，开玩笑。
　　“你回公司嘛，你不去谁挣钱给我花。”
　　有了未婚妻的身份，赵雾灵消费起来更理直气壮地过分，致远资本在环京商场也有控股，很快成为大小姐购物的新场地。
　　商场的经理也很有眼色，会在固定的时间段暂时歇业，单独招待赵雾灵。
　　颇见成效，上司好几次夸他识时务。
　　江也不置可否，伸手捏着赵雾灵手腕，视线落在中指的戒指上，重复她的话：“和他见完你就回家？”
　　赵雾灵看着他点头。
　　她知道，她知道江也会再一次妥协。
　　从来如此。
　　静默了几秒后江也随手把还没点燃的烟扔到车前的置物台，裹着细细金边的白色烟身滚落了几寸以后才堪堪停住。
　　江也侧身去开车门：“我送你下去。”
　　算是折中的法子，赵雾灵欣然接受。
　　下了车才知道江也的打算，街上偶尔有人来来往往，杨程宇就坐在靠窗边的位子，江也捏着她的手，任赵雾灵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江也？”
　　赵雾灵蹙着眉，很快被他带到怀里，吻住，只能从他那里获取氧气。
　　占有的意味的更重，冲淡旖旎的心思。
　　赵雾灵好不容易挣扎开，手还被他握在手里。
　　抬头，看见江也下颌处是暧昧的红痕，他冷淡的眉眼还带着挑衅的神色，透过玻璃，看向不远处的杨程宇。
　　像在宣示主权，动作缓慢而确定。
　　赵雾灵被他的坦然弄得羞赧，匆匆忙忙走进餐厅，放下包以后先和对面的杨程宇说抱歉。
　　谁知道江也怎么突然做这种举动。
　　“纸巾，”杨程宇递给她纸巾，让她擦唇角，耸肩笑了笑，下定论，“他管你好像在管犯人。”
　　占有欲更甚年少时。
　　“没有，”赵雾灵不自在地抿唇，解释，“我之前确实……”
　　确实不算问心无愧，江也在这段感情里没什么安全感也是显而易见的。
　　杨程宇挑眉，没再说什么，因为赵雾灵本人都愿意。
　　都沉默，之前的尴尬氛围再次卷土重来，杨程宇看了眼赵雾灵，手放在桌子上，交叠在一起，认真叫她名字。
　　“记不记得我之前送你的相机。”
　　“记得。”
　　赵雾灵还拿回过盛华私立拍照片，但不知道杨程宇提起的原因。
　　“摄影里有一种叫迫冲的概念，”杨程宇抬眉，知道赵雾灵没发现相机内侧刻的字，“胶片的容错率很高，无论底片怎么失误，都可以在冲洗时通过迫冲改变对比度和颗粒。”
　　赵雾灵嗯了声，还是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天气冷下来，赵雾灵不再钟情果汁，抬手要了杯热饮，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赵雾灵低头，一点点搅拌，破坏上面拉花的形状。
　　听到杨程宇的声音继续：“灵灵，我和你的关系就像是迫冲，你不想我喜欢你……”
　　就像迫冲，宽容度很高，杨程宇可以接受和她的任何一种关系，前提是赵雾灵不会远离他。
　　赵雾灵抬眸去看他。
　　看见杨程宇的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深，黑得发亮，赵雾灵记起这双眼睛在年幼时因为下垂，看起来是很像小狗的眼睛，随着年岁增长而褪去稚气。
　　“你不想我喜欢你，我尽量，”杨程宇低眉看着桌面上复杂繁复的花纹，“但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
　　赵雾灵怔了好一会儿才胡乱点头，说是。
　　不太擅长处理和杨程宇的情感，赵雾灵慌忙间找到话头，问她：“你又要调去哪里？”
　　之前好像听沈含韵说他已经完全调回淮城。
　　“没什么大事情，”杨程宇语气也一般，“之前在京北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我过去最后交接一下。”
　　其实也还有几天时间准备，但他想着早点去，不然呢，留在淮城看赵雾灵和江也准备婚礼吗。
　　赵雾灵哦了声，刚要开口，滴滴的声音先响起来。
　　下一秒肩颈被杨程宇按倒，整个人被迫贴近桌面。
　　出于职业习惯，杨程宇挑选的桌位也靠近柱子。
　　杨程宇警觉地看了眼四周，才低声，模糊口型：“灵灵，你现在出去大街上，人越多的地方越好，不要进小巷，有人在跟踪我。”
　　赵雾灵猝不及防被他按倒在桌面上，脸颊还有点痛，愣了几秒：“啊？”
　　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赵雾灵从包里拿出来还在发出奇怪声音的手机，解释：“不是，是我手机，我手机好像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响。”
　　她或许应该换一个手机了，主要是赵雾灵之前懒得同步数据。
　　赵雾灵对这种响声不敏锐，杨程宇却几乎在听到的瞬间就辨认出来，不然不会第一时间怀疑有人跟踪。
　　“老是响？”杨程宇接过她手机，翻来覆去检查，看着卡槽处抿唇，“是靠近什么机器会响？”
　　“就综艺的摄像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靠近就滴滴响个不停。”
　　没拿卡针，杨程宇随手从小腿处抽出绑着的军刀，用了巧劲挑开卡槽，没了金属壳的遮挡，滴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刺激耳膜。
　　杨程宇低头，从卡槽里倒出来快要看不见，闪着细微的红光，他认出来了。
　　“原来是这个。”
　　最精密的那一款，通常是军/方用品，难怪杨程宇之前没察觉。
　　赵雾灵蹙着眉，开口：“这是什么？”
　　杨程宇的情绪不明显，把手里捏着的东西举到她面前，语气冷静。
　　“追踪器。”
　　高精度的机器有时候会破坏追踪器的信号场，杨程宇通讯设备里放置着用来反跟踪的特殊芯片，再次干扰到赵雾灵的追踪器。
　　赵雾灵的表情还是懵的，不明就里：“我不知道，这是……是谁？”
　　她完全没印象，是谁放的？
　　话音刚落，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可疑对象。
　　是谁可以夜夜睡在赵雾灵的枕边，趁她不注意拿到手机又安装追踪器，又是谁迫切地想要掌握她的行踪。
　　杨程宇挑了挑眉，肯定她的猜测：“大概率是你未婚夫。”
　　江也确实谨慎，可能是怕赵雾灵出入赵平北的办公室触发警报，用了特殊的追踪器，可惜的是杨程宇也随身携带干扰项。
　　杨程宇把小小的追踪器推到赵雾灵面前，分析：“这种追踪器需要很复杂的设备支撑，因为接入的信号和普通的不一样，他一定还有设备。”
　　赵雾灵抬头。
　　杨程宇继续：“在地下室。”
　　信号强弱不是大问题，而且地下室设备维护会更稳定。
　　赵雾灵还没缓过来，苍白着脸摇头：“他房子没有地下室。”
　　忍不住吞咽口水，话音顿住。
　　江也预计做婚房的环京别墅，一共四层，最下面，是地下室。
　　-
　　勉强和杨程宇告别，赵雾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环京别墅，强撑着开了门，打起精神。
　　明亮的采光在一瞬间落下来，装修得确实很好，别墅里还有人在检查软装和最后做清扫，领头的人认出来赵雾灵。
　　一排人立刻围过来，毕恭毕敬地问好：“夫人好。”
　　赵雾灵现在不想听到这个称呼，摆摆手："地下室有人吗？"
　　领头人以为新夫人是来监工，听语气是在责备他们办事不力，急忙解释：“暂时还没有收拾，江总不允许我们下去。”
　　赵雾灵快要没力气思考了，哑着声音开口：“给我拿个手电筒。”
　　她现在有些怕黑，没有手电筒不敢下去。
　　领头人语气快比赵雾灵亢奋：“不用，您放心下楼，江总说您怕黑，地下室一直是开着灯的。”
　　明亮又宽敞，快要赶上普通人家的客厅。
　　地下室好像真的是单纯的地下室，明亮的需要赵雾灵伸手背去挡刺眼的灯光，但还是难免有些阴冷，赵雾灵身体颤了颤。
　　从头走到尾，赵雾灵把耳朵贴到门上，试图听到什么声音。
　　古怪处在走廊的末尾发现，普普通通一间储物室，安了电子锁。
　　密码试过江也和她自己的生日都不对，赵雾灵只剩下一次机会，紧张到有些想呕吐，最后一次尝试输入。
　　小小的一块屏幕，很快显示成功。
　　是江也求婚的日子，赵雾灵有点讽刺地笑了笑，推开门。
　　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睛有点酸涩地扫视房间。
　　空荡没有任何装饰，房间正中央放着体积很大的机器，运行时发出嗡嗡的声音，左上方闪着红光。
　　房间的角落里堆着架子，圆柱形的滚筒堆叠在上面。
　　赵雾灵随便拿下来一筒，低头，看到标号，看起来是用日期区分。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控制不住地用力，赵雾灵从滚筒里倒出来东西。
　　一卷又一卷的底片，再准确一些，就是偷拍她的底片。
　　每一年，每个月，连她在伦敦留学的都有。
　　赵雾灵也是站到这里才发现，放胶片的这面墙后面还歪歪扭扭贴着她的照片，合照上别人的部分都被裁剪掉。
　　不小心碰到别的胶片筒，赵雾灵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
　　过了几分钟，很快接到江也的电话，试探性地问她在哪里。
　　需要问吗，她撒谎的话不是瞬间就会被拆穿。
　　“在环京。”
　　江也的语气还是正常的，询问：“怎么突然想过去？”
　　赵雾灵捏着手机，回他：“闲得无聊，来逛街，顺便看看婚房装修的怎么样。”
　　江也顿了顿：  “好。”
　　听起来像是接受她的理由。
　　“江也，”赵雾灵咬唇，迟疑了片刻才出声，“我那天和你说，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会爱你，你有什么要坦白的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贝、好运连连 5瓶；49310016、30663449、阮悦悦悦子、Jo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娇矜
　　◎我希望你爱我◎
　　你有什么想要坦白的吗？
　　赵雾灵别开脸, 视线尽量不去看墙面上的照片，握着手机，指甲无意识地在手机壳背后刮蹭, 发出细微的声音。
　　家境使然，赵雾灵从认字开始就习惯别人带有目的性地接近和讨好，她以为江也不会是的。
　　但她心里同样很乱, 预判不到江也的回答，不知道如果江也要坦白的话，自己会不会原谅。
　　空旷的房间里有滋滋的电流声，闪烁着的红灯附近可以看到尘埃, 赵雾灵问完以后就沉默, 在等江也的回答。
　　“没什么要坦白的, ”江也语气很平静，过了会儿才问，“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赵雾灵摇头后才发觉对面看不到，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开口。
　　“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电视剧上不都是这么演的，男女主结婚时候就会有各种差错。”
　　江也在轻笑，宽慰她不要瞎想, 转了话题：“婚房的设计你喜欢吗？”
　　环京别墅的主设计师之前同样在英国深造, 最终设计的草稿定下来之前被推翻过十几次。
　　江也有足够的财富和耐心, 等待私人订制的工期，总之他希望关于他和赵雾灵婚姻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赵雾灵闭眼, 没回答。
　　江也只沉默了不到两秒就叫她的名字。
　　赵雾灵嗯了声：“怎么了？”
　　江也手边的文件夹被他掰断, 他说话的内容却还在关心她：“地下室阴冷, 不要多呆。”
　　江也知道自己在地下室？
　　……
　　呼吸的动作都费力，赵雾灵甚至没来得及回答就挂断电话，本能地想要逃离，脚步有些急促地从地下室上到客厅。
　　还有些不适应，赵雾灵伸手，用手背去遮挡，
　　看到屋外的日光一寸寸收紧，慢慢消弭在视野，刚刚还态度和蔼的管家现在在执行她真正上司的命令。
　　门锁从里面落下的声音在寂静里分外抓耳。
　　赵雾灵蹙着眉吩咐：“把门打开。”
　　管家冷漠地像个机器人：“太太，江总说他马上就回来。”
　　“我现在让你把门打开，”赵雾灵随手在沙发上揪了抱枕扔过去，语气都不友善，“你敢关我，谁给你的胆子？”
　　管家蹲下把抱枕捡起来，伸手拍了拍，态度依旧恭敬，重复：“太太，江先生很快就会回来，您要喝茶水吗，还是无糖的青柠可乐？”
　　赵雾灵冷着脸，知道管家的胆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江也的所作所为，更不相信他敢在淮城让人把她锁在别墅里。
　　过了几秒赵雾灵再次开口：“打开，江也给你的薪资，我可以给你双倍，还不用担心他的报复。”
　　回应她的只有无休无止的沉默。
　　江也的太太怎么这么天真，不知道背叛江也的下场，不仅仅可以用报复两个字来形容。
　　-
　　江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瓷器碎了满地，抱枕同样也是。
　　管家很明显被砸到，发丝散乱，领着人在旁边等着，江也抬手松领带，用眼神表达疑问。
　　管家不敢抬头，低头看地面，自我辩解：“太太摔的，我们拦不住。”
　　江也的语气更疑惑：“我有让你们拦着她？”
　　无所谓，江也不在意东西价值几何，他只在乎赵雾灵心情好不好。
　　他刚刚回家，眉目还是冷的，纯黑色手工定制的西装，一丝不苟的整洁，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响声有规律而沉稳。
　　往客厅里面走，已经精疲力尽的赵雾灵抱着抱枕，半陷在沙发里。
　　江也低头，越过满地的瓷器碎片，瓷器价值不菲，之前还绘着精致脱俗的花纹，现在被赵雾灵摔成碎片，也没得到江也的半分注意力。
　　在沙发前站定，江也垂眸，观察赵雾灵，伸手去捞她的手。
　　换来赵雾灵强烈的挣扎，用力要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别动，”江也声线也够冷，重新在这场挣扎中占据主导地位，把赵雾灵的手腕拎起来，语气总归是放轻，“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赵雾灵抬眸，瞥了他一眼。
　　纵然再反感他的行为，也不能不承认，江也有一副好皮相，面容英挺，冷着神情也出色的眉目，确认赵雾灵白皙光滑的手腕没有任何伤痕才放手。
　　江也在沙发附近动作，直到视线可以直视她。
　　察觉到赵雾灵反抗的意味不浓，江也神色也缓和，伸手，替她整理碎发，语气实在没有在别人面前的严肃，哄她。
　　“是不是不开心？”
　　在门口处的管家实在惊讶，因为没见过江也这么温柔的态度，不敢抬头，只好看着地面腹诽。
　　赵雾灵眼眶还是红的，自嘲地笑笑，反问他：“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江也瞥了眼门口的管家，因为他们的毫无眼色而皱眉。
　　为数不多的耐心也耗尽，江也冷着神色开口：“出去。”
　　等到闲杂人等都消失，特意挑高层高的别墅里空空如也。
　　江也坐在她身边，手不自觉在赵雾灵的针织裙摆上摩挲。
　　“知道，”江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之前设计师建议我不要在地下室的走廊设计照明。”
　　不管是出于隐私还是安全性考虑。
　　江也的语调缓而慢，把玩她的手指，漫不经心：“我说我太太怕黑。”
　　所以大批量地设计照明，将房间的密码设置成订婚日期，之前赵雾灵签下的协议已经送走，是以她没有看到。
　　手掌慢慢游离，摸到她的脖颈，脸颊，清透的可以看到她的血管，脆弱而鲜活。
　　江也无数次克制想要同她一起死去的欲望，因为想看她笑，看她眼睛氤氲水雾，看她呼吸间起伏的胸线似山峦。
　　同样也害怕万分之一的概率，怕赵雾灵偶然迷失在地下室的黑暗里。
　　赵雾灵不想听他的花言巧语，问题直白：“江也，为什么给我安追踪器？”
　　“因为想知道你的行踪，”江也的语气很漠然，“你也可以在我手机里放。”
　　疯子。
　　他语气多么理所当然，让赵雾灵忍不住怀疑自己。
　　快要濒临崩溃，赵雾灵拿抱枕去砸他，努力想要远离他：“我不想知道，江也，你是不是有病。”
　　江也任由她发泄不满，握着她戴婚戒的手，慢慢用力。
　　“我不相信你身边的人，”江也语气像在陈述事实，“你知道你在伦敦交往了多少任男友吗？”
　　赵雾灵又没用心，也没有给前男友编号的习惯，当然不知道，看着他，表情有点懵，摇头。
　　江也好像预料到，唇角勾了勾，手去摸赵雾灵的额头：“我知道，每一个我都知道所有的资料，家庭，爱好，院系，性格，还有情感史。”
　　嫉妒得要发疯，嫉妒别人得到她的目光。
　　“都太无趣了，你不喜欢他们，”江也不解地皱眉，语气探究，“我有趣，你怎么还是不爱我？”
　　竭尽全力装作正常，接近她，小心地控制节奏，适时给她一点超乎期待的回报，甚至允许她和杨程宇见面，希望赵雾灵觉得他大度。
　　赵雾灵为什么还是不爱他。
　　江也扣住她手腕：“你觉得我很病态，是吗？”
　　见惯江也在她面前温柔小意，百般退让，赵雾灵现下脊背都僵硬，不用看都可以确定，背后一定有冷汗顺着肌肤流下。
　　先遵循本能点头，片刻后怕惹怒他，胡乱地摇头，眼泪都快掉出来。
　　江也低头，去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捏着在手里把玩，锋利破碎处堪堪擦过自己的虎口处。
　　江也把玩几分钟后就侧身，把碎瓷片递向赵雾灵。
　　赵雾灵害怕锋利的瓷器边缘，本能躲开，眼泪彻底掉下来，手都控制不住颤抖，摇头，口齿都不清：“我怕疼，江也，别…”
　　别划她。
　　江也自嘲地笑笑，因为没想到赵雾灵会误会：“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眼泪在赵雾灵的脸颊，真正的痛苦却在江也胸腔蔓延。
　　江也把碎瓷片圆润的一边塞在赵雾灵手心里。
　　他语气略微有些遗憾。
　　“要我坦诚吗？我本来想在我们婚礼举办前治好的，我的医生叫宋时礼，他一直让我坦诚。我不信任他，所以不想说，即使我做对了检测题，他也还是说我心里有问题。”
　　判断偏执性格的测试题江也顺利通过，但宋时礼不愿意替他开证明，要江也继续接受治疗。
　　不过宋时礼有件事确实预判的准确，烧手之患，今朝显现。
　　江也抬眸，去看赵雾灵的眉眼。
　　多动人，笑起来可以让人奉上一切，可惜不肯爱他。
　　江也今天好像要将自己的坦诚全都用光。
　　“你从画廊回来，我让李远川让远光灯确定，撞你朋友的车，为了和你建立联系，赵明修就是个蠢货，如果他不是你堂哥，荣新的项目计划书都没有呈到我办公桌上的机会。”
　　“我有时候真的想让杨程宇消失，他高中时候看你的眼神就不清白。”
　　“今天以后我也不会让你们见面了，你每次见他回来都会和我吵架，他真的很会挑拨离间，是不是？”
　　他早该想到。
　　赵雾灵被话语中的信息量吓坏，忍不住去看他，喃喃自语：“是你？”
　　江也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松开领带，附身压下来，吻去赵雾灵的眼泪。
　　江也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手摸着她湿润的脸，满足地继续：“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公司，那一瞬间就想亲你。”
　　赵雾灵咬着唇，没说话，咫尺的暧昧里听见他继续：“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灵灵，你接电话的声音在抖。”
　　唇舌去纠缠，江也为她解密：“你只有在床上，声音才会那么抖。”
　　赵雾灵胸腔起伏着，呼吸都不平稳，快要失去组织措辞的能力，只好重复：“江也，你真的有病。”
　　江也边亲边去反驳她：“不会，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疯子，这个时候还在想结婚的事。
　　赵雾灵手里还握着碎瓷片，突然意识到指间钻戒沉甸甸的分量，试图提醒江也：“你说过，你说过我不愿意随时可以取消的。”
　　江也的语气漫不经心：“你也答应过要嫁给我。”
　　和他好像讲不通道理，赵雾灵摇头：“江也，没有人这样爱人。”
　　她现在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爱。
　　“我相信过你，我正常的爱过你，结果呢？”
　　江也高中时候根本没有自残的习惯，纵使清冷，也没有脱离稚气。
　　赵雾灵怎么做的呢，甜言蜜语说不会和他分手，江也为校出征国际赛，回校后是盛华私立最后一个知道赵雾灵退学的人。
　　陈漫云确实是她的好朋友，绝口不提赵雾灵的下落。
　　赵雾灵垂眸，看着手中的碎瓷片：“那你也不该算计我。”
　　“我算计你？我只希望你爱我。你看，你的亲堂兄，为了几个亿，就可以把你推到我身边，灵灵，你在你的伯父心里也有价码。”
　　权力动物其实都是相似的，江也不否认自己的卑劣，但决不允许只有自己在赵雾灵心中的形象被破坏。
　　好像之前生活的世界都是幻影，如今被人突兀地撕开，赵雾灵吞咽都困难，脑子里混沌着没办法思考，看着江也，看着他的眼睛。
　　过了两秒，赵雾灵理清思路，一字一顿地开口。
　　“他们出卖我，不是因为你给他们开价了吗？”
　　她真的知道怎么伤害江也，割腕的疼痛抵不上此刻万分之一。
　　江也没回答，赵雾灵继续：“你先在心里觉得我有价钱，然后开给他们，不是吗。”
　　“江也，你究竟爱我，还是只是满足你内心的欲望？”
　　就好像是那句话，人终会被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江也不爱她，只是对她有执念。
　　江也低头，去看赵雾灵的娇艳欲滴的面庞。
　　她真的天真得可以。
　　如果只是为了欲望，他需要去看赵明修那蠢得可以的项目，需要百般周旋，替周临做那么多肮脏事，换取他对赵家的支持？
　　伦敦是离岸金融政策最宽松的地方，因为Allen家族的施压，致远资本每年需要绕过伦敦，重新洗牌，江也在淮城，狙击京北的骁锐，稍微判断失误就会暴露。
　　江也伸手，捏着她下巴，强迫赵雾灵只能看他，语气难得的冷淡，因为被她伤害。
　　“你觉得我是为了满足欲/望，赵雾灵，你在轻视我的爱。”
　　可不可以剖开他的心，让赵雾灵看看里面有谁。
　　他已经竭尽全力爱她，小心翼翼献上全部，任她忽视和处决。
　　江也同时也擅长说服自己，很快不再纠结，捧着她的脸，开口：“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会原谅你。”
　　赵雾灵依旧冷漠：“我要回家，让你的人把门打开。”
　　“你不需要，”江也手掌去摩挲她的腰腹，“我们婚礼前你都不需要离开，婚礼后我会带你回那边。”
　　赵雾灵闭眼，眼泪流下来，把碎瓷片放在一边，颤颤巍巍去解自己衣裙纽扣，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没开空调，会有一点冷，江也的动作因为她的主动而停滞。
　　“和你做了，”赵雾灵鼻尖都红红的，脸上因为有眼泪，还是紧绷着的，“我就能回家了吗？”
　　江也的手退开，替她重新整理扣子：“不能。”
　　“我不懂，”赵雾灵喃喃自语，去靠他的肩膀，“我不懂你想要什么？”
　　名利对他不过尔尔，他也有惊人的财富，赵雾灵身上没有任何他有所图的东西。
　　江也重新把碎瓷片塞进赵雾灵的手心，额头相抵，更看清她的眼睛，仿佛这样也更接近她的心，好像也要把自己的心剖开。
　　“灵灵，我希望你爱我。”
　　只爱我。
　　赵雾灵眨眼的动作都顿住，眼泪挂在眼睑，不知道说什么，反复向他讲述。
　　“江也，没有人的爱是这样的。”
　　别人也会在恋人的手机里按定位器，会这样筹谋吗。
　　“你可以离开，”江也手握着赵雾灵的手，促使她不得不捏紧碎瓷片，“你知不知道心脏在什么地方。”
　　赵雾灵茫然地摇头，因为不知道江也提及的用意。
　　江也带着她的手，最后停留在胸骨处，让赵雾灵的掌心去感受胸腔的跳动，用力，碎瓷片在瞬间划破白衬衫，血珠渗出来。
　　赵雾灵手在瞬间退开，面色苍白地摇头，以为江也的心理病发作。
　　不被江也允许，手和碎瓷片按在上面，江也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神情自若，去吻她的额头。
　　江也很喜欢这样，很庄重地去吻赵雾灵额头，比接吻更缠绵。
　　“心脏的位置在这里，”江也安抚她，话语却那么冷，“钥匙就在我西装裤口袋里，你可以伤害我，不会有任何后果，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你。”
　　只有赵雾灵可以伤害他，因为江也认为在感情里受伤害亦或是失去生命都是合理的。
　　而没有她爱的时候，江也就是可怜鬼。
　　赵雾灵握着瓷器，额头抵住他肩膀，不知道要说什么，疯狂摇头。
　　余光瞥见血迹一点点蔓延，在白色的衬衫上绽开，让她不知所措。
　　江也这时候还要去说服她，帮她擦眼泪，语气难得在恳求。
　　“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怎么爱你，你教教我，好不好？”
　　赵雾灵眼泪流的像没有尽头，头疼地说她不知道。
　　不知道江也是不是巧于辞令，不知道是不是别人的爱也是这样病态。
　　她隐隐约约被推到选择的岔路口，却从没有自己做过任何决定。
　　他的爱摆放在这里，病态且直白，灼痛她的心。
　　作者有话说：
　　恳请各位不必带入现实，评论有红包，感谢支持，另外江也的病态在于只是自己疯，不会伤害灵灵hhhh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执难念 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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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娇矜
　　◎江也永远是她的手下败将◎
　　“我不知道。”
　　赵雾灵终于挣扎开, 抽出自己的手，心有余悸，把碎瓷片扔到更远的地方, 确定江也暂时没办法捡回来。
　　余光瞥见江也白衬衫上的血迹，鲜红且刺眼。
　　赵雾灵垂下眼，双手环着膝盖, 脸埋在里面，不愿意去看他，像是一种逃避。
　　混沌着思考，只会喃喃自语：“江也, 我不知道。”
　　江也不确定延迟处决会不会让痛苦也变得迟钝, 低头, 去亲赵雾灵的发顶：“你可以慢慢想。”
　　他对赵雾灵，向来更有耐心。
　　因为被他亲吻，赵雾灵的动作微顿，江也的视线里看到她白皙的脖颈颤抖。
　　赵雾灵保持着蜷起的动作，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昏暗里听到自己的心跳都更快，过了几秒，抬眸，去亲江也的下巴。
　　面前人很自然地接纳她, 把赵雾灵抱在怀里。
　　赵雾灵观察他的神色, 过了几秒, 声音很轻地试探：“江也，我可以回家去想吗？”
　　江也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 让赵雾灵更贴近自己, 语气冷漠地提醒她：“灵灵,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要他提醒多少次，才能让赵雾灵记住，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亲近。
　　“这里是我们的家，因为我们要结婚了。”
　　赵雾灵眼睫颤了颤，附和他，过了两秒才继续，声音带着哭腔。
　　“我还有我自己的家，江也，我不会离开你，你让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
　　江也伸手去摸她的发丝，手指下移，一寸寸摸过她的脸颊，在她小巧精致的唇附近停留，最后捉住她游离在西装裤口袋外的手腕，感受她的颤抖，却比她更痛苦。
　　“因为你在骗我。”
　　过于了解，知道她的颤抖是因为恐惧，说谎时会咬唇，她的聪明，全用来对付他。
　　而对于江也来说，他可以容忍赵雾灵伤害他，践踏他，却不允许赵雾灵骗他。
　　在瞬间被江也识破，赵雾灵咬唇，躲闪着避开他的眼神。
　　江也自嘲地笑了笑，去捏她的下巴，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开口：“赵雾灵，你害怕什么，嗯？”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
　　倘若她性格再恶劣一点，就知道他的爱可以纵容她随心所欲地行事，而没有任何后果，可惜赵雾灵没有。
　　赵雾灵也不够爱他，任他拙劣地模仿，深情款款去道歉，她表情多冷漠，无动于衷，只想逃离，可以亲他的同时去摸口袋里的钥匙。
　　江也闭眼，痛苦快要决堤，他反而更平静，这时候还记得安抚她，回到之前的问题。
　　“没关系，灵灵，慢慢想。”
　　在得到答案之前，任何人不能把赵雾灵从他身边夺走。
　　赵雾灵被他放开，重新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足以谋杀人的寂静，她漂亮的脸颊还有泪痕，被迫昏昏沉沉思考，眼皮上像有实质的重量压下来。
　　不想思考，遵从本心地闭眼，任凭自己陷入黑暗。
　　-
　　已经是傍晚，窗边不肯落下的夕阳穿透玻璃窗，光影落在地板上，摇摇晃晃，慢慢把房间里镀上浅金色的光晕。
　　主卧也是赵雾灵喜欢的风格，昂贵又柔软的乳白色羊毛毯，她的侧脸陷在里面，先蹙眉，慢慢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和江也的眼神相撞。
　　乌眸漆黑，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就坐在床边，好像长久地没有变换姿势。
　　“醒了？”
　　江也低头，从旁边的床头柜拿起水杯，要递到赵雾灵唇边。
　　赵雾灵不想理他，但喉咙干涩地无法忍受，想要伸手去接时才发现手腕上的异样，没办法移动，双手举着从羊毛毯下伸出。
　　白皙的手腕，纯黑色的领带缠绕在上面。
　　谁是始作俑者不言而喻，江也已经换好新的白衬衫，一丝不苟而整洁。
　　没力气谴责他，赵雾灵就着江也举在他唇边的玻璃杯喝水，一口又一口。
　　她真的渴了，喝了快有小半杯才别开脸，重新退回自己的空间，没理江也。
　　江也重新坐回旁边的椅子上，在橘黄色的光影里看她，过了几秒，抬手。
　　赵雾灵不自在地闪躲，被江也捉住，直到替她擦净唇边的水渍。
　　光晕落在她眉眼里，赵雾灵还没适应光线，靠在枕头上，看见太阳一点点落下。
　　“江也，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抿唇，赵雾灵不报任何希望地开口，“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江也抬眉：“你在这里也可以画画。”
　　画室当然也在设计的规划之中。
　　事实上如果赵雾灵愿意，江也可以立刻让她成为最炙手可热的青年画家，让她的画作在艺术品市场拍出天价。
　　赵雾灵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还有点哑：“我还要参加综艺。”
　　很快就要继续开拍了。
　　江也抬手，可以摸到赵雾灵纤细的蝴蝶骨：“只要做出决断，你随时可以离开。”
　　爱他，或者处决他，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赵雾灵声音都发颤，觉得江也失了智才会这么不计后果。
　　“你关着我，我爸爸妈妈会知道的，还有我伯父，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江也手下的动作都没停，勾唇笑，因为发觉她天真。
　　赵雾灵看出了他的漫不经心，直视他，过了两秒，哽咽着开口。
　　“江也，我讨厌你。”
　　江也的神情阴郁，语气却寻常，开口：“需要我帮你去拿碎瓷片吗？”
　　他猜想赵雾灵或许已经做好选择。
　　赵雾灵没回答，看着他，眼睛酸涩的又要掉眼泪，一字一顿：“如果你不放我走，我就恨你。”
　　江也皱眉，抬手，要去捂她的唇，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如此擅长伤害他。
　　赵雾灵别开脸，手被绑着，她用力都有点别扭，深呼吸，喘了口气以后继续。
　　“江也，你不放我走也无所谓，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别墅，我可以去跳楼，可以去自残，你不是告诉我主动脉在心脏的哪里，我还可以绝食。”
　　江也的身形因为她的话顿住，垂落在身旁的手不自觉颤抖，几秒后神情惊讶地看她。
　　下一秒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不可能，赵雾灵那么怕疼。
　　伤害江也又没有用，他是疯子，不怕死。
　　赵雾灵用手背去把水杯碰倒，清脆的一声，半杯水和玻璃碎片洒了一地，赵雾灵赤/裸着脚，在床边摸索，慢慢动作，要落下来，抬眸去看他反应。
　　“江也，你可以试试，只要你不害怕。”
　　下一秒膝盖处被江也握住，几乎在瞬间被扔到柔软的床上。
　　他完全是出于本能，没控制力道，赵雾灵被推到，脸埋在羊毛毯里面，肌肤相接，知道他的手腕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江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没看她，伸手从西装裤里掏出烟盒，第一次没顾忌赵雾灵就要点燃。
　　手怎么又在抖，打火机接连打了好几下都不着，江也随手把打火机扔出去，在地上发出响声。
　　烦躁得要命，因为勾勒出赵雾灵伤害自己的画面，恨不得烟草可以直接入口。
　　赵雾灵手指攥着羊毛毯的边缘，闭眼。
　　她知道江也的软肋是什么，却不觉得欣喜，开口：“放我走。”
　　江也的眼神略过地上的玻璃碎片，略过赵雾灵赤/裸光滑的小腿。
　　最后深深地落在赵雾灵身上。
　　时间的界定变得不清晰，江也把烟举在唇边又放下 。
　　过了几秒，他垂眸，嗓音都发涩：“不要下来，有碎玻璃。”
　　赵雾灵咬唇，看向他。
　　她的手机早就被没收了，现在甚至不知道时间。
　　江也竭力平复心情，把西装口袋里的手机扔给赵雾灵。
　　“外面冷，让赵明修来接你。”
　　怎么忘记了，她拥有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拥有他的爱。
　　江也永远是她的手下败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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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娇矜【增2000】
　　◎不要和她见面，停止爱她。◎
　　通讯工具就扔在眼前, 获得的太轻易，没有经过任何波折，江也好像在一瞬间缴械投降。赵雾灵也觉得奇怪, 明明差点被关起来的是她，弱势的却变成江也。
　　赵雾灵抿唇，屏住呼吸, 忍不住抬眼去看他，以为是陷阱。
　　江也侧着身，面容藏在光影分割的阴暗处，看不清他神情。
　　纵然江也的行为称不上正常, 甚至有些病态, 但赵雾灵却直觉江也不会伤害她。
　　她凭借这种直觉生活, 同时也确定他的爱情。
　　沉默地像在对峙，此刻胜负已分。
　　赵雾灵的双手还被绑着，光滑的缎带摩擦她手腕，江也系得不紧，但她还是挣脱不开。
　　尝试几次后也无果，赵雾灵屈着手臂勉强才支撑起身子，半跪在床上，举着手，赵雾灵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江也, 给我解开。”
　　别扭又难受, 如果他们没吵架, 赵雾灵几乎要立刻埋在他怀里撒娇，要他边吻边哄才开怀。
　　但现在不是, 只好举着手, 继续催促他：“江也, 难受。”
　　江也的鞋踩在玻璃碎片上，赵雾灵听到碎片被挤压出轻微声响，他的阴影随即遮住自己。
　　赵雾灵肌肤很敏感，领带的边缘露出红痕，江也系得也是不常见的结，伸手去解。
　　指节不可避免接触赵雾灵的手腕，缎带传递震动，赵雾灵垂眸，观察了几秒后发现反常。
　　“你手在抖。”
　　她不相信江也没发现。
　　赵雾灵害怕时也会抖，但不会像江也这样，刚刚他握着自己膝盖的似乎好像就在抖，持续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江也恍若未闻，过了两秒后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指节，用力去平复。
　　无济于事。
　　但还是用力，江也动作缓慢地帮赵雾灵解开领带，去抚摸她手腕上的红痕。
　　没有束缚，再次被他手掌摸到，赵雾灵慌慌张张退开，手撑在羊毛毯上，眼神避开他，抿唇，最后下定论。
　　“你真的应该去看医生。”
　　赵雾灵咬唇，去看他神色，如实相告，试图引起他重视：“江也，现在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
　　之前因为谢婉之的原因，老宅里总是有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来来去去，赵雾灵因为怕黑的事也做过心理疏导，没觉得看心理医生是什么奇怪的事。
　　江也站在那里，抚摸他的动作僵在半空中，片刻后收起，避开她问题：“让你堂哥来接你。”
　　赵雾灵捏着手机，动作很快地解锁，没什么迟疑就点下通话键，但嘟嘟的声音响起，那边迟迟没有接通。
　　倒不是非要赵明修来接，只是家里的司机一来环京别墅，就意味着赵平南和沈含韵也会知道。
　　江也不敢再靠近她，眼神落在床单上，暗蓝色，暗纹绣着铃兰，是赵雾灵最钟情的花卉。
　　婚房的装修是江也事无巨细过问后才定下来的，连床边柜子的夜灯都换过三四种，可惜她甚至没注意到床单有暗纹。
　　“等会儿会下雨。”江也把手伸进西服裤口袋，妄图遮掩颤抖的幅度，语气是在恳求，“我送你回去。”
　　话音都没落，就看到赵雾灵摇头，神情有些惊慌地重复，像在提醒他：“你刚刚说会放我回家的。”
　　“是。”
　　看见她惊慌地躲开，避他如避开猛虎，江也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治好心理疾病，因为竟然还有耐心等到赵明修回电。
　　……
　　乌云压在天边，雷声落下来的声音引得赵明修抬眼去看，刚刚橘色的霞光被完全遮住，风雨欲来。
　　赵明修知道他们订婚的事情以后偶尔也会自责，他知道名利场上的手段，赵雾灵纵使再骄纵，也不是江也的对手。
　　现下却颠覆原先的想法，因为江也的脸上有巴掌印，沉默地跟在赵雾灵身后。
　　赵雾灵的高跟鞋落在地上，有规律的响声，走到车附近，对赵明修也没有好脸色。
　　赵明修心里有愧，倒是也没发作，摸了摸鼻子，去替赵雾灵打开车门，余光瞥见江也。
　　表面功夫也得做足，赵明修和他正常的寒暄，得到后者心不在焉地回复。
　　确实耽搁几分钟，赵雾灵用指节去敲车窗，催促赵明修。
　　坐上车，赵明修系好安全带以后启动车辆，从后视镜看赵雾灵神色倦怠地把头靠在一边，让他调高车内空调的温度。
　　是不是他错觉，看到赵雾灵咬着唇在流眼泪。
　　车子已经驶出一段距离，赵明修调高温度，去看侧视镜，看到江也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脚步，像在等待什么。
　　暂时还不太懂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赵明修在车驶过下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福至心灵，才突然意识到江也站在那里的原因——
　　在等赵雾灵回头。
　　-
　　澜水公馆。
　　赵雾灵不说，赵明修也就不问，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上楼。
　　房间里多少有点冷冷清清，连中央控制的智能家居也关着，赵明修挑眉，随手开灯，几秒后摸到指腹不显眼的灰尘。
　　薄薄的一层。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赵雾灵一直在昏睡，现在精神也不见得有多好，陷在沙发里。
　　水晶吊灯折射的光过于刺眼，赵雾灵眼睫颤了颤，过了两秒，把手腕搭在眼尾处，漂亮娇艳的脸只露出口鼻。
　　赵明修叹了口气，起身帮她倒了杯水，就放在赵雾灵手边。
　　情绪消耗太大，赵雾灵平复了几秒，撤开手臂，适应了几秒光线以后才哑着声音开口。
　　“江也说，他答应给你投资，”从小长大的堂哥好像在一瞬间变得陌生，赵雾灵仰头看他，“你答应他什么？”
　　赵明修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先道歉，随后如实相告。
　　“我答应他会让你参与项目。”
　　那时候荣新已经濒临解散的边缘，每天都有银行的催款账单，新的抵押不再生效，赵明修没办法冷眼旁观自己的心血被解散。
　　心里当然也有对赵雾灵的内疚。
　　他已经尽力避免江也和赵雾灵单独接触，也没办法回想两个人是什么时候产生交集，甚至于最后在一起，到了订婚的地步。
　　雨夜撞车，利诱赵明修让她参与项目，数不清的相遇，江也还制造了多少。
　　赵雾灵不想知道，也不想再追究了。
　　频繁地感觉到疲倦，赵雾灵靠在抱枕上，漂亮的眼睛有些失神。
　　赵明修手心在裤子上摩擦，去看赵雾灵。
　　赵明修年长她几岁，几乎还可以回忆起他这个堂妹小时候是如何粉雕玉琢的可爱，扎着丸子头，张扬稚气一张脸。
　　赵明修是在上初中时候才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家境可能比别人更优越，可以保证自己避免任何不公正的对待。
　　他在这种规则中受益，所以不理解母亲整日的以泪洗面，老宅里来来去去的佣人和探访者，叫谢婉之夫人，知道她之前新闻记者的身份，争着抢着要为她出书。
　　哪怕谢婉之那时候根本没有写作的打算。
　　赵明修小时候其实和谢婉之不太亲近，更敬爱赵明修，在他看来，博学多识，能力出色，在家里总是情绪稳定的父亲比谢婉之更值得信任。
　　可惜赵平北的全部耐心似乎都留给谢婉之。
　　他上初中的时候，谢婉之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很差了，不被允许外出，不被允许有自己的工作。
　　她不喜欢赵平北，也不喜欢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赵明修。
　　只有赵雾灵还小，天真烂漫，踮起脚尖才可以碰到坐在椅子上的大人，没有被她清冷的神情吓到，熨贴的小手去擦掉谢婉之的眼泪，声音也细细的，说。
　　“伯母，不要哭。”
　　那么小，那么柔软，没有被权力浸染过的天真和善良，谢婉之被这种纯洁触动，弯下腰，抱起赵雾灵，眼泪继续簌簌地流下来。
　　谢婉之愿意和人相处，赵平北无疑是最高兴的，频繁地留宿赵雾灵，甚至在老宅为自己的侄女单独准备了房间。
　　一天的工作结束以后，赵平北把公文包放在一边，蹲下身抱起赵雾灵，边哄边走向谢婉之：“灵灵乖，我们去看看伯母在做什么。”
　　谢婉之眉眼还是嫌恶的，但不想在赵雾灵面前和赵平北吵架，耐着性子，抬手帮赵雾灵擦掉额边的细汗，整理贴在耳边的碎发。
　　赵平北就抱着赵雾灵，眼神落在对面的谢婉之身上，唇角有淡淡的笑意，好似谢婉之和他说话是多么大的荣幸。
　　赵明修那时候心里很不平衡，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更喜欢自己的堂妹，而不喜欢他。后来知道了，也就不觉得不公平。
　　事情似乎在慢慢好转，赵雾灵连乘法口诀都背不利索，却天生就有治愈人的能力。
　　转折发生在赵平北的同僚举办聚会，连赵明修都穿上西装赴宴，老宅里只留着谢婉之和赵雾灵。
　　谢婉之精神状况欠佳，但因为赵平北的重视，老宅里的佣人不敢怠慢。
　　赵雾灵在地毯上玩七巧板，谢婉之用各种理由把佣人支开，手里还握着诗集，吩咐身边的最后一个佣人。
　　“把灵灵抱去外面的花园逛逛，透透气。”
　　佣人有点迟疑：“夫人，我一会儿再抱吧。”
　　谢婉之身边不能离人，是赵平北最后的底线。
　　诗集的边角被谢婉之捏皱，她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站起来，自己去找外套：“那我抱她出去吧，一天在房间里也怪闷的。”
　　佣人松了口气，只以为谢婉之是想赏花，应了声好，去安排。
　　花园里是品种繁多的花卉，赵雾灵拿着小荷包，想要收集花瓣做香包，被谢婉之制止。
　　谢婉之蹲下来，去摸她的发顶：“灵灵要不要和伯母玩捉迷藏？”
　　赵雾灵其实有点想吃糕点，但不想让温柔的伯母伤心，奶声奶气地应好。
　　她已经想好藏在哪里了，花园的角落就是酒窖，不起眼的角落，伯母反应慢慢的，肯定找不到。
　　谢婉之面无表情地看赵雾灵走近酒窖，犹豫了几秒后狠下心，从外面上锁。
　　同僚的聚会上还有赵平北的上级，他不会提前离场，谢婉之的外套里衬里有她的所有证件。
　　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受够了赵平北的控制，受够了老宅里佣人的监视，受够了像犯人一样的活着。
　　后面的事情就不可控了，酒窖里恒温恒湿，为了防止光照改变酒的品质，没有任何光照。
　　无边无际的黑暗，赵雾灵只在里面呆了五分钟就有些难受，哭哭啼啼跑去开门时却发现门已经上锁。
　　偏僻又远离别墅主体，连呼喊声也变得微弱。
　　因为谢婉之的消失，别墅里陷入混乱，佣人们几乎是隔了四五个小时才发现被锁在酒窖里，已经惊恐到昏厥的赵雾灵。
　　赵雾灵怕黑的毛病应该也是从那个时候有的，害怕封闭狭小又黑暗的空间，但是在十几岁时才偶然发现，心理医生解释为一种应激创伤。
　　-
　　雨丝冲刷着玻璃门，前台小妹有些昏昏欲睡，偷看了一眼老板，悄悄往iPad里面下载电视剧，准备回去后消磨时间。
　　拿根充电线的功夫，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没撑伞，雨水顺着西装裤落在地上，前台小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来咨询的常客。
　　撇了撇嘴，示意助理去接待。
　　其实已经过了宋时礼的接诊时间，旁边的助理要起身解释，被宋时礼抬手拦住。
　　江也的西装边缘还沾着雨水，和他平常精英的形象相悖，宋时礼觉得有意思，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总，休息时间咨询，可是要付双倍诊金。”
　　毕竟他是业内顶级的咨询师，按分钟计价。
　　片刻后看到江也阴郁的神情和脸侧的红印，顿住，宋时礼转头吩咐助理去把办公室门的打开。
　　“你今天上午说最近都不会来咨询。”
　　本来都准备下班，宋时礼重现摊开诊疗册，从旁边拿了抽纸盒递给江也：“怎么现在来了？”
　　江也接过纸巾，先去擦腕表上的雨水，抬头：“她让我来。”
　　混混沌沌，脑子里只记得赵雾灵的话，让他来看医生。
　　宋时礼只觉得江也这人太擅长区别对待，之前催促他看病都需要李远川转达几次，怎么现在赵雾灵一说他就要来。
　　江也的手放到桌面上，语气疑惑：“我的手一直抖。”
　　手抖？
　　宋时礼挑眉，忘记具体细节，于是去翻一旁的资料，随口问：“李远川送你来的？”
　　既然江也的手在一直抖的话。
　　江也摇头，下一秒宋时礼语调都抬高：“江也，你疯了。”
　　精神状态不稳怎么能开车，没出车祸算他命大。
　　随手取下来胸前口袋的钢笔，宋时礼塞到江也手里，没什么好脾气，做简单的测试：“握住。”
　　“放开——再握——”
　　江也照做，宋时礼低头在观察，过了几秒后挑眉，收回钢笔，恢复正常。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心理问题的躯干化，情绪太激动了确实会这样。
　　“那就开药。”
　　江也的语气也很冷漠，希望自己在赵雾灵面前看起来尽量是正常的。
　　宋时礼绝对是看在优渥报酬的份上才容忍他：“这又不是病理性的，我没办法开药。”
　　而且江也现在的症状并不严重，事实上，从宋时礼的记录来看，江也在赵雾灵回国前病情一直都很平稳。
　　最初为江也进行治疗时宋时礼也签署过保密协议，他那时对致远资本略有耳闻，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金融界的密辛，或者这位创始人内心的阴暗面。
　　治疗第一天，宋时礼听江也诉说他糟糕的原生家庭，私密的空间里，江也足够坦诚。
　　这不意外，大部分人的心理问题都是从原生家庭中获得的。
　　宋时礼耐着性子倾听，出轨的父亲，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据江也自己描述，心理问题是从十七岁的盛夏开始加重，如附骨之疽，逐渐感觉到疼痛。
　　十七岁的盛夏发生了什么？
　　宋时礼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意外，因为仅仅是被抛弃，烂俗的偶像剧桥段而已，他之前的治疗计划是重新建构江也的心理抗压能力体系。
　　出乎意料，江也的心理调节能力其实比较优秀，并不需要过多的人工干预。
　　因为即使是之前并不算熟悉的金融领域，江也很容易适应新的规则，并成为里面的佼佼者。
　　但他的防备心很重，在感情方面，江也几乎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有时候甚至希望说服宋时礼。
　　依宋时礼来看，他的前女友其实是有点肤浅又脑袋空空的富家女，江也却着迷得要死要活。
　　宋时礼想到什么，重新确定：“对了，你之前说，你在高中之前，见过你那个前女友，具体是几岁？”
　　江也沉默了几秒：“刚上初中的时候。”
　　确实很小，不怪他意识深刻，宋时礼点头，觉得或许可以从这个地方下手。
　　“没有交集，你是偶然看到她是吗？”
　　准确来说是偷看，但宋时礼尽量避免可以会引起江也过激反应的词汇。
　　宋时礼觉得有些棘手，耐着性子继续：“最近有没有自杀倾向？”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直白地问病人，但江也和普通病人不太一样，弯弯绕绕反而会激起他的防备心。
　　江也没回答，过了两秒后抬头看他：“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治好。”
　　“心理治疗又没有预期，”宋时礼解释，“只能说方法，不同方法恢复情况也不一样。”
　　江也指节握起来，慢慢平复，减缓颤抖的幅度，去看宋时礼：“那最快的呢？”
　　最快的？
　　“江也，最快的办法你病情恶化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宋时礼扶着桌子站起来，语气无奈，回答，“不要和她见面，停止爱她。”
　　问题会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方斯延妹妹算到的正缘就是江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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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娇矜【增3700】
　　◎命运在这里，他无处可避。◎
　　“灵灵——”
　　“赵雾灵——”
　　突然调高的语调, 赵雾灵握着眉笔的动作停住，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蹙眉, 和于爽道歉。
　　“刚刚在画眉毛，没听到，阿爽, 你说什么？”
　　综艺录制的休息室外面吵吵闹闹，于爽瞥了眼，收回注意力，再开口询问时候的神情带着点担心。
　　“你确定, 我刚刚叫你多少次了, 别是最近录节目累着了吧？”
　　因为画展筹办的特殊性质, 忙起来几乎是连轴转，赵雾灵平时就娇气，只有对画画算认真，于爽偶尔会有点担心她坚持不下来。
　　“没，”赵雾灵靠在椅子上呼了口气，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刚刚在想事情。”
　　于爽不好再追问，点了点头，随意和她闲聊：“难得, 江总最近看你不严。”
　　赵雾灵的钻戒后来也没有怎么戴过了, 她自己解释说是录节目不想暴露太多隐私信息。
　　于爽没怎么怀疑就相信, 毕竟戒指上镶嵌的钻石过于硕大，净度和折射度也很好, 不摘的话恐怕自己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
　　赵雾灵勉强笑了笑, 不想多谈, 心思还是乱的，含糊过去：“他最近忙。”
　　从环京的别墅离开，两个人就没有联系，好像小时候被关进不见阳光的酒窖，没办法自由呼吸，只是这一次，是心理上的缺氧。
　　赵雾灵几乎闭眼就可以想起江也病态隐忍的神情，回忆起他微微抖动的手，还有别墅里紧紧锁住的大门，柔软的床边，江也的手分开她膝盖。
　　怎么会有人的爱那么沉重。
　　骚乱声越来越近，于爽把手机屏幕按亮，看了眼时间，知道差不多是飞行嘉宾来了。
　　不奇怪，《与艺术同行》虽然热度称不上爆，但数据一直还可以，又算是主旋律节目，适合飞行嘉宾来刷履历，不过节目组也在小心谨慎地挑选，不想高开低走，坏了口碑。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于爽提着包站起来，从上到下扫视自己，确定没什么问题和赵雾灵走到门口处，打开门。
　　于爽在开门的下一秒就想关门，因为看到走廊处妆容得体的魏丛梦，一如既往地盛气凌人，在使唤助理，声音震得她耳朵疼。
　　走了个张晚晚，又来了个魏丛梦，要不是节目组一直很认真在做节目，于爽都要怀疑是想看她们扯头花来博热度。
　　负责邀请嘉宾的工作人员想法未免有些太简单粗暴，想办画展，就又请了一位办过许多画展的“专业人士”。
　　于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摄制组的脑回路，回头看赵雾灵。
　　因为两人之前就有不愉快。
　　赵雾灵低敛着眉眼，对魏丛梦的出现也没有多惊讶。
　　之前或许是觉得好玩，偶尔会捉弄魏丛梦，现在她自己有事情要忙，心里还在想事情，无暇顾及。
　　导演发来消息，催促她们在楼下集合。
　　赵雾灵别开脸，在和于爽聊天，从魏丛梦旁边擦肩而过，下楼。
　　赵雾灵毕业季的时候她导师在伦敦有画展，就是赵雾灵设计的。
　　小型展览，但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展览最重要的画被赵雾灵设计在展厅的昏暗处，赵雾灵在伦敦的手工市场找了两周，才找到合适的照明灯具。
　　完全抛弃古板固定的灯光，在赵雾灵的设计里，摇摇晃晃的灯光要在固定的时间间隔后才会完全照明画作，而每一次角度带来的灯光照射在作品的油墨上，又会有细微的差别。
　　导致每一次对画作的欣赏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她导师评价说，赵雾灵的画画技巧算不上多纯熟，但天赋绝对是顶级的。
　　但赵雾灵的画作在艺术品市场始终算不上出名与热销，回国后也是这样，以至于她有时候也觉得导师看走眼。
　　现在也是，于爽对艺术不算精通，早早撤到一边，拿着手机备忘录在记等会儿要外出采购的相关东西。
　　魏丛梦手里拿着关于乌镇预选展品，在展示，其中有一幅在乌镇画的油画，被她重点关照。
　　因为涉及到自己熟悉的油画领域，魏丛梦语气也有点侃侃而谈，在和旁边的周一帆展示：“这副画怎么样，我觉得笔触很像梵高。”
　　算是贴合乌镇的主题，又保留着西方油画的神韵。
　　经过上一次休息间的事情，周一帆本来觉得还有点尴尬，不怎么敢直视赵雾灵，现下魏丛梦聊天多少在帮他解围，忙不迭地应好。
　　“我也觉得不错。”
　　魏丛梦满意地笑了笑，才象征性询问赵雾灵的意见，语气也不算好：“赵雾灵，你觉得呢？”
　　赵雾灵手撑在桌子边缘，低头，手捏起画作的边缘，辨认了一两秒，语气随意，纠正魏丛梦的措辞：“这不是类梵高的笔触。”
　　外行人看看热闹也就算了，赵雾灵惊讶的是怎么魏丛梦也会认错。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魏丛梦被反驳，有点尴尬，“你都没有认真看，赵雾灵，难道要我助理把梵高的画册摆到你面前吗？”
　　脑袋空空，还总要反驳别人，让魏丛梦觉得她之前的友好都全部白瞎了。
　　她说到的画册，赵雾灵知道问题所在了，叫她的名字。
　　眉眼认真地看向魏丛梦：“摄影会改变光线和笔触，梵高从不这样运笔。”
　　所以几乎是拙劣的画作，或许只是看过梵高的画册，不伦不类地用类似的笔触描绘存在的乌镇，比例也是说不出的奇怪，介于写实与抽象之间。
　　不明白魏丛梦怎么会想选这张。
　　魏丛梦神情一僵，也是第一次知道，摄影后再次影印的画册会失真，不管再精细的摄像，都不会重现原作的笔触。
　　赵雾灵没管她，从角落里挑出另一张，放在讨论桌的最中间：“这张，我觉得更适合做主画作。”
　　魏丛梦愣了几秒才算反应过来，手捏着桌子，继续和赵雾灵争论。
　　讨论小组只有她们俩勉强还算懂艺术，于爽和周一帆站在一边，看了眼摄像机，彼此挂上敷衍的笑意。
　　于爽看不上周一帆动不动就说教和显摆自己，但摄像机面前，两个人还是非常友好，凑近寒暄了几句。
　　-
　　“灵灵，快来，有惊喜。”
　　好不容易等到讨论会结束，节目组在房间里收拾打光器材和摄像机，妥善地保管好素材，于爽憋着笑，匆匆地跑进来，要让赵雾灵出去。
　　赵雾灵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眉眼疑惑：“什么惊喜？”
　　话音未落，被于爽牵着手，带出外面的玻璃门，赵雾灵脚步有些乱，疑惑的声音在瞬间消失，眼神不自觉地移开。
　　玻璃门外，看见江也深灰色的大衣边缘，高而清瘦，站在法国梧桐树下，沉沉的眼睛看向她。
　　真的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江也，恍若隔世般的生疏。
　　赵雾灵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慌慌张张低头，于爽以为她是在害羞，语气揶揄，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我就说了是惊喜吧，你家江总还怪浪漫的。”
　　看赵雾灵的神情不像是提前知道的样子。
　　赵雾灵咬唇，犹豫了几秒，开口：“阿爽……”
　　“知道知道，”于爽没等到她说完就一脸很懂地点头，转身往楼内走，“灵灵，不用管我，我等会儿自己叫外卖，你和江总放心出去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别胜新婚，她懂。
　　赵雾灵身后，大厅的旋转门运行，转了好多圈，她也没动，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看。
　　江也同样没有动作，隔着风和偶尔飘落的落叶，赵雾灵低着头，却可以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犹如实质。
　　赵雾灵的耐心先告罄，犹豫了几秒，走近那棵银杏树，在离他几步的距离处停住。
　　江也沉默，但眼神依旧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赵雾灵很熟悉这种眼神，学生时代他们不同班，赵雾灵喜欢和狐朋狗友翻墙逃课，回来以后会经过长长的走廊，也经过江也的班级。
　　那时候年级里的人或许都知道风声，知道模范生江会长，有个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学渣女朋友，觉得稀奇，看到赵雾灵路过窗户时会起哄。
　　打趣声里，江也坐在靠窗的座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议论，就会这样看她。
　　很多赵雾灵理解不了的情绪，她从那时候就觉得江也在心中有自己的宇宙。
　　现在也是，赵雾灵被他看得不自在，抿唇，伸手去整理耳边的卷发。
　　“江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刻意营造出来的客气与生疏，赵雾灵也觉得自己演技一定很烂。
　　“很想见你，”江也嗓音像淬过冰的威士忌，现在不想撒谎，如实相告，“就来了。”
　　靠近她会加重病情，但是远离她会更痛苦。很想她，以至于忽视医嘱，忽视宋时礼频繁的警告。
　　江也对疼痛的忍耐度很高，因为从年幼时就开始习惯忍耐。但爱赵雾灵是超越习惯的本能，如同命运一般。
　　赵雾灵没回答，江也不觉得意外，去看她，重复：“很想很想你。”
　　他语气多恳切。
　　如果不是被他关到别墅，无休止地确认情/欲，泪流满面握着碎瓷片，锋利处下面是他跳动的心脏和鲜血，望见他病态神情。
　　赵雾灵或许也会觉得心动，现在只觉得割裂，骨子里还残留着对他的一点害怕。
　　他拿着碎瓷片时候的神情，像是真的在她动作下失去生命也无所谓。
　　接近初冬，赵雾灵穿着略微有些厚重的裙装，偏暗酒红的颜色，连妆容也变柔和一点。她头发又变长一些，没有盘起，散落在她耳后，和脸颊附近。
　　她没办法面对，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妄图掩耳盗铃：“现在还有什么事吗？”
　　江也余光瞥见她白皙无装饰的手指，执拗般重复：“现在还是很想你。”
　　明明她就在面前，却好像那么远，还是很想她。
　　被他的目光注视到避无可避。
　　赵雾灵唇都被她咬得失去血色，才终于开口，回答：“我知道了。”
　　又是很久的沉默，天色将晚，赵雾灵都不知道他们在里面争论了那么久，陆陆续续有人从办公楼走出，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只想尽快逃离，赵雾灵手不自觉握上裙摆，语气小心地询问江也：“我还有事情，可不可以先走。”
　　江也没说话，赵雾灵本能地退后一步：“江也，我要去采购…画展的东西。”
　　“最近的商场离这里五公里，”江也看到她退后的脚步，抿唇，语气都放轻，装作若无其事，提议，“我开车送你过去。”
　　赵雾灵不信任地摇头，态度又警惕起来：“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不可以吗？“
　　“我有去看医生，”江也的姿态放的很低，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正常，顿了顿，才继续，“灵灵，就算你要……分手，也应该和我谈谈。”
　　说出这两个字，无异于将江也处决，他上前几步，想去握赵雾灵的手。
　　在距离她手腕几寸的地方停住，他克制地重复：“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了，我们谈谈，好不好。”
　　赵雾灵抬头，看见梧桐树叶飘落下来，不知道要不要再一次信任他。
　　但最后还是坐在江也的副驾驶，赵雾灵有些不自在，因为这辆车更多是江也在开，他们在这辆车上做过。
　　劳斯莱斯的星空顶，对于江也的性格来说会有点高调的车型，是因为赵雾灵喜欢，后来添置的，但赵雾灵新鲜感过得很快，拍过几张照片后就失去热衷，向来如此。
　　后来偶尔发觉这款车的好处，很适合做不健康的事。
　　静谧的空间里，被他掌握全部，恍恍惚惚间因为他动作流泪，指甲快要嵌进他肩膀，赵雾灵被他压在真皮座椅上，承受不住，流眼泪的同时还有些喘不过气，头朝后仰去。
　　朦胧视线里看到闪烁如银河般的光痕，感受到他的吻落在耳后，江也在情/事里也寡言，不会说过分的话，只是叫她的名字。
　　赵雾灵轻咳了声，强迫自己不去想，话题退回江也上车前最后提到的事情。
　　“江也，”赵雾灵抿唇，抬眼看他，“医生说什么？”
　　“医生说可以治好，”江也的手很自然握着赵雾灵的手，不顾赵雾灵的挣扎，慢慢揉搓，替她渡上热度，垂眸，语气笃定，“我在配合治疗了。”
　　“医生还说，手抖只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灵灵。”
　　手被他握着，被迫靠他很近，赵雾灵慢慢熟悉他身上冷冽的香味，膝盖快要挨上他，顿了几秒，赵雾灵才有勇气抽回手。
　　重新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赵雾灵不知道如何动作，伸手去打开车载电台，略微有点机械的女声响起来，总算冲淡车内的旖旎和尴尬。
　　赵雾灵微微松了口气。
　　下一秒听见播报的财经新闻里熟悉的字眼。
　　【近日，荣新科技进行资产重组，重新调整结构布局，其中，引发的大家关注的是关于行业巨头骁锐和荣新科技的合作，据悉，致远资本……】
　　每一个字眼好像都和赵雾灵有关系，她伸手把广播关掉，扭头看江也，语气不算温和。
　　“江也，你故意的。”
　　故意让她听见，要赵雾灵知道江也为她、为她的家族付出了多少。
　　赵雾灵反感这种行为。
　　江也任她污蔑，过了几秒，才从前视镜里看她，语气无奈，解释：“灵灵，是你打开广播的。”
　　车载广播确实是赵雾灵打开的。
　　江也前些日子也是在京北出差。
　　因为致远资本在京北关系暂时还没有疏通，和骁锐闹得确实不算愉快，对方同样是从资本市场厮杀出来的获胜者，没想到临到功成身退的时候，翻车在江也身上，困兽犹斗。
　　江也情绪始终很冷漠。
　　能把致远资本经营到如今的规模，江也不是良善之辈，一份工作而已，他不会投入太多感情。
　　他的感情都倾注在赵雾灵身上，犹如用心血慢慢浇灌玫瑰，纵容她骄纵，摔金碎玉获得愉悦，他已经在爱里盲目，不觉得赵雾灵有任何缺点。
　　现在也是，车辆还没启动，江也帮她整理安全带，额头相抵，语气像在祈求。
　　“我会去看医生的，可不可以不要分手。”
　　不要抛弃他。
　　再一次。
　　赵雾灵别开脸，看外面的景色，忍不住流泪，泪珠划过鼻梁，又被他吻走，江也和她十指相扣，挣扎不开。
　　不知道他在财经报道里多么杀伐果断，现在去吻赵雾灵的泪，不能再卑微，恳求她不要分手。
　　赵雾灵又去摇头，想要解开安全带，动作是要推开车门下车。
　　被江也抱在怀里，没办法继续。
　　怎么会这么难抉择，赵雾灵对他的喜欢是真的，害怕他的病态也是真的。
　　静默了好久，确定赵雾灵没有离开的意思，江也才松开一点力气，听见赵雾灵声音哽咽地开口。
　　“江也，他们说我伯母之前是很优秀的记者。”
　　上世纪的工厂大规模地排放超标污水，因为缴纳税额的高昂，相关部门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婉之独自调查了两个月，写了一篇文章，在当时引起轰动，彻底揭开污染的乱象。
　　赵雾灵却完全没有谢婉之工作的印象，记忆里谢婉之精神状况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在老宅里看书，后来又彻底恶化。
　　伯父的家事，赵雾灵不好评论。
　　但她几乎悲观地觉得她和江也的结局也是如此，她会变成一个疯女人，被江也关在环京别墅。
　　赵雾灵摇头：“江也，我不想被你关起来，不想成为我伯母那样的人。”
　　江也动作停顿了两秒就更用力去握紧她的手，知晓赵雾灵到底在担心什么：“我爱你，你喜欢我，灵灵，我和你伯父不一样。”
　　赵平北是更为典型的权力动物，知道如何满足自己的私欲，江也不是。
　　他在赵雾灵面前毫无尊严可言，没办法伤害她，也没办法遵守医嘱，不去爱她。
　　命运在这里，他无处可避。
　　赵雾灵隐隐约约体会到这种命运，不想回答，摇头，喃喃地重复。
　　“让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江也的掌心很自然贴近她膝盖，迫不及待说好。
　　只要不再次被抛弃，他就有足够的耐心，这就是他的命运。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江也动作细致地抽出湿巾去帮赵雾灵擦去眼边的泪痕。
　　“江也，除了那些。”
　　赵雾灵有些不自在，但觉得再过分的事情两个人也一起做过了，也就不再在意，去拨弄自己衣裙的褶皱，吸了吸鼻子，
　　“你还有没有瞒我别的事？”
　　总要多余问一下才放心。
　　“有，”江也神情平静地帮湿巾副驾驶前的置物格，继续，“有时候你睡着了，我会偷亲你。”
　　准确的说不是有时候，很多次赵雾灵精疲力尽，面色潮红地昏睡过去，静谧的夜晚，内心的平静降临，江也会长久地盯着她看，惊讶于造物者对她的偏爱，连脸颊细小的绒毛都可爱。
　　趁她熟睡时帮她整理额边的发丝，然后偷亲她。
　　他语气比夜晚更温柔。
　　赵雾灵圆润的指甲涂着鸢尾花的颜色，嵌在自己的手心里，感觉这段感情又回到了起点，有点不自在地去摸自己的脸，拨开上面散落的发丝。
　　赵雾灵这时候也要爱漂亮，在意自己的形象，纠结了几秒，语气别扭地发问。
　　“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不好看？”
　　毕竟她的睡相不太好，那个时候又没化妆，汗涔涔的，一点都不精致。
　　江也手还握着方向盘，不想让赵雾灵看到他神情，掩饰般抬头，天色暗得早，皎洁的月光平铺下来，玻璃上有雾气，反光里影影绰绰勾出赵雾灵的轮廓。
　　他摇头，语气郑重，说不会。
　　还是很好看，眉眼皱起来也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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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娇矜
　　◎看看您太太说东，您不敢说西的样子。◎
　　目的地说是商场, 其实说是家居馆更合适，赵雾灵想要合适形状的乳白色方管，用来布置画展, 接连问了好多家，快要放弃时才在店里找到，价钱也合适。
　　导购员或许以为她是要装修婚房, 不理会赵雾灵的拒绝，滔滔不绝地在介绍家居馆的满减优惠。
　　赵雾灵需要的长度比较特殊，需要厂家裁剪，还在登记, 耳边充斥着各种折扣, 敷衍地点头, 思考了几秒后开口。
　　“我婚房已经装修好了。”
　　片刻后导购员自觉地闭嘴，悻悻地离开，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浪费口舌，赵雾灵短时间内绝对没有装修第二套婚房的打算。
　　总算得到安静。
　　赵雾灵不在意地笑笑，走到商场门口前，还在犹豫，抬头，江也已经站在车前。
　　很快放弃自己回去的念头，赵雾灵自己也觉得纠结, 因为藕断丝连, 和江也总是断不干净。
　　副驾驶有馥郁的香气, 赵雾灵低头，望见垂着的铃兰花, 浅白色的花朵, 像铃铛一样坠在枝蔓上, 小巧可爱。
　　伸手，还可以触碰到花朵上的露水，赵雾灵转头：“什么时候买的？”
　　江也从前视镜里看她：“刚刚。”
　　赵雾灵哦了声，注意力重新回到铃兰花上：“怎么突然想到……买花？”
　　江也送首饰多一些，平常的红玫瑰应该也是李远川订的。
　　江也提醒她系好安全带，抽空回答她：“觉得你喜欢。”
　　赵雾灵想起来了，家居馆一层临近街边的橱窗角落摆放着铃兰，因为现在不是铃兰开放的季节，是以赵雾灵多看了几眼。
　　知道铃兰花出现的理由，赵雾灵把花放到一边，扭头和他解释。
　　“江也，不是我多看几眼的东西就要买给我的。”
　　“嗯，”江也抬手，把铃兰花束重新递到赵雾灵手边，解释，“是我想送给你。”
　　赵雾灵最喜欢的花卉，被他捧在手里，江也手腕还带着赵雾灵挑给他的腕表，隐隐反射着细微的光。
　　他太擅长一点点蚕食情人的心，让人没办法拒绝。
　　赵雾灵避开他视线，没接，按亮手机去看时间，转移话题：“很晚了，送我回酒店吧。”
　　红绿灯在闪烁中变化，一下又一下。
　　气氛古怪又沉默，车最后稳稳酒店前，谁也没先说话，还是赵雾灵低头，整理自己的裙装，开口叫他的名字。
　　“那我先上去了。”
　　转身想去开车门的时候被叫住，回头，望见江也的眼睛，清秀的形状，眼皮薄而白，里面涌动着情绪。
　　江也的声音很低，询问：“可以抱你吗？”
　　赵雾灵还没来得及思考拒不拒绝，就被他抱住，温度比她身上更高，阔别多日以后再次嗅闻到独属于他的冷冽气味，微微带着一点苦涩。
　　江也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赵雾灵的发丝，过了几秒，他声音更低，凑近赵雾灵的耳朵，情/色意味被刻意减轻，重复：“很想你。”
　　很想很想。
　　江也很少说这种话，赵雾灵眨了眨眼睛，脸颊再次泛上痒意，心怦怦得快要跳出来，清晰得闻到铃兰花的香气，侵占胸腔。
　　江也突然的手机铃声打断赵雾灵的思考，面前人却充耳不闻，指腹在她额头慢慢动作：“你有没有想我？”
　　“江也，”赵雾灵只知道叫他的名字，别开脸，提醒，“你手机在响。”
　　江也分神去挂断电话，没理会，有些执着地追问赵雾灵：“有吗？”
　　会想他吗。
　　赵雾灵咬唇，开口时再次被江也的电话铃声打断，江也皱眉，松开手想要关机，赵雾灵就在这里时候开门，动作有些慌张地下车，匆匆忙忙逃离。
　　江也不意外，抬手去松领带。
　　但终于有时间去应答手机，在听清问题的下一秒就忍不住打断。
　　“这周收盘前抛售三分之一，套现，”江也眉眼里都是不耐烦，完全不想忍耐，直接训斥，“这种小事还要请示我吗。”
　　他的年薪难道是付给不会思考，没办法自己判断市场的蠢货？
　　-
　　安静的酒店和昏暗的走廊，不出格的香气，高跟鞋落在地毯上，消弭一些杂音。
　　节目组订的一直是双人间，赵雾灵的指腹似乎还沾染着铃兰花的香气，轻轻推开酒店的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于爽只开着床边的小灯，赵雾灵放轻脚步，问她：“是不是吵到你了。”
　　于爽摇头，撑着手坐起来：“没有，在玩手机，怎么回来了。”
　　她以为赵雾灵今天会在外面住。
　　赵雾灵没正面回答，走到窗边，用手指拨开窗帘，往下看。
　　黑色的车停在夜幕里，或许是看见赵雾灵房间窗帘透出去的亮光，车灯在闪，漆黑的夜里可以一眼看见。
　　于爽玩手机玩得头晕，放到一边，观察赵雾灵的动作，迟疑了两秒就猜到她在看什么。
　　“是江也吗？”
　　赵雾灵抿唇，放下窗帘，外面的景色一起被挡在视野外，疑惑的是于爽怎么猜的这么准。
　　太疲惫，于爽打了个哈欠，重新回到被子里的时候不以为意地开口。
　　“又不奇怪，以前好多次，你和我逛街，他的车就停在外面等你。”
　　于爽撞见过好多次，江也似乎有烟瘾，所以时常降下车窗，沉默地吞云吐雾，在赵雾灵结束购物之前会熄灭。
　　毫无疑问，江也的外貌相比起男演员来说也不逊色，但他独处时眉眼过于冷了，于爽会联想到盛夏里终年不化的雪山。
　　赵雾灵在的时候会好很多，于爽觉得，江也自己或许都没发现，他望向赵雾灵的神情，缱绻又温柔。
　　房间的窗帘不够厚实，赵雾灵站在落地窗前，偶尔能看到逃脱的月光影子，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于爽的话。
　　再一次，闻到铃兰的香气。
　　-
　　江也每天都会来，但公司的事务确实繁忙。大多时候他赶来时候节目组已经结束拍摄，赵雾灵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下楼。
　　江也习惯奔波开车来之后见不到赵雾灵，更多时候，车停在酒店楼下，他带着笔记本，会回一些邮件。
　　见不到赵雾灵，但可以见到她房间的灯，明明灭灭，凌晨时分再开车回到公司。
　　转折发生在某个周五，江也的车照例停在酒店楼下，无论是节目组的人还是酒店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一位，经常换车，每一辆都价值不菲。
　　要说是为了见谁，却也没见到。
　　周五，画展的初步设计也告一段落，很早就收工，导演在显示器看拍到的素材，乐呵呵地吩咐工作人员收拾东西，说要请大家出去聚餐。
　　自然乐意，因为平时的酒店自助的味道确实一般。
　　就是在出办公楼的时候撞见江也，车窗降下，他身上还是西装，眼神越过所有人，在看赵雾灵。
　　过于直白和炽热。
　　《与艺术同行》节目的主要投资公司叫星合娱乐，而致远资本通过代持等各种方式，持有星合娱乐将近三分之一的股份。
　　简单来说，江也是导演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导演当然不敢怠慢，也知道这位赵小姐未婚分身份地位有多矜贵，走到车边，小心地开口介绍自己：“江总好，之前宴会我见过您，您可能不记得我了。”
　　江也颔首：“记得，王导是吗？”
　　导演没想到江也还记得他的姓，愣了一下才点头，继续开口邀请：“我们准备去聚餐，不知道江总您肯不肯赏脸？”
　　江也没回导演，而是再一次看向赵雾灵，过了几秒后询问：“我可以去吗？”
　　之前微博抽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江也对自己订婚的事情也没有保密，消息灵通些的人几乎都知道。
　　无非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式和大众公布而已。
　　现下却有点看不懂，看不懂江也的小心翼翼，还有赵雾灵的冷脸，好像和之前听说的情况，不太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赵雾灵觉得不自在，垂眼，回他：“你想去就去。”
　　为什么要询问她意见。
　　总之最后还是坐在包厢里，他们吃的火锅，热气腾腾里酒杯相撞，因为江也的寡言，倒是没那么多拘束。
　　以导演识人的眼光来看，江也未必有多么不近人情，因为坐在他身边，连享乐时候姿态都挺拔，只是注意力时刻在赵雾灵身上。
　　难免喝酒，江也没拒绝，一饮而尽。
　　但也确实疲惫，江也昨天到现在只睡了三个小时，因为想尽快处理完事情，早一点来见她。
　　赵雾灵看了他一眼，垂眸时看到他的手，迟疑了片刻，开口。
　　“少喝点。”
　　下一秒酒杯立刻就被搁置，江也反应了几秒，伸手把酒杯推得更远，转头看赵雾灵侧脸，唇角勾了勾，说好。
　　没有任何犹豫。
　　他心情好，看起来也很平易近人，导演连胆子都大了起来，和周围人说笑。
　　“没看出来江总还是妻管严。”
　　因为之前打的照面，江也像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取悦到江也，总之他面色没有不虞，导演信心大增，正准备再接再厉，把致远资本吹得更上一层楼。
　　赵雾灵坐在旁边，听到以后先抿唇，不想回应话题，握着玻璃杯：“他不是。”
　　不想解释是因为太麻烦，她和江也，称不上这种关系。
　　江也余光瞥见赵雾灵神情，顿了顿，但也很快重复：“我不是。”
　　至于那种不是，江也会自己解读。
　　……
　　江也的态度转变得确实太快，导演震惊了几秒，不知道如何接话。
　　啊，这还不是啊？
　　江总，您要不要照镜子，看看您太太说东，您不敢说西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江也：我不是妻管严。
　　别人：为什么？
　　江也：我老婆说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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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娇矜
　　◎今年冬天会下雪吗◎
　　江也没有高调的意思, 但饭桌上人的注意力确实都被吸引过来。
　　之前两人恋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在座的人几乎的想法和网友差不多。
　　航运实业的独生女和金融新贵，怎么看都像联姻标准模板。
　　尤其是赵雾灵在淮城录了一段时间节目, 手指上没有钻戒，这位也没有怎么来探过班。
　　现下虽然坐在一起，但他们离导演太远, 没听清细节，只觉得两个人交流不是太多，赵雾灵看起来兴致不高，她年轻有为的男友也寡言, 坐在一边饮酒。
　　几个平时就喜欢八卦的凑在一起, 交头接耳时交换信息。
　　“他俩看起来好像都不是很熟。”
　　“赵雾灵也没戴过戒指吧, 我没注意。”
　　“她那个脾气，受得了的人也少吧，嘘——”
　　于爽来得晚，位置离赵雾灵有一段距离，在心里疯狂反驳旁边人的八卦讨论。
　　见鬼的没有戒指，不是很熟，赵雾灵的钻戒拿出来都要晃人眼好吗。
　　不多时，赵雾灵先从桌边起身，说想去透透气, 于爽低头看手机, 和她发消息吐槽。
　　还没过两秒, 打字的动作被桌上的声响打断，于爽不耐烦地抬头去看, 有些惊讶。
　　是江也, 起身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空酒杯。
　　-
　　包厢的外面是走廊, 还能听到包厢里的吵闹，赵雾灵靠在墙附近，江也沉默地靠近她，没说话，怕引起她反感。
　　面前的阴影落下来，赵雾灵垂眸，眼神却落在他的手背，眼神疑惑。
　　“江也，你刚刚手又在抖。”
　　刚刚在饭桌上，江也握着酒杯的手就在抖，幅度很小，但赵雾灵还是注意到了。
　　到底是哪来的庸医在给他看病，不是说情绪激动时候才会发作吗。
　　所以开口阻止。
　　“我没睡觉，”江也解释，把手收回在西装口袋里，“没关系。”
　　过度疲劳可能也是诱因，江也的语气漠不关心，眼神依旧落在赵雾灵脸上。
　　直白，赤/裸，毫不掩饰。
　　直到现在两个人才终于算是独处，江也好像得不到答案的小孩子，重新回到上一次分别时的问题。
　　“你有想我吗？”
　　他真的异常执着。
　　江也低头时有铺面而来淡淡的酒精气味，赵雾灵后退，手撑着墙壁，已经无处可逃。
　　被迫只能仰头看他，赵雾灵的角度只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开口。
　　“我只是不想解释，江也，你不要误会。”
　　赵雾灵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分享私事，刚刚也是，不想解释之前还在微博上官宣恩爱的情侣现在的尴尬状况。
　　江也嗯了声，他醉了，反应有一点点变慢，重复：“那你想我吗？”
　　赵雾灵被他一次次逼问，情绪临近爆发的边缘，语调都提高。
　　"江也，就算我想你又怎么样，你不觉得我们是有问题的吗？”
　　江也有心理疾病，而赵雾灵不想成为谢婉之。
　　几乎是无解的命题。
　　江也没在追问了，眼神依旧在赵雾灵脸上，看到她因为情绪波动而蹙起的眉，柔软鸢紫色毛衣下起伏的线条。
　　明明是严肃的话题，江也却缓慢地勾起唇角，抬手，想要去抚平她的眉。
　　眉眼处感受到他温度微低的指腹，赵雾灵抬眸看他：“你笑什么？”
　　真切地触摸到她，没有丝毫旖旎的心思，只觉得心被一点点填满。
　　“灵灵，”好几秒后江也才回答，“我听见你说想我，你关心我。”
　　莫大的荣幸。
　　无论他世俗意义上有多成功，在赵雾灵面前统统抛弃，几乎是仰望她的姿态。
　　真的是疯子。
　　赵雾灵意识到和江也没办法讲道理，他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自洽的理论，无论怎样都能找到自己需要的情感和证据。
　　“好累，”赵雾灵低头，突兀地岔开话题，“我想回酒店。”
　　真的疲惫，想回酒店睡觉，现在也不想见江也。
　　面前还要再说什么，赵雾灵先开口，堵住他的话：“江也，我真的很累。”
　　她不太会找借口，忽略了面前站着的人快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过觉，驱车从淮城的市中心赶来。
　　-
　　简单和导演发了消息解释离开的原因，那边没再追问，斟酌乐几秒后反问，江总也不回来了吧？
　　江也确实没回包厢，沉默地和赵雾灵走回酒店，一前一后，视野里看到月光下她的影子，瘦弱，窈窕，一如年少。
　　临街有茂密而常青的树丛，光线由暗变亮，再变暗，江也在临近酒店门口还不肯停步。
　　赵雾灵停下，转身面对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江也抿唇：“送你到大厅，我就走。”
　　僵持了几分钟，赵雾灵接受了这个结局，江也去帮她开酒店的玻璃门。
　　意外也就是这时候发生的，玻璃门的上半部分是破碎的，快要划过赵雾灵的侧脸，天色昏暗，江也在拉开门以后才发现，赵雾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在想事情。
　　下一秒江也的另一只手握在上面，隔开碎玻璃和赵雾灵。
　　但也几乎瞬间见血，赵雾灵被他突兀地推开，才低头去看江也的动作。
　　满手的血，还有玻璃渣，江也面色如常，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先侧过身体，避开赵雾灵的视线，催促她。
　　“你先上楼。”
　　酒店前台的服务员还在前台，本来的职责就是看护客人注意玻璃门的破碎，但没想到自己瞌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中招，匆匆忙忙赶来。
　　表情懊悔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刚刚运东西不小心撞破了，我的天，您还好吗？”
　　“你先上楼。”
　　江也和赵雾灵重复完以后才转头问酒店前台的服务员。
　　“有纸吗？”
　　“有。”
　　服务员愣了两秒，才慌慌张张跑回去前台找东西，一分钟以后返回来，递给江也纸巾。
　　后者面不改色地胡乱用纸巾去擦伤口，血迹很快蔓延，被洇湿的纸巾软塌塌地粘在江也的手心上。
　　酒精延缓痛觉，迟缓的痛觉如约到来，江也想，幸好不是赵雾灵。
　　-
　　酒店的房间里很安静，开着空调，温度也适宜，赵雾灵整个人陷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没办法入睡。
　　快要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于爽发消息说他们还要去唱歌，可能回来得更晚一些。
　　赵雾灵尝试闭眼去数羊，脑海里却控制不住想起江也。
　　过了半个小时候认命地叹气，穿鞋下楼。
　　好像比刚刚更冷一些，江也的车还停在酒店楼前，车窗是降下的，他在抽烟，赵雾灵站在副驾驶旁边，沉默地看着他。
　　往里看，车前面的置物台放着杂物，刺鼻的碘伏味道和用剩的纱布，江也应该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江也看到赵雾灵之后先道歉，顺手把烟熄灭，顺手打开车内的空调。
　　语气略微不自在，询问。
　　“怎么又下来了？”
　　天凉，夜深以后露水更重，更容易着凉。
　　赵雾灵垂眸，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去看江也自己包扎的伤口。
　　他用另一只手包扎的，纱布缠绕的有些潦草，不算美观，和江也平日严谨的形象也不符。
　　赵雾灵从小就怕痛，几乎是受点小伤就要落眼泪，所以没办法想象江也的痛楚，手心在衣服上摩挲。
　　“很疼吗？”
　　好像是废话，掌心那么深的伤口，血迹都流到地板上。
　　江也先摇头，片刻后语气认真的开口：“我说疼的话你会可怜我吗？”
　　他神情好认真，赵雾灵匆匆忙忙别开脸，用他自己的话做挡箭牌：“你之前说不想我可怜你。”
　　江也的语气也同样坦诚：“是，但我现在后悔了。”
　　赵雾灵，可怜可怜我。
　　赵雾灵不想回答上一个问题，深呼吸去忍住想哭的欲/望：“你还要回公司吗？”
　　她不要心软。
　　“等一下回。”
　　来这里只是因为想见她，江也公司明天还有几个会要开，他刚刚饮过酒，没办法吃止痛片。
　　等一下回，醒酒，和等痛觉减缓一些。
　　寂静许久，车内的空气里还有一点血腥味，赵雾灵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伸出手去感受风在指间穿过，歪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江也，今年冬天会下雪吗？”
　　江也不解地抬眸去看她。
　　淮城是沿海城市，亚热带季风气候，湿润，多云雾，因为远离寒流的中心，难降雪。
　　赵雾灵记忆里伦敦的雪天反而还多些，淮城更多是夏秋之交的暴雨，难以摆脱的潮湿。
　　不对，淮城下过雪。
　　在他们念高中的时候，高二的上半学期，铺天盖地的雪白，寒冷的风吹过来，赵雾灵还穿着短裙，因为觉得好玩，在锁骨处贴了纹身贴，颜色鲜艳的玫瑰，绽放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江也被她吓到，下颌紧绷着，用指腹揉搓，确认是贴画后才松口气。
　　赵雾灵就狡黠地笑，搂着他脖颈，腿不自觉靠近他，汲取他温度。
　　那是江也唯一一次缺课，教导主任绝对想不到他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就躲在教学楼背后，手掌托着赵雾灵的马尾，指节撞在粗粝的墙壁上，和她接吻。
　　不知道为什么，赵雾灵最近总是频繁地想起和江也的往事，收回思绪，回头看他，迟疑了几秒，声音很轻地开口。
　　“江也，如果下雪的话我们就和好。”
　　和他对视，看清他双眼，赵雾灵顿了顿，继续：“如果没有下雪，我们就解除婚约。”
　　赵雾灵性格里是有艺术家浪漫性情的那一部分存在的，恰如她此刻站在选择的分叉口，却把命运交给多变的气候。
　　天气预报说淮城接下来三周都不会下雪。
　　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真的降雪，她接受这种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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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娇矜（双合一）
　　◎恳请你，哪怕为了我，爱惜你自己。◎
　　江也厌恶不确定的事情, 所以喜欢数学，资本市场的波动也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但赵雾灵不是，学生时期就离经叛道, 后来从事艺术，天真烂漫的性情，把感情的抉择寄托在是否降雪。
　　江也的下颌因为听到“解除婚约”这样的字眼而绷紧。
　　夜风吹散烟雾, 苦涩的味道变淡，江也抬手，把车内温度调得更高一些。
　　垂眸，把痛觉抛之脑后, 考虑她的话。
　　因为烟, 江也嗓音还有些哑, 开口询问：“只要下雪就可以？”
　　大规模的降雪需要相关部门的批准，但以江也的能力，不难做到。
　　“江也，”赵雾灵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转头，直视他的眼睛，“人工降雪不算。”
　　狭小的空间，只有月光肯照明，昏暗不明的光线, 看见他眉眼。
　　或许是因为受伤, 江也的攻击性好像都削弱, 难得有一种珍贵的破碎感。
　　赵雾灵移开眼神，继续。
　　“我伯父之前的下属也有在气象局工作的, 江也, 如果你为了和好人工降雪, 我会比你先知道。”
　　赵雾灵不想他们感情的每一步都是筹谋和算计。
　　无异于雾里看花，空中楼阁。
　　江也先按亮手机，在看天气预报，几秒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降雪的概率确实微乎其微。
　　“你等一下，”赵雾灵抿唇，打破沉默，“你的戒指，我上去拿给你。”
　　其他的都还好说，只是钻戒确实贵重，赵雾灵不想替他保管，偏偏下楼时又匆忙。
　　江也没说话，赵雾灵顿了顿才继续：“江也，不要再来了。”
　　江也的纱布因为动作而有些散乱，他不在意，用力去按压，企图让伤口包扎处整洁而利落。
　　先制止赵雾灵要还戒指的动作，江也的眼神略过赵雾灵，喉结微动，用力才可以保持平静。
　　“冬天还没有过去。”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是有可能降雪。
　　晚风吹过他衬衫，留下轻微的痕迹，江也声音很轻地叫赵雾灵的名字，重复。
　　“会下雪的。”
　　-
　　寒潮造访淮城三四次，都没有带来降雪，树木枝干上的落叶彻底被抛弃，混在泥土里，魏丛梦录制的部分也彻底结束。
　　拍完最后部分节目组为她献上了鲜花，她捧着花束使唤助理拍照，神态据于爽吐槽说过于浮夸。
　　赵雾灵穿着藏蓝色的大衣，带着一点点跟的靴子，她白皙侬艳的脸藏在围巾里，不在意地笑笑，低头在iPad上看渲染出来的画展效果图。
　　临近放工的时间，摄制组没有再继续开始新的拍摄任务的意思，魏丛梦在混乱中捧着花，靠近桌边的赵雾灵。
　　魏丛梦高跟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过于刺耳，由远及近，没办法忽略。
　　赵雾灵从渲染图中收回眼神，看向她。
　　“我今天就拍完了，”魏丛梦语气比刚开始拍摄时缓和，但还是不善，“所以不用掩饰你的讨厌了。”
　　赵雾灵蹙眉，觉得疑惑，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和魏丛梦共事还算愉快，毕竟她不是空有虚名，除开最开始的争吵，相处得虽然别扭，但效率同样也很高。
　　赵雾灵的语气过于坦诚，轮到魏丛梦哑口无言。
　　没有追问的意思，赵雾灵应付完以后就继续滑动屏幕，检查边边角角的细节。
　　魏丛梦把花束放到一边，鲜花应该是提前准备的，花朵边缘已经隐约有枯萎的迹象。
　　魏丛梦伸出手摸了摸，才叫赵雾灵的名字，纠结了好久，像做好心理建设，开口。
　　“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你。”
　　“哦，”赵雾灵不是很懂魏丛梦为什么要说这些，但语气还是平常，回她，“没关系。”
　　魏丛梦鼓起勇气才开口，没有预料到赵雾灵是这样的反应，反应比她更大。
　　“没关系？”
　　赵雾灵抬眸看她，把iPad的保护壳合上，回她：“很正常，你又没有伤害我。”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赵雾灵从来不会庸人自扰，也不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她当然可以让魏丛梦付出代价，但在赵雾灵看来，魏丛梦没有伤害她，一些争吵而已，无足轻重。
　　不过，赵雾灵现下有些好奇：“我刚从伦敦回来的时候，你宁愿降代理费也要抢走博艺画廊的机会，也是因为嫉妒我？”
　　那个时候她们还没见过面，她不懂魏丛梦怎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我们见过，”魏丛梦笑得有点自嘲的意味，“你不知道而已。”
　　赵雾灵的老师一直是伦敦艺术大学的教授，也是魏丛梦申请国外读研时候的第一选择，后来某一天，伦艺的官网不再刊登教授的联系方式。
　　魏丛梦当时刚刚拿下小有分量的奖项，自以为十拿九稳，为表诚意，亲自飞去伦敦。
　　看见她仰慕的教授在穿着有些滑稽的小丑服装，赵雾灵戴着生日帽，被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闭眼，双手合十，在烛光中许愿。
　　魏丛梦托了好几圈才打听到在画室过生日的女生叫Celia，是艺术泰斗的得意门生，不招生是因为已经内定了她。
　　大概从那时候讨厌赵雾灵。
　　魏丛梦也是最近才发觉这种情感不是讨厌，是嫉妒。
　　嫉妒她家境优渥，是独生女，得到父母全部的爱，嫉妒赵雾灵在艺术上的天赋，在设计上独到的见解。
　　-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你。
　　“是不是觉得我很阴暗，”说出来确实好很多，魏丛梦顿了顿，去看赵雾灵，“可是我现在已经接受我自己了。”
　　就像接受皎洁月亮表面的疮痍，接受盛夏花朵被烈阳灼伤的边缘处，接受自己的阴暗面。
　　君子论迹不论心。
　　除去博艺画廊的事情，她没有做任何伤害赵雾灵的事情，有勇气和她坦诚，为自己长达数年的拧巴和别扭画上句号。
　　“工作室地下车库门坏的那次，我有点想当做没看见，但我后来想，就算我当做没看见，你男朋友也还是回去找你，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帮到你多少，但是却对得起我自己。”
　　魏丛梦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你男朋友也很爱你。”
　　突兀地提到江也，赵雾灵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答非所问：“我知道。”
　　世界上没有人比江也更爱她，她一直知道。
　　-
　　致远资本，临近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顶头上司最近明显情绪不佳，在项目上的精力投入的更多，加班再次成为家常便饭。
　　但也没人有怨言，离职通道一直开着，但薪酬福利过于优渥，有的是清北的本硕愿意来熬夜做项目。
　　江也坐在主位，面色不虞，但没有疲倦，看着在汇报的员工，随手把文件丢在地上。
　　“他申请破产清算和项目有什么关系，对赌的份额不可能变少，让他们拿股份来抵押。”
　　是骁锐那边，老牌的科技公司，纵然在对赌中失败，但还是有能量可以给致远资本增添一下棘手的麻烦。
　　风投没有监测到骁锐科技分公司的相关状况，解释说之前没有在意子公司的动向，被江也训斥。
　　“那你从今天开始应该在意，”江也松领带，挑眉，“因为我在意，你做不到，就递交辞呈。”
　　开完会已经是深夜，江也这两天有点低气压，李远川不敢去触霉头，老实地跟在他身后。
　　经过走廊末尾的落地窗，过于洁白，给了江也错觉，快走几步后在窗前停步。
　　不是满地银白的大雪，只是因为凌晨即将升起的日光，江也迟迟没有移动视线。
　　之前已经弄过两三次乌龙，李远川只好重复，提醒江也：“江总，我看天气预报，最近降雪的可能性都不大。”
　　江也不在意，站在窗前，去看远处隐隐泛着青黛色的天际，反驳李远川：“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不是吗？”
　　上司最近更奇怪的一点就是开始关注天气，现在的神情也有点奇怪。
　　李远川跟着他很多年，没有见过江也那样的神情。
　　如果用词准确形容的话，可能是……落寞？
　　江也能有什么失意的事呢，致远资本前些天的年度财报数据不能再好，狙击骁锐只能说完全成功，巨大的风险也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江也力排众议进行地项目，自然也有丰厚的回报。
　　从李远川的角度来看，江也不过而立，已经隐隐有话事人的倾向，外界对他的形容更加夸张，极尽溢美之词。
　　想来想去，问题只可能出在赵小姐身上。
　　李远川没胆量敢询问江也的感□□宜，退后几步，静静等待江也站在窗前，但手机传来震动，他简单查看消息以后先惊讶。
　　“江总，”李远川惊讶了几秒，还是决定汇报，“赵小姐……在医院，医院那边的人说——”
　　赵雾灵在妇产科，挂了人流号。
　　-
　　服务于特殊阶级的私立医院，即使是凌晨都营业，但值班的护士显然防备松懈，因为不速之客几乎快要把玻璃门踹烂。
　　李远川没见过江也这么失态，匆匆忙忙跟在后面解释和赔偿。
　　江也的脚步在拐角处明显慢下来，来得时候有多匆忙，现在就有多犹豫不决。
　　医院里白晃晃的灯，赵雾灵坐在椅子上，套着宽松的外套，捂着肚子，脸色有点苍白，咬着唇，听见动静，抬头和江也对视。
　　因为觉得疑惑，赵雾灵声音还有点虚弱：“江也，你怎么来了？”
　　江也没说话，蹲在她面前，手继续控制不住地开始抖，去扶赵雾灵的肩膀。
　　抿唇，江也的声音都发涩：“疼吗？”
　　将近凌晨，赵雾灵因为疼痛没睡多久，脑袋晕晕乎乎，咬着苍白的唇，遵循本能回答他。
　　“江也，疼死了。”
　　开车赶来的路上已经预想过千万次，都没有亲耳听到她带着哭腔喊疼的痛苦真切。
　　赵雾灵蜷缩在椅子上，江也和她额头相抵。
　　“对不起，”江也几乎是哽咽着道歉，只能重复，“对不起。”
　　他忘记了，忘记了什么时候没有做措施，让赵雾灵怀孕。
　　江也不觉得生命的逝去有什么可惜，但流产对赵雾灵的身体的伤害绝对很大。
　　他说的话赵雾灵没听懂，但觉得很新奇，因为记忆里几乎没有江也哭泣的记忆，他现在哽咽着，快要跪在她面前，她怀疑他下一秒就要落泪。
　　江也的声音那么低：“我没有想让你怀孕，你都还需要人照顾。”
　　现在他不仅让她怀孕，还让她凌晨一个人在医院流产。
　　自责的情绪快要吞噬他，只要想到这点，江也就觉得自己应该结束生命。
　　啊？
　　什么怀孕？
　　赵雾灵捂着肚子，蹙眉，刚想要开口。
　　被江也停不下来的道歉打断，赵雾灵这下确定自己摸到了江也的眼泪，和她的没有任何分别，湿润的，只不过应该是苦涩的。
　　“江也，”他力气太大，赵雾灵用力才挣脱开他的怀抱，疑惑发问，“谁怀孕了？”
　　他刚刚在说什么。
　　江也手还在不停颤抖，想去摸赵雾灵的小腹。
　　赵雾灵撤开手，让他去摸平坦的小腹，总算知道他反常的原因，解释：“我没怀孕。”
　　“江也，我肚子痛，来做检查而已。”
　　小腹是非同寻常的痛，赵雾灵实在忍不了，医生简单检查以后说可能是因为生理期快来了，她坐在椅子上等后续检查结果而已。
　　江也的神情难得迟钝，因为不知道该相信哪方：“李远川说你挂了人流号。”
　　赵雾灵短促地啊了声，神色尴尬，和他解释：“医生说挂人流号可以有房间休息。”
　　私立医院，所以分得比较细，为人流号准备了房间。
　　比较方便，赵雾灵不想再回去了。
　　-
　　环境确实很好，舒适的床和沙发，纸质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赵雾灵已经昏睡，江也坐在她床前，在认真看相关数据。
　　他不是全部都确定，偶尔用手机浏览器查看。
　　护士进来消毒，没忍住看了眼两人。
　　有钱人嘛，矫情点很正常，但女方先因为生理痛来医院做检查，男方又追来，态度懊悔地像要上十字架。
　　确实比较少见。
　　赵雾灵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十点，怕打扰她，房间里还拉着窗帘，江也握着她的手，眼神始终落在赵雾灵的脸上。
　　生疏又尴尬，赵雾灵别过脸，提醒他：“江也，放开，又没有下雪。”
　　没有下雪，其实是应该解除婚约。
　　赵雾灵的手快被他握断了。
　　江也如梦初醒，松开手，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到赵雾灵平时该吃早餐的时间了。
　　赵雾灵没什么胃口，摇头：“我想回澜水公馆再吃。”
　　僵持是被赵雾灵的主治医师打破的，涉及病人隐私，江也只能在外面等候。
　　等到赵雾灵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站在走廊尽头吸烟区的江也匆匆忙忙把烟掐灭，走过来。
　　江也很少在赵雾灵面前抽烟，接吻时江也的唇舌也很少有苦涩的烟草味，所以赵雾灵一直觉得他抽烟很少。
　　现下看来却不见得。
　　明知自己没立场，赵雾灵还是忍不住开口。
　　“江也，少抽一点烟吧。”
　　江也把烟盒收回西装裤，点头：“好。”
　　沉默地并肩走出医院，才意识到有什么，带着冷意的大片雪花飘落在赵雾灵脸颊，江也的动作顿了顿。
　　天空阴沉沉的，地面是一层洁白，雪刚下没多久，现在还很大。
　　江也再次确定后才敢转头，开口：“赵雾灵，下雪了。”
　　赵雾灵的手揪着围巾，去看天上，喃喃自语般重复：“是，下雪了。”
　　亚热带季风气候的淮城，却有漫天大雪，几乎要比伦敦的更洁白。
　　再抬头的时候撞上江也的眼睛，问她说过的话还作不作数。
　　好奇怪，他现在西装革履，光彩依旧。
　　赵雾灵眼前却浮现出他昨天晚上是如何痛苦地自责，吻着她手背，声音哽咽，一直说对不起。
　　赵雾灵眼眶都觉得酸涩，眼睫止不住地颤，回答他问题。
　　“江也，命运在这里。”
　　命运在这里，我无处可避。
　　赵雾灵还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庆幸，茫然自己为什么要因为降雪庆幸。
　　从看到雪的那一刻，江也的手就已经和她十指相扣，现下也是，赵雾灵和他走到车前，提醒他。
　　“你先放开我，才能开车。”
　　“嗯，我知道。”
　　赵雾灵觉得他不知道，因为江也的动作没有丝毫地放轻。
　　赵雾灵就站在车边，雪花落在他西装上，江也的角度看见她海藻般的发上也有雪花，皎洁晶莹。
　　赵雾灵语气很认真：“江也，下雪了，不代表我认为你做的是对的，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你不许把我关在别墅。”
　　江也手还没放开，回答她：“好。”
　　赵雾灵抬手，胡乱去擦泪水，摸到江也手掌心里浅浅的凸起，低头，改变交握的姿势，看见他手心的蜿蜒的浅色伤痕。
　　赵雾灵知道他左手手腕还有自残的痕迹，密密麻麻，心口处或许还要碎瓷片留下的伤疤。
　　他为什么总是受伤。
　　赵雾灵蹭在他怀里，眼泪浸湿他的衬衫，哭到快喘不上来气，勉强忍住，哽咽着开口：“江也，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也却只希望她不要再流眼泪，干燥温暖的手指在赵雾灵的脸颊上游走，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去哄她。
　　“好，你先不要哭好不好。”
　　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但是雪花簌簌地落下，赵雾灵的鼻尖冻得通红，还要哭。
　　赵雾灵歪头，躲过他的手，目的是为了和他十指相扣，更贴近他的灵魂。
　　她语气那么认真，叫他的名字。
　　“江也，”赵雾灵语气带着一点点哭腔，直视他的眼睛，咬着唇，一字一顿，“恳请你，哪怕为了我，爱惜你自己。”
　　江也神情微怔，没有想到赵雾灵的要求是这样的。
　　晶莹洁白的雪花落在赵雾灵的睫毛上，一点点因为温热而消融，她的眼泪是为他而流，江也反应慢了好几秒，抱着赵雾灵的手臂收紧，低头，去疯狂地吻她。
　　几步之外就是江也的车辆，他却偏偏想在雪地里接吻。
　　他们很久没有亲热，赵雾灵还有些不适应，也觉得在医院门口接吻不算什么体面的事，但只迟疑了几秒，手臂揽在江也的后脖颈，摩挲他被修剪整齐的发缘，踮起脚尖回应他。
　　雪花落在她眼睑，赵雾灵知道它在慢慢融化，流下不规则的水痕，像她的心。
　　贴得太近，隔着冬衣也可以知晓他的体温，气喘吁吁地分开，赵雾灵眼睛里亮晶晶的，握着江也的手，就在她唇边，呼吸时的气息洒在上面。
　　“江也，不要再伤害你自己，就像你以为我流产一样。”赵雾灵眨眼，重复，直视他，“我会难过，很难过。”
　　所以恳请你，哪怕为了我，爱惜你自己。
　　江也很少感觉到幸福这种情绪，因为不受任何期待地出生，按照母亲的要求生活，在不见血的丛林里审慎地决定。
　　但现在，漫天大雪，偿还他过往所有不幸。
　　江也低头，长久地凝望赵雾灵的眼睛，说好。
　　如果她希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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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娇矜
　　◎得意门生现在得给赵雾灵提鞋◎
　　轿车车门被仓促地关上, 漫天大雪和冷风一同被隔在外面。
　　车内温度也不高，江也在压着赵雾灵吻的同时还有功夫调低副驾驶的高度，巴宝莉的围巾没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动作粗暴地扯开, 随后滑落到车窗旁边的缝隙。
　　赵雾灵的眼角还有泪，被江也慢慢地吻去，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腰腹, 却没有想要继续往下的意思。
　　“江也，”赵雾灵还没反应过来车内的亲热是怎么开始的，神情有点懵，勉强找回理智, 推开他以后深呼吸, 声音也断断续续, “先回去，再……”
　　还有晶莹半融化的雪花藏在赵雾灵的发丝间，江也抬手，一点点替她整理。
　　她好讨厌医院。
　　……
　　回程路上，听见江也的手机一直在响，屏幕频繁地闪烁，江也在等红灯的间隙关掉手机，空间内才重新恢复安静。
　　赵雾灵随口询问：“是公司有事吗？”
　　“不要紧，”江也计划年后再招位助理, 抬眸去检查车内空调的温度, 问, “现在还难受吗？”
　　“就算有事你也不要去了。”
　　赵雾灵先摇头，余光瞥见车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 从旁边捞起自己的围巾, 慢慢用力, 让围巾变得褶皱，吸了吸鼻子，才继续开口。
　　“我好想你。”
　　特别特别想。
　　尤其是面前的人是江也，赵雾灵在他面前最不讲道理。
　　江也还在开车，依旧是冷静自持的神情，赵雾灵没得到他反应，咬唇，没说话。
　　上楼，澜水公馆还保持着赵雾灵清晨时离开的样子，室内温度一下子升高，赵雾灵刚进门脸颊就有点不自然地红，额边有薄薄的细汗。
　　赵雾灵在门口玄关处换了拖鞋，随手把围巾摘下，扔到一边，走了几步，才发觉江也没有跟上来。
　　觉得疑惑。
　　赵雾灵转身才发现江也在整理她的围巾，捋顺后挂在一旁，弯腰，随手摆放好赵雾灵的鞋子。
　　赵雾灵几乎快要忘记了江也其实是在意整洁的性格。
　　但现在的场景也很有意思，赵雾灵弯唇笑：“江也，你记不记得读高中时候盛华私立的教导主任，就是啤酒肚很大的那个。”
　　脾气也很暴躁，盛华私立严谨的校风就是拜他所赐，喜欢在校门口抓迟到和不穿校服，赵雾灵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
　　但教导主任做行政工作之前也是教数学的，对江也很欣赏，又觉得他性格不骄不躁，快要当成全年级的榜样宣传。
　　江也随手拿了湿巾擦手，听赵雾灵说完才回答。
　　“不记得了。”
　　严格来说江也骨子里很寡情，很少对不管关心事或人投入关注。
　　他不记得，赵雾灵没办法继续，只好提醒他：“我不穿校服，被他检查到好几回，我，储嘉泽他们，被主任罚站，就站在求真楼的走廊里。”
　　那时候教导主任是怎么训她的来着？
　　-学习学习不行，纪律纪律不遵守，好的不学学坏的，能不能向江也同学学习。
　　赵雾灵笑得有些得逞的意味，看他冷淡英挺的面容：“江也，他肯定没想到。”
　　没想到他的得意门生现在得给赵雾灵提鞋。
　　她话说得含糊，江也没理解全部意思，但不想赵雾灵一直关注别人，走近她，很自然地把赵雾灵抱在怀里，掌心最后停留在她腹部。
　　回到之前的疑虑。
　　“怎么会肚子痛？”
　　“不知道，”赵雾灵靠在他怀里，在玩他领带，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太在意，“现在又不疼。”
　　私人医生每个季度都有体检，昨天的检查各项数据也很正常。
　　脱掉外套，赵雾灵只穿着贴身的毛衣，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发丝勾缠在上面，她语气还有点委屈：“你都不说想我。”
　　快把昨天那个坦诚的江也还回来。
　　“想。”
　　江也沉默片刻后回答她。
　　对于他来说，赵雾灵就是唯一不可确定的，不知道她什么会受伤，什么时候又会说出影响他情感的话。
　　没有一刻不想她。
　　“好敷衍，”赵雾灵还是不满意，随意开口，“江也，早知道不原谅你了。”
　　得到江也收紧的手臂，才知道他当真，匆忙去亲他下巴，安抚他。
　　“江也，”赵雾灵咬唇，一点点去亲他，“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每次都当真。”
　　“总之你不能再那样对我了，”赵雾灵去触碰他的手，十指相扣，感受他掌心的伤疤，“还有你答应我了，不许再伤害你自己。”
　　被反复提及，江也低头，亲赵雾灵的额头，又一次回答。
　　“好。”
　　赵雾灵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指间，和江也商量：“你要做到，我就重新戴钻戒。”
　　“那个戒指不是特别好，”江也有一点薄茧的手去检查赵雾灵的手指，害怕她又划到自己，“过两天有南非的客户来，我们亲自去挑，成色很好的粉钻。”
　　之前准备得都太仓促了，根本配不上赵雾灵。
　　赵雾灵倒是觉得那个戒指意义比新的会大，但成功被江也说服。
　　“江也，”赵雾灵别开一点点脸，过了几秒后没忍住，开口询问：“粉钻是几克拉呀？”
　　“主石是五克拉，”江也继续，“还可以设计和再镶嵌别的配钻。”
　　色级和净度都比之前的好，可遇不可求。
　　赵雾灵还在纠结，暂时不愿意去想，全部重量转移到江也身上，默默去亲他。
　　过了几秒，赵雾灵附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让江也和她回房间。
　　很快被江也打横抱起，他步伐稳重又迅速，赵雾灵的后背先接触到柔软的床，不自觉仰头，去亲他。
　　赵雾灵配合地脱掉毛衣，她里面穿了窄窄肩带的吊带，还有些不适应温度，哼哼唧唧和江也撒娇，贴得更近。
　　良久，没等到江也的下一步动作，赵雾灵疑惑地抬眸。
　　忍不住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不做吗？”
　　江也居高临下，随手拿起旁边的毛毯披在赵雾灵身上，指腹在她光滑的肩上摩挲，带着安抚意味地亲了亲她。
　　“不做。”
　　赵雾灵生理期快到了，她昨天还在腹痛。
　　不做能不能别亲她，赵雾灵咬唇，难受得要命，比他更直白：“我想嘛，而且生理期也不能做。”
　　她现在怀疑江也是故意的。
　　她在乱动，江也捉住赵雾灵脚腕，按了按，情绪不明地抬眸看她：“你确定？”
　　成功制止赵雾灵的怨言。
　　和他相处太久，赵雾灵太清楚现在他的状态，是和浅尝辄止有很大区别的那种，她还不想玩火自焚。
　　刚刚还那么直白，赵雾灵现下慌慌张张收回眼神，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江也，你就不能…控制一下。”
　　每次都那么久，动作又深。
　　江也轻笑，回她：“我已经在克制了。”
　　现在就在克制。
　　不确定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最好不要开始。
　　-
　　拍摄已经告一段落，赵雾灵没什么事情可做，和江也很单纯地睡在床上。
　　很少时候是这样，赵雾灵有点觉得新鲜，也不安分，一定要枕在江也怀里。
　　发丝在他面前一晃一晃，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她就在身边，江也半阖着眼，呼吸间放轻松。
　　赵雾灵无聊，在玩江也的手，叫他的名字：“江也，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
　　“你困了吗？”
　　江也的声音更哑：“有一点。”
　　“你没休息吗？”赵雾灵休息好了，现在有无限精力，问他，“今早那我睡觉的时候你没休息吗？”
　　“在看你。”
　　赵雾灵有点惊讶：“不会很无聊吗？”
　　她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江也的回答同样言简意赅：“不会。”
　　赵雾灵哦了声，漂亮的眼睛转了转，故作体贴：“那你现在休息吧。”
　　江也的呼吸声平稳下来，赵雾灵看了他一眼，继续悉悉索索地动作。
　　还没两分钟就被江也捉住手腕，扔出毯子，江也先叹气，最后警告她：“不要乱摸，嗯？”
　　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睡嘛，我不闹你，”赵雾灵被戳穿，也没放在心上，咬唇，糊弄过去，很快继续，“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可以陪你去看心理医生。”
　　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江也的病情。
　　赵雾灵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必要：“这个看不好还可以看我伯母之前的心理医生。”
　　在赵雾灵看来，江也的心理问题似乎还好，因为谢婉之经常甚至神志不清，病情反反复复。
　　赵平北的身份地位，神经科的专家和各种有名的心理医生都请来给谢婉之看过，经验也更丰富一点。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江也不是很愿意让宋时礼和赵雾灵见面，手搭在她肩膀上，提议：“我自己去就可以，过程枯燥又无聊，你肯定没兴趣。”
　　被赵雾灵态度坚定地拒绝。
　　“我觉得你没那么严重，”赵雾灵叙述自己的猜测，和江也交流，“说不定是你现在的医生不敬业。”
　　从目前的治疗效果来看，宋时礼确实不像是很专业的样子。
　　虽然宋时礼的治疗江也配合的也不多，但他很乐意破坏宋时礼在赵雾灵心中的形象，赞同她。
　　过了几秒，江也垂眸，继续开口：“我觉得是因为他嫉妒我。”
　　他语气过于笃定，赵雾灵撤开一点，胳膊撑在柔软的床垫上，疑惑：“你现在的心理医生嫉妒你？”
　　嫉妒江也的财富，还是什么？
　　没得到回答。
　　因为赵雾灵动作时候吊带没穿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呜呜咽咽，雪色山峦被江也骨节分明的手侵/犯。
　　作者有话说：
　　宋时礼：有病吧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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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娇矜
　　◎整个宇宙，最爱她。◎
　　直到站在宋时礼咨询室外, 赵雾灵还在想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和江也十指相扣牵着手，他用了力气, 赵雾灵很难挣扎开。
　　可能是因为他们来得早，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前台的小妹握着笔在登记, 忍不住抬眸观察。
　　她在这工作好几年，知道面前这位是宋时礼的病人，但还是第一次见江也和别人一起来，还牵着手, 心里已经想好等会儿八卦的话题。
　　把笔放回原处, 不经意间和赵雾灵的眼神相撞, 后者澄澈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回她一个笑。
　　前台小妹的脸红了下，清了清嗓子，才做了引导的姿势。
　　“登记好了，宋医生应该就来了，江先生您稍等。”
　　话音还没落，听见宋时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白大褂，在离江也的几步的地方停住。
　　亲眼真切地见到赵雾灵才能知道江也着迷的原因, 照片毕竟是静态, 只可以看出她精致眉眼, 动态的赵雾灵是更为鲜活和有生命力。
　　精致的妆容和发，卷翘的睫毛。
　　和江也完全不一样的, 淮城阴冷天也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
　　很天真的神情, 宋时礼的眼神稍稍停留了几秒, 因为本能觉得能把江也搞出心理疾病的人没那么简单。
　　事实上，在今天见面之前，赵雾灵在宋时礼心里还是蛇蝎美人的形象。
　　预判失误，观察的眼神同样被江也的动作挡住，宋时礼皱眉，耸了耸肩，随手拿起前台的夹板：“江总，请吧。”
　　江也神情不算好，和赵雾灵交握的手还没分开。
　　搞得宋时礼觉得自己像个拆散他们的恶毒反派，僵持了几秒再次重申：“江也——”
　　心理治疗的过程是完全保密的，赵雾灵只被允许在外面等候。
　　隔音门关上，宋时礼弯腰从抽屉里拿病历，观察江也的神态，过了两秒把测量的仪器也顺便取出来：“测一下脉搏。”
　　江也的情绪有点奇怪。
　　数据出来得很快，确实过于高了，宋时礼抬眼，若无其事开口：“江也，你现在对我有很有敌意。”
　　偏偏信任和坦诚是心理治疗的基础。
　　“我对你有敌意很正常，”江也不甚在意，把测量脉搏的仪器屏幕反扣在桌面上，“正常的心理医生也不是一直观察病人的未婚妻吧。”
　　“我只是观察一下，”宋时礼没想到是这么离谱的理由，皱眉，解释说明，“江也，我对你…未婚妻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上帝作证。
　　“谁知道呢。”
　　江也的指节敲在桌面上，从过往的细节中找出证据：“你之前还因为嫉妒，不允许我见她。”
　　现在他很幸福，宋时礼会更嫉妒。
　　宋时礼对他的逻辑叹为观止。
　　江也的公司是他自己在做决策吗？
　　怎么还没倒闭。
　　“在这次治疗开始之前，我们需要达成一些共识，”宋时礼深呼吸，快被气笑了，重复，“首先，江也，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嫉妒你。”
　　他嫉妒江也干什么，他只是个医生啊靠北，现在的病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管。
　　江也颔首，依旧不信任他：“那我希望你下次不要盯着我未婚妻看那么久。”
　　宋时礼挣扎了几秒就放弃向他自证，自暴自弃地承认，和江也再三保证以后才勉强换来他配合治疗。
　　漫长的测试和心理疏导，江也这次配合度很高，但宋时礼同样觉得棘手，因为江也的心理状态并没有很大的改善。
　　依旧富有攻击性。
　　现在情绪稳定可能只是因为他和赵雾灵的感情稳定下来。
　　江也指针指向十一点一刻的时候频繁地看表，提出结束治疗的想法，宋时礼收起文件夹里的东西，和他摆摆手。
　　江也看他神色，预估到结果不太理想，反问他：“很难治吗？”
　　他开始怀疑宋时礼学历的真实性，毕竟对方要求他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时介绍自己是业内翘楚。
　　宋时礼端着水杯喝水，语气都有点疲惫，为自己打抱不平。
　　“我是医生，只治疗心理疾病。”
　　治不了这种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疯子。
　　-
　　节目已经录完，赵雾灵的三餐时间慢慢固定下来，另外习惯在饭后和江也午睡，就单纯窝在他怀里，在日光下一点点熟睡。
　　回来的时间还算早，冰箱里有食材，江也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做饭，赵雾灵玩了会儿手机就觉得眼睛累，扶着茶几站起来，走到大理石桌附近，看他。
　　冬日里暖洋洋的日光洒下来，江也连烹饪的动作都条理，不慌不忙准备食材，察觉到赵雾灵观察的目光，问她想吃什么。
　　赵雾灵想了想就做决定：“想喝银耳羹，其他随便。”
　　说是随便，她忌口也很多，也挑食，总之很难满意。
　　带着香味的半透明状雾气升起，明明暗暗的灯光，江也在做她爱吃的食物。
　　赵雾灵被这一幕弄得意动，观察了几秒，叫江也的名字。
　　得到他的回头后赵雾灵才继续。
　　“江也，结婚的话是不是也是这样，我们会一起做好多事情，然后回到我们的房子里，一起吃饭。”
　　回到家的时候不止有冷冰冰的家具，还有爱人和烛火，唔，说不定还有他们的孩子。
　　江也的动作慢了几秒，刀锋险些划伤指腹，才若无其事地说对，怎么了。
　　赵雾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
　　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被爱。
　　午餐是银耳羹，裹着芝士被炸至金黄滤过油的虾球，还有嫩菜心和豆制品，摆在绘着可爱图案的方盘里。
　　江也戴着塑料手套，赵雾灵手里握着汤匙，只负责张口。
　　他动作太熟练，赵雾灵很自然而然地吃完，没有细项有什么不对。
　　吃完以后一起在浴室洗漱，赵雾灵刚刷完牙就去亲他，暧昧地交换唾液，她动作太急促，脸颊还留着一点点牙膏的痕迹。
　　江也抱着她后腰，沾了一点水，想要帮她抹干净。
　　她不安分，江也连帮忙擦拭都做不到，警告她：“别乱动。”
　　赵雾灵现在一点重话都听不得，比他更委屈：“你干嘛凶我？”
　　“没凶你，”如愿用清水擦干净她的脸，江也耐心解释，转移话题，“要不要睡午觉？”
　　最后是被他抱回床上，赵雾灵连几步路都不想走，只想靠着他。
　　江也不会拒绝，展臂弄开毯子，听见赵雾灵突发奇想，问他：“宋医生说怎么样？”
　　在外面等待的时间无聊，赵雾灵听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不少关于宋时礼的事情，觉得好像还算有能力。
　　“还好，”江也帮她掖好毯子，思考了几秒，“他说有好转。”
　　赵雾灵嗯了声，垫在枕头调整姿/势，提醒他：“江也，你要信任医生，信任才能更好地治疗。”
　　帮她掖好毯子的角，江也说好，低头去看赵雾灵的脸藏在里面，可爱得让人想把她藏起来。
　　就是很可爱，宋时礼那么嫉妒他，今天还不承认。
　　沈含韵的担心完全正确，赵雾灵是珍宝，他是偶然窃取珍宝的人，惴惴不安，只想彻底占有。
　　但是不行，他会忍耐的，只要他忍耐，赵雾灵会更喜欢他。
　　江也拼拼凑凑出的逻辑这样告诉他。
　　赵雾灵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亲了亲他，语气很轻地叫他名字，更亲昵，接近情人耳边的呢喃。
　　“嗯，”耳后被她温热的气息偷袭，江也动作和眼神同样隐忍，克制地亲了亲赵雾灵额头，“睡吧。”
　　赵雾灵不满意地仰头，去索求更深的亲吻，边亲还要边告白：“江也，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潮，海滩上的破碎和痛苦被她一点点拾起，赵雾灵是可爱的女巫，用魔法去愈合伤疤，慢慢成为弥足珍贵的宝石。
　　江也压着她，一点点吻得更深，说爱她。
　　整个宇宙，最爱她。
　　赵雾灵先察觉到不适，边吻他手边往下伸，想要帮忙：“江也，你把皮带解开，硌得我好难受。”
　　江也停顿了一两秒，撤开一点，说好。
　　手指也到达目的地，几秒后赵雾灵瞬间意识到是什么了，哪怕是她生活常识浅薄，也知道皮带的金属扣，温度不会这么高。
　　脸颊在一瞬间染上绯红，赵雾灵先低头，过了几秒忍不住抬眸看江也，咬唇。
　　他们和好后一直没做，一开始是因为赵雾灵的小毛病，后来是因为生理期如约而至。
　　赵雾灵顿了顿，还要再说什么，被江也捂住嘴。
　　“嘘——”江也声音还残存一点理智，忽远忽近，阻止她说出更过分的话，“不用管，睡吧。”
　　下一秒感受温度与湿润，赵雾灵的唇舌在舔他掌心。
　　场面几乎在瞬间失控，理智的弦被灼断，床垫塌陷得更厉害。
　　赵雾灵被他手带着，很快知道皮带金属扣的真实温度，好难理解她之前竟然会认错，完全不一样。
　　柔软的皮革，西装裤的质感顺滑，慢慢皱起来的衣物，赵雾灵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下，忍不住深呼吸，手没办法脱离他掌控，余光瞥见窗外一点点照进来的日光，温柔的光斑。
　　赵雾灵也迷失在这种光斑里，呼气又吸气，被吻着额头，感觉到酸/胀的时候江也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真的犯了错，不该去招惹江也。
　　意识混沌之前赵雾灵求饶，没得到怜惜，她完全不得章法，指甲剐蹭甚至带来痛觉，江也是位好老师，肯为她出加时的训练题。
　　赵雾灵昏睡之前的最后一句就是手好累。
　　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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