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痴恋你》 作者:张不一   文案:   【1】   许东若:“你现在怎么开始抽烟了?”   郑不凡:“工作压力大。”   许东若:“我怎么听人说,你是因为我离开后受刺激了,才开始抽烟的。”   郑不凡:“……”   她是他的青春年少,她离开后,他的世界荒了。   从此之后,他沉迷于烟味。每当眼前白烟飘起,他的脑海中总能浮现出她的身影,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2】   DZ董事长是个钻石单身汉,却从来没有桃色绯闻。   就有流言猜测他不喜欢女人。   忽然有一天,他身边多出来了个漂亮女人。   这女人风情万种,又欲又仙,是个人间妖精。   郑总把她宠到了天上,要星星要月亮也给摘。   然而她却喊郑总“哥”,不禁令人想入非非。   某晚,郑不凡忍无可忍:“以后别喊我哥了,听着别扭。”   许东若:“当年不是你说的么?我们是兄妹!”   郑不凡憋屈地咬了下后槽牙,盯着身边人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半是乖哄半是威胁:“乖,喊老公。”   #正人君子一时爽,后续追妻火葬场#   #伪兄妹/破镜重圆/双C/日常甜宠#   备注: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东若,郑不凡 ┃ 配角:预收《就这样爱着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乖,喊老公。 ============== 第1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一)   西辅是一座四方城,市中心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临近四环的位置,却变成了养老圣地,就连开发商都打着“健康宜居、远离尘嚣”的名号卖房子,可想而知这里的人口密度确实低得卑微。   然而就在政府将西辅艺术中心建在了靠近四环的水库大道之后,曾一度默默无名的四环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高光时刻。   今天,绝对是四环建成后所迎来的高光之中的高光——国际顶级时尚集团DZ将新一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定在了西辅艺术中心。   发布会晚上八点开始,这才下午五点,艺术中心已经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和时尚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纵观一下停车场内停着的轿车车标,就能知道这场秀是多么的顶级、高奢——劳斯莱斯、宾利、布加迪、法拉利、兰博基尼……开辆奔驰宝马什么的,似乎都不太好意思把车停到这儿,更别说是开大众了。   不是说开大众丢人,主要是怕车技不好蹭了人家的豪车,丢脸不丢脸是小事,赔钱那就要命了。   所以开车进入停车场的时候,许东若小心谨慎到了极点,甚至都拿出了当初考科二时的严谨态度,生怕她的这辆上海大众一不留神蹭了人家的进口迈巴赫。   诺大的停车场,五百个停车位,愣是被挤得满登登。   小心翼翼地在停车场里溜达了好几圈,许东若才在最不起眼的西南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或者说,是抢来了一个停车位。   那个位置上原本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车主可能是临时有事,不得不驱车离开,他一走,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   许东若看到这个空位的时候刚巧迎面而来了一辆红色法拉利,法拉利司机也看到了这个空位。空车位在中间,两车相对,就看谁车速快了,谁快谁先抢到车位。   许东若原本没想跟法拉利硬刚,毕竟头不铁,上海大众也刚不过法拉利,然而正当她准备默默倒车的时候,对面的法拉利忽然发出了两声鸣笛,还轻蔑地闪了两下车大灯。   显然是在趾高气昂地驱赶她这辆上海大众。   呵,这是瞧不起谁呀?   我可以自己走,但你撵我,不行。   许东若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   法拉利司机毫无防备,眨眼间,上海大众已经窜到了法拉利车前,许东若将方向盘一转,车身一横,再一退,成功倒库。   眼睁睁地看着仅有的车位被抢走了,法拉利司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时许东若才发现对方是位好看的小姑娘,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左右的模样,可能还偏左点,浑身从上到下都穿着DZ高级定制款夏装。   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脾气不太好,下车后直接朝着许东若的车冲了过来,走到车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几下车前盖,气势汹汹:“我先看到的车位!”   大小姐生气了,来找茬了。   许东若不慌不忙地解开了安全带,脱掉了开车穿的平底鞋,换上了高跟鞋,又好整以暇地照了照镜子,打开车门,气定神闲地下车。   大小姐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漂亮,而且,她还有点像一个人,一个她特别讨厌的人。但是这个女人比她讨厌的那个人更有气质和吸引力。   许东若今天穿了条深蓝色的星空款抹胸鱼尾裙礼服,天鹅颈修长,锁骨性感,玲珑有致的好身材一览无余。乌黑的波浪长发自然而然地垂在白皙的肩头,看起来又欲又仙。   尤其是她的那双狐狸眼,水润又迷离,魅惑中又带着几分清纯,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人间妖精。   美人相轻,尤其是遇到比自己美的人,所以大小姐不由多审视了这个漂亮女人几眼,不服气地给许东若下了个定义:妖艳贱货!   再看她穿得礼服、戴得首饰、拿得手包,都挺有质感,时尚又高档,但她就是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个牌子的高级定制款。   再一想她开的是上海大众,大小姐瞬间了然——都是A货。   今天来看秀的大部分都是西辅上流圈里的人物,这女人八成是来钓凯子的。   于是乎,大小姐眼神中的轻蔑又多出了几分,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你竟然也是来看秀的?有门票么?”   DZ的总部原来在深圳,去年才迁至西辅,今年是第一次在西辅举办新品发布会,再加上今天是DZ的新任董事长首次在公开场合亮相——有关这位新任董事长的传闻和八卦挺多,但是知道他长什么样的人还真不多,所以想要一窥他真容的人也不在少数,从而导致这场秀的抢票者众多,一张票甚至被炒到了三十万的天价。   换句话说,能来现场看DZ这场新品秀的人,绝对是非富即贵。所以大小姐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开上海大众的女人能买得起一张票。   这票的价格比她的车都贵。   许东若听出来了大小姐语气中的嘲讽,淡淡一笑,打开了自己的手包,用右手食指和中指从包里夹出来了一张黑色的邀请函,封皮上用金色的字体印着两个霸气的字母“DZ”。   她轻轻启唇:“我是被邀请来看秀的,要什么门票?”回了大小姐一个胜利者的眼神,稳稳地踩着小高跟,昂首挺胸地走了,步伐自信又坚定。   然而越是临近会场,她的步伐却越发的怯畏。   不是怯畏于这场秀的高端与奢华,也不是怯畏来看秀的嘉宾的高贵身份,是害怕自己的希望落空。   她今天,根本不是来看秀的,而是来找人的,找她的男人。   十五岁和他分开,之后她一直等了他十二年,现在终于有了他的消息,她欣喜若狂……但万一,不是他呢?只是同名同姓呢?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   五月初,昼夜温差较大,夕阳渐渐西斜,晚风吹过,她感觉到了凉意。   抱着胳膊站在会场门口冷静许久,许东若了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朝着会场大门走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他,她都去试一试、看一看,不是他就算了,继续等呗,反正都已经等了十二年了,况且一辈子那么长,多等几年又何妨?   如果是他,那么她再也不会从他身边离开了,余生都不会再和他分开。   ……   大小姐这边气不打一处来,正当她准备追上去和那个嚣张女人理论的时候,侧后方忽然响起了鸣笛声。   后面来车了,她的法拉利停在了路中间,挡了人家的路。   大小姐只好憋着一肚子的火气重新回到车上,把车开到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拿出手机,迅速播出了一个号码。   号码备注:郑不凡。   打了第一遍,没人接,于是她又不死心地拨了第二遍,还是没人接,又拨了第三遍才有人接。但是接电话的还不是郑不凡本人,而是他的助理:“小姐,郑总现在很忙,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   大小姐不为所动:“你把电话给郑不凡,我必须让郑不凡接电话!”   助理无奈,只好拿着电话去找郑总。   发布会即将开始,郑不凡首次以董事长的身份出席,需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助理拿着电话来找他的时候,他刚接受完一波记者采访,英俊的眉宇间略显疲惫,还没来得及捏捏眉心休息一下,助理就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悄声道:“大小姐电话。”   郑不凡轻叹了口气,接过电话:“露露,怎么了?”   大小姐本名董筱露,是DZ创始人董成功的独生女。董成功上个月刚退休,之后郑不凡便接任了DZ董事长的位置。   郑不凡从十八岁开始就跟着董成功创业了,可以说是董成功一手栽培起来的接班人。董成功退休之后,不仅把DZ给了他,还给了他一个艰巨又磨人的任务:照顾好他的女儿,露露。   董成功一家都在深圳定居,所以DZ的总部一直在深圳,后来为了发展,便将DZ总部迁至了西辅。   跟着DZ总部来西辅的,还有董成功的独生女董筱露——她高考完报了西辅大。   董成功近两年来的身体并不好,能看出来自己的闺女喜欢郑不凡——这小子长得又高又帅,而且又有手腕又有气场,小姑娘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所以喜欢他很正常。但是他也能看出来郑不凡对自己的姑娘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不凡心里,早就藏了个姑娘,所以他并不强求,只是拜托郑不凡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女儿,多多包容她的坏脾气就行。   董成功对郑不凡而言有知遇和栽培之恩,所以他肯定不能拒绝董成功的请求,于是便答应了。   一个小丫头,再任性还能任性到哪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丫头脱离父母后的作精实力超群,每天都在他的承受能力上添砖加瓦。   听到郑不凡的声音后,董筱露像是寻找到了靠山一样,委屈又愤怒地对着手机告状:“我刚在停车场遇到了个女的,蛮不讲理!她抢了我的停车位!”   还能有比你更蛮不讲理的人?那得多不讲理啊……   还不等郑不凡开口询问缘由呢,董筱露又道:“她竟然开着上海大众来这种地方,穿了一身A货,我都替她丢人!她竟然还有咱们的邀请函,怎么能请这种low货来?不掉价么?”她的语气中尽是不屑,还带着点遇到low货的不满。   郑不凡心累地捏了捏眉心,无奈道:“这次我们请来了很多独立设计师,你不认识的品牌,并不代表是A货,很有可能是她们独立设计的产品。”   “我不管,你把她撵走!我才不要在我们家的秀场上见到这种low货!”   董筱露的声音又细又尖,郑不凡的脑袋都快炸了,没接她的话,直接转了话题:“你现在在哪?”   董筱露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停车位的事,赶忙回道:“停车场没地方了,我现在在路边呢。”   郑不凡言简意赅:“我让助理去接你。”   董筱露却依旧不死心,势必要把那个女的赶出去:“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狐狸精!比许东如还像狐狸精!”   许东如,DZ皮具部门的新晋主管。   在好多年前,她曾无意间看到过郑不凡的钱包,里面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梳着马尾辫的姑娘,漂亮的要命,一双狐狸眼水润迷离,看起来又魅惑又水灵。   她讨厌许东如,是因为许东如和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很像,但是她更讨厌刚才在停车场遇到的那个女人,因为她和照片上的姑娘,如出一辙的漂亮,又魅惑又清纯。   “你把她赶走!”董筱露是真得讨厌那个女人,不想让她出现在郑不凡面前,“你要是不把她赶走,我就跟我爸说你欺负我!”   郑不凡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我很忙,先挂了。”说完,他真的把电话挂了。   董筱露气得直捶方向盘。   挂了电话后,郑不凡舒了口气,连轴转了一整天,现在难得清静片刻,然而还没清静两秒钟呢,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郑不凡收起了神色中流露出的疲惫,简洁又不失力度地启唇:“进。”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好巧不巧,来者正是许东如。   许东如一毕业就入职了DZ,从实习设计师做起,在DZ摸爬滚打了四五年,终于升到了副主管的位置。三个月前皮具部门的主管突发脑溢血,不得不离开工作岗位,住院治疗,而那个时候正是筹备新品发布会最紧张的时刻,许东如当机立断抓住了这个机会,主动要求接手主管留下的工作。   在此之前,郑不凡从未留意过她,毕竟偌大一个集团,那么多员工,他不可能都记得住。   许东如毛遂自荐,郑不凡欣赏她的这份勇气,再加上皮具部门急需一个领导人,于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许东如也确实是有能力,把前任主管扔下来的工作处理的井井有条,之后顺理成章地升任了皮具部门的主管。   郑不凡肯定她的领导能力,也肯定她的设计水平,但她给他最深刻的印象,还是她的那双狐狸眼。   她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长得很像。   许东如是来汇报工作的。   郑不凡听后点了点头,正当许东如要离开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认识许东若么?”   许东如、许东若,名字只差了一个字,而且她们两个,长得真很像。郑不凡也怀疑过她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许东如是深圳户口,从小是在深圳长大,还会说一口流利的粤语,而东若却是西辅人,小时候时不时地会蹦出来一两句地道的西辅话。   郑不凡本来已经放弃了这个由于执念而升腾起的念头,但是董筱露的一番话,又勾起了他心头的那股执念。   万一是呢?   问一下又不会死人。   许东如听到郑不凡的问话后先是一怔,神色中闪过了几分诧异与慌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我不认识。”   “恩……”虽然早有预料,但郑不凡的心里还是空了一下。   许东如离开后,郑不凡拿出了钱包。   这个钱包他已经用了十几年,都已经开始掉皮了也没换。   ——哥,生日快乐,送你个钱包,苟富贵,勿相忘!   ——就你这手艺,能撑到我富贵么?   ——切,瞧不起谁呀?我做得钱包,几百年后都是要进博物馆展出的。   思及至此,郑不凡不由勾起了唇角。   钱包里夹了张照片,是位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她才十五岁,眼角眉梢间还透露着少女的稚嫩,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郑不凡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用拇指轻轻地抚着相片上姑娘的脸颊:“你是不是该回家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就、”   就了半天,他也没就出来个所以然。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妥协,又带着哀求与无奈:“快点回来吧,我不骂你。”   沉默许久,他再次启唇,声色低而沙哑:“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小张又开新文啦!这次写一个又欲又仙的人间妖精X二大爷霸道总裁的故事,放心,绝对HE,绝对宠,全世界没有前任,放心入坑。   还是每早六点更新,如果有加更或者提前、延迟更新的情况,会在文案和围脖上同时通知的。(围脖:@晋江张不一)   最后,老规矩,为感谢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开文第一天留评有红包!MUA!MUA!MUA!   看更多推*文*关*注*公*众*号:屁桃基地 第2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二)   位于西四环的西辅艺术中心场内面积近一万平方米,可同时容纳两千五百人,建筑设计采用简洁凝练、大气硬朗的现代主义风格,时尚与艺术感爆棚,所以有不少时尚类的走秀和艺术类的展出都选定在了这里。   西辅市艺术中心对外租赁的价格也不贵,也就四十几万一天而已。   正常的举办方,一般只租个两三天,用最快的速度布置场地,节约时间,尽量减少活动成本。   DZ一上来就展现出了傲人的实力与雄厚的财力,一口气租了一个月,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布置秀场,力求完美无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致力于打造一座殿堂级的时尚秀场。   艺术中心场外有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可入场的凭证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对外销售的门票,一种是内部发出的邀请函。   为了确保场内的安全,无论是手持门票还是邀请函的嘉宾,都需要在进场前核对身份信息。   许东若手上拿着的是邀请函。   手持邀请函的嘉宾,可直接由贵宾通道入场。   普通检票口外排着大长队,贵宾通道口不似那样拥挤,许东若走过去的时候前面压根就没人排队。   到了入口处,她把邀请函和身份证一起递给了那位女工作人员。   闸机检票加人脸识别,双向通过就能进场。工作人员在机器上扫身份证的时候,许东若把脸对准了人脸识别仪。   “噔噔”一声,核对失败。   人脸识别也有出差错的时候,工作人员没多想,只当是机器失误了,她先看了眼身份证上的照片,又抬起头看了看许东若,结果却蹙起了眉头:“这是你么?”   许东若面不改色心不跳:“是我呀,李西宁。”   证件照上的人和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一样的美,但是这俩人的美却不是一个类型的,证件照上的这个女人美得端庄,一双杏眼明亮清澈,清纯高贵仿若公主,但站在这里的这位女人却美得妩媚,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眼波水润,魅惑动人,却又媚而不妖,还带着几分机灵和清纯。   这女人的气质也和她的那双眼睛一样,媚而不妖,身材高挑,曲线性感,却又带着几分仙气。   可以用“人间妖精”来形容她,也可以用“人间仙女”来形容她,但绝对不能用“你和身份证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来形容她。   这俩显然就不是一个人啊。   但是邀请函确实和身份证是能对上的,造假绝对不可能。难不成是有人把身份证和邀请函一起丢了或者借出去了?   工作人员越发的狐疑:“你真的是李西宁?”   许东若左右观望了一下,俯身到那位女工作人员的耳边,悄声道:“那什么,我整容了,去年整的,身份证还没来得及换。”言毕,她又流利地把李西宁的身份证号背了一遍。   工作人员瞬间了然,把邀请函和身份证还给了她。这年头整容的人确实挺多,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出于好奇和猎奇的心里,她又不由多看了“李西宁”两眼,心想:“整个容气质都变了,从公主整成了人间妖精,还挺成功。”   许东若礼貌一笑,拿回了邀请函和身份证,接受安检。   受邀来看秀的嘉宾进入会场后会有专门负责迎宾的工作人员引导着去指定的看台就坐。   许东若跟着那位身穿白衬衫的工作人员进入会场后,瞬间就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了,脑子里直接冒出了两个词:富丽堂皇,神仙殿堂。   DZ就是DZ,一出手就是大排场,能让人感受到奢华与尊贵,却又毫无艳俗之气,并且处处透露着时尚与艺术相结合的高端气息。   许东若的观秀位置……不对,应该说是李西宁的观秀位置在T台西侧的VIP区,并且还是第一排,距离T台仅有一步之遥,绝对能够近距离、零遮挡地欣赏一场视觉盛宴。   T台并未采用高出地面的设计,这样能够让来宾更加直观的欣赏时装秀,况且有资格坐在DZ大秀VIP区的人都是受邀来看秀的嘉宾,不是当红明星就是时尚达人,要不就是名媛贵妇,反正皆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绝对不可能会有人在模特走秀的时候直接冲到T台上,也没人敢这么做。   谁敢在DZ大秀上冲上T台捣乱,那相当于直接对世界宣告:本人自觉主动告别时尚圈。   许东若坐下之后,引着她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就离开了。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李西宁。   许东若摁下了接听键,把手机举到了耳边:“放心吧,顺利通过。”   李西宁听后舒了口气:“那就行。我就是问问你进没进去,要是没进去的话我就让我老公去接你。”   李西宁的老公陆宇翎是娱乐圈炽手可热的天王巨星,年仅24岁的时候就已经站在娱乐圈巅峰了,早已封神,被各大媒体尊称为“陆神”,还评价其近乎完美,但也有唯一的缺点:英年早婚、英年早育。   像DZ这种时尚大秀,邀请来的嘉宾咖位越大,肯定越有排面,所以肯定会向陆宇翎这种娱乐圈大神发出邀请函。   李西宁是礼服设计师,对时尚圈异常关注。陆宇翎又特别宠媳妇,每当有高端大秀邀请他出席,他都会为了老婆多要一张邀请函,久而久之,这些大秀举办方也摸透了陆神的脾气,每当他们向陆神发出邀请的时候,都会多发一张邀请函给他老婆,这样邀请到他的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DZ半年前就向陆宇翎发出了邀请函,还和他签了代言人合作。身为陆神的老婆,李西宁也早就收到了邀请函。   就在一个月前,李西宁和许东若一起去法国度假途中,无意间听说DZ换董事长了,而新上任的这位董事长的名字竟然和许东若等了许多年的男人一模一样。   在董成功担任DZ董事长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的下属,而且这位新任董事长向来比较低调,上任前很少会在公开场合抢风头,所以至今为止只有时尚圈的业内人士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这次DZ新品秀,也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对于各大媒体来说,这位董事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流量,甚至比DZ的这场大秀还更能吸引大众眼球。   圈里圈外有关这位董事长的传闻挺多,有人说他长得又矮又丑,和时尚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氛围格格不入,之前才从来不在公开场合唱高调是因为董成功不让,怕他丢人;也有人说他长得又高又帅,英俊潇洒气质卓绝,要是混娱乐圈绝对是陆神的劲敌,为人低调才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抢风头。   但无论是帅是丑,有一点确实是公认的事实:这位新任董事长虽然年仅三十岁,却很有商业头脑和铁腕手段,判断力极佳,做事雷厉风行,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英年才俊,不然董成功也不会选他当继承人。   至于八卦方面,这位董事长也不缺事迹,就好比他曾封杀了一位娱乐圈的当红小花,因为这位小花不老实,想要借机上位,还把自己送到了他下榻的酒店房间的床上。   这位董事长却是个铁石心肠,甚至说得上冷酷无情,那晚他不仅没有接受这位小花的投怀送抱,还把她全面封杀了。   一位炽手可热的娱乐圈花旦,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至今没有复出的机会。   投怀送抱?投怀换冰封还差不多。   从此之后,大家都知道了DZ的这位新任董事长不近女色,于是再也没女人敢对他动歪心思,除非是不想在圈里混了。   正因有关这位新任董事长的传闻太多,所以关注他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媒体人开玩笑说:“这次DZ大秀就算一件新品都不上,只要有这位董事长出席,站在台上什么都不干就能登顶热搜吸引流量。”   但许东若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等了多年的那个男人。   关心则乱,法国的度假还未结束,许东若就迫不及待地回国了,她想尽快的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然而DZ董事长身份尊贵日理万机,不是她这种寂寂无名的小设计师想见就能见到的,她甚至都已经要去低三下气地求她姐了。   就在许东若走投无路之际,李西宁帮了她一把。   李西宁和许东若从高中就是同学,到现在已经相识十几年了,还一起开设计工作室,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许东若心头的那份执念有多深刻,所以肯定要出手相助,于是就把自己的邀请函和身份证一起交给了许东若,让她顶着她的身份参加DZ大秀。   董事长新官上任,一定会出席这场大秀,向世界表明从今以后他就是DZ的领导人。   只有参加这场秀,许东若才有机会近距离的观察DZ董事长。   李西宁给了她这次机会,许东若十分感激,虽然已经说了好多遍谢谢,但她还是再次对着手机说了句:“西宁,谢谢你呀。”   李西宁回:“你要是真感激我,就赶紧结婚生孩子,生个闺女,咱们结娃娃亲。”   许东若:“……”   自从一年多以前有了孩子后,李西宁和陆宇翎这两口子就像疯了一样,有机会就推销儿子,找人结娃娃亲,生怕自己儿子以后打光棍。   李西宁:“你也是看着我儿子长大的,又帅又懂事,我们也不要嫁妆,能把我儿子带走就行。”   “拜拜。”许东若直接把电话挂了。   没过多久,李西宁又给她发了条微信:【我还没说完呢!】   许东若:【您请讲。】   李西宁:【没事尽量不要左顾右盼,千万别让你姐看见你,我觉得她会把你赶出去。】   许东若轻叹了口气:【我也觉得。】然而屋漏偏遭连夜雨,她不经意间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她最不想看到的目光。   她姐,许东如。   许东如今天穿了一袭白色女士西服连体裤套装,脚踩黑色尖头高跟鞋,身形高挑气质优雅。西服裤还是收腰款设计,性感而又不失干练,衬得她的腰身曲线玲珑。   许东若是黑色波浪长发,许东如是黑长直的披肩发,姐妹俩的皮肤一样白皙,五官也十分相似,但是比起许东如,许东若的五官更加柔和。   许东如的鼻梁太过高挺,双唇又薄,下巴略尖,一双狐狸眼倒是好看,但是五官整体看起来太过生硬,没有女性的柔和美,反而多出了几分孤傲与刻薄。   对上许东若目光的那一刻,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紧紧地抿起了红唇,径直朝许东若所在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许东若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不想跟许东如见面的,见了面就有麻烦。但既然她已经发现了自己,那就只能迎战了。   许东如沉着脸来到了许东若的身边,先左右查看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个之后,压抑着满腔的不满与火气,瞪着她低声怒叱:“谁让你来的?赶紧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今天依旧有红包~ 第3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三)   许东如比许东若大三岁,是她的亲姐姐,但这个“亲”也就亲在了血缘关系,姐妹俩之间的真实感情,是一点都不亲。   从许东若记事开始,她这个姐就没少在她的成长道路上挖坑使绊子,处处和她对着干。只要她不开心,她姐就会很开心,就好像她不是她的亲妹妹,而是仇人。   今天开车来这里的路上,许东若还在心里念叨千万不要再在秀场遇到她姐,不然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地大义灭亲,毫不留情地把她从秀场撵出去。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越是不想撞见她姐,就越是倒霉。   西辅地邪。   但既然已经撞上,那就只能硬刚了。   许东若身姿优雅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下巴微扬,镇定自若地看着她姐,缓缓启唇:“我是被邀请来看秀的嘉宾。”   许东如像是听了什么奇谈似的,摆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冷笑揶揄:“就你,也配?”   虽然她的语气十分不客气,但许东若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已经习惯了。   她姐向来如此,跟她说话的时候,字里行间总是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然而习惯并不代表着卑微屈服,也不代表默默承受,她要是就这么轻易地被她姐击倒了,也不会心态稳定地活到现在了。   许东若面不改色地看着许东如,反唇相讥:“你都当上主管了,我怎么就不配被要邀请来看秀?”   许东如的脸色更阴沉了,近乎气急败坏:“你别不识好歹,我让你自己走是给你面子,你要是不想要这个面子,我就让保安来请你走。”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许东若能收到DZ大秀的邀请函。   DZ是什么等级?她也配?   虽然许东若真的没收到邀请函,但是她肯定不能承认,不然就被许东如抓到把柄了。所以她假模假样地从包里拿出来了李西宁的邀请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我有邀请函。”   许东如还是不信,死死地盯着她,带着点嘲弄:“这是你的邀请函么?”   许东若:“当然是我的,不然我怎么进场?”   许东如不容置疑:“打开让我看看。”每一张邀请函上都写有被邀请嘉宾的姓名,只要打开一看,就知道这张邀请函到底是不是许东若的。   许东若却把邀请函放回了包里:“我凭什么让你看?”   许东如眼神凌厉,语气极其强势:“因为我是你姐。”   许东若心累地叹了口气,许东如总是在想要压制她的时候搬出“我是你姐”这句话,就好像“姐姐”这个头衔是一把尚方宝剑,平时想不到,不出鞘,一到有冲突的时刻,她就会拔出这把剑来恐吓她、制衡她。   但是许东若压根就不吃她这一套:“反正爸妈现在也看不见,咱们俩可以暂时断亲,我不需要你当我姐。”   许东如的脸都被气青了:“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还能有点教养吗?”   “白眼狼”这个词,许东若再熟悉不过了,回家这么多年,她经常被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骂“白眼狼”。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会难受委屈,不过后来就习惯了,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不让人家说话么?   就当是王八念经好了,不用听。   她面不改色地看着许东如:“你不就是就想赶我走么?那我告诉你,除非你们董事长亲自过来通知我今天的秀取消了,不然我一定会从头看到尾,绝不会提前离席。如果你硬是要赶我走,我就抱着你大吵大闹,让整个会场的人都知道DZ皮具部新晋主管要大义灭亲。”   她不是赌气,也不是吓唬许东如,而是真得打算这么干——许东如要是铁了心地撵她走,她只能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和她同归于尽了。而且她还必须大闹特闹,闹到人尽皆知,把直到DZ的新任董事长吸引过来为止。   无论用什么方式,她今天都必要亲眼见到DZ的董事长。   许东如被气得面色铁青,呼吸都跟着急促了,但是又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憋屈感。   许东若淡淡一笑,没再理会她姐,淡定从容地把脸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这时一位身穿工装、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小姑娘急匆匆地来到了许东如身边,小声汇报道:“主管,服装部主管有事找您。”   这种大秀,需要各个部门协力合作,所以各位主管们经常需要沟通洽谈。   许东如:“我知道了。”临走前,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但却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东若一眼。   ——你认识许东若么?   ——我不认识。   她绝对不能让许东若见到郑不凡。   来到后台,许东如拿出手机,拨通了安全部部长的电话:“李部长,我是皮具部门许主管。我怀疑有人顶替了嘉宾身份入场,还坐在VIP区,紧邻T台。您最好带着人手去确定一下,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什么事,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这种人多的、关注度大的活动,最主要提防的就是偷盗和极端分子。   于是乎,许东若又补充了一句:“上次大秀,我们丢了一对价值百万的耳环,警方到现在还没抓到人,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冒名顶替来的,那你们安全部真得要提高警惕。”   等待对方回复后,许东如继续说道:“具体位置是A区08,是个女人,穿着深蓝色的抹胸长裙,她手里有邀请函,你们最好核实一下是否为本人,或者邀请函是否造假,如果真的是冒名顶替,最好直接把她送到警察局,先不要向上层汇报,现在关注这场秀的媒体比较多,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会对这次新品秀产生影响,而且董事长又是首次公开出息,更要确保各项流程万无一失。”   ……   许东如的背影一从她的视线里消失,许东若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迅速离开了VIP席位,朝着通往艺术中心二楼的安全通道走了过去。   以她对她姐的了解,许东如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只要能对她落井下石,她姐绝对不会放过井边的任何一块石头,哪怕这块石头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   上楼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位身穿西装的男人正带着两名保安朝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许东若:“……”她姐可真是一点也没辜负她对她的判断。   现在保安已经盯上她了,她肯定不能继续大摇大摆地出现,毕竟那张邀请函确实不是她的。她是能找陆宇翎帮忙,但是现场的媒体和镜头太多了,他这种天王级的巨星走到哪都会被镜头追踪,要是让媒体知道她顶替着陆宇翎老婆的身份来看DZ大秀,不一定会被那些蹭热度的营销号们编排出什么狗血八卦新闻呢。   她不想再给人家两口子添麻烦了。   上到二楼之后,许东若朝着女厕所走了过去。   西辅市艺术中心的厕所也相当富有艺术气息,法式复古的装修风格,水钻吊灯,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文艺油画,简直不像是个厕所,像是个画廊。   空气中也没有普通公用卫生间常有的呛人的卫生香的味道,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地花香味。   许东若走进了最里面的那个隔间里,锁上门后,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7:57。   还有两个小时新品秀才开始。   外面有保安在找她,找到之后肯定要看她的邀请函,最好的结果是陆宇翎来帮她解围,然后他们俩一起被营销号送上热搜、被不明真相的网友骂狗男女,最差的结果就是直接被送去警察局。   但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许东若想要的。   所以她只能躲在厕所里,等待时装秀开始。   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漫长的,也是磨人的,还有种画地为牢的感觉。   好在这个隔间里是马桶而不是蹲便,站累了还能坐在马桶盖上休息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来厕所的人越来越少,二楼越来越安静。到了六点,许东若轻轻地打开了隔间的门,离开了卫生间。   主会场在一楼,整个二楼空空荡荡,时不时有热烈掌声和呼喊声从一楼传来。   许东若顺着来时的楼梯下到了一楼,好巧不巧,一位保安正把手在一楼楼梯口。   她先是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绝对不能被保安抓到,不然功亏一篑。   刚才没在A区08的位置找到人,安全部部长已经下发了通知,全部门要注意一个身穿深蓝色抹胸长裙的女人。   这位保安一看到许东若就加强了警惕心,然而还不等他伸手阻拦呢,这女人已经目不斜视地快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就像是压根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保安立即去追,边追还边厉声大喊:“你等等!”   许东若就当没听见,并且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到后来甚至变成了小跑。   保安越发笃定了这个女人有问题,拿出了对讲机,一边追一边向上级汇报情况。   许东若跑到VIP区的时候,发现左右两边全来了保安,身后还有保安追她,能跑的方向只有前面一条路了——T台。   这个时候冲上T台,绝对能够轰动全场,但如果DZ董事长不是他……那么她大概率是要被时尚圈封杀了,以后也不用搞设计了,转行吧。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全场忽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像是在欢迎什么人登场。   她抬头一看,怔住了。   T台尽头,站着一位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聚光灯下,男人英俊不凡,气质卓绝。小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五官,硬朗帅气的眉宇,男人味十足。气场强大,却又不失风度。   台下光线昏暗,台上灯光璀璨,站在明暗交界处,许东若忽然有些恍惚,如临梦境,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这个男人和她记忆中的一样英俊高大,却又有点不一样。   记忆中的他,眉宇中还透露着青涩与轻狂,身形倒是挺拔,却带着几分少年郎独有的削瘦,而站在T台尽头的这个男人,西装革履,宽肩窄腰,高大挺拔,气场稳重。   十二年,翩翩少年郎变成了荷尔蒙气息爆棚的成熟男人。   郑不凡之前从未在公开场合亮相,这是他第一次以DZ董事长身份出现在大众眼中,整个秀场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结束,他举起了话筒,然而没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字呢,忽然有个身穿深蓝色抹胸长裙的女人冲上了T台。   全场观众外加工作人员同时屏住了呼吸,心头只有一个想法:这女的要死!   无论是圈里还是圈外的人都知道郑不凡绝情绝爱不近女色,哪个女人想倒贴他就是上赶着找死,竟然还有人敢在DZ大秀上冲上T台对他投怀送抱?   狂热分子,勇气可嘉,就是有点活得不耐烦了。   看到郑不凡的那一刻,许东若就疯了,激动疯的,十二年,他们终于重逢。   她完全忽略了台下的数千名观众,也忽略了不计其数的镜头,不顾一切地朝着郑不凡跑了过去,甚至还甩掉了自己的高跟鞋。   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众目睽睽之下,她像是个疯孩子一样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笑中带泪地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郑不凡!”   作者有话要说:  几经波折,破镜重圆!   今天留评依旧有红包~ 第4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四)   在许东若冲上T台的那一刻,郑不凡瞬间呆滞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朝他狂奔而来的姑娘。   是真的么?她终于、回来了?   一别十二年,他每天都在想她,现在她忽然出现,他竟感觉有几分不切实际,像是在做梦,还是一场春秋大梦,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   直到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还在怔忪着,依旧有种恍惚的感觉,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回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人,嗓音颤抖地唤出了她的名字:“东、东若?”   许东若点头啊点头,神色中尽是激动,双眸中还泛着泪花。   她本以为郑不凡会和他一样激动地热泪盈眶,然而回过神后的郑不凡却沉下了脸,面色铁青地瞪许东若。   明摆着是脾气上来了,要秋后算账。   他妈的,十二年,多亏你还记得老子长什么样!   许东若看出来郑不凡生气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还当他是因为她莽撞冲上T台、破坏了DZ大秀的开场而生气,不由有几分愧疚和心虚,而且他也没有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是因为,不想见到她么?   阔别十二年,当初再亲密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耗尽,或许郑不凡早就忘了她是谁吧?就算是没忘,也不会像当初一样无条件纵容她了吧?   人都是会变的,她早就该考虑到这点。   许东若的神色逐渐黯淡了下来,再也没了来时的激动与期待。   台下观众这时也逐渐回过神了,眼看着郑不凡的脸色越来越青,越发笃定这个女人绝对要完蛋,并且还看热闹不嫌事大,齐刷刷地高举起手机拍照摄像。现场的娱乐记者们更是兴奋地不行,仿若钓到了大鱼,已经预料到了一个小时后舆论沸腾的盛况,恨不得把摄像机镜头直接怼到台上。   安全部李部长也回过神了,赶紧通过对讲机指挥T台附近的保安上台抓人。   现场越乱,许东若的心也跟着乱,就在她准备松开紧缠在郑不凡腰身上的双臂时,郑不凡却忽然打开了西装外套,一把将她裹进了怀中,护着她躲避着无数记者的□□短炮,快速离开了现场。   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再次沸腾了。   这女的不仅没被拖下去,竟然还被郑不凡裹在怀里带走了?   绝情绝爱?不近女色?   恩??   还有,几千万打造的新品秀,就这么扔到这儿,不管了?   DZ的这个新任董事长,牛逼啊……!   郑不凡一路裹着许东若从前台来到了后台。   后台空间特别大,是模特的化妆间和更衣室。墙壁上挂着大屏彩电,上面正放着DZ大秀的直播。后台的模特和工作人员们也通过直播了解到了刚才在T台上发生了什么,一看到董事长带着那个女人来了,纷纷侧身给他让路。   最终郑不凡带着许东若来到了他在艺术中心的临时办公室。从里面反锁上办公室的门后,郑不凡才松开许东若,脸色一如既往地铁青。   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许东若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郑不凡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因为她十二年前的不辞而别。   其实……也说不上是不辞而别,她走的时候,爷爷嘱咐了她很多话,邻居们也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而已。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与他而言,她确实是不辞而别。   十二年,她心里藏了千言万语,开口第一句,却是:“对不起。”   郑不凡置若罔闻,直接把她抵在了门上,双目微微发红,近乎咬牙切齿:“你还知道回来?”   那年,他一回家,什么都变了,天翻地覆的感觉。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绝望又无助的感受,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许东若的眼眶又红了,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将心头的千言万语凝练成了一句话:“郑不凡,我想你了。”   她的嗓音沙哑,还带着囔囔的鼻音。   郑不凡的满腔怒火瞬间就被这句“我想你”浇灭了。   只要你还想着我就行……深吸一口气,他哑着嗓子,近乎哀求地对她说:“想我就别走了,以后再也别走了。”   许东若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语气十分坚定:“不走了,再也不走了!”这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在和他分开了,这辈子都不会了。   郑不凡舒了口气,下一秒,他不由自主地捧住了她的脸庞,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专注而深情,却又带着几分紧张和小心,生怕她会凭空消失。   失而复得,激动中又夹杂着后怕。   他看她看得很细致,很专注,似乎是想一口气将这十二年的亏欠全都补上,他的目光从她白皙的额头慢慢往下移,到细长眉梢,又到上翘的眼角,再到挺翘鼻梁、饱满红唇。   十二年前,她还是个正在上中学的小姑娘,眉宇稚嫩,气质青涩,现在,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成熟又妩媚,女人味十足。   她的那双狐狸眼,一如既往的水润迷离,让他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看向她的目光中,除却专注与柔情之外,带着几分难以掩盖的渴望。   她的双唇如成熟的樱桃般莹润饱满,莫名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   他的嗓子忽然开始发干,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像是在干旱沙漠中长途跋涉许久的旅人一样。   樱桃,解渴。   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想吻她,迫不及待地想。   这个念头一冲上脑海,郑不凡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疯了吧?她是我妹妹!   但是下一秒,他的脑子里又响起了另外一个不同的声音:毫无血缘关系还不在一个户口本上,连姓都不一样,去他妈的妹妹吧。   两个不同的声音不停在郑不凡的脑子里盘旋,像是有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在打架。   最终,招摇呐喊着“去他妈的妹妹吧”这个小人赢了,但却是险胜,另外一个不停重申道德伦理的小人也没死透。   另外,他想到了十二年前,他们分开前发生的一件事。   或者说,正是那件事导致了他们的分离。   ——郑不凡,要么你滚,要么我滚。   当年,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通红泪眼模糊,情绪几近崩溃。   那天晚上他一言不发,第二天,背上行囊,坐上了去广东的火车。   他滚了。   然而当他从广东回来后,家没了。   这件事是他心头的一道伤疤,至今未曾愈合。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有吻她的资格,也不知道她的态度,更怕自己会吓到她。   况且,十二年的时间,足够从头到尾改变一个人了。   万一,她已经结婚了呢?   其实他特别想问问她现在是不是单身,但是又不敢问,怕听到她回答“不是”或者“我已经结婚了”这种答案。   所以他只好强力克制着自己的渴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红唇上移开了。   在郑不凡看她的同时,许东若也在细细地端详着他。   深邃的眉宇、高挺的鼻梁、近乎完美的双唇与脸型。   小麦色的皮肤,男人味十足。   她的男人,一如既往地好看。   她可没郑不凡想得多,她很明确,她就是想亲他,想抱他,想拥有他。   但是,她心头也有顾忌——她不想再重蹈十二年前的覆辙了。   那件事是横跨在他们两个人心头的一道屏障,谁都不敢轻易跨越。   能重逢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她不敢一下子奢求太多,无论是什么身份,余生能陪着他慢慢变老就行。   久别重逢,两人怎么看不够。最终是许东若打破了这种暧昧不清的气氛:“那个……你不用回去么?”   肯定要回去,身为董事长,他不可能一上任就当甩手掌柜,必须要回去坐镇秀场。   轻叹了口气,他道:“回。”   “那我……”   许东若的话还没说完呢,郑不凡就阴沉着脸,盯着她警告:“老实待着等我回来,敢离开这个屋子一步我就……”   他其实是想威胁她来着,但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对她说不出什么太重、太狠的话。   顿了下语气,才把这句话说完:“我就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七岁还尿床的事。”   许东若:“……”卧槽?杀人诛心?!   郑不凡给了她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但是临走前,他用许东若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记下了她的手机号,还加了她的微信。   离开的时候,他也没忘了从外面把办公室的门锁了——现在要是有个关哈士奇的大狗笼,他真得能干出把她关进狗笼子里的事。   跑?我让你这辈子都跑不了!   门锁发出了“咔嚓”一声响,许东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拧了下门把手,已经打不开了。   “……”   这一晚上,她光是被锁了,之前是自己把自己锁到了厕所,现在是被郑不凡锁到了办公室。   幸好有手机,不然她得被憋死。   微信未读消息全是来自亲朋好友们的亲切问候,问候主题无一例外:你怎么那么大胆敢直接冲上DZ大秀的T台?还活着么?   网路媒体无比发达,这边刚发生的事儿,那边就被同步直播了,下一秒就被顶上了热搜。   许东若坐在郑不凡办公室的沙发上,一一回复:【活着,活得好好地。】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收到了郑不凡的微信消息:【晚上怎么回去?有人接你么?】   刚才的突发事故已经被解决了,新品发布会现在进行的很顺利。模特走秀,董事长也坐在台下看秀。   没人规定董事长看秀的时候不能玩手机。   许东若:【没,我自己开车来的。】   郑不凡:【单身?】但是很快,他又欲盖弥彰般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晚上回家太晚,会有人担心。】   许东若:【没人担心,我自己住。】   郑不凡没有立即回复消息,许久后,他才给她发了句:【你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么?我是你哥,方便照顾你。】   第一句,是他深思熟虑、左思右想、纠结来纠结去终于鼓起勇气打出来的字。第二句话,一半是为了给一句话打掩护,一半是真想照顾她。在他的意识里,他们一直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   许东若浑身一僵:【这……不太合适吧。】   郑不凡看到回复后,有些失落,轻叹了口气,在对话框里输入:【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但是他的话还没打完呢,紧接着就收到了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你家住哪?上班路上堵车么?什么时候搬合适?】   郑不凡笑了,回:【北苑,不堵,随你。】   许东若:【今晚?】   郑不凡:【行。】   作者有话要说:  许东若:“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呀!”   吃瓜群众:“呵tui!你那是想人家么?你分明是馋人家身子!”   ……   补充一条,郑总也就人前高冷炫酷精致优雅,实则就是个糙汉二大爷【狗头】   ……   今日依旧有红包~ 第5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五)   新品秀八点开始,时长一个半小时。   许东若一直被锁在办公室里,不知道秀场的实况。手机APP上到是有走秀直播,但是镜头无一例外全部定格在T台上的走秀模特和表演嘉宾身上,完全看不到郑不凡的身影。   一个小时前俩人确定下来搬家的事情之后,就没再继续联系,毕竟郑不凡是DZ的董事长,要是被媒体拍到他在自家的秀场上一直低头玩手机那也太不像话了。   随后许东若一边用手机看DZ大秀直播,一边等郑不凡回来。她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直播内容上,一直在计划着等会儿搬家的时候应该搬什么走。   说搬就搬,非常突然。或者说,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挺突然,每一件事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她喜欢这种突然。   来之前她设想过自己会和郑不凡重逢,却从来没想过他会让她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能重新和郑不凡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大概是她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惊喜的事情了。   而且,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依旧是条单身狗?   越想越开心,想着想着,许东若就把直播给关了,打开了手机系统上自带的记事本,开始罗列等会儿需要搬走的家当。   这间临时办公室紧邻后台,将近十点的时候,门外走廊里逐渐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应该是大秀彻底结束了。   没过多久,许东若就收到了郑不凡的微信:【我马上过去。】   她原本在沙发上瘫着,看到微信后立即坐直了,习惯性的将双脚蹬向地面找鞋穿,脚尖却摸了个空,这时她才想到刚才冲上T台的时候把高跟鞋甩了。   两三分钟后,有人走到了门口,紧接着许东若就听到了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锁打开后,门却迟迟没开,好像门外的人忽然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许东若愣了一下,光脚下地,朝着大门走了过去。她才刚走了一半的距离,就听到门外有个女的气冲冲地喊:“她是谁呀?”   这声音又尖又细,刺得人耳膜疼。   许东若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声音。   随后,她听到了郑不凡的回答:“许东若,我……”   他本来是想说“我妹妹”,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去他妈的妹妹吧,他不想再让她当妹妹了。   可是不这么介绍,他又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略一思索,把这句话改成了:“我的家人。”   那女人不信,声音越发的尖细了:“家人?你什么时候平白无故多了个家人?”   郑不凡言简意赅:“信不信随你。”言毕,他打开了房门。   许东若就在门口站着,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西辅地邪,怪不得听着声音熟悉呢,这不就是在停车场和她抢车位的大小姐么?   听她刚才那种口气,应该和郑不凡有点什么关系吧?   董筱露看向许东若的眼神中尽是怒意与敌对。刚才许东若冲上T台上的那一刻她就认出来这个女人了。起初她和台下所有人一样,以为这个女人疯了,直到郑不凡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护在怀中,她才意识到,不是这个女人疯了,而是郑不凡疯了。   她就是那个一直被郑不凡夹在钱包里的照片中的女孩。   许东若也不是个傻子,轻而易举地就从这女孩的表现中读出来了一个信息:她喜欢郑不凡。   那我也喜欢,比你早了十几年呢,不能让给你呀。   许东若从她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了郑不凡:“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郑不凡弯腰,把一直提在手里的高跟鞋放到了地上,“把鞋穿上。”   许东若低头一看,正是她刚才在T台上甩掉的那双鞋。   他不会是整场秀都提着一双高跟鞋吧?   脑补一下这个画面,她忽然有点想笑,但是为了给郑总留面子,她忍住了,乖乖地穿上了鞋。   高跟鞋一上脚,她和郑不凡之间的身高差缩短了一些。郑不凡净身高186,她穿上高跟鞋才刚刚到他的下巴。   本就妒火中烧的董筱露看到这幅画面后更是怒上加怒,都快被气变形了,气急败坏、不容置疑地冲着郑不凡喊道:“我要让你送我回家!”   这丫头又开始作精了。   郑不凡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是已经安排了司机送你回家么?”   董筱露:“我不要司机送,我就要你送,不然我就给我爸打电话,告诉他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郑不凡竟然把我自己一个人扔在了西四环。”   郑不凡真是一个头顶两个大。   明天周一,学校上课,郑不凡早就考虑到了时间和地理位置的原因,所以已经向董筱露明确表示了不让她来参加这次的新品秀,不然会耽误她第二天上课。   但这丫头不听,就当你是在王八念经,你不让她来,她偏要来。不带着她来,她就自己开车来。   正是因为自己开车来了,才会遇到停车场没停车位的问题。   董筱露下巴微扬,得意洋洋地瞥了许东若一眼,又对郑不凡补充了一句:“我明天还要上学,所以你今天必须送我回学校。”   郑不凡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开口:“我要是你爸,我早抽你了。”   许东若忍笑,心想:“郑不凡还是那个郑不凡,谁都别想威胁他。”   董筱露委屈到了极点,眼眶都气红了:“我爸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这么晚了,你还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学校么?你就不怕我路上出事?到时候你怎么跟我爸交代?”   郑不凡不惧威胁,但却不能不信守承诺,他答应了董叔要好好地照顾他女儿,就要保证她在西辅上大学期间平安无事。   他安排了自己最信任的司机送董筱露回学校,但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他确实是没法跟董叔交代,而且时间确实也很晚了。   可是他又放心不下让东若自己一个人回家,哪怕是司机送她回去他也不放心。   许东若看出来了郑不凡的纠结,她不想让他为难,回了句:“我可以自己回家,你先去送她吧。”但她也不想让大小姐太得意,于是又补充了句,“我在家等你,你不来我就不睡觉。”   郑不凡看着她,道:“别等我了。”   许东若有些失落:“哦。”   董筱露却越发得意。   下一秒,郑不凡又说了句:“一起送她回学校,然后回家。”   董筱露满面抗拒:“我不要跟她一起!”   郑不凡:“那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去。”   董筱露气急败坏,却又无言以对,因为郑不凡确实已经答应要送她回学校了,她没法再用她爸压他了。   许东若没意见,但是却有个小问题:“我的车怎么办?”   郑不凡:“我让司机给你开回去。”   所有问题全部完美解决,董筱露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继续作精的途径全部被郑不凡堵死了,她也只好暂时消停了,让郑不凡带着那个女人一起送她回学校。   上车之前,董筱露再次开始发挥作精本能,斩钉截铁地对郑不凡说道:“我不要跟她坐在一起。”   不等郑不凡说话,许东若迅速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巧了,我也不想跟你坐一起。”言毕,上车,关门。   董筱露本是想紧挨着郑不凡坐在副驾驶,但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狡猾,只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不服气地拉开了后排车门。   从西四环到西辅大学,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把董筱露送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寝室大门早就关了。   为了让董筱露进寝室,郑不凡还挨了寝室大妈的一顿骂。   目送着董大小姐的身影消失在寝室楼里,郑不凡才舒了一口气。   许东若一直坐在车里没出来,等郑不凡回来后,她才问了句:“她是谁呀?”   郑不凡:“董筱露,董叔叔的女儿。”   许东若也猜到了七七八八,斜眼瞧着郑不凡,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试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人家小姑娘喜欢你,你还对人家那么凶,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郑不凡:“她喜欢我个屁。”   许东若:“她都那么护食了,还说她不喜欢你?”   “她那不叫护食,叫霸道。”郑不凡叹了口气,“她爸老来得女,她妈又死的早,所以全家人都特别惯着她,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她就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围着她转。”   说到这儿,许东若就明白了。   董筱露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身边所有人都对她言听计从,但是郑不凡却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于是乎董大小姐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与其说董筱露是喜欢他,倒不如说是想驯服他,把他当猎物。   自己的猎物,当然不允许别人抢夺。   所以郑不凡才会说她霸道。   许东若舒了口气,但她还是有不放心的地方——董成功会不会硬逼着郑不凡娶他女儿啊,于是继续试探:“你对人家这么凶,不怕她爸知道了以后不高兴啊?人家可是让你好好照顾他女儿。   ”   郑不凡:“董叔叔是个讲理的人。”他抬起右手在许东若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少胡思乱想。”   小心思被看穿了,许东若脸红了:“谁胡思乱想了?我不是怕你被逼着卖身吗!”   郑不凡:“……”   许东若斜眼瞧着他:“三十了还单身,你也好意思?”   郑不凡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许东若沉默片刻:“其实,我已经结婚了。”   郑不凡浑身一僵,像是忽然被人打了一拳,脑子一阵阵发懵。接下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了,懵了许久才开口说话,却说得语无伦次:“我、我那、那我、我是不是、要见见、什么时候,恩,妹妹妹夫……”   “妹夫”这俩字,真是耗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口。   许东若叹了口气,声色低沉:“又离了,他在外面有人了。”   郑不凡瞬间暴怒:“我操/他妈!跟我说他是谁?老子弄不死他!”   许东若猛然双手捂住了脸,浑身都在一颤一颤。   郑不凡还当她哭了,又心疼又着急,立即安慰她:“哭什么?不是还有我呢么?我养你一辈子!”   许东若的回答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不凡:“……”   许东若笑得肚子疼,眼泪都流出来了。   郑不凡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都被气出来了,但是又拿她没办法,舍不得骂又舍不得打,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最终,咬了咬牙,压着脾气开车。   笑够了之后,许东若擦了擦眼泪,发现郑不凡生气了,赶紧安抚:“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郑不凡就没搭理她,眉头都不带蹙一下,就好像车里压根没她这个人一样。   许东若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心眼。”她顿住了语气,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刚说、你要养我一辈子,真的还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皮一下很开心,以后会付出惨痛代价【狗头】   吃瓜群众:“什么代价,你说清楚,越详细越好,我们不差那点流量。”   ……   解释一下,大小姐对郑不凡的感情不是喜欢,大小姐有官配哦~   ……   本章依旧有红包~ 第6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六)   郑不凡还是没搭理她,依旧把她当空气。   这是真生气了呀……许东若顿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但又有点纳闷,他怎么就被气成这样了?在她的印象里,郑不凡绝对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所以她才敢跟他开玩笑,而且她这玩笑也没多过分啊,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生气的。   唉,男人心,海底针。   她只好收起了一副无所谓的神色,一本正经道:“我错了,我诚挚地跟您道歉。”   郑不凡这次终于有了回复:“把安全带系好。”   车内一直回响着“滴滴滴”的提示声,许东若立即系上了安全带。   随后郑不凡又不搭理她了,许东若只好继续套近乎:“你现在是不是应该问问我家在哪?”   郑不凡这才想起来要搬家的事,刚才被她气得什么都忘了,只想赶紧把人带回自己家。   叹了口气,他无奈道:“你家在哪儿?”   许东若:“到前面的路口左转,直走再过一个路口,有个学府小区,我就在哪儿住。”   “恩。”郑不凡又问,“为什么要自己住?”   因为不想和许东如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样可以避免不少摩擦和麻烦。但是许东若并不想跟郑不凡说那么多,他们两个好不容易重逢,她不想一见面就跟他灌输一堆糟心事,所以回了句:“这儿离我工作的地方比较近。我家太远了。”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忙忙碌碌了一晚上,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询问一下她的现状。   许东若:“自己开了个设计工作室。就在西辅大学南门旁边的那条步行街上。”   “恩。”郑不凡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太关心这些小问题,因为他现在有能力帮她解决一切事情——如果她喜欢现在的工作,他可以尽全力去支持她,如果她不喜欢,他完全可以帮她改变现状,所以这些都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最关心的是,这十二年来,她过得好不好。   按理说,跟在亲生父母身边,她没理由过得不好,但是,他又不放心,必须听她亲口告诉他才行。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他们对你好么?”   许东若明白“他们”指得是谁,斩钉截铁地回:“放心吧,很好,我这房子还是我爸妈给我买得呢。”   虽然老两口对于某些事情很固执,她也因此而和他们僵持了许多年,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爱她的。   郑不凡舒了口气:“那就行。”   许东若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着说道:“我弟可皮了,我买房子的时候,你知道我弟跟我说什么吗?他竟然跟我说以后在学校犯事就有地方避难了。”   郑不凡一怔,诧异道:“你还有个弟弟?”   许东若点头:“恩,我也是回家之后才知道的。”   通过她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郑不凡能感觉出来她这些年过得很幸福,他这才彻底放心,但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感觉——以前,她的家人只有他和爷爷,她每天都在围着他转;现在她有了更多家人,这些人是她的亲生父母,是她的血缘手足,她可能就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需要他了。   换句话说,她回归了自己的家,他对她而言,更像是个外人。   认真考虑过后,郑不凡道:“你搬过去跟我住,叔叔阿姨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刚才他一时激动,没考虑到她的父母,才会冲动地提出来让她搬过去跟他一起住,现在冷静下来了,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   许东若理直气壮:“你是我哥,我凭什么不能和你住一起?”   郑不凡实话实说:“如果站在叔叔阿姨的角度来说,我是个外人,还是个男人,你如果搬过去跟我住,他们可能会觉得我们两个……”   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觉得他们两个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觉得他们两个会乱来?觉得他们两个非法同居?   怎么说都不合适,说出口就会尴尬。   许东若明白郑不凡的意思,却故意追问:“觉得我们两个怎么了?”   “觉得我们两个住在一起……”斟酌片刻,他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形容词,“不合适。”   许东若:“有什么不适合的?以前咱们俩不还住一间屋子呢么?那时候也没人说不合适。”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到十平方米的屋子,摆了两张床,中间一道帘子隔开。   小时候也没觉得狭窄拥挤,长大后却经常有不方便的地方。   郑不凡瞬间回想起来了某些事情,心头再次升腾起了几分躁动,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那是因为家小,没办法!”   许东若却满不在乎,扭脸瞧着他:“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没有!”郑不凡解释道,“我是怕叔叔阿姨生气。”   生气是一定的,这点儿许东若心知肚明,尤其是当他们知道她要搬过去和谁住之后,但她还是要这么做。   以前她是身不由己,没有选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就在她的身边,她要牢牢的抓住他的手,再也不和他分开了。   眨了眨眼睛,她道:“不告诉他们不就得了。”   郑不凡:“他们以后要是知道了呢?”   许东若:“知道就知道呗,大不了挨一顿骂。”   郑不凡无奈地勾起了唇角,他的姑娘永远这样傻大胆,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护着她,天塌下来他给顶着就行了。   “那就让他们来骂我吧。”他道。   两人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许东若指路,郑不凡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家在十二楼,乘电梯上楼的时候,许东若就打开了手机备忘录,看看等会儿自己要带些什么东西走。   到家之后,她让郑不凡坐在客厅里等她,自己去了卧室。关上房门后,她先脱掉了身上的礼服,换上了一套休闲装,又把披散着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首先要带走的肯定是生活必需品,比如衣服、鞋、包和化妆品。许东若才收拾出来四分之一的衣服,一个28寸的行李箱就已经被塞的满登登了。   显然,想要一口气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根本不可能。   就在许东若惆怅的时候,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没锁,她直接回了句:“进来吧。”   郑不凡打开了房门,却没走进去,因为无从下脚,卧室的地面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鞋盒。   许东若蹲在行李箱旁边,抱着膝盖,仰头对郑不凡说道:“我觉得一趟可能搬不完。”   郑不凡也有同感,直接说了句:“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只带你喜欢的走就行了。”   许东若:“剩下的东西怎么办?”   郑不凡双臂抱怀倚在门框上,言简意赅:“买新的。”   “……”   真他妈的财大气粗,不愧是大佬。   沉默片刻,许东若非常认真地说道:“郑总,我们无产阶级人民的生活方式没有那么铺张。”   郑不凡:“我给你买。”   许东若:“这怕是,不合适吧?”虽然他是她哥,但是分开了十二年,刚重逢就让他花钱给她买东西,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郑不凡微蹙起了眉头,心想:“怎么还跟我见外了?”   他不喜欢这种被她当做外人客气对待的感觉,但是又不想让她为难,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后退一步,无奈地回:“那我把卡给你,你自己买。”   许东若:“……”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她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郑不凡却打断了她:“快点收拾,我累了,要回家睡觉,明天早上还有会。”   他的眼底浮现着难掩的疲惫,许东若有点心疼,也没再跟他争辩,不然又要浪费他休息的时间。   “你先去隔壁休息一会儿吧。”她信誓旦旦道,“我马上就好!”   “恩。”嘴上答应着,郑不凡却没立即离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穿了件浅红色的V领薄毛衣,蓝色高腰牛仔裤,马尾辫一扎,露出了白皙的天鹅颈,领口处的锁骨修长性感。   他的姑娘,越发的迷人了,迷得他移不开眼,想把她一辈子都绑在自己身边。   过了一会儿,郑不凡忽然很认真地说了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许东若正在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往床上抱,听到这句话后,纳闷地回头,但是郑不凡已经转身走了。   什么跟什么呀?许东若一脸懵,但没再多想,继续收拾东西,把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全部抱出来后,然后按照郑不凡说的那样,只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和适应最近气温的衣服鞋子放进了行李箱里。   行李箱收拾好了,她开始收拾自己的化妆品,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郑不凡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要养我一辈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回答了,真的。   许东若瞬间振奋了起来,激动得不行不行,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要不是因为郑不凡就在客厅,她不好意思笑得太猖狂,要保持矜持,不然她能直接滚到床上笑出鹅叫声。   冷静了好长时间,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过心情依旧美丽,收拾化妆品的时候都开始哼小曲了。   哼得还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大行李箱已经满了,许东若把化妆品放到了手提行李包里。把提包放到行李箱上,拖着行李箱去了客厅。   一出卧室门就看到郑不凡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一双大长腿非常的优秀。   一身高档西装,愣是被他穿出了二大爷气质。   许东若一愣:“你不是困了么?怎么不睡觉?”   郑不凡道:“哦,又不困了。”现在才十一点多,平时他工作到晚上十二点都是常态,怎么可能困?   许东若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郑不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容不迫:“收拾好了?”   “恩。”   “走吧。”郑不凡朝她走了过去,把行李箱接到了自己手里。   许东若站着没动,仰头看了他几秒钟,忽然说了句:“我可不好养啊,你得有心理准备。”   郑不凡眉头轻挑,回:“当初为了一个烧饼就跟我回家的人,能有多不好养?”   许东若笑了。七岁那年,她在异乡走丢,因为一个烧饼跟郑不凡回家了,之后,她喊了他许多年“哥哥”。   在别人眼中,他们俩就是兄妹。   但是,她却从来没把他当成过哥,纵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到狗血临头,她也没改过。   作者有话要说:  郑总是真的财大气粗,金屋藏娇藏一辈子没得问题~   *   温馨小提示:本文会有大量回忆杀。   *   看这几天的评论,我要被你们笑死了,给后来的集美总结一下啊:   摁头小分队第一梯队:郑不凡你愣着干啥?噘嘴啊,给我亲!   摁头小分队第二梯队:啊,大小姐有官配啊,那作吧,随便作,不耽误我们亲就行。   董大小姐表示:“作为一个女配还能拥有不停作精的权利,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定不负众望!” 第7章 跟我回家(一)   春节一过,全国各地便迎来了新一波的春运狂潮。   深圳火车站人山人海,候车大厅里被乘客和大包小包的行李挤得满登登。   这种时候,当爹妈的人总是要谨慎一些,看好自己家的熊孩子,以防他们乱跑——孩子要是丢了,那可真是要了爹妈的命。   但如果熊孩子不乱跑,那么他们就不是熊孩子了。   候车厅里面闹哄哄的一片,候车厅门口进进出出的乘客不断,忽然间一位身穿粉色小棉袄的小女孩兴冲冲地穿越人群冲进了候车厅里,然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激动又兴奋地对着候车厅外喊道:“耶!我是第一!”   小女孩的声音脆脆地,又带着小孩独有的稚嫩,引得周围的乘客纷纷低头观看。   她看起来六七岁左右,长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又带着一股水灵灵的气韵,绝对是个美人胚子,脑袋上还盘了两个可爱的南瓜髻,齐刘海又平添了几分乖巧,可说是相当的讨人喜欢。   第一个冲进候车厅,小女孩十分骄傲,然而还没骄傲多久呢,她就被训了。   “东若!回来!”这是一位母亲的声音,严厉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无奈。   许东若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不服气地噘起了小嘴巴,但是又不敢反抗妈妈,只好蔫蔫地朝着妈妈走了过去。   妈妈也正在急步朝她走过来,好看的眉宇间尽是无奈与焦急,随即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小手,继续训她:“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车站人多,不能乱跑,你怎么就记不住?!”   许东若的小嘴噘得更高更圆了,都能挂油瓶了,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脸上写满了“我难过了,我不高兴了,你快点哄我!”   一看她这装可怜的小样,妈妈就想笑,但是为了保持威信,还不得不忍,努力保持一副严厉的神色,板着脸叱道:“你要是跑丢了怎么办?”   许东若声音小小地回了个:“人家才不会丢呢……”   顶嘴?妈妈更来气了,就在她准备给这小丫头来点颜色瞧瞧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温柔又低醇的男声:“巧倩,算了,别再训她了。”   是爸爸的声音!   像是遇到了救星,许东若立即朝着爸爸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还委委屈屈地喊了声:“爸爸……”   爸爸手里还牵着一个女孩,十岁左右的模样,扎着马尾辫,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袄。   大女孩和小女孩长得很像,脸型和五官中皆带着点爸爸和妈妈年轻时的风姿,一看就是一家人,但是姐姐的五官却没有妹妹精致,也少了些灵气,明明是个孩子,眼角眉梢间却没有孩童的稚气与明朗,反而多出了几分成年人才有的冷漠与现实。   听到小女孩撒娇,她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爸爸就是听不得小女儿撒娇,加快了朝她们那里走的脚步。   许东若想立即朝着爸爸跑过去,然而未遂,因为妈妈死死地拉着她的小手不放,她才刚跑了一步就被妈妈扯了回来。   许澎带着大女儿来到她们母女身边后,再次温声细语地劝老婆息怒:“好啦,她都知道错了,就别训她了。”   林巧倩低头瞪着小女儿:“我不训她她就不长记性!”   许东若再次噘起了小嘴巴。   许澎见状立即对小女儿说道:“东若,快点跟妈妈认个错,以后不许再乱跑了。”   许东若是个机灵的小孩,很快就理解了爸爸的意思,迅速抱住了妈妈的腿,开始撒娇:“人家都知道错了,你就别吵我了~”   林巧倩忍笑,努力使自己严肃起来:“以后还乱跑吗?”   许东若摇头啊摇头,乖乖巧巧地保证:“再也不乱跑了,我发誓!”   林巧倩:“再乱跑我就打你小屁股!”她虽然总是把打屁股这种话挂在嘴边,但却从来没打过孩子,不过这句话却相当有威胁力,尤其是对小孩子。   许东若生怕自己挨打,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不能打我呀!”   林巧倩:“我是你妈,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许东若理直气壮:“你打我我不疼吗?我一疼你不心疼么?”   林巧倩这回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伸手在小女儿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就你能!”   一看妈妈笑了,许东若终于舒了口气,用白嫩嫩的小手揉着额头,说了个特别应景的成语:“唉,大难不死,心有余悸。”   这回许澎也被逗笑了,这一段时间他正在教即将上小学的小女儿学成语,“大难不死”“心有余悸”这俩词是他昨天才教得,没想到今天这丫头就用上了。感觉好笑的同时,他隐隐还有点骄傲,觉得自己小闺女特别聪明,随他!   林巧倩又气又笑:“这就大难了?你要是再乱跑,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难!”   许东若笑着回:“你才不会呢,你肯定舍不得。”   夫妻俩又被这小丫头逗笑了。   一家四口,唯一没笑的就是许东如,她不仅没笑,看向妹妹的神色还十分冷漠,隐隐还透露着几分嫉妒和敌意。   不过许澎和林巧倩并未注意这点,只当她是刚被接回来,对家人还不熟悉,所以暂时无法融入他们而已。   这次来深圳,主要目的就是接大女儿回家。   许东若生在西辅长在西辅,许东如却是生长在深圳,两个女儿的生长环境差别如此之大,皆起因于许澎八年前的某个工作项目。   许澎是建筑设计师,在国内外皆小有名气。他是深圳人,林巧倩则是西辅人。大学时林巧倩选择去深圳读书,遇到了许澎,俩人一见如故,很快坠入了爱河。   大学毕业后,两人一同去国外留学,学成归来,定居在了深圳,结婚、生女。   刚入行的时候,许澎寂寂无名,后来参与了几个大项目,发挥了过人的才能,慢慢的在行业里有了名气,于是来请他参与设计项目的人越来越多,一次偶然的机遇,他接到了中州省博物馆的设计项目。   中州省的省会是西辅,博物馆的地址便定在了西辅。   林巧倩是大学老师,许澎去西辅的那一段时间刚好是暑假,她就陪着他回了西辅,刚好可以看望一下自己的父母。   那个时候大女儿许东如才两岁多一点,但是夫妻俩回西辅并没有带上她,因为他们俩想好好的享受一下久违的二人世界,于是就把女儿留给了爷爷奶奶照顾。   然而这一回去,就没能再回来。   回西辅后不到一个月,林巧倩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当时计划生育严格,要二胎就要丢工作,大女儿又还太小,她本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但是架不住双方父母的劝说,尤其是她爸妈。   林巧倩是家里独生女,老两口当初放她去深圳读书、去美国留学已经是极限宽容了,没想到她毕业后竟然还远嫁深圳了,这下可是把老两口刺激的不轻,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放弃让她带着老公孩子回西辅定居的想法。   林巧倩这次怀孕,在老两口看来,就是个至关重要的拐点,于是拼了命了劝她辞职,把孩子留下来。   林巧倩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独立女性,不然当初也不会顶着家里亲戚朋友们的压力嫁给许澎了,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谁都劝不动。   许澎支持妻子的任何决定。   然而就在夫妻俩准备去做人流手术的当天,林家老爷子突发脑梗了,小两口不得不改变计划,急匆匆地去医院看完老爷子。   幸好老爷子的脑梗并不严重,再加上就医及时,溶栓及时,所以并无大碍,但是林老爷子却开始借题发挥了,硬说他这次脑梗是被林巧倩气得,气她不听话,气她不孝顺,气她不要孩子。   林老太太也跟着夫唱妇随,幽幽怨怨地诉说他们老两口这么些年清清冷冷地在西辅生活多么的寂寞、孤独,逢年过节看到别人家团团圆圆又多么的羡慕。   亲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亲爹还在病床上躺着,林巧倩还能怎么办?只能顺从父母。和许澎商量过后,她把工作辞了,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在西辅陪伴父母。   林家老两口心想事成,分分钟变得活蹦乱跳,一口气上五楼都不费劲,更别说伺候闺女养胎了。   博物馆工期一年半。   这一年半里,许澎每天早出晚归,林巧倩在西辅生了孩子。这胎又是个女儿,老两口对这个小外孙女亲得不得了,一看到她就眉开眼笑。   博物馆完工,按照原来的计划,小夫妻俩是要回深圳的,毕竟还有个女儿在深圳,但是老两口不乐意了,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而且他们老两口也是真实舍不得小外孙。   从她在她妈肚子里开始,老两口就悉心照顾着,一直到她出生,再到一点点长大,她已经变成了老两口的生活寄托,以后的生活里要是没了小外孙女,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   要说也是林老太太的高血压病争气,说晕倒就晕倒,直接被120进了医院。这把林巧倩吓得,再也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回深圳的事。   许澎向来体谅妻子,不想让她为难,思来想去,他决定陪着妻子留在西辅,陪伴林家老两口。至于家中父母,他还有个哥哥可以替他照顾,而林巧倩则是独生,没人能代替她。   林巧倩十分感动。林家老两口也十分感动,原本他们俩一直对这个把闺女拐去深圳的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后来听说女婿为了方便照顾他们俩定居西辅后,怎么看他怎么顺眼,稀罕成了香饽饽,缝人就夸女婿好,女婿孝顺,女婿比儿子还管用!   为了定居西辅,许澎把个人档案从深圳调到了西辅建筑设计研究院。   林巧倩不愿意在家当家庭主妇,孩子断奶后,她找人托了托关系,在西辅师范大学找了份行政工作。   俩人本是想等工作稳定下来后就把大女儿从深圳接过来,但是现实总是比计划骨感。   许澎工作忙,每天忙得连饭都吃不上,根本没有时间去照顾孩子,林巧倩倒是比他清闲一些,但是一个小女儿就把她的业余时间占满了,尤其是这小丫头还机灵古怪的,搞得她每天都在和这丫头斗智斗勇,压根没有时间再去照顾另外一个孩子。林家老两口年纪也大了,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俩孩子了。   于是乎,把大女儿接回来的计划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小女儿上学前班,才得以实现。   七年来,夫妻俩虽然每逢假期都会去深圳看望大女儿,但是陪伴她的时间远远不够,所以他们俩心头对大女儿皆有亏欠感。   为了让大女儿能够尽快的融入家庭,林巧倩牵住了她的手,温声夸奖道:“还是东如听话。”言毕,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小女儿,树榜样似的教育说道,“你要向姐姐学习!”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把大孩子当成偶像,许东若也不例外,她很喜欢姐姐,还听姥姥姥爷说过,姐姐每次考试都能考满分,所以她觉得姐姐特别厉害,不用妈妈说她也对姐姐有种崇拜感,而且姥姥姥爷还说了,姐姐好多年都不在家,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很孤独很可怜,所以她不能对姐姐不好,要当一个好妹妹,不能欺负姐姐。   所以听了妈妈的话后,许东若立即点头啊点头,双眼闪亮亮地看着姐姐:“好的!”   许东如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却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十一点四十的火车,现在才十一点,距离检票还有二十五分钟。   夫妻俩带着俩孩子在候车厅里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座位。许澎没让孩子坐,而是让自己老婆坐了下来。   好巧不巧,后面有个小超市,超市的玻璃柜台上放着一桶真知棒棒棒糖,桶盖上还插着不少五颜六色的棒棒糖,非常吸引小孩儿的目光。   许东若的眼都要看直了,也不说想要,也不说想吃,反正就是一脸渴望地看着。   要是放在平时,林巧倩肯定不会给她买糖吃,怕她吃坏了牙,但是今天大女儿在,于是她就问了她一句:“东如,你想吃棒棒糖吗?”   许东若这个小机灵鬼从妈妈的这句话里听出来了今天可以吃棒棒糖的意思,急切又激动地看向姐姐,只要姐姐说想吃,她就可以吃棒棒糖啦!而且她暗示的非常明显,不停地朝着姐姐点头,就差出声告诉她“快点回答想吃!”   夫妻俩又被这个小丫头逗笑了。   许东如看到了妹妹的渴望,但她也看到了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小东西的身上。   你想吃糖?我偏不让你吃。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回了个:“你们不知道吗,我不喜欢吃糖。”   此言一出,气氛尴尬了起来,许澎和林巧倩的笑僵在了脸上。许东若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想跟妈妈撒娇,让她给自己买糖吃,但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儿。   小孩的感情一般都比较敏感,她也不敢说话了。   许澎最先反应过来,笑呵呵地打圆场:“行,不喜欢吃就不吃了,你喜欢吃什么就跟爸爸妈妈说,我们都给你买。”随后,他也不忘了安抚小女儿一句,“咱们出发前,爷爷奶奶不是给了你两枚金币么?”   所谓金币,就是裹着金色锡纸的巧克力。   小孩都好哄,许东若瞬间明朗了起来:“对呀!”把小手伸进了兜兜里,从里面拿出了两枚“金币”,但是她却没有立即吃“金币”,而是伸直了小胳膊,把两枚“金币”全部递到了姐姐面前,“给你!”   她想:姐姐不喜欢吃糖,应该喜欢吃巧克力吧?那我就全部给她好了。   许东如微蹙起了眉头,满心厌恶,但是在爸爸妈妈的殷切注视下,她觉得自己不能不要,不然会惹他们不高兴,于是抬起手,拿走了一枚“金币”,说了声:“谢谢。”   姐姐接受了她的金币,许东若超级开心,眼睛都笑弯了:“不客气!”   许澎和林巧倩皆舒了口气,随即相视一笑。   十一点二十五,从深圳开往西辅的K1234次列车开始检票。   十几年前的科技不发达,每道检票口处还是人工检票,大厅内十分拥挤。   林巧倩怕小女儿被人潮冲散了,干脆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许澎紧紧地拉着大女儿的手,另外一手还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随着人流一步步慢慢往前移动的时候,许东如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了兜里,拿出了那枚“金币”。   一松手,金币掉到了她的脚边,再一抬脚,她用力地把那枚“金币”踩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才是真正的暗黑系女配,你们冤枉大小姐了【狗头】   ……   小时的故事特别短,四五章就完事了,主要是讲述一下男女主是怎么相识的,之后全是长大后的故事 第8章 跟我回家(二)   检票口外没那么拥挤,走出检票口后,林巧倩将抱在怀中的小女儿放到了地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再次严肃叮嘱:“你不可以乱跑,现在人多,你要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许东若轻叹了口气,微微拧起了小眉毛,装作大人的口吻回道:“哎呀,我当然知道不可以乱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林巧倩又气又笑。   许澎带着大女儿通过了检票口,来到了她们母女身边。   看到姐姐来了,许东若立即重复了一遍妈妈的话:“姐姐,现在人特别多,你不可以乱跑哦,你要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到爸爸妈妈啦!”   许东如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恩”了一声。   林巧倩低头看着小女儿,无奈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以为姐姐和你一样喜欢乱跑?”   许东若不服气,噘起了小嘴巴:“那人家不是怕姐姐丢了吗!”   许东如闻言,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心想: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丢了,自己独占爸爸妈妈。   从深圳到西辅要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为了让孩子们在火车上睡得舒服,许澎买了四张卧铺票,两张中铺,两张下铺。   姐妹俩面对面的坐在下铺的床位上。   许东若的双腿还够不到地面,两只穿着黑色皮靴的小脚不停地在半空晃来晃去,十分惬意悠哉。   许东如微微侧脸,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依旧没什么表情。   林巧倩把放在行李箱里的零食小吃一件件放到了桌子上。平时她从来不会给小女儿买这么多零食,怕她养成爱吃零食的坏习惯,但是这次来深圳是为了接大女儿回西辅,所以出发前她和丈夫特意去超市买了好多零食。   因为对大女儿有亏欠感,所以夫妻俩总是想从各方面多弥补她一些。   望着摆了满桌的零食,许东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叹:“哇!”   有面包、有蛋糕,有饼干、有巧克力、有鸡蛋卷、有火腿肠、还有她最最最爱喝的旺仔牛奶!   “妈妈,我是在做梦吗?”小女孩一脸惊喜地看着妈妈。   林巧倩忍俊不禁,无奈中又带着纵容道:“不是,是真的!”   许东若激动得不行,高高地举起了两条小胳膊,比着剪刀手喊道:“耶,我好开心呀!”   林巧倩:“那你可要好好表现,乖乖的,不然不给你吃。”   许东若点头啊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的!”   收拾好行李后,林巧倩把皮箱推进了床底下,坐到了小女儿身边,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包巧克力饼干。   撕开包装,她给姐妹俩一人拿了一块,先给了姐姐,然后才给妹妹。   许东如一言不发地从妈妈手里接过了饼干。许东若却笑嘻嘻地看着妈妈。   知女莫若母,一看她那小表情,林巧倩就知道这丫头又有鬼点子了,挑着眉问:“你又想干什么?”   许东若:“我想配着旺仔牛奶吃,这样好吃。”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有力度,她又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林巧倩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死丫头,就你主意多!”话虽这么说着,但她还是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瓶旺仔牛奶,用吸管扎开,递给了小女儿。   许东如一直没吃饼干,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妈妈和妹妹,神色中再次闪过了深刻的嫉恨和敌意。   妈妈的注意力为什么总是放在这个小东西的身上?   还有,这些东西,全是爸爸妈妈妈妈给我买的,你个小东西凭什么吃得这么欢?你凭什么吃我的东西?   火车即将开动的时候,许澎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兜水果。   十几年前的火车站台上还有推着车卖水果和零食的工作人员。刚才上车后,许澎把背包放到了行李架上,然后又下车去给孩子们买了点水果。   桌子已经被零食霸占了,许澎就先把水果放到了床上,坐到了大女儿身边,询问道:“有人想吃水果么?”   林巧倩摇了摇头,她没什么胃口。   许东如一如既往的沉默。   许东若虽然也不太想吃,但非常给爸爸面子:“我现在不想吃,但我一会儿就想吃了。”   许澎笑着回:“好,等会儿爸爸给你做水果沙拉!”言毕,他将目光转向了大女儿,特意多问了她一遍,“东如,吃水果么?”   许东如摇头:“不想吃。”   许澎:“什么时候想吃,就跟爸爸说,我去给你洗。”   你给那个小东西做水果沙拉,却只给我洗水果?奶奶说得一点都没错,你们就是偏心。   许东如在心里冷笑,嘴上只回了个:“恩。”   小孩子胃口小,吃完饼干牛奶,许东若基本就饱了。怕她在车上无聊,林巧倩还给她带了几个娃娃。   小女孩都很珍爱自己的娃娃,就像是男孩子非常珍爱自己的奥特曼和玩具车一样,一般情况下绝对舍不得让别人玩。但是许东若愿意让姐姐玩她的娃娃,外加小孩子总是有点崇拜大孩子,所以她特别想让姐姐陪她玩,于是满含期待地看着许东如:“姐姐,我们一起玩娃娃吧。”   还不等许东如回答,林巧倩就开口了:“你吃饱了,姐姐还没吃饱呢,你先自己玩。”   许东若微微有些失落,不过还是乖乖地回道:“好的。”然后便一个人玩起了娃娃。   但是玩着玩着,她就撅着小屁股趴床上睡着了。   林巧倩哭笑不得地把小女儿抱了起来,放在腿上,搂着她睡觉。怕她着凉,她还把被子拉过来搭在了她的身上。   忽然间,她想起来了点什么,又轻轻地把被子掀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将手伸进了小女儿的外套兜里,从兜里摸出来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他们的家庭住址和固定电话。   那个年代固定电话才刚刚普及。一家三口出发来深圳之前,林巧倩让小女儿把家里的电话号码背了下来。   东若很聪明,背得很快,但是林巧倩了解自己丫头,小孩对于这种枯燥的数字并不感兴趣,背是背了,就是不过脑子,而且现在距离他们从西辅出发已经半个月了,这丫头很可能早就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忘了,为防她走丢,她特意在她的兜里塞了张写有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条。   确定纸条没丢,林巧倩舒了口气,重新把纸条塞进了她的兜里。   许东如坐在对面床铺上,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开了一个下午,中途停经了好几个小站。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到了一个名叫“南城”的地方。   南城是个小县城,火车停靠的时间不长,只有三分钟。   车还未停稳,车厢里忽然飘起了一股浓郁的泡面香味。林巧倩这几天的胃口不太好,一闻到比较重的气味就直犯恶心。   胃里翻箱倒海,恶心的她只想吐,迅速把抱在怀中的小女儿放到了床上,捂着嘴朝着卫生间跑了过去。   许澎一直坐在窗边的座椅上看书,见状担心了起来,匆匆交代了大女儿一句:“看好妹妹。”就着急忙慌地去找老婆了。   车已经挺稳了,许东若还没睡醒,小脸蛋睡得白里透红,像是颗红苹果。   然而这颗红苹果在许东如眼里,却是一颗毒苹果。   都是因为你,爸爸妈妈才会不要我。   是你抢了我的爸爸妈妈。   许东如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目光如刀般冰冷地看着睡梦中的妹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没有你,爸爸妈妈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车厢里并没有人来回走动,她一步步走到了妹妹身边,掀开了她的被子将手伸进了她的兜里,把那张纸条拿了出来,然后用力地晃了晃她的小身体。   睡梦中的小女孩被晃醒了,稚嫩的脸庞上尽是茫然。   许东如冷冷道:“起来,到站了。”   许东若一个“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着急又惊慌:“爸爸妈妈呢?”   许东如眼也不眨一下:“他们先带着行李下车了,让我回来喊你,快点下车,不然一会儿车就开了。”   小女孩刚睡醒,依旧处以一种迷糊的状态,外加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姐姐,立即从床上蹦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姐姐的手。   许东如厌恶至极,眉头都蹙了起来,但她却没甩开她,而是牵起了她的手,快速领着她朝着与卫生间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紧跟着一对夫妻下了车。   守在门口的列车员正在和一位乘客争辩站票和卧铺票的问题,并未注意到这一对小姑娘,况且她们身前还是一对夫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家四口,再正常不过。   南城火车站是个小站,出站口设置在进站口旁边,十分简陋——一道小门,门旁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检票人员。   这站下车的人不多,站在出站口负责查票的那位工作人员也有些漫不经心。   许东如带着许东若下车后,牵着她的手,快步朝着出站口走了过去,边走还边说:“快点,爸爸妈妈已经出站了。”   许东若听后急得不行,加快了倒腾小短腿的速度。   走到一半,许东如忽然停下了脚步:“哎呀,我的书包忘在车上了。”她松开了妹妹的手,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先去找爸爸妈妈,我去拿书包!”   许东若站着没动,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先走——要是不等姐姐的话,万一火车把姐姐拉走了怎么办?   许东如急了,用力地往前推了她一把,厉声吼道:“快点走啊!”   姐姐发脾气了,许东若有点害怕,她还被她一下子推出去了很远,越发的不知所措了,委屈又怯畏地看着姐姐。   许东如深吸一口气:“你不去是吧?行,我要跟你绝交,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你别再喊我姐姐。”   “不行!”小女孩被威胁到了,生怕姐姐不理她了,立即迈开了小短腿,快步朝着出站口跑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喊道,“我现在就去找爸爸妈妈!”   火车马上就要开了,许东如转身朝着车门跑了过去。   那位列车员还在跟那位乘客争辩不休,压根没注意到刚才车外发生了什么。许东如跑上车后,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车厢,而是去了另外一个车厢的厕所,把手里的小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过多久,火车开了,又等了一会儿,她才从厕所里出来,不慌不忙地朝着原来的车厢走了回去。   林巧倩和许澎已经回来了,结果两个女儿都不在,喊她们名字还不答应,夫妻俩都快急疯了。   看到大女儿之后,林巧倩和许澎舒了口气,但是却没看到小女儿,异口同声地问道:“妹妹呢?”   许东如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和诧异:“我不知道,我刚才去厕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遇到凡事不要慌,打开手机,留一个评论,等待接受今日份的红包,还有,下一章郑总就和烧饼一起出场了,激动么?【狗头】 第9章 跟我回家(三)   许东若“哒哒哒”地朝着出站口跑了过去。   刚从火车上下来的那对夫妻正在检票,小女孩被他们挡在了身后。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还以为她是这对夫妻的孩子。一米二一下的孩子可以免票,所以他并没有仔细盘问,直接放行了。   出站口外是一条短胡同。许东若出火车站后,没有在胡同里看到爸爸妈妈,还以为爸爸妈妈在胡同外面站着,于是又朝着外面跑了几步。   一出胡同,世界豁然开朗。   胡同左边是一个公共厕所,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右边是售票处和进站口,背着大大小小行囊的人不断;前面是一条嘈杂的马路,路上挤满了三轮车、出租车和公交车,马路再往前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广场,广场上有摆地摊卖杂志的,有卖糖葫芦的,有修皮鞋的,还有把大包裹当枕头席地而躺的。   总而言之,令人眼花缭乱。   那个年代小县城的火车站就是这样,拥挤、凌乱、嘈杂、不堪。   小女孩跑出胡同,左右望了一圈,只看到了乱哄哄的景象,没看到爸爸妈妈,着急又害怕地喊道:“妈妈!爸爸!”   无人回应她。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喊了声:“爸爸!妈妈!”   还是无人回应。   姐姐说爸爸妈妈就在这里,可是爸爸妈妈去哪了呀?   我想要爸爸妈妈……   眼前是陌生的世界,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小女孩严重缺乏安全感。许东若的眼圈红了,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姐姐……”   可是爸爸妈妈依旧没有出现,姐姐也没有来找她。   姐姐不是回去拿书包了么?为什么还没有来?   想到这里,许东若立即回头看了看。   身后的那条胡同里空空荡荡,检票员叔叔也不知道去哪了,出站口的门也被关上了。透过铁栏杆的缝隙,她还看到火车站里已经没有火车了。   火车开走了?   姐姐是不是被火车拉走了?   爸爸妈妈找不到了,姐姐也丢了。小女孩越想越难过,越来越害怕,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许东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子,“我要妈妈……”   她的哭声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注意,人们循声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粉红色棉袄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茫然不知所措地朝前走,还时不时地左顾右盼,努力地在人群中寻找爸爸妈妈的身影。   大家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她肯定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不禁开始在心里谴责孩子父母:火车站附近人又多又乱,这么小的孩子不好好看着,怎么当爹妈的?   但大部分人也只是静静围观,或者和身边人交头接耳讨论这件事,很少有人主动上前去询问这个无助的小女孩。   也有比较好心的,主动去找了小女孩。   那是一个小男孩,手里还提着一兜刚出炉的热烧饼。   许东若一边哭着喊“爸爸妈妈”,一边朝前走。前面就是一条马路,路上车来车往,十分危险,但是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种危险性,脑子里想的全是爸爸妈妈,毫无察觉地朝着马路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刚走到马路边,路上突然冲出来了一辆出租车,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疾驰而来的车撞上。   在场众人皆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及时的抓住了她的后领,像是抓小猫一样用力地将她从马路上扯了回来。   那辆出租车擦着小女孩的脚尖冲了过去。   有惊无险,周围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许东若哭得正伤心,也不知道是谁在扯她,差点就把她给扯倒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泪眼模糊间,她看到了一个小哥哥。   小哥哥比她高出不少,穿着深色的棉衣,左手还抓着她的后领,仿若提着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粉兔子。   他此时此刻的神色,还比较严肃。   许东若茫然又害怕地看着他。   周围群众也在看这位小男孩,心想这小孩反应还挺快,不然这小闺女就没命了。   小男孩长得还挺帅,皮肤不算白,健康的小麦色,很有男子汉的味道;个子也挺高,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剃着平头,眉宇深邃,鼻梁高挺,一看就是个帅胚子,而且小小年纪就知道英雄救美了,长大后不一定要虏获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呢。   然而就在大家伙都以为这小男孩一定会像是颗小太阳一样温柔体贴地安慰小女孩不要哭泣的时候,小男孩却凶巴巴地训起了小女孩:“你都不知道看路么?没看见马路上有车么?”   大家伙:“……”这小伙子,脾气有些暴躁呀,要是不改,以后怕是不好找媳妇。   许东若本来就在难过,现在又被批评了,更是难过上加难过,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又哭了,并且比刚才哭得更惨了。   小男孩一看自己把小妹妹训哭了,暴躁脾气瞬间熄火,感觉自己像是捅了炸//药包,一下子松开了她的后领,手足无措地站在路边,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你、你你哭、哭什么呀!”   许东若不理他,哭得一颤一颤,一边哭还一边抽抽搭搭地喊:“我要、要爸、爸妈、妈。”   小男孩刚开始就被她的这句“我要爸爸妈妈”吸引过来的,这时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最初目的,立即询问道:“你是怎么走丢的?你爸爸妈妈去哪了你知道么?”   许东若还是不理他,因为他刚才太凶了,她不想跟他说话。而且妈妈爸爸说过,在外面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小男孩却急得直挠头:“哎呀你怎么不说话呀!”   这时,不远处有人说了句:“还不是因为你小子刚才太凶了,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小男孩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推着车在路边摆摊卖烧饼的大叔。   火车站这片摆摊做小生意的人几乎都认识小男孩,他爷爷是对面广场上修皮鞋的老皮匠,他经常会跟着爷爷一起来摆摊。爷孙俩日子过得挺拮据,摆一天的修鞋摊,饿了就买几个烧饼充饥。   那个年代通货膨胀的还不厉害,一块钱能买五个实心大烧饼,足够爷孙俩从早吃到晚。   小男孩买完烧饼、正准备返回广场找爷爷的时候,遇到了正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的小女孩。   听了卖烧饼的大叔的话后,小男孩越发的手足无所了,着急忙慌地为自己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凶她的。”   烧饼大叔笑了一下,一边揉着面一边说:“你哄哄她就行了,小孩都好哄。”   小男孩从来没哄过女孩子,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哄,挠着头想了大半天,最终从袋子里拿出来了一个烧饼递给了小女孩:“你饿不饿?我给你个烧饼,你不许哭了。”   烧饼一出手,小女孩的哭声果然变小了。   中午的时候,许东若只吃了几块饼干、喝了一瓶旺仔牛奶,饱得快,饿得也快,现在她的小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香喷喷的烧饼递到了眼前,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烧饼吸引了。   但是爸爸妈妈说过,不可以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也不可以吃别人给的东西。   于是她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小哥哥给的烧饼,抬起眼皮怯生生地看着小哥哥,又垂下眼皮看看他手里的烧饼,小眉毛都拧在一起了。   小男孩:“拿着呀!”   许东若拧着小眉毛纠结了一会儿:“爸爸妈妈说我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小男孩这才明白她不接烧饼的原因,不过这次他吸取教训了,并没有着急,耐心想了想,道:“那这样吧,我们交个朋友,这样就不是陌生人了,你就可以要我的烧饼了。”   许东若一听,觉得小哥哥说得有道理,立即点了点头:“好!”   小男孩:“我叫郑不凡,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我叫许东若。”   郑不凡:“好了,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可以要我的烧饼了。”   许东若有点不好意思,很认真地说了句:“我会让爸爸妈妈还给你的。”然后才从他手中接过烧饼。   刚出炉的烧饼又香又脆,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把小女孩哄好了,郑不凡长舒了口气——心累,不过他并没有撒手走人,而是继续询问:“你是怎么走丢的?你爸爸妈妈去哪了?”   一提爸爸妈妈,手里的烧饼忽然就不香了,小女孩的眼圈又红了,囔着鼻子回道:“我不知道。”   郑不凡现在一看见她哭就害怕:“你先别哭,不许哭!你不哭我就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许东若立即憋住了,小嘴抿得紧紧的。   郑不凡再次舒了口气,但是问题又来了,他上哪去给她找爸爸妈妈呀?   算了,还是去问问爷爷吧。   “要不我先带你去找我爷爷吧。”他对她说道,“我爷爷就在前面的广场上。”   可能是因为郑不凡给了她一个烧饼,许东若就觉得小哥哥是个好人,他说什么她都听,点了点头:“好。”   郑不凡朝着许东若伸出了一只手:“来,我带你过马路。你以后不可以在马路上乱跑了,马路上有车,很危险。”   许东若再次乖乖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拉住了小哥哥的手。   郑不凡握住了这只软软的小手,牢牢地牵着她朝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烧饼换来一个小媳妇儿,这买卖很值【狗头】 第10章 跟我回家(四)   广场不大,拥挤嘈杂,卖什么的都有,简直像是一片集市。   郑不凡牵着许东若的手,带着她过了马路,从南到北穿越整片广场,来到了广场最北侧。   在北出口旁,有一个简陋的修鞋摊。   说是个摊子,其实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箱子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鞋,箱子里装着鞋匠的各种工具。箱子左边旁立着一台老式的补鞋架,右边立着一张长条形的木板,板子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修鞋。   字迹上的红漆已经斑驳剥落,木板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尽显沧桑。   一位老人屈身坐在木箱后的那个小马扎上,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上穿着的那件黑棉袄年头已久,袖口处打着补丁。他头上戴着还一顶棉帽,身前挂着一件深蓝色的围裙,双手黝黑粗粝,左手拿着一只男士皮鞋,右手拿着一把小锥子,正在低着头缝鞋底。   箱子前摆着两个马扎,以供来修鞋的顾客坐。   在十几年前,人们经常可以在街头巷尾看到这种修鞋摊,但是如今,伴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和生活水平的进步,这种简陋的修鞋摊也慢慢的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里。   此时摊子前的小马扎上并没有人坐,旁边也没人站着等候,显然是有人把需要修的鞋子送来之后就离开了。   郑不凡牵着许东若来到了修鞋摊前,喊了声:“爷爷。”   “恩。”爷爷没抬头,用锥子在鞋底上钻了个洞,把线穿了进去,然后才抬头,随即一怔,满目诧异地看看小女孩,又看看自己孙子,“这丫头是谁呀?”   郑不凡回:“她叫许东若,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一直在火车站门口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把她带回来了。”最后,他叹了口气,略带心累地补充了一句,“她一直哭哭哭,我给了一个烧饼,她才不哭了。”   其实他就是无奈她一直哭哭哭,但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告状。   许东若拧起了小眉毛,不服气地反驳道:“人家才没有一直哭哭哭呢。”   郑不凡非常耿直:“你刚才明明就是一直在哭哭哭。”   许东若噘起了小嘴巴,眼圈又红了,想哭,可是又不好意思哭,不然就真成了郑不凡说的那样——“一直哭哭哭”,所以她忍着没哭,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小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想爸爸妈妈了。”   不提“爸爸妈妈”这几个字还好,一提她幼小的心灵防线彻底崩塌了,眼泪珠子忍不住的往眼眶外涌。   郑不凡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怎么又哭了?”   这下算是彻底捅给了马蜂窝,许东若原本只是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听了郑不凡的话后,心里面的委屈瞬间放大了十倍,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我要爸爸妈妈!”   小女孩的哭喊声再一次的引起了路人围观。   “暴风雨”来的太突然,郑不凡手足无措,又懵又慌,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哎呀,你你你你别哭呀!”   他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许东若压根就不听,依旧在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   爷爷现在也弄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小女孩在火车站附近走丢了,不凡去买烧饼的时候遇到了她,看她一直哭,就把她领回来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鞋和锥子,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小女孩身边,语气和蔼地说道:“丫头,先不哭了,你先在爷爷这儿玩一会儿,爸爸妈妈可能马上就来找你了。”   一听爸爸妈妈会来找她,许东若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哭声变小了许多,却没有立即停止哭泣,依旧在掉眼泪,眼眶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可爱又可怜。   爷爷弯着腰,牵住了她的小手,把她带到了摊子后面,对郑不凡说了句:“不凡,把那两个凳子搬过来。”   郑不凡立即照做。   摊子后面还放着一盆清水,老人先洗了洗手,从木箱最下层拿出来了一个皮袋子——袋子外侧是黑色皮面,里面是白色毛面——这是个自治的保温袋。   随后他从袋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不锈钢饭盒,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卤豆皮和两个去了皮的卤鸡蛋——爷孙俩几乎每天都这么吃,在家卤好豆腐皮和鸡蛋,带过来,买几个烧饼夹进去,就能抗一天。   “丫头,你是不是饿了?”他看到小女孩手里的烧饼上缺了几块小月牙,就猜她应该是饿了,“别干吃烧饼了,爷爷给你夹点豆皮和鸡蛋,这样好吃。”   许东若确实是饿了,看到豆腐皮和鸡蛋的那一刻就馋坏了,立即把手里的烧饼给了爷爷。   爷爷接过烧饼,掰开,从袋子里拿出来了一双筷子,先加了点豆腐皮进去,又夹了个鸡蛋进去。   夹好之后,他把烧饼还给了小女孩:“给,丫头。”   许东若接过烧饼,没有着急吃,先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爷爷。”   爷爷笑呵呵地回道:“不客气。”之后他又给自己孙子夹了个烧饼。把豆腐皮和鸡蛋给两个孩子分完了,自己则干吃烧饼。   老少三人坐在一起吃东西的时候,老人温声问了句:“丫头,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呀?”   虽然爸爸妈妈说过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因为很有可能是坏人,但是许东若觉得这位爷爷一点也不像是坏人,反而觉得他很亲切,于是就乖乖地回答:“我妈妈叫林巧倩,爸爸叫许澎。”   爷爷继续询问:“那你是怎么和他们走散的?”   许东若微微拧起了小眉头,神色中不由流露出了几分难过:“妈妈爸爸下车了,姐姐让我先去找他们,我没找到。”   这次皱眉头的那位换成了爷爷,因为她这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压根没办法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叫爸爸妈妈先下车了?怎么还会有个姐姐?要是姐妹俩全在车上,当爹妈的怎么会不带着孩子就下车呢?   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他也没追问,因为这丫头看起来也就六岁多一点,要是能一码一码地说清楚情况,也不会丢了。   想了想,爷爷又问:“你知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要去哪?”   “我们从奶奶家来的。”至于奶奶家在哪座城市,她没记住,只记得自己家,“要把姐姐接回自己家,妈妈说我们家在西辅。”   西辅,众所周知的大城市。   爷爷听邻居说现在的大城市基本上都普及了固定电话:“那你记不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   许东若点头啊点头:“我记得!70……咦,后面是什么来着?”才背了两位数,她就忘记了。   妈妈之前教过她,她当时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却又给忘了。   小女孩失落地叹了口气:“我忘记了……”   “啊?”郑不凡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忘呢!”   小哥哥怎么这么凶啊!许东若的眼眶又红了,噘着小嘴巴,委屈十足地看着郑不凡。   郑不凡唯恐她又要哭,赶紧把头埋了下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闷头吃烧饼。   爷爷也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盯着自己孙子,语重心长道:“不凡呀,你不能对小姑娘这么凶,不然以后会娶不到媳妇儿的。”   郑不凡耿直而不自知:“我没有凶她,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笨。”   爷爷:“……”   许东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气呼呼地瞪着郑不凡:“我才不笨呢!”   哭着走到马路上,车来了也不知道躲,家里电话还记不住,这不是笨是什么呀?但是他怕她又哭,于是把这话憋在了心里,回答:“好吧,你不笨。”   许东若的小嘴巴依旧噘着,显然还在生气。   郑不凡无奈,最终,他屈服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笨。”   许东若这才收回了小嘴巴,很大度地回了句:“没关系。”   郑不凡心累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默默地吃烧饼。   烧饼不会生气,烧饼也不会哭,还是烧饼好相处。   俩孩子闹够了,爷爷才再次开口:“丫头,你摸一摸自己口袋,看看有没有东西?”一般家长带着孩子出远门,都会在孩子兜里放张纸条,上面写着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以防孩子走丢。   许东若先摸了摸自己左兜,什么都没有,又摸了摸自己的右兜,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金币”。   “我的兜里只有这个。”小女孩道。   郑不凡闻言抬头,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金币”:“这个是巧克力么?”他只在学校小卖铺里见过这种“金币”,却从来没买过,或者说,他从来没买过任何小零食,因为爷爷挣钱很不容易,他不能乱花钱。   许东若点头:“恩,就是巧克力。”想了想,她朝他伸出了手,把那枚金币递到了他面前,“给你啦。”   郑不凡一愣:“为什么给我?”   许东若的声音很稚嫩,奶声奶气的,却又不失真诚:“谢谢你给我烧饼,还带我过马路。”   郑不凡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赧然挠头一边回:“哎呀,都是小事。”   爷爷笑了一下,道:“丫头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听了爷爷的话后,郑不凡才接过金币,耳尖还有些微微发红。   该问的事情都已经问完了,爷爷就没再说话,吃完烧饼,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继续修鞋。   郑不凡盯着爷爷手里的皮鞋看了会儿,问:“这是王叔叔的鞋么?”   爷爷微微点了下头:“恩,他去所里开会了,开完会就回来了。”   猜对了鞋的主人,郑不凡略带得意道:“我看着就像他的鞋,他每天去那么多地方,鞋怎么可能不坏?”   爷爷道:“这说明小王工作认真,负责,是个好警察。”   小王是附近派出所的片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工作勤勉任劳任怨,曾有次为了帮助独居老人找丢了的猫在寒风中吹了整整一个晚上,还风趣幽默,深受附近广大人民群众的喜欢。   说曹操,曹操到,老人的话音刚落,小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鞋摊前:“李叔。”   爷爷本名叫李国强,生性温和老实,几乎一辈子没和别人急过眼,出了名的老好人,除此之外,他还是附近一片出了名的鞋匠——来他这里修鞋补鞋,便宜实惠又耐穿,而且几乎看不出来修补痕迹,手艺极其高超——所以片警小王经常来他这里补鞋修鞋。   平时小王来的时候,说话的时候总是笑呵呵的,但今天他的语气中有着难掩的低落,好像有什么事压在心头。   爷爷闻声抬头,道:“再等几分钟就好了。”   小王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叹了口气:“李叔,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爷爷正想跟他说说这小丫头的事,但是听到这话后,只好说道:“什么事?”   小王:“刚才所里开会,主要针对咱们这片广场的整顿。从下个月起,这里就不能再摆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要变灰姑娘了……但是,生活虽然拮据,爷爷和不凡对她的爱和呵护却一点也不拮据!   *   郑总小时候是有些直男,但是在照顾(小)妹(媳)妹(妇)的过程中,会改的【狗头】   *   本书又名:《霸总崛起:大佬和他的迷路小娇妻》【狗头】 第11章 跟我回家(五)   从五年前这片广场建好时起,就有不少人推着小车在这里摆摊做生意,这里紧邻火车站,人流量比较大,虽然偶尔会有城管出没,但那个时候上面对市容市貌的要求也不严格,所以管的也松,基本上出于一种无人管理的状态。   爷爷也是从那时起就开始在这里摆修鞋摊了,虽然收入绵薄,但也足以养活自己和孙子。   现在广场要整改,这个消息对于爷爷来说不啻于一场大变故,然而还不等他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郑不凡就抢在他面前开口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叔叔,焦急又担忧地问:“为什么不让摆摊了?”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郑不凡虽然年纪不大,但比起同龄人的孩子来说,他更懂得这个社会的残酷性和挣钱的艰辛。   “唉,还不是因为要整顿市容市貌吗。”虽然是郑不凡问得问题,但小王是在对着老人回答问题,“咱们县城就这么一个小火车站,这片广场就在火车站前面,谁来咱们南城,一出火车站首先看到的就是这片广场,这片广场就相当于咱们县城的脸面。现在广场上这么乱,对城市形象影响太大了,必须要好好整顿一番。”   爷爷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能够理解政府和小王的工作。听完小王的话后,他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行,我知道了。”随后又心平气和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开始整改?”   小王回道:“下个月一号。”现在已经月底了,距离下个月一号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从一号开始,广场以及周围就不允许再摆摊了,不然是要罚款的。”   对于大部分小商小贩来说,罚款比批评教育管用。   爷爷再次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他就没再多问什么关于广场整顿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不凡今天在火车站门口遇到了个小丫头,和爸妈走散了,你看看这该怎么办?”   “我刚想问问这丫头是谁家孩子呢。”小王早就看到了坐在郑不凡身边的小姑娘,“她是怎么和爸妈走散的?”   爷爷把刚才从许东若那里问出来的一些信息尽数告诉了小王:“丫头只知道家在西辅,没记住家里的电话号码,身上也没有联系方式。”   小王听后沉吟片刻,微微向前探过了身,特意压低了嗓门,用一种仅能让爷爷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不像是走丢了,倒像是遗弃。”   老人一惊,微微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小王。   显然,他有点不相信这种可能性。   小王低声道:“要真像是这丫头说得那样,既然一家四口是去西辅的,当爹妈的怎么会中途下车?下车还不带孩子?这说法明显站不住脚。”   老人回道:“我也觉得当爹妈的不能中途下车,但孩子也不可能撒谎呀。”   小王轻叹了口气:“孩子是不能撒谎,但是大人能呀。按她说得,姐姐让她下车去找爸爸妈妈,她没找到,所以丢了。这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姐姐撒谎,要么当爹妈的教姐姐撒谎。”言毕,小王抬头看向了许东若,语气温和道,“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许东若乖乖地回答:“妈妈说我六岁半了,马上就七岁了。”语气中隐隐还有些骄傲,好像自己到了七岁就能变成大人了一样。   小王继续询问:“你姐姐多大了?”   许东若:“姐姐比我大三岁。”   “那就是十岁了。”小王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声和爷爷交流,“才十岁的孩子,能干出来把亲妹妹骗下车的事么?根本不可能,除非这孩子是小畜生。八成是大人指使的!”   小王的语气中不由流露出了几分怒意,随即又叹了口气,目光悲悯地看了看正乖乖坐在小马扎上吃烧饼的小丫头,惋惜道:“多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爷爷也觉得才十岁的孩子不可能干出来这种事,但又觉得当爹妈的人也不可能干出来这种狠心事儿:“说不定,真得是走丢了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我尽量帮着找一找,但是……也别抱太大希望。”小王委婉道,“李叔,你还记得去年夏天那个在广场绿化带里找到的女婴么?”   南城的地理位置偏东南,夏天天亮得早,有些买早餐的摊主起来的也早。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个卖包子的阿姨刚推着车过来,就听到了不远处绿化带里发出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大早上广场上的人也不多,阿姨就朝着绿化带走了过去,结果竟然在植物丛里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襁褓,里面包着一个才出生几天的女婴。   爷爷也听说过这件事,他只知道后来那个卖包子的女人报了警,警察来了,把孩子抱走了,却不知道孩子的去向,关切地询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送孤儿院了。”小王再次叹了口气,“找不到父母是谁,只能送孤儿院。”言毕,他又看了一眼许东若,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未来。   爷爷没说话。   “虽然已经是新时代了,但当今社会,大部分人的思想还是落后,总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但是计划生育又严格,怎么办?要么不生,要么把生下来的女孩送人。我们当时还抱着那个女婴去医院做了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当爹妈的为什么扔了?还不是因为是个女孩。”小王无奈道,“像这个丫头,她说她还有个姐姐,也就是说家里已经俩女孩了,爹妈要是想再要个男孩,计生办的人肯定不同意,更何况是西辅那种大城市,抓得更严,我看她八成就是被遗弃了,身上还没个联系方式……唉。”   爷爷不置可否,还是想努力一下:“还是再找找吧,万一是真不小心丢了呢?孤儿院那种地方、孩子去了……唉。”   小王了解李叔的为人,慈悲心软,于是回道:“放心吧李叔,我肯定会尽力而为。但是这丫头,今天该怎么办?是让她跟我回所里还是先留在你这里。”   爷爷回头看了一眼,两孩子正在有说有笑,相处的其乐融融,想了想,道:“先留在我这里吧,等你那边有消息了再说。”   “行,只要有进展我马上来找您。”小王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句,“叔,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咱们管不了,您也尽力而为就行,有不凡就够了。”   爷爷明白小王的意思。   其实,不凡并不是他的亲孙子。   他老伴的身体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好,所以俩人一直没孩子,不凡是他们收养的孩子。   老人曾有一位多年好友。七年前,好友一家不幸出了车祸,只留下了三岁的小孙子,这个小孙子就是郑不凡。   老两口得知此事后,主动收养了这个孩子,并视如己出的抚养、照顾着。   在三年前,老伴也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了爷孙两人。   老人今年六十二岁了,收入全靠给别人修鞋补鞋,无论风吹日晒下雨下雪,天天赚得都是辛苦钱,养个孩子挺不容易,孩子要吃,要穿,要上学,即便再节省,还是要花费一大笔开销。   小王知道爷孙俩的生活状况,也知道李叔心善,搞不好他看这丫头可怜,不舍得让她去孤儿院那种地方,又要收养一个,那压力也太大了,所以才会劝他尽力而为。   爷爷沉吟片刻,不置可否:“你的鞋快修好了,再等五分钟就行。”   小王轻叹了口气:“行吧。”   爷爷把鞋修好后,小王正准备从兜里拿钱,爷爷却摆了摆手:“不用了。”   “那哪行?”小王还是拿出了一块钱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说道,“李叔,以后您在哪儿摆摊,告诉我一声,我还去找您修鞋。”说完,他就拎着那双刚补好的黑皮鞋走了。   之后又来了几位修鞋的客人,爷爷给别人修鞋的时候,许东若和郑不凡就坐在一边玩。虽然才刚认识不久,但是俩孩子很投缘。   许东若还没上学,郑不凡已经上三年级了。在许多小男孩的眼中,还没上学的小孩都是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所以他们不愿意带小屁孩玩,尤其是带小女生玩,但是郑不凡对许东若很有耐心,他会给她讲一些学校里的事情,还会带着她做一些小游戏,比如翻花绳、跳格子、顺口溜拍手……一大一小俩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许东若一直在“咯咯咯”的笑,一时间都忘记了找爸爸妈妈的事情。   浑然不觉间,夕阳逐渐西落。   夜幕降临,广场上大部分小商小贩都要回家了,爷爷也不例外。他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不凡,丫头,回家吃饭了。”   俩人正在玩拍手游戏。郑不凡听到爷爷的话后立即停止了游戏,对许东若说道:“我们要回家了。”说完他就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去帮爷爷收拾东西。   鞋摊的旁边停着辆老旧的三轮车,他先把小马扎搬到了三轮车上。   许东若这才从游戏中回神,急乎乎地说道:“不行呀,我的爸爸妈妈还没来呢!”   爷爷温声说道:“丫头,天都已经黑了,咱们明天再来等吧。”   许东若拧着小眉毛纠结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郑不凡抬起脑袋问老人:“爷爷,她也要跟着我们回家吗?”   爷爷轻轻点头,笑着回道:“恩,你要学着照顾小妹妹喽。”   郑不凡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   老人还当孙子是不愿意让他带着这个丫头回家,正要劝劝他,谁知道这个时候郑不凡忽然扭过了头,朝着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小笨蛋,你要跟我们回家了!”   许东若噘起了小嘴巴,不服气道:“人家才不是小笨蛋呢。”   郑不凡置若罔闻:“小笨蛋,你记好了,以后要喊我哥哥!” 第12章 当爱在靠近(一)   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西辅的马路上依旧车来车往,两侧的路灯明晃晃,朝下方投射着暖黄色的灯光。   回家的路上,许东若总是忍不住扭脸看一眼正在开车的郑不凡。   他的侧颜如刀削般立体,眉宇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线条近乎完美。   车内的光线昏暗,窗外的景色不断飞速倒退,影影绰绰间,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侧影,这给了许东若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他是永恒。   十几年前,她也是这么跟他回家的,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两个是坐在一辆破旧的小三轮车上——爷爷在前面蹬车,他们俩肩并肩靠着三轮车的护栏而坐。   那个时候她才六岁半,现在她都已经二十七了。二十年过去,她对于自己六七岁时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比如当时她为什么要下那辆火车?再比如他到底是怎么跟亲生父母走散的……这些她都记不清了,脑海中只有几个隐隐约约的画面,其中最清晰的画面,就是她在杂乱的火车站前遇到了郑不凡,他给了她一个烧饼。   另外一段有关儿时的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她第一次和他肩并肩坐在小三轮车上。   那也是个晚上,寒风呼呼地吹,吹得他们俩小孩瑟瑟发抖,脸蛋一个比一个红。但郑不凡有手套有围巾有帽子,她却什么都没有,冻得直打哆嗦。后来,他把自己的帽子、围巾和手套全部给了她。   他的帽子大,戴到她的小脑袋上一直往下掉,所以她要不停地抬起小手去扶帽子,不然就遮到眼睛啦。他的棉手套对于她来说也很大,像是戴上去了两只熊爪子。   他还笑话她,说她像大笨熊。   这段记忆一直清清楚楚地刻在她的脑海中,仿佛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   郑不凡感受到了许东若的目光,起初他一直没说话,后来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问了句:“一直看什么呢?”   许东若故意回答:“看看你变老了没。”   郑不凡立即反问:“我老了吗?”   许东若:“对比比咱两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是老了不少。”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十二年了,怎么能不老?郑不凡莫得感情地回了句:“你怎么不比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   “都二十年了,我怎么记得你那个时候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你十八岁的时候长什么样了。”其实她记得,任何时期的他她都记得,故意这么说而已。   郑不凡微微侧目,眉头轻挑:“那你今天还能一眼就认出来我?”   许东若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扯:“唉,当时我也怕认错啊,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一你是呢?那我可就抱了DZ董事长的大腿了,以后能在时尚界横着走!”   郑不凡被她逗笑了,又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忘了?”   许东若信誓旦旦:“不怕,才十二年而已,我对你的记忆力有信心。”   “才十二年?”郑不凡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一走就是十二年,你也好意思说?”   许东若欲言又止。对他来说,她当时确实是不告而别,但是她也留下了联系方式。那年她回到西辅后,每天都在等他来找自己,可是等了十二年,他却一直没出现,她还以为他已经把她忘了,更害怕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他开始厌恶她、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可是今天他的表现却令她诧异万分——他是真得以为她不告而别了。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我没有不告而别,我给你留联系方式了。”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因为她不知道那年她离开后家里发生了什么,况且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再追究过去的事情也没什么意义。   欲言又止几次,她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回了句:“以后再也不走了。”   郑不凡叹了口气:“你要是再走个十二年,我就真的老了。”   许东若有点想笑,有点心酸,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他们只分开了一个十二年,还能在最好的年华重逢,要是等两个或者更多个十二年后再重逢,就真的变成物是人非了。   十几分钟后,郑不凡把车开进了北苑。   北苑是西辅市北三环外的一片高档别墅园区。这里面的别墅,最便宜的一栋至少也是两千万起步。   每栋别墅前的大门皆是全自动感应式的,车身刚一进入门前的车道,那扇黑色的大铁门就自动朝两侧打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车库,可以同时停放两辆车。此时左边的那个车位上已经停了一辆上海大众。   看到自己“坐骑”的那一刻,许东若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它,不对,应该是对不起这栋别墅——几千万的三层大别墅,配她的上海大众,实在是太委屈了。   郑不凡的车是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一辆车的价钱都快抵得上半栋别墅了。   两台车并排放着,这么一对比,上海大众略显寒酸了。   虽然许东若有一颗金刚心,而且她也知道郑不凡肯定不会瞧不起她,所以没必要觉得自己丢人,但面对此情此景,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从后备箱拿行李的时候,她故作淡定地说了句:“我明天就把车开走,以后就不停你这里了。”为了不让这句话显得那么突兀和不自然,她又补充了句,“我怕长期不在家,车位会被占。”   郑不凡把她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搬了出来,眼也不眨地回:“行,我再给你买一辆。”又说了句,“你喜欢什么车?保时捷911喜欢么?”   许东若懵了,目瞪口呆:“你开什么玩笑?”   郑不凡回头看着她,一本正经:“我没开玩笑。”   许东若:“……”真他妈的财大气粗啊。   沉默片刻,她回了句:“我不配保时捷911,我只配骑自行车,你给我买辆自行车就行。”   郑不凡蹙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了?跟谁学的?”以前他想教她学自行车,她说什么都不学,理由还特别横:“我不想,所以我不学!”每次都能把他气到半死。   分开这么多年后,她竟然会骑自行车了,郑不凡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了——跟谁学的?男的女的?   许东若一愣,忘了这茬了,她压根不会骑自行车。以前郑不凡要教她学骑车,她出于赌气的心理,说什么都不跟他学;后来回家了,她爸要教她骑自行车,她还是不学,因为想等着郑不凡教她。   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到了二十七,她还是没学会骑自行车。   这回是真的有点丢人了。   揉了揉鼻尖,她故作淡定地回:“那个……我就随口一说。”   郑不凡:“还是不会?”   许东若“……恩。”   郑不凡的心里这才平衡了,问:“你现在想学骑车了么?”   想,但原因并不是她觉得不会骑车很不方便,而是单纯地想让郑不凡教她。于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郑不凡舒了口气,这次终于不再是“我不想,所以我不学了”。   “我后天休息,可以教你。”除非是遇到了比较忙的项目,正常情况下,董事长每个月有四天的假期。   “行吧。”确定要学自行车之后,许东若又有点迟疑了:“你还记得王勇吗?就是住咱们隔壁的那个沙雕,他学骑车摔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打了整整两个月石膏!”   王勇和她年纪一样大,小时候他们俩几乎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王勇小同志打石膏的那一段时间,简直仿若个残废,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稍微动一下就开始扯着嗓子嗷嗷:“疼!疼!”并且五官还非常狰狞,吓得许东若一愣一愣的,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可以这么说,王勇也是她不愿意学自行车的重要原因之一。   许东若越想越害怕:“我要是摔断了胳膊怎么办?我、我我还要画设计稿呢!要不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郑不凡打断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你摔倒。”   他的语气很有力度,像是一剂强心针,令她瞬间安定了下来。   她相信他,不禁勾起了唇角,故意问了句:“我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郑不凡:“我把命赔给你。”   许东若没说话,心想:“你要这么说,断手断脚我也得摔一次!”   车库东面的墙壁上有一扇门,进门左转,有几级向下的台阶,通向休闲娱乐区,在这段台阶的右手方,是向上的台阶,通向别墅二楼,也就是主客厅。楼梯旁边,是一台家用电梯。   郑不凡拉着行李箱走到了电梯前,摁了下右边墙壁上的按键,同时对许东若说道:“下边是健身房,还有家庭影院和KTV,你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玩。”   许东若注意到,他用得是“邀请”这个词。   一般来说,只有主人才能够邀请客人来家里玩。   他的意思是,她已经成为家里的女主人了么?   许东若有点小激动,但又有点不确定,斟酌了一下下语言,她试探性地说了句:“我一般都邀请朋友去我自己家玩。”   郑不凡轻轻启唇,不容置疑:“以后这儿就是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名,《讨宠》改成《痴恋你》了,莫惊慌~   ……   开启金屋藏娇模式,放心,你们想看的,我都会写,不要急,慢慢来【狗头】   ……   东若现在对小时候的记忆比较模糊,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不过后面她会想起来的,就算她想不起来还有男主呢,放心吧,姐姐这笔债跑不了 第13章 当爱在靠近(二)   带着许东若回家之前,郑不凡已经给管家打了电话,让管家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到家之后,他直接带着她去了二楼。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许东若好奇地问了句:“你是自己住么?”   郑不凡回道:“还有管家和保姆,他们住在三楼,你喊他们王叔和杨阿姨就行。他们人都很好,非常随和,对工作也认真负责,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他们。”   许东若点了点头:“哦。”其实她想问得是董筱露放假的时候是不是也住在这里,但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显得她怪小心眼的。   “对了,筱露有时也会来住两天,她的房间在二楼。”郑不凡并没有隐瞒她这点,“不过她不经常来,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寝室。”   “恩。”只要郑不凡坦白情况,许东若还是能接受的,而且她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让董筱露来家里住——董成功对郑不凡而言即是恩师也是伯乐,他拜托郑不凡要照顾好自己的女儿,郑不凡肯定会尽职尽责。董筱露独自在西辅上学,除了住寝室,也只能住在他家了。   说话间,二楼到了。许东若跟在郑不凡后面走出了电梯。   二楼有四个房间,一个主卧,两个次卧,一个客房,分布在二楼两侧。   主卧面积最大,是个套房,有一个大卫生间,两个衣帽间,还有一个独立的书房。次卧室个小套房,带独立卫生间和小衣帽间。   出了电梯后,郑不凡右转,朝着走廊东侧走了过去,道:“筱露的房间在左边。你的房间在右边。”   许东若:“你的房间呢?”   郑不凡:“在你对面。”   许东若故意问了句:“你干嘛要离人家小姑娘这么远。”   郑不凡微蹙起了眉头,一脸一言难尽地表情:“她太吵了。”   许东若又纳闷又好奇:“能有多吵?”   郑不凡叹了口气:“等她回来了你自己感受吧。”   许东若笑了,没再说话,跟在他旁,边走边饶有兴致地打量房子的装修设计。   虽然她是皮具设计师,但是也对装修设计有点兴趣,尤其是喜欢看效果图和成品图。   走廊的墙壁是纯白色,地面上铺着浅灰色带纹理的大理石地板,栏杆用得是透明玻璃,扶手则是原木色的生态树脂材料。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还能看到客厅的吊顶,在吊顶正中间,挂着一串圆形螺旋式的水晶吊线灯。   许东若不禁说了句:“装修很好看。”   郑不凡勾起了唇角,温声问道:“喜欢么?”   许东若点头:“恩。”   郑不凡轻舒了口气:“只要你喜欢就行。”   许东若抬眼看了看郑不凡,微微有些发懵——什么叫……只要我喜欢就行?这别墅是按照我喜欢的风格装修的么?可是,他装修这座别墅的时候,我也不在呀。   二楼东侧有两间卧室,一间朝北,一间朝南。郑不凡带着许东若来到了朝南的那间卧室。   许东若一走进去就被宽敞的空间和北欧式的装修风格吸引了。   这间卧室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衣帽间,郑不凡拉着许东若的行李箱站到了那个大衣帽间的门口,道:“这是你的衣帽间。”   许东若闻言立即扭头,瞬间两眼放光。   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衣帽间,是每个女孩的梦想。   郑不凡边走边介绍:“这个也是衣帽间,不过比较小,恩……你应该用不上。这个是书房,面积也比较小,你工作的话先用楼下大书房。等三楼的工作室装修好再搬。”   皮具设计是匠人工作,需要非常多的工具和皮料,还需要独立的工作台做切割和缝纫工作,没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绝对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许东若在学府花园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一间主卧,她住;一间次卧,她弟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来住;另外一间就让她装修成了工作室。   搬来和郑不凡一起住是临时决定的事情,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今天不可能一口气把整间工作室全部搬过来,但是工作室里面的东西,她肯定是一件都不能舍弃——人在哪住,东西就要在哪——匠人的工具就好比剑客的剑,用得时间长了,就变成了自己的骨血手足,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不然就相当于断手断脚。   还有,她的那些皮料全是她奔波于世界各地淘回来的,每一张都是小宝贝。   “我刚刚还在想我的那堆宝贝们应该放哪儿呢。”许东若双眼闪亮亮地看着郑不凡,惊喜道,“你竟然还装修了工作室?什么时候开始装修的?”   她还以为郑不凡是早就开始装修工作室了,刚巧被她赶上了。然而郑不凡的回答却是:“明天开始。”   “……”   显而易见,他是为了她才特意要重新装修三楼的某间房子,搞得许东若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用那么麻烦,我用这个小书房就行。”   “不行。”郑不凡态度坚决,“书房太小了,你放不下那么多东西。”   许东若伸手指了指那间小衣帽间:“那不是有架子么,我把皮料放这儿就行了。”   郑不凡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两个字:“不、行。”   许东若难以理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行?”   郑不凡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那就让它空着。”   许东若:“……”这是什么逻辑思维?叹了口气,她无奈地回了句:“行,您说了算。”   “就这么定了。”郑不凡斩钉截铁,“工作室最快两天就能装好,到时候你就能把东西搬过来了。”   “好。”犹豫了一下,许东若还是说了句,“谢谢你。”最后,她又喊了声,“哥。”   整整一晚上,她都在犹豫要不要喊他“哥”。   她曾喊过他许多年“哥哥”,虽然她从未把他当成过“哥”。还曾有一段时间,她故意不喊他“哥”,而是直接喊“郑不凡”或者“不凡”,但他每次听到这种称呼都会纠正她:“喊我‘哥’。”   当着爷爷的面,她会板板整整地改正:“行,哥!”但只要爷爷不在,她的回答就变成了,“你又不是我亲哥,我凭什么喊你哥?”   这话听起来十分叛逆,相当欠揍,但她的重点不是“凭什么”,而是“你不是我亲哥”。   正因为不是亲哥,她才会肆意妄为。   但是……他却没有陪着她肆意妄为。   还有,十二年前发生的那年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道坎儿,她不确定他现在对那件事保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是忘记了?还是不跟她计较了?或者,只要她不主动提起这件事,他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思来想去,许东若觉得还是把他当“哥哥”,比较保险,最起码这样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好不容易才重逢,她不敢再像十几岁时那样无所顾忌了。   郑不凡浑身一僵,仿若被人拿针刺了一下,沉默片刻,淡淡地“恩”了一声,言简意赅地回了句:“早点休息。”说完,他就离开了。   房门没关,他快步走了出去,推开了对面的房门,进去之后反手把门摔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许东若吓了一跳,呆愣愣地看着对面房间紧闭的大门,略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说错话了么?   哪句说错了?   是“谢谢你”?还是那声“哥”?   过了一会儿,她长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别这么不知足,能回到他身边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关门声大可能也只是穿堂风吹得,不见得是他生气了。   轻轻地关上房门后,她先去衣帽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换上睡衣,她本来打算去洗个澡,但是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去书房看看。   确实是一间很小的书房,但是装修一如既往地豪华,有股北欧贵族范。   木地板上铺着浅黄色的柔软地毯,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深棕色的真皮小沙发,还有个配套的踏脚凳。沙发旁边有一盏复古式细长款落地阅读灯。靠墙的位置摆着一个实木书架,书架前是配套的实木桌椅。   书架是空的,看起来好像没人用过这间卧室。   那张沙发看起来很舒服,许东若直接朝着沙发走了过去,打开了落地灯,正准备坐进沙发里感受一下,忽然间余光一闪。   在椅背和椅座的缝隙间夹着一样银色的东西,在落地灯的照耀下反射着明亮的光。   许东若把这件小东西从沙发缝里抠了出来,是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   这是,郑不凡的?   许东若蹙起了眉头,转身朝着书桌走了过去,一个抽屉接一个抽屉地拉开检查,但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她又回到了卧室,继续翻箱倒柜地查,依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收拾的很干净。   仔仔细细地翻了大半天,许东若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掐着腰长叹了口气,她无奈地坐到了床边。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打火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间卧室是主卧么?郑不凡原来是不是在这里住?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要把主卧让给她?   还有,他竟然学会抽烟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郑总套路深,先让小媳妇搬进自己的卧室,后面就方便了;不让媳妇儿用小衣帽间放皮料,是怕自己搬出去就搬不回来了【狗头】   ……   今天发红包,祝大家三月顺利,平安喜乐! 第14章 当爱在靠近(三)   许东若睡觉认床,所以这天晚上她睡得并不熟,第二天早早就睁开了眼睛。   窗帘是深咖色,十分遮光,屋子里昏沉沉的一片,给了她一种现在还是深更半夜的错觉,于是又把眼睛闭了起来,结果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无奈之下,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惊喜地发现竟然已经六点半了,完全可以起床。   洗漱完,她换了身居家款休闲装,离开了房间。   她本以为自己起得挺早,但是打开房门后才发现对面的房门是开着的,直接能看到屋子里面——窗帘已经拉开了,卧室里一片明亮。   显然,郑不凡比她起得还早。   许东若朝着对面的房间走了过去,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叠指敲了敲门板:“哥?”   无人回应,房间里应该是没人。   犹豫了一下,她走进了房间。   落地窗宽大明亮。日出东方,澄澈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投进房间,温暖而明媚。   光线太强,许东若不由微微眯起了双眼,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残留的烟味。   窗户是开着的,纱窗很大,如果烟味很淡,按理说早就应该散了,但是现在却没有散,说明之前的房间中的烟味很浓。   紧着着,她看到了烟灰缸。   在床对面靠墙的位置放了张皮沙发,沙发前有一张茶几,茶几左侧散着点点烟灰,如同是雪山脚下的雪,烟灰缸就是那座雪山。   那是一个四方形的玻璃烟灰缸,此时此刻里面堆满了烟灰和烟头,旁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纪梵希打火机和万宝路的香烟盒。许东若拿起烟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只剩下一根烟了。   看来她昨晚猜的没错,他确实染上了烟瘾。   你为什么要抽烟呢?   工作压力大么?   但是很快许东若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郑不凡压根就不是那种靠着抽烟解压的人。   叹了口气,她将即将空了的烟盒重新放回了茶几上,转身朝着房门走了过去,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又退了回来,把打火机拿走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整洁开阔。许东若一走下楼梯就看到了正站在灶台前做饭的郑不凡。   她故意放轻了脚步,想从背后吓他一下,但是她才刚一走进厨房,就听到郑不凡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老实坐着,饭马上就好。”   许东若:“……”不服气地“切”了一声,她坐到了餐桌旁,看着郑不凡的背影,问:“你还自己做早饭呢?”   “偶尔会做一次。”他的语气特别从容不迫,但实际情况是……一次都没有过。无论是不是休息日,他都是早上六点就起床,先去楼下健身一小时,然后上楼吃饭,那个时候杨阿姨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他直接吃现成的就行,吃完饭再上楼,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穿着西装去公司上班。   今天特意为了她亲手做早饭。   他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吃他做得鸡蛋饼。   但其实他已经好几年没下过厨了,都已经快忘了怎么做饭,所以今天就没健身,起床后直接来厨房了,想给自己多留点时间找找手感,第一遍做翻车了还能做第二遍,然而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起得这么早。   “你怎么起这么早?”郑不凡一边故作娴熟地揉面一边问。   许东若叹了口气:“认床,睡不着。”   郑不凡:“把你的床搬过来?”   “麻烦死了。”许东若无奈,“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回家住?”   郑不凡语气坚决地纠正:“这儿就是你家。”   许东若拖着语调回答:“行,知道了,这儿就是我家。”   竟然不耐烦?郑不凡停下了揉面的动作,转过声,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来,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许东若一边起身一边问。   郑不凡没说话,等许东若走到他身边后,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下弹得还不轻。   突遭“袭击”,许东若莫名其妙,捂着脑门瞪着他:“干什么呀?”   郑不凡板着脸,问:“再说一遍,你家在哪?”   就因为这个?许东若哭笑不得:“郑不凡你真无聊!”   郑不凡眉头轻挑,威胁:“你说不说?”   许东若故意挑衅:“我就是不说。”   郑不凡二话不说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许东若怒:“你干嘛一直弹我呀!”   郑不凡:“让你长记性。”   许东若:“……”   郑不凡再次重复:“你家在哪儿?”   为了避免再次被弹脑门,许东若只好屈服:“这儿!这儿是我家!”   郑不凡这才满意,继续揉面。   许东若没离开,犹豫着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但是我不喜欢闻烟味。”   郑不凡的动作不易察觉地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用一种做保证的口吻回道:“以后不抽了。”   许东若:“你怎么开始抽烟了?”   郑不凡面不改色:“工作压力大。”   许东若心知肚明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郑不凡的态度很明显,并不想跟她说实话,所以她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在书房的沙发缝里发现了个打火机。”她观察着他的神色。   郑不凡现在也不像昨天一样隐瞒自己抽烟的事实了:“我说怎么找不到了。”   许东若:“我没收了!”   郑不凡忽然放软了语气:“还给我吧。”   许东若:“你都戒烟了还要什么打火机?”   因为那个打火机是全球限量款。   烟可以戒,但是打火机不能戒。他虽然没有收藏打火机的爱好,但要是遇到特别喜欢的打火机,也会一掷千金的买。   被许东若发现的那个Zippo的盔甲镜面银机就是他最喜欢的一款,还有就是他昨晚用的那个黑色的纪梵希砂轮明火打火机。   “你拿着也没用。”认真想了想,郑不凡觉得还是不能跟许东若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出于男人面对危机时的本能。   许东若也不傻,笑呵呵地问:“你是不是喜欢这个打火机?”   “……”   女人的第六感准的可怕。   郑不凡却依旧表现得从容不迫:“就是个打火机,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许东若忍笑,眼神中尽是狡黠:“那你送我吧?”   郑不凡没办法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行,送你了。”只要能让她消停,Zippo没了就没了吧,还能保住一个纪梵希。   许东若:“纪梵希也送我吧。”   郑不凡:“…………”   许东若明知故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郑不凡咬了咬牙:“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许东若“切”了一声:“舍不得你就别送,还想弃兵保将糊弄我?”   郑不凡叹了口气,摇头轻笑:“我认输。”   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许东若略显傲娇:“两个打火机我全没收了,你什么戒烟成功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郑不凡无奈一笑:“行。”   许东若觉得,戒烟不仅需要动力,还需要点震慑力,于是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嗓门,悄声说了句:“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容易导致女性不孕男性不育。哥,我是为你好,怕你不育。”说完,她扭头就走。   “……”   不育?   郑不凡脸都气青了,额角的青筋都要压不住了。   许东若悠哉悠哉地坐在餐桌边等饭。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做饭了,但郑不凡一边琢磨一边找感觉,最后还是成功地做出来了一顿早饭——煎了四张鸡蛋饼,还榨了豆浆。   他刚把装着鸡蛋饼的盘子放到桌子上,许东若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没去拿筷子,而是准备徒手抓。   好多年都没吃他做得鸡蛋饼了,她还真得挺馋。   郑不凡用筷子敲了下她的手背:“洗手了么?”   “洗了呀,洗脸的时候就洗了。”许东若还摊开了两只手,证明自己的手是干净的。   她的十指修长,但却不像是其他小女孩的手一样白嫩柔软,而是一双标标准准的匠人之手,指肚带茧,疤痕遍布,骨节分明,一看就十分有力,犹如一双男人的手。   她的左手拇指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   这道疤年岁已久,却依旧能令郑不凡心疼。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牵起了那只手,低着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的左手,手心看完看手背,看完左手看右手。   十二年没见,他在查她的手上又多了几道疤。   左手多了四道,右手多了三道——多了几道疤,就多了几道伤口——这些还只是他看得见的、留下了疤痕的伤口,那些看不见的,没留疤的小伤口估计更多。   他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些疤痕。虽然这些伤口早就好了,根本不会感觉到疼,但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柔。   沉默许久,他哑着嗓子问了句:“疼么?”   许东若满不在乎:“早就不疼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手不好看,想赶紧收回来,结果郑不凡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用力地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指尖、虎口——这些部位,在一次又一次的切割、染色、磨边、打孔、缝合皮料的过程中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茧子。   她的手不柔,不细,也不嫩,甚至说得上粗糙,除了修长和骨节分明之外一无是处,就连“骨节分明”这个词也不该是用在形容女孩子的手上,女孩子的手应该是柔弱无骨的。   但对郑不凡而言,这双手世界上最好看的一双手,也是给他触感最深的一双手,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令他念念不忘。   许东若的脸颊微微发烫,耳尖也有点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手难看所以无地自容而脸红,或者两者皆有。   她想把手抽回来,郑不凡却紧紧地捉着她的双手。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呀?”许东若急切道,“我要吃饭了!”   “怎么不好看?”郑不凡依旧捉着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世界上还有那个女人的手能像你的手一样这么有战绩?”   许东若心头一暖,勾起了唇角:“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有战绩?”   郑不凡刚要开口解释,许东若趁他不注意,抓住了他的手腕,再一反手,将他的手翻到了上面,这下变成了她捉着他的手。   许东若朝他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尽显得意:“来,我给你看看手相。”   郑不凡十分配和:“都能看什么?”   许东若大言不惭:“你想看什么我就给你看什么。”   郑不凡眉头轻挑:“是么?”   许东若:“你还不信我?”   “信。”郑不凡先顿了下语气,而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幽幽道,“给我看看以后有几个孩子。”   许东若:“……”   这个,她真的,不太会看。   胡编乱造好像也不太合适。   大脑飞速云转,她很快就想到了对策,先假模假样地看了看郑不凡的左手手心,而后反问:“你想要几个呀?”   郑不凡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许久后,道:“两个吧。”   许东若开始顺着这话编:“诶呦那你可如意了,确实是两个。”   郑不凡还在看她,继续问:“还能再看看男女么?”   许东若故技重施,反问:“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郑不凡缓缓道:“肯定是一儿一女好。”   许东若又假模假样地看了看他的手掌心,继续瞎几把乱编,还把语气演绎得高深莫测:“我看你这手相,纹理清晰,宽大厚重,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命中注定好事成双。”   郑不凡很严肃地看着她,问道:“你确定了是一儿一女?”   许东若:“我都说了好事成双,肯定是一儿一女。”   郑不凡神色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淡淡、咬字轻慢道:“以后如果没有一儿一女,我饶不了你。”   许东若:“???”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不出来我在扯淡么?   作者有话要说:  郑总内心os:不育?恩?不给我生一儿一女,这事没完。   ……   通知:本文明天入V,入V双更,当天还有红包掉落!   下本开《就这样爱着你》,求个预收~   文案:   南韵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林游也,他爸带着他来南家应聘管家。   从那时起,她一直喊他也子,但闯祸后需要他帮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会毕恭毕敬得喊一声林哥。   从小到大,林游也没少替她背锅挨罚。   南韵年满二十,家里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她和另外一位世家的少公子一起跳了支开场舞,全场为之喝彩,称他们俩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没人注意到林游也冷若冰霜的神色。   开场舞结束,宴席开始,趁着众人喧闹之际,林游也抓住了南韵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了拥挤黑暗的杂物间,难以自持地咬住了她的唇。   一吻结束,他目光灼热如狼,哑着嗓子命令:“喊老公。”   南韵瑟瑟发抖,看起来还挺弱小无助:“你、你非礼我!我喊人了啊!”   林游也咬牙启齿:“到底谁非礼谁?你的手在哪?”   *   听闻陆家公子陆野对南家千金爱慕已久,死心塌地,还非她不娶。   南家小女刚满二十,陆溶星就亲自登门为自己儿子陆野提亲。   陆氏家大业大,集团市值上千亿,陆野又是陆溶星的唯一继承人。   南启升有些心动,找女儿商量,但谁料她却死也不同意。   这天晚上,林游也问南韵为什么不答应?陆家公子多有钱呀。   南韵听后眼圈都气红了,委屈地瞪着林游也:“混蛋!”骂完走人,发誓绝交。   林游也却笑了,神色中泛着宠溺,低声自语:“小傻子,我就是陆野。”   #男版灰姑娘的追妻之路#   #我想让我老婆也爱我的钱,可她只爱我的人怎么办?#   【情根深种女主VS痴情腹黑男主】   备注:   1、男主超超超有钱,一直是大佬。   2、喜欢就收藏一个呗,谁让你是仙女呢? 第15章 当爱在靠近(四)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上班, 如同当年上学时一样。但是在临出门前, 郑不凡把许东若的身份证要走了, 说是要让管家拿着她的身份证去物业登记住户信息。   像这种高档小区的安保管理肯定比较严格,许东若也没多想,直接把身份证给他了。   开车从北苑到西辅大, 大约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不过许东若没坐郑不凡的车, 开着她的那辆上海大众去上班了。郑不凡一路跟在她车后。   两人一前一后开出小区后没多久, 郑不凡就给许东若打了个电话。   许东若带着蓝牙耳机, 接电话很方便:“怎么了?”   郑不凡:“今天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许东若本来不想麻烦郑不凡, 毕竟他现在是DZ董事长,肯定日理万机, 然而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忽然想到了上初中的时他每天骑着自行车接送她上下学的时光。   时隔多年, 她想再体验一次那种被他接回家的感觉。   “正常是七点下班。”许东若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没有上帝突然来袭的话。”   顾客就是上帝。遇到按套路出牌的上帝就算了, 遇到不按套路出牌的上帝,那绝对是一场折磨, 尤其是她们这种做私人订制的。   上帝的要求总是那么的变化莫测, 而且思维方式天马行空, 搞不好就会和你促膝长谈一场,谈着谈着就过了下班时间。   郑不凡道:“我可以等你。”又询问道,“你们工作室有几个人?”   许东若道:“现在是三个,计划再招一个。”   郑不凡笑着问:“再招个姓南的?”   许东若道:“肯定是姓南的优先, 不然怎么凑四方?”她大学毕业后和校友合伙开了个设计工作室,名为四方。   如今四方工作室有三位设计师,许东若是皮具设计师;当初和她一起联手创立四方的校友名叫北佳,珠宝设计师;李西宁是礼服设计师,大学毕业后去英国留学了,学成归来后加入了四方。   许东若昨天去参加DZ大秀时穿得礼服、佩戴得首饰珠宝,全是李西宁和北佳友情赞助的。手包则是她自己设计的。   如今四方里东西北都有了,就差个南,但是姓南的人口挺稀少,而且姓南的又会设计的人更少了。虽然许东若很想凑个“东西南北”,但这种事还是可遇不可求。   说话间,车开到了北三环,郑不凡要上三环朝东开,许东若则朝西开。俩人在此分离。   没过多久,许东若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妈。   想了想,她还是没敢接这通电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好在她妈也没继续打第二通。   西辅大学在市区西南方。四方设计工作室位于西辅大学南门外的那条步行街上。   在去工作室之前,许东若先回了趟自己家,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而后步行去了四方。   今天是周一,还是大早上,步行街上清清冷冷,两侧鳞次栉比的商店大部分都没开门。要是放在晚上或者节假日,这里不是一般的热闹。来这儿逛街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和时尚小年轻。   许东若一边走沿着步行街朝东走一边想招聘的事,相比起设计师,她更需要招一个运营。   她即是设计师,也是四方的老板,所以从一开始就兼顾着运营的工作,但是现在顾客越来越多,她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更重要的是,如果要想四方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就必须需要一个专业的运营。   这件事迫在眉睫。   想着想着,她走到了四方门口。   这是一栋白色的两层小楼,楼前围着一圈低矮的铁艺栏杆,栏杆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   一楼玻璃大门的两侧分别挂着四个好看的黑色铁艺字体,左边是“东”“南”,右边是“西”“北”,大门上方也挂着两个字,字体的体格比“东南西北”这几个字大出不少,十分醒目,曰:“四方。”   透过旁边的落地窗往里看,展架上摆放着的有皮具女包,有珠宝首饰,旁边的人体模特身上还穿着华丽又不失大气的晚礼服。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壁画。乍一看去,这幅画的内容似是夜空,深蓝色的夜幕上流云缥缈,繁星璀璨。再看第二眼,又像是映满了星光的夜河,波光粼粼,光芒潋滟。   在这幅画的中央,画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少女的背影曼妙,身姿婀娜,光着脚,朝着夜空奔跑。   在这幅画的右下角,还有一抹金色的标记,是创作者的落款:xlf   画的作者是徐临风、北佳的老公,人长得又高又帅就算了,关键是还有才华,国宝级的画家,两年读完了三年的研究生课程,然后直接被西辅大聘为了教授。他的一幅画至少也能卖出八位数,九位数也是常有的事。   这幅画是徐临风送给她老婆的礼物,画上面的女孩就是他老婆。   许东若找人在四方门口的墙壁上临摹了一幅壁画,工作室的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还不到八点,许东若还以为北佳和李西宁肯定都还没到——都是有孩子的人,她们最早也是八点半才能来。   但是今天事出反常了,她们俩竟然来的一个比一个早。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许东若一走进工作室,北佳和李西宁就齐刷刷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中闪现着八卦之光。   许东若知道这两个女人想问什么,毕竟她昨天冲上DZ大秀T台的壮举都被全球直播了,她们俩八卦小天后怎么可能没看到?却明知故问:“你们俩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李西宁:“起得早,没什么事干就来了。”   北佳:“我也是。”   “不管孩子了?”许东若才刚一坐到自己的工作台边,北佳和李西宁就划着凳子凑到了她旁边,一左一右地夹击着她——   李西宁:“你昨天晚上在哪住的?”   北佳:“你今天早上跟谁吃得饭?”   许东若:“……”   李西宁:“你不好意思了!”   北佳:“你脸红了!”   许东若:“……”你俩真是、够够的了!   李西宁:“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北佳:“结完婚就要孩子么?”   怎么越扯越远?许东若赶紧制止:“打住!赶紧打住!”   李西宁急得不行:“那你自己交代,我们俩都急死了!”   北佳:“就是!”   许东若也没打算瞒她们俩,毕竟都是相处了近十年的姐妹,她和郑不凡的那些事她们俩也都知道,实话实说道:“在郑不凡家住的。他还让我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李西宁和北佳对视了一眼。   北佳脸皮薄,没好意思详细地问。李西宁比她的脸皮稍厚一些,小声问了句:“你们俩是,住一间么?”   许东若:“你想什么呢?你这个小同志的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   李西宁:“你们俩都没睡一间房他为什么让你搬过去?”   许东若:“他是我哥啊!”   李西宁和北佳同时叹了口气。而后李西宁对北佳道:“看,我就说吧,她就是那种嘴上一套一套、比谁经验都丰富,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比谁都弟弟。”   北佳点头啊点头。   许东若:“……”感觉有被冒犯到。沉默片刻,她憋憋屈屈地回了个:“你们俩,就不能,说点有用的么?”   李西宁:“我们俩都结婚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北佳:“懂你了也用不上呀。”   许东若:“……行,当我没问。散开,现在马上给我散开!”   李西宁和北佳都没动,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如同青蛇白蛇似的一同前倾上半身,身姿妖娆地贴到了许东若的肩头,伏在她耳畔低语。   李西宁:“我跟我老公第一次,是我老公过生日,我以为他睡了,过完凌晨我悄悄去跟他说生日快乐。其实他没睡,装得。”   北佳:“我是快毕业了,要去实习,本来只是想去跟他表个白,还喝了点酒壮胆,结果他也醉了,然后就……其实他也是装得。”   这俩女人要干什么呀?许东若整个身子都麻了,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那,那你们,什么意思呀?”   李西宁:“意思就是,男人这种生物,喜欢装老实。”   北佳:“你不能太主动,也不能不主动。”   许东若:“那我到底是主动还是不主动?”   李西宁和北佳异口同声:“分情况。”   许东若:“……”说了等于没说。   李西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按照你和郑不凡这种情况,你可以穿得性感一些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北佳:“或者让他吃点醋,刺激他一下。我觉得他就是缺点刺激。”   穿得性感一些,许东若还能做到,但是吃点醋,这个,怎么办呀?   “我怎么才能让他吃醋呀?”许东若道,“吃醋的前提是他喜欢我呀,他要是不喜欢我,泡醋缸里也不会吃一口。”   北佳想了想,道:“其实,他应该是喜欢那你的吧。按照他现在的社会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但是他都三十了还没结婚,甚至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那就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他不喜欢女人。”   李西宁补充道:“第二,他心里一直有个女人。”   北佳:“你觉得郑不凡是第一种情况么?”   许东若斩钉截铁:“根本不可能!”   北佳和李西宁异口同声:“那就只有第二种情况了。”   许东若莫名有点窃喜,但又不太自信:“那我、那我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我呀?”   李西宁心累地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们俩能知道么?”   北佳点头表示赞同。   许东若无言以对:“算了,这题暂时无解,咱们换下一题:怎么跟我爸妈交代?刚我妈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敢接。”   昨天晚上她都上热搜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她爸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昨天晚上没看新闻,今天早上也该看到了。   李西宁实话实说:“我觉得你爸妈不是障碍,你姐是。”她和许东若是高中同学,曾“有幸”见过许东如几面,这个女人给她留下的印象非常不好,尖酸又刻薄。   北佳点头:“我也觉得。她都在DZ干了这么久,肯定知道DZ的新晋董事长是谁,她就是不告诉你,明摆着是故意的。”   许东若早就想明白这点了,可是她还能怎么办?气势汹汹地去质问她么?有什么意义?   叹了口气,她道:“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爸妈怎么想。”   北佳想了想,道:“要不,你跟你爸妈坦白吧,他们以前是不同意,但是现在不一定不同意你和郑不凡,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俩应该能想得开。”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郑不凡总比你姐给你介绍的那些歪瓜裂枣强吧?”   提起这事许东若就恶心,从她大学毕业开始,许东如就开始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不断地给她塞相亲对象,这些男人的经济条件确实是一个比一个好,不是开公司的大老板就是家里几十套房字的拆迁户,但个人条件也不是一般的差,不是离异二婚带孩子的,就是四五十岁丧偶的。   显而易见,许东如就是故意在恶心她。   一次两次她能忍,到了第三次,许东若忍不了了。在某年过年的时候,许东如又当着亲戚的面跟她提相亲的事,她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怼了回去:“你觉得好呀?觉得好你就自己留着吧,你还比我大三岁呢,看哪个合适你就赶紧去给人家当后妈吧。”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许东如被她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简直太爽了,并且从那之后,许东如再也没给她介绍过对象。   北佳继续道:“你爸妈也不傻,郑不凡的条件那么好,你们俩要是真的互相喜欢,他们俩怎么可能不同意?”   许东若听完这话后更愁了,因为她现在都不知道郑不凡喜不喜欢她。郑不凡要是不喜欢她,她爸妈同意也没用。   这时,迎客铃忽然响了,姐妹三人闻声抬头一看,瞬间闭嘴了。   说曹操曹操到。   许东若她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这么多年了,可以见见老丈人和丈母娘了【狗头】   ……   入V一更,感谢支持正版,留评即有红包相送~ 第16章 当爱在靠近(五)   林巧倩现在也五十多岁了,眉宇一如既往的温婉慈祥, 虽然生了三个孩子, 她的身材却并未严重走样, 依旧纤细窈窕。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地温柔,好像在她身上加了延时器,除了眼角眉梢处的几丝细纹, 别的地方丝毫不见老态。长发漆黑柔顺, 皮肤白皙细腻, 像是才三十出头的模样。   许东若直接被吓懵了, 完全没想到她妈会突然袭击, 非常的做贼心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林巧倩手里还拎着两个食品袋, 一边朝自己女儿走一边问:“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挂了?”   许东若:“我、我我开车呢?”   林巧倩微微蹙眉:“你天晚上在哪住的?”学府小区离这儿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她上班根本没必要开车, 除非是昨天晚上没在家住。   许东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更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了,呆愣愣地看着她妈, 仿若一个违反校规校纪后被当众抓了现行的小学生。   好在这个时候李西宁替她解了围:“阿姨, 她去我家住了, 我老公昨天晚上不在家,我让东若去陪我了。”   许东若如临大赦,赶紧点头:“啊对!我去陪她了!”   林巧倩没再继续追究下去,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到了工作台上:“你们仨吃饭了么?早上家里炸了糖糕, 还蒸了鸡肉包子,我给你们带过来了。”   许东若纳闷:“今天什么日子?早晨弄这么丰盛?过年了?”   林巧倩无奈道:“都是因为你爸晚上睡觉前刷抖音刷的。早上五点就起床做饭了。”   抖音现在已经成为了激起大众下厨欲望的一大法宝,无论是男女老少,只要刷抖音,就没有不中毒的,基本都想体验一把新东方学生的快乐。   许东若笑了:“我爸最近下厨的劲头挺大呀。”   林巧倩:“东区新科技馆的工程结束了,他现在没事干,闲得慌。”   许东若打开了其中一个袋子,里面装得包子,刚要拿一个包子尝尝,结果她妈忽然说了句:“你先别吃了,跟我上楼,我有事跟你说。”言毕,她转身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许东若顿有了种被教导主任单独喊到办公室的感觉,紧张不安又忐忑,扭头看看北佳,又扭头看看李西宁,眼中散发着求助的目光。   北佳道:“我建议你跟你妈实话实说,好好跟她聊一聊,让她知道你的真实想法。阿姨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会理解你的。”   李西宁点头:“你现在已经二十七了,又不是十七八岁,她对待你和郑不凡的态度肯定也会转变。”   许东若没说话,认真思考了许久,轻轻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行,我好好跟她谈谈。”   北佳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叮嘱:“同居的事就别交代了,不然你妈肯定会炸。”   李西宁对此也深有发言权:“对,该交的交代,该保留的保留,不然你会死的。”   许东若:“你们俩,深谙此道啊。”   李西宁理直气壮:“我们俩都结婚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你管得着么?”   北佳:“就是!”   许东若:“……”已婚少妇惹不起。   二楼是接待室和测量间。接待室很宽敞,设置了三套卡座,看起来有点像是个法式风格的小咖啡馆。   “喝东西么?”走进接待室后,许东若朝着角落里的小水吧走了过去,“茶、果汁还是咖啡?”   林巧倩:“白开水就行。”   “行。”倒完水,许东若端着杯子朝着最外侧的那个卡座走了过去,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坐到了她妈的对面。   旁边是一面落地窗,窗外就是步行街。   刚开始母女俩谁都没说话,许东若不安地看向窗外,林巧倩举杯喝了口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和你爸在网上看到你冲上台去找郑不凡的视频了。”   许东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极力解释:“我、我就是太激动了。”   林巧倩轻声道:“可以理解。”   许东若一怔,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妈——她本以为她妈会非常生气,但没想到她却如此平静。   林巧倩很直接地询问道:“郑不凡结婚了么?”   许东若连忙否认:“没有!”   林巧倩:“结过婚么?”   许东若懵了,什么叫“结过婚”么?她妈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没有啊。他一直单身。”她纳闷道,“你问这干什么?”   林巧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那这件事就是你姐不对,她应该早点告诉你、告诉我们。”   许东若愣了许久,才茫然地问了句:“什么意思?”   林巧倩缓缓道:“你刚回家的时候,我和你爸不允许你去找他,是因为我们害怕再次失去你。但是现在你已经二十七了,我们希望你过得幸福。他既然没结过婚,你跟他也不吃亏,而且你也等了他那么多年,如果你们两个是真心相爱,我和你爸不会反对。”   许东若全然没想到她爸妈会是这种态度,一时间脑子还有点绕不过来弯,特认真地问了她妈一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林巧倩忍俊不禁:“我当然知道。”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许东若感觉自己像是中了彩票,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姥姥也是这么想的?”   林巧倩:“姥姥说,看你们哪天有空,来家里吃个饭,她想见见郑不凡。”   许东若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林巧倩:“我还能骗你?”   许东若不禁感慨:“我的天呀,你们三个老顽固到底是怎么想开的?”   林巧倩叹了口气:“大概是怕你嫁不出去砸手里吧。”   许东若:“……”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林巧倩也不想继续耽误女儿工作,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回家了。   许东若也没什么急单子处理,开着送她妈回去了。回来后,再次踏入四方,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了般容光焕发,步伐轻盈,嘴里还哼着小曲,北佳和李西宁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跟她妈聊得不错。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干活的效率也提高了,一上午的时光过得飞快。中午北佳和李西宁去西辅大吃饭了,许东若没去,吃得她爸做得糖糕和包子——虽然她知道她爸压根就不会做饭,但这包子和糖糕好歹是老许大早上起来做得,总得给他个面子,而且都是按照视频教程走的,应该不会太难吃。   但谁知道,一口包子下去,差点把她给送走。   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吃。   盯着手里的包子沉思了三秒钟,她拿出手机在“四方”小群里发了条微信:【江湖救急,给我份饭回来,谢谢。】   但是也不能浪费粮食呀,于是她又点开了她和她弟的对话框,发了张包子和糖糕的照片过去:【我亲爱的弟弟,你吃不吃糖糕和包子?我去给你送。】   她弟名叫许若回,今年二十了,西辅大建筑学院大二年级的学生。许东若给他的备注是:熊孩子。   熊孩子很快就回复了:【谁包的?】   许东若:【咱爸。】   熊孩子:【我不吃!】   许东若:【……】看来老许的厨艺是什么水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弟弟这条路算是堵死了,她只好想别的途径营销包子和糖糕。北佳和李西宁是不行了,有一回老许炸得春卷差点把她俩送走,从此之后她们俩再也不吃老许做得黑暗料理了。   思来想去,好像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晚上七点下班,北佳和李西宁走了之后,许东若还没走,一边修改设计稿一边等郑不凡。   半个小时前郑不凡给她发了条微信,说是忽然有些事情要去办,办完就来接她。   差不多七点半的时候,迎客铃响了,许东若抬头一看,郑不凡来了。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她好奇地问。   但是郑不凡却跟她卖了个关子:“保密。”   他越是这样许东若就越好奇,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干什么去了?”   郑不凡眉头轻挑,还是那个答案:“保密。”   许东若傲娇地“切”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背上了自己的挎包,拎起了老许的杰作。   郑不凡看着她手里的食品袋问:“这是什么?”   “我爸亲手做得包子和糖糕。”许东若面不改色地说道,“带回家,给你当早饭。”   郑不凡毫不怀疑:“行。”   许东若没再多说什么,以免说多了露馅。   家在北边,但是郑不凡却没往家的方向开,反而朝着西南边开。   许东若再次纳闷了:“要去哪呀?”   郑不凡还在跟她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东若斜眼瞧着他:“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郑不凡没说话,却勾起了唇角。   过了十分钟左右,他将车停到了水库广场旁边。   水库广场紧邻西辅水库,占地面积颇广,一旦晚上就热闹非凡,有不少大人领着孩子来广场上遛弯撒欢,还有组队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   广场东南角立着一个大大的滑板坡道,因此也吸引来了不少练习滑板和自行车的运动爱好者们。   下车后,郑不凡打开了后备箱,那一刻许东若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要教我学自行车?”   “昨天不是说好了么?”刚才他就是去给她买自行车了。   许东若:“……”她真是没想到郑不凡这么效率,说教就教。   除了在斜坡上练习花样的,广场上也有不少骑自行车的,大部分都是在学骑车的小孩们——大人在后面扶着车座,小孩在前面摇摇晃晃地骑着车,努力寻找找平衡感。   像许东若和郑不凡这种两个大人一组的,还真是少见。   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之所以学东西快,是因为他们胆子大、不知道害怕,但是大人就不一样了,知道害怕,畏手畏脚,所以学东西就没有小孩学得快。   学骑自行车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和许东若一起开始学的那个七岁小女孩都已经能自己骑出十米远了,她还是需要郑不凡在车后面扶着,不然一米都撑不住。   “我不学了行么?”许东若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样,就是不听她的话,不停地哆哆嗦嗦,从而导致车把一摇一晃。   车把一晃,前轮就跟着晃,前轮跟着晃,整辆车就跟着晃,这令她总有种即将要掉下车的感觉。   但每次她觉得自己即将要失去平衡侧翻在地的时候,郑不凡都会牢牢地扶稳车身,绝对不让她摔下去。   然而即便是这样,许东若也觉得骑自行车是个高危行为,整个脑子里回放的都是王勇小同志手脚打石膏的悲惨画面,整个人胆战心惊。   “我不想学了!”许东若一边摇摇晃晃地扶着车把一边扯着嗓子抗议,“我不会骑车我也长这么大了!”   郑不凡毫不退让:“不想学你也得给我学!”他身上还穿着西装,为了方便行动,他把西装外套脱了,只穿了个白衬衫,衬衫领口和手腕处的扣子也解开了,并将两只袖子撸到了胳膊肘处。   许东若继续抗议:“你这人怎么这样呀!”   郑不凡气急败坏:“老子腰都快累断了,现在告诉我你不学了?晚了!”他一米八六的身高,女士自行车又比较矮,必须低低地弯着腰才能扶稳车后座。   许东若还是不服气:“那是因为你腰不行!”   绝对不能说男人的腰不行,不然后果……但许东若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更没有看到郑不凡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以及额头凸起的青筋。   老子以后再收拾你。   郑不凡深吸一口气,近乎咬牙切齿地威胁:“老实点,再多一句废话,老子现在就松手。”   许东若生怕自己摔倒,瞬间怂了:“别!别别!”   郑不凡:“那你就好好学!”   威逼之下,许东若终于摆正了学习态度,极力保持车把的平衡,尽量连贯性踩车脚蹬。然而她才刚找到点感觉,郑不凡忽然说了句:“停一下。”   许东若还以为他要休息一会儿,立即捏住了刹车。   等她把脚放到地上之后,郑不凡才松开车座,直起腰,道:“等我一会儿。”言毕,他朝着不远处的花坛走了过去。   许东若看到花坛前有个摆摊的大爷,铺在地上的白布摊上摆得有荧光棒,有发光的发箍,还有风筝以及护膝护肘。   周围学车的小孩不少,大部分都带有护膝和护肘。   郑不凡去给她买护膝了。等他拿着一套黑色护膝护肘回来的时候,许东若才发现他满头满脸都是汗。   在后面扶车,可比她骑车累多了,更何况又要一直弯着腰。   许东若有点愧疚,又有点心疼。等郑不凡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忽然刮过了一阵夜风,风不大,但是却吹开了郑不凡的衬衫领口。   喉结性感,修长的锁骨若隐若现,古铜色的皮肤上残留着道道汗迹。   白衬衫也被汗水染湿了,风一吹,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紧实的胸肌和腹肌一览无遗。   荷尔蒙气息爆棚。   这不是要命么?哪个女人顶得住啊?!   许东若赶紧别开了自己目光,生怕郑不凡看穿自己的龌龊思想,还故意转移注意力,欲盖弥彰地说了句:“买这东西干什么呀,我用不上。”   这话说得,好像刚才怕摔怕疼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郑不凡解开了其中一个护肘的扣子,动作轻柔地套在了她的胳膊上,低着头,柔声道:“别人家小孩有的东西,我们家小孩也要有。”   他的声音不大,却低醇而富有磁性,语气中皆是宠溺与温柔。   如春藤绕树、弱柳扶风,许东若的心弦猛然一颤,脸颊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郑总会撩吧?【狗头】   ……   入V二更,感谢订阅,评论依旧有红包~   明天还会双更~ 第17章 有你真好(一)   今天正月十五,农历春节的最后一天。按照惯例, 南城县体育场每到这天都会有烟花表演。   对一个总人口不到三十万的小县城来说, 一场大型的烟花表演不啻于春晚盛典, 每到这天晚上,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出门看烟花。   烟花表演晚上八点准时开始,为了市民的安全起见, 从七点开始, 体育场周边的道路就要全部戒严, 所以这天晚上县城里的大部分学校都会提前放学。   正常情况下, 南城一中初二年级晚上八点才会放学, 但是正月十五是个例外,六点就放学了。   初中部下午只有两节正课, 之后便是自习课。   元宵节的气息浓郁,今天也很少有学生能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上自习。   六点整的下课铃打响之前, 大部分学生都在装模做样地写作业, 然而就在下课铃打响的那一刻, 一个个小演员们瞬间出戏,笔一甩、书一合, 随随便便往书包里一塞, 抬起屁股就走人。   潇洒!   一层楼十二个班, 四个安全通道,初二三班刚好位于东侧第一个安全通道旁,每当上学放学的时候,三班门口都热闹极了。   许东若所在的小组今天要值日, 所以走得比较晚。许东若收拾完书包就去教室后面拿扫帚了。   她的卫生区是清扫教室地面,任务量倒是不大,然而就在她马上就要扫完的时候,小组长忽然过来找她了,要给她换任务。   小组长是个男生,名叫陈海明,长得白白净净,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但办出来的事可真是一点也不斯文。   “许东若,你别扫地了,去擦黑板。”陈海明连个招呼也不打,还用上了一股命令的语气,“让孙梦颖扫地。”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年级里总是有那么几位出了名的风云人物。这些风云人物的出名方式各有千秋,有些人是因为长得帅或者美,追求着无数;有些人是因为混得好,手下小弟成群;有些人则是因为一骑绝尘的优秀学习成绩;有些人则是综合了以上原因中的两条或者全部。   孙梦颖就是南城一中初二年级的风云人物之一,因为她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好,又善于交际——年级里那些混得好的男生们,全是她的“哥哥”,而且她的嗓音还特别甜,说话的时候语气又娇又软,一声“哥哥”几乎能把对方的心给喊苏了。   比如年级里有个名叫王子航的男生,长得又高又帅,初中部一致公认的校草,一笑起来眼底似藏了星光,看起来又撩又阳光,而且他学习也好,像是从校园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特别招小女生喜欢,每次打篮球的时候都会有一群小女生去围观。   孙梦颖一看到王子航就会甜甜地喊一声:“航哥哥~”   这哪个男生顶得住?王子航毫无抵抗地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但是孙梦颖却没接受王子航的表白,理由是:对不起呀,我只把你当哥哥。   先是被王子航表白,后来又拒绝王子航,这一套操作下来,孙梦颖在年级里的知名度飞速上升,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年级里公认的校花,舔狗众多。   陈海明就是孙梦颖的众多舔狗之一,并且还舔得特别认真特别殷勤。   许东若最看不上的就是陈海明这种人,孙梦颖连个备胎的名分都不愿意给他,他还舔得着么上心,也不知道是爱情使人眼瞎还是他的眼本来就瞎。   所以面对陈海明的换任务要求,许东若直接拒绝了:“不换。”她也不是傻子,要不是孙梦颖要求了,陈海明会来找她换任务吗?早不来晚不来,还偏偏卡到她快要扫完的时候来,这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但是她的语气并没有很不客气,只不过是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然而陈海明却越发的牛逼了起来,因为孙梦颖正在看他,他不能在女神面前丢人,而且这件事还是孙梦颖主动来央求他:“明哥哥,我今天肚子疼,不能沾凉水,你能不能别让我擦黑板了?让我去扫地吧。求求你了~”   就冲这一声“明哥哥”和“求求你了~”,他就不能让她失望!   陈海明气势汹汹地瞪着许东若,嗓门也提高了,兴师问罪般冲着她质问:“你凭什么不换?你是组长我是组长?”   许东若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比陈海明还横,把手里的扫把一扔,两个胳膊抱到了胸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海明,冷冷道:“我警告你,今天元宵节,大喜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虽然她才十四,但是身高已经166了,陈海明也就刚到一米七,比她高不了多少,而且女生比男生显个儿,俩人面对面地站一起,陈海明真的不占据身高优势。   更重要的是,许东若的气场能甩他十条街。   在许东若的身上,隐隐能看到郑不凡的影子。   她六岁半刚跟着郑不凡回家的时候,脾气和性格都比较软弱,所以总是被别的小孩子欺负,他们骂她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所以才被爸爸妈妈扔了。那个时候她压根不敢反抗,也不敢告状,因为他们威胁她,不能跟家里人告状,不然就放狼狗咬她,所以她总是自己一个人悄悄摸摸地掉眼泪。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善良的,天真可爱的也不是儿童的共性,有些孩子,从小就学会了恃强凌弱。   那个时候的许东若不敢告状不敢反抗,那帮孩子更加变本加厉,用绳子把她的手反绑起来,让她当狗熊。她被困着手在前面跑,他们一帮孩子在后面追,同时朝她扔石头,嘴里还开开心心地大喊:“抓狗熊了!”   就在这次抓狗熊的游戏中,她被砸破了脑袋,流了一脸的血,但是没人承认是自己抛出的石头砸伤了她。   那天晚上,她满脸是血的回家了。在爷爷和郑不凡的逼问之下,她再也无法隐瞒事实,哭着把自己被欺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爷爷心疼坏了,郑不凡气炸了。   第二天郑不凡就带着她找场子去了。那年她七岁,郑不凡十岁,欺负她的那帮孩子也就七八岁。郑不凡一个人能揍他们一帮人,但是他并没有自己出手,而是让她亲自出手。   那天下午放学后,郑不凡领着她找到了那帮经常欺负她的小孩儿们,开始教她怎么打架。他伸手指着站在那帮小孩最前面那个男生说道:“擒贼先擒王,这个人一看就是头子,你只要能把他揍趴下,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郑不凡是孤儿,没爹没娘的孩子经常被人当软柿子捏,因为没靠山,好欺负。有些孩子在被欺负的过程中越来越软弱,有些孩子则会越来越强大。   郑不凡就是那种越来越强大的孩子。他不会主动惹事,但也绝对不会任人宰割。从小到大,他跟那些想要欺负他的小孩们打过无数场架,从最开始的被群殴,到后来的无人敢惹,都是他越来越强大的证明。   少年如狼,不甘压迫,在磨炼与厮杀中成长。   虽然有郑不凡给她撑腰,但是许东若以前从来没有打过架,压根不敢上去打那个孩子王。   郑不凡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她推到前面去了。   孩子王还以为许东若是要来打她了,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许东若瞬间被扇懵了,但也被扇出了脾气——狗急了还能跳墙呢,何况是人?而且她哥就在身后,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抬手就还了他一巴掌。   从此之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打架是不对的,但是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在被霸凌的时候要学会反抗,尊严和肉//体皆不可被轻易践踏,活着就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哪怕这种力量再渺小,也不要自暴自弃。   她在郑不凡的保护下,逐渐学会了反抗,学会了保护自己,学会了要让自己变强大。   生而为人,不卑不亢,不主动招惹,但绝不任人宰割——这也是郑不凡教她的道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郑不凡生活的时间长了,许东若的脾气也越来越像他了,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郑不凡要是个二大爷,她比二大爷还二大爷,因为二大爷天天太惯着她了,把她惯得比二大爷还横,二大爷都不敢惹她,她怎么会因为陈海明的吹胡子瞪眼而妥协?   许东若的气场比陈海明强大得多,陈海明瞬间就怂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个男生,怎么能被一个小女生吓唬着?于是又挺直了腰板,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丫挺牛逼呀?”   他似乎是在用嗓门来给自己壮声势,这一声吼得又响又亮,瞬间吸引了班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班里面现在还有三个女生四个男生,排除掉许东若,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是孙梦颖,一个是她的好姐妹章玉娇。   这一声吼似乎吓坏了人家两个小女生,原本站在一起的两人瞬间紧紧抱在了一起,皆是一脸惶恐不安,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   章玉娇拖长了语调,娇声埋怨:“哎呀干什么呀?”   孙梦颖也是娇滴滴的,还把自己的耳朵捂上了:“讨厌,吓死人了!”   陈海明却越发的得意了起来,似乎吓唬到了两个娇滴滴的小女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显得他很威猛很厉害一样。   越看陈海明这样,许东若越想扇他,扇醒他——盘丝洞里那么多蜘蛛精都没诱惑得住唐僧,这才俩妖精你就膨胀成这样了?   深吸一口气,她面不改色地盯着陈海明,一边撸袖子一边声色淡淡地启唇:“我看是你是真得想让我扇你。”   陈海明一看许东若不像是在开玩笑,再次怂了,可是又当着孙梦颖的面,他绝对不能表现得太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下手为强,先抽许东若一巴掌再说。   陈海明猛地抬起了右手,然而就在他准备下手打许东若的时候,一只大手如铁掌般紧紧地桎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一句冷酷凌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你想死吧?”   陈海明下意识地回头,然而以他的身高只能看到来人的胸口,高高扬起脑袋才能看清那人的脸。   是隔壁高中部的校草,郑不凡。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小声提示一句,本章中有郑总情敌出没,猜猜是谁?【狗头】 第18章 有你真好(二)   郑不凡今年十七,在南城一中的高中部读高二。他绝对也算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一位风云人物, 不仅是在高中部有名, 在初中也名声在外。   长得又高又帅的男生总是颇有知名度, 但是郑不凡出名,并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帅,还因为他学习好, 从初一到现在、无论大考小考, 他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年级第一, 至今无人超越。对了, 他还是南城一中男子跳高记录的保持者。   这种内外兼修、文武双全的男生, 走哪都会有一堆小女生围着。不过这并不足以让郑不凡叱咤整个一中,让他彻底在学校坐稳神位的一件事, 发生在他上高一的时候。   那年十一,学校组织男子篮球赛, 每个班都要派出一支队伍参赛, 不然就视为自动弃权。像郑不凡这种种子型选手, 就算他不想参赛班主任也会点名要求他参赛。   年级里有个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专攻打架斗殴的学渣也参加了这次比赛。   学渣名叫马泽宇。或许是处于嫉妒的心理,又或许是出于不服气的心理, 他看郑不凡不顺眼很久了, 于是就开始借着这场篮球赛光明正大地和郑不凡对着干, 不是在赛场上使小动作就是冲着他比中指。   但是郑不凡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马泽宇怒了,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心里憋住了火气想找人收拾郑不凡一顿, 可又没有正当理由。就在他出师无名的时候,理由从天而降——他们班决赛输了,郑不凡他们班赢得了篮球赛冠军——两班的比分原本是一样的,所有人都以为要有加时赛,然而就在这场比赛的最后三秒钟,郑不凡从他手里抢到了球,站在球场中部,抬手投了个漂亮的三分。   那一刻全场沸腾。   失了球的马泽宇颜面尽失。当天晚上,他就喊上了一帮人,放学后堵郑不凡。   马泽宇摇人的动静挺大,除了学校的领导老师,基本全年级的学生都知道了他要堵郑不凡的事。大部分人都觉得郑不凡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肯定不会打架,今晚八成是凶多吉少,于是乎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还有不少爱凑热闹的学生在放学后专门去了马泽宇要堵郑不凡的地方蹲点,准备好好地看一场大戏。   然而事实情况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晚上放学后,马泽宇带着人堵在了郑不凡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那是一条小胡同。当郑不凡骑着自行车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帮人已经把路堵死了,并且一个比一个嚣张。   郑不凡微微蹙眉,眼神中尽是不耐烦,似乎对于他们这帮浪费他时间的人很无奈,轻叹了口气,从自行车上下来了。   马泽宇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拿着一根钢棍,按江湖规矩放狠话:“你丫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牛逼?老子今天就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不凡一脚踹翻了,下一秒他手里的钢棍就被抢走了。   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郑不凡就开始收拾他们了。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郑不凡一个人打翻了一帮人。来此围观的学生们全都看呆了。   道路清扫干净后,郑不凡把手里的钢棍扔了,甩了甩微微泛酸的手腕,朝着自己的自行车走了过去,路经马泽宇身边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淡淡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警告:“以后别来烦我。”   马泽宇偷鸡不成蚀把米,越发的气急败坏。从地上爬起来后,恶狠狠地啐了口吐沫,冲着郑不凡的背影破口大骂:“我操.你妹妹!”   其实他这句话并没有实际性的含义,只是一句气急之下的脏话而已。然而郑不凡却瞬间暴怒,转身朝着马泽宇冲了过去,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他这一拳包似乎含着滔天的怒意,马泽宇的眼前顿时一片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人似的砸在了地上。郑不凡却揪起了他的校服,如同揪起一条死狗一样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你敢碰她一下,我杀了你。”他面色阴沉,语气极其冰冷,眼神中泛着冰霜似的寒意。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狠劲儿与怒意,所以没人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是真的会杀了马泽宇。   原本乱哄哄的小胡同里瞬间噤若寒蝉,仿若死神降临。   马泽宇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一个机灵,瞬间清醒,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不好惹的人,也不再继续装牛逼了,忙不迭地求饶:“哥、哥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我给您认错……我给您道歉,我错了……”   郑不凡的薄唇紧抿,神色毫无松动,依旧冰冷阴寒。胡同里的光线昏暗,他双眸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井。   许久后,他才松开马泽宇,声色冷峻,一字一顿地警告:“离她远点。”   那天晚上,他将近十一点才到家。那年许东若才刚上初一,下午七点就放学了,写完作业后却没睡觉,一直在等郑不凡回家。听到开门声后,她立即从卧室冲了出去:“你怎么才回来?”   十点下晚自习,平时他十点半就到家了。   郑不凡没跟她说那么多:“今天作业多。”   许东若:“你干嘛不带回家写?”   郑不凡故意逗她:“你太吵了。”   许东若:“……切!”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她转身回了卧室。   家里的房子很小,进门后是条短短的过道,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卧室,靠墙的角落里放了个鞋架;再往里走就是客厅,或者说,是厨房阳台和客厅的综合体。   卧室不大,里面摆了两张木板床,中间用一张白色的帘子隔开了,郑不凡睡靠门的那张床,许东如睡靠墙的那张床;爷爷睡在客厅,一张木板折叠床,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木板床拉开,白天起床的时候再折叠起来。   他回家的动静也惊动到了爷爷,等他把书包放下后,漆黑的客厅里传来了爷爷的声音:“不凡,你饿不饿?你要是饿了我给你煮俩鸡蛋。”   郑不凡赶忙说道:“不饿,你赶紧睡吧。”   “你也赶紧睡吧,明早还要上学。”说完这句话,爷爷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了好久才停歇。   爷爷的咳嗽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他的咳嗽声如同楼上小两口的吵架声一样,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但郑不凡和许东若无法视而不见,因为爷爷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   “你少抽点烟吧。”郑不凡无奈又带着点担忧道,“最好把烟戒了!”   这时许东若也从卧室探出来了个小脑袋,附和着郑不凡的话说道:“就是!”   爷爷笑呵呵地回道:“诶呦没事,我抽的也不多。”又催促道,“你俩赶紧睡吧,明儿还上学呢。”   郑不凡叹了口气,去卫生间洗漱了。许东若回了句:“反正你以后不许让我看到你抽烟!不然我就把你的打火机藏起来。”说完她才回卧室。   郑不凡回到卧室的时候,许东若还没睡。那一侧的灯没关,隔着一层白帘子,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她的身影。   小姑娘穿着睡衣,长发披散在肩头,身形纤细窈窕,正坐在床上翻东西。   郑不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认真又严肃地叮嘱了句:“以后放学的时候跟王勇一起回家,不要一个人回家。”其实马泽宇已经不构成威胁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或者说,是马泽宇的那句话激起了他的担心——不管有没有危险,他都担心。   其实就算他不说,许东若也是每天都和王勇一起上学放学,因为王勇小同志就住在他们隔壁,他们俩还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上学,所以她觉得郑不凡的这句叮嘱特别奇怪:“为什么?”   郑不凡不想跟她说今天打架的事,编了个理由:“听说学校附近有抢劫犯。”   许东若:“劫财还是劫色?劫财我应该不用担心,我没有;可要是劫色,那我就……”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其实他知道她长得很漂亮,只不过故意逗她玩而已。   许东若气极败坏:“就你好看!”   郑不凡笑着回:“比你好看!”   许东若不服气地“切!”了一下,不再搭理他了,关上台灯,钻进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郑不凡也上了床,却没睡觉,不放心地重申:“记住了么?以后放学和王勇一起。”   许东若无奈,拖长了语调回道:“记住了!”   郑不凡稍微舒了口气:“睡吧。”   他本以为打架的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第二天来到学校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昨晚一战成名了。   从那之后,下至隔壁初一学弟,上至楼上高三学长,无一不知郑不凡。   那天晚上他顶多也就是以一打十,手里还拿着根钢棍当武器,但是人言可畏,传着传着就传成了他赤手空拳以一敌百。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轻易招惹他了,连带着许东若都跟着沾光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他妹妹。   陈海明为了在孙梦颖面前出风头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去打许东若,却万万没想到被郑不凡抓了现行。   郑不凡看向他的眼神又冰又冷,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陈海明当场就吓懵了,脸色煞白,再也没了刚才扯着嗓子河东狮吼的气势,哆哆嗦嗦得说不出一句话。   许东若早就看到郑不凡了,但是却没喊他,因为她是真的想扇陈海明这个脑残舔狗,扇给孙梦颖看,免得她以后再指使狗腿来烦她。   不过现在郑不凡已经接手这件事了,她就不用亲自动手了,又把已经撸到胳膊肘的袖子放了下去。   郑不凡一直没松开陈海明的手腕,拎猎物似的拎着他,问许东若:“他打你了么?”   许东若的用词很微妙:“还没。”   陈海明忙不迭地解释:“我是组长,我让她换卫生区,她不换!”   许东若:“你早干什么去了?我都快扫完了你让我换卫生区,我凭什么答应你?是你傻还是我傻?”   陈海明:“你不换就不换吧,为什么要扇我?”   诶呦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许东若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但凡你面对孙梦颖的时候脑子能有现在一半好使,也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俩的争论:“不凡哥哥,都是我的错,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你不要生气了,要怪就怪我吧,别怪我们组长,真的和组长一点关系都没有。”   孙梦颖这话说得,自责中又带着点委屈,委屈中又带着点害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尽是无辜与娇弱,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还有,她那一声“不凡哥哥”喊得真是又软又甜又苏。   郑不凡从来没被女生这么喊过,瞬间懵了。   许东若气炸了——刚才指挥舔狗挑衅我就算了,现在又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人?把我当空气么?   还有,什么叫和组长一点关系都没有?跟他没关系,那全是我的错喽?你很会颠倒黑白啊?   许东若气极反笑,盯着孙梦颖,毫不留情地开怼:“谁是你哥?你喊谁哥呢?没时间擦黑板有时间跑来认哥哥?绿茶和白莲,你可以选择当一个,但不能两个都当,这叫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许怼怼:“我男人也是你能勾引的?”   ……   给大家推一篇超有趣的文(已肥,可以放心入坑):   《爱我请给我打钱》by一字眉   文案:   为了告别20年母胎solo,小富婆沈棉揣着巨款决定去租一个男友。   运气贼好,租到了一个极品大帅比。   帅比颜好身材好,温柔体贴,就是各种服务价格死贵,醉生梦死的生活过了俩月,一整年的零花钱全搭了进去。   开学只能啃窝窝头的沈棉深思熟虑,决定fire掉这个养不起的蓝颜祸水。   大四毕业实习,沈棉以优异的成绩通过笔试和面试,成为业界著名的行止律所的实习生,上班第一天,她就被叫到老板办公室。   英俊斯文的男人叠着腿坐在办公椅上:听说你想fire我?   沈棉战战兢兢:不不不敢,我零花钱没有了,养不起您了……QAQ   江律师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以为是个小白脸,其实是个切开黑   *沙雕可爱奶黄包vs斯文败类大律师 第19章 有你真好(三)   孙梦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怯生生地看着许东若, 也不说话, 就这么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仿若一头无辜的梅花鹿,可怜弱小又无助。   大部分男生都抵挡不了漂亮女生的眼泪, 连郑不凡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更何况是陈海明这种舔狗?   爱情给了舔狗无尽力量, 陈海明瞬间化作护花使者, 趁着郑不凡不备, 一举从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腕,一步跨到了孙梦颖面前, 大义凛然地挡在她面前,气势汹汹地瞪着许东若:“有什么你冲着我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别欺负她!”   许东若目瞪口呆……什么叫欺负她?陈海明就是个大脑残!但是她还能说什么?谁让人家孙梦颖说哭就哭呢?见过会演戏的人, 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会演的人, 真是个戏精!   这时孙梦颖的好姐妹章玉娇也加入了这场戏, 快步走到了孙梦颖身边,关切不已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轻声安慰道:“梦颖, 别哭了, 又不是你的错。”言毕,她抬头,气呼呼地瞪着许东若,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还这么横,梦颖都被你气哭了!”   许东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什么来着?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把她气哭了?   许东若用一种看智障的无奈眼神看着章玉娇:“我不同意换卫生区就是我的不对么?我地都扫完了,凭什么跟孙梦颖换?”   章玉娇还挺理直气壮:“梦颖今天不舒服,不能沾凉水!”   许东若:“她不舒服我就要让着她呀?她是谁呀?”   陈海明怒,义无返顾地维护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这次开口说话的是郑不凡,听这三人吵了这么久,他大概也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陈海明浑身一僵,终于想起来了郑不凡还站在旁边。   “跟我妹道歉。”郑不凡的声色十分冰冷,带有一股压迫力。   陈海明不想在女神面前丢了面子,梗着脖子反问:“我、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郑不凡:“一个男生,出手打女生,你也好意思?”   陈海明自知理亏,却还在硬着头皮狡辩:“我、我可没打她,是她想打我,我才把手抬起来吓唬她一下。”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班里剩下的另外三个男生全笑了,被他逗笑的。   那三个男生也全程围观了这场戏,他们可不像陈海明一样是孙梦颖的忠实舔狗,还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觉得这事是陈海明的错,跟女生动手就算了,还不敢承认,真是又滑稽又怂包。   章玉娇也被陈海明逗笑了。唯独孙梦颖没笑,下意识地微微蹙眉,看向陈海明的神色中流露出了难掩的嫌弃与厌恶。   那三个男生的笑声犹如一阵风,把陈海明吹到了风口浪尖,令他无地自容,整张脸瞬间涨红。   许东若真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扭头对郑不凡说道:“算了,我才不要听一条舔狗道歉。”   陈海明像是个小姑娘一样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   许东如面不改色:“字面意思。”   孙梦颖也被“舔狗”这俩字弄得非常尴尬,但是她却没有去和许东若争辩,而是楚楚可怜地看着郑不凡,嗓音又轻又弱:“我替他道歉吧,对不起呀,是因为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沾凉水,组长才会让我和许东若换卫生区,都是我的不对。”   许东若看着她那副盛世白莲花的样子就来气,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的这句话,毕竟人家是在道歉,伸手不打笑脸人。就在她憋屈的要死的时候,郑不凡毫不留情地对孙梦颖说道:“你身体不是舒服是你的事,谁都没有义务去帮你。你不能沾凉水,我妹妹就能了?你比她高贵么?”   言毕,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陈海明:“你要是想帮她,就自己上,别扯着我们东若,我们东若又不是观音菩萨,凭什么替你乐善好施?”   陈海明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显然十分尴尬,真是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孙梦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尴尬又羞耻,另外又有几分挫败和不甘心——平时她只需要甜甜的喊上两声“哥哥”,再撒个娇或者装一下可怜,那些男生们就会对他俯首称臣、对她唯命是从,郑不凡却是个例外。无论她再怎么娇弱,再怎么楚楚可怜,他都不心软。他只护着他的妹妹。   许东若的心里舒坦多了,冲着陈海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顺便给郑不凡甩了句:“我去拿书包。”   郑不凡:“把你的扫把捡起来!”   许东若头也不回:“我不捡!”   怎么这么横?郑不凡叹了口气,自己弯下腰把刚才许东若扔在地上的扫把捡了起来,又拿起了簸箕,替她把扫到一起的垃圾倒进了垃圾桶里。等他打扫完卫生,许东若已经背着书包站门口等着他了。   俩人走出教室后,许东若忽然他说了句:“郑不凡你站着别动。”   郑不凡知道她想干什么,无奈一笑,把背在背上的书包取了下来,挂在了胸前,背对着她站到了走廊上。   现在已经快六点半了,整个学校都没什么人,走廊上更是空荡荡。   许东若从后门跑到了前门,转身,对着郑不凡的后背喊了声:“你站稳了啊!”话音未落,她就朝着郑不凡跑了过去,一跃而起跳到了他的背上,像是一只调皮的小猴子攀到了大树上。   郑不凡牢牢地抱住了她的双腿。   章玉娇和孙梦颖一直站在教室后面,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等郑不凡背着许东若下楼之后,章玉娇对孙梦颖道:“他们俩都多大了,还这么搂搂抱抱的,恶不恶心?”   孙梦颖也这么觉得,可是她却说道:“可能是人家兄妹俩感情好吧。”   这时陈海明走了过来,用一种献殷勤的口吻,悄声说了句:“听说他俩不是亲生的。”   章玉娇和孙梦颖皆诧异不已,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被两位漂亮女生殷切注视着,陈海明略显得意,舌根子嚼的越发起劲儿:“他们俩都是被收养的孩子。”   章玉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俩一个姓郑一个姓许呢,我原来一直以为他俩是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   孙梦颖继续追问:“意思是他俩其实没血缘关系?”   陈海明摇头:“没有。”   孙梦颖:“你怎么知道?”   陈海明:“住在他们那个院的人都知道,咱们年纪好几个人都和他们住在一个院,我听他们说的。”   章玉娇接道:“那他们俩也是兄妹,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腻腻歪歪的吧?”   陈海明回道:“人家这不叫腻腻歪歪。”   章玉娇不服气:“那这叫什么?”   陈海明语气猥琐地回道:“嘿嘿,这叫乱//伦。”   郑不凡来的时候把自行车停到了初中部的停车场里,等他背着许东若来停车场的时候,王勇小同志已经在停车场等了很久了——他和许东若不在一个班,今天也不值日,所以放学比她早。   正月里的天气依旧严寒,停车场旁边的几棵挺拔杨树如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王勇小同志正站在其中一棵白杨树下。   王勇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偏瘦,长得特别白净,细长的丹凤眼,小V脸,红嘴唇,往路边一站还亭亭玉立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小姑娘。他小时候经常有人这么夸他:诶呦看这小丫头长得多俊。   今天王勇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站在停车场里特别显眼,跟活靶子似的。   郑不凡和许东若一来到停车场就看到了他。   “你们俩怎么才来?”王勇已经等了他们俩快半个小时了。   郑不凡把许东若放到了地上,许东若道:“还不是因为陈海明那个舔狗。”   王勇:“陈舔狗又怎么了?”全年级的人都知道陈海明是孙梦颖的舔狗。   许东若大概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讲了一下。王勇简直不能理解陈舔狗的行为:“陈海明是被孙梦颖下降头了吧?孙梦颖长得还没你好看呢,他至于这样么?”   许东若:“王勇,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么?”   王勇:“什么?”   许东若:“眼光好,有审美。”   “不是,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长得本来就已经够……唔!”王勇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郑不凡紧紧捂住了嘴。   王勇挣扎了一会儿,郑不凡才松开他。   王勇:“你捂我干什么?”   郑不凡语重心长:“我在救你的命。”   王勇:“我是在让你妹清醒,她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继续活在梦里了。”   郑不凡沉吟片刻,轻轻点头:“那倒也是。”   许东若气得不行:“你们两个想死吧?”   王勇:“我们俩也是为你好,人活着吧,要对有自己有定位。”   郑不凡没说话,勾起了唇角,伸出右手,轻轻捏了一下许东若的鼻尖,神色中泛着水般的柔情与笑意。   许东若没好气地打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郑不凡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纵容:“脾气怎么这么大?”   王勇心想:“你也好意思问?还不都是你给她惯成这样了?”   许东若:“我愿意!”   郑不凡故意逗她:“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   许东若理直气壮:“那我就赖着你,吃你家大米,吃一辈子。”   郑不凡微微蹙眉,做思考装:“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要是放你去祸害别人,不太道德。”   许东若:“……”   王勇已经被晾在旁边很久了,再不说点什么的话,似乎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二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俩知道,你俩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郑不凡和许东若同时看向他。   王勇:“像极了爱情。”   其实他是在开玩笑,但谁知道这玩笑一点也不好像,仿若像是一颗炸//药包,“砰”的一声炸开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郑不凡面色铁青地盯着他。   许东若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能吃人。   王勇还以为是自己的玩笑开过了,赶紧找补:“我那个,我,恩……我刚放了个屁,你们无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王勇小可爱上线了~   *   上帝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发现爱情。——王·智者·瞎说大实话·勇   *   明天上架子,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十一点了,在下章更新前留评就有红包相送~   下本开《就这样爱着你》,求个预收~   文案:   南韵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林游也,他爸带着他来南家应聘管家。   从那时起,她一直喊他也子,但闯祸后需要他帮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会毕恭毕敬得喊一声林哥。   从小到大,林游也没少替她背锅挨罚。   南韵年满二十,家里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她和另外一位世家的少公子一起跳了支开场舞,全场为之喝彩,称他们俩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没人注意到林游也冷若冰霜的神色。   开场舞结束,宴席开始,趁着众人喧闹之际,林游也抓住了南韵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了拥挤黑暗的杂物间,难以自持地咬住了她的唇。   一吻结束,他目光灼热如狼,哑着嗓子命令:“喊老公。”   南韵瑟瑟发抖,看起来还挺弱小无助:“你、你非礼我!我喊人了啊!”   林游也咬牙启齿:“到底谁非礼谁?你的手在哪?”   *   听闻陆家公子陆野对南家千金爱慕已久,死心塌地,还非她不娶。   南家小女刚满二十,陆溶星就亲自登门为自己儿子陆野提亲。   陆氏家大业大,集团市值上千亿,陆野又是陆溶星的唯一继承人。   南启升有些心动,找女儿商量,但谁料她却死也不同意。   这天晚上,林游也问南韵为什么不答应?陆家公子多有钱呀。   南韵听后眼圈都气红了,委屈地瞪着林游也:“混蛋!”骂完走人,发誓绝交。   林游也却笑了,神色中泛着宠溺,低声自语:“小傻子,我就是陆野。”   #男版灰姑娘的追妻之路#   #我想让我老婆也爱我的钱,可她只爱我的人怎么办?#   【情根深种女主VS痴情腹黑男主】   备注:   1、男主超超超有钱,一直是大佬。   2、喜欢就收藏一个呗,谁让你是仙女呢? 第20章 有你真好(四)   回家路上,郑不凡骑车带着许东若, 王勇自己一个人骑着辆自行车。   起初, 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相当的尴尬。   王勇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个玩笑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越想心里越过意不去,扭头打量了一下他们兄妹俩的脸色, 轻咳了一声, 首先打破了尴尬:“那什么, 东若你打算什么时候学骑车呀?”   “我不想学。”许东若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一只胳膊紧紧地搂着郑不凡的腰。   王勇:“你为什么不想学?我不同意, 你必须学!”   许东若不服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勇:“我天天骑车带着你上学放学,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东若没话说了, 但她还是不想学,或者说, 不敢学。于是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没人教我学。”   王勇自告奋勇:“我教你!”   许东若:“……”就是因为你我才不敢学骑自行车, 还你教我?准备一起打石膏么?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反对呢, 郑不凡就替她拒绝了:“不用你教。”   王勇:“你还不让她学骑车?你不知道你妹现在多沉么?我为什么这么瘦?还不是天天给她当人力车夫当的!”   其实许东若一点也不沉,他就是这么说说而已, 他们仨从小一起长大, 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互损。   许东若没好气地瞪着他:“王勇你想死吧?”   郑不凡:“别理他, 他就一大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袋面都扛不动,肯定觉得你沉。”   许东若得意洋洋地勾起了唇角。   王勇:“你们兄妹俩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郑不凡:“我又没说不教她。”   许东若仰头看着郑不凡的后脑勺, 诧异道:“什么意思?”   郑不凡:“我教你学。”   “可是我不想学。”她满是不情愿。   郑不凡不容置疑:“不行,必须学。”   王勇:“就是!必须学!”   许东若:“我都说了我不想学……”   郑不凡:“学会了有奖励。”   许东若瞬间来劲了:“什么奖励?”   郑不凡:“你想要什么奖励?”   许东若犹豫了一下:“我想要个牛皮本行么?”   上初中的小女生总是喜欢买笔和本,不管用不用得完,只要好看就买。许东若知道自己家里没那个条件,所以从来不乱买东西,只买那种便宜又实用的练习本。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也喜欢好看的本子,所以她也很想要一个。   “不用太多,一个就行!”她连忙补充道,“我只要一个!”   郑不凡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好,等你学会骑车了,我就给你买。”爷爷挣钱不容易,他的钱也是一个掰两个花,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奖学金——他是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南城一中,不仅有丰厚的奖学金,高中三年的学费也是全免的。   许东若超满足:“行,说好了啊,别骗我!”   郑不凡笑着回:“不骗你,这周末我就教你骑车,当天学会当天就给你买。”   “那你就准备好钱吧。”许东若志在必得。   王勇对郑不凡道:“等你妹学会骑车了,我就请你吃饭,感谢你解放劳动人民。”   许东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   王勇不服气:“你还‘切’?要不是因为我天天带你上学放学,他们能觉得咱俩之间有事么?没有女生给我写情书都是因为你!”   许东若脱口而出:“你少赖我,怎么就有人给我写情书呢?还不是因为你……诶!”她的话还没说完,自行车忽然停了,要不是她及时的搂紧了郑不凡的腰,非得摔下去不可。   郑不凡用力捏住了车闸,扭着头质问她:“谁给你写情书了?”   “说了你也不认识。”漂亮的姑娘总是不乏追求者,许东若虽然没有孙梦颖在年级里的名声大,但喜欢她的男孩也不少。   不过这些男孩她都不喜欢。早有珠玉在前,在她心里,没人能比得上郑不凡。   “但是我都拒绝了。”她还以为郑不凡是怀疑她早恋,连忙解释道,“我可是要好好学习的人。”   郑不凡还是不放心,咬牙切齿:“许东若,要是敢让我发现你早恋,你就等着吧。”   许东若:“…………哦。”   郑不凡这才重新踩下了脚蹬。   王勇停在前面不远处等他们俩,把他们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他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五个字:像极了爱情。   八点的烟花表演,他们三个约好了七点二十分从家出发去南城广场看烟花。   到家的时候刚过七点,爷爷已经做好饭了。俩孩子刚一进门老人家就催促道:“怎么回来这么晚?赶紧洗手吃饭,不然耽误你们去看烟花。”   烟花表演在南城体育场,七点以后,周边道路戒严,所以大部分出去看烟花表演的群众都会去南城广场——这个广场不再戒烟范围内,距离体育场最近。   郑不凡去卫生间洗手,许东若去了厨房洗手。往手上打香皂的时候,许东若道:“爷爷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呗。”   老爷子一边给俩孩子盛粥一边道:“我不去,我就在家看电视,电视上是直播,和外面放的有啥不一样?”   许东若继续劝谏:“自己在家看电视多没意思呀?”   老爷子还挺倔:“不去,广场上人又多又挤,不爱凑那热闹。”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清静,周围挤的人要是太多,老人家会头晕,“我还有两双鞋底没纳好,今晚纳好了明天就能卖了。”   老爷子没有收养东若之前,一直靠给人修鞋谋生,虽然收入绵薄,但也勉强够爷孙俩的花销;收养东若之后,单靠修鞋就不够了,那年又刚巧遇上火车站前的广场整改,任何小商小贩都不许继续在广场上摆摊,所以老人家不得不想别的办法维持生计。   好在老爷子是个技艺娴熟的皮具匠人,有手艺傍身。从火车站前广场撤出后的第二天,他就去批发市场进了一批材料,自己在家做起了鞋子。   因为他的本金不多,所以第一次并没有进太多的材料,只做了四双鞋和几个钥匙扣。做好之后,他又蹬着那辆破旧的小三轮车出门了,最终在某个机械厂家属院门口摆起了地摊,一边给人修鞋,一边做鞋,又一边卖鞋。   刚开始的时候生意不太好,几乎处于一种无人问津的状态,三天也卖不出去一双鞋,但是老爷子从未放弃过,一个月后,他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   老爷子的手艺好,做出来的鞋又好看又耐穿,价格也便宜,所以那些在他这儿买过鞋的顾客回去后就会给自己的邻居朋友们介绍,一来二去,生意就逐渐好了起来。   起初老爷子只卖布鞋和钥匙链,后来又加上了皮鞋、钱包、皮带。虽然他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无法成批量的生产,但是仅靠他的这双手也足以养活俩孩子,而且这俩孩子也都争气,每回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名,所以再苦再累老爷子也觉得值。   许东若没上学之前,每天都会跟着老爷子去摆摊。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她很不习惯,每天都在盼望着爸爸妈妈来接她回家,但是希望却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了,那些经常欺负她的孩子们还会不停地骂她是个小坏蛋,不然也不会被自己的爸爸妈妈扔了,久而久之,她也就接受了现实——她是被爸爸妈妈扔了,他们不要她了,她再也等不到他们了。   孩子的内心都是脆弱又敏感的,她接受了现实,却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坏蛋,这令她很难过。于是某一天早上,她跟着爷爷去摆摊的时候,忍无可忍地问了爷爷一句:“爷爷,我是小坏蛋吗?”   老爷子不明白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想,赶忙回道:“你当然不是,我们东若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会是小坏蛋?”   许东若蔫蔫地回道:“如果我不是小坏蛋,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   爷爷这才明白孩子为什么难过,温声道:“爸爸妈妈没有不要你,是你和他们走散了,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你,他们迟早会来找你的。”   其实爷爷并没有告诉孩子实话。片警小王分析过,这孩子不像是丢了,倒更像是被遗弃了。但是爷爷不信,就让小王好好查查。那个时候距离广场整顿还有两天时间,他们在广场上等了两天。两天后,小王带来了消息:什么都没查到,整个南城都没有叫许澎和林巧倩的人,这几天也没有人报警说孩子丢了。   那个年代经济和科技也都不发达,火车站门口只有一个摄像头。小王也查了监控,监控却什么也没拍到。   这也算是侧面证实了小王的话:孩子是被遗弃了。   被遗弃的孩子只有一条出路——送去孤儿院。爷爷舍不得让这个小女娃去孤儿院受苦,于是就收养了她。在小王的帮助下,他给许东若上了户口,上到了自己家的户口本上。   户口办好的那天,小王顺便问了老人家一句:“不凡的户口还不迁过来吗?”   郑不凡的户口还在他本家的户口本上,但其实老人家早就办好了收养手续,只不过一直没把郑不凡的户口迁过来而已。老一代的人总是有种旧思想:家里必须要留个后。整个郑家就只剩下郑不凡一条根了,所以老爷子一直没动他的户口,不然觉得对不起老友。   “先不迁了,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老人道。   “也行,反正有收养手续,随时能迁。”小王忽然想到了小东若,还开了个玩笑,“家里有个小童养媳了,在一个本上也不行,不合法。”   如今,许东若已经来到这个家里将近七年了,早就没有了“爸爸妈妈一定会来找我”这种念头,甚至已经不再想他们了。   时间能淡化一切,她对亲生父母的印象也越来越浅淡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们俩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很有可能根本认不出来他们。   吃完饭,许东若和郑不凡就去找王勇了。临出门前他们俩还特意叮嘱了老爷子一句:“自己在家少抽点烟。”   去南城广场的路上,还是郑不凡骑车带着许东若,王勇自己一辆车。   他们三个不到七点二十就出门了,七点四十左右到了南城广场。   广场上全是人,用人山人海这个词来形容也毫不夸张。好在烟花在天上,抬头就能看到,站前面看还是站后面看倒是差别不大。   他们仨站到了人群的最后排,但是没过多久,四周围又挤满了后来的人。许东若怕人群把她和郑不凡冲散了,于是就拉住了他的手。郑不凡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还叮嘱了一句:“跟紧点,别丢了。”   王勇也怕被挤丢了,于是也拉住了郑不凡的手。谁知道郑不凡一下子就把他的手甩开了,还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王勇解释道:“你拉着她,我拉着你,咱们仨就不会被挤散了。”   郑不凡:“俩男的拉手?你有病吧?”   王勇不服气:“不是这个道理啊,你都能拉她,你不能拉我?”   郑不凡:“不能!”   王勇:“那我丢了怎么办?”   郑不凡:“你自己找不到家么?”   王勇:“她自己找不到家么?”   郑不凡言简意赅:“她不会骑车。”   王勇:“……”   看着身边俩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又冒出来了那五个字:像极了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王勇:“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我却不配拥有姓名。”   ……   明天起恢复六点更新~ 第21章 有你真好(五)   随着时间的推移,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甚至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连转个身的空间都没有。   许东若和郑不凡一开始是拉着手, 后来变成了许东若的手紧紧地挽住了郑不凡的胳膊,再后来她差点就被旁边的那个男的挤到郑不凡前面去了。   郑不凡本来是想直接把她拉到自己前面,这样可以用两只手臂护着她, 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了几个骑在家长脖子上的小孩, 于是他直接蹲在了地上, 对许东若道:“你坐上来。”   许东若有点懵:“坐哪?”   郑不凡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坐我肩膀上。”   精准点来说, 应该是骑他脖子上。   许东若有点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   “谁说你不是小孩?”郑不凡的语气温柔又坚决, “你永远是我们家的小孩。”   许东若心头一暖,可她还是有点难为情:“这么多人看着呢。”   郑不凡:“人多我才让你骑我脖子上, 不然你想都别想。”他催促道,“你快点。”   王勇被晾在一边很久了, 斜眼瞧着许东若, 双手拢袖, 语气幽幽地说了句:“你不上我上了啊。”   郑不凡:“你他妈敢!”   许东若生怕王勇抢占了先机,赶紧抬起了腿。等她坐稳之后, 郑不凡扶着她的小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高高升起那一瞬间, 许东若莫名其妙地有了种坐花轿的感觉。   郑不凡一米八六的身高, 哪怕是光脚站在人群里都有种鹤立鸡群的风范。现在许东若骑在他的脖子上,更是高高在上了,在人群里显得特别突兀,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许东若特别不好意思, 脸都红了,低着头小声对郑不凡道:“哥,他们都在看咱俩,要不你放我下来吧。”   郑不凡置若罔闻:“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   许东若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被人围观。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即将开始的烟花表演上,好奇地看了他们俩几眼就不看了,继续仰着脖子等待绚丽烟花。   许东若舒了口气,渐渐的,她竟然开始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了,人群里没有一个人比她高,她可以俯览整片广场,如同坐在龙椅上的君王。   郑不凡就是她的龙椅,他把她捧到了天上。   广场偌大,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在仰着脑袋,满含期待地遥望着夜色中的天幕。   天幕上繁星闪烁,如同一颗颗钉上去的钻石。   许东若盯着夜空看了一会儿,脖子微微有些发酸,于是就低下了头,忽然间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八班的班草、初中部的校草——王子航。   王子航的追求者众多,但他偏偏就看上了孙梦颖,大概是因为孙梦颖的“子航哥哥~”喊得甜吧。   上学期王子航表白孙梦颖,却痛遭惨拒,使得孙梦颖名声大噪,一跃成为了年级风云人物。   那一段时间,他们俩简直成为了全校同学的八卦源泉。许东若和王勇在放学路上还讨论过这事呢。   许东若觉得王子航自作自受,和陈海明一样活该,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个绿茶婊。   王勇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你就不懂了吧?大部分男生都喜欢孙梦颖这种又漂亮又温柔的小女生,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绿茶。”   许东若:“你们男的就是贱。”   王勇反驳:“什么叫我们男的?我又不这样,我说得是大部分男生。”   许东若:“要是孙梦颖喊你‘勇哥哥~’,你能顶得住么?”   王勇仔细想了想,实话实话:“还真不一定能。其实站在男生的角度,我挺能理解王子航,孙梦颖天天一口一个‘子航哥哥’叫着,上体育课给他买水,跑完操也去给他送冰淇淋,篮球赛去给他加油,这谁看了都觉得孙梦颖对王子航有意思,更别说王子航本人了,再加上孙梦颖的嘴又那么甜,还长得漂亮,王子航能不沦陷么?换了你哥他也得沦陷。”   许东若瞬间炸了:“你放屁!我哥才不会呢!”   王勇在前面骑车,压根没看到许东若铁青的脸色,还在跟她扯淡:“你这话别说那么绝对,说不定哪天郑不凡就给你找个了孙梦颖这样的嫂子呢。”   “闭嘴吧!”许东若一拳捶到了王勇的背上。   王勇小同志的体格比较单薄,这一拳力气不小,差点没把他捶死:“我艹!我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么?你至于下杀手?”   许东若:“你那是玩笑么?你那是诅咒!”   王勇觉得她说得也有点道理:“好吧,我道歉。”   许东若:“道歉也不行,你赶紧‘呸呸呸’!”   王勇:“呸呸呸!”   许东若这才放过他。   不过这都是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这学期王子航倒是没再来找过孙梦颖,还算是有点骨气,比陈海明强。   今天王子航穿了件白色羽绒服,挤在人群里十分的扎眼。而且他长得还特别白,比王勇小同志还白,五官棱角分明,标标准准的面如冠玉。   许东若骑在郑不凡脖子上,从上往下看得特别清楚——王子航身边挤了个男的,是个小矮子,挤在人群中毫无存在感,此时正借着四周围拥挤的人群打掩护,悄悄地把手往王子航的兜里伸。   许东若纠结了一秒钟,最终叹了口气,低声对郑不凡说了句:“哥你松开我的右腿。”   郑不凡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还是按要求做了,同时扶稳了她的左腿。   许东若抬起右腿一脚踹到了王子航的左肩上,洁白的羽绒服瞬间被踹出来了个脏兮兮的鞋印。   王子航猛然回头,本是满目怒意,看清踹他的那个女孩之后,神色中又涌上了诧异。   他认识这个女孩,是三班的许东若。他们俩虽然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漂亮女孩总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不过无缘无故地就被踹了一脚,王子航还是有火气,满目愠怒地瞪着许东若:“你干什么?”   许东若直接怼了回去:“臭渣男别以为钱包里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她特意加重了“钱包”这两个字的读音。   王子航一愣,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兜里,结果却抓到了一只手,心头不由一惊。   这小偷的反应还挺快,手就像是抹了油一样,“哧溜”一下把自己的手从王子航的手里抽了回来,然后一头扎进了人群里,泥鳅似的溜走了。   王子航这才明白许东若刚才为什么要踹他一脚——为了提醒他有小偷。   小偷虽然没抓到,但是他的钱包却保住了,没什么损失。   王子航忽然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本是好心提醒,他却冲着她发火。应该跟她道个谢。但是等他回头之后才发现,许东若已经不搭理他了,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她正骑在她哥哥的脖子上,仰头看着天空。   她高高在上,他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脸。她的侧影十分好看,脖颈白皙修长,颌骨线条紧致,鼻尖挺翘、红唇上翘,像是精雕玉琢出来的艺术品。   这件艺术品的点睛之笔,是她的那双狐狸眼。内眼角下弯,眼尾上翘,双眼皮勾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水润又迷离,非常有魅惑力。   说她像是个妖精吧,可她偏偏又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劲儿;说她仙吧,可哪有她这种带有股狐狸精感觉的仙女?   “砰”的一声,夜空中忽然炸起了五颜六色的巨大烟花。   一年一度的烟花表演开始了。   人群倏尔沸腾。   王子航却没把头扭回去,还在看她。   烟花炸开的那一刻,她的眼眸中映出了姹紫嫣红。   王子航看呆了,但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了一道锋利的目光,来自许东若她哥。   郑不凡的神色冰冷,薄唇紧抿,看向王子航的眼神中尽是警告。   南城一中所有人都知道郑不凡,更知道他特别宠他妹妹。   王子航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把脸扭了回去,假意看烟花,却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许东若。”   烟花表演八点开始,八点半就结束了。挤在广场上的人群逐渐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等周围的人都走了之后,郑不凡他们三个才动身。郑不凡本来想把许东若放回地上,但是许东若却不想下来了:“哥,你再驮我一会儿呗。”   郑不凡无奈一笑,纵容道:“行。”   许东若就像是个小孩一样骑在郑不凡的脖子上,时不时地拧一下他的耳朵,揪一下他的头发。   郑不凡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老实点?”   许东若:“我怎么不老实了?”   郑不凡:“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许东若这才老实了。   王勇跟在他们俩身边,感觉自己像是个多余的,想说点什么找找存在感吧,又觉得自己插不进去嘴。   唉……像极了爱情。这个故事里没有他。   三人将近九点才到家。还没进家门呢,许东若和郑不凡就听到了老爷子剧烈的咳嗽声,打开门后,一股浓郁的烟味扑面而来,客厅里亮着灯,一片烟雾缭绕。   老爷子舍不得花钱,抽得烟也便宜,味道呛人又刺鼻。   许东若快步走到了客厅,看到放在饭桌上的不锈钢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又急又气又担心:“爷爷你怎么又抽烟了?还抽这么多!”   老爷子现在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每次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所以他们俩非常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郑不凡也来到了客厅,眉头紧蹙:“没说让你立即戒烟,但是你能不能少抽点?抽烟对身体不好。”   老爷子就像是个犯了错被抓了现行的小孩一样缩在小板凳上挨训,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郑不凡沉默片刻:“星期六咱们去一趟医院吧,给你做给个检查。”   老爷子急了:“我不去!去什么医院呀?去医院不花钱么?我又没生病,做什么检查?”穷人哪敢去医院?无论有病没病,去医院就要花钱。花钱做检查,没病还好,要是查出来有病了,也治不起。   家里穷,钱就要花在刀刃上,没必要花在他这一把老骨头上面,还不如留着给俩孩子花。   郑不凡明白爷爷怎么想的,劝道:“没说你生病了,只是去做个常规体检。”   “那我也不去,除非我死了!”老爷子固执得很。   许东若急得跺脚:“爷爷!”   老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俩赶紧去睡觉,明天还上学呢。”   郑不凡叹了口气,只好暂时放弃了带爷爷去医院的想法,却没放弃劝他戒烟:“你要是不想去医院,以后就少抽点烟,最好把烟戒了。”   老爷子“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卧室特别小,两张床之间隔了连一米都不到,中间隔着一张白布帘子,平时这张白帘子是拉开的,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放下来。   灯已经关了,客厅里时不时的会传来老爷子极力压制着的咳嗽声。   许东若一直睡不着,瞪着眼睛干躺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看着白布帘子,担忧不已地对另外一边的郑不凡说道:“哥,爷爷不会有事吧?”   “不会,别胡思乱想。”其实郑不凡心里也没谱,但是他不想让她担心。   许东若还是害怕:“那万一、爷爷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不凡打断了,他的语气异常坚定:“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不用怕。”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爷爷真的有事,他就算是不上学了也要给爷爷治病、供她上学。   许东若的眼眶莫名有点酸:“哥,有你真好。”虽然这道白帘子隔开了他们两个人,但她的眼中依旧充满了依赖和眷恋,就好像能看到他一样。   郑不凡也侧身躺着,看着那道白布帘子,笑着问:“你才发现我好?”   许东若:“你这人怎么这么爱计较啊?”   郑不凡:“行,不跟你计较了,睡觉。”   “晚安。”许东若舒了口气,终于闭上了眼睛。然而还没过半分钟呢,她又听到了郑不凡的声音:“今天那个男孩是谁?”   许东若又把眼睛睁开了,迷迷瞪瞪地问:“哪个?”   郑不凡:“你踹了他一脚那个。”   许东若:“哦,他呀,王子航。”   郑不凡追问:“你们班的?”   许东若:“不是,他是八班的。”   郑不凡沉默片刻,试探性说了句:“小伙子长得还挺帅。”   许东若叹了口气:“是啊,是挺帅,就是脑子不太好用,看上孙梦颖了。”言及至此,她忽然想到了王勇那天说得话——孙梦颖的嘴又那么甜,还长得漂亮,王子航能不沦陷么?换了你哥他也得沦陷。于是她忙不迭问了郑不凡一句:“今天孙梦颖喊你‘不凡哥哥’的时候,你心动不心动?”   郑不凡实话实说:“她把我喊懵了。”   许东若:“什么叫把你喊懵了?”   郑不凡给她举了个例子:“我要是喊你东若妹妹,你懵不懵。”   许东若哈哈大笑,然后实话实说:“我会恶心。”   郑不凡:“我也是。”   许东若这下放心了,郑不凡还是有识别绿茶的能力。这时,她又听到郑不凡对他说了句:“你以后离那个什么航远点,他不像个好人。”   许东若:“我在学校都没跟他说过话。”   郑不凡这才放心,但还是叮嘱了句:“以后也不用跟他说话。”   许东若:“我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呀?我们俩都不认识。”   郑不凡舒了口气:“睡吧。”   许东若:“晚安。”   高中部规定早上六点半到校,初中部七点到校。郑不凡五点半就起床了,不过他每天起床的时候动作都很轻,尽量不把她吵醒。   六点不到,他就从家出发去学校了。许东若六点半的时候和王勇一起去学校。   初中部上午四节课。上完前两节课,学生跑操。   跑完操回来还有五分钟才上课,学生们有的去上厕所,有的去接水,有的趴在桌子上休息。   许东若今天是那种趴桌子上休息的类型。还没刚趴一会儿呢,班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出于八卦的本能,她一下子就坐直了,紧接着就明白了大家为什么骚动了——王子航在他们班门口站着,手里还提着一大兜零食。   肯定是来找孙梦颖的!   果不其然,他还朝着孙梦颖招了招手。   虽然许东若非常看不起王子航这种舔狗态度,但是谁不愿意看热闹呀?   孙梦颖就在她前面坐着,和她的好姐妹章玉娇坐同桌。   章玉娇推了孙梦颖几下,看似好心地劝道:“哎呀你就出去吧,人家在门口等着你呢。”   孙梦颖假惺惺地回道:“这样不太好吧?我都跟他说了只把他当哥哥呀。”   章玉娇:“去吧,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也不能太狠心呀。”   孙梦颖看似一脸为难,柳眉还微微地蹙着,不过还没过两秒钟呢,她就叹了口气:“那好吧。”然后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前门走了过去,到了门口,她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王子航,一脸无辜地问:“子航哥哥,你怎么来了?”   王子航刚才一直在朝教室里张望,对上许东若的视线后,他便朝她招了招手,没想到却招错人了,把坐在她前面的孙梦颖招过来了,顿时有点尴尬:“我不是来找你的。”   孙梦颖难堪得不行,闹个了大脸红,不过她反应特别快,立即乖声询问道:“哦,这样呀,那你是来找谁的?我帮你喊她。”   王子航舒了口气:“许东若。”   孙梦颖妒火中烧,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但表现得依旧乖巧温顺:“好,我现在就去帮你喊她。”言毕,她转身回了教室。   许东若看孙梦颖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还特别诧异,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但谁知道孙梦颖竟然径直走到了她的座位旁,强做乖巧的语气中流露出了难掩的妒火,“子航哥哥喊你出去。”   许东若懵了:“我?”   这时,站在门口的王子航再次冲着班里招了招手。这次许东若确定了,王子航真的是来找她的。   班里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许东若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王子航来找她干什么呀?   她一脸懵逼地走到了门口,问:“你找我干什么呀?”   这语气不像是询问,倒像是质问。还有,她的那双狐狸眼,一如既往的水润迷离,像是个魅力四射、可以亲近的小妖精,又像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清冷仙女。   王子航忽然紧张了起来,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我、我、我来谢、谢谢你。”   许东若明白了,他是来感谢她昨天提醒他有小偷的事:“东西拎回去吧,我不用你谢我。”她转身就走,长长的马尾辫在她脑后一甩一甩,甩得王子航眼花缭乱。   许东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王子航还在门口站着。   上课铃还有一分钟打响,王子航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走进了三班的教室,径直走到了许东若的座位旁,把东西放到了她的桌子上:“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往回收。”   许东若:“……”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郑总吃醋么? 第22章 吃醋(一)   “别人家小孩有的东西,我们家小孩也要有。”   郑不凡的这句话瞬间勾起了许东若的回忆——十几年前的那个元宵节, 南城广场上人群拥挤, 他担心她会被挤丢, 就让她骑到自己的脖子上。起初她特别不好意思,毕竟她已经不是小孩了。但他的回答是:“你怎么不是?你就是我们家小孩。”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把她当小孩似的疼着、宠着, 没有丝毫改变。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像郑不凡一样对她这么好了, 她也不可能再喜欢上除了他以外的男人了。   “哥。”许东若忽然喊了他一声。   郑不凡正蹲在地上给她系护膝, 闻声抬头, 询问:“怎么了?”   许东若咬了咬下唇, 试探性地问:“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   郑不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反问:“跟谁结婚?”   许东若:“你都三十了, 就没遇见个自己喜欢的?”   护膝系好了,郑不凡从地上站了起来, 言简意赅:“没。”   许东若心头窃喜, 嘴上却一本正经:“那你这不行呀, 你都……”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不凡打断了:“你想让我结婚么?”   他的语气轻慢, 听起来漫不经心, 但神色却十分严肃, 板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质问, 还是一种带着威胁的质问,简称:夺命题。   夺命题要是回答错了,是会死人的。   许东若也不傻,还是有求生欲的,但是她实在是捉摸不透郑不凡的内心想法,就好比遇到了一道数学题,看懂了题目,却看不懂这道题到底是让求什么的。   所以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回答“想”还是回答“不想”?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郑不凡现在有点奇怪,他以前可没这么爱计较,也没这么爱出题。   唉,男人心,海底针。   大脑飞速运转,许东若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没回答“想”,也没回答“不想”,而是回答:“我想不想无所谓,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决定。”   郑不凡神色淡淡,拖长了语调回:“这样啊。”   许东若强作镇定,大义凛然地回答:“恩,你的事,你决定,我肯定不拖你后腿。”   这话说得极其虚伪,比唱得还好听,但她愣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郑不凡:“行,那我明天就去找个女人结婚。”   “不行!”许东若脱口而出,斩钉截提:“我不同意!”   郑不凡眉头轻挑:“不是说不拖我后腿么?”   许东若愣了一下,感觉像是掉进了陷阱里,可一时半会儿又反应不过来到底哪不对?慌忙解释了句:“我没拖你后腿,我的意思是、是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你要精挑细选,要多相处一段时间,把彼此了解透彻了再结婚,绝对不能闪婚!”   郑不凡忍笑,一本正经地询问:“那你说,相处多久结婚合适?”   许东若:“怎么也得十年八年吧?”   十年八年?   郑不凡沉默片刻:“你是想让我四十岁再结婚么?”   “我可没这么说啊。”许东若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可没让你谈恋爱谈十年八年,认识十年八年或者十年以上就行了。”   郑不凡:“你的意思是,让我在熟人里面找?”   许东若点头:“恩,这样比较省时间。”   郑不凡叹了口气,微微蹙起了眉头,故作为难:“让我想想找谁合适?”   许东若的小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范围都缩小这么多了,你竟然还去想别人?   “别想了。”她没好气道,“都认识十年八年了,能成早成了,现在要是还没成,说明你俩没可能!”   郑不凡无奈一笑,看着她问:“说让我找认识十年八年的人是你,说十年八年没可能的还是你,你到底想让我找什么样的?”   我想让你娶我——可是这话许东若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更何况,能重逢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她不敢再奢求太多。   十二年前,她就是因为奢求的太多,所以才会失去他。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的她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了。   “我也就这么说说。”她回避了他的目光,“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不用管我。”   “不结婚。”他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温柔又坚定,“你不同意,我一辈子都不结婚。”   这句话一语双关。可是许东若没听出来第二重意思,或者说,她压根就敢往那方面想,只以为这句话是郑不凡给她的承诺——以后无论和谁结婚,都会先经过她的同意,她要是不同意,他一辈子都不结婚。   虽然一想到他以后要和别人结婚她心里就难受,但这份承诺足以证明了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她已经心满意足。   “你说的啊。”许东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可别骗我。”   郑不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许东若酸溜溜地说:“到时候你可别翻脸不认账,为了别的女人跟我决裂。”   郑不凡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少胡思乱想。”   许东若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没再跟他讨论结婚的问题,言归正传:“你还教不教我骑车了?要不咱们回家吧。”   她不想学了。   “不行。”郑不凡不容置疑,“今天学不会你就别想回家!”   许东若无奈又憋屈:“你这人可真……”她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从兜里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王子航。   她接通了电话,刚把手机举到耳朵边就听到了王子航的声音,他开门见山:“请我吃饭吧。”   许东若毫不留情:“你想得美!”   王子航:“我马上就回国了,白衣天使学成归来,你不请我吃顿饭?”   许东若忍不住笑了:“学成什么归来了?一百种给孕妇接生的方法?”   王子航:“……”   王子航现在当了医生,妇产科医生。   十二年前,许东若回家之后就没再见过王子航,直到上了大学,两人无意间在校园偶遇了。   她高中毕业后报考了西辅大学的服装设计与工程专业,王子航报考了西辅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   正常本科专业四年就毕业了,医学专业至少需要五年,而西辅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则是“5+3一体化培养”模式,八年下来本硕博连读。   许东若二十二就毕业了,王子航二十六才毕业,毕业前去西大医学院轮科室实习,最后被分配到了妇产科。   半年前医学院组织了一场青年医生赴美交流学习的项目,王子航有幸被选中了,回国之前,他先给许东若打了个电话。   “不要小瞧妇产科男医生。”王子航在电话里说道,“说不定你生孩子的时候还要来找我接生。”   许东若:“我呸!”   王子航笑了:“说正经的,这周六有空吗?”   许东若想了想:“晚上有空,白天我要上班。”   王子航:“我晚上七点去找你。”   许东若:“行。你想吃什么?”   王子航不假思索:“吃火锅吧,好长时间没吃了。”   许东若:“行,我请你重庆火锅,巨辣的那种。”   王子航:“然后第二天去肛肠科挂号?”   许东若“切”了一声:“不是你自己说得要吃火锅么?你还挺难伺候。”   王子航:“好好好,我的错,许老板请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什么意见都没有。”   “这还差不多。”许东若道,“没事了吧?我挂了啊。”   王子航急切道:“等等!先别挂!”   许东若:“你又怎么了?”   王子航沉默片刻:“你……找到你哥了?”   许东若下意识地看向了郑不凡,笑着回:“恩,找到了!”   王子航咬紧了牙关,随即长叹了口气,语气含笑,嗓音却低哑,带着几分苦涩:“挺好的,恭喜你。”   许东若怔忪片刻,很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你”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东西。   ——你有病吧王子航?我等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不能离我远点么?   ——你等我也等,我和你一起等。你什么时候不等了,我也就不等了。   ——你真是有病!   ——所以我报了临床医学。   现在,她不用再等了。   王子航没挂电话,许久后,他说了句:“我觉得你请我吃一顿饭不够,最起码要十三顿。”   许东若:“……王医生,你讹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王子航理直气壮:“一年一顿。”   许东若哭笑不得:“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赶紧挂了吧,国际长途挺贵的。”   王子航也笑了:“后天见。”   许东若这边刚把电话挂了,郑不凡就问了她一句:“谁打的电话?”   “王子航。”许东若回道。   郑不凡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神色诧异万分,又带着几分警觉,像是一头在自己的领地上嗅到敌人气味的狼。   “你还跟他有联系?”他冷着嗓音问。   “我们俩是大学同学。”许东若也挺诧异,“你竟然还记得他是谁呢?”   老子让你离他远点,你竟然跟他联系了十几年,比跟我联系的还频繁。   化成灰老子也能记得他是谁。   郑不凡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里冒出来的火气,面色从容,故作镇定道:“记得,你们年纪八班的那个小子。”   “哇塞!”许东若难以置信,“哥你对他影响那么深刻?”   “恩,你踹了他一脚,所以印象深刻。”郑不凡面不改色,语气平静,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他找你干什么?”   “他出国交换学习了半年,马上就回来了,找我吃饭。”许东若感觉郑不凡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于是又问了句,“哥,你、没意见吧?”   “不就是同学见个面吗,多正常。”郑不凡语气轻松,“我没意见,去吧。”   许东若舒了口气。然而还不等她这口气舒完呢,郑不凡又补充了句:“我和你一起去。”   许东若一脸懵逼:“啊?”   郑不凡盯着她,冷冷启唇:“他不像是个好人。”   这话其实有点冤枉王子航了,他是有点一根筋,但人真的不错。于是许东若弱弱地回了句:“人家当医生的,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郑不凡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薄唇紧紧地抿着,神色又冷又阴沉。   许东若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有种回答错“我和你妈掉水里后你先救谁”这种致命问题后被审视的感觉。   求生欲的驱使下,她果断改口:“是的,你说的没错,他不是个好人!”   郑不凡眉宇中的冷漠之色这才缓和了许多,但语气依旧淡漠:“你们要去吃什么?”   许东若道:“重庆火锅。”   郑不凡傲娇:“我不吃火锅。”   许东若无奈,哄小孩似的问:“那你要吃什么?”   郑不凡:“他去哪留学了?”   许东若:“美国。”   郑不凡:“我要吃牛排。”   许东若:“………………”   作者有话要说:  醋总上线~   中午十二点有加更~ 第23章 吃醋(二)   许东若和王子航约的是周六见面,周四晚上的时候王子航又给许东若打了个电话。那时许东若正在和郑不凡吃晚饭。   俩人吃得烧烤, 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路边摊上。许东若今天休息, 所以穿得比较随意, 郑不凡却是一身西装革履,成熟优雅的高调气质与烧烤摊的低调氛围格格不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但这也不能怪他。今天他下班前给许东若打了个电话, 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他回去给她做。然而许东若的的回答却是:“咱俩出去吃烧烤吧, 我好长时间都没撸串了。”   郑不凡并不怎么喜欢吃烧烤, 但是只要她想, 他就会陪着她去,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家烧烤摊用的还是自助模式, 每张小桌子上摆着一台小碳炉,碳炉上盖着一张铁网。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端上来的是半成品或者生菜, 食客需要自己动手把食材烤熟。   时已入夏, 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 虽然太阳早已落山,但是空气中依旧残留着腾腾热气。   这种天气, 坐在路边吃碳炉烧烤, 身处的炎热环境堪比蒸桑拿,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被热得满身大汗。   俩人吃烧烤的时候,分工特别明确,郑不凡负责烤,许东若负责吃。   碳炉就像是一颗小太阳一样不断地散发热气。因为太热了, 郑不凡把西装外套脱了,放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又把领口和两只袖口的扣子解开了,将袖子撸到了胳膊肘处。许东若倒是没他那么热,她穿了条睡裙就出来了,手里还拿了把蒲扇,一边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一边兴致勃勃地等待投喂。   这画面看着,像极了地主婆压榨长工。   旁边还有几对年轻夫妻,基本也是这个模式——丈夫满头大汗地烤,妻子当甩手掌柜,什么也不干只等着吃。   烧烤摊店主有个女儿,长得白嫩可爱,七八岁大的模样,现在正在放暑假。七夕将至,烧烤摊店主可能是想要扩大经营范围,也可能是想锻炼女儿的社交能力,于是就让自己的女儿捧着一束玫瑰花挨桌售卖。   小姑娘也很有眼色,首先挑选看起来像情侣的一男一女卖花。   没过多久,这位小女孩来到了许东若和郑不凡的座位边,语气甜甜地对郑不凡说道:“叔叔,你要不要送给姐姐一朵玫瑰花?”   叔叔和姐姐?许东若瞬间笑喷了:“哈哈哈哈哈哈。”   郑不凡正在烤肉的手一顿,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你刚喊我什么?”   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冷,小女孩有点被吓到了,也不敢说话了,一下子把脑袋缩到了花束的后面,怯生生地看着他。   许东若立即瞪着郑不凡训道:“你怎么那么凶啊!”下一秒她就变了脸色,和颜悦色地看着小女孩,温柔又亲切地对她说道,“别理他,他年纪大了,脾气不好。咱们年轻,要多让让他,这叫尊老爱幼。”   其实小女孩喊郑不凡叔叔并不是因为他老,而是因为他看起来成熟,比姐姐更像个大人,但是她又感觉姐姐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郑不凡:“……”   许东若继续安慰小女孩:“你的花多少钱一束?我们全要了。”   小女孩瞬间双眼放光,惊喜不已地看着她:“真的么?”   许东若被逗笑了:“当然是真的。”她将目光转向了郑不凡,傲娇地下命令,“掏钱!”   郑不凡无奈一笑,一边拿手机一边拖着语调回答:“好,掏钱。”   小女孩超开心,也不怕这位凶叔叔了,把手里抱着的玫瑰花全部给了漂亮姐姐,而后举起了挂在胸前的纸牌子,牌子正面是微信支付码,背面是支付宝:“一枝花一块钱,总共二十枝,二十块钱。”   郑不凡用微信扫码支付的时候,许东若笑着问这位小女孩:“你工作这么努力,你爸爸会给你发工资么?”   “当然会!”小女孩特别骄傲的挺直了小胸脯,“我爸爸说每天卖出的玫瑰花的钱全是我的零花钱。”   许东若非常捧场:“哇,那你岂不是发财了?”   小女孩超开心,眼睛都笑弯了。等郑不凡支付完后,她朝许东若挥了挥手,很有礼貌地说道:“姐姐再见~”   许东若也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郑不凡长叹了口气,略带不平衡道:“我花钱买得花,她只跟你说再见。”   许东若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刚才对人家那么凶的?”她忽然想起来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她凶巴巴的,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也没变。没好气道:“就你这样的,以后就不能生闺女,一点也不温柔。”   郑不凡看着她,反问:“我连老婆都没有,谁给我生闺女?”   许东若:“就是因为你太凶了才没人愿意给你当老婆呢!”   郑不凡微蹙起了眉头,脱口而出:“我对你很凶么?”   许东若怔住了,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她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却又担心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他是想娶她当老婆么?   她没敢说话,脸颊有点发烫,怕自己闹乌龙。   郑不凡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这句话有多直白了,然而她闭口不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厢沉默,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烧烤摊上的热闹氛围也化解不了这种尴尬。   最怕空气忽然变安静,许东若立即转移话题:“我、我还挺羡慕那个小女孩的。”   郑不凡舒了口气,顺着她的话问:“羡慕她什么?”   许东若:“羡慕她有零花钱啊,我大学毕业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是零花钱了。”   郑不凡被她逗笑了,没说话,却拿起了手机。   半分钟后,许东若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支付宝弹出来的到账提醒。她拿起来一看就懵了,郑不凡给她转了两万块钱。   “你给我转钱干什么?”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郑不凡笑着回:“你这星期的零花钱。”   这星期?一星期?两万?   真他妈的财大气粗啊。   许东若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郑不凡又补充了一句:“别人家小孩有的东西,我们家小孩也要有。”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宠溺,许东若当真有了种自己就是个小孩的感觉——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孩。   好吧,以后再也不说他凶了。   然而她还没感动多久呢,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了一股糊味,俩人这才意识到炉子上还烤着肉。   长时间没翻面,另外一面已经糊成黑炭了。   许东若心疼的要死,郑不凡立即用烤肉夹子把烤糊了的肉拿了下去,又重新摆上了新的肉,同时安抚他们家小馋猫:“马上就好,别着急。”   许东若叹了口气:“我要饿死了。”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王子航。   这人又有什么事?   许东若接了电话,无奈又嫌弃地问:“有什么事不能回来说么?发微信也行啊,非得打国际长途?你钱多烧手?”   “年纪轻轻的你怎么这么啰嗦?早衰了?”王子航回道,“用不用帮你挂个内分泌科?内部专家号。”   认识了十几年了,他们俩之间互怼已经成了常态。   许东若没好气:“你给我滚蛋!”   王子航:“行,你说的啊,我现在在机场免税店,本来打算帮你代购呢,既然你让我滚……”   许东若一听“免税店”这三个字就心动了,赶忙改口:“等等!你再滚回来!”   王子航笑了,没再跟她闹:“想要什么东西给我发微信,到时候给你发账单。”   相识多年,他早就摸透了许东若的脾气和性格:绝对不收他送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他帮她买东西,她也一定会给他钱,不然她能直接把东西扔了。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俩之前一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糊涂账。   虽然他并不想让她对他这么客气,但他也知道这是他们俩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只有不亏不欠,才能一直当朋友,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行。”许东若道,“十分钟后就给你发。”   挂了电话后,她打开了记事本,开始编辑需要王子航代购的东西。   郑不凡见状问了句:“谁的电话?”   许东若没抬头,一边打字一边回:“王子航的。”   怎么又是他?郑不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巴巴地问:“他又找你干什么?”   许东若:“他在免税店,问我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不让我给你买,你去找他买?郑不凡心里已经开始窝火了,深吸一口气,不容置疑道:“不让他给你买,我明天带你去佰乐城买。”   佰乐城,西辅市最大最高端的奢侈品购物天堂。   “代购便宜啊。”许东若无法理解,“佰乐城东西多贵啊!”   郑不凡淡淡启唇,满不在乎:“钱多,烧手。”   许东若:“……”无产阶级贫民有感觉被冒犯到。   深吸一口气,她回:“如果您真的觉得钱多到烧手是个问题,那么请让我来帮您解决这个小问题。”   谁知郑不凡听完这话后竟然勾起了唇角,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情愉悦道:“行。”他真得拿出了自己的钱包,递给了许东若,言简意赅,“拿去花。”   这三个字说地,真是豪迈又霸道。   许东若的小心肝猛然一颤。   紧接着,郑不凡又补充了句:“银行卡密码全是你的生日,黑卡不限额,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买私人飞机都可以。”   许东若,呆若木鸡。   最后,郑不凡盯着她,淡淡地、狠狠地说了句:“不许找他代购,不然我饶不了你。”   许东若:“……”   呵,我的灵魂是可以被金钱这种肮脏的东西收买的么?把我当成什么了?   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买我的尊严么?   许东若冷哼一声,不屑一笑,一字一顿地回:“好的,金主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许东若:“我的灵魂脏了,被万恶的金钱玷污了,唉……” 第24章 为爱痴狂(一)   南城一中高中部每两周才放半天假——星期日上午照常上课,下午放假。   这周放假。   星期天中午, 许东若一吃完饭就去找王勇了, 他们俩约好了吃完饭一起去学校找郑不凡。他今天要教她骑车, 学校操场是个绝佳的练习场。   王勇骑车带着许东若去了学校,他们俩到操场的时候才刚过十二点,郑不凡还没来, 于是俩人就在操场旁边等了一会儿, 然而左等右等, 等到了十二点十五, 整个学校都快空了, 郑不凡还是没来。   王勇有点着急了,对许东若道:“要不咱俩上楼找找你哥吧。”   许东若犹豫着说道:“万一他们班老师拖堂了呢?咱们俩这么上去是不是不太好呀。”   王勇:“哎呀咱们俩又不进班, 就在门口看看,能有什么不良影响?”   许东若想了想, 感觉王勇的话也毛病, 然后就和他一起去了教学区。   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学回家了, 教学区内十分安静,但也有极个别学生走得比较晚。许东若和王勇一起上楼的时候, 迎面遇上了郑不凡的同学。   这位男同学名叫李跃安, 和郑不凡关系不错, 俩人从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学,实打实的铁哥们儿。   李跃安当然认识好哥们儿的妹妹,见到许东若后主动给她打了个招呼:“东若,来找你哥呢?”   “恩。”许东若问, “他怎么还没下来?”   “人家忙着呢,正办大事呢。”李跃安冲着许东若眨了眨眼睛,话里有话地暗示:“你俩先别上去了,不然也是当电灯泡。”   许东若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不解地追问道:“他办什么大事呢?我们俩怎么就成电灯泡了?”   李跃安“啧”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呆呀?你哥正给你追嫂子呢。”   许东若瞬间炸了:“你他妈放屁!”狠狠地瞪了李跃安一眼,她抬步就走,甚至比刚才上楼的速度更快了,仿若脚底踩了风火轮。   李跃安被骂懵了,呆愣愣地看着王勇:“这臭丫头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王勇深有同感,长叹了口气:“还不是被她哥惯的,方圆十里,没人敢惹她。”   李跃安:“再这么惯下去以后谁敢娶她?”   王勇:“这不用咱们操心,她哥说了,嫁不出去他养她一辈子。”   许东若几乎是一路小跑上的楼。一个年级二十个班,一层楼十间教室,郑不凡在高二十五班,四楼。   教室门没关,许东若一跑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了郑不凡,他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女生,俩人挨得还比较近,正在专注地讨论些什么。   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生,虽然身穿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但也难掩精致的五官。她的肤色很白,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粉唇水润,看起来又清纯又有灵气。   这女孩叫陈乐渝,是郑不凡的同班同学,也是年级里公认的女神——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二,人送外号:千年老二。   年级里还有个千年老一,是郑不凡。每回考试,不论题难还是简单,他都能稳居第一。   这俩人一个长得又高又帅,一个又美又漂亮,怎么看怎么配,所以就产生了不少拉郎配的组cp的吃瓜群众。   某天上午跑操的时候,陈乐渝不小心崴了脚,差点就摔倒了,那时郑不凡刚巧就在她旁边站着,于是就顺手扶了她一下,哪知道扶了之后陈乐渝还是没站稳,直接扑他怀里了。   刹那间,整个班的人都开始起哄——女生们有的嫉妒有的笑有的窃窃私语,男生们则是呼喊大叫,不是拖着嗓子喊“呜!”,就是扯着嗓子大喊:“在一起!”   这一波操作,成功地吸引了半个操场的学生的目光。   然后,绯闻就这么诞生了。从那之后,只要郑不凡和陈乐渝同框出现,哪怕这俩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也会有人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猫腻——这就是绯闻的力量。   现在整个高中部都在传陈乐渝和郑不凡在谈恋爱,甚至连初中部都开始流传他们的八卦了。   许东若是从王勇口中听说得这件事,王勇还问她这事是不是真的,许东若直接回了他一个:“放屁!”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没底,因为郑不凡从来没跟她提过陈乐渝的事。   万一,他真的跟陈乐渝谈恋爱了呢?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是心神不宁的,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跑神,只知道机械性地喝汤,连口菜都不知道夹。爷爷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还问她怎么了,许东若闪烁其词地回了个:“没什么事。”   吃完饭,她就回卧室了,一边写作业一边等郑不凡回家。但是心里有事,她作业也写得乱七八糟。   从七点熬到十点半,郑不凡终于放学回家了,她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屁股着了火似的冲出了卧室,开门见山地质问:“你跟陈乐渝谈恋爱了?”   郑不凡言简意赅:“放屁!”   许东若:“现在整个学校都在传你和陈乐渝谈恋爱了,连王勇都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郑不凡长叹一口气:“不是真的,假的。”   许东若还是不放心:“你没骗我吧?”   郑不凡无奈,但还是耐心地回答:“没骗你。”   许东若长舒一口气,悬了一晚上的那颗心终于落地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早恋了。”   郑不凡又气又笑:“你们班是不是作业太少了?让你天天闲的胡思乱想。”   许东若白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那我不是关心你吗!”   “瞎操心。”郑不凡道:“我要是真跟她谈恋爱了,你能怎么办?拦得住么?”   她不喜欢这个假设。   许东若的小脸瞬间就吊了起来,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地回道:“郑不凡,你要是敢早恋,我就敢大义灭亲,去你们年级长那里举报你!”   郑不凡:“……”   这时,爷爷的声音从客厅里传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着急,又带着几分严肃:“不凡,你可不敢早恋啊,早恋是不对的,被学校发现是要被处分的。”   吃晚饭的时候,老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听完这俩孩子的对话后,终于摸清楚了东若这小丫头刚才为什么那么心神不宁。   爷爷现在也站到了她这边,许东若傲娇地扬起了下巴,理直气壮地看着郑不凡。   郑不凡长叹了口气,对着客厅说道:“我没早恋,你别听她瞎说。”他又看了许东若一眼,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赶紧去睡觉。”   许东若一边揉着脑门一边不服气地看着郑不凡:“你怎么这么凶啊!”   郑不凡无奈一笑,伸手揽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我给你揉揉。”   许东若却推开了他的手,还“切”了一声:“刚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言毕,她甩头就走,回了卧室。   这件事发生在上个学期,从这之后,每当学校里有人来找她打听八卦:“听说你哥跟陈乐渝谈恋爱了,真的还是假的?”   许东若的回答都是:“纯属放屁!”   到了这个学期,来找她打听她哥和陈乐渝的事的人少了,她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她撞见郑不凡和陈乐渝同框了,最关键的是,教室里面除了他们两个人,再无他人,标标准准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再一想刚才李跃安说得那句话:“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呆呀?你哥正给你追嫂子呢。”许东若心里就不舒服,还有点委屈。   他明明说了今天要教她学骑自行车,现在却在跟别的女孩在一起。   而且她都在门口站半天了,教室里面的俩人都没发现她。   王勇紧随许东若的脚步走到了教室门口,也看到了这一幕,瞬间顿下了脚步。看许东若没说话,他也就没说话。   他们俩正在讨论一道数学题,是这次月考的压轴题,难度系数五颗星,全年级只有郑不凡一个人得了满分。   刚才放学的时候,陈乐渝忽然来找了郑不凡,问他能不能给她讲讲这道题。当时许东若还没来,郑不凡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陈乐渝,开始给她讲题。   结果一讲就是十几二十分钟。   这道题虽然只有三问,但是解起来十分复杂,所以俩人一直讨论了好长时间,直到把最后一问讲完,郑不凡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许东若和王勇,略带诧异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来的?”   许东若没说话。王勇接了句:“早就来了,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陈乐渝也看到了许东若,而后笑意盈盈地看着郑不凡,问:“这就是你妹妹呀?”她的声音特别甜,却不腻,反而如同潺潺清泉似的令人听了十分舒服。   “恩。”郑不凡一边起身一边回道。   陈乐渝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同时回道:“她真漂亮。”   郑不凡笑了一下,客气道:“还行吧。”他刚要朝着教室门口走过去,许东若却忽然转身跑走了。   郑不凡一愣,不明白她要去干什么。王勇冲着许东若的背影喊了声:“你去哪呀?”   许东若头也不回:“我回家!”   王勇:“你不学车了?!”   许东若:“不学了,不想学!”   郑不凡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教室门口,这时许东若已经快走到楼梯口了,他蹙起了眉头,喊了声:“东若!”   她没搭理他,直接下楼了。   郑不凡赶紧去追她,同时着急地问王勇:“她怎么了?”   王勇一路小跑跟在郑不凡身边,嘴上回道:“我不知道啊。”心里想的却是:“谁让你跟绯闻女友勾三搭四呢?哼,要我我也不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王勇小同志:“我这双慧眼,早已洞悉了一切。”   ……   这是回忆杀倒数第二part。有些小宝贝可能比较着急看现代同居生活,但我要是不写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现代进行时的感情戏会别别扭扭,甜的也不痛快。   我也想让大家看的痛快,所以,今天、明天、后天都是【三更】,第一更还是早上六点,后两次更新在【上午九点】和【中午十二点】,么么哒! 第25章 为爱痴狂(二)   从那天之后,许东若接连好几天都没理郑不凡, 无论郑不凡怎么主动示好, 她就是不搭理他。   周五早上, 郑不凡还是五点半就起床了。这天是个阴雨天,密集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他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 屋子里一团漆黑, 但他并没有开灯。许东若还在睡觉, 他怕突如其来的灯光会惊醒她。   虽然光线昏暗、视物不清,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穿衣服的速度, 因为他早就习惯了。   临走前,他从书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崭新的牛皮本, 轻轻地放到了她的枕边。   前几天他答应了她,只要她学会骑自行车了, 就给她买个牛皮本。虽然她现在还没学会, 甚至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学骑车了, 但他还是给她买了。   许东若六点十分才起床,一打开台灯就看到了放在她枕边的牛皮本。她知道, 这是郑不凡给她的本子。但她还是在生他的气, 直接把本子扔回了他的床上。   起床、洗漱、吃早饭、上学, 但是在临出门前,她又忽然犹豫了起来,最终还是回了趟卧室,把那个牛皮本拿走了。   因为下雨, 王勇今天没骑车,许东若和王勇一起坐公交车去的学校,上学的路上,王勇没忍住问了她一句:“你还没跟你哥和好呢?”   许东若面无表情:“他就是个骗子,我凭什么要跟他和好?”   “他就是给陈乐渝讲个题,正常的同学交流而已,真没跟陈乐渝谈恋爱。”王勇受了郑不凡的委托,让他帮忙劝劝许东若,“再说了,他骗你什么了?顶多就是迟到了几分钟。没有到不可原谅的地步。”   许东若斜眼瞧了王勇一样,没说话。   到了学校,两人各回各班。许东若刚一走进教室就看到了自己座位上放着的早餐。   想都不用想,又是王子航送的。   这个王子航简直是阴魂不散。   他第一次拎着零食来三班找许东若,借口道谢跟她搭讪。许东若没搭理他,更没接受他的零食,结果这人竟然擅自闯进了他们班,把零食放到她的桌子上就走。此壮举成功地令许东若成为了全班,啊不,是全年级的八卦焦点。   许东若是个炸脾气,向来秉持的原则是: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给你面子。于是下课后,她拎着那兜零食去了八班,在八班同学的集体注视下,把哪兜零食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觉得自己这事已经办的够绝够无情了,王子航但凡有点心和脸,都不会再继续纠缠她了。   但谁知道王子航的脑沟回路竟如此的与众不同,他的意志力和遇事的挑战度成正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孙梦颖那种算是柔弱型,激发不了他的斗志,但许东若这种却是刚烈型的,彻底把他的斗志激发出来了,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越挫越勇。   王子航每天早上都回来给她送早餐,也不管她在家吃没吃饭,反正就是送。   刚开始的时候,许东若心烦的不行,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走到座位旁边,把书房放下后,拿起了桌子上的早餐,径直朝着教室后门走了过去,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里。   当她回来后,坐在她斜前方的章玉娇转身对她说了句:“你也太绝情了吧,这可是人家王子航的一片心意呀。”   许东若听出来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带着几分嘲弄,有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孙梦颖和章玉娇坐同桌,章玉娇这话,明摆着也是在挑破离间。   许东若直接怼了句:“把这片心意让给你,你要不要?”   章玉娇:“这是人家给你的心意,跟我可没关系。”   许东若毫不留情:“知道跟你没关系,你就把嘴闭上。”   章玉娇被噎住了,吃了个哑巴亏,不甘心地瞪了许东若一眼,把身子转了回去,开始跟孙梦颖嘀嘀咕咕。   许东若抬头瞧了这俩正在交头接耳的小姐妹一眼,感觉这俩人简直就是“麻烦”两个字的拟人化。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们俩真的是麻烦。   周五,又轮到她们这组值日。孙梦颖的舔狗陈海明出于打击报复的心里,这次故意给许东若安排了擦黑板的任务。   许东若懒得跟他计较,平静接受了任务。她擦完黑板也没多停留,背着包就走人。偏偏冤家路障,她走人的时候,孙梦颖和章玉娇也走人了。这路更窄的地方在于,她们三还偏偏是走一条路放学。   更糟糕的是,今天王勇有事,所以没和许东若一起回家。许东若只好一路与孙梦颖和章玉娇同行。   夜幕降临,大路上来往的行人不算太少,小路上却已经有了半夜两三点的感觉。   从学校走到车站需要穿过一条小路。   许东若装作不认识她俩的样子,特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了孙梦颖和章玉娇后面。孙梦颖和章玉娇也没回头看许东若一眼,一路上胳膊挽着胳膊,叽叽喳喳、说说笑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三人压根不认识呢。   这条小路狭窄悠长,放学之后有不少学生会从这条路上经过。但是今天他们几个值日,放学的时间稍晚了些,路上就没什么人了。   路灯昏黄,不但没有将幽长的小路照亮,反而将其衬托的更加寂静幽深了。   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地上还差留着大大小小的水坑,无声地反射着昏暗的灯光。人一步步地走在这条小路上,耳畔除了回荡着脚步声,还有“哒哒”的踩水声。   许东若双手插在校服兜里,慢悠悠地跟在孙梦颖和章玉娇地身后,和她们俩保持一个固定的距离,但是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孙梦颖和章玉娇忽然停下了脚步。   三位小姑娘停下脚步的原因是前方的路上忽然冒出了来的三个男人。   光线虽然不太好,但是许东若还是能看清楚这仨人的面色不善,而且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来说,轻而易举地可以判断,这三人绝对是地痞流氓。   为首那一人的穿着打扮尤为非主流——渣男锡纸烫,耳朵上还打着耳钉,破洞牛仔裤,嘴里还叼着根点燃的香烟,一副浪登徒子的猥琐表情。   许东若登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们三个被堵了。   流氓堵人的原因无非两条:第一,为了私人恩怨堵人;第二,为了勒索学生的钱。   为了钱还好说,要是为了人那就难办了:谁知道他们是来堵谁的?目的是什么?   思及至此,许东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绝望地发现后面的路也被两个小流氓堵了。   看来这伙人是有备而来。   许东若的心口猛地揪了起来,深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决定静观其变。   孙梦颖和章玉娇显然也被吓坏了,紧紧地挽着彼此的胳膊,紧张又害怕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为首那个流氓头子叼着烟走到了她们俩面前,轻笑一下,吊儿郎当地开口:“小妹妹,怎么这么晚才放学呀?”   章玉娇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孙梦瑾到还有点骨气,抖着嗓子问了句:“你、你要干什么?”   流氓头子抬起手,将叼在嘴里的香烟夹到了手指间,轻轻掸了掸烟灰,吐了口烟:“也不干什么,就是手头有点缺钱,想问问小妹妹能不能借我们点?”   许东若暗自舒了口气,劫钱可比劫人好处理多了。要是被劫人的话是生死未卜,被劫钱好说,花钱消灾就行。   虽然郑不凡教她的人生道理是该反抗时就反抗,绝对不能任人宰割,但这句话的前提是敌我势力均等,像现在这种敌我势力悬殊的情况,还是量力而行比较安全。   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这帮小流氓确实是不要脸,五个大老爷们堵三位小女生,亏他们干得出来这种事。   许东若兜里只有二十块钱,还是今天交完资料钱后剩下的钱。小流氓可能会嫌少,但是多的她也拿不出来了。正当她准备乖乖给钱的时候,孙梦颖竟然不屑地反问了句:“我们凭什么要借给你钱?”   这不是废话么?就凭人家人多啊!   许东若长叹了口气,真心希望孙梦颖不要再说话了,小流氓是不会像学校里的那帮舔狗一样惯着你的。   果不其然,流氓头子听完孙梦颖的话后,先吸了一口烟,然后抬手就抽了她一巴掌,神色阴沉:“凭什么?就凭老子缺钱了!”   孙梦颖一下子就被打哭了,她的小姐们章玉娇也开始跟着哭。   然而流氓头子可不吃她那一套,冷笑威胁:“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钱,就别想从这条路上离开,看见那边的胡同了没?”他抬起手,用香烟指着旁边某处黑黢黢的胡同,阴恻恻道,“那是条死胡同,你们仨今天谁拿不出过路费,谁就去胡同里用逼还钱。”   许东若她们三人还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样的威胁可谓是又恶心又恶毒,实在是令人作呕。   孙梦颖和章玉娇哭得更厉害了,她们俩似乎除了哭,就再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流氓头子显然是被他们俩哭得不耐烦了,不悦地蹙起了眉头,一把拉住了孙梦颖的手腕,扯着她就往胡同里走。   孙梦颖开始尖叫,死死地拉着章玉娇不放。   章玉娇也开始害怕的尖叫,她怕的是孙梦颖会连累她,开始反向从她的手里扯回自己的胳膊。   许东若本想秉持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最后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梦颖被拉进胡同糟蹋吧?   咬了咬牙,她开口了:“等等,我们给钱。”   流氓头子已经把孙梦颖拉到胡同口路,闻言停下了脚步,半眯着眼看向许东若。孙梦颖哭得梨花带雨,看向许东若的目光中满含期望与哀求。   许东若深吸一口气,朝着流氓头子走了过去,从兜里拿出了仅有的二十块钱,递给了他:“我们今天交材料费了,我身上只有这么多,我同学身上也不会有太多钱,你们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们可以明天补。”言毕,她又冲着孙梦颖说了句,“哭什么呀?拿钱!”   孙梦颖就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此时对许东若唯命是从,立即从兜里拿出来了五十块钱。   章玉娇也是一样,开始从兜里拿钱。   三个人的钱加起来,也就一百一十块钱。   流氓头子也没客气,全单照收,还命令她们三个翻口袋、翻书包,确定她们确实只有这么多钱之后才罢休。   但依旧没放她们走,而是威胁:“你们穿着一中的校服,肯定是一中的学生,老子想找你们,随时能找到。你们仨谁敢把这件事说出去,老子就带人开你们的苞。”   许东若点了点头:“恩。”   看到许东若答应了,孙梦颖和章玉娇也连忙点了点头。   “走吧。”流氓头子给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他们这才把前后路口让开。   许东若见状赶紧拉住了孙梦颖的手,带着她往外走。章玉娇紧随其后。   然而流氓头子却忽然挡了许东若的路,垂眸看着她,带着些许调戏的语气说道:“小妹妹,我觉得你特别有胆子,哥哥想跟你交个朋友,你同意么?”   我他妈敢不同意吗?   许东若只能回道:“怎么交朋友?”   流氓头子:“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哥哥有空了就去你们学校看你。”   是有空了再来堵我吧?   许东若肯定不能说真名,正思考着随便编个名字,然而就在这时章玉娇却替她回答了问题:“她叫许东若。”   流氓头子轻笑了一下,看着章玉娇:“小妹妹,你也是个人才。”   章玉娇害怕地咬紧了双唇,没再敢说话。   流氓头子挥了挥手,终于肯放她们走了。   许东若拉着孙梦颖就走,然而走出一段距离后,章玉娇却追了上来,亲昵地挽住了孙梦颖的胳膊,还关切地询问了句:“梦颖,你没事吧?”   孙梦颖没理她,一言不发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章玉娇十分尴尬。   孙梦颖却挽住了许东若的胳膊,目光怔怔地望着她,轻轻启唇,声色轻柔地说了句:“东若,谢谢你呀。”   许东若实在是受不了孙梦颖那种眼神,总感觉她在含情脉脉,看得她鸡婆疙瘩起了一身,赶紧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怀里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赶紧回家吧。”   言毕,她转身就走,潇洒的像是个渣男。   孙梦颖却站着没动,目光一直定格在许东若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在下午六点 第26章 为爱痴狂(三)   被几个小流氓堵的时候,许东若看起来从容镇定, 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回家的这一路上心都是慌得, 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尾随。   到家后,她依旧心有余悸,但又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爷爷, 毕竟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 身体也不太好, 她怕爷爷会担心, 所以强忍着把这事憋在了心里, 尽量在爷爷面前摆出一副平静自然的模样。   然而吃晚饭的时候,爷爷忽然问了句:“东若,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啊?”许东若还当爷爷看出来什么了,神色中闪过了慌张, 不过却还在极力掩饰, 故作茫然道, “没有啊,什么事都没遇到呀。”   爷爷:“那你怎么不理你哥了?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许东若长舒了口气, 回道:“我怎么那么闲呀?我才没工夫得跟他吵架呢。”   爷爷无奈一笑, 劝道:“你哥那人脾气直, 不懂你们小女生的心思。你不理他,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理他,你生气,他跟着干着急。他要是真做错事了, 你就直接告诉他,别自己憋在心里生闷气。”   既然爷爷都已经帮着郑不凡劝她了,她也不好再这么继续冷战下去,闷闷地回了个:“恩。”   吃完饭,她就回屋写作业了。   今天作业不多,写完才九点多一点,距离郑不凡回家还有一个多小时。许东若没睡觉,也没关台灯,想了想,她拿出了郑不凡送给她的那个牛皮本。   本子很厚,深棕色的封皮,复古样式的设计,本子中部还缠着一圈牛皮绳,看起来很有质感。   许东若早就想要个牛皮本了,但是她一直舍不得花钱买,因为牛皮本很贵,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买本子这种事情上面浪费爷爷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但是她真的很喜欢,所以每次去学校门口小卖铺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郑不凡给她买的这个本子,是学校附近所有小卖铺里最贵的一个。他平时也不是乱花钱的人,肯定也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给她买的。   想到这儿,许东若的心软了一些,稍微原谅了一点他那天中午单独给陈乐渝讲题的行为。   随后,她翻开了牛皮本的第一页,拿起了笔。   那个年代,上初中的小女生都有抄歌词的爱好,许东若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她们听周杰伦,听许嵩,听高耀太,追东方神起,爱Super Junior,迷恋少女时代。   但是许东若最喜欢听得一首歌,却是刘若英的《为爱痴狂》。   她们家穷,没有电脑,甚至连部能上网的手机都没有,唯二的信息通讯设备是一台大屁股电视和收音机。   每当电视里或者收音机里响起《为爱痴狂》这首歌,许东若都会不禁跟着哼唱起来。   她把《为爱痴狂》这首歌的歌词,默写到了牛皮本的第一页上。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我就赖着你,吃你家大米,吃一辈子。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要是放你去祸害别人,不太道德。   ——我又不是小孩……   ——谁说你不是小孩?你永远是我们家小孩。   天花板上的顶灯没开,台灯发散着暖黄的光,仅照亮了书桌所在的一角。   卧室里十分静谧,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许东若又想到了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她刚上小学。小学是就近分配制度,院里有好多小孩都在同一所小学念书,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孩的嘴快,把她的身世告诉了别的小孩,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几乎全年级的小孩都知道了她是捡回来的孩子。   他们开始把她当另类对待。   还有个别小孩子自以为是的造谣生事,斩钉截铁地给她打上了“坏孩子”的烙印,因为只有坏孩子才会被爸爸妈妈扔了。   没有人喜欢坏孩子,她不仅被班里面的同学孤立了,还会被他们联手欺负。   这令她心里很难过,也很委屈。   某天晚上,她实在是忍不住这种委屈了,就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郑不凡。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分床睡了,只不过中间还没有挂白布帘子而已。那天晚上,她哭着爬上了郑不凡的床,哭哭啼啼地跟他诉苦。   郑不凡很有耐心,一直在安慰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帮她出气。后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从四年级来到了一年级,把那些经常欺负她的孩子全收拾了一遍,从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又一个厉害的哥哥,学校里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不过许东若对于这件事最深刻的印象还是那天晚上她哭着哭着就抱着他睡着了。那年她七岁,他十岁。   上了学的孩子基本都有了性别意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还特别认真地说了句:“我爸爸妈妈说过,男生和女生只有在结婚后才能睡一张床,不然不可以睡一张床。”   郑不凡显然没想过这点,昨天晚上他是想去另外一张床上睡觉来着,但是她抱他抱得太紧了,实在是推不开,他只好放弃,和她睡一张床。   “那该怎么办?我们已经睡一张床了。”他困扰地挠着脑袋,不知所错地问。   许东若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们结婚就可以了。”   郑不凡:“可是我们太小了,没办法结婚。”   许东若:“长大后就可以结婚啦。”   郑不凡想了想,觉得只能这样了:“那好吧,我们长大后就结婚。”   许东若道:“我爸爸妈妈还说,男生和女生结婚,是因为他们相爱,所以你必须要爱我,我也爱会你。”   小孩子的感情都很真挚,他们的爱很纯洁,如同钻石一样,不掺杂任何世俗杂质。   郑不凡点了点头:“行,我也会爱你。”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年了,许东若不清楚郑不凡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了,但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答应过她,会和她结婚,会好好爱她。   怕他抵赖,她又把这件事详详细细地记录到了本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许东若心头一慌,立即把本子合上了,匆匆地将本子塞进了书包里,快速打开了语文书,装模装样地学习。   郑不凡回家后先跟爷爷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卧室了。许东若还是没理他,也没抬头看他一眼,专心致志的样子像极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三好学生。   郑不凡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这个丫头了,她已经接连冷却他好几天了,无论他怎么主动讨好求和,她就是不理他。   但他并没有放弃。   虽然主动打招呼换来的很可能还是被屏蔽,但他还是语气温和地问了句:“作业写完了么?”   许东若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写完了。”   接连一个星期了,她终于跟他说话了。   郑不凡一怔,诧异又惊喜地看着她,感觉有点像是中了彩票。   许东若盯着语文书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把今天放学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哥……我今天晚上放学的时候被人堵了。”   郑不凡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谁干的?他们碰你了没?”他以为是当初堵他的那一伙人干的。   “你小点声!别让爷爷听见!”许东若特意压低了嗓门,赶忙说道,“他们倒是没碰我,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郑不凡舒了口气,但他的脸色还是阴沉的可怕:“他们为什么堵你?”   随后许东若把今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跟郑不凡说了一遍,最后,她有点怯畏地说道:“那个人今天还问我叫什么,说以后还要来我们学校找我。哥,我有点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至今还心有余悸。   “不用怕,还有我呢。”郑不凡走到了她的身边,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半是安抚半是保证地说道,“以后我接你放学,他们要是再敢来找你,我替你收拾他们。”   许东若:“咱们俩放学时间又不一样,你还要上晚自习。”   郑不凡:“我请假,把你送回家我再回来。”   许东若不好意思,也不想耽误他上晚自习:“算了吧,我跟王勇一起就行了。”   郑不凡置若罔闻:“明天放学先别走,在学校等我。”   许东若:“……明天周六,我们不上学。”   郑不凡:“那就周一!”   许东若勾起了唇角:“好。”   一看她笑了,郑不凡长舒了口气。都一个星期了,她终于对他笑了。   周一,天气晴朗,外加春回大地,天亮的也比之前早了一些。   如同往常一样,还是王勇骑着自行车带着许东若上学。   朝阳明媚,空气清新,小城的街道处处透露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许东若心情不错,王勇却累死累活,忍无可忍地说了句:“你都跟你哥和好了,为什么还不学自行车?你要是学了自行车,以后肯定不会被堵了,流氓都追不上你!”他也听说了周五放学后发生的事。   “他们五个老爷们儿,我一弱女子,骑车就能跑得了么?就不说我了,你能跑得了么?”许东若理直气壮,“再说了,跟我哥和好了就一定要学自行车么?我就不学,我就要让他带着我!谁让他那天放我鸽子呢?”   王勇:“大哥,现在是我带着你,是我辛辛苦苦地给你当车夫!”   许东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你知足吧,就我这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让你当车夫是你的荣幸。”   “呕!!!”王勇做呕吐状,“你快闭嘴吧,我早饭都快吐出来了。”   许东若:“没事,吐出来了我赔你一份。”   王勇知道她说的是王子航给她送的那份早餐:“那你这不是借花献佛吗?”   许东若:“反正扔了也是扔了。”   王勇奇怪道:“人家王子航长得又高又帅,对你也不错,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心动呢?换了别的小姑娘早扑上去了。你说你要是跟他好了,他肯定愿意天天接送你上下学,我就解放了。”   “你滚蛋!”许东若不心动是因为她有心动对象,但这是她的秘密。   到了学校后,这俩人分道扬镳,各回各班。   一走进教室,许东若就愣住了,她的同桌换人了,换成了孙梦颖。而她原来的那位同桌,换到了孙梦颖原来的位置上。   这什么情况?   孙梦颖和章玉娇撕逼了?   可是,你们俩撕逼是你们俩的事儿,为什么要换位子来祸害我啊?   许东若长叹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更让她一言难尽地事情还在后面。   她才刚一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孙梦颖就对她笑脸相迎,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嗓音甜美动听地对她说道:“班主任同意我跟李楠换位了,以后咱们俩就是同桌了。”   你都跟班主任打过招呼了,我还能说什么?   许东若只能回答:“……哦。”   孙梦颖继续说道:“对了,我帮你把王子航送的东西扔了,我刚还警告了他,让他以后少来烦你。”   许东若这才发现自己的桌面上今天并没有放早餐。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孙梦瑾:“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许东若直接回了句:“有事你就直说。”   孙梦瑾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就是想感谢你昨天救了我。”   许东若:“不用,真不用!”   孙梦颖的神色暗淡了几分,随即有用一种带着哀求的目光看着她:“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吃饭吧,不然没人陪我了。”   许东若这才明白,孙梦颖很可能是因为跟章玉娇绝交了,没饭搭子了,所以才想跟她一起吃饭。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是孙梦颖的话,也会跟章玉娇这种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人绝交。   可她还是不想跟孙梦怡一起吃饭,委婉拒绝:“我吃饭慢,怕耽误你时间,你去找别人吧。”   孙梦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软声软语地央求:“东若,求求你了……”   “……”   那一刻许东若终于明白了被孙梦颖娇滴滴地喊“哥哥”的男生们的感受。   叹了口气,许东若回了句:“随你便吧。”   孙梦颖神色中的失落一散而空,开心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第27章 为爱痴狂(四)   接连一个星期,郑不凡都会来接许东若放学。不过这周还算是风平浪静, 他们并没有遇到那帮小混混们。   转眼间又到了周五, 还是许东若她们那组值日。   孙梦颖换了座位, 就不再属于原来的小组了,但是她放学后却依旧没有离开,而是在等许东若。   她最近一段时间就像是块膏药, 死死地黏住了许东若。值日跟着她, 跑操跟着她, 吃饭跟着她, 就连接水和上厕所这种小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跟着她。   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 许东若也挺无奈的,她那天晚上就是见义勇为了一下而已, 也没付出多大的代价,谁知道孙梦颖这人也太知恩图报了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有良心呢?   现在在全年级同学的眼中, 她和孙梦颖已经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就连王勇都问她:“你现在怎么跟孙梦颖玩得这么好?你们俩以前不是互相看不顺眼么?”   许东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勇解释, 因为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状况,叹了口气, 她无奈地说了句:“那天我们不是被堵了么, 小流氓想欺负她, 我拦了一下,然后就成这样了。”   王勇:“你要是个男的,你就是英雄救美,孙梦颖现在的行为就是以身相许。”   许东若:“你滚蛋吧!”   可能是孙梦颖跟她的舔狗陈海明打了个招呼, 许东若今天的值日任务又变回了扫教室地面。   当她拿起扫把准备扫地的时候,孙梦颖竟然也跟着她一起拿起了扫把,还亲切可爱地对她说了句:“我帮你扫,这样快。”   许东若:“……大可不必。”   “没事,我愿意帮你。”孙梦颖满不在乎,转身就去帮她扫地了。   许东若:“……”叹了口气,她决定等会儿一定要和孙梦颖把话说清。不然她天天用这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态度对她,她实在是受不了。   值完日,俩人就背着书包走了。   下楼的时候,许东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那天晚上救你,纯粹是举手之劳,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谁知道孙梦颖竟然坦坦荡荡地回了句:“你别多想,我只是想和你当好朋友,不是因为想要报答你。”   许东若斟酌着语气说道:“那你……适当、收敛点。”   孙梦颖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什么意思?”   许东若:“好朋友不用连接水上厕所这种小事都要一起吧?还有,真的不用每天给我买零食。”   孙梦颖反问:“好朋友不就应该这样么?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许东若无话可说:“……行,随你便吧。”   孙梦颖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而后亲昵地挽起了许东若的手臂,还将自己的脑袋倚在了她的肩膀上。   许东若这回也不好意思再推开她了,谁让她们是好朋友呢?   一走进停车场,许东若就看到了郑不凡,她的目光瞬间就亮了,笑着喊了一声:“哥!”直接从孙梦颖的怀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径直朝着他跑了过去。   郑不凡勾起了唇角,神色中尽是纵容与宠溺,非常配合的转过了身,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许东若直接跳到了他的背上,双腿勾着他的,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从小就喜欢从背后跳到他的身上,让他背着她。   孙梦颖没走上前去,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郑不凡,眼神中划过了羡慕和嫉妒。   郑不凡抱住了许东若的腿,笑着问:“回家吧?”   许东若将脑袋贴在他的肩头:“不然去哪?”   郑不凡一边背着她朝自己的自行车走,一边道:“还能去菜市场把你卖了,猪肉现在还挺贵呢。”   许东若没好气:“你才是猪呢!”   王勇已经支着车等他们俩很久了,看到这幅画面,脑子里不由自主又浮现出了五个字:像极了爱情。   郑不凡骑上了车,许东若跳到了他的车坐上,一手抱住了郑不凡的腰,对着不远处的孙梦颖挥了挥另外一只手:“拜拜。”   孙梦颖笑着朝她挥了挥手:“拜拜,下周见。”   三人两车骑出校门后,王勇才对许东若说了句:“你们女人之间的感情可真奇怪,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仿若龙卷风。”   许东若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也觉得挺奇怪。但是她对我太好了,伸手不能打笑脸人啊。”   王勇:“你以前是怎么说王子航的来着?说他贱,说他经不起诱惑,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了?”   许东若:“你少拿王子航和我比,我是女的,他是男的,不一样!”   王勇:“那人家王子航天天也是对你笑脸相迎,你为什么还那么铁石心肠?”   许东若“啧”了一声:“我不说过了么,我是女的,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不凡打断了:“王子航在追你?”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又带着几分察觉敌情后的警觉。   许东若一直没跟郑不凡说过这事,今天却被王勇一句话捅漏了。她先瞪了王勇一眼,而后赶紧解释:“他追我是他的事,跟我可没关系啊,我都没搭理过他,不信你问王勇。”她给王勇使了个眼神。   王勇赶紧说道:“我可以用我项上人头担保,你妹绝对没早恋!”   郑不凡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但还是带着几分阴沉,冷冷启唇,半是警告半是叮嘱地说道:“离那个小子远点,看着就不像好人。”   许东若忙不迭地说道:“好的好的好的!”   郑不凡:“别让我发现你早恋,不然我就把你锁在家里,哪都别想去。”   许东若:“好的好的好的!”   郑不凡这才放过了她。   许东若长舒了口气。   说话间,两车三人骑上了那条幽长的小路。   放学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路上一如既往地寂静。   夜幕将近,路灯昏黄,地上映着长长的影子。   一只黑猫从放在墙边的垃圾桶里跳了出来,窜进了对面的小胡同里。   路上没人,王勇低声问了句:“这都连着好几天了,他们都没出现,应该不会来了吧?”   他的嘴就像是开了光一样,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路上忽然冒出了三个面色不善的年轻男人。   路本来就不宽,这仨人几乎把路挡严了。   郑不凡和和王勇同时捏住了车把。许东若下意识地伸头一看,心口忽然提了起来,压着嗓门对郑不凡道:“就是他们!”   为首的那一个人,正是那天打了孙梦颖一巴掌的混混头子。   许东若又朝后看了一眼,如她所料,后面也有两个男的堵路。   这一伙五人的套路,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今天混混头子的嘴里没叼烟,但神色一如既往的阴沉,目光冰冷地盯着骑在车上的王勇和郑不凡,语气中带着点倨傲和不屑:“小弟弟,哥哥没钱了,能不能借哥哥点钱花?”   许东若:“……”怎么连台词都一样。   王勇结结巴巴地问了句:“你、你、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不凡打断了:“下车吧,别废话了。”   等他们三人从自行车上下来之后,那个流氓头子终于看到了许东若,而后笑了,用一种调笑和调戏混杂的语气说道:“小妹妹,来见哥哥不用带男朋友,哥哥不喜欢你男朋友。”   因为有郑不凡在,许东若的胆子就大了,直接怼了句:“就你?也配当我哥?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德行!你连给我哥提鞋都不陪!”   郑不凡勾起了唇角,神色柔和地看了许东若一眼。   王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能不能不要眉目传情了?   混混头子脸色一沉,铁青着脸,阴森森道:“小□□,老子一会儿就让你男朋友看着你开//苞。”   这句话不仅脏,而且还恶毒,毫无底线。   郑不凡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决不能容忍别人那样侮辱他的小姑娘,怒不可遏地朝着混混头子冲了过去,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随后又像是抓麻袋一样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的上半身从地上拉了起来,又狠狠地将他的脑袋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是颗皮球被拍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他又抓起了这人的右手,“咔嚓”一声,把他的中指掰断了。   混混头子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一切似乎全发生在转瞬间,在场所有人皆震惊错愕。   许东若和王勇是呆若木鸡,没想到郑不凡下手这么重。而剩下的那四位则是惊悚到头皮发麻,仿若看到了杀神,他们几个人明明人多势众,却没一个敢主动上去救他们的老大,生怕自己也沦落到他和一样的地步。   那位混混头子的面色变得惨白无比,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地汗珠,手指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令他浑身无力,如四人般软绵绵地趴在地上。   郑不凡走到了他的面前,再次抓起了他的头发,把他的身体提了起来,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再把你刚才说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在小混混眼中,郑不凡的脸色如寒霜般阴沉,神色中透露出的阴冷之气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而是冷酷,如同一匹狠毒的狼。   小混混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惹上这种阎王爷似的人物,那一刻他甚是有种自己会被他大卸八块的感觉,不由浑身发抖,脸色越发的苍白了,双唇不停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郑不凡面如冰雕,轻轻启唇,淡淡地说道:“我想割了你的舌头。”   他的语气很轻,但却一点也不像是在骗人。   小混混已经快被吓哭了,不对,他已经被吓哭了,涕泗横流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还敢么?”郑不凡的语气依旧淡漠,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不过却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小混混哭着认错:“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对不起,你饶了我吧。”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堵女学生,就不止掰断你一根指头那么简单了。”言毕,他如同扔垃圾似的把这位小混混的身体扔在了地上,朝着许东若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那股暴戾气息就会收敛一分,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大男孩。   修罗与天使的转变,仅在短短几步之间。   许东若呆愣愣地看着他。   郑不凡神色平静,目光温和,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语气轻柔地对她说:“走,我带你回家。” 第28章 为爱痴狂(五)   自从那天晚上郑不凡把那个混混头子收拾了一顿之后,那帮人彻底销声匿迹了, 许东若再也没在放学路上遇到过他们。   俩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时节逐渐踏入了夏季, 白天越来越长,天黑的也越来越晚。许东若觉得不用再让郑不凡每天晚上请假送她回家了,她和王勇一起就行。但是郑不凡没同意, 他还是不太放心, 依旧每天去接她放学。   许东若虽然很担心这样会影响郑不凡的成绩,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 每天晚上放学后在停车场见到他的那一刻, 是她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她很喜欢坐在他身后的感觉,单手搂着他的腰, 将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零距离地感受着他的体温, 拥有着他的人。   那一刻的他只属于她。   她想让他一辈子都属于她。   她将他送给她的那个牛皮本变成了日记本, 每天都会往本子上写点东西, 有时会写以前发生的事,有时会写当下发生的事。   到了五月份, 厚厚的牛皮本已经被她用完了一大半。长长短短的篇幅, 密密麻麻的字迹,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就是“郑不凡”这三个字。   她对他的感情就像是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在多年以前就埋在了她的心里,他对她无微不至地呵护与关心就是培育种子的养分与水源,随着时间的推移, 种子不断地生根发芽,最终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心里的这棵由爱意化成的树,因为她将这份感情藏得很好。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向他表白这份感情,也没想好应该什么时候表白,更不确定他知道了她对他的感情后会是什么态度。   更令她感到忌惮的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们俩是兄妹关系。妹妹怎么能对哥哥产生爱情呢?会有人觉得这是乱//伦。   所以她暂时不敢将这份感情公之于众。   她爱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她想等到自己十八岁那天再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五一劳动节,南城一中初中部正常放假三天,高中部却不放假,依旧按照两周休半天的制度轮休。   四月三十日,又是个周五,又轮到许东若她们那组值日。   孙梦颖每周都会留下来帮她值日,刚开始的时候许东若觉得这丫头特别粘人,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揭不掉,不过到后来她也习惯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许东若也不想欠孙梦颖人情,所以每次轮到孙梦颖她们小组值日的时候,她也会留下来帮她。   孙梦颖这姑娘还挺搞笑,当许东若第一次留下来帮她到扫卫生的时候,她竟然激动得脸都红了。许东若要是个男的,她这反应大概就相当于终于得到了情郎一顾。   扫完地,她们俩就背着书包回家了。这次放三天假,各科老师都在比着布置作业,搞得大家伙的书包一个比一个沉。   下楼梯的时候,许东若还抱怨了一句:“这书怎么跟砖头一样沉?”   孙梦颖立即对她说道:“要不我帮你背?”   许东若没忍住笑了:“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还帮我背?我帮你还差不多。”   最近一段时间,许东若又长高了,现在已经一米六七了,孙梦颖也就一米六出头的模样,身材虽然纤细,但和许东若比起来,确实略显弱小。因为她太瘦了,前不突后不翘,仿若一根细小的白玉笋,但许东若却高挑有致,前凸后翘,哪怕是穿着校服也难掩近乎完美的好身材。   孙梦颖失落地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再长高点就好了。”   许东若劝道:“个矮怎么了?大家不都是一米出头的身高么?你长得漂亮就够了。”   孙梦颖的眼睛瞬间亮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觉得我长得漂亮么?”   “漂亮啊。”许东若实话实说,“你要是不漂亮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追你?”   孙梦颖笑了,却咬住了下唇,看起来笑的十分娇羞。两人走出教学区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了最近一段时间身边同学们私底下议论的有关郑不凡和许东若的流言,但她却没有开门见山地对她说这件事,而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哥今天还来接你么?”   许东若点头:“恩,他每天都来。”   孙梦颖声音很轻,带着些犹豫和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许东若:“问呗。”   孙梦颖:“那你先答应我,不许生气,好么?”   她这一声“好么”里面,带着三分哀求,三分娇弱,三分楚楚动人。许东若再一次的明白了那帮男生们的感受,这压根没法拒接啊。   叹了口气,她道:“行,你问吧,我不生气。”   孙梦颖鼓足了勇气问道:“我听别人说,你和你哥,你们俩不是亲生的?”   “就这?”许东若还当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问题呢,结果却是这个问题。舒了口气,她坦诚地回道,“对啊,我是捡的。”   她小时候很抵触这个事实,因为身边的小朋友总是说她是个“坏孩子”,只有坏孩子才会被爸爸妈妈扔了。   不过长大之后,她就不抵触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坏孩子,于是逐渐接受了事实,所以现在的她可以很坦诚地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她也有私心,恨不得让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和郑不凡不是真兄妹,这样她对他的爱就不算是乱//伦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他了。   孙梦颖全然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诧异又惊讶地看着她。   许东若朝她挑了下眉头:“没想到吧?”   孙梦颖摇了摇头,蹙眉犹豫了一会儿,她又试探性地问了句:“你和你哥……关系好么?”   许东若:“那不废话么?肯定好呀!”   孙梦颖委婉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们俩现在、太好了?”   许东若一愣,不解地反问:“什么意思?”   孙梦颖深吸一口气:“就是、有点超过了兄妹的那种好。”   这是她的秘密,还不可以被曝光的秘密。   许东若心头有些慌张,又或者说,是做贼心虚,但她却表现得很镇定:“谁、谁说得?”   孙梦颖赶紧说道:“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许东若心跳极快,嘴上却满不在乎地问:“他们都说什么了?”   孙梦颖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们说、他们说、说你们两个,不像是兄妹,像是在谈恋爱,还说,说你们,”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难以启齿,但是说到最后,却故意加重了咬字的力度,“乱//伦。”   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一个巴掌,直接抽到了许东若的脸上。她的脸颊开始火辣辣地发烫,气急败坏地反驳:“放屁!胡说八道!”   孙梦颖立即安抚道:“你别生气,我也觉得他们是在胡说八道。你和你哥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肯定比亲生的还亲,怎么可能会像他们说的那样?”   许东若没说话,脸颊却更红了。   孙梦颖继续道:“别多想了,反正他们都是瞎说的,清者自清。不过我觉得吧,既然现在已经有流言了,你们俩在学校里还是注意点好,别再随随便便地搂搂抱抱了。我知道你们俩肯定没有问题,但是别人不知道呀。不过下次他们要是再说你,我肯定会帮你解释,你放心。”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停车场。   郑不凡早就在等着她了。   往常许东若看到郑不凡之后,都会激动地大喊一声:“哥。”然后朝他跑过去,不是跳上他的后背,就是挂在他的身上。而郑不凡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每次都会牢牢地抱住她,以防她摔倒。   以前许东若根本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们,今天听孙梦颖说了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太出格了,她必须控制自己,因为现在还不到公开秘密的时候。   他和爷爷好心把她带回了家,他把她当妹妹,她却爱上了他……她不怕别人会怎么说,只怕郑不凡会恶心她,怕爷爷会伤心难过。   所以她今天并没有朝他奔跑过去,也没有激动地喊他,而是尽力克制、压抑着自己的步伐,平稳安静地朝他走了过去。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郑不凡就在等着她的那声“哥”和她的飞扑拥抱了。可是她今天却并没有这么做,他不由感觉到了几分失望和失落。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喊了声:“哥。”   “恩。”他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忍不住询问了句,“怎么了?”   许东若低着头说道:“没怎么。”   “那你怎么这么不高兴?”他无意识地抬起了手,想去捏捏她的脸颊。然而他的指尖还没触碰到她,她就往后退了一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对他说了句:“回家吧。”   郑不凡浑身一僵,手臂悬在了半空,呆滞了一秒钟才回了句:“行,回家。”   王勇也在旁边站着,以他敏锐的观察力,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氛。   像极了,挣扎中的,爱情。   许东若坐上车后,下意识地抱紧了郑不凡的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刚想把手抽回来,手臂却被他牢牢地抓住了。   “抱紧。”他不容置疑道。   虽然很害怕秘密被发现,但许东若还是有点窃喜,难以自控地勾起了唇角:“哦。”   孙梦颖一直没有,一言不发地站在车棚旁边看着他们两人。郑不凡正要踩下脚蹬骑车的时候,她忽然喊了一声:“东若!”同时朝她小跑了过去。   许东若好奇询问:“怎么了?”   孙梦颖笑着说:“明天放假,你去我家玩吧?我让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许东若拒绝的很果断:“不行,我得帮我爷爷磨皮边。”她从小就耳濡目染爷爷做皮具,这么多年下来,也成了个小皮具匠人了,做皮具的所以流程和工序她都能熟悉地上手,平时放假在家的时候,她写完作业就会帮爷爷裁裁皮料或者磨皮边。   孙梦颖有点失望,但却没放弃:“那我去找你玩吧?”   咋这么执着啊?许东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家特别小。”   孙梦颖:“没事,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许东若只好答应她:“那行吧,可先说好啊,我可没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中午你也只能吃我做的饭。”   孙梦颖的目光中却闪出了期待:“好,我愿意。”   许东若:“那行吧,明天见。”   孙梦颖笑着回:“明天见!”   郑不凡已经带着许东若骑出了校门,孙梦颖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王勇回头看了一眼,难以理解地说道:“她怎么这么粘你?放假了还去找你?”   许东若叹了口气:“我哪知道?”   王勇思量片刻:“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   深吸一口气,许东若回:“王勇,你会喜欢男的么?”   王勇:“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许东若:“那人家孙梦颖凭什么会喜欢女的?”   王勇:“可能是因为,你比爷们儿还威猛?”   许东若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活腻了?”   “你看你凶的,人家小姑娘谁会这么说话?”王勇毫无畏惧:“说真的,这世界上能降得住你的男人只有你哥了。”   许东若没说话,脸颊却再次开始发烫。抬起眼皮,悄悄地看了一眼郑不凡的背影,却看不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郑不凡极度不满地对王勇说道:“谁说她凶?我们家小孩一点也不凶。”   王勇:“……”   呵,像极了,盲目的、没有理智的、使人丧失判断力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王勇:“这个故事里,依旧没有,可爱的、智慧的、看穿一切的,我。” 第29章 为爱痴狂(六)   从学校到家的这一路上,许东若一反常态, 没有和郑不凡说一句话, 整个人异常安静。   刚才在停车场, 郑不凡就察觉到了她的反常,像是在故意疏远他。回家的路上,他有好几次想主动跟她说说话, 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她说些什么?   把她送到家楼下, 他就要骑车返回学校上自习课。许东若一从后座上跳下来就朝着楼洞跑了过去, 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我走了。”   郑不凡叹了口气, 微蹙起了眉头, 无奈又困惑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上了楼, 他也没离开。   王勇把车锁好后,走到了郑不凡身边, 好心说了句:“女孩的心思你不要猜, 要是猜错了你死得更惨。”   郑不凡将目光转向了王勇:“你知道她怎么了?”   王勇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但我感觉,肯定和感情有关系。”   郑不凡的心口一提, 瞪着王勇质问:“她谈恋爱了?”   王勇:“据我所知, 没有。”   郑不凡长舒了口气, 紧接着他的脾气就上来了:“没谈恋爱你说个屁感情!”   王勇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她很可能有喜欢的人,但是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心里郁闷、纠结、憋屈、痛苦, 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喜怒无常。”   郑不凡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心头上像是悬了一把刀,令他惶惶不安、无所适从。深吸了一口气,他才鼓起勇气问:“她喜欢谁?”   王勇直勾勾地盯着郑不凡看了三秒钟后才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其实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就是不太确定,而且他们俩的关系有点复杂,他也不敢随便下定论。   在等待王勇回答的那两三秒钟内,郑不凡浑身上下都是崩着的,内心紧张忐忑到了极点,像是即将接受审判的囚徒,想知道最终的结果,却又害怕面对现实。   所以对他而言,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莫名舒了口气,他回了句:“你要是了知道她喜欢的是谁,一定要告诉我。”   王勇:“不管是谁都告诉你?”   郑不凡点头:“恩。”   王勇沉默片刻,试探性地问了句:“如果要是女的,你能接受么?”他是这么想的,如果郑不凡连性别都不在乎,那么他一定也能接受他妹爱上他的事实。   郑不凡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王勇,你是不是皮痒了?”   王勇:“……”看来是,接受不了。揉了揉鼻尖,他解释了句:“我就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底线。”   郑不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淡淡地、狠狠地启唇:“你是真的皮痒了。”   挨揍警告!王勇转身就跑:“我得赶紧回家学习了!”   郑不凡长叹了口气,骑着车走了。   许东若到家之后,直接去了卧室。她坐到了书桌前,却没从书包里拿出作业,而是拿出了牛皮本。   她将本子翻到了崭新的一页,拔开笔帽,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在本子上写下这三个字:“我爱你。”   不消片刻,那张原本空无一物的牛皮纸上就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我爱你”。   她下笔的力气还很大,力透纸背,连带着后面几页的纸张上都印下了“我爱你”这三个字。   她的感情太炽热,如同烈焰火山,却又没有爆发的机会,她不能说,不能做,唯一能宣泄的途径,就是写。   卧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许东若浑身一僵,迅速合上了牛皮本。紧接着爷爷年迈的嗓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东若,吃饭了。”   许东若舒了口气:“哦。”重新把牛皮本塞回书包里,她才起身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的情绪依旧低落,整个人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老爷子见状询问道:“丫头,你怎么这么不高兴?又跟你哥吵架了?”   许东若无奈又委屈:“什么叫又跟我哥吵架了?我就那么爱跟他吵架?”   老爷子笑呵呵地回道:“你从小就是这,只要一不高兴,绝对和你哥有关系。”   许东若莫名被逗笑了:“什么呀,说得我好像特别爱欺负他一样。”   老爷子回道:“没事,只管欺负,他愿意让你欺负。”   许东若开心地勾起了唇角,嘴上却傲娇地说道:“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老爷子再次询问:“那你这次为什么不高兴呀?”   因为我爱他。   但许东若肯定不能跟爷爷说实话,搞不好会把爷爷气死,所以她只能敷衍着回道:“也没怎么,就是该月考了,心里有点烦。”   老爷子毫不怀疑孙女的话,还当她真的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才难受,赶紧安慰道:“尽力而为就行,别给自己太大的负担,人比成绩重要,要是因为成绩把人拖垮了,那才是真的不值当。”   她在骗爷爷,爷爷却在认真地宽慰她。许东若有点内疚,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被成绩拖垮,我这个学期期末考试肯定能考年级第一,拿了奖学金我就给你买好吃的!”   爷爷笑了,笑得满足又开心,一边点头一边回道:“好,那我就等着我们东若给我买好吃的……咳、咳咳……”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本就瘦小的身材彻底弓成了虾米。   许东若又着急又无知无措,赶忙去给爷爷倒了杯水。   老爷子咳了好久才停止,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手端起了水杯,颤巍巍地喝了一口。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许东若又着急又担心:“爷爷,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   老爷子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固执:“不去!花那冤枉钱干什么?”   许东若无奈,叹了口气,再次提起了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那你以后少抽点烟!”   “好。”老爷子这回没再反对,随后对她说道,“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哦。”许东若夹了根醋熘白菜送进了嘴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明天我有个同学要来咱们家玩。”   爷爷一愣,无奈道:“咱们家这么小,还什么都没有,你让人家来干啥?”   许东若更无奈:“可不是我主动让她来的啊,是她非得来找我玩。我都跟她说了咱们什么都没有,可人家不在乎。”   爷爷道:“男同学女同学?男同学不行,女同学可以。”无论春夏秋冬,老爷子每天都回去外面摆摊,所以白天家里就只有东若一个人,他绝对不允许她和男同学独处一室。   许东若:“肯定是女同学呀,我还能带男同学来家里玩?”   爷爷这才放心:“女同学可以,要是男同学,你哥都不会答应。”   “他不答应我就不带了?我还怕他不成?”许东若傲娇道,“我只听你的,不听他的!”   爷爷笑着回:“你这丫头就是嘴厉害,你说着不怕他,但他要是真生气了,你还是怕。不信你带个男同学回家试试,不用我训你,他都把你收拾了。”   许东若面上有些挂不住,还有点不服气,嘴硬道:“谁说我怕他了,我才不怕他呢!”   爷爷无奈一笑:“好,你不怕他,你一点也不怕他。”   吃完饭,许东若帮爷爷把碗刷了,本来还想再帮他染染皮料,但是爷爷说什么都不同意,让她回屋写作业,别耽误学习。   许东若拗不过爷爷,只好回去写作业。这次是真的写作业。   到了十点半,郑不凡回来了,他推门走进卧室后,许东若抬头看了他一眼,强力克制着想去抱他的冲动,咬着牙把头埋了下去,逼着自己专注做题。   可她却专注不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习题本上。   他们住在一起,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她为什么不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他呢?为什么不能肆意拥抱他呢?   他们又不是亲生的兄妹,为什么她对他的爱会变成乱//伦?   这不公平。   郑不凡打破了卧室内的死寂气氛:“写作业呢?”   她依旧没抬头,闷闷地回了个:“恩。”   她的反应令郑不凡心烦意乱,他蹙起了眉头,再次想到了今天下午王勇对他说得那番话——她有喜欢的人了。   会是谁?   他想问,又不敢问。   纠结了一会儿,他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她哥,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妹妹的感情问题。   “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他试探性地问。   许东若心头一慌,生怕被他看出来什么,把头埋得更低了,极力隐藏自己已经开始发烫的脸颊,语无伦次道:“没没、没呀。”   都这么明显了,还没有?   郑不凡叹了口气,但既然她不想说,他也没勉强,想了想,他道:“如果你真的有心事,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到时候你肯定会觉得我疯了。   许东若简单地回了个:“哦。”   郑不凡没再继续这个话语,而是说道:“明天放假,今天早点睡,作业可以明天再写。”   许东若捏紧了笔杆,又松开了,深吸一口气,她鼓足勇气看着郑不凡,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我现在肯定睡不着,要不你抱着我睡?”   郑不凡浑身一僵,脑子里炸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疯了吧?”   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许东若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呆愣愣地盯着郑不凡看了几秒钟,艰难启唇,语气干涩地回了句:“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说完,她迅速将身体转了回去,再次埋下了脑袋,拿起笔,继续写作业。不过这次,她却支起了左手,挡住了半张脸。   她的眼眶又红又酸,并且已经泛起了泪光,咬牙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第30章 为爱痴狂(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三更同时更了。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没再说一句话, 拥挤的小房间内安静极了。但在这种异样的安静之下, 却隐藏着几分尴尬, 几分躁动,几分克制。   许东若一直在写作业,笔尖触纸, 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郑不凡洗漱完就上床了, 却一直睡不着, 他的呼吸听起来很平静, 但胸膛内的那颗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要不你抱着我睡吧。   大约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 许东若放下了手中的黑色签字笔,把台灯关了, 小房间瞬间黑了下来。   她先去洗漱,而后轻轻地回到了卧室, 爬上了自己的床, 开始脱衣服。   卧室里很安静, 即便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衣料摩挲的声音还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两张床之间只悬了一张白布帘, 压根不隔音。   她脱好了衣服, 钻进了被窝里, 闭上眼睛,却也睡不着。   长夜难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郑不凡也是一样, 但他第二天还要上学,几乎是刚闭上眼睛五点半的闹钟就响了。他反应很快,不出三秒钟就把闹钟掐了。   起床、穿衣、叠被子,离开卧室前,他将白帘子撩开了一条缝。   他几乎每天都会这么做,倒没有什么龌龊的思想,只是想看看自己是否把她惊醒了。   然而今天展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却不似以往那样平淡无奇。   她的睡相不怎么老实,头天晚上严严实实盖在身上的被子,第二天早上就会被她踹飞,他经常会给她盖被子掖被角。   但是以前,她的身上都穿着睡衣,今天她却没穿睡衣。   夏日的晨光照亮了蓝色的窗帘,屋子里弥漫着莹蓝色的光线。   她身上的薄毯子被压在了身下,面朝床里侧而躺,背朝白布帘。   撩开帘子的那一瞬间,郑不凡浑身一僵,喉头开始发干。   她的后背光滑白皙,腰线紧致性感,一双腿又长又细。   他赶紧把帘子放下了,还转过了身,背对着白布帘。但是刚才那副画面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要命的感觉!   做了好几组深呼吸,他才堪堪压制住了身体里的那股躁动,快速朝着房间门口走了过去,然而就在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却又迟疑了。纠结了几秒钟,他又走到了自己的床边,拿起了刚叠好的毯子,又轻又快地撩开白帘,将自己的毯子搭在了她的身上。   他怕她着凉。   做好这一切,他才静悄悄地离开。   许东若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睁开眼睛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一看都快九点半了,赶紧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十点要去公交车站接孙梦颖。   穿好衣服后,她开始叠被子,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床上多了条蓝色的毯子。   她的毯子是粉色的,郑不凡的是蓝色的。   这条是郑不凡的毯子。   他的毯子怎么会在她的床上?   许东若有点懵,但很快她就猜出来早上可能发生什么了。昨晚太热了,她睡着睡着就把睡衣脱了。   紧接着,她的脸颊红了,却又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昨晚的压抑情绪一扫而空,心情瞬间明朗了起来。   洗漱完,她就去接孙梦颖了。   她来到车站的时候才九点五十,孙梦颖却已经在站牌前等着她了。   孙梦颖今天穿了条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即可爱又清纯,非常漂亮。她背了个浅黄色的双肩背包,手里拎着满满一大兜零食。   她远远一望到许东若就笑了,立即抬起了纤细的手臂,激动地朝她招手。   许东若也朝她招了招手,走到她面前后,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来的?”   “九点半。”孙梦颖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而后将另外一只手里拎着的零食递给了她,“喏,我给你带的。”   许东若一愣:“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孙梦颖:“那我也不能空手来呀,多不好意思。”   许东若:“……你这样,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孙梦颖语气甜甜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中午不是还要给我做饭吃么?我是礼尚往来。再说了,我们是好朋友,你真不用不好意思。”   “行吧……”许东若其实很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孙梦颖的手臂里抽出来,因为实在是太热了,但是孙梦颖这么热情,她也不好意思太冷漠。   她带着孙梦颖走进了家属院后,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我家又小又破,你做好心理准备。”   当她们俩踏入这个家属院的那一刻,孙梦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个家属院里面立着的楼,实在是老的不能再老了,并且是又老又旧又破,可以想象这楼里面的房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但是孙梦颖不在乎,笑着说了句:“没事,你住的地方我都喜欢。”   这话说得,听起来怎么有一点点肉麻?   许东若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她家住在三楼,带着孙梦颖上楼的时候,刚巧遇到了正在下楼的王勇。   小破楼里的楼梯特别窄,王勇自觉主动地给两位女生让路:“女士优先。”   许东若一边往上走一边问:“你干什么去?”   王勇:“我妈让我去买几根葱。”   等两位女生上楼后,王勇才继续往下走。到了三楼,许东若站到了中间那户的铁门前,拿出钥匙开门。   这时孙梦颖才问了句:“王勇他们家也在这栋楼里住?”   许东若指了下东户的大门:“就这家。”   孙梦颖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勇家的大门:“你们……是邻居?”   许东若一边开门一边回:“对啊,不然我们俩为什么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我们从一起小玩到大的。”   孙梦颖的脸色一沉。   铁门打开后,是一扇木门。许东若推开门走进了家里,同时对跟在她身后的孙梦颖说道:“你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   “恩。”孙梦颖走进了屋子里,把两层门全部关上后,才低声问了句,“你喜欢王勇吗?”   “什么?”许东若一脸懵逼地回头看着孙梦颖,“我怎么可能喜欢王勇?”   孙梦颖立即解释道:“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他,但是年级里有人传你们俩的绯闻。”   这事许东若也知道,因为王勇每天早上都带她上学,所以总有人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事情。   “都是瞎传。”许东若斩钉截铁道。   孙梦颖舒了口气,换上了一种同仇敌忾的语气:“他们有时候就是挺烦人,总是胡乱造谣。”   “都是闲的。”许东若带着她去了卧室。   正对着床的方向,有两张木质小书桌,靠墙的那张是她的,另外一张是郑不凡的。   “你一会儿用我的桌子写作业吧。”许东若不想让别的女生用郑不凡的桌子。   “恩……好。”孙梦颖走进屋子里后就看到了两张床,犹豫了一下,她忍不住问了句,“你跟你哥,住一间房?”   许东若没有隐瞒,很坦诚地回答:“是啊,怎么了?”   孙梦颖蹙起了眉头,难以置信道:“你们俩怎么能住一间房呢?”   “我们俩为什么不能住一间房?”许东若面不改色地回道,“我们俩一直睡一间房,从小到大,都这样。”   她的态度特别强势,霸气中又带着不容置疑。孙梦颖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怕惹她生气,瞬间放软了态度,乖声回了句:“你别误会,我就是感觉奇怪,没有别的意思。”她又迅速补充了句,“其实也能理解呀,你们是兄妹,家里地方不大,睡一间房也没什么,反正中间还挂着帘子呢。”   许东若一点也不喜欢听到“你们是兄妹”这几个字,但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说道:“你早上吃饭了么?你要是饿了我就提前做饭。”   孙梦颖的眼睛瞬间亮了,惊喜又期待地看着许东若:“你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许东若询问道:“你是想吃米饭还是面条?”   孙梦颖:“我都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公主还挺好打发。许东若笑着回道:“那就吃米饭吧,我炒三个菜,醋溜土豆,鸡蛋西红柿,胡萝卜炒肉,行么?”   孙梦颖重重地点头:“行!”   “那你先写作业吧,我去做饭了。”许东若说完就转身。   孙梦颖赶忙追了过去:“我帮你!”   许东若非常直接的拒绝了:“不用。厨房太小了,两个人转不开身。”她说的是实话,厨房真的很小,压根无法并肩站两个人,就连切菜都要去小客厅的桌子上切。   孙梦颖有些失望,不还是乖乖地回了句:“那好吧,我等你。”   许东若转身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只剩下了孙梦颖一个人,她先把书房放到了许东若的书桌上,而后开始环顾整间房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郑不凡的床上,脸色逐渐冰冷了起来,眼神中弥漫着难掩的嫉恨与敌意。   深吸一口气,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过身,坐到了许东若的书桌前。随后,她就像是个好奇心强烈的小孩子一样,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的学习桌,这儿摸摸,那儿瞧瞧,哪怕是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后来,她在几张绿色的物理卷子下面,看到了一个牛皮本。她以为这是她的物理笔记,想都没想就把本子打开了。   第一页上,摘抄着刘若英演唱的《为爱痴狂》的歌词。   许东若的字迹很漂亮,不似别的小女生那样的柔美娟秀,而是带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在“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这句词下面,她用力地划了两道线。   孙梦颖蹙起了眉头——她是想问谁这句话?   在这首歌词的最下方,还画着一条横线,横线上又画着两道竖起来的波浪线,一条线长,一条线短,每条线的上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圆,像是肩并肩站在一起的男女。   孙梦颖看不知道许东若画得是谁和谁,眉头蹙的更深了。她又往后翻了一页,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斥满了震惊与妒火。   密密麻麻,全是郑不凡的名字。 第31章 为爱痴狂(八)   许东若炒好了最后一道菜,喊孙梦颖来客厅吃饭, 然而她接连喊了好几声, 孙梦颖都没出现。   大概是, 学习太投入了吧。所以她只好去卧室找她。   一推开卧室的房门,许东若就看到孙梦颖如同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书桌前。她并没有在写作业,桌面上摆着的东西依旧和她离开时一样:只有一堆绿色的物理卷子。   许东若奇怪道:“我喊你吃饭呢, 你怎么不过去?”   孙梦颖置若罔闻, 深深地深了吸一口气, 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面朝许东若, 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忽然启唇, 开门见山地质问:“你是不是爱郑不凡?”   许东若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这是她的秘密,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这样在猝不及防间被拆穿了。   她毫无防备, 瞬间屏住了呼吸:“我、我……”她觉得自己应该立即否认, 可欲言又止数次,还是无法说出那句“我不爱”。   她爱他, 虽然爱的压抑, 但却浓烈, 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爱到无法撒谎,无法否认。   孙梦颖的眼圈红了,忽然变得歇斯底里, 疯了一样地冲她吼道:“你说话呀!”   许东若垂下了双眸,沉默许久后,她深吸一口气,把头抬了起来,目光再也不闪烁,而是坚定不已,一字一句道:“对啊,我爱他,从小爱他。”   这句话已经在她心底压制了多年,如今终于说出口了,她竟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孙梦颖双目含泪,难以置信地看着许东若:“你、你爱他?你怎么能爱他呢?”   许东若面不改色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爱他?”   孙梦颖声嘶力竭地喊道:“因为他是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许东若斩钉截铁,“我们俩根本就不是亲生的,所以我可以爱他。”   孙梦颖依旧不死心:“你们俩在一起就是乱//伦!”   许东若满不在乎:“去他妈的乱//伦吧。”   孙梦颖哭了,看起来痛苦又绝望,她不再歇斯底里,而是开始哀求她:“你不爱他行吗?我求求你了,你别爱他。”   许东若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孙梦颖,忽然发现,王勇可能是对的,孙梦颖对她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正常女生之间的友情。   深吸一口气,她很决断地回答:“不行,我爱他,我这辈子都只爱他,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更不会爱上女人。”   孙梦颖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如同死灰般空洞。她呆愣愣地看着许东若,眼眶一直是湿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淋淋的泪痕。   许久后,她抬起手臂,给自己擦了擦眼泪,手臂放下的那一刻,她面色上的所有情绪在瞬间一扫而空。   她又恢复了平静自然的模样,但眼神却冰冷无比。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微微仰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东若,语气冰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你爱他么?”   许东若依旧是那个答案:“我爱他。”   孙梦颖叹了口气,勉励勾起了唇角,朝她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好,我知道了。”言毕,她没再多说些什么,背上了自己的书包,迅速离开了她的家。   世界终于清净了,许东若长叹了口气。对她而言,亲口承认对郑不凡的爱需要很大的力量和勇气,所以她现在特别累,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   当她的情绪冷静下来后,又开始担心孙梦颖会不会把她的秘密告诉别人?   但是,告诉别人又怎么样?反正她也没证据,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就行。   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她就去吃饭了。吃饭的时候,她还一直在想孙梦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就因为那天晚上她从小流氓手里把她救下来了了么?   但是她今天都把话说得这么绝了,孙梦颖以后应该不会在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吧?   许东若并不歧视同性之爱,但也接受不了,因为她是个异性恋。就算她不是个异性恋,也不习惯被自己不喜欢的人粘着。   无论男女,她只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也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吃完饭,她就回房间写作业了,从十二点开始,一直写到下午四点。把那几张物理卷子写完了之后,她本想拿出牛皮本写会儿日记,然而就在这时她才发现,那个写满了她的秘密的牛皮本不见了。   她到处找都没有找到。   昨晚,她在郑不凡上床睡觉之后,又把牛皮本拿了出来,开始用笔发泄自己压抑的感情,发泄完之后,她并没有将本子放回书包里,而是放在了书桌上,用卷子挡住了。   现在她却找不到了。   她顿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令人惶恐的预感在开学后变成了真实的噩梦。   那天早上,她和王勇一如往常一样一起去学校上学,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许东若今天异常安静,安静到连王勇都有点不习惯了。   “那什么,你说句话呗。”王勇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自从笔记本找不到之后,许东若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听到王勇的问话后,她先“恩?”了一声,而后问了句:“你说什么?”   王勇无奈:“我说,你怎么了?这么安静,这不是你呀!”   许东若咬了咬下唇,试探性地问了句:“你觉得,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王勇沉默片刻:“咱们俩之间讨论的话题,已经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开始探讨人类原始恐惧了?”   “你这人可真是!”许东若气急败坏,叹了口气,她索性破罐破摔了,“你那天说对了,孙梦颖喜欢我。”   王勇震惊不已,差点没扶稳车把:“卧槽!”   许东若继续道:“但是我把她拒绝了,然后……她无意间知道了我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王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东若:“都说了不可告人,你还问!”   其实王勇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事,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还是比较了解许东若的,但他没有直接戳破她的秘密。想了想,他实话实说:“那就看孙梦颖的人品了。她要是那种因爱生恨的类型,我觉得你凶多吉少。”   许东若急了:“可是我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王勇:“为什么不能?很见不得人么?”   许东若:“我没有觉得见不得人,可是别人不这么觉得。”   王勇:“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别管别人怎么想。”   许东若没说话。其实她并不怎么害怕孙梦颖会把她的秘密公之于众,她也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她,全世界她只在乎郑不凡的想法。   她再一次的想到了那天晚上郑不凡对她说得那句:你疯了吧?   那仅仅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他都觉得她疯了。他如果知道了她对他的爱,一定会觉得她特别恶心。   她宁可把这个秘密一辈子藏在心里,也不想被他远远地推开。   即将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王勇忽然对她说了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挺你,我觉得你没错。”   许东若忽然被感动到了,鼻子还有点泛酸:“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王勇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瞒她了:“我大概能猜出来。”   许东若怔住了:“很明显么?”   王勇:“我觉得挺明显的,但是吧,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   “他”就是郑不凡。   许东若叹了口气,又轻又无奈地说了句:“他应该是不能。”   说话间,两人到了校门口,一走进学校,许东若就接收到了无数道打量怪物似的目光。   从停车场往教学区走的路上,学生们越来越多,她收获的奇异的目光也就越来越多。   这一路上,好多人都在看她、打量她、小声议论她。   王勇走在她的身边,叹了口气:“完了,姓孙的真的因爱生恨了。漂亮女人果然都不好惹。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在走进校门的那一刻,许东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孙梦颖。   当她走到了教学区门口,看到那块位置醒目的广告栏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牛皮纸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开始骤缩,就像是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狠狠地攫住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她喘不上气,头皮发麻。脑袋也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开始嗡嗡作响。   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如鼓点般极快猛烈的心跳声。   她守护了许多年的秘密,就这样公之于众了,没有任何这样,没有任何隐私,甚至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正在被脱光了衣服示众。   羞耻,愤怒,绝望,痛苦。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完了,她甚至想去死。   广告栏前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一个个皆微微仰着下巴,像是在看好玩的故事一样,看的津津有味,脸上还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恐惧感由心底深处滋生,眼神的一切都像是地狱,许东若有点站不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勇不知道上面贴的是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奇地问了句:“那是什么呀?”说着,他就要走过去看。   许东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吼道:“别过去!别看!”   她的声音引起了那群人的主意,他们齐刷刷地将头扭了过了,用一种猎奇的目光盯着她看。   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人群深处传了出来:“快看,搞乱//伦的来了!”   这个人是陈海明,孙梦颖的忠实舔狗。   紧接着,陈海明又开始大声地读她的日记: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郑不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呀?我真的真的特别特别爱你!”   “你答应了会娶我,你不能骗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不断地凌迟着许东若的身心,她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开始不停地发抖,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然而就在她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冲进了人群。   是王子航。   他抬手就给了陈海明一巴掌,随后迅速将写满了她的秘密的牛皮纸一张张的从广告栏上揭了下来,撕了个粉碎。   随后,他站在广告栏前,面色铁青地扫视眼前的人群,冷冷启唇:“以后谁再敢诋毁我女朋友,我就找人弄死谁。”   说完,他将手里的碎纸扔进了垃圾桶里,朝着她走了过去。   许东若很感激王子航救了她,他为她披上了一块遮羞布。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许东若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混沌,王子航牵着她朝前走,她就跟着他走,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王勇现在已经知道了大家刚才都在看什么了,心想孙梦颖这女的可真是歹毒。他又看了看手拉手往教学区走的两人,感觉,不太好。   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了,像是一团被抓乱的毛线,理都理不清。   这一整天,许东若过得并不好受。王子航虽然帮她挽回了一部分尊严,可是众口铄金,他们还是会在私底下议论她。   更让她恶心的是,孙梦颖没有换位,依旧和她坐同桌,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她笑意盈盈。她回了她一个冷笑,然后收拾东西去了最后一排,临走前,还对孙梦颖说了一句:“我真恶心你,我就算是搞乱//伦,也不会喜欢你,死变态。”   其实她并不觉得同性恋是变态,为了刺激孙梦颖才这么说,反正就是互相伤害呗。   杀人诛心,谁不会呀。   大课间跑操回来,她发现她的桌面上沾满了小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这几个字:真恶心,L伦。   就连她的桌面上都被粉笔涂满了侮辱性的语言。   后来,有位比较好心的女同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从她的后背上撕下来了一张用双面胶沾着的纸条。   这张纸条上写着:我搞乱//伦,爱上了我哥。   面对这种舆论的攻击,许东若渐渐麻木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管不了。她不再害怕人言,却害怕面对郑不凡。   然而时间却过得飞快,似乎只是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   全年级的人都快走光了,许东若依旧坐在教室里,后来王子航来了。   “你跟我一起走吧。”王子航对她说道,“我送你回家。”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许东若一定不会让王子航送她回家,但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郑不凡,王子航能令她暂时逃避现实。   犹豫了许久,她点了点头。   郑不凡一直在初中部校门口等她。他一来就发现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过往的学生总是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王勇推着车出来了,但是东若并没有跟在他身边,而且王勇的看向他的脸色也有些奇怪。   “怎么了?”郑不凡忍不住问了句。   王勇的眉头一直拧着,犹犹豫豫了好长时间,先说了句:“东若可能……要跟王子航在一起了。”   郑不凡瞬间炸了:“你他妈放屁!”   王勇赶紧补充道:“但是她不喜欢王子航,她跟王子航在一起有原因的,她有喜欢的人!”   郑不凡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他开始紧张、不安,沉默许久,他才沉声问了句:“她喜欢谁?”   王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她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part结束了,艾玛累死我了,下章回都市剧情。   提示一下,今天的三更一口气更完了,大家别看漏了。 第32章 吃醋(三)   王子航她们俩约的是晚上七点吃饭,然而还不到六点呢, 许东若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王子航。   电话才刚被一接通, 王子航就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我快到你工作室了,做好迎接我的准备吧。”   许东若惊讶又意外:“这才几点?”   王子航:“反正我快到了。”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撂了。   许东若气急败坏:“妈的!”   北佳和李西宁也都没走。北佳先问了句:“怎么了?”   许东若:“王子航马上要过来。”   李西宁知道王子航是谁, 也知道许东若和他之间的羁绊:“你们俩约的不是七点么?这才五点多。”   许东若:“对啊, 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守时。”   北佳道:“那你就先走呗,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   许东若:“不行, 还有我哥呢。”   李西宁:“你跟王子航吃饭, 带什么郑不凡?人家王子航肯定不想看见郑不凡。”   北佳点头赞同:“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许东若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想带他?是他逼着我带他。”   李西宁和北佳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滑着凳子来到了许东若身边,一左一右得夹击着她。   李西宁:“他为什么逼着你带他?”   北佳:“他肯定是吃醋了!”   李西宁:“对!他不放心你和王子航单独吃饭, 所以才跟着你。”   许东若:“……”话都让你们俩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北佳想了想, 斩钉截铁道:“不带他!不能带他!”   李西宁:“对, 不带他, 王子航来了你就跟他走。”   许东若难以理解:“为什么?”   北佳:“为了刺激他。”   李西宁点头表示赞同:“你要是不刺激郑不凡一下,他永远不知道着急。”   许东若无奈:“我去跟王子航吃个饭就能刺激到他了?郑不凡要是那么容易被刺激到, 我早把他睡了!”   北佳:“那是你没用对方法。”   许东若一脸懵:“那我该用什么方法?”   北佳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先问了句:“郑不凡等会儿是不是直接来找你了?”   许东若点头。   北佳:“这就够了, 你只管跟王子航走就行,剩下的我们俩来解决。中途郑不凡要是给你打电话,你也别接,直接挂了, 急死他。”   许东若没说话,盯着北佳看了两秒钟,感慨:“果然不愧是敢借着酒劲儿跑到画室里睡男神的女人,胆大心细。”   北佳:“……”   四方的三位女人各有特点,李西宁像是位高贵的公主,桀骜不驯;许东若则是人间妖精,又欲又仙,可A可甜;北佳则是柔情似水,美,却不带任何攻击性,一看就特别温柔,是男人都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是她的温柔刀特别厉害。   差五分不到六点的时候,王子航来了,许东若按照北佳为她制定好的计划行动,直接走了,单独和王子航去吃饭。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郑不凡来了。   门口的迎客铃一响,北佳和李西宁就知道鱼上钩了,所以她们俩谁都没抬头。   郑不凡走进工作时候没有看到许东若,便向她们俩询问道:“东若呢?”   李西宁抬起了头,一脸诧异得看着郑不凡,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郑不凡:“我来找东若。”   李西宁:“我当然知道你是来找东若,但是她今天不是和王子航约会去了么?你不知道么?”   李西宁特意把“吃饭”改成了“约会”两个字。   郑不凡的脸色瞬间变了,急切追问:“她已经走了?”   李西宁:“对啊,早就走了。”   郑不凡:“她去哪儿了?”   李西宁:“你问这干什么呀?人家两个人约会,你这个当哥哥的去,怕是不合适吧?哪有人约会还拖家带口的呀?”   “哥哥”这两个字,成功地把郑不凡噎得无话可说。   这时,北佳语气温和地说了句:“她去青柳路上的九宫格火锅店了。”   尴尬似乎是被化解了,郑不凡长舒了口气,对北佳说了句:“谢谢。”言毕,他转身就要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北佳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去的话就远远看一眼吧,别打扰人家两个。”   郑不凡的脚步一僵。   北佳继续道:“东若都等了你十几年了,她也老大不小了,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耽误她了,王子航确实对她挺好的,要是没有你,人家两个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郑不凡的心口一疼,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   甘心么?不甘心。   咬了咬牙,他没再多说什么,冷着脸推门离开了。   郑不凡离开后,李西宁对北佳说了句:“你觉得咱俩刺激到他了么?”   北佳:“我看他脸都快青了,应该刺激到了吧?”   李西宁想了想,又问:“会不会是,刺激过度了?反正你说得话挺狠,尤其是‘孩子都满地跑了’这句话,太狠了!”   北佳:“你说得话也温柔不到哪去,又是‘约会’又是‘哥哥’,没看郑不凡那个眼神,都要把你吃了。”   李西宁沉默片刻:“吃醋的男人最可怕了,东若应该,能应付吧。”   北佳弱弱地说了句:“应该……可以吧。”   ……   郑不凡走出四方工作室后,先给许东若打了个电话,但她不仅没接电话,还直接把电话挂了。   郑不凡的脸色更难看了,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令他焦灼不已、忐忑不安。   开车去青柳路火锅店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刚才北佳对他说的那句话:要不是你,人家两个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真的是这样么?   许东若和王子航坐在靠窗的位置,郑不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俩才刚坐下。   她按照北佳的要求,直接把电话挂了。   王子航见状,试探性问了句:“你哥的电话?”   许东若:“恩。”   王子航:“呦,你怎么舍得挂他电话了?”   许东若大言不惭:“呵,什么叫我舍得挂他的电话了?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想挂就挂!”   王子航:“呵,装逼。”   许东若:“……”菜单放在桌子上,她直接把菜单推向了王子航,“点吧,随便点。”   王子航:“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许东若:“因为我现在是个有钱人,别说点菜了,把这个店盘下来都可以。”说完这话后,她忽然感觉有点别扭,像是在用老公的钱包养小白脸。   这样不合适啊。   于是她又把菜单从王子航手里抢过来了:“算了,你别点了,我自己点。预算二百,多出来的钱你出。”   王子航:“……”深吸一口气,他无奈地说了句:“算了,你别请了,我请你。”   许东若假模假样地客气:“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   王子航:“别装了,点吧,随便点,我没有预算。”   许东若笑了一下:“逗你玩呢。”   俩人有说有笑,完全没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无息地停到了正对着窗户的马路边。   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   七点多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了小雨,朦朦胧胧,如同白雾一样笼罩着夜色下的西辅。   雨势不大,过往行人几乎没人打伞。   一走出火锅店,就有清爽夜风拂面,火锅的浓郁辛辣味瞬间被吹散了不少。   蒙蒙雨丝落在额头和脸颊,凉爽无比,令人心旷神怡。   火锅店里面太闷了,站在店门口,许东若狠狠地吸了口清凉空气,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和雨幕,不禁感慨了句:“真好看。”   王子航侧头看着她,忽然想到了那年元宵节,八点钟的烟火表演,在南城广场上,她骑在她哥的脖子上,高高在上,如同现在一样仰望着夜空,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映出了姹紫嫣红。   他是在那一刻爱上她的。   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   他忽然俯身,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许东若懵了,睁大了眼睛瞪着他,错愕的神色逐渐被怒火取代了。   王子航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了句:“我喜欢了你十三年,你让我亲一口,从此之后,咱俩两清。”   许东若怔住了。   王子航叹了口气:“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吧?我也没第二次机会了。”   许东若的眼眶莫名有点酸,记忆忽然回到了她的秘密被公之于众的那天,她像是被扒光了示众,没人在乎她的感受,只有王子航一个人为她披上了遮羞布。   深吸一口气,她哑着嗓子说了句:“那你也不能偷袭啊。”   王子航笑了一下,反问:“我要是跟你商量,你能同意么?”   许东若想了想,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不能。”   王子航:“那不得了,所以我必须偷袭。”   许东若被逗笑了。   “以后咱们俩就不能再单独出来吃饭了吧?”王子航的语气有点遗憾,还有点不服气,“这多年陪在你身边的明明是我,凭什么最后还是他赢了?”   因为我爱他。   但许东若知道现在并不是说实话的时候,只能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   王子航不置可否:“走吧,我送你回家。”   许东若本来想说“不用,我现在住在北三环,太远了”,但话到嘴边了,她忽然想到了北佳今天说得话——给郑不凡点刺激。   我今天晚上要是不回家,够不够刺激?   于是她又把这话改成了:“行。”   王子航的车停在火锅店门口,他的车刚一开上马路,一直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就跟了上去。   他把许东若送到了学府小区门口,然后就离开了。   当初跟着郑不凡回家的时候,她只带走了一部分衣服和生活用品,所以家里还有换洗衣物。   到家之后,她先把身上沾满了浓郁火锅味的衣服脱了,换上了睡衣,正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两声,十分低沉。   大晚上的会是谁呀?许东若不敢开门,也不敢出声,放轻脚步走到了门后,趴在猫眼上朝外看了一眼。   是郑不凡。   许东若长舒了口气,紧接着她又疑惑了起来——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郑不凡似乎已经知道了她就站在门后,沉重嗓音,不容置疑道:“开门。”   许东若只好先给他开门。   郑不凡的脸色十分阴沉,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情非常不好,目光一直定格在她的身上。   他像是在生气,整个人压抑到了极点。   许东若也不敢说话,默默地朝屋子里退了一步,想让他进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郑不凡忽然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佳佳和西宁,就是传说中的神队友,助攻中的战斗机【推眼镜】   ……   今天更了三章,前两章别忘看了,不然不带感【狗头】 第33章 吃醋(四)   许东若毫无防备,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如被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郑不凡这一吻即贪婪又粗暴, 犹如疾风骤雨, 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他像是位长途跋涉的旅者,终于追寻到了甜美的水源。苦苦挣扎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浅尝辄止?   最后, 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她的唇, 以惩罚她刚才抛弃了他去和别的男人约会的行为。   许东若的下唇猛然一疼, 瞬间尝到了血腥味, 她的眼眶忽然红了, 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委屈和埋怨如同火山爆发一样顷刻间喷薄而出,不知道哪来了一股蛮力, 她一下子就把郑不凡推开了,然后抬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她下手毫不留情, 郑不凡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了五道通红的指印, 但他却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的眼眶红彤彤的,眼睫和脸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双唇红肿, 下唇还残留着血迹, 看起来可怜巴巴,像是一个委屈到了极点的小孩。   郑不凡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更明白她为什么会委屈。他心疼到了极点,也自责到了极点。   他抬起手, 捧住了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地为她揩去脸上的泪痕,对她说了句:“我爱你。”   他的语气十分沉稳、平静,没有刻意的渲染,也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像是再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   自然而然地,他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对他们两个而言,这已经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也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所以他并不需要故意去渲染这份感情。他只不过是向她坦白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许东若等他这句告白已经等了太多年,但真的等到他亲口对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却没有惊喜若狂,反而越发的委屈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多年?   为什么一直折腾我?   她现在也想通了郑不凡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这人可能是在北佳和李西宁那里受了刺激,然后跟踪了她一晚上。   下唇还在隐隐作痛,新仇加旧恨,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他的那句“我爱你”释怀,反而更生气了,直接推开了他的手,然后伸直了胳膊指着门外,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滚。”   郑不凡站着没动:“我……”   “滚!”她压根不听他解释。   郑不凡也知道自己理亏,无奈之下,只好按照她的要求做。   他才刚一走出家门,许东若就把大门关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响,震慑街坊四邻。   面对着紧闭的大门,郑不凡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给他开门的,于是便坐到了门外的楼梯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许东若就笑了,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笑得太猖狂了,嘴咧的角度有点大,扯动了下唇的伤口,疼得她五官狰狞,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她赶紧收敛了笑容,痛苦地噘起了嘴,越想越气,气得她攥起拳头狠狠地在门上锤了一下,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郑不凡:“……”   许东若没再管门外的人,直接去洗漱了,洗漱完就去睡觉。临睡前,她先拿出手机在四方小姐妹的群里发了条微信:【明后两天我不去了,要出远门。】   北佳最先回复:【你今天晚上过的顺利么?】   许东若:【还算是顺利吧。】   北佳:【郑不凡被搞定了么?】   许东若傲娇地回了个:【当然!】   李西宁追问:【你现在和郑不凡在一起么?】   许东若:【不在,他被我赶出门了。】   一分钟后……   李西宁:【我有一个朋友想问问你,你把他赶出门了,你们怎么进一步的,沟通感情?】   北佳:【我也有个朋友想问这个问题。】   许东若:【……】   李西宁:【别害羞,你们俩要是在一起,迟早要深入沟通交流感情。】   北佳:【是的。】   李西宁:【我有个朋友让我告诉你,遇到凡事不要慌,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北佳:【还有,男人都是狗,千万不要相信他们在床上说的话,比如“马上”、“快了”、“就一次”。】   李西宁:【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许东若的脸红了:【卧槽你们俩是想被封群吧????】   北佳:【我们俩是给你传授宝贵经验!】   李西宁:【就是。你学着点,马上就能用上了。】   许东若:【………………】   北佳:【你明后两天要去哪?】   许东若:【回趟老家。】   李西宁:【南城?】   许东若:【恩。】   北佳:【郑不凡和你一起么?】   许东若傲娇:【我才不带他呢!晚安,睡觉!】   结束群聊之后,许东若定了个明早七点的个闹钟,然后放下了手机,完全没有去管被她关在门外的郑不凡,直接闭上了眼睛,没戏没肺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床后,她就开始收拾行李,然后化妆,大约到了八点的时候,拎着行李箱出门。   一打开房门,她就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郑不凡。   他坐在她家门外等了整整一晚。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就从楼梯上站了起来,看到她手里拎着的行李箱后,他慌张又急切地问了句:“你要去哪儿?”   许东若本想回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因为她看到了他眼中遍布红血丝,眼眶乌黑,眼底还带着难掩的困倦与疲惫;他身上穿着的西服也皱了,整个人看起来又累又困,毫无精神。   她有点心疼,所以并没有继续跟他赌气,而是说道:“回南城。”   郑不凡舒了口气,询问道:“买好票了?”   “还没呢。”许东若反问道,“你知道王勇现在在哪么?”十二年前,她从南城离开后,整整三年没再回去过,直到上了大学,才有机会回去。   但是回去之后她才发现,什么都变了,原来她住的那所家属院拆了,街坊邻居全都搬走了,她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所以从那之后,她就没再见过王勇。后来她在学校遇到了王子航,也向他询问过王勇的去向,但是王子航也不知道王勇去哪了。   “我一直没联系上他。”许东若的语气中带上了些难掩的怀念。她和王勇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们俩每天都一起上学放学,感情也可谓是深厚。   郑不凡回道:“老房子拆迁后,他们全家都搬去东辅了。”   许东若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一直跟他有联系?”   郑不凡点头,带着笑意说道:“恩。他已经结婚了,孩子都快三岁了。现在开了一家火锅店,自己当老板。”   许东若差点就激动哭了,忙不迭道:“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郑不凡拿出了手机,用微信将王勇的联系方式推送了过去。   许东若立即给王勇打了个电话。可能因为是陌生号码,王勇小同志直接挂了。   许东若:“……”锲而不舍,她又给他打了第二通,这回王勇小同志终于接通了电话,不等他开口,许东若就抢先对着手机喊道,“王勇你猜我是谁!”   “卧槽!”王勇瞬间就听出来了许东若的声音,“东若?”   他的语气中也带着难掩的惊喜和激动。许东若眼圈红了,脸上却一直挂着笑,也不觉得唇上的伤口疼了,笑着反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王勇:“惊喜!意外!”   许东若:“等着我啊,我现在就去东辅找你!”   “行啊,来,赶快来,我请你吃火锅!绝对管够!”王勇又问道,“你和凡哥一起来么?”   许东若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瞪着郑不凡说:“我凭什么和他一起去?”   郑不凡:“……”   王勇笑着问:“他又怎么惹你了?”   许东若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道:“反正我自己一个人去。”   王勇:“行,等你上车了给我发个微信,我去车站接你。”   许东若:“好,那就先这样了,见了面再聊。”   挂了电话后,许东若没再看郑不凡一眼,直接摁下了电梯键。郑不凡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站,温声道:“我送你去高铁站。”   这话好像是,他并没有打算和她一起去东辅的意思,只是把她送到高铁站就走。   许东若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让郑不凡陪她去,但心里还有那么点想的,所以不由有些失落,但她并没有将这份失落表现出来,继续保持高冷,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我不用你送。”   郑不凡轻笑着回道:“是我想送你,是我求着你让我送你,行么?”   许东若强压下了即将翘起的唇角,傲娇地回了句:“我考虑考虑。”   最后考虑的结果,还是郑不凡把她送到了车站。许东若直接在售票处买了张九点整从西辅开往东辅的高铁票。   郑不凡看着她进了站。过了检票通道后,许东若还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却没看到郑不凡,这人已经走了。   呵,走得可真快。   许东若不由有点生气。候车的时候,她给王勇发了张车票的照片。   从西辅到东辅,高铁四个小时的车程。抵达东辅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王勇在南出站口等她。   许东若还没检票出站呢就瞪大了眼睛,震惊又错愕地看着王勇和他身边的……郑不凡。   王勇没怎么变样,依旧白白瘦瘦、眉清目秀。   郑不凡换了套衣服,早上还西装革履,现在穿了一套休闲装,脚边的地面上放了个白色的行李箱。   许东若懵了。   这人,是会瞬移术么?   她一出站,王勇和郑不凡就朝她走了过去。走到她身边后,王勇笑呵呵地说道:“你们俩一个坐飞机一个坐高铁,是想比比谁的速度快么?”   许东若这才明白,今天早上郑不凡之所以走得那么快是因为赶飞机去了。   呵,奸诈。   她冷冷地瞟了郑不凡一眼。   王勇:“你们俩又吵架了?都快结婚了还天天吵架?”   许东若瞪着王勇,气呼呼地反驳道:“谁给你说我们俩快结婚了?”   王勇一愣,问道:“那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许东若冷笑:“我们是兄妹,怎么能结婚呢?”   郑不凡面色平静道:“别听她瞎说,马上就结。”顿了下语气,他斩钉截铁地补充道,“今年之内,肯定领证。”   许东若:“……”   作者有话要说:  王勇:“看,这就是爱情,我十几年前就预测到了一切。”   ……   今天双更~下面还有一章 第34章 吃醋(五)   王勇是开车来的,接到许东若后, 就带着他们俩去了自己的火锅店。   去的路上, 许东若坚决拒绝和郑不凡坐在一起, 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态度。郑不凡无奈,只好去了副驾驶。   轿车开动,车上的气氛有点微妙。   唉, 这变幻莫测的爱情。王勇无奈又好奇地问了句:“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却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许东若和郑不凡相当默契地保持沉默。   王勇:“……”行吧, 那我换个问题。   为了缓和气氛, 他换了个比较轻松的话题:“东若你是不是上火了, 我看你嘴都烂了,一会儿还能吃火锅么?”   许东若:“……”   郑不凡:“……”   真他妈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似乎更加微妙了。   王勇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可又不明白到底错哪了。   唉, 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爱情。   为了不再加剧车内的微妙气氛, 王勇选择闭嘴。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到了自己火锅店门口。   三人才刚一下车, 就听到了一声奶声奶气的:“爸爸!”   许东若循声一看, 只见一位白白嫩嫩的小女孩正奋力地倒腾着小短腿朝着王勇跑来, 两条藕节似白胖的小胳膊如同翅膀一样长开。王勇笑着蹲到了地上,也张开了双臂。小女孩开心又激动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又喊了一声:“爸爸!”   王勇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略带骄傲地看着许东若:“我闺女, 王知语。”   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眉宇像极了王勇。王勇本就男生女相,小时候经常被人夸奖“诶呦这小闺女长得可真漂亮”,所以他女儿的脸型和五官也特别精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虽然许东若已经从郑不凡那里知道了王勇已经结婚生子的消息,但真当她看到他女儿的那一刻,还是不禁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   王知语不认识许东若,却认识郑不凡,她先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许东若看了几秒钟,而后看向了郑不凡,小奶音特别清脆:“郑叔叔,她是你老婆嘛?很漂亮哦!”   许东若:“……”   郑不凡笑了,语气非常温柔地回答:“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知语小朋友非常诚实:“我爸爸刚才说的,他说他要去接你和你老婆。”   郑不凡神色中的笑意更浓了:“恩,你爸爸说的没错,她就是我老婆。”   许东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谁是你老婆?”   郑不凡叹了口气,而后对王知语小朋友说道:“但是我老婆现在生气了。”   王知语小朋友好心安慰:“没关系,我妈妈和我爸爸生气的时候也这样,我爸爸说过,这就是爱情。”   此言一出,逗笑了一圈人。   一行人朝着火锅店大门走的时候,许东若才看到店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女人。女人穿着一条红色的碎花连衣裙,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的模样,五官虽不惊艳,但却十分有女人味,眉如远山含黛,肤如桃花含笑,气质十分温婉娴静。   王勇抱着孩子走到了女人身边,笑着对许东若介绍:“我老婆,和你是本家,也姓许,许悦。”   许悦勾起了唇角,温婉一笑:“你就是东若吧?”   许东若点了点头:“恩。”   许悦不禁感慨道:“你真的很漂亮。”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郑不凡,笑着说,“你很有福气。”   郑不凡很认真地回了句:“恩,天大的福气。”   许东若抬眸瞧了他一眼,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但很快又把唇角压了下去,继续保持高冷。   许悦从王勇怀中抱走了女儿,对丈夫说道:“你们慢慢叙旧,我先回了。记住,不许喝酒,你还要开车呢。”   王勇笑呵呵地回:“向司令保证,绝对不喝酒!”   许悦又气又笑地瞪了他一眼:“就你会抖机灵!”   等许悦抱着孩子走了之后,许东若半是羡慕半是感慨地对王勇说了句:“你现在过得相当幸福呀!”   王勇略显得意:“那是,马上还准备要二胎呢。”   郑不凡接道:“挺好的,我们也打算生两个,一儿一女。”   许东若的脸瞬间红透了,瞪着他说道:“谁要给你生两个了?”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对,立即改口,“谁要给你生孩子了?”   郑不凡眉头轻挑:“不是你那天早上说得么?以后肯定有一儿一女,你还跟做过保证。”   许东若:“……”本以为是我套路了你,没想到你的套路更深。   王勇不知内情,只当他们俩是情侣吵架,相当认真地接了句:“一儿一女肯定是最好,但孩子的性别咱们不能控制,所以这种事儿也不能强求,顺其自然就行。”   郑不凡回:“两个女儿也挺好,两个儿子的话,太淘气了。”   王勇:“确实是,儿子太淘气。女儿随爸,儿子随妈,你们家要是敢有两个儿子,房子都得塌。”   许东若瞬间不服气了:“你什么意思王勇?别以为十几年没见了我不敢打你。”   王勇看着郑不凡,两手一摊:“你看,她有暴力基因,你们要是真生俩儿子,肯定天天打架。”   郑不凡笑了,点头道:“有道理。”   呵,两个狗男人。   许东若挨个瞪了他们俩一眼,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火锅店。   店里面生意不错,虽然已经快两点了,但依旧座无虚席。进店之后,王勇带着他们俩去了特意留出来的包间。   许东若昨晚才吃过火锅,但这并不影响她对火锅的热爱,不过今天中午这顿吃的却没昨晚痛快,不是因为王勇这里的火锅不好吃,而是因为她的嘴被郑不凡咬烂了,一沾辣油就疼。   可是吃火锅不吃辣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许东若只能选择痛并快乐着。   郑不凡看她吃一会儿就要舔舔下唇的伤口,像是一只自舔伤口的小猫,可怜又可爱。他有点自责,又有些想笑,温声叮嘱了句:“嘴疼就少吃点辣。”   许东若言简意赅:“滚。”   郑不凡:“……”   王勇轻叹了口气,心想——唉,这打是亲骂是爱的爱情。   吃完饭,王勇开着车带着他们俩去了东辅的两个著名景点转了转。许东若以前从没来过东辅,所以这一下午玩得还挺开心。   晚上七八点钟,王勇把他们俩送到了住的地方。   王勇在东辅买了两套房,一套自己住,另外一套长期出租。最近几天出租的那套刚好空出来了,他本想让他们俩去住自己的房子,但是郑不凡拒绝了,理由是:不太方便。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同为男人,王勇完全明白了郑不凡的意思。   郑不凡在某个五星酒店订了个总统套。   套房在酒店最顶层,里有客厅、餐厅、会客厅、书房、厨房、卫生间、浴室,客厅外还附带着一个露天花园,站在花园边朝外看,可以俯览大半个东辅。   这配置,可谓是豪华至极。   然而令许东若意想不到的是,如此高大上的总统套房,竟然只有一个卧室。虽然这个卧室的面积快抵得上她家的两个卧室了,但,却只有一张床!   床对面是套沙发和茶几。   站在卧室门口,许东若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对郑不凡说了句:“只有一间卧室,咱俩没法睡,你去睡书房吧,我刚看过了,书房也有沙发,够你睡。”   郑不凡神色微冷,咬字轻慢道:“为什么我去睡书房?”   许东若朝着卧室中央的那张大床努了努下巴,大言不惭:“因为这是我的床。”   郑不凡挑起了眉头:“你的床我不能睡?”   许东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郑不凡:“不是你说得么,我们是兄妹,兄妹怎么能睡一张床呢?”   郑不凡目光深邃,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清冷,又带着些玩味:“你以前也没少爬我的床。”   许东若愣住了,紧接着她的脸开始发烫,连带着耳珠都红透了。   她以前确实……没少干爬他床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三更~ 第35章 今日我离别(一)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最后一part,五章,我一次性更完了,还有一章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甜甜甜,一共更了六章,不要漏掉。   然后,我没存稿了,我不仅不慌张,反而还有种谜一般的从容,哈哈哈哈哈   她喜欢你——这四个字无异于一道平地而起的闷雷,炸得郑不凡震惊错愕, 猝不及防。   他如同被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 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虽然他觉得许东若喜欢郑不凡没什么不对的, 他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是兄妹, 郑不凡如果接受不了的话也是情有可原。   他能理解许东若, 也能理解郑不凡, 所以只能把该说的话说到位。叹了口气, 他好心提醒道:“现在整个学校都在议论你们两个, 东若的日子挺不好过,我觉得你最近还是别出现在我们学校门口了, 不然她的日子更难熬。”   郑不凡没说话,他的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 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这时, 许东若跟着王子航一起走出了校门。   郑不凡蹙起了眉头, 怔怔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许东若就明白, 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像是个犯下了滔天大错的孩子一样, 根本不敢面对他, 迅速埋下了脑袋,逃避他的目光,同时抓紧了王子航的袖口,惊慌又急切地催促:“走吧, 快走!”   “好。”王子航骑上了车,许东若立即坐到了他的后车坐上。一直到他们转上了另外一条路,她才敢把头抬起来,但是胸膛里的那颗心却一直高高地悬着,如同被一根又细又脆的线吊在了半空。她时刻在担心,线随时会断,她的心就会被摔得稀巴烂。   她现在暂时逃避了郑不凡,但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迟早要面对面相处,到时候她逃无可逃。   回家的这一路上,她都处于一种担惊受怕的状态,紧张、忐忑、不安,像是即将接受末日审判。   王子航把她送回了家。下车后,她由衷地对王子航说了句:“谢谢你。今天我、你……”她想对王子航说些感激的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激与感谢,也是在这时她才明白了什么叫大恩不言谢。   不是不言,是无法用言语表达。   王子航轻笑,满不在乎道:“没事。”   许东若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真挚地重复:“谢谢你。”   王子航无奈:“行吧,你的感激我接受了。”说着,他调转了车把,踩下了脚蹬,甩了句,“明天早上来接你。”   许东若急忙道:“不用!”   王子航没搭理她,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东若叹了口气,目送着他骑着车离开家属院,她才转身上楼。   爷爷正在做晚饭。但是许东若到家之后却一反常态地没直接去客厅看看今天晚上吃什么,支支吾吾地喊了声:“我回来了。”然后就跑去了卧室。   她也不敢面对爷爷,所以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直到爷爷来敲门,喊她吃饭,她才磨磨唧唧地去了客厅。   吃饭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说,甚至不敢抬头,菜也没夹几筷子,只是闷头喝粥。爷爷看出来了孙女的不对劲儿,问她怎么了。许东若敷衍着回了句:“没事。”然后一口喝完了剩下的粥,放下碗后,立即回了卧室,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老人纳闷又奇怪。   郑不凡十点半回家,许东若匆匆写完了作业,不到十点就关灯上床了,躲在被窝里面假装睡觉,并一直在暗自祈祷,希望郑不凡回家后千万别找她对峙或者嫌她恶心。   她可以忍受全世界的辱骂和鄙视,唯独不能忍受郑不凡的厌恶。   如果他像学校里的那些人一样对待她,她一定会崩溃。   等待他回家的过程,简直是度秒如年。郑不凡推门进家的那一刻,许东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鼓点般激烈密集。她已经快紧张到爆炸了,甚至屏住了呼吸,用被子紧紧地蒙住了脑袋,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推开卧室的房门前,郑不凡先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在门外踌躇许久,他才打开了房门。   卧室里一片漆黑,安静无声。她睡了,郑不凡莫名舒了口气。   他并没有喊她起床,也没有厉声质问,许东若也舒了口气。   从这天起,他们俩就这样心照不宣地逃避着彼此。   早上,郑不凡会在许东若没起床前就离开;晚上,许东若会在郑不凡回来前就上床睡觉。所以上学的期间,两人几乎没有机会见面,更别说沟通交流。   放假在家的时候,两人也会尽量避免单独相处。郑不凡能去学校上自习就去学校上自习,不能的话他就会去好哥们儿李跃安家。如果郑不凡不出门,那么许东若就会拿着东西跑王勇家写作业,直到爷爷晚上收摊回家。   这种别别扭扭地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年。   郑不凡高考结束后,这种畸形的平衡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了。   高开结束的那天晚上,班里组织了一场庆祝解放的聚会,聚会形式是去KTV唱歌。一帮学生们从晚上七点开始,一直嗨到了十点才散场。   郑不凡原本和李跃安一起,然而他们俩才刚走出KTV大门,身后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郑不凡,你等等我。”   这是个女生的声音,很甜,却不腻,反而令人心旷神怡。   郑不凡和李跃安同时回头,看到了正快步朝他走来的陈乐渝。   李跃安坏笑着撞了下郑不凡的肩头,朝他挤了挤眼睛,低声道:“机会来了啊。”   郑不凡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陈乐渝红着脸跑到了郑不凡面前,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然而却碍于李跃安在,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说出口。   李跃安也感觉出来自己是个电灯泡了,不打扰人家的好事,很识相地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郑不凡特别无奈,叹了口气,询问陈乐渝:“怎么了?”   陈乐渝的脸颊依旧泛着红,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太、太晚了,你能、能送我回家么?”似乎是怕郑不凡会拒绝,她又立即补充了一句,“不远,我家就在南城一院,走路几分钟就到了。行么?”   现在晚上已经十点多了,她一个女生自己回家确实不安全,郑不凡也没法拒绝她,而且他记得东若今天去同学家玩了,那个同学家也在南城一院,也不知道这么晚了她回家没,要是没回家,他还能顺便把她接回来。   想了想,郑不凡答应了陈乐渝:“行。”   陈乐渝惊喜不已,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十点多的南城,已经犹如凌晨两三点一般静谧。   南城是个小县城,人口密度本就不大,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了大城市发展,县城内的人口越发稀少,白天可能还不太明显,一到晚上这种变化就显现了出来。   整条大马路上空无一人,唯有路灯静静地伫立在马路两侧。   郑不凡和陈乐渝并肩而行,昏黄的灯光将她们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刚开始,他们俩谁都没说话,一直走到了小区门口,陈乐渝忽然顿住了脚步,打破了沉默:“你准备去哪上大学?”她的声音轻而柔,带着些紧张与娇羞   郑不凡回道:“东辅吧。”   南城和东辅在同一个省。南城只是个小县城,东辅则是省会,发展的速比南城快了不止一百倍。   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不想离家太远。   陈乐渝追问道:“你要考东辅大学么?”   郑不凡:“应该是。”   陈乐渝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他:“那、那我们一起考东辅大学吧?”   郑不凡一怔:“啊?”   陈乐渝的脸颊更红了,呼吸也有些急促,神色像是紧张,又像是激动,鼓足了勇气对他说道:“我、我喜欢你。”   表白来的猝不及防,郑不凡懵了。   这时,陈乐渝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某个人,微微蹙起了眉头,神色中划过了不悦的情绪。   她想到了前一段时间学校里的那些传闻。   许东若爱上了她哥。这件事不仅在初中部传得沸沸扬扬,在高中也是人人皆知。   那个人马上就要走过来了,陈乐渝迅速踮起了脚尖,在郑不凡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郑不凡浑身一僵。   就在这个时候,许东若从住宅楼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后,她如遭冰封般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鸡般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她感觉到自己遭受到了欺骗与背叛。   他曾对她说过,他不喜欢陈乐渝。   不喜欢为什么要在晚上送她回家?为什么会让她亲他?   过去的一年,她一直在苦苦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她可以忍受他不喜欢自己,但容忍不了他去喜欢别的女人,最起码,她无法容忍这件事就发生在她的眼前。   她的理智与克制在顷刻间分崩离析了,压抑了整整一年的感情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在她心底爆发。   她的情绪已经开始歇斯底里,却表现得十分冷静,冷静到阴郁。   夜色下,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深吸一口气,她一步步朝着他们两个走了过去,沉声喊了句:“哥。”   郑不凡这才看到她,忽然开始不知所措,神色慌乱的像是个犯了错被抓了现行的孩子。   陈乐渝故意地问了句:“你妹妹她不会生气了吧?”   郑不凡没说话,但他很确定,她一定会生气。   许东若走到了他们俩面前,没看陈乐渝一眼,直接抱住了郑不凡的脖子,踮起脚,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第36章 今日我离别(二)   郑不凡的脑子里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把将许东若推开了, 满面通红、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疯了吧!”   “我没疯。”许东若面不改色,伸手指着陈乐渝,目光却一直定格在郑不凡的脸上, 掷地有声地说道:“她能亲你, 我为什么不行?”   郑不凡开始心慌意乱, 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并不抵触她的亲吻, 甚至有些享受,令他不受控制地心猿意马。但这才是对可怕的地方。   她是他妹妹。   他们是兄妹。   他怎么能对自己妹妹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状况了, 最终,他选择了逃避。   郑不凡转身就走。许东若趾高气昂地看了陈乐渝一眼, 然后追了上去。她并没有去拉他的手或者挡他的路, 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爷爷还没睡,一直在等俩孩子回家。但是他们俩回家后, 谁都没说一句话, 心照不宣地去了卧室。   许东若跟在郑不凡身后, 关上房门后,她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轻声说了句:“我爱你。”   卧室没开灯,一团漆黑。   郑不凡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身体紧绷,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许久后,他低声回了句:“我是你哥。”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冷静,但如果仔细聆听,会发现他的嗓音在微微发颤。   许东若斩钉截铁地反驳:“你不是我哥。”   郑不凡没再多说什么,言简意赅地下令:“松手。”   “我不。”许东若却将他抱得更紧了,语气坚决道,“郑不凡,你也爱我。”   郑不凡眉头紧蹙,双拳攥得更紧了,却依旧说了那两个字:“松手。”   许东若置若罔闻。   他加重了语气:“我是你哥!”   “你不是!”她讨厌这四个字,就是因为这四个字,她才不能正大光明地和他在一起。   郑不凡的语气中带上了哀求:“你别疯了行么?”她要是再这么疯下去,他也会疯的。   许东若依旧没松开他,将额头地在他的后背上,像个孩子一样呢喃道:“你不能不爱我,你说我过会爱我一辈子,你还说我永远是你家的小孩。”   郑不凡沉默不语。   许东若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的不爱我,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你滚,我要么我滚,你选哪个一个。”   郑不凡咬紧了咬牙,最后长叹了口气:“别疯了,睡觉吧。”   僵持许久后,许东若终于松开了他。   夜深人静,夏蝉鸣叫。   虽然已经躺倒了床上,但是郑不凡却一直睡不着,窗外的蝉鸣扰人,十分聒噪,扰得他心烦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白帘那一侧忽然响起了一声轻轻地:“郑不凡?”   她在叫他。   但他却没理会她,反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毯子和床单摩挲的声音。   她从床上起来了。   许东若轻轻地将白帘撩开了,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的床边,动作轻柔地上床,像只猫一样缩进了他的怀里。   郑不凡浑身僵硬如木。   夏夜本来就热,现在越发的燥热了起来。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她赶走,然而就在他决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将手搭在了他的腰上,紧紧抱住了他。   郑不凡的身体崩得更紧了,胸腹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额头上逐渐冒出了细汗。   他觉自己快死了。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缩在他怀中睡着了。   但他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又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声,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之后,他长舒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刚才,他的五感就像是被封住了一样,现在放松了下来,他的知觉又恢复了。   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后来他确定了香味的来源,是她的头发。   她的长发如墨,浓密柔顺。他没忍住,捻起了一小缕,握在掌心里把玩。她的发质很软,如同丝绸。   他垂下了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安睡在他怀中的姑娘。   她侧身而睡,只留给他了一个乖巧的侧颜——她的额头白皙饱满,睫毛修长,鼻尖挺翘,红唇如樱桃般水润饱满。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姑娘很漂亮,如同美玉雕出来的稀世珍宝一样。   他心甘情愿地守护她一生,但却无论如何都跨不出伦理这道坎儿。   他们是兄妹,他怎么能爱上自己的妹妹?   ——要么你滚,要么我滚。   她说得没错,他们俩确实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未眠,直至天光破晓,他才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许东若早就走了。   高考和中考之间隔了有半个月的时间。高考结束了,但是中考还没来临,初三生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天早上,她一如既往地六点二十出门,和王勇一起去上学。   还是王勇骑车带着她。   在上学的途中,许东若异常安静。王勇是个忍受不了孤独与寂寞的人,就开始千方百计地找话题聊天:“对了,你知不知道咱们县城北边发现了一座古墓?”   “不知道。”许东若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但是也没扫王勇的兴趣,很配合地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王勇回道:“就上个月。好像是哪个朝代的公主墓。”   许东若:“然后呢?”   王勇:“听说市政府和文物局准备等这座墓开发完之后在原地建个博物馆,还特意从西辅请来了一位建筑大师。”   “西辅”两个字微微在许东若的心头泛起了一阵涟漪,不过转瞬即逝:“公主墓能有多大?再说了,就咱们这小县城,经济水平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我看博物馆的规模也大不到哪去。要真是建筑大师的话,凭什么千里迢迢地从西辅来咱们县城建个小博物馆?那不纯属浪费时间吗?”   王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那位建筑大师不图财不图名,图得就是对咱们南城这块土地爱得深沉,一听是南城的项目,想都没想就接了。”   许东若好奇地追问:“他是南城人么?”   王勇:“好像不是。”   许东若:“那他为什么对这块土地爱得如此深沉?”   王勇:“这我不知道,报纸上没写,我妈也没给我讲。”   许东若:“……”   王勇猜测道:“可能是以前来过南城,对这里印象不错?”   许东若耸了耸肩:“有可能吧。”   有关“建筑大师”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学校,开始了新一天的苦逼学习生活。   中考最后的冲刺阶段特别累,不啻于高三生——课程紧张;考试刺激:三天一小考、五条一大考;并且任课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压根不和别科老师商量,有多少就布置多少。   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一直从清晨持续到晚自习结束。晚上九点放学的时候,学生们全都被累成了狗,身体仿若被掏空,一个比一个无精打采。   拖着疲惫地身体回家后还不能睡觉,要继续写作业,直到把所有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写完为止。   写作业快得同学,可能还能在十二点前睡个觉;写得慢得就惨了,不是熬夜就是定早上五点的闹钟起来写。   许东若算是写作业比较快的那一类学生,十二点前绝对能睡觉。不过当她睡觉的时候,郑不凡早就已经睡着了,然后她就会偷偷摸摸地爬上他的床,缩在他的怀里睡觉。   其实她也摸不准他到底是真得睡着了还是在装睡,但只要他不拒绝她,她就打算一直这么偷偷摸摸地爬他的床。   半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中考的日子到了。   考期两天,郑不凡每天都会送她去考点,然后站在炎炎烈日下等待她考试结束,再带她回家。   但是当许东若考完最后一场,从学校里面走出来后,却没在人群中找到郑不凡。她喊了他好几声“哥”都没人回应。后来是王勇她妈告诉她:“不凡早就走了,他让你直接回家。”   到家之后,她也没看到郑不凡。那个时候爷爷还没回家,她以为郑不凡去帮爷爷的忙了,所以还不是很着急。   坐床上歇了一会儿,她就去做晚饭了。   快八点的时候,爷爷回来了,然而郑不凡却没跟着爷爷一起回来。   许东若顿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着急忙慌地问爷爷:“我哥去哪了?”   爷爷早就预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语气平静地回道:“去广东了。”   许东若呆若木鸡,紧接着,她的胸膛里猛地冒出来了一股火气:“他什么走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爷爷叹了口气:“半个月前就决定了,怕耽误你考试,他一直没告诉你。”   许东若的眼圈红了,忽然惶恐了起来。   他是因为要躲避她才离开的么?因为恶心她?不想面对她?   要是她那天晚上不那么冲动,不去强吻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她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心里像是针扎一样难受,难过、委屈、又害怕,他怕她再也不回来了。   沉默许久,许东若囔着鼻子问了句:“他什么时候回来?”   爷爷:“不太清楚,开学前应该会回来一趟吧?”   那一刻,许东若暗自发誓,只要他还愿意回来,只要他回来后还愿意跟她说话,她就再也不用自己的爱去绑架他了。   最后,她问了句:“他什么时候走的?”   爷爷回道:“下午四点的火车。”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许东若下午三点进考场,在她考试的途中,郑不凡坐上了开往广东的绿皮车。   到广东的当天晚上,他救下了一个站在桥边试图自杀的中年男人。   在男人从桥上掉下去的那一刻,他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他一把。   把他拉上来之后他才知道,这人不是要自杀,而是创业压力大,想站在高高的桥边、望着东流的大河解压,没留神脚底一滑掉下去了而已。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郑不凡得知,这个男人姓董,叫董成功。他创立了个时尚品牌,名为DZ。 第37章 今日我离别(三)   中考结束后不到一个星期,许东若就去饭店当服务员了。虽然她现在还未成年, 但是饭店负责招聘的大堂经理胆大心细, 压根不看身份证, 许东若说自己十八,他就“相信”她十八,将“人与人之间必须要拥有最基本的信任”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但就是给她开的工资不怎么高而已。   能拿得出身份证证明自己确实已经满了十八岁的员工, 一天工资一百, 空口无凭报年龄的那种, 一天五十。   在饭店当服务员并不是个轻松地工作, 不仅要上菜端盘子,还要随时应付难缠的顾客, 从早忙到晚,一天五十的工资虽然不怎么高, 但许东若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因为家里现在非常需要钱。   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清晨, 她是被爷爷的咳嗽声吵醒的。这阵咳嗽声异常激烈,给了人一种几乎能把肺咳出来的感觉。许东若不由担心了起来。   近一年来, 老爷子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 身材越发的瘦小, 面色也越发的蜡黄。郑不凡和许东若总是劝他去医院看看,但是老爷子说什么都不去。   爷爷睡在客厅。许东若走进客厅的时候,爷爷正在洗手。洗手池是白色的,但池底的水流却泛着血红色。   爷爷还没来得及洗脸, 沾在嘴唇上的血迹十分刺目。   那一刻许东若的脸都被吓白了,惊声尖叫:“爷爷你怎么了?”   老爷子这才注意到孙女,赶紧用湿毛巾擦了擦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牙掉了一颗。”   许东若并不相信爷爷说得话,她心知肚明,这血不是因为牙掉了,而是爷爷咳血了。   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预感:爷爷是不是快死了?   这个预感令她惶恐无比,遍体发寒,直接哭了出来,呜咽着说道:“你跟我去医院看看吧。”   老爷子满含心疼与悲戚地看着自己孙女,叹了口气,无力道:“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花钱。”   许东若即难过又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爷爷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事情好像只剩下了带他去医院。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求求你了,跟我去医院吧。”   老爷子还是那句话:“不去,去了也是白花钱。”他也知道孙女被吓坏了,温声安抚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也别瞎想。现在才五点多,你听爷爷的话,再回去睡一会儿。”   爷爷不去医院,许东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暂时按照爷爷说得做。但是回到卧室后,她并没有睡觉,而是躲在被窝里哭。   她想立即联系上郑不凡,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赶快回来。她坚信郑不凡一定知道现在该怎办。   但是她联系不上他。家里只有固话,她和郑不凡都没有手机,郑不凡到了广东之后也没有往家里打电话。   他一定是因为讨厌她才不给家里打电话。许东若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逼着郑不凡爱她,他就不会一走了之。如果他现在在家,一定有办法带着爷爷去医院。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不好。   她一直在哭,等到爷爷出门摆摊,她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洗脸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眼眶已经肿成了红核桃,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匆匆洗了把脸,她就出门了。   她去找了个黑网吧,登上了扣扣——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和郑不凡联系上的办法了。   然而列表里郑不凡的头像却是黑色,她不知道他是没上线还是隐身了。她试着给他发了句话:【哥,你快回来吧,爷爷咳血了。】   等了半个小时,他一直没回复。   盯着毫无变化的对话框,许东若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她用手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又敲下了一句话:【都是我不好,你快回来吧,我求求你了,爷爷现在必须去医院,但是他不跟我去医院。】   他还是没有回复她。   【我特别害怕。】   【我想让你回来,你快回来吧,我求求你。】   【我再也不发疯了,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吧。】   ……   在显示屏前枯坐了整整一天,她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但他却一直没回复。她发出的那些消息仿佛石沉了大海。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希望逐渐落空,眼泪也流干了。   她关掉了扣扣。   做了好几组深呼吸,她才鼓起勇气打开浏览器,抖着手在搜索栏里打下了这几个字:咳血是因为什么?   大部分的回复,全是:肺癌晚期。   页面随着鼠标滚动,她越往下翻越是胆战心惊,屏幕的亮光将她的脸色映的惨白,最后,她哭着关掉了浏览器。   那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她路径了一家大饭店。这家饭店三层楼高,放眼整个南城,规模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上级领导或者贵宾人物莅临南城,南城的领导们都会在这家饭店为他们摆接风宴。   许东若在饭店一楼的门口,看到了招聘启事。   她不确定爷爷是否得了肺癌,但她现在非常确定,爷爷一定要治病,治病就需要钱。   她想为爷爷做点什么,哪怕是她的力量很渺小,也想去救爷爷。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走进了这家大饭店,然后就遇到了那位胆大心细的大堂经理。年仅十五岁的她,成功应聘上了这家饭店的服务员。   但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因为她知道爷爷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每天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回家。   有时轮到了晚班,她下班回家会很晚,便会在头一天晚上找个合理的借口告诉爷爷,让爷爷知道她今天晚上回来的会比较晚,以免他担心。   在饭店干了一个月,她挣到了一千五百块钱。大堂经理看她平时表现得比较好,还多给了她二百块钱的奖金。发工资的时候,她简直开心到了极点。   这是她人生中挣到的第一笔钱,有了这笔钱,她明天就能带着爷爷去医院做检查。   这天晚上饭店里的客人也不多。她在一楼大厅服务,大厅的最东侧有张十人座的圆桌。   今晚来了一伙客人,一看就是领导级别的贵宾,其中一位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衫,带着金丝框眼镜,身材瘦高,看起来斯文儒雅。他身边跟着一位穿格子衬衫的小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刚大学毕业的模样。其余几位领导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着这一老一少两人转。   领导们本是想上三楼的顶级包间,但是那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却摆了摆手,似乎是嫌去包间太铺张。无论领导们怎么劝说,他都不愿意去包间,领导们只好顺从了他的意思,坐在了大厅最东侧的那张十人圆桌上。   那张坐台不是许东若的服务范围,她就没怎么关心。她的服务范围是那张十人台后面的四人台。   那帮领导们坐下之后,立即有服务员去端茶倒水。   凉菜很快就上齐了,但却没人动筷子,领导们先举起了酒杯敬了那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一杯。   其中一位最有发言权的领导代表大家致敬酒词:“我代表文物局和市政府全体员工,感谢许老师出手相助。”   被称为许老师的那位赶忙摆了摆手,立即端起酒杯回敬:“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一番寒暄过后,大家伙才动筷子。没过多久,坐在许老师旁边的那位穿格子衫的小年轻忽然对他说了句:“老师,你看看那个服务员,像不像东如?简直是一个墨子刻出来的!”   小年轻的语气中带着点惊讶,带着点神奇,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像的两个人。   许老师赶忙抬起头,朝着不远处那张四人台望了一眼。下一秒,他便呆滞住了。   时光似乎在顷刻间倒流回了八年前,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穿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笑嘻嘻地看着她,甜甜地喊着:“爸爸!”   她会拉着他的手撒娇,让爸爸给她买零食吃。还会抱着他的腿,躲在他身后,逃避妈妈的责骂。他每天教她学三个成语,她学得很快,并且能立即活灵活用。   八年过去了,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但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女儿。   欣喜若狂,又如鲠在喉。   狂喜的是,他终于找回了女儿;难受的是,他的女儿竟然在饭店给别人端盘子。   渐渐的,许澎的眼眶红了,许久后,颤着嗓子喊了声:“东若?是你么东若?”   许东若正在给那座人上菜,把一盘松鼠鱼稳稳地端上桌后,她才回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许东若怔住了,她像是认识这个男人,又像是不认识他。   记忆太模糊了,如同一团浓浓的烟雾盘旋在画面上,令人无法看穿。   她蹙起了眉头,问了句:“你认识我?”   许澎急切地从凳子上站起了来,因为动作太猛,还打翻了餐具和酒杯。他脚步踉跄地冲到了女儿的面前,一把她抱进了怀中,嚎啕大哭:“我是你爸呀!东若,我是爸爸呀!”   许东若僵在了原地,整个人呆若木鸡。 第38章 今日我离别(四)   这天晚上,许东若过得即混乱又混沌。那个自称她爸的男人一直在抱着她哭, 边哭边嚎啕:“东若呀, 我是你爸爸!”   他哭得很伤心, 很难过,像是心脏上裂开了一道伤口。   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他这种强烈的情绪,勾起了许东若心底深处依旧残留着的几分对儿时的模糊记忆。   姥爷每天早上都会去楼下小花园锻炼, 她经常会跟着他一起去。回家后, 吃姥姥和妈妈做好的早饭。吃完饭, 爸爸骑着自行车送她去幼儿园。放学的时候是妈妈来幼儿园接她。   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 但依旧能记得那种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   亲情这种东西, 看不到、摸不着,但却如韧弦, 无论距离多远、时光多长,永远都不会断, 轻轻一碰, 便会引起共鸣。   不知不觉间, 她也变得泪流满面。   他们两个人身边围着一圈领导们,他们不停地安慰那位许老师, 他们一直在说:“许老师, 孩子找到了是好事, 是好事呀!”   过了好久之后,许澎才不哭了,松开了自己的女儿,用一种哭哑了的嗓音对她说道:“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   言毕, 他从兜里拿出来了一部手机。   许东若发现,他用的是苹果手机。因为家里穷,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手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听别人说过,苹果手机很贵,一部要好几千。   再想想在场有这么多领导陪同,她很确定,她的爸爸一定很有钱。   她是不是可以让他带着爷爷去医院看病?   在许澎打电话的时候,那位身穿格子衫的小年轻来到了许东若身边,笑着对她说了句:“你跟你姐长得真像。”   许东若一怔:“我姐?”她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可是她对她的印象一点也不深刻。   想起来姥姥姥爷和爸爸妈妈,她的脑海中总能蹦出来几个有关她们的画面,唯独想起姐姐没有这种反应。   小年轻回道:“她叫东如,比你大三岁,今年刚高考完,快上大学了。”   许东若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副有关南城老火车站的画面,但这个画面却一闪而过,她什么都没捕捉到。不过这个画面却激起了她心头的某种不悦情绪,令她不由微蹙起了眉头,淡漠地回了句:“哦。”   小年轻继续说道:“对了,你还有个弟弟,比你小七岁,快上三年级了,特别淘气。”   弟弟是在她走丢之后出生的,所以她对这个弟弟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年轻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嘛?”   许东若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小年轻叹了口气:“他叫许若回,东若的若,回家的回。师傅和师母找你好多年了。”   许东若怔住了,眼眶再次开始泛酸。   若回。   东若,快回家。   小年轻道:“南城博物馆这个项目实在是太小了,师傅这种地位的人接这个项目绝对是大材小用,我们刚开始都不理解师傅为什么要接,现在我知道了,为了能够来南城找你,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许东若的心脏一颤,感到了几分心酸和动容。   这时,她爸将电话递到了她的面前,红着眼眶对她说道:“妈妈电话。”   许东若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离家太多年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妈妈沟通。怔忪片刻,她才从爸爸的手里结果手机,缓缓举到了耳边,紧张又尴尬地对着电话说了句:“喂?”   下一秒,手机里便传来了夹杂着激动与难以置信地呜咽之声:“是东若么?是我的东若么?”   许东若吸了吸微微泛酸的鼻子:“恩,我是。”   女人开始在电话里不停地哭着重复一句话:“东若呀,我是妈妈,我的女儿呀,我是妈妈,你等着妈妈,我现在就去找你……”   后来又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明显比妈妈苍老:“东若么?我是姥姥呀,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姥姥呀……”   她们哭了好久,许东若一直没说话,也没挂电话,安静又耐心地听着。后来,是她爸把电话拿走了。   爸爸劝妈妈和姥姥保重身体,不要再哭了,他还说,孩子马上就能回家了。   一番安抚后,他挂了电话。   许东若预感到了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离别这座城市,离别王勇,离别爷爷,离别郑不凡。   她即将离别这里的一切。   这种感觉令她惶恐又害怕,她不想走,舍不得走,她也不能走。   爷爷生病了,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走呢?郑不凡还没回来,她怎么能走呢?她不要和他们分开,这辈子都不要。   她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不等她爸开口,她率先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我不跟你走,我不能走。”   下一秒,周围的一群领导便开始七嘴八舌地教育她。   许澎也是一脸错愕与茫然。   许东若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的爸爸,语气坚决道:“我爷爷生病了,所以我不能跟你走。如果你有良知,想报答他对你女儿的养育之恩,你就带着他去医院看病,把他的病治好。”   她感动于父母对她的爱,可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她绝对不能放弃爷爷。   许澎瞬间明白了女儿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家的原因,不假思索道:“好,我明天就带着老人家去看病,不管老人家得了什么病,我都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治。”   悬在心头一个月之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许东若喜极而泣——她终于能给爷爷知病了。   后来,许澎把女儿送回了家,然后和那位名叫李国强的老人促膝长谈了一整晚。   许东若不知道他们两人谈了什么,因为爷爷让她回卧室呆着,她只好照做。不过令她惊喜的是,第二天一早,爷爷愿意去医院了。   县城领导排了专车和司机供许澎自由使用。许澎带着许东若和老爷子,去了整个县城最好的人民医院。   在给老爷子安排检查的同时,许澎和许东若也做了一个亲子证明——没有这个证明的话,东若的户口和学籍都不好再迁回西辅。   因为有领导帮忙开了绿色通道,所以检查结果出的很快,几乎是当天就出来了。   许东若和许澎确定为父女关系。   找医生看老爷子的检查结果的时候,老爷子和许澎都没让许东若跟着进去,许东若只好在门外等着。   科室的大门紧闭。   医生看完检查结果后,叹了口气,只说了句:“没多长时间了,让老爷子吃好、喝好、开开心心地过完最后的日子吧。”   老爷子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面色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许澎却不死心,急切追问:“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医生无奈道:“已经是晚期了。别说我没有办法,就算你去东辅,去西辅,去美国,都不会有医生有办法。”   许澎感到了一股深切的愧疚。老爷子收养了他的女儿,养育了她这么多年,他竟然连报答他的机会都没有。   老爷子沉默许久,只问了句:“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回道:“情况乐观的话,也就一两个月吧。您想开点吧,生老病死都是常事。”   老爷子回了句:“放心吧,我想得挺开。”言毕,老人将目光转向了许澎,叮嘱道,“别跟东若说我快不行了,不然她肯定不愿意跟你走。”说完,他还不忘了叮嘱医生一句,“大夫,等会儿我孙女肯定该来问你我怎么了,你也别跟她说实话,她才十五,别吓着她。”   老爷子也舍不得东若离开,但是他心里清楚,她的亲生父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她受到更好的教育,所以让她跟着爸妈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完老爷子的话后,许澎的心头一阵钝疼。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他却不禁泪流满面,当即跪在了地上,接连给老人磕了个头:“谢谢您老,这辈子欠您的还不清了,下辈子当牛做马一定还。”   他磕完第一个头,又要磕第二个,老爷子赶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着急忙慌道:“使不得啊,使不得!”   许澎哽咽道:“要是没有您,我们家东若现在还不一定在哪呢。”   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昨晚问过许澎,当初是怎么把孩子给丢了?   老人家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遇到小东若的时候她说得话:“妈妈爸爸下车了,姐姐让我先去找他们,我没找到。”   后来民警小王帮忙分析,不是爸妈故意把孩子扔了,就是姐姐在骗妹妹。   可是老爷子至今不相信十岁的小女孩能干出来把妹妹骗下火车的事,但是看许澎找到女儿后激动的样子,也不像是故意把孩子扔了。   所以,他才会问许澎,怎么把孩子丢了。   许澎对于东若走失那天的记忆也很深刻:“当时东若在睡觉,她妈忽然不舒服,去卫生间吐了,我就跟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孩子的姐姐本来一直陪着她,后来姐姐去上了个厕所,等她上完厕所回来,东若就不见了。”他的语气中尽是自责与后悔,“我们刚开始以为她在车上,后来把每节车厢找了个遍都没发现孩子,我们就怀疑她是不是被拐卖了,下一站就报了警。”   老爷子追问:“你们后来回南城找了么?”   许澎:“当然找了。但是南城火车站前面的小广场整改了,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要是没整改的话,还能去问问那些经常在火车站门口摆摊的小商小贩。”   老爷子记得火车站整改这件事,确定了许澎没撒谎,可他还是有奇怪的地方:“我们在广场上等了你们两天,你们为什么好几天后才来。”   许澎长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回道:“孩子的姥爷有本来就有高血压,听说孩子丢了,突发脑淤血去世了。家里彻底乱了套。”   老爷子彻底弄明白了一切。东若的父母不是不爱她,只不过是,天意弄人。   既然她的父母爱她,又能给她更好的生活,那么他没有理由不让丫头走。   在离开这间诊室前,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对许澎说了句:“等东若丫头回家后,你们看严点,她有放不下的人,你们要是不看严点,她肯定一直往回跑,耽误她学习,也影响你们的生活。等她顺顺利利地上大学了,到时候如果她还想回来,你们再让她回来吧。” 第39章 今日我离别(五)   等许澎搀着老爷子从诊疗室中走出来后,两人心照不宣地隐瞒了真实的检查结果。老爷子跟许东若说问题不大, 吃点药就能治好。但是许东若不信, 果然又亲自去诊疗室问了问医生。   那位男医生刚才答应了老爷子的要求, 所以也隐瞒了真相,跟许东若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让许东若听得云里雾里晕头转向, 等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跟她说了句:“没什么大事, 吃点药就行了。”   许东若虽然有些迷惑, 却依旧是半信半疑:“你没骗我吧?”   男医生两眼一瞪, 严肃道:“我骗干什么?我辛辛苦苦学医这么多年是为了骗人么?你这小丫头还有事没有了?没事赶紧走,别耽误别的病人看病!”   “哦……”许东若也不敢多问了, 灰溜溜地离开了诊疗室。   许澎和老爷子一直站在诊疗室门口,紧张地聆听着医生和许东若的对话。许东若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 俩人不由暗自舒了口气。而后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孙女, 问:“挨吵了吧?”   许东若有点不服气:“他怎么那么凶啊?”这话她还不敢大声说, 怕被那位凶巴巴的医生听到,只敢小声嘀咕。   老爷子:“人家都跟你说了没事, 你不信, 还问人家是不是在骗你, 换了你你生气不生气?”   许东若理亏,不说话了。   老爷子又问:“现在你是不是相信我没事了?”   那位医生虽然凶,但是话语却很坚决,还表现得十分专业, 所以许东若并没有再怀疑什么,开心地勾起了唇角,点了点头:“恩!”   老爷子:“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许东若:“得先开药!”   老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呵呵地:“恩,先去开药,然后回家。”   那位医生确实给老爷子开了药,只不过不是治病的药,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医生给老爷子开的,是止痛药。   去药房开药的时候,许澎让许东若陪着老爷子,自己去拿药。随后三人便回了家。   到家后,老爷子先把药放进了抽屉里,不给许东若仔细看的机会。许澎也未多打扰,把老爷子和女儿送回家后就离开了。   许东若还挺纳闷,她爸怎么说走就走了?不继续劝她跟他回家了?不过就算他劝了也没用,因为她还是不想离开南城,不想离开爷爷和郑不凡。   爷爷现在身体不太好,许东若便准备自己去做饭。然而老爷子却拦下了她:“东若,你先坐下,陪爷爷说会儿话。”   “哦。”许东若不知道爷爷要跟她说什么,但她还是乖乖地坐在了爷爷身边。   老爷子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丫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舍不得你哥,但是你爸妈既然已经找到你了,你就应该跟他们回家。”   许东若瞬间明白了她爸刚才为什么走得那么痛快了,因为要让爷爷单独劝她。她的眼眶红了,不停地摇头,语气坚决道:“我不走,我死都不走!”   爷爷语重心长地说道:“丫头呀,你别任性,你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你爸妈能给你更好的生活,让你受到更好的教育。你跟着他们回家后,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过苦日子。况且你本来就是他们的孩子,你留下来谁都不会高兴,跟着他们回家才是对的。”   许东若泪如泉涌,她明白爷爷说得都是对的,但她就是舍不得,呜咽着说道:“爷爷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为什么我留下来你不高兴?”   老人的眼眶也红了:“爷爷不是不想要你了,也舍不得你走,但是爷爷想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你留下来,跟着我过苦日子,你说我天天看着你吃不饱穿不暖的,能不心疼么?”   许东若哭着反驳:“我、我怎么就吃不饱穿不暖了?我觉得我这几年过得特别好!”   爷爷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年迈的嗓音中也带上了哽咽:“东若呀,你跟着爸妈走吧,算爷爷求你。你过得好,我心里才会踏实呀。”   许东若哭得泣不成声。   老爷子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哥,我也知道你喜欢他,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深,所以你不想和他分开。但是你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如果他现在在家,一定也会让你跟着爸妈走,因为他也想让你过更好的日子,你留下来,也会让他难受。”   许东若还是没松口,哭得整个身体都在发颤。   老爷子继续劝道:“丫头,分开只是暂时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有一天,你肯定还会再见到你哥。”老爷子并未提及自己,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活不到重逢的那一天了,“所以你听爷爷的话,先跟着爸爸妈妈回家,等你长大了再回来看我。”   其实,老人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到时候,你和你哥一起来看看我,我死也瞑目了。”   许东若没说话,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哭着跑回了卧室,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这天晚上,许澎又来了,这次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还有林巧倩。   得知女儿被找到的消息后,林巧倩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连夜从西辅坐飞机去了东辅,然后转高铁来到了南城。   其实她今天早上就到了,但是许澎并未让她来,因为他今天带着老人和东若做检查去了。下午回家的路上,老人悄悄跟他说,让他先回去,晚上再来,他替他劝劝东若。于是他把一老一小送回家后便离开了。与妻子汇合后,他先把东若这些年的情况跟她说了说,又等了两个小时,才带着妻子去见女儿。   见到许东若的那一刻,林巧倩便嚎啕大哭着把她抱进了怀里,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我的东若呀……我的女儿呀……”   许东若也抱住了妈妈,却没掉一滴眼泪,因为她的眼泪已经在下午的时候流干了。   她接受了即将离别南城的事实。   几天之后,她就要离别爷爷,离别郑不凡,离别这个生活了八年的家。   她想让郑不凡马上回来,想见他最后一面;又不想让他回来,怕见了他之后自己会改变主意。   她还是爱他,一直爱着他,无论他接不接受,她都会永远爱他。   但如果能重来,她绝对不会再去逼迫他接受她的爱。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一直把这份爱藏在心底。她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逼着郑不凡去爱她,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郑不凡不会因为逃避她而离开,她也不会去饭店打工,也就不会遇到亲生父亲,这样的话,他们也不用分离。   虽然这样想对她的亲生父母很不公平,但是她已经和他们分开了那么多年,感情早就淡漠了,他们对她而言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爷爷和郑不凡才是与她相依为命多年的亲人。   她发誓,以后若能重逢,她再也不会逼着郑不凡爱她,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行。   但直到她离开,郑不凡也没回来。   其实许澎和林巧倩并未立即带着女儿离开南城,他们俩也知道老爷子时日无多了,特意在南城多留了一个月,让女儿多陪陪老人。他们还给老人留了五万块钱,老爷子本来没想收,但他们说,这钱可以让孙子上大学用。   直到七月底,一家三口才启程。   许东若离开这天,不只是老爷子去送她了,王勇一家三口也去了。   在高铁站前,许东若一一和他们道别。   王勇还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更像个大姑娘了。许东若被他搞得又是哭又是笑,还不得劝他:“你别哭了行么?”   王勇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用手捂着眼,抽抽搭搭地回答:“我、我也不想哭啊,但我控制不住,太伤、伤感了。”   许东若哭着说道:“你伤感个屁!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王勇转过了身:“你别理我了,我自己哭一会儿。”   许东若吸了吸鼻子,满是不舍地说了句:“我走了,拜拜。”   王勇的身体一颤一颤,没说话,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许东若正要跟爷爷道别,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东若!”   她闻言抬头,怔住了,是孙梦颖。   有一段时间,她恨孙梦颖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但如今即将离别,她竟然也释怀了。   孙梦颖是一路跑过来的,她的眼眶一直是红彤彤的,到了许东若面前,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许东若勾起了唇角,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轻声道:“谢谢你来送我。”   孙梦颖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忽然,她伸手抱住了她,哭着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许东若轻轻抱住了她:“没事,我原谅你了。”   孙梦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头,哭泣许久,后来,她哑着嗓子对她说了句:“我爱你。”   许东若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斩钉截铁道:“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值得你去爱的人。”   孙梦颖:“我会一直想着你。”   许东若:“我也会一直想着你。”其实她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安慰孙梦颖。但是在好多年以后,某位粉丝过千万的短视频女博主在深夜更新了条视频动态。   这位女博主十分漂亮,身材娇小,却灵动清纯。那天晚上,她一改往昔的活泼风格,看向镜头的那双好看的大眼睛中蕴藏着几分伤感、几分怀念,语气中带着祝福,也带着怅然:“今天,我爱过好多年的女孩结婚了,我祝福她能和她爱的男人白头到老,祝福她一生无忧,祝福她儿孙满堂,祝福她今后遇到的所有荆棘之路都会变成玫瑰大道,盈满芬芳。”   和孙梦颖道别过后,许东若朝着爷爷走了过去,给了老人最后一个拥抱,极力压抑着哽咽说道:“爷爷,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抽烟了,记得按时吃药。”   老人的眼圈也是酸疼,也在极力克制着悲伤情绪:“诶,好,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回家之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要好好学习,努力考上个好大学,平时脾气别那么横,有话好好说,不能欺负同学。”   许东若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同学呀?”   爷爷道:“你看小勇天天被你欺负的,在你面前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王勇哭得更惨了。   许东若无奈:“行,我答应你,以后肯定不欺负同学。”   爷爷点头:“恩,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离别在即,许东若的视线再次模糊了,嗓音极度沙哑:“爷爷,我走了。”   她以为离别后还能再相见,老爷子却知道,这一别将会是永别。   “恩,别把爷爷忘了就行。”   ……   目送许东若进站后,一行人又在高铁站外站了许久才离开。   回家后,老爷子把王勇喊了过来。一老一少坐在客厅里,老爷子准备好了纸和笔,对王勇道:“小勇,爷爷不会写字,我说着,你帮我给不凡写封信。”   王勇一愣,赶忙追问:“爷爷你知道不凡哥现在在哪么?”   爷爷叹了口气,摇头:“不知道。”   王勇:“那你给他写了信也不知道往哪寄啊。”   爷爷道:“不给他寄,写好了你拿着,等他回来了,你帮我交给他。”   王勇更懵了:“啊?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爷爷:“你别问那么多了。”   “哦。”虽然满肚子疑惑,但王勇还是拿起了笔,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爷爷为什么不能亲自把这封信交给郑不凡了。   因为这封信的第一句话是:不凡,爷爷的时间不多了,等不到你回来了。   当天晚上,许东若就到了西辅,回家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打电话报平安。爷爷一直守在固定电话前,等她这通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用剪刀剪断了电话线,剪断了许东若能和这个家联系上的唯一途径。   人在临死前,一般都能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   接下来的几天,老爷子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他也不想过多的麻烦别人,所以自己给自己准备好了遗像、寿衣、和骨灰盒。   离开的当天晚上,他没关房门,并在桌子上放了一千块钱,用以处理自己的后事。   躺在客厅的折叠床上,他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淡,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离世的那一刻,他却不能安心,心里一直想着:以后谁来照顾两个孩子?   王勇他妈第二天清晨出门的时候,发现隔壁的门没关,心口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听王勇说了,老爷子时间不多了。于是她先站在门口喊了声:“李叔?”   无人回应。   她推开了房门,走进了屋子里。老人的身体已经变凉了。   后来,街坊四邻们帮着老人处理了后事,却一直没将老人下葬,因为孙子还没回来。   八月中旬,郑不凡回来了。他带了很多东西回家,有给爷爷买的,有给许东若买的。   董成功为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在自己的公司里给他安排了份工作,还给他提供了员工宿舍,包吃包住。   他在董成功那里干了将近两个月,董成功给他发了六千多块钱。   临走之前,他去了趟手机市场,想给东若买部手机。董成功跟着他一起去的,因为他在手机市场有熟人,可以拿低价。   柜台内的手机品牌琳琅满目,最贵的是苹果手机。郑不凡在两千多的翻盖手机和新发行的将近五千块钱的苹果4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苹果4。   他要给她买最好的。   “你自己用的?”董成功观察了郑不凡将近两个月,感觉这小子不像是个爱慕虚荣的人,而且他平时比谁都省吃俭用,所以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买部苹果手机。   郑不凡道:“给我妹买的。”   董成功:“你自己用的还是二百块钱的二手山寨机呢,看不出来还挺舍得给你妹花钱。”   郑不凡没说话。他离家两个月,一直没跟家里联系过,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东若,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感情。   他们是兄妹。   他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觉得自己特别龌龊,所以他走了,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   但是这两个月以来,他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将这份感情冷静下来,反而每天都在发疯似的想她。尤其是每晚睡觉的时候,他会怀念那股发香味,怀念她的体温,怀念她缩在他怀里睡觉的感觉。   两个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所以一拿到工资,他就决定回家。   售货员从仓库里拿了部苹果4出来,还打开包装让他确定了一下是新机。   郑不凡付款的时候,董成功问道:“你还回来么?要不你跟我干吧,我出钱供你上大学,你毕业后来DZ工作,这叫定点培养。”他觉得郑不凡是个可塑之才,要是好好培养,日后绝对是个能独挑大梁的厉害角色。   郑不凡想了想:“我考虑考虑。”   董成功:“你根本就不用考虑,从咱俩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你注定要跟着我干。我叫董成功,你叫郑不凡,咱俩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郑成功!注定是要干大事的组合。”   郑不凡:“……”   买完手机后,董成功开车送他去了火车站,一个小时后,他坐上了开往南城的高铁。   到家之后,家门紧闭,他先敲了敲门,但是没人来给他开门,所以他只好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了地上,又从背包最深处掏出了钥匙。然而他刚把钥匙拿出来,隔壁王勇家的门忽然打开了。王勇看到他后,直接哭了,一边哭一边喊:“不凡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就此完结。   一别十二载,可能有点伤感了,不过下章开始就是纯撒糖了~ 第40章 执子之手(一)   许东若一直觉得当年是因为自己的任性与肆意妄为才造成了他们的分离,她认为郑不凡那个时候并没有接受她对他的爱, 反而很抵触,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为了躲避她去广东。   所以他们重逢之后, 她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地对他表露自己的心意了。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他却主动对她说了“我爱你”,还吻了她。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是从她走了之后?还是重逢之后?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答案。   他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悄悄爬上他床的事, 这就说明, 他一直在装睡。   如果他那个时候不爱她, 怎么会容忍她这种行为?   “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广东?”许东若不解地问道,“是为了躲我么?”   郑不凡:“不是, 和你没关系。”他是想逃避自己的内心,逃避一份他自认为是乱//伦的感情。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 许东若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广东?”   郑不凡沉默许久, 终于说了实话:“因为, 我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那时他一直被伦理道德束缚着,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他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兄妹”这道界限。   他是她的哥哥, 哥哥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禽兽,恶心又龌龊。   他想和她分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他走了。   许东若的眼圈红了, 又气又委屈:“你现在不觉得我们是兄妹了?”   早就不这么觉得了,从王勇告诉他:“东若被她亲生父母接走了。”那一刻,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离别”这个词让他认清了现实: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她有她自己的家。   郑不凡叹了口气,嗓音低沉:“从你走了之后就不这么觉得了。”   许东若的眼眶更红了:“你为什么不去西辅找我?”   因为他不能。   其实,他当初是想去找她,疯了一样地想,但是王勇把他拦下来了,给了他一份信。   王勇说,这封信是爷爷去世前给他留下来的,最好先看完信后再决定要不要去找东若。   在信里,爷爷要求他千万不要去找东若,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爷爷的原话是:“不凡,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她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你如果去找她,会影响她的生活,影响她爸妈的生活,这不是为她好,是害了她。”   爷爷的文化水平不高,讲不出太大的道理,但郑不凡能明白他的意思——   东若回到了自己的家庭,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融入,如果他们总是联系她,她永远也回归不了自己的家庭。   不打扰、不连累、不拖累,是爷爷对孙女最后的爱。   郑不凡看完这封信后,一言未发,呆滞许久,离开了王勇他家,回了自己的家,或者说,是回到了一间冷冰冰的房子。   他只不过是离家两个月,再次回到家后,家没了。   如果他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当初死都不会离开。   那年他回到家后,屋子里再也没了往日拥挤的感觉,反而空空荡荡,明明是八月盛夏,却令他心头发寒。   客厅里的窗帘没拉开,在窗户前,有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他回家的时候,餐桌已经变成了祭台,这中间摆着爷爷的黑白照片,相框后,是盖着红布的骨灰盒。   郑不凡直接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着给爷爷磕头。   在爷爷人生中的最后阶段,他不在他身边,也没能送他最后一程,他是个不肖子孙。   两天后,他抱着爷爷的骨灰盒回到了老家,把爷爷安葬在了他的家乡。   一个星期后,他背着简易行囊,坐上了去东辅的火车。大学毕业后,他去了广东,入职DZ,往后八年,他一直跟着董成功打江山。半年前,董成功功成身退,他继任董事长。   在他们分开的前几年,他一直按照爷爷的要求去做,强忍着不去找她,等后来他终于有资本去找她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了。   不过幸好,她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你上大学之后,我去西辅找过你好多次,但都没有找到。”郑不凡回道。   许东若不解:“你为什么要等到我上大学之后才去找我?为什么不早点来?我给你留了地址和电话!”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是爷爷没给他。大概是老爷子怕他忍不住去找她,所以才会这么做。但他却不能跟她说实话,不然她一定会难受,于是回了句:“我不小心弄丢了。”   许东若蹙起了眉头,红着眼圈瞪着他,气急败坏:“你去睡沙发吧!”说完她就把他推出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门,并毫不留情地把门反锁上了。   然后她就没再管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的洗漱包,去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的规格也非常符合总统套房的豪华标准,面积都要抵得上她家的客厅了,干湿分离的设计,浴缸又大又宽敞,并且能做按摩。   许东若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吹干头发回到卧室后,她先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想听听郑不凡在外面干什么,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她什么都没听到,就好像外面压根没人一样。   这男人的心态真的不是一般的好,我都生气了,你还稳如泰山呢?按理说不应该立即哄哄我么?就算不哄我也应该亲亲抱抱举高高吧?   呵,北佳说得一点都没错,男人都是狗!   狠狠地咬了咬牙,许东若才上床睡觉。   总统套房就是总统套房,连床都这么舒服,又大又软又有弹性,跟蹦蹦床一样。   床头还摆了块提示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真丝床具,建议裸睡。   许东若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建议呢,顿有点蠢蠢欲动。反正卧室门锁着呢,裸就裸呗。   于是她直接把睡衣脱了,赤条条的钻进了被窝里。   被面和床单丝滑柔软,如同柔柔春水一样接触着皮肤,真是比睡在家里还舒服。   许东若认床的毛病也被治好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但睡得并不深。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的床忽然往下一陷,紧接着,身上盖着的被子被微微掀起来了。   然而那人才将被子掀到一半,动作就僵住了。这时,许东若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脸懵逼的郑不凡。   卧室里开着空调,身上盖着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半,凉风飕飕的往被窝里钻。   皮肤受到了冷空气刺激,许东若才想起来,自己按照酒店的要求,尊重真丝床具,裸睡了。   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尖叫:“郑不凡你不要脸!”   郑不凡瞬间回神,赶紧松开了被子,语无伦次:“我、我……”他实在是没想到,她没穿衣服。   卧室里没开灯,光线昏暗,他的脸已经红透,甚至两耳尖都红了。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就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东若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愤怒又不满:“你就这么走了?”   我他妈什么都没穿,这都诱惑不了你?你说走就走了?   你侮辱我的人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魅力!   郑不凡又是浑身一僵,更懵逼了,继续语无伦次:“我、我……”他其实只是想单纯地想抱着她睡觉而已,就像以前一样。   许东若猜出来了他是怎么想的,更气了:“你不会真的想和我盖棉被纯聊天吧?”   郑不凡:“……”是的,他真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在这之前他有这种想法的话,那么在他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之后,这种想法就没有了,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趁她睡觉的时候下手,那就是趁人之危,对她不公平也不尊重。   许东若深吸一口气:“行,你走吧,走了就别想在上我的床!这辈子都别想!”她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郑不凡反应了好几秒钟才彻底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卧室里安静极了,仅存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许东若双目紧闭,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一拳锤死郑不凡。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脱衣服的窸窣声。   那一刻,她脑子里忽然窜过了一句华夏民族流传了千百年的俗语: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刚才叫嚣的那么猖狂,其实她,什么都不会。   真当要真枪实弹的上战场的时候,她怂了,整个人僵成了石头,脑子里想的全是:卧槽、卧槽、卧槽这该怎么办?卧槽?我为什么不好好的跟北佳和李西宁学习呀?   他掀开了被子,从背后抱住了她,他们能感受到彼此最真实的体温和心跳。   许东若开始浑身打颤:“我、我、我,要要要不,要不,我去睡沙发吧?”   他咬字轻慢,语气低醇,把她刚才冲着他叫嚣的话一直不漏的还给了她:“你就这么走了?”   许东若:“我我我我我我……要要要不聊聊天?叙叙旧?咱们叙旧吧?”   郑不凡又还给她了一句话:“你不会真的想和我盖棉被纯聊天吧?”   许东若瑟瑟发抖:“……我我我我错了还不行么?”   “不行。”郑不凡将唇贴在她的耳畔,语气灼热,一字一句道,“上了我的床,你这辈子都别想跑。”   许东若:“……”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让你横!看看,遇到比你还横的了吧?”   ……   有没有人看在我今天爆更六章的份上去收藏一下我的新文?是的,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收藏的!   下本开:《就这样爱着你》   文案:   南韵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林游也,他爸带着他来南家应聘管家。   从那时起,她一直喊他也子,但闯祸后需要他帮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会毕恭毕敬得喊一声林哥。   从小到大,林游也没少替她背锅挨罚。   南韵年满二十,家里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她和另外一位世家的少公子一起跳了支开场舞,全场为之喝彩,称他们俩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没人注意到林游也冷若冰霜的神色。   开场舞结束,宴席开始,趁着众人喧闹之际,林游也抓住了南韵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了拥挤黑暗的杂物间,难以自持地咬住了她的唇。   一吻结束,他目光灼热如狼,哑着嗓子命令:“喊老公。”   南韵瑟瑟发抖,看起来还挺弱小无助:“你、你非礼我!我喊人了啊!”   林游也咬牙启齿:“到底谁非礼谁?你的手在哪?”   *   听闻陆家公子陆野对南家千金爱慕已久,死心塌地,还非她不娶。   南家小女刚满二十,陆溶星就亲自登门为自己儿子陆野提亲。   陆氏家大业大,集团市值上千亿,陆野又是陆溶星的唯一继承人。   南启升有些心动,找女儿商量,但谁料她却死也不同意。   这天晚上,林游也问南韵为什么不答应?陆家公子多有钱呀。   南韵听后眼圈都气红了,委屈地瞪着林游也:“混蛋!”骂完走人,发誓绝交。   林游也却笑了,神色中泛着宠溺,低声自语:“小傻子,我就是陆野。”   #男版灰姑娘的追妻之路#   #我想让我老婆也爱我的钱,可她只爱我的人怎么办?#   【情根深种女主VS痴情腹黑男主】   备注:   1、男主超超超有钱,一直是大佬。   2、是篇轻松搞笑的沙雕小甜文。 第41章 执子之手(二)   两人都没有经验,试探了许久才成功。   初尝人事的滋味并不好受——这句话是对许东若单方面而言, 结束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只小可怜。   还有, 北佳和李西宁说得一点都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绝对不能相信他们在床上说得话!   缓过劲儿后, 许东若忿忿不平地抓起了郑不凡的手腕, 狠狠地咬了一口, 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腕处留下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郑不凡也没拦她, 等她咬够了之后,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 故意逗她:“你不光指甲硬,牙口也好。”   许东若脸上的潮红还未褪, 现在又红了几分, 瞪着他说:“你活该!”   郑不凡笑着把她揽入了怀中, 满是纵容道:“恩,我活该。”   许东若还是气呼呼的:“你就是个禽兽、流氓!”   郑不凡眉头轻挑:“到底是禽兽还是流氓?”   许东若:“都是!”   郑不凡:“那要不, 再来一次?”   刚才折腾了她那么久, 还没够么?许东若大惊失色:“不行, 疼!”   郑不凡叹了口气,虽然有点难忍,但还是没再往下进行:“行,回家再继续。”   许东若白了他一眼, 傲娇道:“谁要跟你继续?回家之后还是各睡各的,你睡你的房间,我睡我的房间,咱俩进水不犯河水。”   郑不凡:“哪有夫妻分房睡的?”   许东若没好气:“谁跟你是夫妻?你少占我便宜!”   郑不凡面不改色:“你睡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不给我当老婆怎么行?”   许东若:“???”到底是谁睡了谁?   郑不凡一本正经:“始乱终弃可不是个好习惯。”   许东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不要脸啊?你现在应该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么?你应该对我唯命是从。”   郑不凡满是宠溺:“行,老婆大人。”   许东若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嘴上却还在傲娇:“谁是你老婆?”   郑不凡也勾起了唇角,看着怀中人说道:“你呀。”   许东若:“我答应嫁给你了么?”   郑不凡:“那你答不答应?”   “先过了我爸妈这关再说吧。”提起父母,许东若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我妈那天说让你去家里吃饭。”   郑不凡一怔,赶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许东若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几天前了。”   郑不凡:“你怎么没跟我说?”   许东若理直气壮:“我不是忘了么。”   郑不凡:“……”你可真能忘!   许东若:“没事,等咱们回去之后再吃饭也来得及,老许的厨艺在这几天之内说不能还能有所进步。”   郑不凡对她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行,你说什么去,咱们就什么时候去。”随后又询问道,“明天你想干什么?”   许东若沉默片刻:“带我去看看爷爷吧。”当年从南城离开后,她整整三年没回去过,不是因为不想回去,而是父母不让,他们俩对她严防死守——上学接送、假期监督、零花钱管控、和班主任密切沟通。   有一次她中途逃学,跑去了火车站。班主任发现了,立即联系了她爸妈,最后他们俩在高铁站的候车厅把她抓住了。   刚回家的前两年,她总是试图逃离他们的掌控跑回南城——正因如此,家里的亲戚总说她是条白眼狼——不过她却没一次逃跑成功过,总是被抓回来。   偷偷给南城打电话,电话一直打不通,后来索性成了空号。再后来,她便放弃了反抗,不是因为不想回去了,而是认清了现实——既然反抗不了,不如老老实实地上学,等上了大学就能回去了。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她爸主动对她说了句:“你要是还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吧。”   当时她震惊又诧异。   后来,她爸告诉了她当年的真相:她离开南城的时候,爷爷已经病入膏肓了,怕她不愿意跟着亲生父母离开,才骗她没事。   从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爷爷了。   高考结束后第二天,她就回了南城,下了火车后,她第一时间去了原来的家属院,结果看到的却是一片废墟。   她童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无论是人还是物,全部伴随着这片废墟化为了乌有。   她找不到爷爷了,也找不到郑不凡了。   不过幸好,老天待她不薄,一别十二年,她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爷爷当初说的没说,只要缘分未尽,迟早还会重逢。   郑不凡明白她口中的“去看看爷爷”是什么意思:“爷爷葬在乡下,那里是他的家乡。”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许东若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恩。”   郑不凡轻轻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下:“睡吧,明天我喊你起床。”   “那你早点叫我,咱们得早点去,我姥姥说上坟不能过中午十二点。”   “好。”   许东若舒了口气,正要闭上眼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即瞪着郑不凡问:“你刚怎么进来的?”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把门反锁了!   郑不凡淡淡地回答:“所有房间的钥匙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许东若:“……”行,是我输了。   郑不凡笑了一下,温声哄道:“快点睡觉。”   许东若不服气地撇了撇嘴,随后像是个孩子一样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缩在他怀中,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回,她不仅不认床了,睡得也安稳了。   他的怀抱,才能她最熟悉的领域。   第二天,他们开车去的南城。王勇把车借给了郑不凡,自己没跟去,因为有自知之明,不想当电灯泡。   从东辅开车到南城大约三个小时,之后北上,入乡。他们不到七点就出发了,十一点左右,抵达了埋葬爷爷的那片土地。   这里是一片坟山,附近的村民们死后基本都会安葬在这里。   郑不凡每年都会回来给爷爷扫墓,所以对坟山里的路线轻车熟路。   时值六月,山中的气温却阴凉,周围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土坟头,许东若有点害怕,一直紧紧地抱着郑不凡的胳膊。   “你以前,都是自己来么?”她还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到山中鬼神。   郑不凡:“不然呢?”   许东若:“你也不害怕?”   郑不凡反问:“有什么好怕的?”   许东若声音小小地说:“你就不怕忽然冒出来什么东西?”   郑不凡故意吓唬她:“在这种地方可不能乱说话。”   许东若赶忙对着空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郑不凡被她逗笑了:“没事,童言无忌。”   许东若:“……”   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爷爷的墓碑前。   十几年过去了,原本深灰色的墓碑已经在风吹日晒与霜打雨淋中褪去了深沉,逐渐变成了浅灰色。   印刻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略显沧桑,但老人的笑容依旧温和慈溪,如同她当年第一次见到爷爷时的那样。   许东若不在害怕,也不再惶恐,眼眶瞬间就红了。   十二年前,她离开南城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一别,竟然是与爷爷的永别。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墓碑上的相片,墓碑冰凉,她却哭着笑了,哽咽道:“爷爷,我是东若,我回来看你了。”   爷爷再也不能回答她了。但此时,忽然刮过了一阵风,风速轻快,吹得四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   她从贡品袋子中拿出了一块白色的毛巾,仔仔细细地为爷爷擦拭着墓碑。与此同时,郑不凡开始摆贡品。   摆完贡品,拿出打火机点香。   许东若眼角余光一闪,扭头质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   郑不凡:“酒店送的。”他特意举起打火机让她看了一眼。   打火机上确实印着酒店的logo,许东若这才放过他,不过还是话里有话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又偷偷抽烟了。”   郑不凡面不改色:“戒了,备孕。”   许东若:“…………………………”深吸一口气,她红着脸、咬着牙说道:“这种地方,你就不能说点正经话吗?”   郑不凡很认真地询问:“戒烟不正经还是备孕不正经?”   许东若:“…………………………”行,你骚,你赢了。但她又不想让他太得意,故意问了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开始抽烟了?”   郑不凡依旧是那个答案:“工作压力大。”   许东若斜眼瞧着他:“我怎么听王勇说,你是因为我离开后受刺激了才开始抽烟了。”这是王勇昨天悄悄告诉她的。   郑不凡:“……”   那年他从广东回家后,家却没了,确实受了不小的刺激。   客厅的餐桌被改成了放置骨灰盒的供台,他在爷爷的遗照前跪了一天一夜。   后一天的清晨,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透过窗帘缝隙投射到了他的脸上,照清楚了他浑浑噩噩的神色,也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   供桌上放着半包爷爷平时经常抽的那种劣质香烟,鬼使神差的,他拿起了那包烟,从烟盒里抽出来了一根,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呛人的气体入肺,他激烈的咳嗽了起来,连眼泪都被呛出来了。但是挨过最初的这种难受的劲头后,他又抽了第二口、第三口。   渐渐的,他开始沉迷于这种感觉,混合着焦油与尼古丁的烟味,入喉入肺,能令他瞬间镇定下来。   轻轻吐息,白雾弥漫,淡蓝色的烟雾凝集在眼前,他的脑海中总是能浮现出她的身影,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不可方物。   从十岁到十八岁,她一直陪伴着他。她是他的青春年少。她离开后,他的世界荒了,万物颓败,直至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才终于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给爷爷烧完纸后,他们两个并肩跪在爷爷的墓碑前,给老人家磕了三个头。   郑不凡并未立即起身,在磕完最后一个头之后,他看着爷爷的相片,温声说了句:“爷爷,我们快结婚了。”   许东若怔怔地望着郑不凡,而后,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看着爷爷的相片,笑着说:“恩,我们快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郑总戒烟了,备孕【推眼镜】 第42章 执子之手(三)   给爷爷扫过墓后,许东若和郑不凡并没有立即返回东辅, 而是开着车回了南城, 在县城里转了转。   他们先去了原来的老火车站——这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南城早在十几年前就新建了高铁站, 如今大部分列车都会在高铁站停车,从而导致了老火车站的人流量越来越稀少,也越来越衰败, 连带着火车站前的那片广场都变沧桑了。   许东若不禁感慨道:“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来南城的时候, 感觉这片特别大, 现在怎么越看越小了。”   郑不凡回道:“那个时候你才多大一点?”   许东若:“六岁多。我就记得火车站门口挤着好多人, 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爸爸妈妈, 然后就开始哭。”   郑不凡笑着回道:“光哭么?还闯马路呢,差点就撞车上了。”   许东若不服气:“我能那么傻么?我那是伤心过度了, 一不留神才闯马路呢!”   郑不凡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记得你那个时候一直哭,怎么劝都不管用, 后来给了你一个烧饼, 你才不哭了。”   许东若看着窗外萧瑟的街道, 叹了口气:“现在连卖烧饼的都不见了。”   后来,他们去了每年元宵节看烟花时总是会去的南城广场。这座广场看起来也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像极了一位年迈的老人, 身体日渐萎缩, 容颜也不断老去,再无昔日的光彩照人。   最后他们又去了以前上学的学校。   学校倒是没怎么变样。   初中部和高中部仅有一墙之隔。现在是下午一点半,正是学生上学的时候,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全是身穿南城一中校服的学生, 一片朝气蓬勃,处处洋溢着青春与活力的气息,令人向往,又令人羡慕。   郑不凡把车停到了学校附近,然后他们两个步行走到了学校门口。   一到上学放学的时间,校门口小卖铺的生意就异常兴隆。许东若本想去买几根关东煮吃,走到小卖铺门口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姐妹俩人长得一模一样,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发型不一样,一个梳着高高的马尾,一个盘着可爱的丸子头。   但她们俩肩并肩从小卖铺里走出来的时候,梳着马尾的那个姑娘忽然“哎呀”了一声,着急忙慌地对丸子头说道:“哎呀我书包忘拿了!你先去学校,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得回家拿书包!”   言毕,她就急匆匆地跑走了。   许东若怔住了,莫名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哪儿听过。   郑不凡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询问道:“怎么了?”   许东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随口着回了句:“她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郑不凡话里有话地问:“你喜欢双胞胎?”   许东若:“谁不喜欢双胞胎?”   郑不凡想了想,很严谨地说道:“生双胞胎的概率太小,咱们要是头胎没生双胞胎,要二胎也行。”   许东若:“……”您考虑的可真周全。   看完学校,俩人就开车返回,下午五点左右,抵达东辅。王勇本来还想再留他们俩一晚上,但是俩人第二天都有工作,不能再耽误时间,不得不坐晚上的航班离开。   不过他们商量好了,等许东若和郑不凡举办婚礼的时候,让王勇他闺女来当小花童。   航班抵达西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郑不凡的司机早已在机场外等候,两人一出机场就坐上了车,不到十一点就到了家。   这一天挺折腾,昨晚又没睡好,许东若到家之后什么都不想干,一心只想睡觉,但是郑不凡偏不让她睡。   回到卧室后,她先去洗了个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后,懵了。郑不凡竟然已经自觉主动地把自己的东西从对面卧室搬过来了。   原本她计划着放皮料的那个小衣帽间,被他霸占了。   然后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当初他为什么死活都不让她用小衣帽间的原因了,合着是怕自己搬不回来了?   这套路也太深了!   许东若越想越不服气:“我让你搬了么?”   郑不凡站在小衣帽间门口,面不改色:“昨晚不是说好了么?”   许东若没吹头发,直接把手里擦头发用的毛巾扔过去了:“谁跟你说好了?”   浅紫色的毛巾精准无误地砸到了郑不凡的胸口,他接下了毛巾,一边朝她走一边温声道:“坐沙发上,我给你擦擦头发。”   许东若一脸傲娇,嘴上说着:“别想讨好我,讨好也不管用。”身体却很诚实,毫不迟疑地朝着沙发走了过去。   标标准准的,口嫌体正直。   她坐到了左边的短沙发上,本以为郑不凡会站在沙发后为她擦头发,结果这人竟然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然后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许东若没好气:“有你这么给人擦头发的么?”她侧坐在他的腿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吊带睡衣,湿润的长发越发乌黑,如墨般稠密,发梢垂在肩头,在性感的锁骨处落下了点点水滴。   郑不凡抬眸看着她,很认真地询问:“不然怎么擦?我没经验,你教我?”   许东若:“我教学可是要收费的。”   郑不凡很配合她:“什么收费标准?”   许东若:“按分钟收费,一分钟一百块钱,你想要多少分钟?”   郑不凡眉头轻挑:“多少分钟都可以?”   许东若毫无防备地回答:“我不限时。”   郑不凡:“行,那就先来一百二十分钟。”   许东若:“你擦个头发能擦俩小时?”   郑不凡的目光越发灼热,嗓音也开始粗哑:“不擦头发,干点别的。”   许东若瞬间明白自己又被套路了:“你不要脸!”   现在反应过来也晚了。   羊入狼口,狼没有放过她的道理。   她的睡衣是真丝材质,手感丝滑,质量轻薄,如纱般轻盈,穿在身上,就像是没穿一样,丝毫不影响肌肤的感知力。   没过多久,她的呼吸就紊乱了,脸颊上也泛起了红晕。   侧坐着不太方便,他抱着她换了个姿势,让她正对着自己而坐。这时许东若抓住了他的手腕,急急道:“戴套!”   套还在行李箱里。郑不凡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我现在去拿。”他抱着她起身,把她放到床上后,快步返回了小衣帽间。   许东若坐在床上,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肌肤白里透红。睡衣的吊带已经滑到了手肘处。   郑不凡回来后,她起身环住了他的脖子,细密地亲吻着他的脸颊,从眉梢到眼角,从鼻尖到薄唇,声音因情动而发颤,却又带着极致的诱惑力:“等咱们结婚了,再要孩子。”   “恩。”郑不凡已经快炸了,迅速戴好,将她压在了床上。   ……   第二天早上,许东若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以为郑不凡是下楼做饭了,结果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一多点了。   虽然起得有点晚,但这真的不能怪她,都怪郑不凡,要不是他昨天晚上她也不会睡那么晚!   起床后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她就拎着包下楼了。   杨阿姨正在做饭,听到动静后,回头一看,是许东若,立即笑着说道:“饭马上就做好了。”   许东若慌忙摆了摆手,急切道:“不行不行,没时间吃饭了,我得赶紧去上班了。”   杨阿姨回道:“不吃饭怎么行呢?要不我给你装饭盒里,你带走吃?你再等五分钟就行。”   许东若想了想,五分钟也不耽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行。”   杨阿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不凡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你可以先去看看。”   许东若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即去了客厅。   茶几上放着一个深蓝色的长方形盒子,丝绒面,手掌心大小。   许东若瞬间屏住了呼吸,懵逼又激动地想:“不会是钻戒吧?”   好突然哦!   做了好几组深呼吸,许东若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压抑着心头的狂喜朝着茶几走了过去,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拿起钻戒盒的那一刻,她怔了一下,手感不太对。打开盒子之后她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里面装的不是钻戒,是把车钥匙。   但是许东若的激动之情并未因此而消散,因为这是保时捷的车钥匙。   一夜暴富的感觉!   杨阿姨做好饭后,用保温饭盒把饭菜打包了起来。许东若左肩背着自己的小皮包,右手拎着饭盒,脚步轻快地下楼。   推开一楼车库的大门,她就看到了一辆崭新的保时捷911,红色车身,并且已经上好了车险与牌照。   这人什么时候买的车?去东辅之前她还没看到这辆车呢。   紧接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搬过来的时候发生的一件小事:那天早上他们俩正要出门上班,分开前,郑不凡把她的身份证要走了,说是要去物业登记业主信息,不过当天晚上就把身份证还给了她,所以她就没多想。   他不会是那天就去给她买车了吧?   这时,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许东若立即拿出手机接电话。   是郑不凡打来的:“起床了么?”   许东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这都几点了?我早就起了。”   郑不凡笑了:“看到礼物了么?”   许东若还有点不好意思,娇羞地回答:“恩,看到了。”   郑不凡又问:“喜欢么?”   许东若依旧娇羞:“恩,喜欢。”   “喜欢就行。”郑不凡严肃叮嘱道:“开车的时候慢点,别人超你就超了,别在马路上飙车。”   许东若:“……”飙、飙车?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狂野女孩?   深吸一口气,她极其不服气的质问:“我什么时候飚过车?”   郑不凡慢条斯理地回答:“昨天晚上。”   许东若:“……”那也是你带着我飙车!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服气,郑不凡一本正经地问道:“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   许东若脸颊通红:“闭嘴,不用!” 第43章 执子之手(四)   十一点多出门,快十二点的时候许东若才到四方。   那个时候北佳和李西宁还没去吃饭, 一看许东若来了, 俩人的眼里瞬间闪烁出了八卦的光芒。   李西宁盯着她, 话里有话地问:“今天,起晚了?”   北佳补充问道:“昨晚,没睡好?”   许东若面色正直地回道:“闹钟没响。”   北佳和李西宁异口同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许东若就当没听见, 面不改色地坐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 下一秒李西宁和北佳就滑着凳子过来了, 再次一左一右地把她夹击了。   李西宁:“你有男人了!”   北佳:“你快结婚了!”   许东若没忍住翘起了, 但很快又压下去了, 傲娇道:“结什么婚呀,还早呢。”   李西宁:“结完婚就要孩子么?”   北佳:“你们想生几个?”   许东若:“你们俩考虑的怎么比我还多?”   李西宁:“那我们俩不是想多给你传授传授经验么。”   北佳点头:“就是!”   许东若想了想, 觉得李西宁说得话也有道理,犹豫片刻, 声音小小地问了句:“那、要是想怀孕的话, 需要备孕多久?”   李西宁:“至少三个月。不过我和我老公结婚三年后才要的孩子, 这三年里我们俩一直挺注意的。”她二十二就和陆宇翎结婚了,当时她还在英国上学, 暂时没生孩子的计划, 一直到二十五才要孩子。   北佳补充道:“我怀我们家老二之前也是备了三个月。”   李西宁好奇地问道:“那你们家老大呢?”   北佳沉默片刻, 弱弱地回了句:“喝酒喝出来的。”   李西宁:“……”她只知道刺激的画室一夜,真没想到徐小妞是这夜的惊喜。   北佳:“都是意外。”   许东若对李西宁道:“你看他们两口子,一个比一个正经,其实野起来比谁都社会。”   李西宁点头:“是的。”   北佳:“……”   许东若总结:“所以熙熙的性格比煦煦活泼开朗, 因为她是快乐的产物。”北佳的大女儿叫徐有熙,小儿子叫徐有煦。   李西宁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   “那是因为我儿子的性格随他爸了。”北佳叹了口气,“闷骚。”   李西宁接道:“男人都骚,还狗。”   北佳重重点头:“对!”   少妇之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李西宁问北佳:“你老公求生欲强么?”   北佳笑着回道:“强!强到让你没话说。”   许东若虚心求教:“怎么测试男人的求生欲?”   李西宁没说话,而是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和陆宇翎的对话框,发了条语音:“老公,你觉得我和林洛凝谁好看?”   林洛凝是近期娱乐圈中炽手可热的一位女明星,凭借着一部古装偶像剧爆红,虽然经常在走红毯的时候用“艳压”这个词发通告,树立了不少对家,但不得不承认,她的颜值与身材确实是娱乐圈中数一数二的绝色,经常在各大论坛上被网友投票评为“女神”称号。   陆宇翎几乎是秒回,也是语音,语气斩钉截铁:“当然我媳妇儿啊!以后不要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这世界上除了你和我妈,别的女人的脸我压根就记不住。”   李西宁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许东若,目瞪口呆。   北佳也给她老公发了条微信语音,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老公,你觉得我和林洛凝谁好看?”   徐临风也是秒回:“林洛凝是谁?我不认识。”   北佳:“那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徐临风:“美人在皮不在骨,这世上内外皆美的女人,只有你。”   许东若:“卧槽,徐临风是个高段位,不愧是大画家,真有文化!”   北佳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回了句:“狗男人,就你嘴甜!”   徐临风带着笑意回道:“狗男人爱你。”   李西宁蹙起了眉头,盯着陆宇翎的头像看了一会儿,打了五个字:【你真没文化!】   一分钟后,陆宇翎回复:“日月与星辰,山川与河流,风霜与雨雪,皆为世间万物,缺一不可。我的世界不大,有你,足矣。”   李西宁这才满意,傲娇道:“你就是个烦人精!”   陆宇翎:“再烦人也是你老公!”   许东若看看李西宁,又看看北佳,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腐气息。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给郑不凡发了条语音:“哥,你觉得我和林洛凝谁好看?”   郑不凡回复的也很快,言简意赅:“你。”   许东若:“……”就一个字?没了?她不甘心的追问:“你认识林洛凝么?”   郑不凡:【认识。】   许东若:“……”你还挺诚实???深吸一口气,她看看李西宁,又看看北佳,问:“这算是,求生欲为0么?”   北佳和李西宁都没敢说话。   许东若问了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不认识或者没记住林洛凝长什么样?】   郑不凡:【你信么?】   许东若:“……”你这个男人怎么就和别人家的男人不一样呢?   是哪出了问题?   左思右想,许东若决定换个方式对待郑不凡,清了清嗓子,她用一种特别矫揉造作的声音给他发了条语音:“狗男人,你真讨厌~”   十秒钟后,她接到了郑不凡的电话,才刚一摁下接通键,手机里就传来了郑不凡带着诧异与惊恐的声音:“东若?”   许东若把手机举到了耳边:“怎么了?”   郑不凡长舒口气,心累不已:“以后好好说话。”那声“狗男人,你真讨厌~”,显然把他吓得不轻。   许东若:“………………”妈的。   “滚!”她直接把电话挂了,气呼呼地把手机摔倒了工作台上,甚至连饭都不想吃了。   李西宁和北佳赶紧安慰她。   “男人结婚前都这样,结完婚就好了。”北佳道,“我老公结婚前也能把人气到半死,你知道这狗男人怎么跟我求婚的么?他竟然把钻戒藏水杯里,我差点就把戒指喝肚子里了!”   李西宁补充:“我老公结婚前也特别气人,他藏私房钱你知道么?你猜他藏哪?鞋柜木板后面,我把那块板子掀开后钱就跟发大水一样哗啦啦的往外冒,当时要不是我妈在场,我能打死他。”   许东若看看北佳,又看看李西宁:“真的?”   北佳和李西宁重重点头,异口同声:“真的!”   北佳补充:“我老公还特别作,又傲娇又作,跟千金大小姐一样。”   李西宁:“我老公肯定比你老公还作,我老公觉得自己是小公主,你得时时刻刻哄着他。”   言及至此,两位已婚少妇同时叹了口气。西辅市某两个角落的两位老公,同时打了个喷嚏。   听北佳和李西宁吐槽完自己的老公后,许东若的心里忽然就平衡了,郑不凡只是有点直男,但他不作。   想开了之后,许东若准备吃饭。杨阿姨做了油焖大虾和可乐鸡翅,她准备和北佳还有李西宁一起吃。拿饭盒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工作台特别乱,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乱,而是东西的位置不对。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习惯,所以每个人的办公桌上物品摆置的方式都不一样,稍有一点变化都能看得出来。   笔筒原本在书立旁边,现在被放在了左边;书立里面放的全是文件夹,一共有八个,是她这半年来的手绘稿。文件夹上都贴有标签,用来分类。现在文件夹的顺序也变了。   大前天晚上她下班走的时候,不这样啊。   于是她奇怪地问了句:“这两天有人坐过我的座位?”   李西宁和北佳忽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你姐!”   许东若一愣:“什么时候。”   李西宁:“今天早上,她来找你了,你不在,她就坐在你的位置上等了一会儿。”   北佳:“但就一小会儿,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许东若:“她来找我干什么?给我拜年呢?”   李西宁耸了耸肩:“那谁知道。”   北佳猜测道:“你现在是DZ老板娘,她在DZ当员工,可能是想来跟你和解?讨好你?”   许东若斩钉截铁:“不可能!”她太了解她姐了,处处跟她对着干。十二年前她回家后的第一天,她姐就没给过她好脸色,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不然这个女人绝对不会主动讨好她。   北佳:“那我们俩也不太清楚了。”   许东若叹了口气:“不管她了,咱们先吃饭,我今天带了好吃的!”她先把工作台恢复了原状,然后拿出了饭盒。   北佳和李西宁今天也带饭了,三个人把饭盒放在了一起,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   刚吃了两口,许东若忽然接到了她爸的电话——   老许同志:“我早上让你姐给你带的包子,你吃了没?”   许东若一脸懵逼,立即望向了自己的工作台,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包子的影子。   许东如既然是来给她送包子的,包子呢?不会又拿走了吧?   许东若越想越奇怪,感觉她姐今日的行为非常迷惑,不顾她也有点庆幸,幸好没把包子留下来,不让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郑不凡上次也差点被老许的包子送走,这次肯定不会再上当了。   叹了口气,她回了句:“没。”   老许同志:“没吃赶快吃,给我反馈反馈意见。”   “……”   这不是为难人么?先不说我没包子,就算我有包子,估计一口下去也没命给您反馈了。   许东若敷衍着回:“好好好,正工作呢,工作完就给您反馈。”   老许:“先吃饭再工作,别把身体累坏了。还有,你妈让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带郑不凡回来吃饭?”   许东若想了想,回:“这周六吧,刚好许若回那小子也能回家吃饭。”   老许:“那估计要晚上了,你弟在学校报了个话剧社,周六下午有彩排,晚上才能回来。”   许东若:“就他?还话剧社?他表演什么呀?”其实她弟长得挺帅,标标准准的男神颜,但她就是觉得“许若回”这三个字和“话剧社”这三个字不搭,不是话剧配不上他弟,是他弟配不上话剧。   老许:“《梁山伯与祝英台》,演主角呢。”   许东若震惊了:“我的天呀,他还能演马文才呢?”   老许不乐意了:“你怎么这么瞧不起你弟弟呀?”   许东若更震惊了:“他演梁山伯?他竟然演梁山伯?他是不是带资进组了?”   老许:“什么呀,他演祝英台!”   许东若:“…………………………”   “下个月表演,还非得让我和你妈带着姥姥去看,哎呀……麻烦。”老许的语气中也满满都是嫌弃。   许东若:“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儿,怎么就演祝英台了?谁家祝英台一米八五?那梁山伯不得到两米了?”   老许:“我跟你妈也是这么说的,但你弟说他是什么吴彦祖西辅分祖,没有他驾驭不了的角色。”   许东若:“……………………”   作者有话要说:  许东若亲弟弟、郑不凡亲小舅子、未来宝宝们的亲舅舅、吴彦祖西辅分祖许若回,即将上线。 第44章 执子之手(五)   许若回比许东若小七岁。   当年许东若走丢的时候,她还没有弟弟;几年后回家, 许若回已经八岁了。她们姐弟俩, 谁都不认识谁。   许东若刚回家的那一个月里, 她和这个弟弟的沟通交流几乎为零,直到新学期开学的某天,她弟弟主动来找她示好了。   当时她上高一, 晚上十点放学, 十点半才到家, 洗漱完睡觉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就在这个时候, 她的房门忽然被轻轻地敲响了。她刚想问一句“谁”?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呢,门外的人就自报了姓名:“是我, 您可爱的弟弟,哦~我亲爱的姐姐, 你睡了么?”   小孩的声音带着一股稚嫩的奶气, 但许若回的语气不仅是奶声奶气, 还有难掩的讨好。   许东若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了台灯:“没呢, 怎么了?”   门把手轻轻转动, 房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许若回就像是只小耗子一样又快又轻地窜进了屋子里,迅速把门关上了,关门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生怕制造出噪音惊醒到家里别的人。   许东若看到, 这家伙左手拿着一张卷子一支铅笔,右手拎着一兜零食,没忍住笑了:“你考试没及格?找我签字了?”   许若回赶紧把右手食指竖在了嘴上:“嘘!你小点声!”   许东若压低了嗓门:“好好好,我小点声。”   许若回叹了口气,一边朝许东若走一边小声说:“我不是没及格,我及格了,我考了90分呢。”   许东若:“那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不敢让爸妈看你卷子?”   许若回还挺诚实:“因为这次数学考试全班最低分90。”   许东若:“……”倒数第一啊。那你确实是不敢让爹妈看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优秀了么?90分都成全班倒数第一了?   许若回走到了床边,把手里的零食放到了旁边的书桌上,乖巧听话又懂事地对许东若道:“我亲爱的姐姐,这是我送你的零食。”   许东若哭笑不得:“你这行贿啊!”   许若回反驳:“我这是孔融让梨!”   “你这小嘴还挺厉害。”许东若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书桌边坐下,“把你卷子给我吧,我给你签字。”   许若回瞬间乐开了花,立即把卷子和笔递给了她:“签咱妈的名。”说完他还从零食兜里拿出来了一个小本本,打开后指着某页上的某个签名说道,“咱妈签字就这样。”   许东若拿起那个小本本看了一眼,发现是家校联系本,不禁感慨:“你这准备工作做的挺齐全呀。”   许若回还挺骄傲:“咱爸说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许东若:“……”人才,这孩子是个人才。   “我先找找感觉。”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个演草本,模仿着她妈的签名在本子上签了几个“林巧倩”,感觉差不多的时候,让许若回看了一眼,“行么?”   许若回点头啊点头:“可以可以!”还不忘了拍个马屁,“哇塞姐姐你真厉害!”   许东若不吃他那套,一边在卷子上签字一边回:“行了行了,少用甜言蜜语糊弄我。”签完,她把笔和卷子还给了这个小鬼头,“走吧,赶紧回去睡觉。”   许若回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以后还能来找你么?”   “不行。”许东若毫无商量余地,“事情一但败露,咱俩都得死。”   许若回:“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像大姐一样当叛徒,肯定不会出卖你!”   许东若一听就知道有故事,追问道:“大姐怎么你了?她现在又不在家。”许东如被中山大学录取了,现在已经去广州上大学了。   许若回忿忿不平道:“她可坏了!我有一次找她签字,她不给我签就算了,还跟咱妈告状,害得我被咱妈骂了一顿。”   许东若:“就这点事?她说不定是为了你好呢?”   “她才不是呢,她肯定是故意的!”小孩心里藏不住事,是非善恶分得清清楚楚,而且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能感觉出来,“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有一次咱爸咱妈带着我和她去深圳看爷爷奶奶,奶奶想吃榴莲,我想吃冰淇淋,咱妈就让她带着我去超市买,结果她竟然把我自己丢在超市了,要不是我记性好,记得回奶奶家的路,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许东若微微蹙起了眉头,总觉得这经历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问道。   许若回:“就是过年的时候。”   许东若:“你没跟爸妈说这事啊。”   许若回:“我说啦,我回家就跟爸爸妈妈说了,但她还反过来告我的状,说我不听话,在超市乱跑,自己跑丢了。奶奶也烦人,只向着大姐说话,还说我撒谎。我也讨厌奶奶,她明明就是自己偏心大姐,还非要说爸妈和姥姥偏心我,说我被惯坏了,大姐才是被她惯坏了,大姐最坏了!”   许东若追问道:“后来还发生过这种事儿么?”   许若回摇了摇头:“我回家后跟姥姥说这事了,姥姥相信我,她让我以后不要跟大姐单独出门。姥姥也不喜欢大姐,姥姥说大姐心眼是歪的。姥姥还说都是奶奶把大姐养歪了。姥姥不喜欢奶奶,奶奶也不喜欢姥姥,她们两个互相不喜欢。但我喜欢姥姥,我不喜欢奶奶。”   许东若:“……”这熊孩子的小嘴确实厉害,三言两语,把家里的人际关系表达的清清楚楚。她赶忙叮嘱:“这话你可不敢告诉大姐啊!”   许若回:“我傻么?哪有人当面说别人坏话的呀,我肯定只会在背后说她坏话呀。”   许东若:“……”合着你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还挺理直气壮?   许若回道:“反正我不喜欢大姐,那次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才不会去找她签字呢。”小小少年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后悔,“唉,还不如直接找咱妈呢,找她后果更惨烈。”   许东若没好气:“知道你还不好好学习?你要是考全班第一,还用得着求着别人给你签字?”   许若回:“你说得简单!第一是我想考就能考的么?”   许东若:“倒数第一也挺难考的,你不是也考了么?”   许若回再次叹了口气,略带伤感道:“其实我原来不是倒数第一,我同桌是,但这次考试他拉肚子了没来,我就成倒数第一了。”   许东若:“……”没话说,我是真的没话说了。   成功拿到“家长签字”后,许若回就开开心心地走人了。   纵观许若回的小学生涯,许东若没少代替她妈给他签字。等许若回上了初中,许东若不用再给他签字了,但是经常代替她妈被班主任请去喝茶。一直到许若回上高中,终于幡然醒悟知道好好学习了,许东若才彻底清闲下来。   许若回今年二十,在西辅大学建筑学专业读大二。   今天周六,轮到许东若休息,但是她在家闲着也没事干,所以上午还是照常上班,下午两点的时候,从四方出发,去学校看她弟的话剧彩排。   去的路上,她接到了郑不凡的电话。   “现在在哪呢?”郑不凡的音色一如既往的温和。   许东若回道:“去西辅大,看我弟彩排。”   郑不凡:“我一会儿去接你们。”   他们晚上要一起回家吃饭。   许东若问道:“你不上班了?”   郑不凡:“下午不忙。”   许东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他提个醒:“我弟这人吧,哪都好,就是小时候太调皮磕坏脑子了,行为举止有点不太正常。”   郑不凡没忍住笑了:“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弟弟的么?”   许东若斟酌片刻:“你一会儿也要来看彩排是吧?”   郑不凡:“恩。”   许东若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一米八五的祝英台,叹了口气:“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边打电话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西辅大南门。许东若挂了电话,走进校门后径直去了学校大礼堂。   她当年也是在西辅大上的学,所以对校园环境十分熟悉,去哪都是轻车熟路。   等她来到学校大礼堂的时候,才发现礼堂门口乱哄哄地挤了一群身穿五花八门戏服的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两帮人:一帮人站在门里面,堵着门不让外面那帮人进;一帮人站在门外,气势汹汹地要往里闯。   显而易见这两帮人是为了大礼堂的使用权发生了纠纷。   她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发生这种事,还是辅导员沟通不到位的问题。这个学院的辅导员给了本院的学生使用大礼堂的授权,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学院的辅导员也给了他们学院的学生使用大礼堂的授权。两个学院的学生都有授权,但是大礼堂只有一个,不打架才怪。   站在门里侧的那帮学生身穿古装戏服,其中一位学生最出挑:身高傲人,可谓是鹤立鸡群;头戴云鬓假发,身穿火红嫁衣;妆容精致细腻,眉若远山,眸若秋水,唇如涂脂,一颦一笑间皆是魅惑。   看清这位美娇娘的脸的那一刻,许东若都懵了,这不是她弟么?卧槽?还挺好看???   站在门外的那帮人穿着民国时期的戏服,一个比一个愤慨,甚至有的人还破口大骂了起来。   许若回不慌不忙地挥了下兰花指,拿腔捏调地说了句:“你再骂大声点?再大声点我不也不让进门,哼!”   门外有一男生脾气比较暴躁,伸手指着许若回的鼻尖骂道:“死变态你是不是找抽?”   许若回神色一沉,恶狠狠地瞪着那位男生,恢复了正常男低音:“你再他妈给老子说一遍谁是变态?骨灰给你扬了!”   骂人的那位暴躁哥没想到“祝英台”这么豪横,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紧接着门外一位身穿旗袍的女生接力这位暴躁哥气愤不已地喊道:“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呀?抢了我们的礼堂还这么横?”   此时门内也站出来了一位女生,这位女生男儿郎打扮,玉冠束发,身穿青袍,一副清秀书生模样,开口却特别霸道:“什么叫抢了你们的礼堂?我们也有导员给的授权!既然大家都有授权,那就应该按照先来后到的方式彩排,我们先来的,礼堂就是我们的!”   许若回轻轻地拍了拍这位女同学的肩膀,朝她抛了个眉眼,尖着嗓子娇滴滴地开口:“山伯哥哥,说得好!”   “山伯哥哥”的身高虽然只到“英台妹妹”的肩头,但还是回了“英台妹妹”一个“放心一切尽在我掌控中”的自信眼神。   许东若更懵了,这剧是全员反串么?还有这位“山伯哥哥”,看起来,好像有点熟悉呀?   哎呦,这不是董筱露董大小姐么?   作者有话要说:  山伯哥哥的官配是英台妹妹。【推眼镜】   ……   虽然我没存稿了,但我还在努力双更,放心,小张不会骄傲的,就是觉得腰杆硬了而已,哪天腰杆不硬了,我会告诉你们的【狗头】 第45章 执子之手(六)   两帮学生越吵越激烈,眼看着就要发生大学生打架斗殴事件了, 身为在场的唯一一位成年人, 许东若觉得自己有必要挺身而出去解决一下学生矛盾。   她走到了两个学院的学生中间, 没理会她弟,而是问另外一边的学生:“你们哪个学院的?”   那帮学生还以为她是老师,瞬间熄火了, 变得一个比一个乖巧。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身穿旗袍的女生回道:“美院。”   许东若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是美院学生, 所以她不理解地问道:“你们学院那么大, 怎么还需要来大礼堂彩排么?”整个西辅大学最豪华的一动建筑就是美院教学楼。   “就是!”她的话音刚落, 身后建筑学院的学生就开始连声附和。   那位女生红着脸解释道:“我们学院最近有学生画展, 场地都被占了。”   许东若问:“你们怎么不去大活?”大活是指大学生活动中心。   她并不是向着她弟说话,而是从她上学的时候大礼堂的使用规则就是:有授权的优先于没有授权的;同时有授权的话,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则使用大礼堂。   董筱露刚才说的那句话没错,现在建院和美院同时有授权, 但是建院学生先来的, 他们就拥有优先使用权。   那位女生再次解释道:“大活没开门。”   许东若反问:“一脚踹开不得了?”   美院和建院的学生同时哑口无声——这老师, 太豪横了。   看学生们这反应,许东若有点心虚, 弱弱地问了句:“大活换门了?”大活的门年久失修, 锁了跟没锁一样, 当年她上学的时候就是一脚踹开的。   女生一脸为难:“没换倒是没换,但是有锁。”   许东若:“所以我让你一脚踹开。”   “……”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许若回站在他姐身后,小声提示了一句:“这是破坏公物……”   许东若叹了口气,不禁心想:“现在的学生也太腼腆了, 门都不敢踹了。”随后她拿出了手机,对美院那位女生说了句,“你等等,我给你们徐教授打个电话。”   徐临风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被学校聘请为了教授。许东若当年上学的时候和徐临风是同班同学,再加上有北佳这层关系,所以徐临风还是愿意给她个面子的。   许东若在电话里把情况跟徐临风简单说了一下,随后把手机给了那个女孩:“你们教授电话。”   女生把手机放到了耳畔,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最好笑着说道:“好,谢谢徐教授!”挂了电话后,她兴奋地对身后的伙伴说道,“徐教授说他会去教务室帮咱们要大活的钥匙,让咱们直接去大活!”   一帮学生开始欢呼雀跃。   问题完美解决,美院的学生开开心心地走了。   许若回朝着他姐竖起了大拇指,开始彩虹屁:“姐,你真厉害,智慧与美貌并存,简直是人间小仙女!”   许东若斜眼瞧着他:“小仙女?”   许若回赶忙改口:“大仙女!”   哼,这还差不多。   然后许若回对他的“山伯哥哥”介绍道:“这我二姐。”   董筱露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神色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意外,又带着几分尴尬和难堪,反正面部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   许东若就像是从来没见过董筱露一样,朝她友好一笑,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许东若。”   董筱露犹豫了两秒钟,握住了许东若的那只手:“我叫董筱露。”   等她们俩互相自我介绍过后,许若回对董筱露说道:“走吧山伯哥哥,咱们接着排练去?”   “哦。”董筱露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脚步特别快。   一帮人往大礼堂里面走的时候,许东若特意压住了自己的脚步,走在了人群最后,许若回只好也放慢了脚步,跟在他姐身边。   等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差距之后,许东若声音特别小地问了句:“那个是你女朋友呀?”   许若回懵了:“谁?”   许东若:“山伯哥哥。”   许若回:“不是呀。”   许东若:“我看你们俩关系还挺好的。”   许若回:“我们俩是剧中CP嘛,天天一起排练,关系肯定好。”   许东若追问:“你们在一起排练多长时间了?”   许若回想了想,回道:“也没多长时间,大半个月?二十几天?”   按理说二十几天的时间确实不算太长,但如果天天在一起的话,那确实够长了,更何况还是扮演一对CP。“日久生情”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   怪不得自从她搬去郑不凡那里住了之后董筱露就没回去过呢,看来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因为学校有事羁绊了她回家的步伐。   “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许东若又问。   许若回:“还行吧,虽然有时候有点横,但大体上还可以,比较明事理。再说了,女孩子哪有不横不作的呀,她横也正常。”   许东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走进礼堂后,姐弟俩就分开了,许若回去舞台上和同学们一起彩排,许东若坐到了台下观众席。   今天是周六,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观众席上仅有许东若一人。礼堂管理员可能是秉持着环保节能的原则工作,所以就没开观众席上的照明灯。   舞台上灯火通明,观众席一片昏暗。   最先彩排的内容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最后一幕:化蝶。   许东若坐在观众席看了一会儿,感觉这帮孩子演的还挺不错,尤其是“山伯哥哥”和“英台妹妹”的对手戏,非常有恋爱的酸腐气息!   正当她看到梁山伯去祝家求亲失败、郁郁寡欢地与祝英台分离之际,手机响了,是郑不凡打来的电话。   许东若赶忙接了电话:“你到哪了?”   郑不凡回道:“已经到大礼堂了。”   许东若:“我现在就去接你!”   郑不凡站在礼堂门口等她,许东若兴冲冲地朝他跑了过去,八卦兮兮地说道:“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郑不凡猜不出来:“谁?”   许东若:“董筱露!”   郑不凡惊讶道:“她也在彩排?”   许东若点头啊点头:“和我弟一起!我弟演祝英台,她演梁山伯,特别有内味!”   郑不凡:“他们俩谈恋爱了?”   许东若:“还没。”   郑不凡被她逗笑了:“什么叫还没?”   许东若:“就是快了!”   郑不凡想了想董筱露那种作天作地作死人的能力,沉默片刻,实话实说:“你弟确实不一般。”   许东若白了他一眼:“不许这么说我弟妹!”   郑不凡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改口还挺快。”   许东若:“我是提前习惯。”   郑不凡眉头轻挑:“你怎么不提前喊我‘老公’?”   许东若斜眼瞧着他:“你是我哥,我哪能喊你老公呀,这不是乱//伦了么?”   郑不凡:“……”   等许东若带着郑不凡回去的时候,舞台上的表演已经进行到了梁山伯病死、祝英台嫁人。   两人坐在了观众席中部。许东若嫌两个座椅间的扶手碍事,就抬了上去,倚在了郑不凡身上。郑不凡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揽入了自己怀中。   许东若伸手指着舞台说道:“看到那位身穿嫁衣的大美女了么?我弟!是不是和梁山伯特别配?”   虽然梁山伯都已经下台了,但郑不凡也只能顺着自己老婆的话回答:“恩,配。”   许东若忽然叹了口气:“真羡慕他们这帮学生。”   郑不凡问道:“羡慕他们什么?”   许东若抬眸瞧着他,冷幽幽地说道:“羡慕他们能在大学谈恋爱。”   郑不凡知道她什么意思,故意逗她:“谈恋爱影响学习。”   “你少来!”许东若抬手打了他一巴掌,“要不是因为你耽误了我那么多年,我早就当妈了,孩子到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郑不凡垂眸看着她,话里有话地说:“现在生也来得及,你要是实在着急,今天晚上就能生。”   “你想的美!”许东若没好气,瞪着他质问,“你才戒烟几天?”   郑不凡轻轻启唇,一本正经地回道:“那就先练习过程,等可以生了再生。”   许东若脸红了,赶忙扭头看看周围有人没,然后又给了他一巴掌:“你真不要脸!”   郑不凡眉头轻挑:“昨天晚上是谁把我堵卫生间了?非要跟我试试浴缸。”   许东若理直气壮:“那是你诱惑我!”   郑不凡无奈一笑:“我怎么诱惑你了?”   许东若还挺忿忿不平:“谁让你洗完澡出来只围条浴巾不穿衣服呢?”又是腹肌又是人鱼线,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她:“你还想不想吃酸辣粉了?想吃我去给你买。”   这哪个女人顶得住?   还吃什么酸辣粉?我还能有心情吃酸辣粉么?酸辣粉能有男人香么?   然后她就把他堵卫生间了……   “以后你少勾引我。”许东若义正言辞道,“我可是正经的好女孩。”   “正经的好女孩?”郑不凡的语气意味深长,“昨天晚上到底是谁说得还想跟我试试书房、花园和游泳池?你挺野呀。”   狂野女孩许东若:“……” 第46章 执子之手(七)   两点半开始彩排,一直到五点半才结束。   彩排结束后, 学生们都去了后台卸妆。“祝英台”的行头最多, 妆容也最难卸。   许东若和郑不凡一走进化妆间, 就看到了并肩坐在镜子前卸妆的“英台妹妹”和“山伯哥哥”。   此时“英台妹妹”的云鬓假发已经取了下来,身上的那件大红色嫁衣也脱了,终于由一位美娇娘变成了帅气男儿郎。   从镜子里看到他姐之后, 许若回立即回头, 先喊了声:“姐。”然后看着郑不凡说道, “这位就是姐夫吧?”   许东若:“……”姐夫?你改口到是快!   郑不凡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 但内心已经被“姐夫”两个字成功地打动了, 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回道:“是的, 我是。”   许东若抬眸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切!”   许若回一脸崇拜地看着郑不凡:“果然英俊潇洒气质不凡!”   许东若:“……”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你吹不出来的彩虹屁?然而还不等她开口教育这个熊孩子呢, 坐在许若回身边的董筱露就抢先一步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你要是拿出一半吹彩虹屁的本事去追女孩, 你早脱单了。”   许若回大言不惭地回道:“我堂堂吴彦祖西辅分祖, 需要去追女孩么?都是女孩来追我!”   董筱露一脸嫌弃:“我呸!”   许若回:“你看你凶的,就你这样的能找到男朋友么?我都替你发愁。”   董筱露红着脸瞪着他:“你还是替自己发愁吧!”说完她就不再搭理他了, 气呼呼地对着镜子卸妆。   许若回:“我有什么好发愁的?喜欢我的女孩能从咱们学校东门排到西门。”   许东若真是想把她弟的嘴堵上——这沙雕真的是活该单身!   为了打断这俩人的吵架拌嘴, 郑不凡立即转移了话题:“筱露, 你什么时候参加了话剧社?”   “上个月?”董筱露一边卸妆一边回道,“发正闲着也是闲着。”   许若回惊讶不已地看着她:“你跟我姐夫认识?”   董筱露就没搭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地发出了一声:“哼!”   许若回:“……”   “认识。”郑不凡立即回道, “她是我表妹。”   “这么巧么?”虽然董筱露一直不搭理他,但许若回却锲而不舍地跟她搭讪,“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董筱露还在生气:“滚!”   许若回瞬间变得可怜巴巴地:“你看你,怎么这么凶?”   许东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脑上:“少废话!赶紧卸你的妆!”   “嘶”许若回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姐,“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许东若还想再拍他一巴掌,这时忽然感受到了两道冷冰冰的目光——董筱露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满道:“你怎么还打人呀?”   许若回瞬间变得底气十足:“就是!你怎么还打人呀?”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董筱露,娇滴滴地说道,“还是山伯哥哥对我好。”   董筱露又气又笑:“滚一边去!”   许若回也跟着笑了。   许东若:“……”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郑不凡忍笑,握住了许东若的手,一边牵着她朝化妆间外走一边说道:“别耽误他们卸妆了,出去等。”   走到门口的时候,许东若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扭头说道:“筱露,你今天晚上也跟着我们回家吃饭吧?”担心董筱露会尴尬,她又补充了一句,“你表哥今晚也要去我们家,你回家家里也没人,不如跟我们一起走,晚上吃完饭再一起回家。”   董筱露一怔,看看许东若又看看郑不凡,似乎是在纠结。这时许若回对她说了句:“你去呗,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董筱露斜眼瞧着他:“这可是你请我去的啊。”   许若回:“对对对,是我请您去的!”   董筱露翘起了唇角,傲娇道:“那行吧。”   “我们在礼堂门口等你们。”说完许东若就拉着郑不凡走了。走出大礼堂后,她立即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喂!妈!咱家今晚要多去一个人!”   林巧倩疑惑地问道:“谁呀?”   许东若:“郑不凡她表妹、你儿子未来的女朋友。”   林巧倩难以置信:“谁?”   许东若重申:“郑不凡他表妹。”   林巧倩急了:“哎呀下一句!”   许东若:“你儿子未来的女朋友。他们俩竟然是一个专业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俩人还一起表演话剧呢,演情侣!”   林巧倩着急忙慌:“怎么不早说呀!这这这这什么都没准备呀。”   许东若:“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人家俩还没好上呢。”   林巧倩问道:“让你爸再加两个菜行不行?不行的话就出去吃吧。”   许东若赶忙说道:“倒是不用出去,再加两个菜也可以,别让我爸加就行。”   “行行行,先这样了,我去跟你爸和你姥姥说说。”林巧倩迅速挂了电话。   许东若无奈一笑,随后对郑不凡说道:“我爸妈和我姥姥又有的忙了。”   郑不凡回道:“未来女婿和未来儿媳同时上门,确实挺忙。”   许东若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呀?”   郑不凡置若罔闻:“你想想我们以后,孩子长大了,带着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回家,你紧张不紧张?”   许东若还真的设身处地想了想这种情况,然后实话实说:“确实会有点紧张吧。”又反问,“你呢?”   郑不凡:“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还行,女儿带男朋友回家的话,我一定会紧张。”   许东若笑着问:“为什么?怕那个男人比你优秀?”   郑不凡很认真地回道:“怕他没我优秀。”   许东若仔细想了想这句话,感觉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郑不凡竟然是个女儿奴!然后她故意问了句:“要是你女儿以后找了个除了长相之外一无所有的男人怎么办?”   郑不凡斩钉截铁:“我女儿根本不可能那么肤浅!”   许东若笑着追问:“万一她就是喜欢呢?喜欢的死去活来,你不同意她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郑不凡面不改色、轻轻启唇:“那我就带着她去参加各种宴会,给她介绍比那个男人还要更帅更优秀的男人。”   许东若:“卧槽,爸爸您现在还缺女儿么?您看我合适么?”   郑不凡反问:“我怎么不缺?我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女儿?”   许东若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许若回和董筱露从大礼堂出来后,一行四人前往南停车场。   回家的路上,郑不凡开车,许东若坐在副驾驶,董筱露和许若回一起坐在后排。   即将到家的时候,许若回忽然问了句:“今天谁掌勺?”   许东若:“放心吧,姥姥掌勺,咱妈辅助,老许只做两道菜。”   许若回长舒一口气,扭脸看着董筱露,相当严肃地叮嘱:“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爸做什么东西,你就说你什么东西过敏。”   董筱露一愣,难以理解:“为什么?”   许若回:“因为我在救你的命。”   董筱露:“你爸做饭难吃呀?”   许若回:“不是一般的难吃,是一口能给人送走那种难吃。”   董筱露还是有点不相信:“不至于吧?”   许若回:“不信你问我姐。”   许东若回头看着董筱露,情真意切:“他真没骗你。上次你表哥吃了一口老许包得包子,接下来整整一天没胃口吃饭。”   董筱露:“……”   许若回又问:“姐,咱大姐今天回家吃饭吗?”   许东若耸了耸肩膀:“我哪知道?”   董筱露诧异追问:“你们俩上面还有个姐?”   许若回:“恩,许东如。”   郑不凡和董筱露异口同声:“许东如?”   许若回懵了:“你们不会也认识吧?”   董筱露:“怎么不认识?她就在DZ当设计师。”   郑不凡没说话,脸色却有些阴沉,眉头也蹙了起来。当初他问过许东如认不认识许东若,她的回答是:“不认识。”   显然,她是在撒谎。   许东若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小声问了句:“你没事吧?”她之前一直没跟郑不凡提过自己姐姐就在DZ上班的事,因为觉得没必要。   郑不凡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其实他一直记得二十多年前第一次遇到东若时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妈妈爸爸下车了,姐姐让我先去找他们,我没找到。”   王警官给爷爷分析,不是当爸妈的在撒谎,就是姐姐在撒谎。可是他们却先排除了姐姐,大人们觉得十岁的孩子不会干出来这么丧心病狂的事。然而他却不这么认同,因为那年他也十岁。   只有同龄人了解同龄人,他一直觉得姐姐未必不会撒谎。   现在的事实证明,东若的爸爸妈妈是爱她的,但这个姐姐却一直撒谎成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长,已经开始收尾,接下来就要好好地处理一下姐姐了。   *英台妹妹和山伯哥哥的感情线放在番外了,因为有的读者想看,有的不想看,放在番外的话大家可以自行选择,不占主CP的戏份。   *放心番外肯定有大家想看的主cp日常甜和可爱小宝宝,还有啥想看的番外可以提前告诉我~ 第47章 执子之手(八)   第一次上门,郑不凡给许东若全家人都买了礼物, 四个人八只手全部塞满了才堪堪把这些东西搬上楼。   许东若觉得郑不凡这种行为就是赤.裸裸的收买人心, 但是被全球限量版游戏机收买到的许若回却超级开心, 一口一个“姐夫”喊着,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   到家之后,爸爸妈妈和姥姥全都来门口迎接他们了, 唯独没看到许东如。许若回把手里抱着的飞天茅台酒的箱子放到地上后, 问了一句:“大姐呢?”   林巧倩回道:“她刚打电话说自己在公司加班赶设计稿呢, 明天就要交稿子, 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许若回:“哦……”   许东若和董筱露都没说话, 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一眼许东如的老板。   郑不凡倒是神色如常,彬彬有礼地向许东若的爸爸妈妈和姥姥问好。许东若却有点不高兴, 她觉得许东如就是在故意添堵,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吧, 偏偏用什么“在公司加班”这种狗屁理由?这不是让郑不凡难堪么?   就在她准备好好跟她爸妈解释一下的时候, 姥姥握住了董筱露的手, 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家原来是俩姑娘,今天还是俩姑娘,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刚刚好。”   林巧倩有些为难, 提醒道:“妈,东如还没回来呢。”   姥姥不耐烦道:“她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别骗人说在公司加班。她要是真想回来, 领导还能拿枪顶着她脑袋逼着她加班?”   其实林巧倩也明白这个道理,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董筱露有点想笑,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与此同时,她忽然明白了许东若的性格到底随了谁——她姥姥。俩人全是属螃蟹的,一个比一个横。   还有两道菜没做好,这两道菜全是老许同志的拿手菜。郑不凡去厨房帮忙了,董筱露原本也想去帮帮忙,但是她什么都不会,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许东若见状赶忙说了句:“我姥姥想跟你说说话。”   这时坐在客厅的姥姥及时地朝着董筱露挥了挥手:“筱露,你来,来陪姥姥说说话。”   董筱露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许东若一眼,去了客厅。   厨房里郑不凡和老许正在忙,客厅里姥姥和妈妈正拉着董筱露说话。   许东若和许若回姐弟俩彻底成了闲人。两人也不想当游手好闲之人,于是就给自己找了份摆桌的差事。   往餐桌上摆筷子和小碟子的时候,许若回小声对他姐说了句:“我觉得大姐不回来挺好的,全家就她事多。”   许东若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许若回不解道:“爸妈为什么那么护着她?真看不出来她什么德行?”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许东若道,“他们肯定早看出来了,就是因为她性格有缺陷,所以爸妈才会自责。”   许若回:“自责什么?自责从小没把她养在身边?对她关心不够?所以导致了她缺爱的性格?”   许东若点头。   许若回不服气:“全世界从小没在爸妈身边长大的小孩多了去了,怎么就她缺爱了?你不是也在外面生活了八年么?”   许东若脱口而出:“但我不缺爱呀。”   许若回下意识地朝厨房望了一眼,感觉他姐说得有道理,姐夫是很爱姐姐的。叹了口气,他道:“还是奶奶的问题,没给大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许东若道:“老太太都走了两年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许若回又想了想,感觉不太对:“奶奶也不是不爱她呀,那么多孙子孙女,奶奶对许东如最好了,活着的时候最关心她,临走的时候还把自己的财产全留给她了,许东如肯定也不缺爱。她变成现在这样还是她自己的问题,跟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撤回刚才那句话,虽然我也不喜欢奶奶,但我觉得奶奶不能背这个锅。”   许东若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奶奶的教育或许对她有些影响,但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心态有问题。。”   许若回补充:“关键是她还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全世界都欠她的。”   许东若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姐弟俩说话间,饭做好了。   老许的两道拿手菜,一道松鼠桂鱼,一道夫妻肺片。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没一个人敢去夹这两道菜。   眼看着别的菜都快被吃完了,唯独这两道菜依旧有如刚出锅时一般完整,老许有点着急了:“你们怎么都不吃鱼?东若,不凡,吃鱼啊!还有筱露,你也吃!”   许若回抢在所有人之前说了句:“她她她她她吃鱼过敏,不能让她吃!”   老许:“这样啊,那你尝尝夫妻肺片?”   许若回:“太辣了,她这几天上火了。”说着,他自己拿筷子夹了一片夫妻肺片里的牛肉,“我替她吃。”   在他将那片牛肉送进嘴里的时候,全家人都在用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眼神看他。   董筱露挺感动,但她又觉得自己要是一口也不尝的话实在是太对不起许叔叔了,于是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笑着说:“我尝尝。”然而她只尝了一小口,就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牛肉片夹进了许若回的盘子里,非常无奈地说道,“确实挺辣,我上火了,实在是不能吃。”   许若回:“……”   “辣么?”老许特意拿筷子夹起了一片牛肚尝了尝,“还可以呀。不凡,你觉得辣么?”   许东若赶紧说道:“他他他也上火了,最近天气干,他昨天都流鼻血了。”   老许:“哦。那你尝尝这条鱼!”   郑不凡只好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鱼。在他吃鱼的时候,饭桌上除了老许是一脸期待,其余人的表情皆是逐渐狰狞,然而郑不凡的神色与动作却一如既往地从容优雅,看起来这鱼真的很好吃一样。   等他咽下这口鱼肉,老许立即问了句:“好吃么?”   郑不凡点头,神色如常:“好吃,特别好吃。”   老许开怀一笑,心满意足:“好吃就行,好吃就行!”   其他人:“……”亲儿子都干不出来这么孝顺的事。   老许的心情明显晴朗了起来:“好吃你就多吃点,下次来我还给你做!”   也不知道是冲着“多吃点”这三个字,还是“下次来”这三个字,郑不凡深吸一口气,再次夹了一块鱼。   随后,他在全家人震惊又夹杂着钦佩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吃完了半条鱼。他大力捧场的架势搞得许东若还真以为这鱼好吃,于是也尝试着夹了一筷子——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口感——差点把她送走。   吃完饭已经八点多了,一家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到九点到的时候他们四个才离开。   未来女婿第一次上门,一切顺利,全家都挺高兴,最高兴的就数老许——从未有人这么欣赏过他的手艺,这种被认可的感觉仿若高山流水遇知音。郑不凡走得时候,他还不停地叮嘱:“有空再来,一定要再来,叔叔还给你做好吃的。”   郑不凡非常给面子地回答:“行,一定来。”   从许东若家里出来后,郑不凡先开着车把许若回和董筱露送回了学校——他们俩明天还要彩排,然后才开着带着许东若回家。   一进家门,他就冲进了卫生间,吐了。   许东若又是无奈又想笑,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吐槽:“不好吃就别吃呗,你还吃得那么积极!许若回都没你孝顺!”   郑不凡的胃里正翻江倒海,根本顾不上搭理她。   等他吐完之后,许东若去给他接了杯水,让他漱口:“要不我去给你煮碗小米粥吧?”他今晚吃得东西基本全吐出来了,她担心他夜里会饿。   郑不凡漱完口,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许东若见过他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呢,忍俊不禁:“你这是在拿命讨好你未来岳父呀。”   郑不凡也笑了,实话实说:“当时也没觉得特别难吃,谁知道后劲儿这么大。”   许东若:“上头么?”   郑不凡叹了口气:“上头倒是没有,伤胃是真的。”   许东若瞬间笑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的同时,她又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和郑不凡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开心,由衷而发的那种开心,他总是能让她开怀大笑。   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当成小孩宠着,她也没什么理由不开心。   郑不凡洗澡的时候,许东若先上楼了。回房间后,她也冲了个澡,然后就钻进了被窝里。但是郑不凡不在身边,她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了,郑不凡回来了。   他身上穿了件深灰色的浴袍,仅在腰间随意系了一下。胸膛半露,锁骨性感,古铜色的皮肤特别有男人味。   许东若缩在被窝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身体馋得要死,嘴上却义正言辞地谴责:“你怎么天天不好好穿衣服?”   “我都要睡觉了,还怎么好好穿衣服。”郑不凡走到了床边,掀被子上床。   许东若用手指点着他的胸膛,理直气壮:“你不好好穿衣服就是勾引我!”   到底谁勾引谁?   郑不凡翻了个身,双手撑住她的身体两侧,回了句:“愿者上钩。”   “切。”许东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我觉得我爸妈和我姥姥还挺喜欢你的。”   郑不凡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结婚吧。”   许东若没好气:“你就是这么求婚的?”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郑不凡却故意逗她:“明天在四方门口拉条横幅求婚行么?”   许东若又气又笑:“丢死人了!你敢这样我一辈子都不嫁给你!”   郑不凡也笑了,没再说话,俯身咬住了她的唇。   月光如水,夜色缠绵。   郑不凡见过许东若的父母后,他们俩结婚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两人准备在八月底、DZ的秋冬大秀结束后去民政局领证。   换季和上新的季节,永远是时尚行业最忙的时期。不说DZ这种大型时尚集团,就连许东若的小工作室都忙得不可开交,接单接到手抽筋。   人一忙起来日子过得就快,时间匆匆到了八月初。   这天下午,许东若正在画手稿,门口的迎客铃忽然响了,抬头一看,是一位经常来她这里订制皮包的女顾客。   这位女顾客是一位阔太太,平时大牌用惯了,而且还总是和身边的朋友们撞包,所以就喜欢找私人订制,这样才显得她独一无二。   也不知道是外面太热了还是心情不好,阔太太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来者不善。她走进四方后,径直朝着许东若的工作台走了过来,抬手把一个深蓝色单肩包扔到了许东若面前,面色铁青地瞪着她,气愤不已地谴责:“我要是想用DZ的包,用找你么?你要是设计不出来就别干了,抄袭人家DZ算什么本事?还害得我被别人笑话用高仿!” 第48章 执子之手(九)   被这位阔太太扔在桌子上的是一个深蓝色的单肩包,搭扣与肩链皆是银色金属材质, 搭扣的造型是四方与东若的字母缩写:S&D。   在皮包正面的右下角, 有一副银色的手工刺绣图案——图案最下方是一条直线, 直线上竖着两道波浪线,左边的那条波浪线短,右边的那条长, 在这两道波浪线的上方, 各悬着一个圆形——像是一对并肩站在一起的男女。在这副图案的最上方, 还绣着几颗银色的星星。   搭配上深蓝色的底面, 整幅刺绣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正在欣赏璀璨夜空。   图案虽然简洁, 却犹如点睛之笔一样传神绝妙,强而有力地提升了皮包的整体设计感与时尚感。   阔太太伸手指着包上绣得这幅图案, 继续愤怒不已得谴责许东若:“不说你这个包的样式是抄的,就连副图都跟人家DZ的一模一样!”   刚才被指责抄袭DZ, 许东若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入行这么多年, 她从来没干过这么抄袭这种不要脸的事!   “抄袭”这两个字对一名原创设计师来说, 简直是最大的污蔑。   但听完阔太太的第二句话后,许东若满腔的愤怒在顷刻间变成了震惊:“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这幅图案, 是她的个人创作, 画得是她和郑不凡, 再具体点来说,是小时候的他们。   她小时候总是会被别的小孩欺负,他们骂她是个坏孩子,是个烦人精, 所以才会被爸爸妈妈扔了。这令她很难过。只要她一难过,郑不凡就会带着她爬上最高层的楼顶看星星。   夜空如水,明星如钻。两个孩子,一高一矮,肩并肩站在高高的楼顶上仰着脑袋看星星。   这副图案已经算是她的个人LOGO了,经常会出现在自己的作品中,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她抄袭了DZ。   只能是DZ设计师抄袭了她。   许东若急切追问:“DZ哪款包和我的一样?”   阔太太的脸色依旧不好,说话时的语气也带着股不耐烦的劲儿:“DZ官网上,半个月前他们刚上新的预售款。”   许东若赶紧打开了网页,看到DZ官网上预售的那款皮包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款包的造型竟然和她的作品高度相似,那幅刺绣画则是一模一样。不同的地方在于:她设计的包是深蓝色,而DZ的包是纯黑色;她设计的包银色卡扣造型为S&D,DZ款的卡扣造型则为D&Z;那幅画的位置也有所变动,由右下角变成了左下角。   不过这些差别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细节,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款包的相似之处。   北佳和李西宁也来到了许东若的工作台前,看到DZ官网上预售的那款包时,姐妹三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许东如来了一趟四方,在许东若的工位上坐了十分钟。当时北佳和李西宁都在赶自己的单子,并未注意她干了什么。那天中午许东若来了之后,发现自己的东西被翻过,书立里面的八个文件夹的顺序全被打乱了。   许东如又是DZ的皮具设计师、皮具部门的主管。   没有一位原创工作者能容忍抄袭,更不能容忍被抄袭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于许东若来说,她最不能容忍的是许东如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她的尊严和底线。   深吸一口气,她合上了电脑,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尽量心平气和地对那位阔太太说道:“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抄袭,我也向您承诺,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言毕,她从书立中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快步离开了四方。   外面的天气炎热,太阳如同火炉一样烤着大地。许东若的心里也像是着了一团火,步伐又急又快,恨不得立即出现在许东如面前然后把她摁在地上打一顿。   她早上来的时候,将车停在了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商场空调开得足,一走进去就有冷风扑面。   身处环境的温度确实能使人的心态受到影响,高温使人急躁,转入舒适的低温环境,却能令人逐渐冷静下来。   走到停车场入口的时候,许东若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许东如是DZ的设计师,如果她现在去DZ找许东如算账,就相当于去找DZ算账,这会让郑不凡为难,所以这件事不能闹大,更不能由她出面、公开揭露许东如抄袭,而是需要DZ内部解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需要她亲自去揭露许东如的抄袭行为,也要先提前通知郑不凡。   想明白这一点后,许东若停下了朝着停车场走的脚步,先做了几组深呼吸,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回了商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郑不凡的电话。   郑不凡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许东若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很平静地把这件事告诉了郑不凡。最后,她说了句:“我本来是想去你们公司打她呢,后来想了想,算了,有你在呢,我没必要自己出手。”她相信郑不凡,他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郑不凡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等她全部说完之后,他才开口,一字一句地向她承诺:“我代表整个DZ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是在以DZ董事长的身份跟她说话,而不是爱人,因为这件事不是私人恩怨,而是企业设计师抄袭问题。   DZ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许东若明白郑不凡的意思,回道:“郑总,我相信你。”   郑不凡语气温和又坚定:“我也相信你。”   对她而言,有这句话就够了。许东若道:“我现在就把设计稿发给你。”挂了电话后,她去找了一家复印店,用传真机把所有的设计稿全部给郑不凡发了过去。   现在正是暑假,复印店里有不少来打印作业的学生。   她发完传真站在一边整理文件夹的时候,店里走进了一对姐妹,姐姐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妹妹只有六七岁左右。   姐妹俩的关系不错。姐姐一直紧紧地拉着妹妹的小手,似乎是怕她乱跑、担心她会走丢。   姐姐打印作业的时候,妹妹声音小小地问道:“我们一会儿能不能偷偷地买个冰淇淋吃?”   姐姐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忽然瞪大了眼睛:“爸爸妈妈在外面!”   妹妹一愣,转身朝着店门口跑了过去。姐姐立即去追她,一把扎住了她的后领:“哎呀真是个小笨蛋!骗你的呀!爸爸妈妈不在外面!”   许东若浑身一僵——   骗你的呀,爸爸妈妈不在外面。 第49章 执子之手(十)   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郑不凡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随后他拿起了桌子上的内部电话, 拨通了助理的号码:“让许东如来我办公室。”   他的声音不大, 语气却严重,蕴含着难掩的怒意。   助理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没多说一句废话, 挂了电话后立即去通知许东如。   许东如来到办公室的时候, 郑不凡已经收到了许东若发来的传真, 并且也已经从内部网上将许东如的设计稿打印了出来。   许东如并不知道郑不凡为什么让她来办公室, 助理也没告诉她, 但是从助理的神态和表情上来看,她能预感到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走进办公室后一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表现出紧张或者忐忑的样子, 从容不迫地站在郑不凡的办公桌前, 耐心等待着他的发问。   在商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 郑不凡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许东如这种能够时刻保持冷静的人最不好对付, 这类人向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等把两份稿件混在一起之后, 他指着最上面那张手绘稿问道:“这是你的画稿么?”   许东如低头看了一眼画稿。这是一幅未上色的手绘稿,从不同的角度画出了皮包的造型,并标出了边角尺寸。   她感觉这幅稿子很熟悉,很像是自己画的, 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是。”   郑不凡却笑了,笑意发寒,反问:“是么?”他移开了最上面的一张画稿,第二张手绘草稿和第一张的内容高度相似。   许东如浑身一僵,瞳孔瞬间放大。   郑不凡的语气极其冰冷:“这张才是你画的。”他神色锋利地看向许东如,一字一顿地质问,“设计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自己的画稿?”   许东如的眼神中闪现过了慌乱,不过这种慌乱却转瞬即逝,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轻轻启唇,面不改色地回道:“那张稿子跟我的稿子很像,所以我看错了。”   郑不凡也料到了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承认抄袭,继续移开了第二张稿子,露出的第三张稿子是那副星空刺绣图的手绘稿。   “你知道这幅图代表着什么吗?”他沉声质问。   许东如没想到郑不凡会问这个问题,更没考虑过这幅图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她的节奏被打乱了,目光闪烁不定,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开口,却依旧是语无伦次:“星空,那是、是两棵树,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就是一副夜景。”   郑不凡再次冷声反问:“树?”随后,他用手指着那两道波浪线,言简意赅道,“这是她,这是我。”   许东如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地看着郑不凡。   “她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一被人欺负就喜欢哭,我为了哄她开心,就会带着她去楼顶看星星。”郑不凡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这是她为我画得图。”   许东如面色惨白,却依旧不死心,咬了咬牙,冷眼瞧着郑不凡,揶揄道:“你们俩都快结婚了,你当然相信她说得话。”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郑不凡不慌不忙地说道:“她之前的作品中也用过这幅图,创作时间远早于你所谓的没什么含义的夜景图。”他从稿件的最底层抽出来了一张双肩包的设计稿,包的正面也绣着一副与之一模一样的星空图,稿件的右下角还标有日期,时间是在三年前。   许东如彻底无话可说。   郑不凡声色低沉冷漠,不容置疑:“现在就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你被开除了。”   许东如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郑不凡:“你要开除我?我在DZ干了五年!”   郑不凡并不想和她过多纠缠,条理清晰地回道:“身为一名设计师,你抄袭他人作品,已经严重丧失了职业道德,也触及了DZ的底线,公司不可能再留你。并且涉嫌抄袭的产品已经参与了预售,现在又要下架,会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你这五年为公司做的贡献能弥补这些损失么?”   许东如无法反驳,但她还是不甘心,一旦被DZ开除,她的前途算是毁灭殆尽。   产品不能无缘无故下架,下架的同时一定会发声明,说明下架原因。这样一来全世界都会知道她抄袭的事情。因抄袭被DZ开除,以后怕是没有哪家大公司敢聘用她当设计师。   深吸一口气,她冷笑着问道:“是许东若让你这么干的吧?你们俩合起来整我?”   郑不凡微微蹙眉,难以理解地看着许东如:“你就这么恨她?她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这三字刺激到了许东如,她怒意十足地瞪着郑不凡,咬牙切齿:“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指责我?我宁可没她这个妹妹。”   郑不凡的目光冷峻,沉声启唇:“所以你把她骗下了火车?”   许东如再次浑身一僵,神色中闪过了惊慌,可她的反应一如既往的迅速,哂笑着反问:“你有证据么?”   郑不凡语气轻慢,却不失力度:“我没有证据,法律也制裁不了你,但是道德和舆论可以。”   ……   许东若给郑不凡发完传真后并没有回四方,而是回家了。孩子受了委屈后,都想回家找爸爸妈妈。   其实她不光是委屈,还有怨恨和愤怒,也有难以置信——那年她才六多岁,许东如也不过十岁——她到底是有多恨她?   今天是周六,按理说爸爸妈妈和姥姥应该都在家。然而许东若到家的时候客厅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奇怪地喊了一声:“妈!”   紧接着从姥姥的房间里传来了她妈的声音:“东若?你怎么回来了?”   “没事干,回来看看。”许东若换上了拖鞋后,去了姥姥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姥姥和妈妈,许东若问了句:“我爸呢?”   林巧倩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回道:“加班了。”姥姥的床上铺着一张大红色的被面,此时她正和姥姥一起往被套上绣花样。   姥姥年纪大了,人比较传统,按照她们年轻时的规矩,家里姑娘结婚前,娘家人要亲手绣一张被面当嫁妆。   从郑不凡第一次上门后的第二天,姥姥就开始绣了。   俩位老人全都带着老花镜,认真工作的样子看起来慈祥又可爱。一时间,许东若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当年自己走丢的真相。   对于父母而言,儿女都是心头肉,爸妈知道了真相,一定会难过。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许东若叹了口气,暂时决定不说了,随后她语气轻柔地问她们两人:“你们想吃水果么?”   姥姥手法娴熟地刺绣,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家里有的我都不想吃。”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豪横。   许东若笑着问:“那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姥姥这才把头抬了起来:“想吃榴莲。”   林巧倩立即接了句:“榴莲糖分高,你不能吃!”   姥姥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似的噘起了嘴。   许东若哭笑不得。   年初体检,姥姥被查出来了糖尿病,但是老太太特别喜欢吃榴莲,然而榴莲糖分太高,是黑名单水果,所以她再想吃也不能吃。   已经大半年没吃榴莲了,老太太已经馋坏了。   许东若想给老太太买榴莲,但是也要考虑老太太的身体,想了想,她道:“要不买点火龙果吧,它和榴莲一样都是热带水果。”   吃不了榴莲,老太太也没别的意见了:“随便吧。”   许东若无奈一笑,又问她妈:“妈,你想吃什么?”   林巧倩回道:“都行。”   “那行吧,我自己看着买了。”说完,她转身走了。   小区对面就有个大型超市,她推着车逛超市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微博推送,本来想直接关了,然而新闻标题却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DZ最新产品涉嫌抄袭,现已全部下架,官博@DZ已发声明向原设计师道歉。   许东若惊讶又诧异,立即打开了微博,排在实时热搜榜第一位的词条就是:【DZ道歉声明】   点进词条后,第一条热搜微博是DZ的官方道歉声明:   【DZ官博V:经内部调查核实,我们发现于7月15日上新的STAR系列产品涉嫌抄袭,现已下架该系列全部新品。   DZ致力于原创,推崇原创,维护原创,坚决不允许抄袭事件发生,经内部讨论,我们现已决定开除皮具部门主管兼STAR系列设计师许东如。   由于监督不严导致了这个错误,我们对广大消费者深表歉意!对原设计师@四方许东若小姐深表歉意!】   这条微博才发了半个小时,评论已经过万。   热评第一条:【抄袭必死!@许东如】   热评第二条:【DZ这反应够快啊,网友都还没发现呢就内部处理了。】   热评第三条:【许东如许东若,她俩名字这么像,不会是姐妹吧?抄自己亲姐妹的设计,是人干的事么?】   热评第四条:【抄袭必死,被DZ挂了,这女的以后都别想在时尚圈混了!】   热评第五条:【四方?就是陆神他老婆就职的设计室?人家在行业里也挺有名啊,这也敢抄?】   成千上万条评论,大部分都在骂许东如。   许东若正在翻评论,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是今天上午那位气势汹汹来找她理论的阔太太:【我看到DZ的道歉声明了,抱歉呀,误会你了。】   许东若舒了口气,回复道:【没关系。】随后,她又给郑不凡发了条微信:【感谢郑总为我沉冤昭雪。】   郑不凡回复:【不客气,都是一家人。】   许东若笑了,回道:【晚上回家奖励你,我先去给姥姥买水果。】发完这条微信,她就把手机放回了包里,继续推着购物车买水果。   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购物袋回家后,三位老人还在卧室里忙碌着,她也没打扰他们,直接去了厨房。当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客厅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随后,许东如抱着一个大纸箱走进了家门。   许东若没想到许东如会突然回家。许东如也没想到许东若在家。   姐妹俩皆是一愣。   许东若本来没想搭理她,但许东如忽然冷笑了一下,对着她冷嘲热讽:“怎么,故意回家看我笑话?现在你赢了,是不是特别得意?”   许东若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许东如把纸箱子放到了鞋柜上,神色漠然,语气刻薄:“你就是找个了厉害的男人,不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许东若气极反笑,一字一句地揭露事实:“是啊,我不是个东西,但我没丧心病狂到把妹妹骗下火车!把弟弟扔在超市!许东如,你简直不是人!”   许东如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冷冷道:“可你们两个还是回家了。你们为什么要回家呢?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呢?”她的语气十分的无所谓,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依旧觉得是别人欠了她的。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林巧倩就从姥姥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许东如错愕不已,惊慌失措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妈妈。   她以为家里没人。   林巧倩双目含泪,面色悲怆又绝望,快步冲到了许东如的面前,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畜生!”   许东如的半张脸瞬间变得红肿不堪,她明白了,许东若是故意的,故意不跟她说妈妈在家,故意套她的话。   但是她现在就算想明白了也晚了。   深吸一口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巧倩,趾高气昂地反问:“你为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爱我过我么?我要是畜生,你是什么?”   林巧倩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你……”   许东若见状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果盘,走到了她妈身边,盯着许东如骂道:“打你怎么了?打你还挑日子么?你就是个变态,打的就是你!你觉得咱爸妈把你扔在奶奶家几年没管你,所以就欠你的,没资格打你是吧?那我打!”话还没说完呢,她抬手就抽了许东如一巴掌,“我有资格吧?你把我扔在南城扔了八年,你欠我的怎么还?”   “还有我。”这次说话的是姥姥。   姥姥的鼻梁上还架着老花镜,但神色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慈祥,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盖的怒意与阴沉,她一步步的走到了许东如的面前,人还未站定,便已经抬起了胳膊,出手如疾风似的接连在许东如的脸颊上扇了三下。   姥姥身材弱小,但打起许东如来的力气却不小。   “你害死了姥爷。”姥姥只说了这六个字。这就是她为什么有资格打许东如的理由。   许东如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双目含泪,神色怨恨地看向她们每一个人,最将目光定格在了林巧倩脸上:“我就知道,从小你和爸爸就不喜欢我,你们觉得我是多余的,我好不容易把许东若扔在了南城,你们竟然又生了许若回。我就那么不堪么?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爱我一个人呀?我不是你们生的么?”   她依旧是不知悔改。   哀莫大于心死。   林巧倩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神色悲怆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开口,声色疲惫又坚决地说道:“你走吧,以后再也别回来了,就当我没生过你。”   许东如呆如木鸡地看着自己妈妈,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哽咽中夹杂着不可思议:“妈?”   林巧倩的神色毫无动容:“以后我和爸爸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是死是活和我们无关,我们的死活也和你无关。”   许东如石化般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许澎下班回家后才从妻子那里得知了当年二女儿和小儿子走失的真相,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整整一个晚上,从第二天开始,他就不再提及大女儿以及有关她的任何事情,就好像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许东若本以为这件事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几天过后,【许东如】这三个字却上了热搜。   这次发微博的是个名为圈圈圈老大的营销号:【有粉丝投稿爆料DZ前几天的那个抄袭设计师,她真的抄了自己的亲妹妹,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听说她弟弟和妹妹都走丢过,每次丢都是跟她一起,现在公安局还能查到报警记录……emmm细思恐极。】   这天微博下面还附带着几张微博私聊截图,截图内容是博主与投稿粉丝的对话,粉丝的头像以及昵称全部打了深码。   粉丝:【爆料保真,不怕转发过五百,求打深码。她妹妹是在南城丢的,跟她一起坐火车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妹六岁,她十岁。她弟弟是在深圳一家超市里丢的,那个时候她弟弟也是六七岁,她都十六七了,当时也是她带着她弟弟去的超市……不敢细想,感觉这女的,心理变态。还有,她姥爷得知妹妹丢了的消息后,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家里有她这么一个祸害真是惨。】   这条微博的评论区一片腥风血雨,无一例外全是在喷许东如。   热评第一:【卧槽?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话十六七岁是不是可以判刑了?】   热评第二:【网络暴力真可怕啊,我希望她抗不过去。】   热评第三:【这TM是人么?亲弟弟亲妹妹都敢下手?】   热评第四:【这要是真的,那她抄袭亲妹妹确实一点都不奇怪。】   热评第五:【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热评第六:【不好意思,我要当雪花了[微笑.JPG]】   热评……   许东若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被顶上热搜,想都不用想,背后肯定有公关的运作,除了郑不凡,她想不到还会有谁去做这件事。   这天晚上临睡前,她特意问了郑不凡:“是不是你帮许东如上热搜了?”   郑不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道:“法律不能制裁她,但是道德和舆论可以。”   这就相当于承认了是他做的,许东若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她都已经身败名裂了,你这是要把她锤死呀!”   郑不凡轻轻启唇,道:“我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小孩,能让她随便欺负么?”   许东若心头一颤,刹那间感动的想哭,紧紧地抱住了郑不凡的腰,囔着鼻子说道:“哥,你真好!”   郑不凡蹙起了眉头,沉默两秒,忍无可忍地说了句:“能不喊我哥了么?听着别扭。”   感动归感动,喊哥归喊哥,一码归一码。许东若理直气壮:“当年不是你说得么?我们是兄妹!”   这事确实他理亏。郑不凡憋屈了咬了咬后槽牙,盯着怀中人看了几秒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半是威胁半是乖哄:“乖,喊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突袭式加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明天更新结局章,但是更新时间不确定【狗头】 第50章 执子之手(十一)   DZ秋冬新品秀定在了九月一日,地点在中州省美术馆。   往年DZ每年只会举办一场新品秀, 但是今年情况比较特殊——总部迁址, 所以才会破例举办了两场新秀。   郑不凡最近一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不仅因为新品秀,还再忙海外分部的落成计划。   八月十号,他去了一趟巴黎, 一去就是十几天。最初的几天, 独守空闺的许东若还能忍忍, 但是忍了一个星期之后, 她就忍不了了。   她想郑不凡, 身心皆想,于是她就飞去巴黎找他了, 一直到八月二十七号那天,才跟着他一起回来。   八月二十八号, 正常上班。一走进四方大门, 许东若就愣住了, 工作室里多出来了一位她不认识的员工。   这是位年轻姑娘,披肩发, 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 坐在最里面的那张办公桌上。   工作室什么时候招人了?她这个老板怎么不知道?   许东若一脸懵逼, 向北佳和李西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但北佳和李西宁都没搭理她,只不过是抬起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伏案工作。   许东若:“???”   万幸的是,那位新员工并没有这么冷漠, 她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朝许东若走了过去,笑着询问:“您好?请问您想做什么类型的私人订制?皮具珠宝礼服还是高跟鞋?”   刚才这姑娘侧身对着她,许东若没看清她的长相,现在她才发现,这姑娘还挺漂亮,眼睛又大又圆,还水灵灵的亮;鼻梁纤挺,鼻尖微翘;双唇小巧如樱桃,又红又水润;她并不是很高,但也不矮,一米□□、六五的模样,身材纤细窈窕,皮肤白皙水嫩,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又可爱,像是个小仙女。   她笑起来还特别有亲和力,如同吹风拂面,沁人心脾。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许东若也一样,笑着问了句:“你是来实习的?今年大四?”这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她以为她还是个学生。   “不是。我都大四毕业好几年了。”漂亮姑娘特别爽朗:“我是这里的高跟鞋设计师。”   许东若更懵了:“我们什么时候又招设计师了?”   漂亮姑娘一愣,猜测到:“你是……”   北佳接过了她的话:“她好像是我们老板。”   “……”   好像???   李西宁补充:“好多天没来了,去巴黎睡男人了,我们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许东若:“……………………”   漂亮姑娘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朝着许东若伸出了一只手,自我介绍:“老板你好,我叫南韵。”   还真来了个姓“南”的?   许东若有点惊喜,笑着握住了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许东若。以后不用喊我老板,直接喊我东若就行。”   南韵很上道:“好的,东若。”   互相认识了之后,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许东若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群,南韵还没被拉进【四方小姐妹】的群中,应该是李西宁和北佳在等她审核新员工,通过后才能拉进来。   她觉得这女孩挺不错,性格开朗活泼,而且非常有亲和力,可以让她入伙,不过她没有立即将她拉进群里,而是先在群里问了句:【有没有人跟老板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李西宁:【她是我老公的堂嫂,刚研究生毕业。】   许东若:【她才多大?就当你堂嫂了?就研究生毕业了?】   李西宁:【人家也不小了,今年25,孩子都会走了。】   许东若:【孩子????】   李西宁:【恩,结婚早。不想在家当阔太太,出来打发时间了。】   许东若:【卧槽?到底什么家庭啊?】   李西宁:【老公姓陆,辅香山别墅的位置只比徐家低一点点。@北佳,她邻居。】   许东若:【卧槽!】   辅香山是西辅有名的豪华别墅区,能住进辅香山的人家,皆是西辅本地的名门望族。辅香山一共十六栋别墅,至今还有两栋未被售出,不是因为卖不出去,而是因为买主未经过审核。   想要入住辅香山,必须经过辅香山内全体住户的同意才行。   在辅香山内,别墅的位置越高,越有话语权。山顶的那栋别墅是徐家,再往下,就是陆家。   李西宁:【她老公对她特别好,当初为了追她,在她们家当了好几年的男版灰姑娘。】   许东若:【什么叫男版灰姑娘?】   李西宁:【一句两句说不清,以后再说吧,你先决定同不同意她入伙。】   许东若:【同意呀。】   李西宁:【那我把她拉进来了。】   说完,李西宁就把南韵拉进了四方小姐妹的群聊。至此,东西南北终于凑齐了。   ……   DZ秋冬新品秀一如既往的火爆,一张票再次被炒出了十几万一张的天价。不过这次许东若不用再像上次一样偷偷摸摸地用李西宁的身份入场了,而是以董事长夫人的身份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秀场,连邀请函都用不上,刷脸进场。   扬眉吐气的感觉!   郑不凡还很贴心地给自己老婆的三位好朋友们也准备了邀请函。DZ新品秀召开这天,四方工作室中午就关门了,四人回家梳妆打扮,约好了下午六点在秀场门口见面,盛装出席DZ大秀。   这次许东若的装备还是四方小姐妹们提供的,并且是她们主动提供的,她不穿不戴还不行。   北佳为她提供的是一套珠宝,红宝石的耳坠加项链,项链上镶嵌的红宝石被切割成了心星,周围又散布着数颗无色钻石,看起来华贵又精致。   北佳送给她这套珠宝的时候,还对她说了句:“红钻石代表着无与伦比的爱,你一定会幸福。”   当时搞得许东若还挺迷茫,不明白北佳为什么忽然这么庄重。   李西宁这次为她提供了一条白色覆纱礼服,白纱上坠的有装饰片,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光线强烈的时候与普通材料无异,但光线一旦暗淡下来,就会闪烁起浅蓝色的莹莹亮光。   南韵送了她一双尖头细跟的银色浅口高跟鞋,上面还覆盖着细碎的亮片,穿在脚上像是踩着星星。   收到这一套装备的时候许东若还在想,到时候要是秀场停电了,她一定会成为全场最亮的那个女仔。   这次新品秀的T台依旧是平行与地面的设计形式。   郑不凡给她们几个安排的位置在T台东侧第一排,是赏秀的最佳观赏区。   四人到场之后,并排坐在了一起,然后便开始耐心地等待大秀开始。   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人冲上T台了。   从六点起,许东若一直没看到郑不凡,直到八点大秀开始,他也没出现。按理说董事长也应该坐在台下看秀呀。   大秀开始后,许东若忍不住给郑不凡发了条微信:【哥,你在哪呀?】郑不凡让她改口喊“老公”,她就是不改,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在床上,她都喊他“哥”。   然而微信发出去半个小时,郑不凡也没回复她。   打电话他也不接。   许东若有点着急了,这人再忙也不至于几个小时不出现吧?这下搞得她也无心看秀了,本来想去找郑不凡,但是周围人太多,她被挤在中间,实在是没法出去,除非冲上面前的T台。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从人群中全身而退又不需要冲上T台的时候,“咔哒”一声响,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许东若的礼服闪烁起了星星一样的光芒,瞬间成为了全场独一无二的女仔。   下一秒,聚光灯亮起,打在了她的头顶上,将她笼罩在了一束皎洁白光之中。   全场所有人都在看她。   许东若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肥四呀?我怎么又成宇宙中心了?我这次也没冲上台呀?   紧接着,会场里忽然暴起了一阵激动又兴奋的欢呼之声。与此同时,许东若看到了郑不凡,他手执一捧巨大的玫瑰花从后台走了出来。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脑子里发出了“轰”的一声响,像是炸开了一团五彩缤纷的烟花。   郑不凡身穿黑色西服,一步步的朝她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后,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左手抱着玫瑰花,右手举着一枚戒指,看向她的目光专注而深情:“东若,嫁给我吧。”   他精心策划了一场求婚仪式,还联合了她的闺蜜们,为她设计了一套最美的装扮。   许东若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感动得不行不行,不停地点头啊点头。   他将手里的玫瑰花送给了她,然后牵起了她的右手,将钻戒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最后,他笑着对她说了句:“我爱你。”   许东若哭得泣不成声:“我、我也爱、爱你……”   第二天早上八点,他们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他们相识二十年,朝夕相伴八年,却分离十二年。十二年很长,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都还爱着对方,时光并没有淡化他们的爱情,反而使爱情沉淀。更幸运的是,他们又重新找到了彼此,并且能用尽余生去弥补这十二年来的遗憾。   别离不是终点,也可能是新的起点。   时光造就了离愁别虚,也造就了最好的重逢。   他们两个,就是最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今天给大家发红包,感谢大家对小张的支持与鼓励,爱你们呀~   明天歇一天,后天开始连载番外,番外会写婚后日常和可爱小宝宝,英台妹妹和山伯哥哥的感情线也会写完的。   最后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我的新文《就这样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