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因为你好看
作者：橙墨沫


　　文案：
　　都说周家的周霁尧在生意场心黑手黑，谁曾想，有一天，这位从不心慈手软的周总竟主动找老对手孟氏求和，跌了一票人的眼镜。
　　“周总，听说孟氏濒临破产，是什么让您跟孟氏握手言和？”有记者问。
　　周霁尧看她一眼，晃了晃无名指的婚戒。
　　记者目瞪口呆：“您结婚了？”
　　周霁尧一改往日的低调：“跟孟想领证的第36天。”
　　“恭喜。”记者满脸羡慕，“孟小姐真幸运！”
　　周霁尧笑而不语，低头望着手上的婚戒，神色温柔。
　　当晚，深情男友力max的周总上了微博热搜，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看完报道的孟想翻了个白眼，注册微博小号，留评：听说，周总似乎一直暗恋着孟小姐的表妹？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婚恋 甜文
　　主角：孟想、周霁尧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因为你好看
===============


第1章 
　　四月的上海忽冷忽热，上午还是蓝天白云的阳光明媚，下午眨眼间就已经是阴沉沉的一片，有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然而，这都比不上孟想此刻几乎要爆炸的心情。
　　红绿灯的大转弯路口，前边宝蓝色的骚包跑车竟然在驶到斑马线时挂了倒挡，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只听对方“哄”的油门声，自己到手不到三小时的新车二次受创。
　　仅剩的那么点好心情消失殆尽。
　　“砰”的一声，孟想闭上眼睛，放弃治疗。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焦灼的女声由远及近。
　　孟想熄火下车，年轻的小姑娘已经冲到她车前，“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大转弯的时候倒车，这哪儿考的驾照啊！
　　孟想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把。
　　小姑娘连连道歉，目光扫过，忽然怔住。
　　敞篷车敞的是车顶，她这敞的是挡风玻璃？
　　只见车子原本挡风玻璃的位置空空如也，连引擎盖的缝隙里都似乎卡着玻璃残渣。
　　“那个……”辛宜嘴边的笑僵了僵，“你……你这个车……”她顿了顿，绞尽脑汁想了个词，“挺拉风啊！”
　　不仅没有挡风玻璃，副驾驶的车窗也碎了一半。
　　辛宜有些局促的挠头：“这个真不是我的锅！”
　　小姑娘态度很好，她低着头，耳根都泛起了红，孟想满腔的怒火就这么散了一半。
　　她轻咳，指着自己碎成渣的大灯，“嗯，大灯碎了。”
　　“过红绿灯倒车，你……”她忍不住说教。
　　话没说完，被小姑娘直接打断，“对不起，我的错。突然窜出来个老太太拉着个小女孩，我看她行动不便，就想让让。”
　　孟想努力维持着笑，让让？
　　“真的就是让让，但我没想到……”辛宜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没想到手忙脚乱挂了倒挡，然后……”
　　然后，油门刹车不分。
　　孟想补了这一句，彻底没脾气。
　　“你想走保险还是私了？”辛宜瞅了眼孟想的临时车牌，十分善解人意，“你要是不想麻烦，私了也行。”
　　正说着，路口执勤的交警跑过来，他看着孟想惨不忍睹的新车，有些无言以对。
　　绿灯跳闪红灯，驶来的车辆纷纷停住，一个个拉下车窗盯着这诡异的一幕。孟想余光里，有人拿着手机对她无比“拉风”的新车一顿猛拍。
　　这会儿，她不得不开始相信闺蜜的那套星座理论。闺蜜说她今天不宜出行，竟然是真的。
　　孟想叹气，看向局促不安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不大，一身白T牛仔裤，穿着很朴素，看着乖乖巧巧的。她再望向不远处的蓝色跑车，视线不禁回到小姑娘脸上。
　　一点都不像是会开这么张扬的跑车。
　　“私了。”孟想对交警说。
　　她刚回国，事情多，没时间去走繁琐的保险流程。
　　辛宜忙点头：“可以可以，我全责，私了。”
　　“行驶证、驾驶证、身份证。”交警开单，在翻到辛宜行驶证的时候，突然顿住，“车主周霁尧？”
　　“不是本人？”他问。
　　价值不菲的跑车，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他下意识皱了眉。
　　孟想把自己的驾照递过去，她低头看手机，没有理会。
　　辛宜眨了眨眼睛：“哦，我……”“朋”字还没能出口，在交警无法言说的目光里，她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大众的心理，他肯定是误会她是那种会被批.斗的不可言说关系里的小n。
　　她立马改口：“我老公的车。”先摘掉别人的有色眼镜再说。
　　下次她再也不借周霁尧的车了，她想。
　　“如果没有问题，签字吧。”
　　辛宜接过处理单，目光在“孟想”的名字上一扫而过，又惊讶的跳了回去。她利索的签下自己的大名，凑到孟想身旁。
　　孟想手里仍捏着自己的身份证，她狐疑的瞅了一眼硬是蹭过来的小姑娘。
　　“有事？”她问。
　　辛宜摇头：“没事。”悄悄去看孟想手上的身份证。
　　1992年，年纪对得上。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就是那个孟想。
　　“其他你们私了。”交警处理完，敬了个礼离开。
　　“我去4S店修车，到时候账单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孟想急着离开，不欲纠缠，“其他后续再说。”
　　“等等。”辛宜拉住她。
　　孟想停下脚步：“还有事？”
　　被她不冷不热的目光看着，辛宜悻悻的松开自己的手，“没事，我把周霁尧的电话发你手机上？万一有什么我弄不懂的事情，你们可以直接联系？”
　　“可以。”
　　等手机收到新短信，孟想点了点头，直接上车走人。
　　辛宜目送这位全程板着脸的孟想离开，终于如释重负。随便找了个停车场，她给周霁尧打电话。
　　电话接通，比声音先出来的是肖邦的OP.27 NO.1，“又不务正业？”她不留情面的吐槽。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声吊儿郎当的“UNO”，瞬间压下了辛宜想要八卦的心。
　　“在打纸牌？你们大白天不务正业的，在会所里玩UNO？”
　　会所的VIP包间，周霁尧摸牌，索性开了免提。
　　“有事？”他懒洋洋的陷在沙发里，“我忙。”
　　跟刚才那个孟想一模一样的语气，辛宜“呵呵”笑了两声，“是，您老忙着打牌！”
　　“挂了。”周霁尧抿了口普洱，作势要挂电话。
　　“别别别啊，我出车祸了！”
　　“我车没事吧？”
　　辛宜气急：“大哥，你就不关心关心我？”
　　电话里又传来一声“UNO”，还有几个人的笑声。
　　“你这不是还有力气给我打电话？”周霁尧笑了笑，“看来是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辛宜郁闷，没想到对方更加气人，“保险下个月到期，记得转账缴费。”
　　“周霁尧！枉我叫了你二十几年的三哥！”
　　周霁尧出牌：“亲兄弟明算账。”
　　“你又不差钱！”他对面的发小说。
　　辛宜猛点头：“可不是，你又不差钱！”
　　“我不是要攒钱娶媳妇？”周霁尧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这是老婆本。”
　　辛宜咬牙切齿：“你媳妇都没影呢！有本事去追你的梦中情人！”
　　想起一贯霸气的周霁尧偏偏有个“梦中情人”的死穴，她来劲了，“嘿，我今儿撞的是个美女，酷酷的！开的车也挺酷，挡风玻璃全碎！我把你号码给她了。”
　　“辛宜！谁允许你……”
　　“别急呀！美女叫孟想！”辛宜慢吞吞说，“就是那个孟，那个想！诶，她该不会真的是那位假公主名义上的妹妹吧！”
　　她故意吊人胃口：“孟家的真公主孟想？”
　　“什么真公主假公主的，绕不绕！”一直听着的几个发小嚷嚷，被周霁尧一个眼神扫过，纷纷噤了声。
　　电话里是罕见的沉默，辛宜正想解释，又传来一句：“老周，你没喊UNO！”
　　“发什么呆呢！老周，快点！”
　　暖黄色的灯光落下，打在周霁尧的镜片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忽然扔了手里的纸牌，关掉免提。
　　几个发小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
　　“也不对，没听说孟家那姑娘回国了啊！”辛宜不确定的说，“她这么些年都在国外潇潇洒洒的，很少回国露面，是不是巧合？”
　　周霁尧嘴角噙着笑：“把她手机号给我。”他一本正经的说。
　　辛宜愣住：“什么？”
　　“把她手机号发给我。”他又说了一遍。
　　辛宜傻愣愣的说了“好”，电话猝不及防的被挂断，带着连她都能感觉到急切。
　　这是怎么了？
　　她找出孟想的手机号复制过去，再点击发送。
　　周霁尧只回了“谢谢”两字。
　　辛宜盯着这两字，目瞪口呆。
　　他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转念一想，如果真是孟家的姑娘，那孟想跟周霁尧的梦中情人岂不是亲戚？
　　呵，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
　　孟想开车重回4S店，顶着这一路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诡异目光，她故作淡定的停好车，将车钥匙给店里的小哥，回到她今天第二次来的休息室。
　　“所以，因为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赌徒上了你的车，你的挡风玻璃就被追债的人全砸碎了？”
　　孟想给闺蜜陆潇潇打电话。
　　“是。”她无奈，“我新车好好停在边上，那人打开车门就进来，我能拦得住？”
　　“他们打碎我挡风玻璃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正好坐在后排理我的包，我现在应该躺医院了。”孟想补充。
　　向来稳重的陆潇潇笑倒：“然后，你又被动的追尾撞车了？”
　　孟想站在窗边，几个小哥正在研究她的车，“你能想象有人在过红绿灯的时候会倒车？”
　　“哈哈哈哈……”陆潇潇的笑声传来，没有任何遮掩，“所以，你今天不仅见了警察叔叔，又会了交警哥哥？”
　　“我倒霉到新车取了不到三小时就被撞成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你还有心情笑？”
　　“不好笑吗？”
　　孟想望向自己空着的挡风玻璃：“行了陆潇潇，你这猪笑声可以停止了！”
　　陆潇潇依然是笑嘻嘻的：“今年是猪年，没毛病。”
　　“姐姐，你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行吗？”
　　陆潇潇敛笑：“我早说了，你留在西雅图不好吗？即便是去法国的分公司也不错，反正你法语够溜，不存在任何语言障碍。是你非要回国。”
　　孟想低头，看着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不吭声。
　　“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升职机会非要回国，你图什么？”
　　陆潇潇似乎不在她伤口撒满盐就不甘心似的：“说到底，孟家多事之秋，尽管你嘴硬，架不住你心软。”
　　陆潇潇是孟想最好的闺蜜，她朋友并不多，只有这么一个陆潇潇从她初中时代起，参与了她所有的生活，几乎见证了她此前为止她所有的人生选择点。
　　“恐怕我家老爷子都不知道我回国的事情。”孟想笑了笑，“我不指望我这个渣爹！”
　　“对，是轮到你爹指望你的时候。”
　　孟想：“……”
　　也就只有一个陆潇潇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一次次提起孟家，提起她的伤疤了。
　　偏偏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几个小哥开始合力拆孟想的新车，边拆边笑。
　　孟想看着看着，也笑了。
　　陆潇潇放下手边的图纸：“终于笑了？你自从定了回国的时间就心事重重的。”
　　孟想努力板起脸：“你管我？”
　　手机提示有电话进来，她瞅了一眼，“我有电话，不跟你说了。西雅图这会儿是半夜吧？惜惜命，早点休息，别再熬夜改你的图纸了。”
　　“遵命！”
　　孟想挂了电话，进来一条短信，说有个电话刚才打过她的手机。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不认识。
　　她的手机号是刚回国的时候新办的，应该没多少人知道。
　　也许是推销电话，她想。
　　结果，刚安静一会儿，手机又一次响起，仍旧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哪位？”孟想接起来问。
　　对方有一瞬的沉默，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你好。”清冽的嗓音穿过耳膜。
　　清澈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熟稔。
　　他说：“我是周霁尧。”
　　作者有话要说：　　辛宜：撞了三哥心上人的表姐，药丸！
　　周三哥：Good job！
　　辛宜：【懵逼脸.jpg】
　　周三哥：把“的表姐”去掉。
　　亲爱的们，让大家久等啦～
　　这回依然是篇小暖文，喜欢的姑娘记得打个卡，请你们吃糖。


第2章 
　　“你好，我是周霁尧。”
　　孟想一愣，没反应过来。
　　周霁尧？
　　她又看了看手机屏幕，陌生的号码，确定不是她在国内的任何一个朋友。
　　于是，孟想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你打错了。”
　　果断掐断电话。
　　周霁尧：“……”
　　孟想刚挂完电话，销售经理拿着定损的维修清单给她。
　　血淋淋的数字，触目惊心。
　　她回过头去看自己已经被拆了的白色大奔，忽然怔住。
　　周霁尧？
　　哦，辛宜的老公？
　　她打开手机短信，核对小姑娘发给她的手机号。
　　果然是他。
　　不等孟想退出短信界面，电话又进来了，依然是那个陌生号。
　　“抱歉，我以为是打错了。”她主动道歉，“维修的清单刚出来，我是直接发给辛小姐，还是告诉您？”
　　手机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孟想翻了翻手里的清单，默默计算除去挡风玻璃的维修费用，“算了，我让4S店分开开清单核算，到时候……”
　　“对不起，我还是决定走保险的定损流程。”话没说完，被对方打断。
　　孟想愣住：“但是，我跟辛小姐说的是私了，并且，她没有任何异议。”
　　她将手中的清单扔到沙发上：“周先生，这场事故辛小姐是全责，我们签了事故单了。”
　　似乎是丝毫不介意她生硬的语气，周霁匀笑了笑，“听说，你的挡风玻璃全碎了？”
　　闻言，孟想心底无端升腾起一抹烦躁，这是误会她碰瓷？
　　休息室打着冷空调，温度很低，她却觉得热。用手扇了扇风，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周先生，您可以放心，我会让4S店分开定损开清单，辛小姐的部分只有大光灯。”
　　“约个时间吧。”周霁尧又一次打断她，坚持道，“虽然人性本善，不过，定个损，免得牵扯不清。”
　　他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依旧是不紧不慢的。
　　“定损的单子已经出来了。”
　　“再定一遍。”
　　“我的车已经拆了。”
　　“再装回去。”
　　孟想无奈，对方却步步紧逼，“就现在吧，我现在有空，你在哪个4S店？我马上过来。”
　　“你……”
　　“速战速决，你也不希望浪费时间来拖泥带水吧？”
　　孟想思忖了会儿：“随你。”
　　把地址报了过去，她挂断电话，让小哥们停止拆她的大奔。
　　不到二十分钟，敲门声响起。
　　“请进。”孟想放下手机。
　　大门被人从外推开，率先进来的是4S店的销售经理，他站在门口。孟想转头看去，一个高挑的身形被挡在经理身后，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张脸。
　　她站起身，不偏不倚撞上那双黑眸。
　　“孟小姐，我先出去。”经理客气的说。
　　孟想回神，点点头。
　　等经理关上门，被遮挡的身影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她的视线。
　　他穿了浅色的衬衫和深色的长裤，款式极其简单。只见他领口和左袖口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唯独右手的衬衫袖子被他随意的卷在胳膊肘，看着皱巴巴的，一点都不符合这一身低调的品位。
　　而衬衫上……
　　孟想仔细看了看，全是点点水渍。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外边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挺大的，足以让人在几分钟内变成落汤鸡。
　　没想到这个叫周霁尧的人这么执着，冒着大雨也要来定损，就怕她“碰瓷”？
　　孟想回过头去，又一次对上对方打量的目光。
　　上上下下的似乎恨不得将她从头发丝到脚指头的扫个遍，有点奇怪的打量，又并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甚至，在他奇怪的目光里，她看出了那么些许的焦灼，还有，莫名的温柔与期待？
　　像是单纯的在担心着她？
　　怎么可能。
　　“您好。”孟想清了清嗓音，“周先生？”
　　更奇怪的，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那双眼睛里的光迅速灭了，猝不及防的，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是周先生吧？”她再次打招呼。
　　周霁尧走近，望着她的目光平静而冷淡，“嗯，是我。”
　　等他走近了，孟想这才发现不仅是他的衬衫，连他的头发和脸上都是被雨洗刷过的痕迹，看着十分狼狈。
　　显然，是他没带伞。
　　离她一步的距离，周霁尧停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孟想不得不仰起头，他的左眼睫毛上落了滴雨珠，他眨了几下眼睛都没能眨下来。
　　“你真的没事？”周霁尧突然问她。
　　孟想无语，去柜子上找空调的遥控器关空调。
　　空调停止运作，发出“滴”的声响，她背对着他，抽了两张纸巾。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递过去。
　　真是奇怪的问题，如果是陆潇潇这么问她，她一定怼一句：你很希望我有事？
　　她没有回答：“定损的老师呢？”跳过这个话题问。
　　周霁尧又看了看孟想，踱步走到窗边。她的大奔仍旧停在老位置，旁边是他刚从辛宜手里拿回来的跑车。
　　“他在路上。”他的语气有些淡，视线却凝在大奔惨不忍睹的挡风玻璃和碎成渣的大光灯上。
　　孟想也走过去，玻璃窗倒映出他的俊脸，而他眉宇紧蹙，下颚紧绷着，像是努力压抑着情绪，让她一头雾水。
　　她的新车都这样了她都没气，他有什么可气的？
　　想要跟他聊聊定损的心思就这么散了。
　　定损的老师来得很快，周霁尧出乎意料的沉默，全程站在边上盯着孟想的大奔，只有孟想时不时就要接个电话，不是说西雅图前公司的交接事宜，就是谈她回国后成立的新公司。
　　直到定损结束，孟想依然在打电话。
　　周霁尧走到她边上，听她风风火火的安排新公司的工商税务，安排招聘实习生，等她终于结束冗长的电话，他走近，“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孟想拒绝得干脆。
　　他指着她的大奔：“你的车至少维修一个月。”
　　她同样看向他凹了的车屁股：“我打车。”
　　周霁尧忽然笑起来，眼眸亮晶晶的，定定的看着她，“下班的高峰，你很难打车。”
　　他边说边笑了两声，低沉的笑声，十分悦耳。
　　忽冷忽热，上一秒板着脸，下一秒就能笑成朵花了。孟想拧起眉，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殷勤，本能的排斥与厌恶。
　　她的渣爹就是这样的人，有了妻子还要在外边肆无忌惮的撩妹。
　　“不需要，谢谢。”她再次生硬的拒绝。
　　说完，转身就走。
　　周霁尧被怼，他挠了挠鼻头，从口袋里掏出特意摘下的眼镜重新戴好。视线里，那道毫不留恋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笑了笑。
　　这么几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一副倔脾气，他想。
　　*
　　孟想回到家，甩掉高跟鞋，毫无形象的瘫倒在沙发上。刚安静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顺手拿了个靠枕垫着脑袋，打开免提。
　　“回家了？时差倒过来了吗？”
　　打电话的是她发小徐明远。
　　“嗯，刚到家。”孟想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倒不倒都无所谓，我睡眠质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忙了一天，什么事都没有办成，还把车子撞成了那副鬼样子，心累。
　　徐明远听出了她的疲惫，长话短说：“我今天帮你问了，你的公司工商差不多了，下周应该就可以去走税务流程，准备好去做法人高拍。”
　　孟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谢了。”
　　徐明远笑眯眯的：“客气什么，你满月的时候我就抱过你，咱俩的兄弟情还需要说？”
　　“滚滚滚，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滚？我滚了你可就要错过第一单大单了啊！”
　　孟想坐起来，抱着抱枕，把手机放上头，“说！”
　　徐明远故作正经的清嗓音：“你初中就出国，这都十几年了，你脱离咱们这个圈子太久，先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周家人，他……”
　　“你不是说是接单子吗？”她重新倒下去，顺脚踢翻了抱枕。
　　“朋友就是妥妥的单子和生意。”徐明远劝她，“既然你选择回国，孟想，你必须要明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里跟国外不一样。不管是纽约、西雅图还是法国，这是中国，是上海。”
　　孟想不吱声。
　　“孟想，很现实的一件事，你不得不承认，在这里你要创业、求发展，光有能力没有人脉压根就不行。在国外或许你可以依靠你的能力和拼劲混得如鱼得水，可是，你回来了，就等于是你放弃了这么多年在国外打拼的一切，从头开始。”
　　孟想叹气：“真累。”
　　徐明远笑了一下：“谁不是呢！”
　　“孟想，给你介绍认识的周三少专门负责周家旗下的科技公司。”徐明远顿了顿，“他们公司新软件和手环上市，发布会和对外的广告营销宣传都要外包。机会难得，我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外头盯着这块肉的人很多！”
　　孟想重新坐正，拿ipad记录，“科技公司？新软件？”
　　徐明远精神一震：“是，周氏涉猎行业多，有自己的广告公司，这回倒是奇了，弃了自己家里的营销团队，反而要外包。”
　　他想起周家几兄弟的事迹，眼睛都快冒光了：“真的，你信哥一回，如果能接到周氏科技的单子，你的新公司起步就比一般人高，后续肯定顺利！”
　　“好，我去。”孟想想了想，“谢了。”
　　徐明远松了口气，又瞬间提心吊胆起来，“如果我说你爸也对周家感兴趣，你会不会揍我？”
　　孟想怔松，眉梢一挑，“他是他，我是我，我没想着借孟氏的名号。”
　　敏感的话题，两个人都沉默了。
　　“那个……孟想，说好了啊！”徐明远打破沉默，“后天晚上八点。”
　　孟想翻开ipad上的日程：“好，后天晚上我没别的安排。”
　　“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不要有负担，成不成都没事，就当多个朋友。”
　　孟想在备忘录记上：“知道了，真啰嗦。”
　　“操心的命，有什么办法？”
　　孟想摇头笑，徐明远叮嘱她：“早点睡，别那么拼，挂了啊。”
　　“好。”她想起还没问对方的名字，忙问，“周……”
　　刚起了个话头，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这个徐明远！都不告诉她对方的名字叫周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孟想：啧，这个周先生真难搞！
　　周先森：【委屈脸.jpg】


第3章 
　　翌日，孟想在自己新装修完的办公室帮朋友做一个广告策划。
　　她的公司不大，元老除去投了资的徐明远，只有一个人事行政财务一把抓的钟晴。
　　钟晴是她大学校友，两个人在加州读大学的时候就关系不错，这回听说她回国创业，钟晴二话不说辞了外企的财务工作，过来帮她顶起公司的半边天。
　　“我以前的同学介绍了一个技术党过来，下午我先给她面试，如果可以，你再见见？”钟晴敲门进来，将准备好的简历递过去。
　　孟想忙着做策划，头也没抬，“好，我等会儿看。”
　　钟晴知道她工作起来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放下简历就走，“对了。”走到门边，转身说，“你说要熟悉国内的相关政策，资料我已经给你整理出来了，你要电子版还是纸质版？”
　　“帮我打印出来。”孟想从电脑屏幕里探出半个脑袋，“谢了。”
　　“你是技术活，我只是负责你的后勤保障而已。”说完，钟晴朝她笑了笑，替她关上门。
　　孟想继续埋头苦干，灵感最盛的时候，偏偏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最喜欢的法语歌，却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路。
　　用力删除wps里的几行字，她瞅了眼一点都不肯消停的手机，陌生的手机号，归属地显示上海。
　　“您好，哪位？”她盯着电脑屏幕，边看之前写的文字边问。
　　对方没答。
　　又是推销电话？
　　孟想从耳边拿开手机，搁在办公桌。
　　“你好，我是周霁尧。”
　　差点挂断的时候，低沉的嗓音传来，似乎还有点郁闷。
　　孟想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她一直没有备注周霁尧的手机号，觉得没必要。她以为昨天定完损后，他们之间的交集就该结束了，没想到，他居然又打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好，周先生。”她重新拿起手机。
　　“抱歉，打扰到你，我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他们需要你这边提供一些资料。”周霁尧说。
　　“昨天不是都签过字了？”
　　周霁尧的声音听着很无奈：“今天突然又说需要了。”
　　“具体需要哪些？”孟想耐着性子问。
　　“你记一下。”
　　孟想看了看，全是复印件，“我扫描过去不行吗？”
　　“你在忙？”周霁尧不答反问，“定损的老师说急要，他可以过去拿。”
　　孟想不想多纠缠，报出地址，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收到对方到了的短信，她叫来钟晴，“亲爱的，我忙着策划案，你帮我把资料拿到楼下，靠窗第一桌。”
　　“好嘞。”
　　被打断的灵感再也没能回来，孟想反反复复修改前边的几条方案，仍旧不满意。
　　“东西我给了。”钟晴上楼，敲门进来，“真的是保险定损？”
　　她欲笑又不笑的模样，孟想狐疑，“对啊。”
　　钟晴绕过办公桌：“行走的凤镜夜！”
　　“嗯？”
　　“真帅。”
　　钟晴刚结婚，从来就不是外貌协会的会员，也没听说过她会犯花痴，孟想看着她笑，“帅就帅呗，说人话。”
　　“动漫人物。”钟晴吐槽，“是你太out了。”
　　“恭喜，见到了活的帅哥。”孟想不置可否，起身倒水。
　　没想到，钟晴亦步亦趋跟着她，“单眼皮，金属框小眼镜，斯文派。”
　　孟想停住，不可思议的打量她，“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真的！”钟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难得有单眼皮还很有味道的帅哥。”
　　单眼皮帅哥。
　　孟想脑中猝不及防闪过周霁尧的脸。
　　挺帅，但花心。
　　油腻。
　　“需不需要我帮你问联系方式？”孟想开玩笑。
　　钟晴松开她的胳膊，摇头，“我只喜欢我老公一个。”
　　孟想在茶水间倒完水，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徐明远的微信消息。
　　【大狗子：改时间了，提前到今晚，你有空吧？】
　　【大狗子：你回我一下！】
　　孟想变脸，打字：这是皇帝召见啊，必须奉诏觐见？
　　徐明远干脆的回了电话过来：“别气别气，多个朋友，有利无害。”
　　孟想不想说话：“烦！”
　　“别烦啊，我也是刚收到消息。”
　　“不是对你烦。”
　　徐明远笑：“当然不是对我，我还不了解你？”
　　“孟想，你既然顶着你自己的名字开公司，而不是你背后的孟家，二选一，你是要回归孟氏，还是继续靠自己？”他赶紧补上一句。
　　孟想哑口无言。
　　徐明远总能一下击中她的软肋。
　　她只能妥协。
　　“行吧。”比起对渣爹妥协，她宁愿向不认识的外人低头。
　　中午，钟晴拉着孟想去吃饭，大厦的7楼餐厅刚开业不久，是这栋楼里大部分白领们午餐和下午茶的地方。
　　“实习生尽快安排起来，五联单可以……”
　　孟想边走边说实习生的事情，钟晴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行走的凤镜夜。”
　　孟想：“……”
　　跟着停住，她给面子的看过去，蹙眉眯起眼。
　　“他没走啊。”钟晴仍在说。
　　孟想伸手挡在她面前，隔绝她的视线，“刚才楼下来拿资料的人就是他？”
　　“嗯，是他。”
　　孟想收回手，又看了一眼，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
　　这人是故意的吧？
　　“挺帅的吧？”钟晴挽着她找位置
　　“难道不是猥.琐？心术不正？”
　　钟晴目瞪口呆：“怎么？”
　　孟想勾唇笑了笑：“没怎么。”
　　唇边的笑容到底是泄露了几分不满与讥讽。
　　“坐那儿。”孟想往角落的位置走。
　　钟晴不解：“中间那么多空位呢！”
　　“我喜欢坐那儿。”孟想坚持。
　　最偏僻的位置，也离那位“凤镜夜”最远，钟晴若有所思。
　　“真没事？”
　　“没事。”
　　招来服务生点菜，钟晴看看孟想，又瞅瞅帅哥，“他在看你。”
　　孟想没有理会，继续翻菜单，“越看越不像来定损的。”钟晴朝他点头致意，嘀咕道。
　　“不然像什么？”孟想似不经意扫过，远远瞟了一眼。
　　对方低着头，正在切牛排。
　　这回，周霁尧穿了件很干净的白T恤，戴着斯文的眼镜，挺青春的。
　　今天依然下着雨，落地窗玻璃上都是雨珠，孟想陡然想起昨天他满身风雨的那一幕。
　　奇怪的男人。
　　周霁尧也没想到中午会在餐厅遇到孟想，显然，对方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排斥与不耐。
　　他笑了笑，低头切牛排，尽快结束这顿食之无味的午餐。
　　买单结账的时候，周霁尧的手机响了。
　　是他的法国朋友发来消息问他：见到她了？
　　他刷完卡，切换法语输入法回复：嗯，见到了。
　　朋友几乎秒回，又问他：所以，你是打算放水，帮她的新公司顺利接到第一单开门红？
　　周霁尧放下手机，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看了看孟想。她坐在角落，和替她转交资料的女人相谈甚欢，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笑着回：并不。
　　思索再三，他对好友说了实话：我从没想过要扶着她走路。
　　微信那头忽然沉默了，周霁尧握着手机，离开餐厅。
　　*
　　晚上，孟想打车到会所，听说这是徐明远一个哥们开的，足够豪华，也足够私密。
　　【大狗子：我到了，包间等你。】
　　大约是怕她觉得烦反悔不来了，徐明远每隔五分钟就要给她发一条微信提醒她。
　　孟想忍无可忍，甩了条语音过去，“徐明远，你烦死了！这回我说的是你。”
　　徐明远回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穿着制服的小哥帮她按电梯，电梯很快从B2到B1，再到一楼，“谢谢。”她走进电梯，按了楼层。
　　金光灿灿的电梯，品位实在让人上头。
　　【孟想：给你哥们建议下，电梯装饰能不能换换？整得比暴发户还暴发户！】
　　【大狗子：/dog脸】
　　电梯大门缓缓阖上，又突然一下子开了。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孟想低头看手机，下意识往边上站了站。
　　“孟小姐。”
　　孟想抬头，四目相对。
　　短暂的静默无言。
　　她皱了下眉。
　　电梯大门彻底阖上。
　　周霁尧又换回了衬衫长裤，这次是深色的衬衫，袖口和领口扣子全部规规矩矩的扣着。
　　整个人看着也是规规矩矩的。
　　“不按楼层？”孟想又往边上让了让。
　　周霁尧自动站到另一边，与她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不用。”
　　孟想继续看手机，手机信号从4G到E，刷不出任何消息。她左右滑动着手机界面，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始终没有再抬头。
　　等电梯到6楼，孟想迈步，又突然停住。她回过身，伸手示意周霁尧先走。
　　他牵起嘴角，对着她轻轻笑了笑。
　　“富丽堂皇”的电梯，在闪瞎人的灯光下，无端显出了那么几分温柔的暖意。
　　“你先。”周霁尧帮她按着电梯，“女士优先。”
　　孟想点点头，出了电梯向右，给徐明远发微信，让他在包间门口等她。
　　她来时换了双八厘米的高跟鞋，落在地面上，“哒哒哒”的声响格外清脆。她的步伐很快，身后却是沉稳有力的另一阵脚步声，她走两步，他才走一步，十分有规律的似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她收住脚步，身后的那阵脚步声也停了。
　　“周先生。”孟想转回去，仰头看他。
　　周霁尧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仍旧是对她笑。
　　炫目的弧度，莫名让孟想觉得刺眼。
　　哪儿那么开心？
　　“定损都结束了，你不用再……”她看着他，光泠泠的镜片下，他那双眼睛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透着十足的真诚。话到嘴边，她只好换了一句，“不用跟着我，我说了，我不会碰瓷。”
　　她更想说，不要再别有用心的跟踪了。
　　周霁尧耸了耸肩：“你误会了，我没有。”
　　孟想看着他，他也任她看着，嘴角越发上扬的弧度隐隐透出了那么几分痞味。
　　真幼稚！
　　她继续找包间，身后再次响起那阵仿佛连步伐大小都计算过的脚步声，让她不禁加快了步子。
　　走廊尽头的包间，徐明远并不在门口。
　　【孟想：我到了，在门口。】
　　孟想故意等在隔壁包间的门口，余光里，打扮得一派精英模样的斯文败类仍在她身后，正盯着包间大门上的水莲出神。
　　“你要去这个包间？”她挑眉笑。
　　周霁尧回头，跟她面对面，“不是。”
　　走廊的尽头处，不是这间，就只剩旁边那间了，那是她跟徐明远约好的地方。
　　他果真是跟着她！
　　孟想无语，瞪过去，原本笑吟吟的人抿住唇，要笑不笑的样子。
　　她没好气的偏过头去。
　　最边上的包间大门开了，徐明远从里边跑出来，“孟想。”
　　他急匆匆跑过来，目光却越过她，直直的落在她身后。
　　“原来你们遇上啦！”
　　孟想诧异的回头，周霁尧已经收敛了笑，一本正经的朝徐明远点头致意。
　　只眼中掠过那么几分熟稔的笑意。
　　#真精分#
　　作者有话要说：　　定损小哥·周公子：唉～
　　傲娇宝宝·孟公主：哼！
　　PS：关于凤镜夜，不知道的姑娘记得看我微博～～～


第4章 
　　“先进去。”孟想笑了笑，看着徐明远说。
　　徐明远替他们开门：“其他人都来了，就差你俩了。”
　　周霁尧点头，先孟想一步过去，从她跟前经过的时候，余光里，她的表情足够精彩。他忽然停住，侧过头看她，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
　　孟想拧了下眉，回他一个更明媚的笑，因为太过用力，左脸挤出了一个明显的酒窝。
　　徐明远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看看她，又瞅了瞅周霁尧，一头雾水。
　　“这就是你说的孟想？”周霁尧绕过孟想，低声故意问徐明远，“确实是孟家的清流。”
　　孟想跟在两个人身后，只看到他俩窃窃私语着，而徐明远时不时要回头看她一眼，明显是在谈论她。
　　“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被瞪了许多眼，徐明远赶紧带着孟想一个个认识包间里的朋友。
　　VIP的豪华大包，只有那么四个人在，性别属性全部为男，瞧着都跟徐明远差不多年纪。有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英人士，也有穿着T恤牛仔裤闹腾到孟想皱眉的“山大王”，剩下的就是周霁尧，穿得人模狗样，却姿势慵懒的窝在小吧台，喝着……雪碧。
　　奇葩。
　　孟想就这么被动的被徐明远带着坐到小吧台，周霁尧的隔壁。
　　包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周霁尧面前摆了两罐雪碧，一罐被他喝得剩了一半，他自然的拿起另一罐，“喝雪碧？”面无表情的问她。
　　徐明远替孟想去接，被她挡了回去，“红酒，谢谢，我不爱喝雪碧。”
　　周霁尧挑眉，觑她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孟想撞上他的目光，很快的避开了。
　　他见状，开了雪碧，一股脑倒进自己跟前的玻璃杯，慢悠悠喝起来。
　　徐明远给孟想倒酒，插科打诨的说了几句，直奔主题，“你们公司新产品上市，这回不用自家的广告？”
　　他跟周霁尧认识十多年了，但实质上他们接触并不多，也就是近几年，他们才慢慢熟悉起来。
　　他其实和周霁尧的堂弟玩得更好些。
　　“嗯，不用。”周霁尧又喝了口雪碧。
　　孟想看过去，他一个胳膊搁在小吧台，另一只手握着透明的玻璃杯轻轻晃了两下。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五个指甲修剪得十分规整。
　　她盯着看了会儿，迅速整理因为见到他被打乱的思路。
　　“你也有兴趣？”周霁尧直白的问。
　　徐明远暗暗推了推孟想的胳膊：“孟想刚回国，开了个新公司。”他介绍，“广告公司。”
　　周霁尧的视线落到孟想脸上，礼貌的、疏离的，完全没有之前想方设法要保险定损时的“猥.琐”模样。
　　精分系列，蜜汁操作。
　　孟想快速进入状态：“我刚回国，多多指教。”说完，朝他举了举自己的红酒杯。
　　周霁尧用他的雪碧杯碰了碰她的，仍然是很有礼貌的喝了一口。
　　越发让人看不懂。
　　气氛也越发的尴尬。
　　徐明远只好又一次发挥他的作用，你来我往，周霁尧忽然看着孟想，“如果报价降低20个点，愿意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姿势简单又随意。
　　饶是孟想自认在美帝经历过大风大雨，也不禁目瞪口呆，再也装不下去，“少了20%？”她再次确认。
　　周霁尧很坦然：“是。”
　　孟想捏住酒杯，站起来，“比市场价低了20%，周总，您凭什么觉得我会让步？”
　　话音刚落，徐明远偷偷戳她的后背提醒她淡定，但他也没有预料到，周霁尧会这么狠。
　　周霁尧跟她面对着面：“我是个商人。”不紧不慢的语气。
　　“所以，您的良心不疼？”
　　“商人无利不起。”周霁尧垂眸，“我无疑是个中成功的。”
　　自恋到一定境界。
　　幼稚鬼！
　　孟想真想把酒杯捏碎。
　　她沉住气，打量着他。而他垂着眼，头顶的灯光落下来，在他脸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影子，画面足够的美，再配上那副眼镜，这人看着是真斯文。
　　然后，他忽然定定的注视着她，从进入包间以来，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绽开一抹浅笑，“这是我的底价。”
　　“你不会是蓄意报复？”孟想冷笑。
　　周霁尧突然严肃起来：“孟小姐，我向来公私分明。”
　　他的目光认真而真诚，她竟觉得……
　　“抱歉，那我……”无法接受。
　　周霁尧抬手，打断她，“孟小姐，你觉得你目前有什么资本能够让我放弃更加成熟的公司，转而选择你这样刚起步的小公司成为我的合作伙伴？”
　　足够犀利的言辞，孟想迎上他的视线。
　　眼睛对着眼睛，互不相让。
　　“尤其是，你的公司目前连税务流程都没有开始走吧？”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孟想甚至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顿时，她有些哑口无言。
　　他说的是事实，也是现实。
　　无论她在国外的工作履历多么漂亮，比起已经成熟的公司，她的公司确实毫无竞争力。可是，即便是这样，被人这么直白的、毫不留情的给指了出来，她能笑得出来才怪。
　　“不好意思，我上个洗手间。”孟想终于松开一直捏紧的酒杯，随手放在小吧台上。
　　不等看清周霁尧的脸色，她转身离开。
　　“孟想。”徐明远跟着追了出去。
　　小吧台又只剩下周霁尧一个人，他重新坐回去，托着下巴看着小吧台上孟想的酒杯。
　　她刚才一定是气到了，此刻，酒杯的杯壁上落了几滴红酒，在过分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越发鲜艳的光芒。
　　“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灯给我关了。”他偏过头去，懒洋洋的语气。
　　朋友朝他挑眉：“这不是给你增加点灯效，炒点氛围嘛！”虽然这么说着，但他仍老老实实去关了。
　　周霁尧不置可否，却兀自笑起来。
　　真沉不住气，他想。
　　孟想关上门，包间大门又开了，徐明远追上来，“小祖宗，别生气啊！”
　　她走到走廊尽头，靠着墙壁生闷气。
　　“你可别掉头就走！”
　　“我能不气？”孟想想想就气，“他都那样说了！反正我就是玻璃心。”她破罐子破摔。
　　徐明远反而笑了，他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顺毛顺毛。”
　　“走开！”被她一把挥开手。
　　徐明远如释重负，跟她肩并着肩站着。
　　外人都觉得孟想高冷，不爱说话，实则压根就是假的，也只有在他们几个面前，她才会这么发发脾气，偶尔还特别软萌。
　　“现在广告行业竞争这么大，开个公司起步太难。”他叹气，“比起毫无根基，不得不自己拼了老命去拉生意的人，咱们这样的已经够幸福了。”
　　他说完，看了看撅着嘴的孟想。
　　除了在父母的事情上她跌了不少跟头，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这一路算是顺风顺水。读书的时候，她是学霸，学习无压力，大学还修了二专双学位，不等毕业就被西雅图的公司录取；事业上也是按部就班，只有刚工作那会儿吃了点小苦头，之后基本就没摔过跤。
　　如今，她一回国面临着随时低头的境地，徐明远担心她有心理落差。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比起一帆风顺的起步，小小的碰个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狗子！你怎么跟周霁尧那样的人交朋友！”孟想忽然问。
　　徐明远：“……”
　　她低着头：“都说物以类聚，你有我这么优秀的朋友哥们，怎么能跟他那样的一起玩？”
　　有了老婆还勾搭人、撩妹，斤斤计较，心眼小得跟针似的……
　　周霁尧在孟想心里的印象分就是完全的负值。
　　“不是，生意是生意，你怎么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徐明远不可思议，“你俩之前真认识。”
　　“嗯。”她很轻的应了一声。
　　“怎么认识的？”
　　“不想告诉你。”
　　徐明远：“……”
　　他还想追问，只见孟想突然弯了弯腰，她背靠着墙，双手撑着膝盖，一头披散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到前边，轻轻晃动了几下。
　　瞧着有点可怜。
　　“你别难过……”徐明远不知所措。
　　“他说的也没错。”孟想盯着自己的高跟鞋尖，“这样更好，说明他是真的在考虑我们的小公司。”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沮丧和改口，徐明远支支吾吾起来，“你怎么了？”
　　孟想失落了那么小小的时间，她直起身，走到窗边。
　　下了大半天的雨停了，华灯初上，自有一股说不清的浪漫。
　　“如果他真的无缘无故就这么顺利的将一个单子给我，我反而要怀疑他居心不良。”她双手背在身后，做了个伸展的姿势，仿佛刚才垂头丧气的人并不是她一样，“不就是跟其他人一样，在同一起跑线竞争，我怕过谁呀！再说，他这不是也给了机会嘛……”
　　“你这是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徐明远走到她边上，落地窗里映出那张自信又明媚的笑脸，他也笑起来。
　　孟想仰起头，嘴角挂着笑，“再说吧，看我心情。”
　　“这么快就改口，显得我底气不足！”她补充一句。
　　徐明远哭笑不得，明知道她这纯粹就是赌气话，他还是顺着安抚几句，又说：“周霁尧这次新研发的是一款睡眠手环和软件，你不正好倒时差，平时睡得也不好吗？正好试用试用，你的试用感出来了，这完美的策划方案不就跟着来了？”
　　“再说。”孟想嘴硬。
　　徐明远看了看腕表：“差不多了，你这洗手间上的够久了。”
　　“再等等，反正周霁尧心知肚明这是借口。”
　　“行。”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服务生端着托盘远远走来，他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远远的点头打了招呼，很贴心的没有过来打扰。
　　徐明远看他去了隔壁的包间，拍拍孟想，“还不打算联系孟叔叔？”
　　她不吭声，沉默着。
　　他也耐心等着。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怎么争夺孟氏。”许久，孟想说，“我一回去，你信不信，一定成为他待价而沽的商品。”
　　说着最讽刺的话，满身的落寞，说的就是她。
　　徐明远噎住，安慰的朝她笑笑，“孟叔叔对周家也很感兴趣，不过，主要原因是你继母的女儿。”
　　那个心比天高的孟家继女。
　　他在心里默默腹诽。
　　“无所谓。”孟想耸肩，“习惯了。”
　　她跳过这个话题：“走吧，进去。”
　　依然是徐明远帮她开门，她刚进去，周霁尧就看过来，向她投来浅浅一笑。
　　孟想回去坐好，抿了口红酒。
　　“想好了？”
　　分外欠揍的男声，带着点点笑意。
　　孟想点点头，视线里是周霁尧眉眼弯弯的模样。他维持了一晚上的精分表情，这一刻因为这个和煦的微笑，眉眼变得更生动了些，也更温柔、顺眼了些。
　　“我想好了。”她笑得从容，“如果周氏愿意跟我们合作，我可以按照您说的，在报价上做出退让。”
　　而后，他唇边的弧度越发上扬，眼角眉梢的笑怎么都挡不住。
　　诡异。
　　这是孟想唯一的念头。
　　果然，周霁尧慢悠悠开口：“好，除了你之外，还有几家公司有这个合作意向，等我回公司开会讨论再议。”
　　孟想：“……”牙有点痒。
　　徐明远：“……”这一定不是他认识的周霁尧。
　　周霁尧不声不响喝完了两罐雪碧，他看了看几个打牌聊天的朋友，“过去一起？”
　　徐明远看向孟想，她摇头，“你们去吧。”
　　徐明远跟在周霁尧身后去找新乐子，不忘回头朝她使眼色，要她淡定。
　　孟想低头打字：我恨不得现在化身哥斯拉，分分钟把他给灭了。
　　发送给徐明远。
　　徐明远已经跟朋友们坐到一块，周霁尧就坐在他边上，他偷偷摸摸看消息，再悄悄打字。
　　【大狗子：还不如灭霸，打个响指，咻咻咻消失。】
　　孟想气笑。
　　因为周霁尧的加入，包间的气氛一度火爆，仿佛刚才的安静都是假象。这会儿恰好六个人，几个人开始玩桌游，边玩边聊，说的都是她并不清楚的话题，她也不在意。只是没想到这群在别人眼里的精英，也会这么幼稚的凑在一起玩桌游。
　　徐明远时不时回头看看坐在小吧台的孟想，看她一直在玩手机，着实松了口气。她的暴脾气在外人面前一向能忍，可今天这情况能忍成这样，真是不容易了。
　　趁着在发牌，他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哥斯拉·孟，乖~
　　【孟想：乖你妹！】
　　几乎秒回，配上一个生气的小女孩表情。
　　徐明远握着手机，忍俊不禁。
　　他妹妹还真是比孟想乖，也更省心。
　　他不敢再火上浇油，斟酌措辞，谁知一抬头，他就发现周霁尧正看着他……的手机屏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靠！
　　徐明远不动声色把手机往自己这边侧了侧，挡住了半边的屏幕，然后，他再暗戳戳偷瞄周霁尧。对方一动没动，依旧是刚才的神色。
　　原来在发呆。
　　【大狗子：/摸摸头】
　　他回了个表情，继续玩桌游。
　　不到九点，周霁尧回家。刚到家不久，电话响个不停。
　　“大哥。”他去了书房，开电脑。
　　“嗯。”
　　打电话的是他大伯的儿子，他的堂哥。
　　书桌的台式电脑跳出密码界面，周霁尧打开免提，输入开机密码。
　　“你临时决定弃用了周氏内部的广告和营销？”对方开门见山，劈头就问，“我听说你想启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电脑跳转到桌面，周霁尧看着桌面的壁纸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斯拉·孟：手痒！
　　周·精分·公子：惆怅……


第5章 
　　“我听说你想启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周霁尧登录邮箱，将今天耽误的工作全部下载下来。
　　“手环和新app推行，我想换个花样。”他答。
　　周霁延听到这个回答，明显不信。他负责守在周家的总公司大本营，科技这一块一向是由周霁尧负责，他很少插手。
　　但这次……
　　“好，我知道了。”片刻的沉默，周霁延没有追问下去。
　　他相信弟弟不会胡来。
　　“对了。”周霁延突然想起来，“你怎么会想做睡眠手环和app？”他好奇了很久，借着这次机会，终于问了出口。
　　周霁尧一目十行看完秘书整理的行程表，他往后一靠，整个人懒洋洋的陷在椅子里。
　　他望着天花板的复古灯：“我的车被辛宜给撞了。”
　　理直气壮的告状，也自然的带过了之前的话题。
　　周霁延：“……”
　　电话里又一次沉默。
　　“她没伤着吧？”
　　周霁尧笑：“她皮糙肉厚，怎么会有事。”
　　周霁延拧起眉：“周霁尧！”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周霁尧笑嘻嘻的说，“辛宜她……”
　　他冷不丁想起今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怀疑他跟踪的孟想，突然间醍醐灌顶。
　　“车子撞了多少？”周霁延揉揉眉心，加班加到现在，他有点累了，“记我账上。”
　　意料之中的答案，周霁尧敛笑，正襟危坐，“辛宜还没能成为你小姨子。”又一次想劝他放手。
　　周霁延喜欢辛宜的姐姐，周家人都知道，辛家人也都知道。可惜，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女主角从来没那意思。
　　“到时候账单发我。”
　　清冽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隐约藏着几分疲倦。
　　周霁尧轻轻的叹气，他关了几个pdf文件，桌面的壁纸重新映入眼帘。
　　周霁延没有听到弟弟应声，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分明就是在堵自己的嘴，又好气又无奈，“你什么时候去西雅图？”
　　“不去了。”
　　邮箱提示又有新邮件，周霁尧打开，是项目部发来的新项目提案。
　　“不去了？”周霁延觉得奇怪，“前段时间你天天加班处理手头的工作不就是为了去西雅图？怎么突然间又不去了？”
　　周霁尧垂眸，掩住了眼中渐渐涌起的光亮，“现在不需要了。”
　　“我忙，加会儿班。”他及时堵住他这位好大哥的关心。
　　周霁延：“……”
　　“别忙太晚。”
　　“好。”
　　周霁尧挂了电话，立马从通讯录里找出辛宜的手机号。
　　*
　　结束晚上的局，徐明远坚持要打车送孟想回家。
　　会所离她家二十分钟的车程，跟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出租车直接驶进位于闹市区的高档小区。这是孟想工作的第二年自己贷款买的房子，三室两厅，不大，也不小。
　　下车前，徐明远看着她，目露期待，“孟想。”
　　“干嘛一副哈士奇的表情？”孟想拉开车门，“表情太蠢！”
　　徐明远讪笑着挠头：“那，那谁真的不回来？”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孟想闻言，果断下车，靠着车门，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已经面红耳赤的发小，“那谁？那谁是谁？”
　　“你明知故问！”他不满，有些恼了。
　　她笑起来，仍是明知故问：“你不说那谁是谁，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徐明远：“……”气呼呼的偏过头去。
　　孟想笑嘻嘻的凑过去，眼里是浓浓的揶揄，“说啊，谁啊？”
　　徐明远抬头瞪她：“走吧你，我短时间内不想跟你说话！”
　　他伸手想推她，但到底是不敢，只好用力推了推车门。
　　孟想松开车门，甩了甩头，“陆潇潇说了，只要我想她了，她一定买机票飞回来看我。”声音里带着那么点小小的炫耀意味。
　　徐明远：“……”
　　他“砰”的关上车门，从车窗里看出去，孟想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幸灾乐祸，那小骄傲的表情十分欠扁。
　　“开车。”他别过头，对师傅说。
　　橙色的大众绝尘而去。
　　孟想上楼，给陆潇潇发微信。
　　这个点的西雅图还是凌晨，明知道闺蜜不会有回应，她仍是将徐明远问起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陆潇潇跟徐明远是情侣，年初刚分的手，在孟想看来，这俩人纯粹瞎折腾。
　　所以，还是一个人好，谈什么感情啊！
　　回到家，因为孟想常年在国外，家里显得空荡荡的，一看就没有人气。她去厨房倒水，桌上的手机响了两下。
　　【大狗子：过几天要不要去唱K？】
　　【大狗子：也是我朋友，还有女孩子在，你不会落单。】
　　孟想放下玻璃杯，看了眼时间，距离徐明远放话说不想跟她说话不到五分钟。
　　【孟想：有时间就去。】
　　【孟想：大狗兄，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了吗？】
　　她找出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点击发送，微信突然跳出一行小白字。
　　显示自己已经不是对方的好友。
　　这个徐明远！
　　孟想笑了笑，重新打开陆潇潇的微信对话框，告状：徐明远删了我好友！我不开心~~~~~~
　　她找了个气呼呼的表情，不等发送，屏幕跳转到来电模式。没有备注的号码，她的笑容彻底僵住。
　　“孟想！”刚接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得孟想耳朵发麻，“你还知道接我电话？”
　　她那声“爸”就这么卡在嗓子眼。
　　“孟想，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吗？”
　　孟想撇了撇嘴：“那不知道您眼里有我这个女儿吗？”
　　“孟想！”
　　“我在。”
　　“你……”
　　孟怀松“你”了半天，竟说不出半个字眼。
　　唯一的女儿对他冷冰冰的态度让他又恼又恨，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今的孟想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会软软的叫他“爸爸”的小女孩了。
　　“很晚了，有话快说吧。”孟想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雨了。
　　她走到客厅的拉门前，拉上了窗帘。
　　孟怀松：“你前几天去看了你爷爷，却没有回家？孟想，你真好意思，我的女儿回国了，我居然是从别人嘴巴里知道的？”
　　孟想回国的第一天就回了孟家的老宅去看爷爷，至于回爸爸的别墅，她只犹豫了那么一下就放弃了。那个家里虽然有她亲爸在，可也有她的继母，有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女儿，还有她同父异母，跟她爸父慈子孝的弟弟。
　　她回去干嘛？
　　“您也不差我这个女儿啊！您家里不是有个又乖巧又可爱的便宜女儿吗？”她冷冷的说，唇边是一抹讥讽。
　　孟怀松：“孟想！”
　　“我在呀！”
　　孟怀松忍了忍：“明天你给我立刻滚回家。”
　　说完，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孟想看着已经暗下去锁屏的手机，抿唇笑了笑。
　　她爹终于知道她回国了，她这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真矫情！
　　*
　　翌日，孟想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打车去她爸的别墅。
　　地理位置颇好的风水宝地，住在里边的人非富即贵，难得有那么一辆出租车进来，大门口的安保又是查证件，又是看车牌，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孟想报了自己的名字，让出租车师傅一路开到位于中心位置的独栋大别墅。她在这里住了十年，她爸再婚后不久，她就滚去了美国，只有过年才会回来。
　　来开门的是家里的住家阿姨，见到她十分惊喜，一路笑眯眯的把她迎进客厅，然后，她看到了客厅里正在喝茶吃点心的母女。
　　那对长相白莲花，性格更白莲花的母女。
　　“回来了？”上了年纪，却因为保养得宜，看着十分年轻的富太太站起来，笑着走过来问，“没有开车回来？”
　　那双丹凤眼一笑起来，瞧着十分和善。
　　笑里藏刀，孟想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个词。
　　她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来，开始玩手机。
　　“孟想，你的教养呢？”孟怀松从另一边出来，拧着眉说教，“谁允许你跟妈妈这么说话的？”
　　果然，那词一点没错。
　　孟想继续玩手机：“我妈在瑞士。”她漫不经心的答。
　　孟怀松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被孟想一直称为“大白莲”的孟太太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轻声细语的安抚。
　　孟想锁屏，抬头看过去，“要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秀恩爱？”她边说边站起来，随时准备走人。
　　被她用这么犀利却又十分坦荡的目光看着，孟怀松怔松。
　　“孟想，你也别跟你爸爸这么说话。”孟太太再次发挥她的白莲属性，火上浇油。
　　“是啊，孟想，你难得回来一次。”
　　孟想闻言，看了一眼“小白莲”，比她大了两个月的孟涵。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蛋，跟她的白莲妈妈长得很像，眉目精致，又因着会打扮，乍一看就像是从书卷里走出的仕女。
　　孟想对上孟涵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不出意外藏着几分得意与挑衅，她胸中堵着的那口气刹那间烟消云散。
　　“还有事吗？”孟想看向自己渣爹，“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吃饭。”孟怀松躲开她的视线，招呼家里的阿姨摆饭，“吃完饭再说。”他率先上了餐桌。
　　孟太太和孟涵紧跟在后，占据了他左右的位置，一点都没给孟想留下“接近”的机会。
　　慈爱的父亲，漂亮的母亲，温柔的女儿，那一幕俨然是最温馨的模范家庭。
　　孟想站在原地，自嘲的笑了笑。
　　当初爸妈离婚，她还以为也许她努努力，爸妈仍旧会在一起。可现实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爸领回来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阿姨，身后跟了同样好看的女孩。
　　她爸说：“孟想，以后，她是你妈妈。”
　　她爸还说：“孟想，以后，孟涵是你姐姐。”
　　哦，那时孟涵还不叫孟涵，叫庄涵。
　　他们领证结婚之后，庄涵就改姓了孟。
　　然后，她爸又对她说：“小涵开学转到你们班，你多照顾她一些。”
　　那会儿，外界对她爸离婚再婚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那个女人是爸爸读书时候的初恋，因为爷爷的反对，她爸才娶了她门当户对的妈妈；有人说离开爸爸后，那女人很快就结婚了，实际上是为了找个人背锅生下孟涵；还有人说，她爸之所以跟她妈妈离婚，就是因为他现在翅膀硬了，要把那个女人接回家。
　　所以，外人都说，孟涵其实就是她爸的亲生女儿。
　　比她还要大上两个月的亲生女儿。
　　然后，她莫名其妙成了欺负姐姐的恶毒公主。
　　再后来，她爸说：“阿姨怀孕了，你跟姐姐要懂事一些。”
　　孟想其实已经到了懂得“领证几天肚子里就有了”是什么意思的年纪，那时候她上初中，上的私立的“贵族”学校，许多人都知道孟家的是是非非，同学们都来问她，或是八卦的，或是不怀好意，或是怜悯的，只有少数是真的送上那么几句关心。
　　于是，她信了、哭了、闹了，觉得是那对母女抢走了她所有的东西。
　　孟想还是留了下来，她坐在孟涵斜对面，低头吃菜，没有理会那对母女一搭一唱的所谓“欢迎她回国”、“这些菜都是特意为她做”的戏……
　　真是天生的好演员，偏偏她爸，偏偏所有人都愿意相信。
　　可笑。
　　“孟想，休息够了就来孟氏上班。”孟怀松放下碗筷，直接了当的说。
　　孟太太和孟涵悄悄对视一眼，孟太太朝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果然，孟想拒绝了，“不用了。”
　　“跟小涵一样来公司帮爸爸有什么不好？”孟怀松脸色并不好看。
　　孟涵闻言，对他乖巧的笑了笑，他被女儿驳去的面子稍稍回来了那么些许。
　　“部门和职位随你挑。”孟怀松放缓了语调，开始劝她。
　　孟想给自己盛了碗汤，见几个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她淡定的喝了两口汤才说：“我自己开了公司。”
　　“你说什么？”
　　“什么？”
　　孟怀松和孟太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一个惊讶，一个怀疑。
　　孟想吃饱喝足，拿纸巾擦了擦嘴，意有所指，“我的钱我怎么花是我的事情，用来开公司还是买买买，爸，您不会连这都要干涉吧？”
　　她靠着椅背，姿势慵懒，神色也是淡淡的。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孟怀松绷住脸问，声音里倒是泄露了那么几分笑意。
　　气氛状似有所缓和，孟想迎着他的目光，“您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到底想做什么，不是吗？”
　　孟怀松不自在的轻咳。
　　孟想看了眼手机，徐明远说唱K的时间定了，问她有没有空。
　　今早他又不声不响加回了微信好友，美其名曰：为了工作。
　　她打字回复完，把手机搁在手边，抬头的瞬间，不偏不倚对上孟涵投来的视线。
　　羡慕的、也是嫉妒的。
　　她猜，嫉妒的成分也许更多一些。
　　但孟想并没有一丝喜悦的情绪。
　　她垂眸，想起了许多年前尖锐、炸毛的自己。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想告诉那个躲在学校池塘边哭泣的女孩：不要哭，更不要难过，因为孟涵嫉妒你，所以，你拥有的，她都想抢过去。
　　孟想笑了笑，自己终于还是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已婚的周三哥：这个辛宜……【摩拳擦掌.jpg】
　　辛·助攻·宜：瑟瑟发抖。【委屈巴巴.jpg】
　　孟女王：关我什么事？！【傲娇脸.jpg】


第6章 
　　睡觉前，孟想下楼倒水。
　　客厅里没有开灯，却有很轻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她顿住，在楼梯口摁了开关。
　　一瞬间，整个客厅都亮堂了。
　　然后，孟想看清了那个在客厅里，穿着真丝睡衣的女人。
　　“还没睡？”孟太太没想到会遇到孟想，神色微变。
　　孟想径直去找水壶：“嗯。”
　　她瞥了眼明显拘谨的孟太太，只见对方手里捏着手机，估计刚才是在打电话。
　　大半夜不睡觉，躲在楼下客厅打电话？
　　真有意思。
　　不过，她并不感兴趣。
　　“孟想，不是我多嘴。”孟太太看着孟想倒完水，眼睁睁看她转身要上楼，她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你难得回国一次，你就不能顺着你爸爸一些？惹你爸爸生气，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孟太太好声好气的劝她，一副完全是为了父女俩好的好继母模样。
　　孟想喝了几口水，抱臂看她，审视的目光。
　　心下不由狐疑。
　　十几年前，自己差点被大白莲这样子给骗了过去，差点就信了她真的就是个好继母。可后来，事实证明完全不是，为此，她付出的代价毕生难忘。
　　也许是大家早已撕破了脸，又或者是她们俩之间心知肚明对方的脾性，反倒是孟想出国，回来的次数少之又少后，她们俩一直都是互相漠视着。而大白莲也就真的只在她爸面前才会装装样子。
　　没想到，现在只有她和她在，这朵世纪大白莲居然又开始阴阳怪气的演起来。
　　“有话直说，我困了。”孟想实在不想再应付，心累。
　　孟太太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爸这几年身体不好，你不在他身边尽孝也就算了，一回来就气你爸，你是非要把你爸整进医院才肯罢休？”
　　“孟想，我知道你对我和小涵姐弟有意见，但要是你把你爸气病了，你不心疼，我们心疼。所以，孟想，要么你别回来，既然回了家，就给我端正好你的态度。”
　　孟太太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不明真相的人听了，怎么都得给她鼓个掌，夸一句“好继母”。
　　偏偏孟想不是。
　　“其实你最想说的是前面那个‘要么’吧？”她不生气，看着孟太太的目光平静而冷淡，“你最想说的是让我永远都不要再回这个家，是吧？”
　　孟太太冷笑：“你误会了。”
　　孟想：“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算计，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小女孩吗？”
　　无声的对峙，寸步不让。
　　孟太太忽然伸手，轻轻指了指自己，“但是，比起你，你爸始终更相信我，不是吗？”
　　那一副“姜还是老的辣”的模样，看得孟想一阵郁卒。她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次次不长记性，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还要留下来做什么？
　　她眼神黯了黯，绕过得意洋洋的某人，上楼。
　　孟想回到房间，尽管告诉自己不必在意，然而，孟太太的话就像是个魔咒一般，依然在耳边一遍遍的重复着。
　　是啊，当初为此她跌得有多惨……
　　全世界都觉得她是最恶毒的人，连她的亲妈妈都不愿意相信她。
　　那时，妈妈从瑞士打来电话，不是安慰，不是同仇敌忾的安抚，而是指责她沉不住气，指责她失去了爸爸的欢心，指责她也许会因此丢了孟家的继承权。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继母是个好后妈，所有人都觉得孟涵是那个被恶毒公主欺负的小白花，可是，他们都忘了她才是那个有了后妈，又被亲爸亲妈放弃的人。
　　*
　　翌日，孟想没有吃早饭就离开了孟家别墅，她昨晚预约了出租车，司机师傅一大早在小区门口等她，她直奔公司。
　　她的“无理取闹”和“任性”，又让孟怀松气得差点再打电话过去好好教育一番。
　　孟想到的很早，公司里没有其他人，她关上自己办公室的大门，蹬掉高跟鞋，盘腿坐在沙发上。
　　她给陆潇潇发了一个微信视频通话。
　　对方很快接起：“这么早？”
　　孟想抱了个靠垫，手机随意的搁在上头，“嗯，不想待在那个家。”
　　“你姿势怎么这么奇怪？”陆潇潇看了半天，问她，“这是你办公室吧？”
　　于是，孟想重新拿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自己，从头到盘腿的脚给拍了一遍。
　　陆潇潇笑了：“还真是你办公室！姑娘，把你的武器都扔了？”
　　孟想看了眼被踢得歪倒在一边的武器，她其实很不爱穿高跟鞋，但高跟鞋有时候往往是最好的伪装武器，让她看着更加干练有气势一些。
　　“无所谓，反正没人看。”她索性趴在沙发上。
　　陆潇潇看出她满脸的不高兴：“怎么了？又跟你爹吵架了？”
　　“是啊是啊，我生气！我难过！我虚弱！我被扫地出门了！”孟想将靠垫垫在自己下巴下，毫无顾忌的撒娇，“我气得胃疼！”
　　陆潇潇没说话。
　　孟想突然看向镜头，陆潇潇的小脸撑满了整个屏幕，明明是没有美颜过的苹果自带摄像头，陆潇潇依然漂亮得炫目。
　　而她正朝着她笑，好像她们从不曾隔着时差，她就在她面前一样。
　　“我竟然真的回来了。”孟想把脸埋进靠垫，“我爸一门心思的跟我三叔夺权，孟氏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我知道。”陆潇潇说。
　　孟想的声音含糊不清：“外人都在看我们孟家的笑话。”
　　“我知道。”陆潇潇更耐心的说。
　　“我不知道我爸他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好爸爸，或许对孟涵是，可是，潇潇，就是为了我这个唯一的渣爹，我竟然还是放弃了美国的一切，就这么回来了。”
　　陆潇潇在镜头前看着毫无形象可言的孟想，她如同往常一样，只是对她笑着，“你终于承认你自己心软了？”
　　孟想抬起头：“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嘛！”
　　“想哭吗？”
　　孟想垂眸：“不想。”没有犹豫的答。
　　陆潇潇仍旧笑得温柔：“真乖。”她隔空做了个摸摸头的动作。
　　孟想心软重感情，她一直都知道。
　　当初知道孟想被冤枉推倒怀孕的继母、欺负虐待柔弱的继姐，她恨不得撩起袖子真的去找那两朵白莲花干一架。那会儿，孟想拉住她，哭得眼睛又红又肿。
　　孟想说：“我没有碰她一根头发。”
　　她说：“我信。”
　　孟想说：“孟涵和她妈一起演戏。”
　　她说：“我信。”
　　孟想又一次嚎啕大哭：“可我爸不信，他们都不信。”
　　她就抱着她哭。
　　那是击垮孟想对她爸爸最后一丝期待的稻草，后来，她就出国了。
　　“你才乖，我又不是大狗子！”孟想吐槽。
　　“我妈养的大狗子比你乖多了！”
　　孟想“啧”一声，躺在沙发上，高高举着手机，“那个家真有毒！一回去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陆潇潇一改笑容：“她们又欺负你了？”
　　那对母女一贯的会做戏，当妈的人前慈眉善目，人后对着孟想就露出那副嘴脸。孟涵也是，在学校里柔柔弱弱的，每每一副哭唧唧的表情，像是被孟想虐待欺负得有多惨似的。
　　“她们才不敢，真欺负过来，我就欺负回去呗！”孟想轻描淡写的说。
　　这是一个人教给她的。
　　“说到这个，我好像还欠了一个人一块冰砖和一瓶雪碧。”她突然想起来。
　　陆潇潇托着下巴，八卦脸，“谁？”
　　孟想努力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那时候她在学校被孟涵“欺负”得惨，躲在池塘边哭，被高中部一个翘课的学长看到了。大约是见她哭得太惨，那个学长蹲在她边上安慰了半天，最后，他实在没辙，拿吃的哄她。她就说她想吃光明的冰砖和雪碧，然后，他去小卖部给她买了来。
　　再然后，她又说，要把雪碧倒进冰砖里，挖着吃。
　　他一边嫌她麻烦，一边又回了小卖部给她买了几个一次性纸杯和勺子。
　　那天，她把冰砖一分二，倒上雪碧，跟他一人一杯挖着吃。两个人躲在学校的假山里，一块翘了课坐了半天。
　　他对她说：“人性本善，但人善有时候不免被人欺，如果她这么喜欢被你‘欺负’，你不如真欺负给她看。很公平，是不是？”
　　明明是歪理，她偏偏被洗了脑，心头的阴霾全散了。
　　走之前，她也对他说：“下次我请你吃冰砖和雪碧。”
　　“后来呢？”陆潇潇追问。
　　孟想沉默几秒：“没后来了，我还没能欺负回去，大白莲就碰瓷我啦！”
　　她看着所有人都围着明明什么事都没有的大白莲打转，她突然间觉得没意思，选择了出国离开这个家，再也没去原来的学校。
　　陆潇潇失望：“烂尾了。”
　　孟想坐起来：“要不是今天想起来，我都忘了这事了。”
　　“都怪你！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嘴馋了，我也想吃冰砖了！”
　　“你就光想着吃喝了，是吧？”孟想翻了个白眼，“我都没吃早饭。”
　　陆潇潇眨了眨眼睛：“那你想吃什么？你明儿去我家呗，让我爸妈给你做。他们如果知道是给你这个捧场王下厨，肯定高兴！”
　　于是，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歪到了吃上。
　　直到钟晴敲门进来，说有她的早餐外卖。
　　陆潇潇在镜头里得意的朝孟想挑眉：“去吧，皮卡丘！吃早饭去～”
　　*
　　五一假期前，徐明远带着孟想去唱歌，地点在一家很朴素的KTV。
　　推门进去，鬼哭狼嚎声让人头皮发麻。
　　飙高音的男人往门口看了眼，朝徐明远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隔着打闹的人群，孟想一眼就看到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低着头，单手握着手机，似乎是在发消息。
　　许是听到门口突然的骚动，他掀了掀眼皮，微微侧过头，凉凉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几乎没有停留的，周霁尧低头继续回消息。
　　很陌生的眼神，仿佛是看陌生人。
　　孟想无语。
　　男男女女玩得很嗨，徐明远带着孟想找了个位置。
　　包间里的高音震得她耳朵疼。
　　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嗨！”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
　　孟想抬头，熟悉的脸蛋映入眼帘。
　　辛宜拿着一杯果汁，摆在孟想面前，“又见面了！”
　　“没想到这么巧！”她见孟想不动，把果汁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橙汁，徐明远说你喜欢。”
　　孟想道谢，礼貌的喝了一口。
　　辛宜凑过来，干脆坐在她边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她猛瞧，“原来你真是孟家那个孟想啊。”
　　孟想笑容一僵。
　　孟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在私生活上风评并不好。说句不敬的话，从她爷爷到她爸爸，再到她二叔，外人都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成这样。自从去年她爸最好的帮手二叔去世，她爸跟三叔对孟氏的争权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简直是各显神通，无所不用其极。
　　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在看孟家的笑话。
　　辛宜仿佛没注意到孟想的僵硬，她突然回头瞅了一眼，悄声说：“外面那些人真是眼瞎了吗？居然会捧着你们孟家那个假公主。”
　　孟想怔住：“假公主？你说孟涵？”
　　“鸠占鹊巢的乌鸦，可不就是假凤凰！”
　　孟想失笑：“你对她很有意见？”
　　辛宜看了看四周，用更小的声音说：“不止是我，这里的每个姐们都对她看不顺眼。”
　　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孟涵那样的女生最讨男生喜欢，自然而然的，她就被其他女生排挤。
　　女生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孟想但笑不语。
　　辛宜拉了拉她的胳膊：“我三哥找你定损了是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点小心翼翼的，笑得也很不好意思。
　　孟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周霁尧正跟身边的人说话。
　　“不是你老公？”孟想惊讶。
　　辛宜摆手，头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真不是。”
　　孟想狐疑，又望了眼那个穿了衬衫长裤的男人。
　　今天他衬衫的几个领口扣子扣得很随意，只有手腕边的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光。
　　“那天那个警察叔叔眼神太微妙了，一看就是想歪了。”辛宜更不好意思了，“我理解，一般人都会想歪。我想着反正你们跟我也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我就顺口了。”她一本正经的解释。
　　孟想服气。
　　小姑娘本就长着一张十分讨喜的脸，性格也简单，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我三哥一直是单身。”辛宜强调了一遍，“真的，我也单身。”
　　孟想“噗嗤”笑开了。
　　辛宜跟着笑起来：“那你不生气了吧！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
　　“没事。”
　　辛宜松了口气，趁着孟想喝果汁，她悄悄朝偷瞄的周霁尧比了个OK的手势。
　　可算是解释明白了。
　　“辛宜。”孟想突然叫她，她吓得赶忙回头。
　　“下次别再干出路口倒车这么荒唐、缺根筋的事情。”孟想也一本正经的说。
　　辛宜抿唇：“我读大学的时候出过一场大车祸，休学了一年。”犹豫几秒，她解释，“我也不知道属于严重还是特严重，反正我一觉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是个高中生。”
　　有那么几年的记忆空白，她又惊又怕。
　　孟想吃惊，眼前的小姑娘很落寞，却朝着她腼腆一笑，“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想起那几年发生了什么。”很坦然的语气。
　　“到今年我家里人才允许我考驾照。”
　　孟想动了动唇，没有选择安慰。
　　这么离奇的，如同电影一般的失忆情节，辛宜却用这样坦然的语气说出口，告诉她这个算不上熟悉的人，不知道该说她缺根筋还是天性乐观。
　　“那天我转弯，老太太拉了小女孩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辛宜如今想来，依然一阵后怕，“但很神奇，我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好像闪过什么，然后……然后我就一时手忙脚乱了，踩错了油门。”
　　她托着下巴，向来无忧无虑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那么几分苦恼。
　　孟想终于还是伸出手，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
　　“你不怪我了吧？”绕来绕去，辛宜又绕回了这个话题。
　　孟想竟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情绪：“不怪，一点都不怪。”
　　听到这个回答，辛宜显然很开心，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这里人你都不认识吧？我给你一个个介绍。”
　　然后，辛宜就像是个最尽职的小秘书，全程都跟在孟想身边，带她认识她的朋友们，带她一起玩。等大家聊起孟想不知道的事情，她就会偷偷凑到孟想耳边，跟她说前情。
　　以致于到了后来，虽然在场的都是孟想并不认识的，或是初中以前因为家里长辈的关系才认识的人，但她竟完全没了起初的不自在感。
　　“他爸爸最近要他相亲结婚，对方是精英中的战斗机，他hold不住。”辛宜又一次小声解释和提醒。
　　孟想嘴角噙着笑，跟她对视一眼，表示心领神会。
　　“所以，他最近对漂亮又能干的女生过敏。”
　　看着捂嘴笑，已经活泼起来的孟想，辛宜更加卖力。
　　不枉周霁尧费了那么多精力组了这个局！
　　他什么时候跟人低过头？没想到为了他梦中情人的表姐，帮人能帮到这份上！
　　又一次刷新了辛宜对周霁尧的认识。
　　她压低声音：“他做新媒体的，跟你们这行好像能沾点边。”
　　孟想点点头，若有所思起来。
　　今天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跟她的行业搭边，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她杯里的橙汁快见底了，她站起来，去吧台倒了一杯，转过身的时候，恰好撞上周霁尧的目光。
　　淡淡的神色，好似不经意的一瞥。
　　孟想朝他礼貌的点头，谁知，他突然举起自己的酒杯，遥遥对她致意。
　　包间里七彩的灯光扫过，在透明的酒杯上一晃而过，杯底奇异的冒起两个气泡。
　　杯里的应该又是雪碧，她猜。
　　这人怎么就这么爱喝雪碧呢！
　　作者有话要说：　　辛·助攻·宜：我三哥一直是单身。
　　周·精分·公子：【期待脸.jpg】
　　孟想：哦。


第7章 
　　包间里忽然响起《平凡之路》的前奏，与之前的鬼哭狼嚎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歌曲。
　　孟想抬头看了眼屏幕。
　　奇怪的是原本说笑玩乐的人全都很有默契的安静下来。
　　视线齐齐看向同一个方向。
　　孟想跟着看过去。
　　始终坐在角落的男人一口气喝完了半杯雪碧，他放下酒杯，懒懒的扫了一圈眼巴巴的众人，“不唱。”语气也是懒洋洋的。
　　“别嘛！”
　　“都给你点好了！”
　　接二连三有人起哄。
　　尽职的小秘书辛宜第n+1次凑过来：“他唱歌可好听了，真好听。”
　　孟想不感兴趣，笑笑不说话。
　　“可他总不肯唱。”边说辛宜边偷瞄低头玩手机的周霁尧，“三哥他一直自称五音不全，结果，他研究生毕业回国那年不肯接受家里的工作安排，他跟家里人大战一场，一时喝多了，居然抢了话筒当了回麦霸，简直秒杀所有人。”
　　她捂住嘴，小声解释：“这首就是他的成名作。”
　　孟想侧过头去看他，被辛宜迅速给掰回了脑袋，“别看他，看他他就知道咱俩在说他了，他可精着呢！”
　　歌曲的高.潮部分，没有人去唱，却也没有人切歌，任凭伴奏响彻在整个包间。
　　孟想沉吟：“他最后不还是回了周氏？”
　　她知道周霁尧负责周氏的科技产业板块，拜徐明远所赐，周家的几兄弟他全都给她科普了个遍。
　　“这也是未解之谜之一。”辛宜耸耸肩，“后来，三哥他去了一趟非洲，脸是没晒黑，主意倒是彻底改了，进驻了周氏。”
　　“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改变的主意。”她补充。
　　一曲终于结束，又有人顶上去鬼哭狼嚎，打断了孟想那一丝小小的好奇心。
　　“非洲不热。”她笑着说。
　　“真的？难道不是能煮熟鸡蛋？”辛宜很感兴趣。
　　孟想回忆了下自己在阿尔及利亚的日子：“真的不热，比我们这里的温度还要低一些。”
　　“太酷了！”辛宜拉住她追问，“你去的非洲哪儿？三哥去了一个名字很长的地方，什么阿什么亚的，我没记住，可羡慕了。”
　　孟想含笑答：“我在阿……”
　　话没说完，一晚上没怎么接触的男人坐了过来，越过她，他直接看向辛宜说：“我大哥说你的帐记他头上。”
　　辛宜：“……”立马老老实实的闭嘴。
　　一秒变成乖小孩，孟想又惊又疑。
　　她抱臂看看辛宜，又瞅瞅拽得要命的周霁尧，低头开始玩手机。
　　“你五一干什么去？”
　　有人说起五一去度假，辛宜悄悄戳孟想的胳膊问。
　　“不玩，要去趟苏州。”
　　“你去苏州做什么？”
　　孟想纠结该怎么说，一抬头，恰好对上周霁尧的目光。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双眸子熠熠生辉，十分专注，好似眼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她掩饰的轻咳：“找了个供应商，1号跟他聊聊，谈合作。”
　　“劳动节当天？”辛宜不敢置信，“你可真是劳模。”
　　孟想干笑，余光里，周霁尧也开始玩手机。她偏过头去，拿起自己的果汁杯，抿了几口。
　　“你去几天？”辛宜边说边掏自己的包，“如果恰好在金鸡湖附近，你就住我家酒店。”说完，她递过去一张卡。
　　孟想没有接，辛宜却把卡硬塞到她手里，“我家做酒店的，就在金鸡湖，你拿这张卡去，免费的。”
　　“不用了。”
　　“要的。我这不是撞了你的车嘛……虽然维修费不用我出，但你要是不接受这卡，我心里不安。”辛宜捂住心口，“良心难安。”
　　孟想弯了嘴角：“谢谢。”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卡。
　　“不谢不谢，三哥他们每次去苏州都是住那儿。”辛宜看向打字的周霁尧，“是吧，三哥。”
　　被点名的周霁尧握着手机，头也没抬，“是。”
　　一个字，敷衍了过去。
　　孟想含笑同辛宜对视一眼，各自摊手。
　　辛宜觉得今晚的三哥□□静、很装逼，孟想则觉得周霁尧这人真奇怪。
　　*
　　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中午，孟想问徐明远借了辆车，一个人开车去苏州。避开了一大早的高峰期，下午的高速其实还是很堵。
　　一路开开停停，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硬是开了两小时还没能到。
　　下了高速，扔在副驾驶座的手机响了，来电提示妈妈。
　　孟想戴上蓝牙耳机，叫了声“妈妈”。
　　“Mia，你回国了？”温柔十足的声音传来。
　　Mia是她的英文名字，在她出生之前，妈妈就给取好的。尽管后来很多人听到她的英文名字都觉得跟她本人挺不符的，她也依然没改。
　　“嗯，回去了。”孟想打转方向盘，减速。
　　“你回国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温柔的声音带上几分焦灼，“西雅图的工作辞了？”
　　手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喊她去吃早餐。
　　此刻，瑞士应该是早晨。
　　“妈，您去吃早餐吧。”孟想勉强笑了一下。
　　妈妈跟她爸离婚后就出国了，之后，她跟一个外国人结了婚，定居瑞士。再之后，她在美国读书，一年见妈妈的次数屈指可数。
　　“先别管早不早餐这回事，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了？”
　　孟想拧了拧眉，抿唇不答。
　　“算了，这样也好。”妈妈突然又改了口，“回国去挺好，不然你爸被那对母女天天灌迷魂汤，加上你那个弟弟，你爸都要忘了你这个唯一的亲女儿了。”
　　她在“亲女儿”的字眼上着重强调了一下。
　　孟想依旧不吭声。
　　“Mia，听妈妈的话，回国之后不要跟你爸生气，赶紧住你爸爸那儿去。这是你的家，不能被外人白白的占了。公司的事情也是，我当时就反对你留在西雅图工作，现在最好了，进孟氏工作，那是你应得的。”
　　妈妈的碎碎念扰得孟想心烦意乱，她摘了耳机，打开免提，将手机扔回副驾驶座。
　　大路口，红灯，她挂挡停车。
　　妈妈再婚后，她曾经失落了许久，害怕在失去爸爸后，同样的失去妈妈。那会儿，她天天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接听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妈妈在备孕，一直想给她现在的丈夫生个孩子。
　　一晃十多年了，始终没能成功。
　　“Mia，我这两天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到时候给你寄过来。”
　　“妈，不用了，我有衣服。”孟想数着红灯的秒数说。
　　妈妈瞬间不高兴了：“那不一样，这是妈妈特意找设计师给你定制的，其他人都没有的款式。还有啊，我跟Kevin给你拍了一套首饰。”
　　Kevin是她现在的外籍老公。
　　许是怕女儿拒绝，她的语气里带起了一丝小心翼翼。
　　“看看最近有没有朋友回国，有的话妈妈让人帮忙给你带回去。”
　　“好，谢谢妈。”
　　绿灯，孟想开车。
　　“Mia，你就是平时不爱打扮才让孟涵抢了风头，你现在回国了，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孟想刚刚弥漫起的那点喜悦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了，妈，我在开车，以后再聊。”她借机挂了电话。
　　胸口堵了口气，渐渐蔓延。
　　*
　　小长假的第二天，孟想起了个大早，下楼吃早餐。
　　昨天她跟供应商相谈甚欢，带来的合同对方很爽快的就签了，算是让她松了口气。
　　“孟小姐，餐厅直走左转。”大堂经理跟她迎面撞上，打招呼。
　　孟想点头道谢。
　　昨晚她住在辛宜家的酒店，许是辛宜特意交代过了，这里的几个经理都对她很是热情。
　　自助餐厅在酒店三楼，孟想来得比较早，才刚刚七点半，餐厅里人不多，只有服务生们忙前忙后的添食物。
　　然后，她就瞧见靠近门口的位置，那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
　　她停下脚步，犹豫的间隙，对方已经看了过来，朝她微微一笑。
　　孟想压下心底的惊疑，走过去，“周总，这么巧？”
　　她瞅了一眼，他的面前只有一杯咖啡、一本杂志，其他什么都没有。
　　“真巧。”周霁尧没有戴眼镜，仰着头看她。
　　“你也住这儿？”孟想问。
　　“假期无聊，来度假。”他扯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看着十分真诚，“我来苏州基本都住这里。”
　　孟想不置可否，也没有放在心上，“我去吃早餐。”
　　周霁尧忽然起身，伸手将放在桌子另一头的杂志拿起来，“坐吧。”他把杂志摊在自己跟前，开始翻看。
　　孟想：“……”
　　都不问问她想不想坐这里！
　　算了……
　　孟想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拿了几片培根和吐司。
　　“吃这么点？”周霁尧问。
　　“差不多。”
　　“才七点半，没有睡懒觉？”
　　孟想咽下嘴里的吐司，特别想对他说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生物钟习惯了。”她轻描淡写的答，一句话不肯多说。
　　气氛突然间有点尴尬。
　　周霁尧浑然不觉，再次开口，打破沉默，“等会儿去哪儿？”
　　孟想失去耐心，敷衍道：“爬山。”
　　“什么时候去？”
　　她放下手里的刀叉：“难道你也想去？”她不大高兴的盯着他，挑衅的问。
　　周霁尧挑眉：“这是邀请？”
　　孟想：“……”
　　她不想回答。
　　周霁尧不依不饶的自问自答：“行，那就一起去。”
　　孟想不可思议的望过去，撞上对方的眼睛。
　　那双黑眸里有得逞的喜悦，倒映出满脸不高兴的自己。
　　“行啊，一起去。”她几乎咬着牙齿说。
　　吃完饭，各自回房间收拾，在停车场汇合的时候，周霁尧已经换了一身白T和休闲裤，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孟想也是，穿着宽松的绿色T恤，深色长裤。
　　“去哪儿？”周霁尧跟在孟想身后，这次她开车。
　　“天平山。”她忽然停下来看他。
　　周霁尧说“好”，亦步亦趋跟着她，垂下的眸子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一路都没有堵车，到天平山下，人不多。
　　等周霁尧买完票进场，他指着不远处的彩色风车道，问：“敢不敢比比？”
　　孟想将手机塞进裤袋，扬起下巴，“比谁先爬到山顶？”
　　“敢不敢？”
　　她望了眼并不高的山和远处一阶又一阶，瞧着一点都不抖的台阶，“小意思。”
　　“我连阿尔卑斯山都爬过。”她补上一句，语气里是小小的炫耀。
　　周霁尧“噗嗤”笑了。
　　孟想蹙眉：“不相信？”
　　“不是。”他转过身，微微低头，跟她面对着面，“我想说，真巧，我也是。”
　　她怔住。
　　周霁尧只是笑，孟想看着他的眼睛，只见他眸光清亮，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漩涡，好似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心突地跳了一下。
　　“最难的Walker's haute route。”他说。
　　这下孟想是真的吃惊：“你也走的这个？”
　　周霁尧忽然不说话了，她却定定的望着他。
　　他的目光很暖，藏着几分怀念，那波澜不惊的语气，似乎是对她说出的话没有一点惊讶。
　　孟想想起那次登山活动，十几个素不相识的不同国籍的人聚在一块，扬言要征服阿尔卑斯山，结果，原定的线路刚走了不到三分之一，他们就迷路了。她跟两个朋友走在一起，其中一个朋友还受了伤，她一直在照顾她，就没怎么关注其他人。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她狐疑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一动不动，任她看了半天的男人。看着确实有些眼熟，但她有轻微的脸盲，很多人见过几次都未必能记住。
　　“开始吧。”周霁尧避开她的目光，掩住眸底的情绪，“就从这开始。”
　　他选了最抖的一条路。
　　孟想甩开脑子里的种种猜疑：“行啊，走。”
　　她率先迈步走入随风旋转的风车大道，而后，落后的人小跑着跟上来，走在她的左边。他的步伐不快也不慢，像是随着她的节奏不落后一步，也不往前半步。
　　走过风车大道，人越来越少，长长的台阶一眼看不到尽头。
　　台阶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抖。
　　旁边的人忽然不见了踪影。
　　孟想停下来，回身找他。
　　周霁尧已经落后她十几步的距离，正拿着手机拍风景。
　　太阳很晒，他的棒球帽被压得很低，她居高临下的望过去，完全望不见他的脸。
　　“周霁尧。”她大声喊他的名字。
　　周霁尧仍握着手机，镜头一转，光明正大对着她，“我马上来。”
　　孟想快速挡脸，转过身，“慢死了。”她嘟囔。
　　很快，她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步两个台阶，他再次跑到她的身边。
　　“风景不错。”他笑了一下。
　　孟想“哦”了一声，继续爬山。
　　山路边上有人卖矿泉水，周霁尧过去买了两瓶，顺手拧了瓶盖递给她一瓶，“平时很爱运动？”
　　孟想道谢，喝了两口才答：“一般，没那么多时间。”
　　她在西雅图很忙，回国后就更忙了。
　　周霁尧拧开自己那瓶，却没有喝，“你太拼。”
　　孟想看过去，他解释：“徐明远说的。”
　　“趁年轻。”算是回答。
　　休息够了，两个人继续往上，台阶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周霁尧自觉的落在孟想身后，让她先走。
　　“你又为什么弃用自家的广告公司？”孟想试探着问。
　　两个人一前一后，挨得很近，周霁尧个子高，即使落后她一个台阶，仍能从她头顶看到前边的山路，“为了创新。”
　　依然是这个最官方的回答。
　　“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公司？”孟想回头，趁机谈合作。
　　然后，她终于发现了他是真高，这回不用他低头，她就能跟他面对着面。
　　周霁尧哭笑不得：“私人时间不说公事。”
　　“哦。”
　　孟想毫不犹豫的转头，用力往上爬了一阶。
　　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周霁尧想。
　　天平山看着不高，但爬着挺费劲，今天又是出奇的热，孟想爬到半山腰，已经出了一身汗。她避开人群，远眺山下整整齐齐的房子，安静的站着休息。
　　许久不运动，其实挺累的。
　　她用手扇风，似乎无济于事。
　　忽的，脑袋一沉。
　　孟想吓了一跳，下意识探出手去。一顶棒球帽被盖在脑门，帽檐还让人使了劲压着，她怎么都掀不动。
　　“没别的意思。”周霁匀仍给她压着帽檐，比她先一步开口，“只是看你晒黑了一个度而已。”
　　果然，这话一出，孟想赶紧掏出手机开了相机。前置镜头里，她的脸红扑扑的，鼻头有汗，看着有些狼狈。
　　可也没有到晒黑一个度这么明显及迅速的反应。
　　见她不再脱帽，周霁尧松手，双手插在裤袋，“再晒下去就伤了，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自觉？”
　　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孟想没理他，但也没有再摘帽。
　　两个人放慢了速度，走走停停，不断有人上来，又超过了他们，爬山的游客越来越多。
　　等爬到山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山顶风景不错，远处是个湖泊，看的人心旷神怡。
　　许多游客坐在山顶休息，有小朋友在山顶的小商店买了水枪和泡泡机，对着山下打着水和泡泡。阳光照下来，几道彩虹时隐时现。
　　“我输了。”周霁尧握着空水瓶，等孟想一口气喝完水，一起拿到垃圾桶边扔了，“我认输。”
　　孟想朝他笑了笑，并没有当真。
　　爬到后半段，山路很抖，没有完整的台阶，他们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往上爬着，而他一直都走在她身后，落后一步的距离，稳稳的跟着。
　　哪来的所谓输赢。
　　“愿赌服输，我的新软件就交给你了。”周霁尧漫不经心的说。
　　好似在说“今天太阳真晒”一样随意。
　　孟想诧异，笑容僵住。
　　周霁尧也看着她，笑意弥漫至眉眼间。
　　在阳光下，瞧着竟是十分惊艳。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我把我……交给你了。
　　孟想：？？？
　　孟想：山顶风太大，听不清。
　　PS：划重点，这章考点可多了，以后都要考的哦～


第8章 
　　下山的路在另一头，是条平坦的公路，孟想却觉得比上山更累。
　　很宽阔的路，两边没有树荫遮挡，晒得人皮肤疼。
　　“孟想。”周霁尧叫她。
　　孟想停下脚步。
　　下山的路上，他一直走在她的左边，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若不是她时不时能瞅到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就像是他从不存在似的。
　　“借点水。”
　　孟想怔住：“嗯？”
　　下山之前，他们又买了水。
　　周霁尧曲起食指，顶了顶自己的眼镜，“我水喝完了。”他看着她说。
　　那双黑眸扫向她，格外真诚。
　　孟想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半瓶水，递过去。
　　“谢谢。”
　　“不客气。”
　　然后，周霁尧拧开瓶盖，仰起头，顺着瓶口往嘴里倒水。
　　一下子喝了小半瓶。
　　“天太热。”他把水还回去。
　　孟想抽纸巾擦汗，她还戴着周霁尧的棒球帽，额前却是湿了一片，总觉得帽子底下的头皮都在冒烟。
　　她给他一张纸巾：“擦擦？”
　　他的额头也是亮晶晶的。
　　“谢谢。”
　　两个人继续下山，谁都没有说话。
　　下山的路很快走到尽头，孟想喝完水去扔水瓶，周霁尧在边上等她。她扔完看过去，他低着头，正握着手机打字。
　　只见他背靠着大树，右手插在裤袋单手看手机，姿势简单又随意。突然，他蹙了蹙眉，站直了身体，右手抽离裤袋改为双手捧着手机，神情显出了那么几分凝重。
　　孟想稍一犹豫，走到周霁尧对面的排椅上坐了下来。
　　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她托腮盯着他，目不转睛的观察。
　　徐明远说他是个传奇，但在她眼里，他一直不怎么靠谱。
　　奇怪的人。
　　“久等了。”周霁尧走过来。
　　他一来，孟想眼前一暗，对着她直直而来的阳光消失不见。
　　“不要紧。”她不自在的轻咳，站起来，握住帽檐。
　　她想把帽子还给他，可是，帽子上应该都是她的臭汗。
　　“周总。”孟想抬头，笑了笑，“我……”买顶新的还给你。
　　谁知，话没说完，头顶的棒球帽被男人手快的抄走，黑色的棒球帽在他指尖转了个圈。
　　“这是我最喜欢的帽子。”周霁尧一副“护食”的模样，“不送人。”
　　孟想：“……”
　　想翻白眼。
　　“走吧，送你回酒店。”她没看他，直接走人。
　　周霁尧追上来：“中午一起吃饭？”
　　孟想脚步一顿：“我……”
　　“感谢你接送我。”他抢先说。
　　她耸了耸肩，没有拒绝到底。
　　中午，孟想开车去了苏州当地的餐厅，服务生递上菜单，周霁尧瞅了眼，问：“龙井还是普洱？”
　　“普洱。”
　　孟想选了几个菜，把菜单给他，“周总，不喝雪碧了？”她笑着打趣。
　　周霁尧忽然从菜单里抬头，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倒映出她浅笑的模样。
　　孟想敛笑，迅速低头。
　　“你想喝雪碧？”周霁尧合上菜单，反问。
　　“不想。”
　　“哦。”
　　气氛有些诡异，孟想掩饰的喝了口茶，余光里，周霁尧弯着唇，眼里的笑几乎要溢出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时候回去？”他忽然问。
　　孟想又喝了口茶，慢悠悠答：“明天中午。”
　　“哦。”周霁尧低着头，双手交握，大拇指摩挲了几下，似在沉思。
　　半晌，他松开手，“明天能不能搭个车？”
　　孟想诧异：“不顺路吧。”
　　周霁尧笑：“回上海顺。”
　　“你的车呢？”
　　“坐朋友车子来的，没开。”
　　孟想语塞。
　　周霁尧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假期上来的周二你来我公司一趟。”
　　她没吭声，仿佛没听到，他敲了敲桌面，吸引她的注意力。等她重新看过来，他才继续，“周二上午有个关于手环和软件上市的会议，你可以来旁听。”
　　这回孟想是真的吃惊，她以为在山顶他那句输赢论不过是玩笑，随便说说而已。
　　“你真的打算把软件交给我了？”她不确定的问。
　　因为惊讶，她倚着桌子，身体前倾凑过去。
　　周霁尧双手环胸，微垂着眼看她。他眼神清澈，透着些许笑意。
　　“我从不开玩笑。”他沉吟，“你以为我在山上说的是逗你玩的？”
　　孟想忙摆手，措手不及的惊喜，她反倒想不通了。
　　“你不是说我的公司刚起步？”
　　“可你也愿意在报价上让步了，20个点。”周霁尧笑起来，一副老谋深算的奸商样，“你们公司便宜。”
　　很好。
　　孟想那股子惊喜和那么些许的感激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她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上午几点？我带我们设计师一起过来。”
　　“九点半，我不喜欢迟到。”
　　“真巧，我也最讨厌迟到。”
　　周霁尧笑笑不说话，等菜上齐了，又问：“明天可以搭个车？”
　　老话重提，孟想犹豫，“好，明天中午十二点酒店门口见，我不喜欢迟到。”最后，一狠心，她答应了。
　　他都给了甜头了，她也不能拒绝。
　　“嗯，加个微信，好联系。”周霁尧主动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让她刷。
　　她没有拒绝，扫了一下，添加成功。
　　“晚上有什么活动？”周霁尧刷了刷她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什么也没有。
　　孟想警惕：“有事？”
　　“没事。”瞧她那样子，他轻咳，目光温柔，“问问而已。”
　　“去金鸡湖看看。”
　　“嗯。”周霁尧低头，掩饰嘴角的笑，一本正经说，“玩得开心。”
　　“谢谢。”
　　孟想看他一眼，松了口气。
　　算他识趣。
　　*
　　翌日中午，周霁尧提早等在酒店大堂，孟想把车开到大门口，他坐上副驾驶座，顺手给她开了瓶水。
　　车里放着歌，电台自动播放的歌曲，这期是怀旧老歌。
　　一路上，周霁尧都在发消息，孟想看了好几眼，他一直忙着处理公事。
　　比她想象中要忙。
　　她想了想，将电台音量调小了些。
　　周霁尧处理完积压的几个工作，发小的群里叮叮咚咚从早上就响个不停，在讨论最近圈里几家的八卦，其中就有孟家。
　　他抽时间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到后来，文字变成了语音，他把手机凑到耳边，语音自动播放。
　　“周总。”堵车，孟想减速，“业务很忙？”揶揄的语气。
　　她知道他在微信聊天，隐隐传出女人的声音，明显不止一个，他还笑得一脸温柔。
　　“没有。”周霁尧拿开手机，为了证明似的，“没有业务。”
　　手机一离开他的耳边，发小圈的语音自动外放。
　　在说谁最近谈了恋爱，重色亲友。
　　孟想被动的听了一嘴，无语。
　　他也不知道避嫌。
　　发小：“跟早年的周霁尧一模一样，他高中早恋的时候就这样！”
　　发小以为周霁尧万年不冒一个泡，是屏蔽了群，边说边笑。
　　周霁尧变脸，手忙脚乱去点语音。
　　谁知，这条语音结束，自动进入下一条播放：“他高三那年突然早恋，老去初中部找小学妹……”
　　周霁尧强制退出微信。
　　语音终于中断。
　　“我朋友开玩笑。”他解释。
　　孟想要笑不笑的“哦”了一声，然后，调高电台音量，专心开车。
　　周霁尧很无奈。
　　前方出现事故造成拥堵，开过这一段，又畅通无阻。
　　孟想加速，余光偷瞄副驾驶座的男人。
　　单眼皮，桃花眼，高三要高考了还早恋……
　　果然是跟面相很合的情史丰富，跳不出富n代的习性。
　　她笑了笑。
　　回到上海，沿途放下周霁尧，孟想路过万达，停车去永辉买水果。
　　买了点榴莲和橙子，去称重的时候，她远远在生鲜区看到陆潇潇的爸妈。
　　“叔叔，阿姨。”孟想打招呼。
　　陆爸爸提着一大袋鸡翅，笑得没了眼睛，“陆潇潇要你常来家里吃饭，你怎么都不来叔叔家？”
　　陆爸爸和陆妈妈气自己女儿毕业后去了国外工作，一直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
　　陆妈妈看了眼孟想的水果袋：“光买了水果，不买点吃的？”
　　孟想都来不及回他们的问题：“想吃水果了。”
　　“没吃饭吧？”陆爸爸要帮她拿另一袋橙子，“走，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去。”
　　孟想见状，不好意思让长辈帮她提东西，被陆妈妈一把挡住，“让你叔叔提，他有力气。”
　　“孟想，你喜欢吃牛肉，叔叔现在就去菜市场买点。”陆爸爸很开心，“你想吃咖喱牛肉还是杭椒牛柳？你阿姨本来打算做红烧鸡翅的，现在你来了正好。你喜欢可乐鸡翅，咱们今晚就做可乐鸡翅。”
　　“是，可乐鸡翅阿姨最拿手。”陆妈妈也说，“走走走，跟阿姨回家去，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压根不给孟想拒绝的机会。
　　还跟从前一样，对她跟对陆潇潇没什么区别。
　　“好。”孟想心头暖暖的，“叔叔，阿姨，那你们坐我的车回家。”
　　“行，菜市场你认识吧？还是老地方。”
　　“咱们先去菜市场买牛肉，再回家。”
　　陆家在万达附近的老小区，陆潇潇在西雅图工作几年要给爸妈买新房子，两个老人心疼女儿花钱，愣是不肯要。
　　小区的房子没有电梯，孟想把车停在楼下的露天停车场，提着东西上四楼。
　　跟孟想家一样的三室两厅，看着比她家要小些，却更加温馨。
　　“孟想，你坐会儿，阿姨去洗菜啊。”陆妈妈给她倒了果汁。
　　孟想不肯：“我去帮你们。”
　　“不用不用，我跟你阿姨一人两道菜，快得很。”陆爸爸说话间已经系上了围裙，跟陆妈妈同个系列的围裙，他系着显得有点滑稽。
　　“不要紧的，我会的。”孟想也系上围裙。
　　三个人挤在并不大的厨房，肩膀碰着肩膀，一转身都能撞上胳膊。
　　“还是你好，知道回来，陆潇潇都不知道回来。”陆妈妈叹气，“落叶归根，洋地方有什么好的。”
　　陆爸爸附和：“可不是！光给我们寄东西了，每个月都寄。我们又不是要东西，哪怕她回来了，我养着她我也养得起。”
　　两个人又开始一致的抱怨起自己的女儿。
　　孟想一边择菜，一边笑。
　　她跟陆潇潇初中就认识了，她读的私立学校，从小学到高中连读制的学校，而陆潇潇在公立，原本她们不该认识，可偏偏预备班的时候一起参加了市里的古诗文大赛，莫名的投缘。
　　后来，她出国了，在美国读了初中高中，又到加州读大学，陆潇潇则在国内高考，大学毕业后，去了西雅图工作。
　　“哎哟，这菜可不是这么择的。”陆妈妈看孟想把菜杆子丢了一大半，笑着说，“菜杆子不能丢。”
　　孟想脸红：“我手笨。”
　　她不会做菜，最多煎个蛋而已。
　　“来来来，给阿姨，阿姨来。”陆妈妈一点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把手里边择好的菜给她，“那你帮阿姨洗菜。”
　　孟想点头：“好，保证洗干净！”她软软的说。
　　“老陆，你这碗还没洗呢！先洗碗！”陆妈妈拧着眉，瞪陆爸爸，“牛肉切这么大，不好吃的。”
　　“啧，我做菜，你别吭声！别影响我发挥。”
　　孟想站在水池边，一回过头就能看到挤在一块的陆爸爸和陆妈妈。两个人这会儿正斗着嘴，都说自己做的菜好，谁也不肯让。
　　很幼稚，又很温馨。
　　她停手，静静的看着两人。
　　他们眉梢间带着恩爱夫妻独有的默契，十分温情，是她从小到大最羡慕的感情。这是她的爸妈不曾拥有的，而她爸妈对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一幕。
　　*
　　晚上，孟想开车回小区，一不留神就吃撑，她将车停在地下车库，没有按电梯，直接爬楼梯回家。
　　她家在16楼，夜晚的楼道寂静无声，只有她的高跟鞋声一下下的格外清晰。
　　【大狗子：我去！孟想，你跟周霁尧什么情况！】
　　徐明远发来微信语音，孟想点开，外放的声音在楼道里仿佛都有回音。
　　她也回语音：“没情况。”
　　【大狗子：那你俩什么关系？】
　　孟想无语，又回一条：“没关系。”
　　10楼，她已经气喘吁吁，她停下来，靠着扶梯休息。
　　【孟想：几个意思？】
　　徐明远很快发来两张截图，一张是周霁尧的朋友圈截图，一张是大图。
　　几分钟前，周霁尧发了朋友圈，只有三个字，一个句号，外加两张照片。
　　他说：天平山。
　　第一张配图是望不到尽头的上山台阶，台阶上只有一个穿了绿T黑裤子的女孩正往上爬。
　　还有一张是山顶往下拍的全景照。
　　阳光很暖，风景很美。
　　徐明远特意把周霁尧朋友圈的第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孟想知道照片里扎了马尾的人是她，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熟悉她的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是她。
　　她想起来，昨天他们走过风车道，周霁尧落后她好几步，似乎拍了许多照片。
　　上山的照片，山顶的照片，很正常。
　　【大狗子：这是你？】
　　孟想去朋友圈，刷到正主的圈，她点开大图看了两眼，依然觉得正常。
　　谁的爬山路上能一个路人都没有，只有纯的空台阶？
　　她顺手给周霁尧点了个赞。
　　然后，孟想回到跟徐明远的对话框。
　　【大狗子：照片里的人真是你？】
　　孟想无语。
　　徐明远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难道重点不是山？
　　于是，她十分坦然的回：是我，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　　被早恋的周先森：我太蓝了！【苦逼脸.jpg】
　　发小：老周今天竟然窥屏了！【瑟瑟发抖.jpg】
　　孟想：呵呵。


第9章 
　　孟想带着公司设计师曹睿到周氏科技的时候，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半小时。原本她以为自己到的足够早，没想到周霁尧的秘书却说他早就进了会议室。
　　“这周总够敬业。”曹睿悄声说。
　　孟想瞅了眼前边带路的秘书：“假象。”她不以为然的答。
　　秘书敲开会议室的大门，参会的大部分人都到了，孟想站在门边，一眼就瞧见那个侧对着大门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正装，连领带都打得整整齐齐。
　　会议室的人齐齐看向门口，周霁尧侧过身，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又转回去跟部门经理说话。
　　“孟总，这边请。”年轻的秘书示意孟想入座。
　　她的位置在周霁尧左手边，最靠近他的地方。
　　然后，她听到他的说话声，很严肃，很认真。
　　应该是在说软件的测试。
　　认真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好，开会。”
　　九点半，周霁尧坐正，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开始前，给大家做个介绍。”
　　低沉的声音，自有一股威严。
　　他介绍完孟想跟曹睿，示意研发部的经理针对手环和新软件的测试做一个说明。而他则坐在主位，安安静静的听着，全程都没有打断一下。
　　“我把不明白的地方记下来。”曹睿听研发部的经理解说，一知半解。
　　孟想点点头：“好，会后单独问清楚。”
　　而后，她的视线扫向周霁尧，他这会儿正低头翻阅研发部经理准备的报告和资料。
　　孟想放下笔，陡然回忆起初次见他时的那一幕。
　　满身风雨、一身狼狈、斤斤计较、有了老婆还要撩妹、不靠谱……
　　没有一个好词。
　　可如今，周霁尧出乎她意料的冷静与认真。
　　他似乎看得很细，一页一页的报告翻得很慢。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忽然抬头。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周霁尧朝孟想笑了笑。
　　“这就是经过我们几次测试后调整的数据和功能指标。”研发部经理说完，看向周霁尧。
　　周霁尧合上资料，食指敲击桌面，第四下，他拧起眉，“不够，还能改进。”
　　研发部的人面露苦色：“周总，足够完美，比起上一次的测试提高了不止三分之一。”
　　周霁尧看着他们：“你们呈上来的报告我看过了，运行速度反而降低了0.5秒？”
　　“性能的提高势必会……”
　　“这不是借口。”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孟想又一次看向周霁尧，他蹙着眉，比先前还要严肃，也更加犀利。
　　与会所里见到的判若两人。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徐明远一提起他就两眼放光。
　　“周总，我们散会后继续研究改进。”研发部的经理站出来说。
　　周霁尧终于露出笑：“很好。”
　　气氛一瞬间恢复，轮到下一个部门发言。
　　孟想看着认真倾听的周霁尧，忽然间越看越是眼熟。似曾相识的感觉，联想到这回在天平山他说他也登上过阿尔卑斯，或许真的就是这么巧？
　　“孟想？”曹睿暗暗推了推她。
　　孟想吓了一跳，回神，“什么事？”
　　曹睿瞅了眼频频看过来的周霁尧，在笔记本上写：周总是很帅，但您也不能这个时候犯花痴吧！
　　他没想到雷厉风行的孟总居然喜欢看帅哥？
　　孟想：“……”
　　做了个“你想多了”的口型，她低头，假装记笔记。
　　会议结束，孟想收拾东西，周霁尧主动过来，“十一点了，留在公司吃饭？”
　　“谢谢，不用了。”她想都不想的拒绝。
　　周霁尧掏出手机，点开看了看，“今天的菜单是杭椒牛柳，大厨的拿手菜之一，很好吃。”
　　杭椒牛柳？
　　孟想纠结，这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真巧。
　　“另外，会议上有什么不懂的趁中午可以留下来问，下午我跟研发部很忙，没有时间能留给你解答。”周霁尧又说。
　　孟想闻言，看看曹睿，答应了。
　　十一点半，周霁尧亲自带着孟想跟曹睿去3楼的员工餐厅，意料之中的引起了骚动。路过的员工们纷纷问好，又悄悄回头偷瞄，好奇从不来食堂吃饭的大老板今天居然要“微服私访”？
　　三个人坐在餐厅角落，孟想的手机响了几下，全是陆潇潇的微信。
　　上午开完会，她给陆潇潇发了微信，问：如果一个女人直白的问一个男人是不是以前见过他，会不会被误会是搭讪？
　　阿尔卑斯是她大学毕业那年去参加的挑战项目，那会儿他们迷路、朋友受伤，她其实并没有走完全部的路线。劫后余生后，有的人继续前行，她跟两个朋友下山放弃挑战，没能拍到最后的大合照。
　　【陆潇潇：可不是，这么明显又老土的搭讪套路！】
　　【陆潇潇：“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很脸熟”这不就是万能的搭讪开头，你能不能有点新鲜感？】
　　【陆潇潇：哦，如果是别人这么问一定就是搭讪，可如果是你，那就不会。】
　　孟想咬筷子，好奇问：为什么？
　　【陆潇潇：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什么尿性？不会转弯的耿直girl，想的什么说的就是什么。】
　　孟想吐血。
　　算了，不问了，工作上的伙伴而已，没必要深交。
　　她继续打字，谁知，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她的手机屏幕。
　　“孟小姐，吃饭不要玩手机。”周霁尧实在没忍住，出声提醒。
　　孟想放下筷子：“马上。”
　　他却坚持，又敲了敲桌面，“容易消化不良。”
　　熟稔又无奈的语气，引得曹睿侧目。
　　孟想却浑然不觉：“知道了知道了。”
　　快速回完消息，她当着周霁尧的面将手机扔进包里，做了个“满意了？”的动作。
　　曹睿笑笑，闷头吃饭。
　　周氏的伙食不错，一个大荤，一个小荤，一个素菜，一碗汤。今天的素菜是炒双花，孟想会吃西兰花，但不爱吃花菜，她一个个挑出花菜丢在饭盆的小格子，挑得一颗不剩，这才动筷子吃饭。
　　“孟想。”周霁匀拧眉，满脸不赞同。
　　孟想抬了下头：“怎么？”
　　他深吸口气：“没事。”
　　什么毛病？周霁匀无奈。
　　他记得她以前没那么挑食，连压缩饼干都能面不改色的全部吃完。
　　“之前说到哪里？还有哪里不懂？”周霁尧没话找话。
　　孟想推了推曹睿，偏偏他别过头，专心吃菜，根本不搭嘴，她只好自己上，“冒昧问个问题，你的睡眠手环搭配专门的睡眠软件app，不觉得有些鸡肋？”
　　周霁尧放下筷子，洗耳恭听，示意她继续。
　　“现在市场上的手环很多，记录步数、运动、心跳、健康、睡眠……功能比起你做的专门针对睡眠的手环远远多出太多。周总，你有没有想过消费者为什么要弃用其他功能更多的手环，而选择你这样的一款仅有睡眠功能的？”
　　“只有这个问题？”他反问。
　　孟想点点头：“难道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周霁尧笑了笑：“功能贵在精而不在多，专业的睡眠手环和软件精准性会更高一些，是这些市面上的多功能手环没法去比的。”他停顿了一下，“哦，我不是说它们不好，只是我们的手环和软件更具针对性。”
　　“比如？”
　　“比如，当你登录适配的app，能够实时查看你的睡眠质量、梦话、磨牙、打呼情况。针对睡眠质量，我们开通了论坛，有加好友和在线交流的功能，也有根据自己的实际睡眠，针对性的定时闹钟功能，提醒你入睡时间、推荐助眠饮食和运动。”
　　周霁尧看着孟想：“别的手环或许功能很多，但是对于睡眠质量并不算太好的人来说，我们的手环和app势必更实用，也更有针对性。”
　　“所以，周总，你这是建议我的策划方案往这方面去做？”孟想狐疑的表情，“大多数人大概跟我一样，乍一看到这款产品也会觉得鸡肋和不解。我要做的策划和推广方案就是如何扭转消费者的误区？”
　　周霁尧不答，反倒说：“有吗？这是你的思路和你的工作，与我无关。”
　　孟想张口想说话，被他抬手打断，“我可以送你一块手环体验，app也有内测版，你可以试试。”
　　说完，周霁尧继续吃饭，压根不听她的回答。
　　够牛。
　　孟想撇嘴，将牛柳吃了个干净。
　　吃完，等电梯的时候，有两个女员工排在他们后边，在讨论油罐艺术中心的teamlab。
　　孟想在国外看过一次，很感兴趣。
　　“周末我去看看。”曹睿也表示感兴趣。
　　孟想笑说：“好啊，去找找设计灵感，门票报销。”
　　周霁尧在手机回工作邮件，听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回公司的路上，曹睿坐在副驾驶座，犹豫再三，他对孟想说：“我想跟你谈谈实习生小罗的事情。”
　　这回公司新进了三个实习生，都是今年7月才毕业的设计类应届毕业生，孟想打算如果他们表现好，就全部留下来。
　　“有话就说，我相信你的专业技术。”
　　曹睿又一次犹豫：“你别误会，我不是告状的意思。”
　　“就算是告状也不要紧，你是他们的头。”孟想开玩笑。
　　曹睿笑起来：“好，那我直说了，我觉得小罗做不了内场设计。至少以他现在的水平来说，不行。”
　　“我交给其他两个实习生的工作他们一天就能完成，而同样的工作在小罗手里需要一个星期，这已经不仅仅是效率问题。”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孟想把车停在公司大厦的地下车库，并没有急着上楼。
　　曹睿沉吟：“我建议，先让他跑外场工作。”
　　孟想拉下车窗，思索片刻，“可以，先把他调去外场，让他测量灯杆旗和点数。”她对他说，“你先上去，我打个电话。”
　　曹睿说“好”，下车关门前，他看着她，又想起周霁尧。犹豫了半晌，他还是没说。
　　在车里待了近半小时，孟想下车，进电梯。
　　【孟想：合作的事情刚有点眉目，公司内部又出现了问题，心累。】
　　她跟陆潇潇吐槽：还是西雅图的工作轻松些，纯技术，不用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隔了许久，陆潇潇才回：可你回国了，没得选咯！
　　电梯直达公司楼层，手机再次响了一下，孟想以为还是陆潇潇，点开一看，没想到是周霁尧。
　　【周霁尧：前两天有人送了我几张teamlab的票子，你们公司需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看我看呆了？【偷笑】
　　孟想：你想多了。【白眼】


第10章 
　　周六下午，孟想跟曹睿到油罐中心的时候不到两点，周末的油罐中心人很多，未预约通道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我们真有票？”曹睿看表，时间其实还早，但如果重新排队买票，绝对来不及。
　　孟想左右看了看，没找着周霁尧的秘书。
　　“有。”她说得并没有底气。
　　周霁尧说他有票，又说帮她做了预约，其他压根就没细说。
　　正犹豫间，念叨的曹操出现在大门，一身休闲装牛仔裤，北北小跑着过来。
　　“周总？”曹睿看看周霁尧，又瞅瞅孟想，总觉得是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孟想轻咳：“怎么是你啊，周总？”
　　周霁尧把票分给他们：“票子在我手里，正好我也感兴趣。”说着，他突然弯了嘴角，眼角眉梢的笑怎么都挡不住。
　　孟想避开他的目光，看了眼票子，“走吧，排队。”
　　曹睿落后一步，走在他俩身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二楼的展厅，花与人的主题，一踏进这个不大的展厅，眼前的流水和逐渐变换的花朵让人不得不发出一声赞叹。只见整个展厅从地板到墙面都被巨大的花卉包围着，变换着色彩和形态，绚烂的光影特效十分逼真。
　　曹睿已经掏出准备好的相机：“我去那儿，你们随意，不用叫我。”
　　展厅人很多，四面影墙前，许多人围坐着拍照，花瓣光影从他们身上扫过，映成了最美的画卷。
　　“很好看。”孟想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的特效灯光。
　　灯光下，随着水流而下的花瓣穿过墙面从她脚底下飘过。
　　一花一世界，一眼四季。
　　周霁尧看着她：“以前看过吗？”
　　“嗯，在国外旅游遇到过一次。”
　　“实时运算技术。”他半蹲着，食指去戳地面的花瓣，然后，一朵朵花瓣在他手指下枯萎，又继续生长。
　　孟想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她忽然坐下来，盘腿坐在展厅的中央。
　　她今天特意穿了白T和黑色长裤，光影落在她的白T上，百花齐放的画面，特别漂亮。
　　“要我帮你拍照吗？”周霁尧也盘腿坐下来，挨着她坐着，视线不曾离开过她。
　　孟想低着头，一会儿去戳出现的游鱼，一会儿又捏着花枝，“不用，照片拍不出美感。”
　　她看上去很开心，笑容要比往常更多一些。他收回目光，双手背到身后撑在地面上，仰头看向天花板，开始给她解释光影特效技术。
　　“逻辑结构和科技。”周霁尧研究了一会儿说。
　　孟想觉得他煞风景：“科技仅仅只是一种手段，本质还是艺术。”
　　他笑了笑：“但艺术也离不开科技和技术，加入数字技术的运用才能相得益彰。”
　　她玩够了，胳膊肘撑在腿上，托腮看向他，“你什么专业的？满口的技术和科技，难道不是管理类专业？”
　　像他们那样的家庭一涉及到大学专业，大多数都会被家里要求学习管理，方便毕业后进入自家的公司做高层管理。就连她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属于山高皇帝远，她渣爹管不着她。
　　周霁尧重新盘起腿，也托着下巴，侧过头又看向孟想，“不是，我学软件工程。”
　　孟想诧异：“软件工程？本科跟研究生都是？”
　　他点头：“你学广告？”
　　“是啊。”
　　“家人没有反对？”
　　孟想瞅他一眼，双手都垫着下巴去看地面逐渐盛放的向日葵，“你呢？家里人没有反对你学跟管理压根不搭边的软件工程？”她不答反问。
　　“怎么会不反对？”周霁尧伸手，在她头顶比了个V，两个手指上瞬间便映上了向日葵，“我很坚持，他们反对无效。可即便是这样，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从事本专业的工作。”
　　孟想看向他，发现头顶那两只手指头，他讪笑着收起手。
　　四目相对间，在无数向日葵的包围下，他的眼睛里有光，有花，还有她。
　　而他目光坚定，熠熠生辉。
　　“我跟家人各退一步，我负责家里的科技公司，算是沾了点边。”周霁尧轻描淡写的说。
　　展厅里的游客越来越多，时不时有人擦着孟想的肩膀跑过，大多数人如他们这样盘腿坐着，静静感受着这四季的花开花落。
　　孟想望着顺着水流而下的枫叶出神。
　　其实，周霁尧要比她想象中的有深度，或许真的是她先入为主的印象带上了偏见。
　　“周总。”孟想斟酌着开口，“对不起，以前我以为辛宜是你妻子，所以，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她用小拇指比了比，“那么点误会。”
　　周霁尧挑眉，很爽快，“我接受。”
　　他忍俊不禁，她总是这样，连假装都不会。
　　“不为难我一下？”她反倒愣住。
　　周霁尧摇头，他早就知道这事了，当初他就觉得孟想对他的态度不对，特意去问了辛宜，所以，他才安排了那场聚会。
　　总要让当事人亲自出面解释才有说服力。
　　他的笑容太暖，孟想觉得别扭，“你刚才说数字技术和艺术的合理结合和运用？”她扯回这场展。
　　周霁尧没有戳穿，只是笑，“嗯，就像文理科，无法纯粹的区分，共存才会有相得益彰这个词。”
　　仿佛意有所指的话，他说得很认真。
　　孟想的眼里是花是水，却似乎都比不上眼前的周霁尧。
　　斑驳的光影下，他的眉眼格外温柔。
　　比展厅的一草一木都更加吸引人。
　　心底仿佛有一根极为柔软的弦被触动。
　　孟想迅速别过头，再次去戳地面的花朵，“我找找灵感。”
　　周霁尧“哦”了一声，又问：“你平时就这么找灵感？”
　　“嗯，以前我在西雅图一个人能在公园坐一个下午，沉淀和发现。”
　　周霁尧又“哦”了一声，就这么陪着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从秋天到冬天，再回到春天，新一个轮回的四季在眼前一一上演。
　　离开油罐中心，曹睿先走了，只剩下周霁尧和孟想。
　　“晚上我请你吃饭？”孟想大大方方的说，“感谢你的票子。”
　　周霁尧说“好”，问她：“想吃什么？”
　　“你定。”
　　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两个人慢悠悠走在路边，没想到迎面撞上不看路的辛宜。
　　差点撞个满怀。
　　“嘿，三哥？”辛宜还在摆弄自己的相机，“孟想，你也在？”
　　周霁尧拧眉：“不好好走路，作什么作？”
　　辛宜晃了晃相机：“工作！刚看完西岸中心的小香展。”
　　西岸中心就在油罐中心的斜对面。
　　她边说边把相机装回相机包，她左右各背了一个包，大包小包，周霁尧看不下去，“给我吧。”
　　辛宜笑嘻嘻的：“三哥嘴硬心软，谢了。”
　　孟想观察了两人半天，也觉得好笑，“你是摄影师？”
　　“不算是，我在杂志社工作。”
　　周霁尧打断她：“要不要一起吃饭？”他看了眼其实一直有些局促的孟想，“徐家汇去吃？”
　　辛宜挽住孟想的胳膊，孟想不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辛宜很识趣的松开了，“好啊，我正好饿着肚子。”
　　餐厅是周霁尧选的，大约是照顾孟想常年在国外，选了家西餐厅。他一到餐厅就开始接电话，最后，他让她俩先坐着，他去餐厅外面接电话。
　　“他挺忙的。”辛宜重新拿出自己的相机摆弄，“习惯就好。”
　　孟想回头去看，周霁尧站在餐厅外，耳边有个手机，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个屏幕更大的手机，“我没想到他这么忙。”至少前几次接触，他看着挺闲的。
　　然后，“咔擦”一声。
　　孟想回头，对上辛宜的长镜头。
　　“诶，别拍我。”她挡脸。
　　辛宜却没动，反而更凑近她，“孟想，你转过去，对，背对我。”
　　孟想照着转过身，又是“咔擦”一声，“孟想，原来你就是三哥朋友圈里的姑娘？”很确定的语气。
　　她转回去，辛宜仍盯着镜头，“真是你啊！”
　　“是我。”孟想很坦然的答。
　　辛宜放下相机，神色有些不对，“我们先点菜。”她欲言又止，许多话就在嘴边，最后，她硬是把菜单塞给孟想，没有说。
　　周霁尧的朋友圈骤然出现一个姑娘的背影，朋友圈都炸了，偏偏男主角一句话都不说。他们都在猜女主角是谁，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孟想。
　　辛宜困惑，三哥喜欢的难道不是孟想舅舅家的表妹？他读高中的时候，有一阵老去初中部等人来着。那会儿他好像还特别喜欢吃冰砖和雪碧，一看就是小姑娘吃的东西，不是早恋是什么？
　　想不通。
　　*
　　周一刚上班，周霁延来周氏科技办事，径直敲开周霁尧的办公室。
　　周霁尧正在进行一个电话会议，顺便一心二用的看文件。
　　周霁延自觉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打量这个他鲜少会来的办公室。
　　“大哥，有事？”周霁尧结束会议，问，“一大早就过来找我？”
　　“不找你，办点事，顺路看看你。”周霁延起身，扣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我听说孟想的事情了。”他开门见山的说，“要不要解释一下。”
　　他绷着脸，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堂弟。
　　去年，他这个弟弟不声不响的帮了孟氏一把，他其实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周霁尧知道这回含糊不过去，微微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霁延没说话，依然看着他。
　　“别这么严肃！”周霁尧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办公桌的桌角，双腿交叠，“我早就认识她了，你不用担心。”
　　周霁延眸光微闪：“什么时候？”
　　周霁尧喝咖啡，不肯说。
　　“你研究生毕业的第二年去了阿尔及利亚，我记得当时合作的四方公司里，有两方是中国企业。一家是我们，另一家的随行法翻似乎是孟想？”周霁延忽然笑了，他站在弟弟面前，微微弯腰望着他，“她那会儿才大二，你是那个时候认识她的？”
　　周霁尧还是不想说，敷衍的“嗯”了一句。
　　过了会儿，他眯着眼看过去，“大哥，看来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么！那你还来问我？”他补充一句，波澜不惊的语气，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意味。
　　周霁延清了清嗓音，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弟弟。”
　　“你的弟弟已经成年了，不会随便叛逆。”周霁尧不以为然，“我知道怎么为自己负责。”
　　周霁延有些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年你一直拒绝家里为你安排的相亲，也不谈恋爱，身边更是没有什么女生出现。原来……”他停顿，有点不可思议，“你们俩在阿尔及利亚的工作应该没什么交集才是，所以，你对孟想是一见钟情？”
　　“但是，都这么多年了，你早干嘛去了？”
　　他没想到这个家族里最不按牌理出牌的弟弟在感情里居然是这个态度。
　　周霁尧放下咖啡杯，开始赶人，“你没事的话我很忙。”
　　直到把人推到办公室门口，他才又解释一句，“大哥，你当是拍电影还是写小说？一见钟情？世间少有吧。”
　　周霁尧眼神黯了黯，他说的是实话，他对孟想从来就不是一见钟情。何况，在阿尔及利亚时，她团队里的人说她似乎有了男朋友。
　　“哦，我忘了，你对某人才是一见钟情。”他贱贱的说。
　　周霁延彻底黑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办公室大门又一次被关上，“叮”的一声，自动落锁。周霁尧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的车龙。
　　去阿尔及利亚是他最难过的时候，然而，他没想到会在那么遥远的国度再次遇到孟想。
　　不娇气，又不矫情的女孩。
　　周霁尧笑了。
　　时光让人成长，她在变，他也是。
　　但能这么又一次遇上，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曹睿：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辛宜：三哥对孟想不对劲……
　　沫子：【高深莫测脸.jpg】


第11章 
　　临近中午，孟想将做好的策划初稿用微信发给周霁尧。他只回了句“收到”，她拿起自己的马克杯，准备去冲杯咖啡。
　　没想到还没走出办公室，电脑登录的微信又响了。
　　仍是周霁尧。
　　【周霁尧：不行，重做。】
　　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直白得不留一丝情面。
　　孟想重新坐下来，问他：为什么？
　　她仔细瞅了瞅他消息的发送时间，距离她传给他文件不到一分钟。
　　文件都没看完呢，这不是故意找茬嘛！
　　孟想拿起手机，找出周霁尧的手机号，她给他的号码备注了“周总”。
　　对方秒接。
　　“周总，您这特殊技能可以，一目十行的能在不到一分钟里看完我16页的word？”孟想同样毫不客气的直接发问。
　　周霁尧沉默，她以为他故意的，又说：“周总，您只看了个开头吧？”
　　“看个开头就够了。”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开口。
　　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孟想气急：“原因？”
　　她努力忍耐住自己的脾气。
　　周霁尧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孟想。”许久，他叫她的名字，“你觉得你这份策划里的中心主题是什么？”他不答反问。
　　“新软件的上市推广。”
　　“是吗？”他笑了一下，“真不巧，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孟想：“……”
　　周霁尧在她发难前说：“孟想，如果我寻求的只是中规中矩，你告诉我，我放弃自家的广告公司而选择你的意义在哪里？”
　　孟想张了张口，尽管不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孟想，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情，我虽然选择了你，我们虽然签了合同，但是，合同里有一条：假如你的方案和设计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可以随时撤换你们公司。你记住，这一条并不是摆设，我是认真的，周氏也是。”
　　如同当头棒喝，又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倒下来，一瞬间，让她手脚冰凉。
　　周霁尧是认真的，孟想知道。
　　而周霁尧似乎还觉得不够：“孟想，工作是工作，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敷衍和凑合这两个词。”
　　孟想愣愣的捏着自己的手机，工作这么多年，除了刚进入公司的菜鸟期，她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样训过。
　　偏偏对方“义正言辞”，一点都没说错。
　　“我知道了，抱歉。”短暂的哑口无言后，她主动道歉。
　　周霁尧的工作态度恰巧也是她的，她对待工作同样从不敷衍和凑合，她认同他，却又并不觉得自己的方案真的这么糟糕。
　　然后，孟想挂断电话。
　　笔记本停留的界面仍是她的策划方案，被贬得一文不值的方案。
　　她觉得挺好。
　　结果，被周霁尧这么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
　　也将她的自信打击了一半。
　　孟想凝神又将方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依然无解。
　　上周六跟她一起看展的怕不是周霁尧吧！
　　【孟想：周总，下午有空吗？如果你有时间，我来你办公室找你面谈。】
　　犹豫半晌，孟想给周霁尧发微信。
　　他还是秒回，说“好”。
　　现实逼死人，这是她公司目前而言最大的案子了。
　　赚不到钱没什么，砸了名声事大。
　　孟想拎起包离开办公室，经过公共的办公区时，她脚步一转，敲了敲曹睿的办公桌，“我中午要跟供应商吃饭，下午不在公司，设计那块你帮我看着。”
　　曹睿忙着PS，只分给她一个眼神，又继续忙手里的活，“OK。”
　　“曹睿，你先暂停对周氏的海报和Led屏的设计。”孟想沉吟，“你先去做端午的灯杆旗，另外，我朋友公司年中大会的宣传册和Led设计也提前跟上。”
　　曹睿惊讶，抬起头，“周氏的案子有问题？”
　　“你别管这么多，先照我说的做。”
　　有实习生看过来，被曹睿瞪了一眼，“好，明白。”
　　孟想朝他笑了笑：“还有，你下午帮我问问，54页800册的宣传册和60页1000册的印刷底价。问完之后，你速度发我，我跟我朋友合计一下，看看是否要启用60页的年中宣传册。”
　　曹睿比了个“OK”的手势，在她离开前，他又叫住她，给她加了个油。
　　孟想点点头，表示收到了。
　　跟供应商吃完饭，孟想去周氏科技，接待她的是周霁尧的女秘书，叫严瑾。
　　“周总说让您直接进去。”严瑾笑着说。
　　孟想道谢，敲开周霁尧的办公室，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只见他面前摆了两台电脑，完全挡住了他的脸，而他的手指在其中一台的键盘飞舞，打字速度飞快，噼里啪啦，不像是在打文件，倒像是写代码。
　　“坐吧。”他抽空抬起手，要她坐他办公桌对面。
　　桌上已经准备好一杯温水。
　　“谢谢。”孟想也不矫情，坐他对面，打开自带的笔记本。
　　电脑开机声在键盘声里显得格外突兀，打字声忽然顿了一下，她看过去，周霁尧恰好投来一瞥。
　　视线猝不及防的撞上。
　　他停手：“有话说？”
　　孟想清了清嗓音：“有几个问题，会不会打扰你？”
　　周霁尧笑了一下，笑容和煦温暖，跟电话里那个近乎刻薄的周总判若两人。
　　“不会。”他低头，继续写代码，一副“你随意”的模样。
　　孟想输入开机密码，打开原本的策划方案，她把标出的问题一一抛了出去。
　　周霁尧倒真的说到做到，有问必答。偶尔他代码敲到紧要关头，解释回答的速度变慢，她就默默跳过，先忙别的。
　　“你的软件，我能……”孟想又一次抬头，视线里，周霁尧蹙眉盯着另一台电脑出神。
　　他依然戴着他那副眼镜，单眼皮，那双眸子却灿若星辰。
　　瞧着很认真。
　　孟想自觉打扰到了他，及时刹住。
　　但……
　　“继续。”周霁尧突然说。
　　她怔住，他身体前倾，越过他的笔记本电脑，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有话就问。”
　　真傻！
　　孟想暗自吐槽了自己一回。
　　而后，她重新拾起专业的一面，“我想问一个问题，先说好，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答。”
　　“嗯。”他又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你们公司是哪位最先提出要设计睡眠软件和手环的？”
　　孟想问完，稍稍移开自己的电脑，定定的看着他。
　　他的电脑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她往后靠了靠，终于如愿看清他整张脸。
　　等他的答案。
　　很久，似乎无解。
　　孟想望着周霁尧，他看着他的电脑。
　　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忽然一把合上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和她一样，他往后靠，慵懒的陷入他的老板椅，双手环胸看向她。
　　周霁尧微垂着眼，眼神清澈，然后，他笑了笑。因为这个微笑，那双眼睛似乎更加生动。
　　“是我。”他说。
　　出乎孟想意料之外的回答。
　　“所以，研发这个软件你也有份？”她靠前，好奇的追问。
　　周霁尧维持着懒洋洋的姿势：“我是主刀。”
　　孟想抿唇，干脆把整个笔记本都推到一边，“你为什么想到要设计这个软件？”
　　“你个人的好奇心？”他右手随意搁在桌沿，敲了两下。
　　她摇头：“不是，你问我我这个方案的主题，我想了半天，我想知道软件研发者的初心。”
　　周霁尧“噗嗤”一声笑了，孟想一阵莫名。
　　他见状，坐正，“吃好、睡好、玩好。”他举起右手握拳，每说一点就伸出一根手指头，先是小拇指，再是无名指，最后，他对她比出的是个“OK”的姿势，“就是这样。”
　　状似玩笑的话语，孟想错愕，待她再看过去时，他已经重新埋头在笔记本电脑里，办公室里再次响起密集的键盘声。
　　她似懂非懂，在电脑里打开一个新的word。
　　两个人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一过两点半，周霁尧的办公室忽然间热闹起来，不是研发部的经理来找他，就是其他部门的主管，还有他的助理和秘书，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了不知道多少次。孟想一度停下手里的工作，被动的听着几个人对越发忙碌的周霁尧汇报工作。
　　从研发部各种软件的后续测评和调试，到整个公司的管理和运作；从外部的合作案到一个什么亚洲峰会，再回到新软件的上市……
　　他是真的很忙。
　　孟想透过自己的电脑，鬼使神差的偷瞄起办公桌对面的男人。工作时的他近乎严苛，没有一丝吊儿郎当慵懒的气息，他会毫不留情的训斥他的下属，也会温声安慰他的助理。
　　忙碌高压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他没有丝毫的不耐和烦躁。
　　这一幕，让孟想沉思。
　　周霁尧很忙，这点毋庸置疑，可他居然允许她留在他的办公室，允许她一次次的打断本就忙碌的他。
　　这一刻，对他驳回她的方案，她仅剩的那么点抱怨散得一干二净。
　　也更加认真了。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进来的是个陌生的脸孔，如同其他高管一样，一见到办公室有个孟想，肉眼可见的惊讶，又迅速的恢复，而后淡定的汇报工作，俨然她不存在一般。
　　等人离开，孟想斟酌措辞，“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
　　周霁尧拦住她：“主题重新确定了？改完了？”
　　“没有。”她老实的答。
　　“那就继续。”
　　说完，他没再看她。
　　孟想重新坐下来，将新整理的问题一股脑的撒了出去，周霁尧看了两眼，索性停下手里的活。他站起来，绕过半个办公桌站到她身后，他弯下腰，一个个给她解释。
　　温热的气息一下子逼近，她不动声色挪开了些许，眼前是他好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电脑屏幕移动。
　　心跳得有点快。
　　大约是鲜少会跟男性有这么亲近的距离。
　　孟想深呼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严瑾复印完周霁尧需要的资料，敲门前，她停住脚步，有些八卦的看向跟了周总许多年的助理汪阳，“你说这孟小姐不会又是一个冲着周总来的女人吧？”
　　她刚来两个月，但见识了太多想嫁入周家的女人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头来找周霁尧。
　　孟想倒是手段高超，一待就是一下午，干脆都留在周总办公室办起公来了。
　　汪阳忙着处理周霁尧交代的行政事务，他瞅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严瑾，少说话多做事，别八卦。”一本正经的劝她。
　　严瑾撇撇嘴：“不说就算了。”
　　汪阳放下手头的工作，拧起眉，“严瑾，希望你跟你的名字一样严谨做事。”
　　被训的严瑾不以为然，压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够严谨了。”
　　汪阳无奈，放弃，“严秘书，这份策划案复印二十份，马上要。”
　　“哦。”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想。
　　*
　　孟想回到公司，曹睿和钟晴在加班没有走，连实习生小罗都一反常态蹲在自己的工位。
　　见她回来，小罗眼巴巴盯着她，欲言又止。
　　“进来一下。”孟想叫曹睿。
　　“说吧，小罗的事情。”
　　曹睿没有坐：“我长话短说，孟想，我觉得小罗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孟想的公司只有那么几个人在，她一开始就说过不必叫她孟总，大家各自随意一些。
　　“对于他的外场工作，如果是我打分，是不及格。”曹睿实话实说，“他的外场职责就是负责测量尺寸交给设计师，方便设计师在设计的时候能够精确的按照尺寸制作。我要求他对外场尺寸画个平面图，简单明了，看一眼就懂，结果，他不愿意，只说他回来口述。”
　　“这份工作要求的是严谨，他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孟想将他的话过了一遍：“好，你让小罗进来。”
　　不一会儿，小罗敲门进来，局促不安的模样，“孟姐，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干。”他没等孟想开口就说。
　　“我真的很喜欢设计，这是我本专业的工作，我希望能好好做好它。”他保证。
　　小罗这事钟晴中午就跟孟想说过，那会儿，她其实是打算直接把他辞退了。
　　她抬手，安抚的语气，“你别紧张，这样，从明天起，你去数灯杆旗，我会把路线发给你，你去数数这几条路上没有灯杆旗的数量是多少，回来直接报给我。”
　　这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意思。
　　小罗很激动：“谢谢，谢谢您。”
　　“下班回去吧。”
　　“好。”
　　对孟想突然改变的主意，钟晴直接来找她，开门见山问：“你留下小罗了？”
　　“嗯，最后的机会。”
　　钟晴耸肩：“你对你自己向来是高标准严要求，对工作更是说一不二，有时候我们这些朋友看着都心疼，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给小罗这么多机会？”
　　孟想靠着办公桌，淡淡一笑，“谁不是从大学生，再到毕业生过来的？没有谁什么都不用教就什么都会了的。”
　　钟晴在她办公室走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行吧，那就希望小罗珍惜这最后的机会，不要辜负你这个好老板了。”
　　孟想伸了个懒腰：“最后的机会，他要是抓不住，我也没办法了。”
　　很突然的，她想起了周霁尧。
　　然后，她改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沫子：周某人，追妻火葬场，劝你好好做人。
　　周某人：【意味深长笑】
　　PS：一点都不严谨的严瑾大家记一下，后面要考的～～～


第12章 
　　“孟想，你能不能理理我？”
　　孟想刚到单位，闺蜜陆潇潇给她发了个微信视频，说是最近孟想忙得都找不着人，有点想她了。
　　“我一直听着呢！”孟想把微信的窗口最小化，目光依然钉在电脑屏幕上的策划案。
　　这几天改了n+1次的方案，周霁尧仍然不满意。
　　“小姐，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这叫理我？”陆潇潇很不满，变相的提醒她该休息了。
　　孟想抽空对着镜头看了眼，扯出一个微笑，“看你看你。”
　　“敷衍。”
　　“能得到我一个敷衍就不错了，我都恨不得一天36小时了。”
　　陆潇潇看着又忙碌的闺蜜很无语：“你那个实习生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孟小姐，虽然你不肯承认，但其实即便你那天没去周氏，你还是会给他一次机会的吧。”
　　孟想闻言，停下打字的手，她认认真真看着镜头，“工作哪有那么多次机会？我又不是慈善家。”
　　陆潇潇笑起来：“谁让你嘴硬心软来着！看着冷，实际最心软。”她边说边抚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做了个心太软的动作，“别找借口了。”
　　孟想耸肩，没说话。
　　“对了，你爸那边最近怎么样？还逼着你谈结婚吗？”
　　孟想想起这个就烦躁，她那个老爹也不知道抽什么疯，明知道她忙着公司的事情，居然开始对她催婚。
　　“不怎么样！”她皱眉，“他十几年前管不了我，现在依然是。”
　　陆潇潇不以为然：“话别说太满，你为了孟家回国，别到最后又被你爸算计得退让。”她想了想，提醒道，“你别怪我说长辈的是非，你爸那样的恨不得把女儿称斤叫卖，比起他，你还是心太软。”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多为自己考虑。”
　　在她看来，孟想就是外强中干。在他们这些朋友面前，她最讲义气，也最是心软，比谁都软。
　　看似成熟，自认理智，实则纯粹得像个孩子。
　　“我懂，有些事情我不会退让。”孟想笑着安抚，“不说了，我忙着，我的案子改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回我真的要阴谋论一回，周霁尧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陆潇潇表示帮不了她：“你忙。”
　　挂断视频，孟想又对着电脑屏幕盯了许久。比起最初的初稿，这份策划案从主题到思路再到创意，好了不止一点点。她跟曹睿讨论过，配合他的设计和宣传图，他也觉得已经足够完美。
　　可惜，又一次被周霁尧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
　　她虽然认同他的工作态度，但是这隐隐鸡蛋里挑骨头的架势让她很难再忍下去。
　　九点半，孟想准时从公司出发，再次去周氏科技。
　　这几天她成了周霁尧办公室的常客，周氏科技的高层她也都混了个脸熟，不过这一次，她是去找他算账的。
　　和往常一样，秘书严瑾依旧让她自己敲门进去，周霁尧也依旧在忙。
　　这段时间，孟想唯一看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他足够忙，以致于她渐渐想不通，当初他到底是哪里来的闲心非要去4S店拉着她走一遍保险的定损流程。
　　“来了？”周霁尧习以为常的语气，签字笔在A4纸上写写画画，没有停歇。
　　孟想将电脑包放一边，站在他跟前，“这回我的方案又有什么问题？曹睿的设计图和模型我也给你看过了。”
　　他低着头，不吭声，唯独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双手环胸，打定了主意要个说法。
　　无声的对峙着，气氛尴尬而沉默。
　　许久，周霁尧终于停笔，厚厚的一叠A4资料递过去，“诺，你的方案，需要更改和我不明白的地方全部给你圈出来了。”
　　孟想诧异，没有去接。
　　他工作的时候，她避嫌的从不会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和手边的资料文件，没想到他刚才一直是在修改她的方案？
　　“怎么？放弃了？”周霁尧又把手里装订成册的策划案往她的方向凑了凑。
　　孟想赶紧接过去：“没有，我……”话没说完，一股怒气上涌，气得她肝疼。
　　打印整齐的策划案此刻被他用笔圈圈画画，圈得面目全非。她不信，又往后翻了几页，每一页都是如此，连几个昨天跟他讨论过已经确定下来的地方都被他圈了出来。
　　鸡蛋里挑骨头，她这么认为。
　　其实她更不解他们最近和平相处下，他突如其来的发难。
　　她以为她跟他如今算得上是谈得来的朋友了。
　　“周总，关于发布会这一块，我记得昨天我们讨论过。”孟想不服，翻到后边，指着被周霁尧圈画的地方，“我的记忆力不错。”
　　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明显是气到了，也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
　　周霁尧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挂着浅笑，“甲方跟乙方的关系，你现在明白了吗？”
　　他眼里含笑，配上那副眼镜，无比斯文。
　　孟想呼吸一滞，捏着文件对着他扬起手。
　　她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之前才会觉得他足够耐心又够敬业。
　　“你确定要砸我脸上？”周霁尧不躲不避，依然是看着她笑，声音却是格外温柔，“这样就失去耐心了？”
　　“认输了吗？孟想？”黑眸扫向她，含着暖意和十足的耐心。
　　对上他的目光，孟想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这跟认不认输有什么关系？”
　　手慢慢放了下去，她坐下来，没有看他，轻颤的睫毛泄露了几分不满。
　　周霁尧站起来走到孟想边上，他拿起那份策划案，随意翻了几页，“你可能在美国待太久了，国内的市场跟你想象中并不一样。”
　　话题从不断改动的策划案跳到了国内的市场环境。
　　孟想一怔，抬头同他对视。
　　“有时候，你拼的并非是十足的实力，而是比谁先沉得住气。”周霁尧看着她说。
　　孟想嗤笑：“这叫阴险。”
　　徐明远说过同样的话，她信，也不信。
　　周霁尧不怒反笑，重新将文件递过去，“既然你决定了回国发展，既然你不是去任何一家公司应聘，而是选择自己创业，如果你无法果断的放弃你在国外这么些年来所谓的经验和习惯，孟小姐，我保证，最先被淘汰的人只会是你。”
　　孟想眸光微动，眼前是他圈画过的明显要她全部去改正的策划案，而他似乎意有所指。
　　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表情严肃，接了过来。
　　“我还是不服气，我自认我的方案很好。”孟想平静下来，她看到周霁尧嘴角的弧度，也笑了笑，“基于你说的我们甲方和乙方之间的关系，我再改，OK？”
　　周霁尧击了下掌：“OK。”
　　“另外。”他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今天中午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不去，谢谢。”孟想想也不想就拒绝，她翻开策划案，在他桌上找了支蓝色的圆珠笔，一个字一个字去研读他给她的整改意见。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她可没那么傻。
　　周霁尧轻笑，他把胳膊搁在办公桌，脑袋靠上去，就这么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她，“今天好像吃咖喱牛肉和蟹炒年糕，还有罗宋汤。”
　　孟想笔一顿，真巧，又都是她爱吃的。
　　她掀起眼皮偷瞄，一下子就撞进那双含笑的眸子里。
　　这人竟幼稚的趴在桌上看她！
　　孟想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清了清嗓音，“哦，那去尝尝。”略别扭的说。
　　周霁尧带孟想去食堂的时候，表面波澜不惊的员工们私下里又一次炸开了锅。这是他成为周氏科技的掌舵人以来，第二次来员工食堂吃饭，带的还是同一个姑娘。不少人都在猜女主角的身份，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实习生们开始蠢蠢欲动。
　　然而，这些孟想全然不知，她一心沉醉于大厨颇好的手艺，顺带赞了一顿周氏员工的好福利。
　　“这么好吃？”周霁尧只吃了一点，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乐了，“你倒是挺好养啊。”
　　孟想懒得搭理，懒懒的答：“你可以考虑给大厨加薪。”
　　他笑而不语，却真的点了点头。
　　她的手机忽然响个不停。
　　曹睿的电话，孟想刚接起来，对方焦灼的声音传来，“孟想，广告板的安装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孟想：周氏科技的食堂真好吃！
　　周总：你还挺好养啊～
　　孟想：哼，跟你有什么关系？！
　　PS：渣爹催婚了……
　　离领证不远了～
　　明儿开始继续走剧情。


第13章 
　　孟想还是没能吃完这顿十分合她胃口的食堂餐，她打车急匆匆赶到展厅现场。他们公司负责的广告板区域，小工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吃着盒饭，曹睿则坐在另一边，开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作图。
　　“怎么回事？”她小跑过去。
　　曹睿合上笔记本电脑，下巴朝那几个边吃边聊的小工示意，“之前是电钻没电了说要回去拿新的，生生浪费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安装上。”他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因为两个电钻，一个多小时没动工。”曹睿又看了眼慢悠悠吃饭的几个人，“我已经给他们老板打过电话，他说，合同里只标明会在今天四点前完成安装，并没有规定工时。”
　　孟想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敢置信，“开玩笑！”
　　电钻没电，没有做好准备工作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做错事的人还有理了？
　　哪来的理直气壮？
　　她赶紧拿出手机，打算再给老板打个电话，结果，被曹睿阻止，“不用打了，你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就知道打给老板没用。”
　　他看着孟想，瞧见她漂亮的眼睛里滑过恼怒，他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她想什么就会写在脸上，这也是他在她面前有什么说什么的原因。
　　“饭点一到他们说要按时吃饭，吃完饭才继续。”曹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非说他们的工作时间就是这样。”
　　“难道不是先按合同工作？”孟想看不懂他们的工作态度，更气了。
　　她握着手机，走到几个人面前，“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有事情，原本说好的一个半小时内安装完，现在连一个钉子都没有给我装上。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具体完事的时间？”
　　吃饭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纷纷回头去看打电话的中年男人。
　　“老王。”有人放下盒饭叫他。
　　被称作“老王”的男人挂断电话：“按照合同，下午四点前肯定给你们弄好。”他笑着说。
　　孟想拧起眉：“我们之前联系约定的是上午十点开始动工，十一点半完成。现在突然改到下午？”她停顿，看着笑得憨厚的人，不忍心说重话，又实在觉得气人，“下午我跟我们设计师都有安排，没法留在这里看你们安装，出了事情谁来负责？”
　　“不用看！”老王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一听是这个，摆了摆手，“我们都做了十几二十年了，这么点安装图纸都会看，不用你们说，我们看图纸就知道怎么安装。”
　　孟想不想吵架，她压下怒火，看向地上的材料和广告版支架，转移注意力，“安装的位置具体要看展厅的实际方位和顺序，我们一个人都不在，万一装错了你们负责给我拆了重新安装吗？”她耐着脾气问，“你能给我负责吗？”
　　光凭一句他们都会看图纸，谁能负责最后的安装？
　　老王也恼了：“别说是你们这样小公司的广告板安装，就是那些外企大公司的展厅和展板我们也从没出过错。”他拿起自己挂在胸前的工作证，递到孟想面前，“我们从业二十年，每次都是这么操作的！我倒奇怪了，你这么不信任我们，找我们做什么？”
　　这话说得算是难听了，明里暗里在说他们公司小、要求多。
　　曹睿赶紧过来，怕孟想发飙，打岔说：“你们先吃饭。”
　　说完，拉着她到一边，“别气。”
　　孟想瞪他一眼：“我以前真没遇过这样的。”
　　她说不下去了，直接给老板打电话说，如果他们还是这个态度，不用安装了就这么放着吧。
　　曹睿瞅瞅又开始打电话的老王：“真就这么放着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孟想在通讯录找号码：“谁说我一定非他们家不可了？谁还不是大爷呢！”她万分霸气的回他。
　　曹睿朝她竖大拇指，等她拨号码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直到她打完电话却许久都没有出声，他看过去。
　　没想到她居然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在发呆。
　　“怎么了？”
　　孟想没吱声，心底已是五味杂陈。
　　她理直气壮的指责安装公司凭什么凭着经验和所谓的会看图纸就敢放话让她这个甲方不要干涉他们的工作，那她呢？又凭的什么在周霁尧面前张牙舞爪？
　　“曹睿，问你个问题。”孟想别扭的干咳，捏着手机无意识的敲着左手的掌心，“你老实回答我，我是不是真的脾气很臭又特别固执？”
　　周霁尧从最初的挑剔到今天上午直白的教诲，无一不在要求和告诫她放弃她多年来在国外的理念和经验。他一遍遍的退回她自以为完美的策划案，不厌其烦的要她忍着脾气一次次修改，其实真正改的又何尝不是她的脾气和傲气。
　　曹睿闻言，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又讪笑着在她的注视下站回去，“实话？保证不扣我工资和绩效？”
　　“算了。”孟想抬手指着他，“你别说，我懂了。”
　　曹睿做了个闭嘴的姿势，笑了笑。
　　“等会儿一起回公司，我打个电话。”手指在周霁尧的号码上已经犹豫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按了下去。
　　只“嘟”了一声，电话接通，周霁尧先她一步打招呼。
　　“周总。”孟想在原地转了个圈，盯着自己的高跟鞋鞋尖，“我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她这人就是这样，学不来虚伪的那一套。
　　手机传来一声轻笑，孟想停住。
　　“抱歉，你继续。”周霁尧敛笑，跟她道歉。
　　他又比她快一步的道了歉，她忽然松了口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对我今天上午无理的行为向你道歉。”孟想很爽快，“对不起，周总。”
　　上午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
　　周霁尧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孟想的备注名，突然弯了嘴角。
　　他猜想她大概是懂了，却又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让她低下她向来骄傲的头。
　　“好，我接受。”但周霁尧什么都没有问。
　　孟想又朝前走了几步：“我接下来就不去你的办公室办公了，请你再给我一周的时间，到时候我会重新提交一份方案给你。”她态度诚恳，很认真的说，“关于今天上午你提到的发布会预案，我也会重新整理。”
　　“好，可以。”
　　“另外。”她抿唇，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对她的甲方说出这样的话，“另外，以后我也希望你有话就直说，无论对我或是对我的公司有任何意见，你都可以直白的跟我说。”
　　手机里突然间沉默了。
　　孟想笑了笑：“我保证不会乱发脾气，如果你的意见合理，我愿意虚心接受。”
　　“好。”这回周霁尧答得很快。
　　依然是那个“好”字，她却觉得，挺好。
　　五月的上海渐渐热了起来，孟想握着手机，抬头看着炫目的暖阳，心头压抑的那股忐忑与阴霾悄然散去。
　　*
　　晚上，孟想留在公司加班，一整个下午，她将周霁尧的批注逐字逐句的看了个遍。她不得不承认，他比她多吃了那么几年饭，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七点的闹铃，她把外卖盒子收拾好放到办公室外，再从包里找出周氏科技的睡眠手环戴上。白天她从不戴这个，软件预设的提醒时间一到，她就老老实实的戴上，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摘下来放好。
　　静音的手机又震动几下，孟想点开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图标，全是表妹陶知伊的消息。
　　一连三个大表情，瞬间刷屏。
　　她无语，回复：有话快说。
　　陶知伊是孟想小舅舅的女儿，跟她关系最好的表妹。两个人同年同月生，生日只差了不到十天，就连长相都因为遗传了外婆姣好的五官而长得三分相似。尤其是侧脸，小时候她们总穿一样的小裙子，侧过脸，许多人都错认她们是双胞胎。
　　哪怕是现在，还是有很多人说她们像是亲姐妹。
　　【乐淘淘：我下个月回上海，吃货孟，有啥想吃的尽管说，我给你买。】
　　陶知伊在北京读大学读研，毕业后就留在北京工作，说是不想躲在爸妈的羽翼之下，要独自闯一闯，谁劝都不肯回来。也不知道这回舅舅舅妈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把她给劝回来。
　　【孟想：啧，不过是半年没见，你个没良心的就忘了我喜欢吃什么了？】
　　【乐淘淘：这不是你突然改变主意回国，我怕你的口味也跟着你的脑子突变，意思意思问问你。】
　　看着几乎秒回的文字，孟想失笑。
　　陶知伊对她渣爹有意见，这事全家人都知道。她们俩从小就在一块上学，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都是一个班的。初中那会儿孟涵刚转进她们班，明里暗里让自己吃了不少亏，大家都觉得孟涵可怜，只有陶知伊完全站在她那边。
　　后来，她远走美国读书，陶知伊哭了好几天，暗戳戳的特意等她离开了几天后，才出手狠狠教训了孟涵一顿。
　　用事实证明什么叫真正的欺负。
　　为此，陶知伊事后被舅舅舅妈狠狠揍了一顿。
　　但被亲爹揍的陶知伊丝毫不在意，还掐着时差给孟想打电话汇报自己的壮举，说是给她出了气，也安慰她，从此以后，别稀罕什么孟家了，她家就是她的家。
　　【孟想：得了，把你自己完整带回来就行了啊！】
　　【乐淘淘：讨厌~~~~】
　　孟想笑着回了个表情，对话框总算安静下来。
　　她重新修改方案，又忽然间想起来，周霁尧也是在北京上的大学，似乎跟陶知伊是一个学校。只不过陶知伊上大一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不知道两个人认不认识。
　　【乐淘淘：小孟孟，早点休息吧！】
　　安静了许久的对话框又弹出来一条，孟想回了个“好”。
　　开着的word进度条跳了一下，显示自动保存，她起身将电脑转了个身，再把咖啡杯放过去，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然后，发朋友圈。
　　一台电脑、一杯咖啡。
　　配了个月亮的图案做文字。
　　继续写方案。
　　九点半，睡眠app提示孟想该休息，也提醒她不能疲劳驾车。她的车没有修好，这几天她都是借徐明远的车开，或者干脆直接打车。
　　她犹豫了一瞬，把文件保存完，再做了个备份，关电脑下楼。
　　夜晚的大楼很安静，电梯直达1楼，底楼的大堂只亮了一盏值夜灯，孟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顺便开了打车软件。
　　“下班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孟想猛地停住，吓了一跳。
　　只见一身正装的男人从沙发上起身，朦胧的灯光里，他的五官轮廓却是越发的深刻。
　　孟想愣在原地，明显缓不过神来。而他缓缓走来，那脚步声每一下都分外清晰，直到他站到她面前。
　　“傻了？”
　　周霁尧朝她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创业真的挺不容易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你遇不到的。
　　PS：你们一直好奇的表妹出现～
　　不会狗血，因为陶知伊是个好姑娘～～～


第14章 
　　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偏偏出现了。
　　瞧见孟想错愕不已的表情，周霁尧很好心情的抬手，对着她晃了两下。
　　“周总，梦游呢？”她开玩笑的问。
　　周霁尧微微弯腰，左右打量她的神色。
　　左瞧瞧右瞅瞅的，孟想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跟着摸了摸，“脏了？”
　　“没有。”他站正，掂了掂掌心的车钥匙，“下班看到你的朋友圈，怕有人被我打击得玻璃心了，我来看看是不是哭鼻子了。”他轻描淡写的答。
　　半真半假的答案，十分坦荡，又似乎意有所指。
　　孟想迎着周霁尧的目光：“我又不是小女孩，哪那么容易哭鼻子！”
　　话音刚落，一声轻笑。
　　“周总。”她不满。
　　他立刻敛笑：“好，我闲的。”
　　孟想被他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周总，说吧，您到底来干嘛的？”她边说边瞄向被他当成玩具的车钥匙。
　　“哦，路过。”周霁尧也看向自己的车钥匙，最后掂了一下，扣在掌心，“走吧，你的车没修完吧？顺路送你回去。”
　　说完，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孟想明显不信，却没有追问下去。
　　周霁尧今天开的是辆黑色的路虎，与那辆骚.包的蓝色跑车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她系好安全带，报上自己家的地址。
　　“周总，真没什么别的目的？”她有点不安。
　　周霁尧点火，踩着刹车，他转过头看着她笑，“想听听你反思了一下午的思路。”
　　眼睛对着眼睛，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许多孟想似懂非懂的情绪在一瞬间蔓延，措手不及的。
　　她别过头，抱着自己的包不吭声。
　　“随便说，我保留意见。”周霁尧踩油门，车子驶上大路。
　　熟悉的大楼在眼前快速闪过，孟想眨了下眼睛，车窗上映出他颇为好看的侧脸，而他的声音似流淌的细水，缓缓滑过她的心间。
　　她不爱倾诉，只是……
　　“我今天本来挺不开心的。”孟想按下车窗，凉凉的风灌进车里，吹乱了她随意披散的长发，“回国以来，很多事情都超越了我的想象和认知。”
　　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温柔，她埋进副驾驶座，有了倾诉的欲.望。
　　“嗯。”周霁尧看她一眼，应和着表示他在听。
　　孟想抿唇：“如果是放在以前，我早就翻脸走人了。”
　　可今天下午，她还是留了下来。
　　红灯，周霁尧停车，侧过脸注视着她，“可是，你并没有。”
　　他以为她说的是上午他又一次退回她的方案那事。
　　两个人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她笑了笑，越发抱紧怀里的包，里边还有她的笔记本电脑，“以前我在西雅图工作很忙，但从来不觉得像现在这么心累。那会儿的工作很纯粹，只要做好自己的案子，完成自己负责的模块，哪怕是客户刻意的刁难我都能心平气和的应对。”
　　然而，回国之后，孟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现在一点就炸，一有不顺心的就想发脾气，偏偏还要硬生生忍着。”她无奈一笑。
　　也或许，对于回国，她仍然有那么点不甘心的原因在。
　　车子拐了个弯，很快驶入她家附近的大道，周霁尧耐心充当聆听者的角色，偶尔发个声表示自己很认真，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的听着。
　　“正常。”他用食指顶了顶自己的眼镜，“就像你吃惯了中餐却不得不因为出国而要去习惯西餐，但等你好不容易习惯了三明治和牛排，突然间又必须要你拿起筷子。”
　　周霁尧看着路，并没有看孟想，“你依然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放下刀叉的习惯。”
　　风有点凉，他关上副驾驶的车窗，只留下了小小的一条缝。
　　孟想一直望着窗外，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周霁尧踩了点刹车，放慢速度。
　　他想，孟想所谓的不适应只是西雅图的工作让她顺风顺水惯了，而她在国外的工作性质也让她的工作环境更纯粹一些，与她这次回来创业开公司完全是不一样的环境。
　　“人们总说有了钱就辞职自己做老板。”周霁尧放缓了语调，声音出奇的温和，“但很多人并不知道，作为员工的时候，他们可以对同事对案子发火吐槽，毫无压力的吐槽完再继续加班。可身为一家公司的老板反而不能，所谓的全局观与员工无关，却是他不得不去考虑的东西。”
　　尽管，他并不希望孟想跌个大跟头来感悟这些事情，或是为此彻底放下她的傲气，然而，他希望她能明白每个环境都有其对应的生存法则。
　　天真和世故其实并不冲突，而清醒远比逃避更安全。
　　半晌，孟想都没有说话，周霁尧回头，哑然失笑。
　　她竟是睡着了，就这么抱着她的包，以一个不甚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他又踩了刹车，车速被降到60码，然后，他打开车载的钢琴曲。
　　不到十点，小区门口的路灯依然很亮。
　　他把车停在她的小区门口。
　　孟想在副驾驶座翻了个身，手上的包一松，在掉落前被周霁尧眼疾手快的拎住，顺手放在驾驶座。
　　而后，他就看到了她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环。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戴着他研发的手环。
　　周霁尧拿出手机登录他的睡眠app，内测的时间段用户并不是很多，他同步了他的手机通讯录，很快就找到孟想的注册信息。
　　没想到她真的在用这个软件。
　　他的胳膊随意的搁在车窗，右手握着手机，翻看她的浏览记录。
　　看来，她的睡眠质量还是很不好。
　　“做撒？”
　　手电筒的光线直直的扫了过来，周霁尧挡住眼睛，执勤的保安已经走到他的车窗前，“停了很久了？这里不能停车。”
　　大约以为他别有目的，保安说话很不客气。
　　也吵醒了孟想。
　　她睡眼惺忪的动了动脖子：“我睡着了？”
　　周霁尧跟保安解释，顺利劝走了保安。
　　孟想揉着酸疼的脖子：“你怎么没叫醒我？”
　　说完，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睡眠质量一向不好，躺在床上都未必能迅速入睡，没想到居然在车上就睡着了？
　　“看你睡得熟。”周霁尧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十点多了，“回家好好休息。”他边说边把她的包递过去。
　　孟想反应都慢了半拍，她后知后觉的抱着包道谢。下车前，她又看了他一眼，兀自笑了笑。
　　八成是被他折磨太久，累的。
　　*
　　翌日，孟想到公司，直接去找钟晴。
　　“小罗那边走流程吧。”她直接坐在钟晴的办公桌，“给他半个月的时间，到6月15日为止，给他时间去重新找工作。”
　　钟晴惊讶：“想通了？”
　　孟想转了转脖子：“不是我想通，是他没有珍惜我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让他数路段上没有安装灯杆旗的数量，他不是数错就是数了已安装的数量，她还能说什么？
　　“顺便告诉他，每周我会给他三个半天的请假机会去面试。”她补充一句。
　　钟晴莞尔：“中国好老板。”朝她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孟想不置可否：“尽快跟他谈。”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瞅了眼，脸色几变，“我回办公室，你忙。”她拎起包，并没有接。
　　直到回到办公室，她才接起来，“爸，有事？”
　　这回，孟怀松一反常态的温和，“孟想啊，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最近有点忙。”孟想很不习惯，还有点警惕，“爸，您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没事就不能找我女儿吃饭了？”
　　孟想：“……”
　　孟怀松笑：“孟想啊，爸爸其实也很寂寞，你既然都回国了，多回家陪陪爸爸。”他突然打起了亲情牌，“哦，你的公司刚起步，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爸爸帮忙的？缺不缺钱，有什么问题爸爸帮你。”
　　孟想愣住。
　　自从爸爸再婚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再没有见过他对她这么温情过。她常跟陆潇潇吐槽，或许现在她爸连她爱吃什么菜都不知道了。
　　至于电话，也只有她刚出国那会儿，爸爸才每周给她打电话，可孟太太顺利给他生下小儿子后，电话也少了。
　　“嗯，我有空会回来。”她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好好好，记得回家啊。”孟怀松笑得合不拢嘴，“记住啊，一定要回来，有时间就给爸爸打电话。”
　　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个别扭又尴尬的电话才被挂断。
　　孟想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越发不解。
　　过分的温情，这不是她爸的脾性。
　　但她也不怕。
　　下午临近下班，孟想提早了半小时下班，今天她跟辛宜有约，小姑娘说是有一家巨好吃的餐厅，她一不留神就这么被“巨好吃”的餐厅给诱惑了。也不知道小姑娘从哪里知道的，她一向对美食没有抵抗力。
　　提早到了目的地，她坐电梯上楼，没想到刚出电梯，迎面撞上最不想遇到的人。
　　大包小包的两母女正往电梯方向走来。
　　孟想懒得理会，假装没看见，调转步子就走。
　　“孟想。”孟涵眼睛一亮，出声叫住她。
　　孟想脚步没停，却被人拉住胳膊，“有事？”她挣脱小白莲的钳制，语气很不耐。
　　孟太太姗姗走来，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我跟小涵等会儿看电影，你要不要来？”
　　存心的发问，孟想愈发反感，“有话快说。”
　　瞧两个人眼底那藏不住的恶劣笑意，她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每一次肯定没有好事发生。到了最后不是她被误会恶毒，就是她爸指责她欺负“姐姐”。
　　没有一次例外。
　　“有空回家吃饭。”孟涵假笑，一贯的温柔优雅，“爸爸很想你。”
　　“说完了？”孟想转身要走。
　　孟涵赶紧拦住：“其实是爸爸要给你相亲。”她眼里的笑几乎要溢出来了，“爸爸给你物色了一个相亲对象。”
　　明知是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孟想心下一沉。
　　孟涵笑了笑，凑近她，压低声音，“孟想，祝你好运！”
　　说完，她挽着孟太太的手，扬长而去。
　　只留下神色僵硬的孟想僵在原地。
　　难怪她爸会这么刻意又温情的，近乎讨好的给她打电话。
　　原来是要把她打包发卖了啊！
　　孟想都能猜到这个所谓的相亲对象一定又是能帮她爸在孟氏的夺权道路上添个光的好帮手。
　　突然间觉得眼眶在发热，她走到玻璃围栏，低头望着楼下热闹纷繁的场景。
　　对她爸，她差点又心软了啊。
　　真傻。
　　身边都是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有人戳了戳她的左肩膀。
　　孟想没有理会。
　　结果，右肩膀又被人戳了一下。
　　她拧起眉回头，刚想发脾气，被对方抢了先，“这么巧？”
　　周霁尧似乎很惊讶：“真是你？”
　　带笑的声音越发低沉，孟想微怔。
　　“约了人？”他自顾自的环视四周，问，“还是一个人？”
　　孟想吸了吸鼻子，把那股傻帽又酸涩的情绪给憋了回去，“约了辛宜。”
　　正说着，手机响了，辛宜发来的语音，说她被硬留下来加班，来不了了。
　　外放的语音清晰的传入周霁尧的耳朵。
　　他的视线越过孟想，朝不远处的人点了点头。
　　辛宜也对他挥手，转身进了电梯。
　　“一个人了？”周霁尧明知故问。
　　孟想捏着手机，“嗯”了一声，不欲多言。
　　他在手机上摆弄几下，转而站到她身侧，“不如陪我看场电影？”
　　“没兴趣。”
　　“我也被我哥放了鸽子，票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去看看？”周霁尧双手环胸，身体侧向她，“喜剧片，挺好玩的。”
　　孟想不说话。
　　他却锲而不舍：“你陪我看电影，我晚上陪你吃饭，怎么样？”
　　奇葩的逻辑，孟想气笑了。
　　“鬼才要你陪。”
　　周霁尧如释重负，两个手指头捏住她的袖口，轻轻晃了晃，“陪我看个电影，好不好？”软软的语气，像是撒娇。
　　孟想干咳，恶狠狠对上他的目光。
　　只见他微垂着眼，眼神清澈，又透着那么几分可怜。
　　一个大老爷们，至于吗？
　　拒绝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行行行，看看看，行了吧？”孟想没好气的说，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恶心死了。”说着，一把挥开他的手指头。
　　周霁尧双手举过耳，歪过头很诚恳的道谢，“谢谢你肯陪我。”
　　他冲她笑着，那笑容仿佛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炫目。
　　作者有话要说：　　孟想：唉，撒娇的周总吃不消。
　　周总：唉，我家孟想心情不好。


第15章 
　　新上映的喜剧片人气火爆，孟想全程心不在焉，直到电影散场。
　　“走吧。”周霁尧起身，低头看她。
　　她一直很安静，只有片尾时才终于露出了笑。
　　孟想背上包：“还行。”
　　两个字点评了这部其实笑点十足的电影。
　　周霁尧跟在她身后：“还可以。”他附和，“接下来我陪你。”
　　走在前头的孟想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不用了。”
　　“说好的，言而无信这事我干不出来。”他连着跨了两个台阶，走到她身边，“走吧，吃饭去。”
　　她低头看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放映厅的灯光很亮，甚至有点刺目，炫目的光影下，周霁尧望着她姣好的侧脸，有些心疼。
　　他原本是真的约了周霁延吃饭，只是顺路送辛宜过来，顺便想跟孟想打个招呼。但没想到，他跟辛宜会看到那样的一幕。
　　于是，他改了主意，让辛宜回去。
　　“我大哥等着了。”周霁尧叫住孟想，“米其林餐厅，预约了半个月才排到的号，真的不考虑一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
　　孟想停住脚步，放映厅的灯光扫过，她眯起眼，直直的撞进那双带笑的眸子里。
　　“哪一家？”语气有些松动。
　　周霁尧赶紧报上餐厅名字，又说了几道经典菜，她的神色越发纠结。
　　电影院的两个保洁阿姨已经拿着提桶在一排排打扫，大屏幕上仍旧播放着片尾曲，很好听的歌曲。
　　他找出餐厅的宣传图，将手机凑到她跟前，“应该很不错。”
　　孟想没有看他的手机，目光凝在那张过分帅气的脸上。
　　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她的软肋。
　　犹豫间，她的手机响了，微信语音电话，是她在西雅图的同事Daniel。
　　“我接个电话。”孟想晃了晃手机，继续下台阶。
　　周霁尧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左手虚扶着她的胳膊，怕她摔了。
　　“Daniel，这个时间点西雅图已经是凌晨了。”她以为是交接的案子出了问题，他才这么着急的给她打电话。
　　结果，Daniel说的却是他升职的事情，从部门主管升到了项目经理。
　　孟想莞尔：“Congratulations！”大大方方送上祝福。
　　Daniel一愣：“Mia。”他用英文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炫耀。”
　　孟想又笑了一下：“我知道。”
　　他们合作共事了四年，彼此的性格脾性都清楚，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就像明知道也许她会误会，他仍然打了这个电话过来。
　　“左转。”走出放映大厅，周霁尧提醒她。
　　孟想落后他一步，慢悠悠跟着。
　　“我只是替你可惜。”Daniel突然用蹩脚的中文说，“你真的打算留在中国？”
　　孟想还是他的中文老师。
　　“如果你不走，PM这个职位应该是你的。”Daniel很惋惜。
　　她放慢了脚步，视线里是周霁尧坚.挺的背影。许是察觉到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回过头，站在原地等她。
　　“Congratulations！”孟想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这么说。
　　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回头，这是她一贯的守则。
　　不后悔，也不退缩。
　　挂断微信电话，孟想快步追上周霁尧，“餐厅在哪儿？我如果去，会不会打扰到你跟你哥哥？”
　　“不会。”他眼睛都亮了，“搭我大哥的顺风车而已，你可以当他不存在。”
　　孟想：“……”无言以对。
　　传闻中很难预约的餐厅在商场的顶楼，没有扶梯上楼，只能重新回到一楼，再坐直达的电梯上去。一出电梯，仿佛是与商场的喧嚣与热闹完全隔离了一般，安静得只有舒缓的钢琴声。
　　孟想跟周霁尧被服务生领着到了大厅靠窗的位置，周霁延正在打电话。见到两个人，他只朝孟想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直接忽略了周霁尧。
　　“点菜。”周霁尧并不在意，把菜单推给她。
　　她看了眼拧眉严肃脸的周霁延，有点后悔一时被美食上了头。
　　“我随意。”她只好说。
　　周霁延结束电话，不动声色打量了孟想一番，“你好，我是周霁延。”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周霁尧，主动自我介绍，“周霁尧的堂哥。”
　　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严肃而淡漠的，那微微弯起的唇角也因为他的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生硬。
　　“您好，我是孟想。”孟想合上菜单，也笑着自我介绍。
　　“嗯。”周霁延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笑意，“你们随意，不用理我。”他又点亮手机屏幕，真的没有再管他们。
　　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孟想敛笑，去看认真翻菜单的周霁尧。两兄弟长得并不像，性格也很不像，周霁延是真冷，而周霁尧，她现在才发现是真暖。
　　菜一道道上齐，周霁延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手机，也没有再跟他们说话。周霁尧看出她的不自在，他靠近她，刻意压低声音，“不用管他，工作狂一个。”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温热的气息在孟想耳边漫开。
　　她下意识的朝后躲了一下，对方却只是看着她，黝黑的眼眸里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我去洗手间。”孟想尴尬的轻咳，“你，你让让。”
　　她坐在最里面，跟周霁尧在一块。
　　闻言，他听话的站起身，给她让位。
　　故作淡定的孟想落荒而逃。
　　周霁尧望着她的背影，有股柔意在胸中流淌，他笑了笑，重新坐回去。谁知刚落座，猝不及防对上对面投来的视线。
　　他捂嘴清了清嗓音：“有问题？”
　　四目相对，微妙的气氛。
　　周霁延摇摇头，笑意尽数隐在眼底，只有低头看手机的瞬间，唇边越发上扬的弧度泄露了那么几分情绪。
　　孟想意思意思的在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狗血的撞上等待已久的人。
　　又一次的狭路相逢，她没有避让。
　　“等我？”她主动问。
　　孟涵瞪着她，好看的眼睛里清晰的写着焦灼，“等你。”
　　倒是出乎孟想的意料之外。
　　她移开目光，很快，视线再次落在孟涵身上。小白莲换了身香槟色的小礼服，比起两个半小时前多了几分优雅，显然是在那两个半小时里精心收拾过。
　　“你跟朋友来这吃饭？”孟涵眸光微闪，“这里得预约，你刚回国就知道？”
　　试探的语气，孟想不耐烦，“说人话。”
　　“你……”
　　“你”了半天，孟涵咬唇不吭声。
　　孟想绕过她，仅剩的耐心消失殆尽。
　　“你等等。”孟涵追上去，亦步亦趋的跟着，“你跟周家人是什么关系？”
　　终于绕到了正题，孟想停住，“你怎么认识他们的？”孟涵又问。
　　比方才更加焦灼的声音，那些许的急迫怎么都藏不住。
　　孟想狐疑：“跟你有关？”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你跟他们怎么认识的？”她挡住她的去路。
　　孟想眼里的孟涵一直都是小白花的角色，每每在众人面前面对她的时候，这小白莲总是一副恐惧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有这一次，孟想清楚的在她眼睛里看出了那点真恐惧。
　　不解，又很快恍然大悟。
　　孟涵从不会怕她，只有周霁延和周霁尧。
　　难怪徐明远说她爸对周家也感兴趣，但这份感兴趣是因为孟涵。
　　孟想推开挡路的人：“不想告诉你。”
　　亲眼看到小白花骤变的脸色，她并没有丝毫的快意，心头反而有些许沉重。
　　不知道孟涵的目标到底是周霁延还是周霁尧。
　　孟涵回到预定的餐桌，孟太太在那等着，“怎么样？孟想为什么在这？”
　　她好不容易打听到周霁延和周霁尧今天在这里吃饭，找了关系才排上号，想给女儿创造机会。
　　孟涵板着脸：“谁知道。”她语气很不好，“孟想肯定在打周家的主意，怎么办，明明爸爸满意的女婿是我的！”
　　她坐到孟太太身边，眼睁睁看着孟想坐回去，“妈，不能让孟想抢了先!”
　　“好好好，小涵，你别急。”孟太太握住女儿的手安抚，“你爸一直赞成你跟周家人来往，何况你爸给孟想安排了相亲对象。”
　　她现在有点后悔今天在电梯遇到孟想时，因为那点隐秘的心思把这事给说了。
　　“可是孟想她都跟人吃上饭了，我都没有单独跟他吃过饭……”孟涵在孟太太面前完全就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去年孟怀松的亲弟弟去世，他跟他三弟对孟氏的夺权陷入了白热化的地步，也因此一时失察，曾让外人趁虚而入，引得孟氏动荡过一阵。结果，原本是死对头的周氏偏偏在那时暗地里捧了孟氏一把，算是给他解了围。
　　孟怀松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在看到孟涵频频接近周家时，动了心思。在孟太太母女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他更是一心以为周家暗中的帮助是因为孟涵跟周家的关系，为此没少夸她。
　　孟涵抓紧妈妈的手：“妈，如果孟想跟周家人发展更好，按照爸的脾气，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去支持他的亲生女儿。”她是真的很恐慌，“周家人跟爸安排的相亲对象相比，爸肯定选周家。”
　　“你别急。”孟太太很镇定，“你也说了你了解你爸的脾气，按照他现在的打算，既然起了让孟想嫁进郑家从而让郑家站队的心思，他无论如何都会促成这事。放心，妈妈一定帮你，在你爸还不知道孟想跟周家人有瓜葛之前，把郑家的事情定下来。”
　　“可是……”
　　孟太太收住笑：“没有可是，孟想翅膀再硬也是你爸的女儿。你现在要做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好跟周家处好关系。至于孟想的事情，有我在，绝不会让她骑到我们头上。”
　　孟涵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平静下来。
　　孟想跟孟涵不欢而散，她拐了个弯，意外在走廊上遇到周霁尧。
　　“上洗手间？”她问。
　　周霁尧摇头，看了眼她身后。跟洗手间拐了个弯的走廊，压根看不到孟涵，但他这么一暗示，她就知道他看到了。
　　“听墙角？”孟想不在乎被人听到，“你还有这癖好啊？”
　　她往前走，没有等他。
　　周霁尧跟在她身侧：“你对我不是挺有脾气的吗？什么时候这么能忍气吞声了？”
　　孟想脚步一顿，瞪他一眼。
　　“她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去？”他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痞气。
　　很大爷的话，一如初见。
　　十分奇异的，孟想想起了初中时候的自己，“以暴制暴？”
　　那会儿跟她一起吃冰砖的学长就是这么说的。
　　“扫黑除恶，做人要文明。”她没有顺周霁尧的意，“有人跟我说过，无视比干架杀伤力更强。”
　　尽管，她还是更赞同那位说“欺负回去”的学长一点，但她故意这么气周霁尧。
　　忽的，长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的高跟鞋声，她奇怪的回过头。
　　只见周霁尧仍在原地，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望着她，目光幽沉。
　　脸还有点黑。
　　不会真生气了吧？莫名其妙。
　　*
　　递交方案的最后第二天，前几天安装广告板的老板来问孟想追讨尾款。他一改之前傲慢又大爷的脾气，电话一个接一个，态度软化了不止一点点。
　　钟晴来问她要不要付款，还是再压一压等合同上的最后期限。
　　孟想一点没纠结：“压两天再付，他们非要改期拿合同说事，我们也照合同走。”
　　虽然那天她还是让对方安装了广告板没有换公司，虽然她仍旧选择留在现场等他们安装完才回办公室加班，但是，老板的态度真的很差，一副是她逼着他们干活的样子，就跟她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
　　连曹睿都夸她居然硬生生忍了，是真英雄。
　　如果是放在以前，她可能宁愿支付违约金也不会受这个气。
　　【孟想：周总，你遇到特别麻烦的客户或是合作方的时候，是忍还是炸？】
　　她一直记得周霁尧说，很多时候拼的是谁沉得住气。
　　于是，一时好奇，孟想给他发了这么一条。
　　结果，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回她。
　　【周霁尧：在相亲，麻烦打个电话过来救急，然后我告诉你是忍还是炸？】
　　正忙着，周霁尧的消息忽然进来。
　　看得孟想忍俊不禁。
　　这个人居然需要相亲？他朋友不是说他高中就找初中部的学妹早恋了吗？
　　越想越觉得好笑，可她还是打了过去。
　　电话秒接：“孟总？对不起，我正忙着。什么？你有急事？”
　　孟想脱了高跟鞋，盘腿坐在沙发，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自导自演。
　　手机里没有嘈杂声，安静得出奇，倒是不像相亲现场，“周总，相亲的人还能有时间给我发这么长一段文字？”她忍不住问。
　　对方置若罔闻，依然沉迷做戏精。
　　周霁尧拿起自己的咖啡杯，边说边晃悠着去茶水间，他从柜子里取出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豆，慢条斯理的煮咖啡。
　　“好了，我出来了。”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孟想“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咖啡机发出声响，周霁尧走远了些，“谢谢帮忙。”
　　“客气了。”
　　“关于你问我的问题。”他翘腿坐到休息室的小沙发，“该忍的时候就要忍，该炸的时候也要炸。”他并没有问她发什么了什么，解释说，“一味的忍耐最终会变成纵容，只会纵容得对方得寸进尺。”
　　低沉温和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有点慵懒，又有股周霁尧式的傲气。
　　片刻的怔松，孟想开玩笑：“那么老江湖，麻烦问一下，关于你对我方案的挑剔和挑衅，我是该继续忍着？还是要炸一炸？”
　　她停顿：“免得让你得寸进尺？”
　　这回轮到周霁尧怔愣，他笑起来，“这个随你，毕竟你现在可是手握我的把柄。”
　　你来我往，竟是开起了玩笑。
　　孟想放下腿，一不留神踢到沙发边上的高跟鞋。翻倒的鞋跟滑过脚底，带起一阵刺痛。
　　她回过味来：“周总，相亲救急结束。”她故作严肃，“挂了，再见。”
　　说完，她直接掐断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大哥：这俩小样～【闷笑脸.jpg】
　　周先森：我家孟想。【骄傲脸.jpg】
　　孟想：嘿，居然相亲！【偷笑脸.jpg】


第16章 
　　“换发型了？”
　　钟晴敲开孟想的办公室，送下一季度的预算。
　　没想到会看到剪了一头长发的孟想。
　　齐脖短发，瞧着很干练。
　　“换个心情呗！”孟想翻看预算，下一季度的预算远远高出了这两个月，“压到最低了？”
　　钟晴严肃脸：“没法再减了。”
　　孟想叹气：“好，就这样吧。”
　　说完，在单子上签名。
　　“别有压力，会好的。”钟晴犹豫了一下，安慰她，“我们才刚起步。”
　　孟想莞尔：“这话是我想对你说的。”
　　钟晴耸肩，相视而笑。
　　正说着，孟想桌上的手机响了，特有的音乐铃声，她拧起眉。
　　“你忙，我先出去。”钟晴拿走文件，顺手替她关上了门。
　　办公室安静下来，伴着持续不停的音乐，却愈发显出了那么几分空荡。
　　“爸。”犹豫许久，孟想接起来。
　　她想听听她爸又想说些什么？
　　孟怀松耐着性子拨了这么久的电话，他有些不满，“你现在忙到连自己爸爸的电话都没时间接了？”
　　一上来的质问，孟想心烦，“最近忙。”
　　“忙也要回家。”
　　“好，我知道了。”她敷衍。
　　孟怀松见好就收：“还记得你郑伯伯吗？”
　　孟想沉默，她打开免提，脱了高跟鞋，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调整好椅子的高度，她转动座椅，转向办公桌后的墙壁。
　　“你小时候很喜欢去你郑伯伯家玩。”孟怀松自顾自说，“他的小儿子前两天刚从英国回来，跟你一样留学国外，回国创业。我觉得你们……”
　　絮絮叨叨的声音，冰冷得毫无感情。
　　孟想想起那位所谓的郑伯伯，孟氏的大股东之一，听说他跟她二叔和三叔的关系最好，跟她爸爸的关系倒是一般。
　　一个电话足足说了二十分钟，在彻底失去耐心前，她打断，“我没兴趣，这辈子也不打算结婚，就这样。”
　　不出所料的听到爸爸恼怒的声音，她挂断电话。
　　孟怀松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气得直拍桌子。
　　“爸，妹妹怎么说？”孟涵守在一边，递过去一杯热水。
　　孟怀松摆手推开了：“我自有办法。”他吸了口气，看向一脸关切的继女，语气稍缓，“小涵，周家那边的事情你抓紧，如果他们能站到我这边，你三叔就彻底没机会了。”
　　孟涵勉强挤出笑：“我知道，我会的。”
　　孟怀松闻言露出笑，他亲昵的拍拍她的肩膀，“小涵，你一直都是最让爸爸骄傲的女儿，别让爸爸失望。”一副很欣慰的模样。
　　无形的压力，孟涵点了点头。
　　一旁的孟太太搭腔：“可不是，小涵从小就最孝顺，也最贴心。”
　　“孟想要是有小涵一半懂事就好了。”
　　孟怀松蹙眉，心里有了计较。
　　*
　　一周的修改时间很快就到，孟想拿着新方案打车去周氏科技。她最近倒是成了周霁尧办公室的VIP，大部分时候她完全不用通报，直接敲门进去。
　　周霁尧搬了台咖啡机在自己办公室，这会儿正悠闲的煮咖啡。
　　“这么闲？”孟想关上门，把文件放到他桌上，然后，走过去看。
　　新鲜的咖啡豆，味道很香。
　　她有点嘴馋。
　　周霁尧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去，抽空看她一眼，“什么时候剪的短发？”他索性放下咖啡杯，转过身打量着她。
　　孟想被看得不自在，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天太热，短发方便。”
　　“嗯，挺可爱的。”他点评，继续煮咖啡。
　　“可爱？”
　　孟想抓了两把新做的造型，连钟晴都说干练了不少，他是哪里看出来的可爱？
　　周霁尧打奶：“加奶吗？”
　　余光里看到她的小动作，他笑了一下。
　　孟想摇头：“不用。”
　　“嗯，再等五分钟。”他手上的动作没停，顺手递过去一只咖啡杯，“帮我擦擦杯底的水渍，谢谢。”
　　堪比马克杯的咖啡杯，很奇怪的造型，孟想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不客气。”她接过去，从他办公桌抽了两张纸巾。
　　咖啡的香气渐渐弥漫，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瞪着忙碌的男人。
　　这人使唤她倒是使唤得挺顺手啊！
　　这次的方案讨论很顺利，周霁尧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之前鸡蛋里挑骨头的架势。
　　“这块我针对当天的天气、设备以及突发情况做了三份预案。”孟想很自信。
　　她加了一个礼拜的班才把这份其实已经面面俱到的方案做出来，力争堵住周霁尧的嘴。
　　如她所想的，他一页页翻看，没有打断。
　　但也没有丝毫惊喜的表情，或是要夸奖的趋势。
　　孟想渐渐沉下心，更认真的解说。
　　“这里呢？发布会的宣传册我还没有见到所有的实物。”周霁尧问她，完全的公事公办。
　　她从包里拿出U盘：“我的设计师做了初稿，其中四页给你们做了留白，如果你们有任何要求，随时可以添加。”
　　他点头，在电脑上看初稿。
　　孟想包里调了静音的手机“嗡嗡”响，很沉闷的声音，她拿出来看了眼，是徐明远。
　　周霁尧头也没抬：“我先看，你随意。”
　　“谢谢。”
　　她走到一边，尽量不打扰他，“我在忙，有事？”
　　徐明远有些支支吾吾：“有件事不知道真假，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他难得的扭捏，她直接打断，“有话就说，跟我需要隐瞒？”
　　“行，你爸住院了。”
　　孟想愣住。
　　“情况未明，你爸今天给我打电话问你公司的情况，打到一半突然没声了。你爸的秘书说他头晕气喘，让司机送你爸去了急诊。”徐明远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说完。
　　孟想捏紧手机，心跳得让她也有点头晕，“我爸在哪个医院？”
　　周霁尧移开电脑，看向落地窗前的小姑娘。
　　她捂着额头，神色很疲惫。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马克杯，给她倒了杯温水。
　　Hello Kitty的粉色马克杯，很幼稚，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映入孟想的眼帘。
　　她接过来，扯出笑，“谢谢。”
　　周霁尧摇头，坐到沙发上等她。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徐明远解释，“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孟想道谢，挂了电话。
　　然后，抿了口温水。
　　“需要我送你去看你爸爸？”周霁尧从落地窗里看清孟想的纠结，他主动问她，“哪个医院？”
　　“不用了，我们继续。”她却笑了笑，重新拿过文件。
　　周霁尧藏起担忧，从办公桌把所有的文件都转移到沙发的小茶几上，“我只有一个问题，宣传片剪辑这一块我觉得……”
　　他合上文件，突然停住。
　　孟想在走神。
　　周霁尧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吓了一跳，“对不起啊。”
　　“走吧。”他快步走到办公桌，从抽屉里找出车钥匙，“我送你去医院。”
　　孟想拎起自己的包：“抱歉，改天再谈，我……”
　　她想解释，被他打断，“特殊情况，我理解。”
　　他替她开门，让她先走。
　　不到十五分钟就到孟怀松住院的医院，顶楼的VIP病房，周霁尧把孟想送到病房门口。
　　他等在门外，并没有离开。
　　孟想推开门，没有医生也没有护士，没有孟太太更没有孟涵。
　　穿过小客厅，越来越清晰的笑声让她放慢了脚步。
　　最后，走过客厅的拉门，豁然开朗。
　　“孟想，你来了？”躺在病床上的孟怀松脸色很好，不带一丝病色，“来，快叫郑伯伯。”
　　一老一少两个人齐齐回头看她。
　　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穿得很正式。
　　一股气血直冲脑门，让孟想觉得自己不顾一切的跑过来就是一个笑话。
　　她没有如她爸的愿再走近：“既然您没事，我先走了。”
　　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孟想极力压住了内心的愤怒。
　　一时间，气氛尴尬。
　　孟怀松气急，他看了看一旁尴尬的两个人，憋住气，笑着说：“过来陪爸爸坐会儿。”
　　孟想沉默，静静的望着病床上那个装模作样的爸爸。
　　真没意思。
　　“戏过了，您自己玩吧。”她说。
　　转身就走，她重重的关上门，一点都没有顾及所谓“爸爸的脸面”。
　　因为这声关门声，走廊上不少人看过来，包括周霁尧。
　　许是没想到他等在门口，小姑娘一瞬间流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是他这段时间里从未见过的。
　　“孟想。”他小心的叫她的名字。
　　孟想这才发现一直没有离开的人。
　　“我没事。”她垂眸，掩去外露的情绪，“活该而已。”
　　爸爸明显的装病，尽管她怀疑，但她还是来了。
　　结果，又是一场笑话。
　　孟想没有管周霁尧，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她推开门下了一个楼层，在台阶上席地而坐。
　　“很排斥相亲？”周霁尧默不作声的跟着她，坐在她边上问。
　　她因为着急，冲进去都没来得及关上病房的门，所以，他其实全都听到了。
　　孟想抱膝，整张脸埋进去，“为什么要结婚？”
　　周霁尧看着她，沉默不语。
　　“只是为了利益的结合，然后逢场作戏的假装是模范夫妻，在外边照样潇洒？”她没等他的答案，似乎是自言自语，“有意思吗？”
　　周霁尧伸直腿，半侧过身，“你真的不打算结婚？”
　　孟想摇头，又点头，“我爸妈离婚，又各自再婚，一个对我说要爱护新来的姐姐，一个告诫我要好好留在爸爸家讨家人的欢心，守住属于我的财产。”她笑了笑，“这场闹剧里，他们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一个是她亲爸，一个是她亲妈，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和在意她是否难过，也没有人在乎她更愿意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周霁尧抬起手，手指在空中动了动，最后，他的手落在她的发顶。
　　掌心的温热在发顶蔓延，带着让人眷恋的温柔，也带起一股说不出的酥麻，很诡异的顺着脊梁骨传遍全身。
　　孟想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躲开了。
　　“我没事。”她说。
　　她别过头，抿唇盯着楼梯的扶手。
　　没想到周霁尧忽然站起来，跟着她的方向半蹲在她跟前。这回他直接捧住她的脸，阻止她躲闪。
　　四目相对，孟想一下子撞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
　　他眼尾微弯，镜片下的眸底含着笑，也清楚的映出她此刻慌乱不安的模样。
　　“我也被逼着相亲，我也对结婚没兴趣。”周霁尧望着她的眼睛，“不如咱俩去领证，搭伙过过日子？”
　　仿佛有一朵小烟花，砰的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开启甜宠之路～～～～【期待脸.jpg】
　　孟想：？？？？？
　　一本正经的公告：
　　明儿上午八点半入V，大肥章哟～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17章 
　　“不如咱俩去领证，搭伙过过日子？”
　　周霁尧捧着孟想的脸，笑容和煦而温暖。
　　她怔住，脸颊被他双手捧住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泛着热气。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孟想，我们去领证。”周霁尧说。
　　清澈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数不清的温暖。
　　打消了孟想以为这不过是个玩笑的念头。
　　他是认真的，她想。
　　只懵了那么一瞬，她缓过神来。
　　“你……”
　　孟想动了动脸，周霁尧微微松开手，她一把拉下他的手紧紧握着，不许他再动她的脸。
　　“你的字典里不是从没有凑合和敷衍这两个词吗？”她依旧看着他，挤出笑说。
　　周霁尧垂眸，视线里是她白皙好看的手，至于他的，被她牢牢的攥着，以一种并不舒服的姿势被她“控制”着。
　　他笑了：“公私分明，现在是我们的私事。”他很违心的说。
　　蹲得小腿发麻，周霁尧悄悄松了松右腿，最后，他索性右膝磕地，半跪在楼梯上。
　　他一动，孟想就发现了自己无意识的动作，“对不起。”
　　她快速扔开他的手，双手背到身后，欲盖弥彰的意味很浓。
　　也很孩子气。
　　周霁尧又笑了：“你爸爸既然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你就该知道如果你不妥协或者退让，一定会有无边无际的麻烦在后头等着你。”
　　他单手撑着腿，姿势潇洒又随意。
　　仿佛是孟想在KTV见到他时的模样，拽得二八五似的。
　　她不自在的别开眼，沉默半晌，她又抱臂看回去，“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一问，周霁尧的眼睛亮了，似乎就是在特意等着她问。
　　“你不知道吧。”他倚着楼梯扶手，“周氏跟你们孟氏是老对头了，我跟你爸不知道交过多少回手。”
　　孟想好奇：“你输的多，还是赢的多？”
　　周霁尧眉梢一挑：“起初输的多，现在么……”他故作深沉的停顿几秒，“说句不敬的话，你爸是迟暮之年，而我，风华正茂啊~”
　　很自信，又很欠扁。
　　孟想终于笑了：“都一把年纪了，还真当自己是恰同学少年？”毫不留情的吐槽。
　　安全出口十分安静，没有人会去自虐的爬楼梯，这里只有他和她，还有她此刻恣意的、愉悦的笑声。
　　周霁尧依旧半跪着，冰冷的地板磕着膝盖，又酸又疼，但他浑然不觉。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孟想抬头，不偏不倚撞上他含笑的目光，刹那间陷入那双仿佛有漩涡的眼睛里。而他格外专注的视线让她不禁产生了错觉，好似是他将他所有的目光都给了她一样。
　　她迅速敛笑。
　　“孟想。”他绕回先前的话题，“你猜你要是嫁给我，你爸会是什么反应？”
　　她思忖了会儿：“还用说吗？”她一脸黯然，“肯定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然后，劝我拉拢你，拉拢周氏为他夺权。”
　　她爸的脾气她小时候就懂得深刻，如今，只会更过。
　　周霁尧伸手，试探性的搁在孟想的脑袋。这回，她没有躲闪，他轻轻拍了拍。
　　“你看，你嫁给我的好处还挺多的。”他看着她，见她重新望过来想打断他，他转而在她额头弹了一记。
　　换来她恼怒的瞪视。
　　他又轻轻的揉了揉被他招惹的地方：“你不仅不用再担心你爸逼着你联姻，更不用担心他不停逼着你帮他夺权。还有孟涵……”
　　“跟孟涵有什么关系？”
　　“关系挺大。”
　　孟想用力戳周霁尧的肩膀：“孟涵喜欢你？”戳了三下，还觉得不解气，她又推了他一把。
　　他晃晃悠悠的，身体往后一仰，几乎要摔下去。
　　她一急，伸手去拽他的手。
　　“砰”的一下，脑袋直接撞进他怀里。
　　她整个人都被他圈住，宛如投怀送抱。
　　而他压根没事，稳稳的半跪着，一动不动。
　　“周霁尧！”孟想恼羞成怒。
　　周霁尧将她拢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安抚，“谢谢你保护我。”他很诚恳的说。
　　耳边是他的心跳声，一下下很清晰的在她耳边跳跃，然后，她也听到了自己的，比他还要快些，越来越快。
　　她想伸手推开他，又不敢用力，怕他真摔。
　　纠结间，周霁尧先松开她，双手举过头，“我挺招人嫌的，孟涵看不上我。”
　　孟想坐回去，理了理头发，不吭声。
　　“就算她看上我，我也看不上她。”他补充一句。
　　她依旧没说话。
　　周霁尧换了个腿半跪着：“我也有私心的，孟想。”
　　她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一旦你嫁给我，你爸爸一定不会再支持孟涵去纠缠我大哥。”他收敛笑，严肃的表情。
　　原来孟涵喜欢周霁延。
　　孟想恍然大悟：“你这是为了帮你大哥？”
　　“是。”周霁尧点头。
　　又一次的沉默，她没有说话，他也是。
　　许久，她忽然笑了笑，“周霁尧，为了帮你哥哥，你居然牺牲自己的婚姻和幸福，你可真是伟大！”
　　周霁尧背靠着扶手坐下来，视线里是雪白的墙壁，“孟想，你不懂我哥哥对我的意义。”
　　他的声音染上几分落寞，孟想收起玩笑。
　　印象里一直是张扬的，或是对工作无比从容的男人居然露出了这样的神色，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她抬起手，想像他刚才安慰她那样拍拍他的肩膀，可是，犹豫了几下，她终究还是收回手，抱住胳膊握成拳。
　　她想，她还是更习惯那个痞气又欠扁的周霁尧。
　　“我大哥心里一直藏了个人。”周霁尧突然侧过头，小姑娘纠结的神色落在眼里，他弯起唇，“如果能帮他，我很乐意。”
　　孟想沉默：“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
　　气氛一下子转换成心灵鸡汤和情感节目。
　　“孟想，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如愿以偿。”他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灰尘的黑色西裤，“所以，在有机会的时候就不能放弃。”
　　后半句似是喃喃自语，很轻又很无奈。
　　孟想并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
　　周霁尧手掌撑地，从台阶上起身。
　　两只脚都很麻，还有点疼。
　　他下了两个楼梯，站在孟想面前，“孟想，我是周霁尧，87年2月16日的生日。”他自我介绍，很认真，“目前是周氏科技的CEO。”
　　孟想诧异，周霁尧离她有几个楼梯台阶远，他站在下边，她可以不用仰着脑袋就能清楚看清他，看清他满是灰尘的西裤、皱巴巴的衬衫，还有他此时眼里渐渐涌起的光亮。
　　“我会做菜，还挺好吃的。”他沉吟，“你要不要试试？”
　　要不要试试？
　　孟想心头浮现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压下那抹悸动：“周霁尧，婚姻不是儿戏。”
　　在他温暖的目光里，她差点就答应了。
　　从没有人像周霁尧这样不惧她的暴脾气，好像有什么东西溢满胸腔，呼之欲出，怎么都控制不住。
　　“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吗？”孟想摇头，“我三叔不是我奶奶亲生的，他八岁才被我爷爷领回家，是我爸眼中的私生子。可是，他比我爸和我二叔更得我爷爷的欢心，所以，我爸现在能不择手段的跟他夺权。”
　　她看着他：“我二叔也有个外边的儿子，我二叔去世后，遗嘱的受益方居然是他。那段时间，这个堂弟也来跟我婶婶和堂妹争夺所谓的遗产。”
　　她的神色很淡，声音也是淡淡的。
　　“周霁尧，我的身后是这样的一个家族，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周霁尧露出笑，想说话，被孟想阻止，“咱们这个圈里很多人都过着所谓相敬如宾的生活，没有爱情，只有金钱和利益，但你跟我结婚后，你既没有金钱，更没有利益可言。”
　　获益的只有她跟孟家。
　　他笑得越发灿烂：“关心我？”
　　“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周霁尧说，“门当户对的婚姻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合适，所以是一辈子的事情。孟想，我爸妈就是，因为合适，就在长辈们的安排下在一起。”
　　他半蹲下来：“我到了结婚的年纪，但对婚姻没什么期待，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洁身自好。你知道的，我被逼着相亲很久了。”
　　孟想指着他：“你又为什么不愿意谈感情？”她好奇的猜，“难道是受过什么情伤？”
　　周霁尧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很多时候，门当户对有利益纠缠的婚姻更长久。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背着你在外潇洒，我也能给你最大的自由。只要你不背叛我们的婚姻，我就不会。”
　　他忽然凑近她，突然的靠近，两个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或者咱们培养培养感情，争取跳脱相敬如宾的关系。”周霁尧对孟想笑，“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被她一把推开。
　　他顺势坐下来。
　　孟想捂住发烫的耳朵，摇头，“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我爸或是我妈。”
　　他的话似乎前后自相矛盾的很。
　　“你想要的门当户对不只有孟家，其他比孟家更合适的女孩多的是。”她反应过来，反问他，“为什么是我？”
　　周霁尧托腮，定定的看着她，“因为你好看。”
　　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笑了孟想。
　　“我先走了，你随意。”她一点没信，“我打车回去。”
　　走了两步，她回头，“谢谢。”
　　说完，她拎着包下楼。
　　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越来越远。
　　周霁尧仍旧坐在楼梯上，目光沉静。
　　*
　　孟想知道两个供应商出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曹睿和钟晴都来找她，隐晦的指路孟氏。
　　是她爸爸在从中作梗。
　　“别急，我找他问清楚。”孟想拨了孟怀松的手机，结果，无人接听。
　　她打了两次，第二次干脆就是忙音。
　　不是拒接了就应该是把她拉到了黑名单。
　　可真行！
　　孟想勉强克制住心底的怒意，又打了孟氏的电话。
　　“孟小姐，孟总在忙。”
　　助理千篇一律的回答点燃了她压抑的怒火。
　　“你们先忙手里的工作。”她拎起包，“我去孟氏。”
　　打车直奔孟氏，前台和秘书倒是顾忌着孟想是他们孟董的女儿不敢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达她爸的办公室。
　　敲门、开门，她爸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来了？”孟怀松开口，顺手给女儿倒了杯茶。
　　孟想看也没看：“有意思吗？”她质问他。
　　逼着她来孟氏，逼着她来低头，可她从不服输。
　　孟怀松放下茶杯：“孟想，我说过，你是我的女儿，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大家给你面子，你有资金有人脉开公司，但是……”
　　“是吗？那您倒是去问问，有谁是因为我姓孟才给我开了后门。”孟想直接打断他，“如果可以选择，我巴不得自己不姓孟。”
　　“孟想！”孟怀松跳起来。
　　“爸，您有什么好气的？现在财大气粗的人是您，干涉我公司的人也是您，被逼得主动上门的人是我。”
　　“孟想，是谁教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
　　孟想冷笑：“这不是没人教才这样。”
　　孟怀松指着她，气得发抖，“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长本事了是不是？你信不信，就你的小破公司，我下一秒就能让你开不下去！”
　　目中无人，自私自利。
　　她爸从没变过。
　　孟想觉得自己来错了：“我真的是您女儿吗？”
　　利用的时候就是好女儿，利用不到时就是空气和障碍。
　　“我还真希望孟涵才是我的女儿。”孟怀松有些口不择言，“你三叔现在对我虎视眈眈，连孟涵都知道要帮衬我帮衬家里。你呢？孟想，我的亲生女儿，你做了什么？你为我做了什么？”
　　这一刻，孟想反而平静下来。
　　她望着这个稍显奢华的办公室，长长的吐了口气。
　　面对女儿的沉默，孟怀松越发来劲，“孟想，我从小供你吃穿，让你上最好的学校，出国留学。”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我给了你最好的一切，你呢？结果，你自私自利的只顾着自己？”
　　他站在她的面前，一句句的指责她。
　　可是，他也第一次发现，女儿已经比他高了。她身姿笔挺的站在他的跟前，不卑不亢，一身的傲骨。
　　像是年轻时候的他，也像她年少时候的妈妈。
　　或者，孟想最像的是她外公和外婆。
　　书香门第的家庭，有文人的傲骨，倔强又不服输。
　　清高得让孟怀松不敢直视，也厌恶着。
　　他彻底变了脸色：“孟想，你听着，别以为你的翅膀真的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孟想不为所动，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他，仿佛无悲无喜。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不孝的女儿。”孟怀松指着她总结。
　　就是这一句踩到了孟想最后的底线。
　　“可不是，我有什么样的爸爸，我就是什么样的女儿。”
　　孟想笑了一下，笑意未及眼底，流露出那么几分讥讽，“孟涵叫了您这么十几年的爸爸，有她这么个好女儿在，您有我跟没我都一样，不是吗？”
　　孟怀松呼吸一滞，看着女儿突然泛红的眼眶，竟然有一瞬的语塞。
　　她这话似控诉，又仅仅像是平淡的叙述。
　　孟怀松一时间有点心慌。
　　孟想却没有给他机会，她如来时一样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门口开门，再轻轻关上门，隔绝了那荒唐的一幕。
　　他从来就不会成为她所期待的父亲，她所羡慕的父亲也不会是他。
　　孟想眨了眨眼睛，可笑的眼泪水被她眨了回去。
　　可是，“孟想！”
　　温柔的女声，让她又重新穿上铠甲。
　　孟涵一直等在门外：“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冠冕堂皇的话语，孟想嗤笑，“所以啊，我是不孝女，你是乖女儿。”
　　孟涵哑口无言。
　　直到孟想擦着她的胳膊离开，她才急急的追上去，“你不肯跟爸爸安排的人在一起，是因为周家？”
　　她拉住孟想，不让她走，“你是不是因为我喜欢周……”她突然顿住，欲言又止，“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要纠缠周家？跟小时候一样，你一定要跟我抢是吗？”
　　孟想不可思议：“抢？”
　　颠倒黑白，孟涵绝对是第一人。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跟我妈，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抢夺什么，你能不能也放过我，孟想？”孟涵紧紧捏着孟想的手臂，眼睛都红了。
　　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孟涵红着眼睛，拉着孟想的手，一边哭一边“道歉”。
　　她对她说：“孟想，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她对她说：“孟想，我喜欢爸爸，我想爸爸多关心我一点。”
　　她对她说：“我把礼物都给你，但这是爸爸给我买的，这个你能别拿走吗？”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孟涵可怜，觉得孟涵小心翼翼的在讨好孟想，觉得是孟想抢了孟涵的东西。
　　可是，从来就不是。
　　孟想笑了笑，她甩开孟涵的手，走进电梯。
　　电梯门阖上前，她的视线里都是孟涵无措又忐忑的模样。
　　孟想按下B1的楼层，电梯镜面倒映出自己其实难过得要命的脸。
　　她想，此刻孟氏的人肯定都在说，看，孟想真坏。
　　电梯直达B1，孟想推开安全门走到楼梯口，跟昨天一样，她放任自己坐在寂静无声的楼道里。
　　地下的楼道很黑，声控灯因为过分的安静再也没有亮过。
　　黑暗里，孟想抱着膝，眼泪水终于吧嗒一下放心的落了下来。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曾拥有她爸口口声声里所说的物质东西，她想像陆潇潇那样有个最简单最纯粹的家庭，有最爱她的爸妈。
　　怎么能这么矫情！
　　“孟想，我们去领证。”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
　　好似一道光，照亮了她的心。
　　孟想找出手机，翻到周霁尧的号码拨过去。
　　不过几秒，电话被接了起来，她这才发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习惯，每次他接她的电话都特别快。
　　“周霁尧。”她哽咽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需要问问你爸妈的意见吗？我们去领证，这话还算数吗？”
　　周霁尧在办公室，对面坐着周霁延。
　　他“蹭的”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打转，“你说什么？”
　　他听出了她哽咽的声音，直觉不对劲。
　　只是，那一瞬的狂喜终究掩盖了他想要深究的念头。
　　孟想破罐子破摔：“你不是说咱俩搭伙过日子？”
　　“需要问问你爸妈吗？”
　　周霁尧绕着周霁延转了一圈，直把人转得踹了他一脚，“不用问我爸妈。”
　　“你是认真的？”他问她。
　　孟想朝地面剁了一脚，楼道里的灯都亮了，“认真的。周霁尧，接下来的话很矫情，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如果有一天，你真喜欢上了别人，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咱们好聚好散。”
　　一口气把话说完，她握着手机，掌心都是汗。
　　然后，等他的答案。
　　“好。”
　　许久，手机里传来淡淡的笑声，他这么答。
　　孟想擦干眼泪：“好。”她也这么说。
　　周霁尧挂了电话，又绕着周霁延走了一圈。
　　“周霁尧！”周霁延忍无可忍说。
　　周霁尧扔了手机，黑色的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两圈，直接落到地上。
　　“我要结婚了。”他看着周霁延，没有隐瞒。
　　向来沉稳的周霁延手一抖，撒了一手的咖啡。
　　周霁尧去拿纸巾：“跟孟想。”
　　周霁延没有去管手上粘腻的咖啡渍：“你说什么？”他抿唇，望着明显头昏脑热的弟弟，目光幽沉。
　　他不满意，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弟弟不要去插手孟家那堆烂摊子。
　　不过这么多年了，周霁尧从来没听过。
　　周霁尧坐到沙发，跟周霁延面对着面，“这件事希望你保密。”
　　周霁延脸色一沉，眉毛拧得更紧了。
　　“我是认真的。”周霁尧很开心的说。
　　周霁延沉默半晌：“叔叔婶婶那边呢？”
　　“我会说服我爸妈。”
　　又是片刻的沉默：“为什么一定是孟想？”周霁延弄不明白。
　　他的纠结和隐忍，周霁尧都看在眼里，“就像你喜欢辛年，没有为什么，只是非她不可。”
　　周霁延神色松动，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记得不记得你问我去西雅图的事情？”
　　“是因为孟想。我一直都想去找她，但可能越在意就越犹豫，我等待的那个最自然的靠近始终没有发生。”周霁尧露出笑，眼里的欢喜好似要溢出来似的，“结果，她回国了。”
　　他想，他的地盘，他总该做点什么了。
　　周霁延擦干净手上的咖啡渍：“如果她一直不回国，你就打算这么等着了？”
　　“当然不是。”周霁尧翘起二郎腿，又回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周三少，“机会没有来，我就创造一个。”
　　前些时候，他已经定好了西雅图的行程，那会儿，孟想辞了西雅图的工作，他担心她发生了意外，才急急的安排手头的工作想飞过去看看。只是，缘分终究是善待他多一些，她先一步回来了。
　　“希望你支持我。”周霁尧说。
　　孟想虽然是一时意气，可他却是十分的认真。
　　周霁延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忽然舒出口气。
　　*
　　孟想下午很忙，重新找供应商，再应对她爸的“指手画脚”，离下班时间过了近一小时，她才关电脑下楼。
　　没想到，刚出电梯，被她求婚的人出现在面前。
　　只见周霁尧穿着正式的衬衫西裤，连厚实的西装外套都被他套得整整齐齐。
　　这会儿，他倚着墙，正低头看手机。
　　“周霁尧？”孟想走过去。
　　周霁尧收了手机：“下班了？”
　　他系着深色的领带，她看着就热。
　　“大热天穿什么外套？不热？”
　　“不热。”
　　周霁尧边说边正了正自己的领带，一副求夸的模样。
　　别问孟想怎么看出来的，她就是领会到了他频频的暗示。
　　“挺帅。”她敷衍。
　　周霁尧却很高兴：“走吧，接你下班。”
　　孟想狐疑：“你等了多久了？”
　　“从四点五十等到现在。”他老老实实答。
　　她公司九点上班，五点下班。
　　孟想看鬼的表情：“那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许是经历了两场求婚和被求婚，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那么点微妙的变化。
　　“我现在是有正经名分的了。”周霁尧笑着说，“接你不是应该的？”
　　孟想无语：“我们……”还没领证。
　　“别说。”他截了她的话，“我预约了拍结婚证的照片。”
　　他看时间，本来是想先吃饭再去拍照，但现在去吃饭肯定来不及拍照了。
　　“走吧，先去拍照，最美证件照。”
　　孟想没动，被周霁尧推着走，“你别推我！”她问他，“不过是领证而已，拍什么最美证件照，你怎么这么臭美啊！”
　　她本来就对领证无所谓，哪里知道他这么考究，居然还预约了最美证件照。
　　她记得钟晴领证的时候，为了预约这家的结婚照排了一星期的队。
　　完全没必要。
　　“民政局的免费照也挺好。”
　　周霁尧替她开副驾驶的车门：“不好。”
　　等她上车了，他才上车点火。
　　孟想慢悠悠靠过去：“不会吧，周总，您真这么臭美啊？”
　　充满揶揄的声音，周霁尧轻咳，“我不是周总。”
　　“我叫周霁尧。”他有点执拗的纠正。
　　孟想淡淡的“哦”了一声，靠回去。
　　车子启动，周霁尧打了空调，他系上安全带，看她一眼，“一辈子只有一张的照片，只能拍的最好看。”他轻声解释。
　　“你说什么？”孟想回头。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周霁尧先转过头：“没什么。”
　　“哦。”她也转回去。
　　车窗里倒映出男人俊美的脸，侧脸线条十分柔软。
　　孟想伸手捂住发烫的右耳，掌心越来越热，不知道是不是被耳朵给焐热了，越来越烫手。
　　心突然间跳得厉害。
　　*
　　翌日上午，两个人去排队领结婚证。
　　昨晚拍好的结婚照被周霁尧保存着，硬是不让孟想看，说怕她弄丢了。
　　被她吐槽了好几遍。
　　“有电子版，丢了再印。”她无所谓的说。
　　周霁尧却罕见的瞪她，不说话。
　　昨晚的证件照，摄影师问他们要不要电子版，孟想说不要，他非要多出60块钱把几张电子版都拷回来。
　　要不是他说结婚是因为门当户对和为了帮他哥摆脱孟涵的纠缠，她都觉得其实是他暗恋自己了。
　　今天，周霁尧依旧穿得很正式，倒是孟想仍旧是一身职业装，很随意。
　　两个人坐在大厅，昨天还没感觉，如今他们真的踏进这里，无比的别扭起来。
　　“那个。”孟想清了清嗓音，“周总。”
　　“是周霁尧。”周霁尧再次纠正。
　　她不解他的关注点，但还是改口，“是是是，我想说现在没到我们，如果你反悔了，还有机会。”
　　周霁尧蹙眉，握住她的手腕，“你后悔了？”
　　手腕忽然一阵粘腻，孟想诧异的低头，笑出了声，“你出手汗了？”
　　“没有。”他缩回手。
　　她还是笑：“哦。”
　　话题被岔了过去，很快，叫到了号。
　　填表、盖章、拿本，快得不可思议。
　　离开民政局，孟想盯着手上的红本本微微失神。
　　她没想到这趟回国会把自己给嫁了，没有正式的求婚、没有戒指、也没有祝福……
　　更没想到，她会嫁给周霁尧。
　　她看着结婚证的目光太过复杂，周霁尧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他咳了两声，唤回她的注意力，而后，从她手里拿过属于她的那本结婚证。
　　“干嘛？”孟想眼睁睁看着他把两本结婚证都塞进他的西装口袋。
　　周霁尧面不改色：“怕你弄丢了。”
　　孟想：“……”
　　“这个给你。”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孟想没接，尴尬的别过脸。
　　她没想着搬到他家。
　　周霁尧握住她的手，将钥匙塞到她掌心，“我们家是指纹锁，先给你把钥匙备用，等你搬过来，我给你录个指纹。”
　　“我们家是两层小别墅，我在我房间隔壁给你收拾了一间卧室。”他没有给孟想说话的机会，“暂时还差点东西，等全部收拾完了，我再接你搬家。”
　　大约是怕她别扭，他这么安排。
　　细致又妥帖。
　　“谢谢。”孟想握着手心的钥匙，半天才挤出这两个字。
　　“孟想，我们先领证。”他犹豫一瞬，说，“暂时不办婚礼，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我们领证的事情没必要告诉其他人。”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没有看她。
　　孟想一愣，意外他会提出这点，但确实正中她的下怀。
　　结婚是她一时的冲动，冲动的后遗症是无尽的麻烦，昨晚她辗转难眠，差点给他打电话当什么都没发生。
　　幸好，周霁尧主动提了出来。
　　“好。”孟想松了口气。
　　他朝她笑笑，心照不宣的约法三章。
　　随即，周霁尧拉着她上车，“先去吃饭，然后，我们去买戒指。”
　　她下意识要拒绝，掌心的钥匙膈得她手心有点疼，好似在提醒她她现在已婚的身份。
　　“好。”她很轻的应了一句。
　　周霁尧莞尔，开车去预定的餐厅。
　　上过推荐榜单的西餐厅，就在外滩边上，外滩的风景一览无余。
　　“你选的餐厅？”孟想问他。
　　周霁尧很绅士的给她拉坐：“嗯。”
　　“自从回来就忙着吧。”他又说，“没好好吃喝？”
　　孟想托着下巴看窗外，东方明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久违了的景色，曾经她在国外最怀念的地方。
　　“忙。”
　　“下回带你去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她明显被诱惑了：“周大少，没少腐败啊！”
　　周霁尧看着她笑：“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被他这么一说，孟想又想起她以前问他为什么要研发睡眠手环和睡眠软件的初心。
　　“要想我吃好喝好也行啊。”她微微一笑，“对我的公司手下留情就行。”
　　周霁尧挑眉，但笑不语。
　　孟想含笑同他对视：“现在这样你是不是真的得好好合计合计我的方案，然后，关照关照我的公司？”
　　明显的玩笑话。
　　“我向来公私分明。”周霁尧敛笑，表情严肃。
　　孟想喝了口红酒，故意拧起眉，“哼。”
　　转头继续看窗外。
　　周霁尧为她不自知的几分亲昵暗自高兴，明知道她是假生气，他仍是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认真的摆弄起来。
　　孟想许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响，她悄悄侧过脸，偷瞄。
　　没想到他竟然在玩纸巾。
　　她转过脸，打量着周霁尧。
　　他微垂着眼，眼镜不伦不类的以一种老学究的姿势随意的架在鼻头，然后，孟想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长睫毛。
　　明明是单眼皮，偏偏有这么长的睫毛。
　　羡慕嫉妒恨。
　　目光下移，落在他修长好看的手指上。
　　他的手很白，腕上带着一块男表，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他的表盘似有满天星光，闪闪发光。
　　品位不错。
　　孟想单手撑着脑袋，红酒杯在她眼前，透过玻璃杯，他的手指被放大，动作越发灵巧。
　　没想到，这个男人成了她老公。
　　周霁尧将叠好的长耳兔脑袋套到自己的食指，他试着动了动。
　　很满意。
　　于是，他抬头，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眼睛里有他，也只有他。
　　他朝她伸手。
　　“干什么？”孟想不解的问。
　　周霁尧曲起食指，动了两下，那两只兔子耳朵便跟着晃悠。
　　他慢慢笑了，低沉的嗓音缓缓而出，十分动听。
　　“哄你。”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傻甜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悠周：嗯？哪里都对～
　　PS：明天的更新还是老时间，晚上八点哦～
　　老规矩，打卡，吃糖，么么哒～


第18章 
　　兔子耳朵前后左右很随意的晃动，其实很丑。
　　周霁尧笑弯了眼：“哄你。”他说。
　　孟想伸手，一把取下他套在食指上的纸巾兔。
　　一个脑袋，两只长耳朵，连个身体都没有。
　　她把兔子套到自己的左手食指：“哄我？”
　　学着他的动作，她曲起手指，兔子耳朵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就用一只没有眼睛的兔子？”孟想笑着打趣。
　　服务生上菜，恰好看到这样的一幕，他嘴角的弧度明显上扬。
　　孟想见状，清了清嗓音，立马摘了兔子放在桌边。
　　那只没有眼睛的兔子就这么对着她，瞧着有些可怜。
　　她偷偷瞅了周霁尧一眼，没想到他也正看着她，眼底藏着细碎的温暖的光。
　　“幼稚！”孟想重新抄起桌边的兔子，直接扔进自己的包里。
　　“嗯。”周霁尧拿起刀叉，“所以，等会儿买戒指，随你挑。”
　　“你一边去。”她很嫌弃的说。
　　他笑起来，低头切牛排。
　　孟想又抿了口红酒。
　　面前的男人切着牛排，目光专注，似乎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十分投入认真的模样。
　　她晃了晃酒杯，捏着酒杯凑到嘴边，却没有喝。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回国后，除了应酬，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吃饭，但现在……
　　孟想忽然间觉得有个人能陪着一块吃饭也不错。
　　*
　　领证后的第三天，日子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孟想左手无名指多了枚戒指。
　　很普通的一个圈，中间嵌着一颗小钻。
　　不贵，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钻戒，很低调。
　　孟想瞅了眼一边的拉杆箱，今天她要搬去周霁尧家，他说等下班他来接她。
　　“你爸来找你。”钟晴给她内线说。
　　孟想正忙着准备资料，听到这个一阵头疼。
　　“帮我挡着？”她并不想见爸爸。
　　见了也无非是翻来覆去的那两句话，尤其是前几天他们还不欢而散过。
　　钟晴：“抱歉，我尽力了，没挡住。”
　　孟想沉默几秒：“算了，我自己来。”
　　说完，她合上资料，打开办公室的门。
　　不过一会儿，孟怀松到了，看也没看她，他直接走进她的办公室。
　　“这就是你不肯来孟氏非要创业的小公司？”他扫了一圈孟想的办公室，挑剔的目光，“我以为你要做什么大事业，还没有孟氏一个部门大的地方。”
　　很不屑的语气，但比起前几天在孟氏的争吵，倒是缓和不少。
　　孟想给他倒茶，忍耐着脾气没有回嘴。
　　孟怀松看了看茶杯，普通的普洱茶，他推开了，“我喜欢喝大红袍，你不知道？”
　　孟想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没惯着，“小公司，买不起大红袍。”
　　“你这辈子就打算这么跟我说话了，是不是？”
　　“我怎么跟您说话取决于您的态度。”她笑了笑。
　　孟怀松又一次吹胡子瞪眼：“孟想！”
　　“我在。”
　　“你真的不来孟氏工作？”他长叹口气，终于说了。
　　孟想没想到她爸还会提起这个话题：“孟氏有您老婆和孟涵在，难道还不够？”
　　孟怀松语塞：“孟想，她们毕竟也是你的亲人。”
　　她嗤笑：“所以，我从没拿她们动过刀子。”
　　内里再怎们闹都好，出去了终究还是孟家人。
　　“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在爆发前，他压住脾气。
　　孟想倒是有点“刮目相看”：“说吧，您今儿到底来干嘛的？”
　　孟怀松沉默，她重新打开资料，没有去管，就这么干耗着。
　　“孟想。”他放软了声音，“我终究是你爸爸。”
　　孟想翻页的手一顿：“我也没有不承认您是我爸。”
　　孟怀松叹气：“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又来了。
　　她不耐烦：“是，我是您的女儿，所以，我就必须要为了您牺牲一切？”
　　“如果是这样……”
　　话没说完，被孟怀松打断，“又想说不想做我女儿？孟想，你自己说有哪个女儿会像你这样跟自己的爸爸唱反调，会说出不想做我女儿的话？”
　　孟想低头又翻过一页资料，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那也是您逼的。”
　　在这个问题上，她寸步不让。
　　孟怀松看她油盐不进，也怒了，“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哪个子女不是为了家族奉献的？家族供养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反过来作对的。”
　　“家族？”孟想看向自己的父亲，很平静，“三叔不是孟家人？您所谓的家族只是您自己而已。”
　　“你……”
　　孟怀松生气，他拿起茶杯，喝了他最讨厌的普洱，“如果你不喜欢郑家，那就去见见韩家的孙子，我是你爸，我会害你吗？他们哪个不是青年才俊？哪个配不上你了？”
　　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再次被搬了出来。
　　“我结婚了。”孟想抿唇，只犹豫了一下，“您这是要我因为重婚进局子？”
　　她边说边笑，轻描淡写的语气。
　　孟怀松沉下脸：“你说什么？”他反应过来，“孟想，你出息了，拿这种事情敷衍我是吧。”他并不信。
　　孟想抬手：“诺，结婚戒指。”
　　买戒指的时候，她不愿意花周霁尧的钱，结果，他说买对戒，他给她买，她也给他买一个，一人一个，很公平。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真用上了。
　　她面上带笑，心头却被一股情绪缠绕着，很内疚，也有些心虚。
　　“跟谁？”孟怀松质问。
　　孟想摸着手上的戒指：“周霁尧。”
　　办公室里忽然沉默下来，安静得诡异。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争吵。
　　半晌，孟怀松走到孟想跟前，“周家的周霁尧？”
　　孟想抬头，撞进爸爸期待的眼睛里，他的神色里是难掩的激动。
　　“是。”
　　“你为什么不早说？”孟怀松指着她眉开眼笑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周家的人？你什么时候跟周霁尧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的？”
　　“如果你早告诉爸爸你跟周霁尧谈恋爱，爸爸怎么可能还给你安排相亲？”他故意绷起脸，有些怪责，“你该早点告诉我，我好给你安排安排。”
　　孟想的手藏在办公桌下，右手轻轻转动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又戴回去，反反复复几次都无法平息那股越来越揪心的感觉。
　　很突然的，她开始心疼起周霁尧。
　　相敬如宾的前提是互利，然而，目前来看，得到“利益”的只有她而已。在这场婚姻、这段荒唐的关系里，他又能得到什么？
　　真委屈。
　　孟怀松没有发现女儿低落又困惑的情绪，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得意，“什么时候办婚礼？是不是应该跟他爸爸见见？爸爸做东，请他爸爸吃饭，行不行。”
　　抑制不住的喜悦，仿佛孟氏最后铁定是属于他的一样。
　　孟想烦躁：“爸，假如您不想您女儿刚领完结婚证就去办离婚的话，您大可以去宣扬我跟周霁尧结婚的事情。”她直接了当的说。
　　孟怀松怔住：“胡说，这是喜事。”
　　她看着他不说话，眸子里都是冷意。
　　他尴尬：“是周家的意思？”他试探着问，“如果是他们的意思，那就低调，低调。”
　　孟怀松念叨着重新坐回去，周家是他手里的一个筹码，确实不宜大肆宣扬。
　　他露出笑，很和蔼，“好，你放心，爸爸不说。”
　　孟想低头，笑容讥讽。
　　送走孟怀松，她在电脑登录微信，给陆潇潇发起视频聊天。
　　这几天她一直没敢找闺蜜聊天，更不敢告诉对方她把自己给嫁了。
　　她怕她打断她的腿。
　　视频接通，陆潇潇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头发。
　　“亲爱的，怎么了？”
　　孟想支支吾吾起来。
　　陆潇潇把手机架在床上：“孟小姐，你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孟想脑门一个激灵：“没，没有……”说话都结巴了。
　　“说吧，就你这熊样，八成做对不起我的事了，是不是？”
　　孟想转了一圈，背对着电脑屏幕，老老实实全交代了。
　　陆潇潇果然炸了：“靠！孟想，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你把婚姻当什么了？”
　　孟想仍旧背对着她：“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敢告诉你。”
　　“你……你，你给我转回来！”陆潇潇扔了毛巾，手指点在屏幕上，咬牙切齿，“你有病啊！你几岁了，给我玩闪婚？什么狗屁理由，你真的有毛病是不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
　　孟想再一次老老实实转回去，面对着屏幕，被她批.斗。
　　陆潇潇：“我现在就去推了我手里的案子，孟想，你给我等着，我做完MC的收尾我立刻回国。”
　　她是建筑师，平时很忙，比孟想还要忙。
　　“没关系。”被骂得狗血淋头，孟想心底却仿佛有一股暖流流淌而过，滚烫滚烫的。
　　陆潇潇脸色很不好看：“他是谁？”
　　“周霁尧。”孟想介绍了一遍。
　　那头沉默了，陆潇潇板着脸生闷气。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孟想安抚她。
　　跟周霁尧领证后悔吗？
　　孟想觉得有点。
　　但她知道更委屈的应该是他，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陆潇潇气笑了：“你跟他结婚，你就已经开始吃亏了。”
　　孟想笑了一下：“他比较吃亏。”
　　陆潇潇：“……”
　　她无言以对，却认真的透过屏幕打量起跟她隔着时差的闺蜜。仔仔细细的，不放过孟想一个表情。
　　她跟孟想认识十多年的时光，她知道她的脾气。
　　“孟想，你喜欢他？”陆潇潇豁然开朗。
　　孟想却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是吗？”陆潇潇困惑，“真的？”
　　“真的。”
　　陆潇潇并不信，但她没说。
　　孟想吃软不吃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嫁了。要么是对周霁尧有好感，要么……确实是他手段高超骗了这个小孩。
　　不管是哪种，陆潇潇叮嘱：“以后每天给我两个视频，直到我回国为止。”
　　“好，我保证。”
　　孟想答应得很爽快，心里也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孟想：潇潇要回国了。】
　　她给徐明远发消息。
　　他直接一个电话轰过来：“真的假的？她要回来了？什么时候？”
　　孟想看着电脑屏幕陆潇潇的头像，她的头像是她们俩以前一块养的那只美短。
　　“等她回来了我告诉你。”她不答，反而对他说，“等潇潇回来，你就老老实实把人追回来。”
　　徐明远听出不对：“孟想，你怎么了？没事吧，你别吓哥。”
　　孟想：“没什么，祝你俩幸福不行啊！”
　　“行行行，真行。”
　　下班，周霁尧准时来接孟想，他很听话的等在B1停车场，完全没有露脸。
　　等了一小会儿，他看到东张西望找他的孟想。
　　今天她穿了裙子，手上只拖了一个28寸的行李箱。
　　周霁尧眼神一黯。
　　他挤出笑，不紧不慢的下车，“这里，孟想。”
　　孟想拖着箱子，小跑过去，“等很久了？”
　　“没有。”周霁尧接过她的箱子，摆到后备箱。
　　他回到车上的时候，她已经坐到了副驾驶，也系好了安全带。
　　“就这么点行李？”他忍不住问。
　　孟想回头：“我回国也这么点行李。”她捏着安全带，解释，“缺什么买什么呗。”
　　真缺什么去她家拿就是了，她觉得很简单。
　　周霁尧：“嗯。”
　　没有多说，他开车回家。
　　他的别墅离她家其实并不远，四五年前新造的别墅区，绿化很多，房子也很欧式。
　　“平时只有钟点工来打扫，没有住家阿姨。”周霁尧说，“我给你准备了一张大门门卡，等你有时间，我带你去安保拍照，录个人脸识别。”
　　车子停在别墅区的中心位置，他下车按铃，自动门缓缓打开。
　　然后，他再上车，停车进车库。
　　两层楼的小别墅，一进门就是一个大花园，有假山，也有流水，跟欧式的外形很不搭，却又奇异得没有违和感。
　　孟想下车，盯着从假山上落下的流水，“腐败。”她总结。
　　周霁尧把她的行李箱拎下来：“及时行乐。”
　　“走吧。”
　　“欣赏够了？”
　　孟想先一步走到第二道门，等他解锁，“又不急着看完，你不会这么快把我扫地出门吧？”开玩笑问。
　　周霁尧刷指纹：“我宁可自己无家可归都不会让你出去。”
　　她笑笑，只当个玩笑话。
　　正想进去，被他握住手腕。
　　“给你录个指纹。”他很认真，在门锁上设置了几下，“按三下。”
　　孟想依言按照提示刷指纹，绿灯亮起，提醒指纹输入成功。
　　“谢谢。”
　　她去拉自己的行李箱，周霁尧往后一藏，躲过了。
　　“怎么？”
　　他看着她，张开怀抱，“孟想，欢迎回家。”
　　明朗的笑落在孟想眼中，她竟然眼眶发酸。
　　“别废话，我房间在哪儿啊？”她绕过周霁尧，食指悄悄抹了下眼睛。
　　他拖着她的行李箱跟上：“二楼，右转。”
　　周霁尧隔壁的房间，房门上挂了个粉色的娃娃。
　　很萌的小娃娃，梳着两个小辫子，头顶戴了个小皇冠，还穿着长长的公主裙。
　　做得很精致。
　　“你怎么这么幼稚啊！”孟想伸手戳了戳。
　　周霁尧等她玩够了才开门：“挺可爱。”
　　房门被他拉开，天还没暗，房间很亮堂。
　　漫天粉色扑面而来。
　　孟想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周霁尧喊她：“进来。”
　　“我的房间？”她迟疑，“不是你小侄女小外甥女什么的？”
　　他放下她的行李箱，过来拉她，“我没有侄子侄女。”
　　被他拉着走近，比门口更过分的粉色映入眼帘。
　　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单被子、粉色的大娃娃……
　　简直就是一个公主房。
　　但布置得十分温馨。
　　有梳妆台、有放满娃娃压根没地方落座的小沙发，还有一排很大的柜子。
　　孟想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时候，她也喜欢粉色，可妈妈说女孩子要端庄优雅，不允许她用粉色。后来，她渐渐也习惯了冷色调。
　　“周霁尧。”她故意朝他喊，“你当我十岁小女孩？”
　　周霁尧倚在孟想的梳妆台，他扫了眼沙发上特意给她买的Hello  Kitty和迪士尼公主。
　　最后，目光回到她的身上，“做个小孩挺好的，只是别哭鼻子就好。”
　　孟想抬头，有些怔松。
　　只见姿势慵懒的男人神色很淡，却朝她笑得特别暖。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先森：你就是我的小公举～【星星眼】
　　周太太：胡说，我明明大女王！【别扭脸】
　　独自忧愁的潇潇：我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嫁了的人啊！到底是真动了心，还是周某某手段太高超？


第19章 
　　全粉色的公主房，也不知道周霁尧是怎么一手布置出来的。
　　孟想笑了笑。
　　“床单和被子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换你自己常用的。”他说。
　　她顺着他的话，瞅了眼同样粉嫩嫩的被子，“不用，凑合住呗。”她嘴硬的答。
　　话刚出口，孟想就后悔了。
　　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个……”她抱起沙发上的大米妮，揪了揪它的蝴蝶结。
　　这房间一看就是用了心，尽管她仍然不明白周霁尧为什么要把给她的卧室布置成公主房。
　　孟想偷偷觑他一眼，没想到他还是面不改色的笑着。
　　让人看不透喜怒。
　　“你先收拾。”周霁尧很善解人意的说，“我去做饭。”
　　孟想扔了米妮站起来：“我们晚上叫外卖，我请你。”
　　他刚转过身又转了回去，双手环胸倚在门边，“孟想，你得给我个机会让我一一兑现我说过的话。”
　　他嘴角噙着笑，眼里的笑也几乎要溢出来了。
　　“什么？”
　　“求婚的时候，我记得我说过我会做菜。”
　　孟想看着周霁尧，他也回看着她。
　　对视几秒，他先败下阵来，“好了，你收拾吧，不用管我，等会儿我叫你下来吃饭。”
　　没等她回答，他边说边替她关门。
　　房门被关上，走之前周霁尧还帮她开了灯，别致的荷花灯将整个房间照得很亮堂，也更暖了。
　　孟想走到门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到床前，然后，她索性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她的行李箱。
　　她又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间卧室，比刚才更仔细的扫了一圈。
　　心间浮现一抹难以言说的欢喜。
　　挺好。
　　将衣服都塞进衣柜，孟想下楼。楼梯口正对着客厅，偏欧式的风格，此刻，所有的灯都开着，连电视机都放着新闻联播。
　　她来不及参观完，径直找厨房。
　　厨房和餐厅在客厅隔壁，距离不远不近，扑鼻的菜香越来越近。
　　长方形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个酸汤肥牛、一盘芦笋山药炒虾仁、一盘糖醋小盘，还有一锅排骨汤。
　　很巧的，又是孟想爱吃的菜。
　　很香，也很诱人。
　　“下来了？”周霁尧端着一盘青椒土豆丝出来。
　　“嗯。”她有点不敢看他。
　　“正好，菜都好了。”
　　“哦。”
　　周霁尧回厨房，拿出来两套餐具，“孟小姐，傻了？”
　　揶揄的语气，很欠扁。
　　孟想拉开椅子，没有坐，“你才傻了。”
　　她终于抬头看他，心头却在一瞬突然被什么触动，软软的。
　　周霁尧仍旧穿着上班时一本正经的衬衫，只在外边套了个浅蓝色的围裙，衬衫领口的扣子被他解了开来，而两只袖子被他随意的挽起，皱巴巴的。他左手是四只看着很精致的小碗，右手是筷子和勺子。
　　很滑稽的一幕。
　　很浓的烟火气。
　　“坐吧。”周霁尧将两只碗摆在孟想面前的餐垫上，又帮她摆好筷子和汤勺，“我手艺自认不错，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说完，他定定的看着她，一眼不错。
　　专注得令人心慌。
　　孟想捂嘴轻咳：“我对爱吃的菜的容忍度比较高。”很别扭的说。
　　余光里，他在笑。
　　大约是餐厅的灯光太过温暖，灯火映在周霁尧的眉眼，让他瞧着格外的温柔。
　　“那你尝尝。”他解开围裙，随手扔在一边的椅子上。
　　孟想动筷，先去夹她偏爱的酸汤肥牛。
　　周霁尧坐着，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外露的期待。
　　孟想尝了尝，肥牛很嫩，却不够酸。
　　“挺好。”她点评。
　　周霁尧一直观察着，察觉到她那么几分勉强，“我会做的菜不多，今天时间匆忙，改天再给你露一手。”
　　孟想又夹了一块肥牛：“这些都是你仅会的菜品？”
　　“差不多。”他也动筷尝了尝。
　　不够酸，有失水准。
　　周霁尧尽力弥补：“杭椒牛柳我也会。”
　　孟想的手顿了顿，几根土豆丝散落在餐垫上。
　　“手抖。”她去抽纸巾，被他抢了先。
　　她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捏着纸巾，帮她收拾餐垫上的土豆丝。
　　周霁尧站在孟想身旁，他弯着腰，一只手搁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温热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扫过她的脸颊、脖颈，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她听到自己脑中的那根弦大概是断了。
　　很突然的，也很莫名的。
　　这样的周霁尧很陌生，之前从未看过。
　　“好了。”他坐回去。
　　孟想却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她的小碗。
　　耳垂有点发热，她清晰的感觉到那抹热度正一点点蔓延到了整个耳根。
　　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有个念头隐隐的浮现，又被孟想死死压了下去。
　　不可能，她想。
　　长长的呼出口气，她重新夹了筷子土豆丝，“等会儿借我用用你的电脑。”
　　“土豆丝不错。”孟想真心夸奖。
　　周霁尧眼睛都亮了：“真的？”
　　他的声音太过惊喜，她偏头看他，“真的。”
　　然后，他一直看着她。
　　目光灼灼。
　　“你看我干嘛？”孟想不自在的问。
　　周霁尧收回目光：“因为你好看呗！”
　　又是那一句“因为你好看”，玩笑的语气一下子打散她别别扭扭的情绪。
　　“哦，确实比你好看。”
　　他忍俊不禁：“嗯，谢谢你承认我帅。”
　　孟想：“……”给点阳光就灿烂！
　　吃完饭，孟想去二楼书房借周霁尧的台式电脑。
　　开机界面有密码，他等在一边，当着她的面输密码，顺便把密码告诉她：“以后你随便用。”
　　“不怕被我盗取商业机密？”
　　输完密码，他退开，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孟总，我们之间甲方乙方的关系，你知道吧？”
　　“还是……你还没理解甲方和乙方的权利地位？”周霁尧忽然凑近说。
　　那一段诠释什么是甲方，什么是乙方的日子太过黑暗，孟想暗自翻了个白眼。
　　“是，甲方先生，公私分明。私人时间，不谈公事。”她嘀咕。
　　周霁一本正经的点头，眼中隐隐有笑。
　　电脑跳到桌面，足够自恋的桌面壁纸映入眼帘，孟想“噗嗤”笑了。
　　“周霁尧，你够自恋啊。”她指着桌面，看看他，又瞅瞅桌面里的“周霁尧”。
　　白茫茫的雪山，四个穿了冲锋衣的男人勾着肩冲镜头笑。
　　三个外国人，一个中国人，都戴着大大的防护镜。
　　周霁尧从椅子上起来，单手撑着书桌弯腰看去。
　　两个人靠得很近，他只要一低头就能贴上孟想的脑袋。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照片吸引，并没有察觉到。
　　“阿尔卑斯山？”
　　“嗯。”
　　孟想凑近，仔细看了看，“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用自己照片做电脑桌面的男人。”
　　防护镜和帽子遮了他们大半张脸，如果不是熟人，压根认不出谁是谁。
　　“难怪你非要去最美证件照拍结婚证的照片。”她笑着调侃，如今已经能够很坦然的说出他们领证的事情。
　　桌面的照片里，周霁尧穿着橙色的冲锋衣，笑得很灿烂。孟想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他整张脸，却能看出他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傲气。
　　“是嘛！”周霁尧看着电脑，目光落在照片右上角的小红点，“不算是我的照片。”
　　孟想抱臂：“是！是你们勇者的合照。”
　　她也发现了右上角正在登山的小红点。
　　那年她登阿尔卑斯山，她同样选了红色的冲锋衣。
　　后来，事实证明选择红色是对的。
　　等待救援的时候，足够醒目。
　　*
　　翌日，孟想被闹铃叫醒，她睁开眼睛，睡眼惺忪。
　　视线里是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荷花灯，一片片花瓣清清楚楚的在眼前绽放着。
　　她猛地坐起来。
　　手机闹铃还在响个不停，她抓了把自己的短发。
　　全部都是粉色的，连她胳膊压着的被子都是。
　　孟想松了口气，重新倒进被窝。
　　没做梦呢！
　　闹铃消停了，在她神游间，又一次响了。
　　她睡眠状况不好，往往没到起床的点就醒了，不等闹钟叫她，她就会提前关了闹铃。
　　没想到，第一次在这间陌生的卧室她倒是睡得很沉。
　　孟想赖了会儿床，享受这难得的舒服时刻。
　　等她洗漱完下楼，餐厅里叮叮咚咚响。
　　还有生煎包的香味。
　　孟想走过去，周霁尧已经起来了，“早。”他正在收拾被他不小心碰倒的玻璃杯碎片。
　　“早。”她过去帮他，被他伸手隔开了。
　　“我很快，你先吃早饭。”周霁尧用手背推开孟想的手，“如果你要喝牛奶，牛奶在冰箱。”
　　餐桌上，有生煎包、有粥、有油条、有豆浆，还有三明治。
　　中西混合，很和谐。
　　“都是你去买的？”孟想坐下来，等周霁尧收拾。
　　他一身正装，只有右手的袖子被他挽着。
　　“嗯，生物钟七点就起了。”周霁尧把碎片包好，扔进单独的垃圾桶，再回到餐桌，“我平时喝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早餐，就把附近早餐店里的都买回来了。
　　孟想夹了个生煎包：“在西雅图的时候只能吃三明治和牛奶，想死上海的生煎了。”
　　她边说边吸了口汤，满足得眯起眼睛。
　　周霁尧也夹了一个，果然很好吃。
　　“回国我懒，也忙，还是吃吐司解决。”孟想话匣子打开，明显比昨晚少了几分局促，“偶尔徐明远和钟晴会给我带早饭。”
　　“哦，钟晴是我公司的人事行政和出纳。”她解释。
　　周霁尧已经解决完一个生煎：“多功能？”
　　孟想喝粥，又去够油条，“刚起步，节约人力成本。”她吃不完一整个油条，“分你一半？”她试探着问。
　　他说“好”，把他的碗递过去。
　　“还有。”孟想把嘴巴里的油条咽下去，“你爸妈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她一直刻意回避着没问。
　　周霁尧也停下来：“不知道，我还没跟他们说。”
　　孟想如释重负。
　　“我告诉了我爸，还有我闺蜜。”她低头用勺子搅着白粥。
　　周霁尧看她又局促起来，安抚：“好，我也告诉了我大哥。”
　　“只有他知道。”他强调。
　　孟想抿唇：“好。”
　　吃完，周霁尧送她上班，路上，他跟她商量：“你上次没有给我解释完你的方案，不如我去你公司听？”
　　孟想下意识要拒绝。
　　“你不是让我照顾照顾你的公司？”他拿她领证那天的话堵她。
　　她果然无言以对。
　　周霁尧又说：“顺便我见见你的设计师，跟他聊聊宣传册和宣传视频的事情。”
　　孟想依然没答应，但也没有立即拒绝。
　　他再接再厉：“再顺便我参观参观你的公司，说不定能以我过来人的身份给你点建设性的意见。”
　　有点心动，她纠结。
　　“你放心，我们的约法三章我记着。”周霁尧保证，“我不会透露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流露出一丝我们住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他太过配合，孟想无话可说，点了头。
　　周霁尧不再说话，一路开到她公司楼下，将车停到地面的临时停车场。
　　“方案拍板之后，到时候会有个上市的发布会内部会议。”他跟着她进大厦，“你跟你的设计师或者所有相关人员最好都来我公司开会。”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讨论，任谁看了都是那一副合作好伙伴的模样。
　　“孟想。”
　　结果，还没到电梯，被人叫住。
　　孟想停住，看过去，孟涵已经蹬着高跟鞋过来。
　　“周总也在？”她看向周霁尧，“不，应该叫妹夫了。”
　　孟涵穿着小香的套装，长发编了个花式造型散落在身后，很漂亮。
　　她冲周霁尧露出笑，微笑的弧度刚刚好。
　　这一幕落在孟想眼里，她眸光微闪，不作声。
　　“真巧。”孟涵又说。
　　昨天知道孟想跟周霁尧领证了，她很震惊，震惊之下，藏不住的慌乱让她心跳得发疼。手忙脚乱的合计了一番，又统统被她推翻。
　　一夜无眠。
　　于是，她来找孟想。
　　但没想到这么凑巧的会一起遇到周霁尧。
　　心底有了计较。
　　周霁尧点点头，只回了句“你好”，很冷淡。
　　这么端正自觉又同仇敌忾的态度，让孟想忍不住勾起唇。
　　孟涵仿佛浑然不觉，她走向孟想，摆出好姐姐的样子，“我怕去你公司不好，所以，我在下边等你。”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有点委屈，“我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了。”
　　“有话就说吧。”孟想并没有在周霁尧面前隐藏自己对孟涵的不满。
　　孟涵笑容不改：“爸爸想你了，要你回家吃饭。”
　　“还有。”她的目光瞟向周霁尧。
　　他绷着脸，神色很淡。
　　孟涵垂眸，掩去眼底的那抹恶意，“我表哥回来了，也会一起来吃饭。”
　　刻意放缓的语调，孟想呼吸一滞。
　　“你应该记得他吧，我表哥华岑。”
　　孟想怔了怔。
　　许久不曾想起的人，如同一滴春水落入湖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华岑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终于还是打开了那扇名叫青春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周宝宝：我做菜真的很好吃。
　　孟公举：哦。
　　周宝宝：真的，我还会杭椒牛柳，一定好吃！
　　孟公举：知道了知道了。
　　周宝宝：【委屈巴巴脸.jpg】


第20章 
　　“你应该记得他吧，我表哥华岑。”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足够遥远的名字，孟想有一瞬的失神。
　　华岑，她曾经被掐灭在摇篮里的初恋。
　　哦，也许还称不上是初恋。
　　毕竟他们不曾来得及在一起，就已经就此止步。
　　孟想沉默着。
　　那会儿，她以为她和华岑之间是志同道合、三观契合的默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原来是孟太太的侄子，孟涵的表哥。
　　而她们对她跟华岑的相识都心知肚明。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那时年轻气盛，孟想以为他对她只是一场别有所图的接近，后来，很久之后，等她再回忆起这件事，她才想明白他跟孟太太和孟涵都不一样。
　　华岑，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法再去回头了而已。
　　孟想笑了笑，不为所动，“没空。”
　　她抬眼看孟涵，意料之中的，孟涵的注意力在周霁尧身上。刚才自己一瞬间的情绪太过明显，她猜，孟涵是在等他问华岑的事情。
　　于是，孟想也看向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周霁尧回头，对她笑了笑。
　　孟涵好整以暇的等着，似是而非的话语，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她这么以为。
　　结果，等了许久，周霁尧都没有发问。他依旧是淡漠的、疏离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有在面对孟想的时候，他笑容和煦。
　　没有一点冷意。
　　孟涵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我表哥跟你那么熟，不是外人。”她说。
　　换来孟想风轻云淡的一瞥。
　　那一眼带着点不屑，还有隐隐的笑意。
　　让她越发揪心。
　　孟涵再次看向周霁尧：“爸爸也很想见见你。”
　　他依然看着孟想，好似没有听到华岑的名字，也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失态。
　　“我随孟想。”周霁尧说完，转身去摁电梯。
　　没有理会这场小儿科的“闹剧”。
　　孟想诧异，但真的很满意，“没空。”她又强调一遍。
　　不等孟涵发难，她追上周霁尧。
　　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他一直伸手挡着。等她过来了，他让她先进，再按楼层关门。
　　“跟她关系这么不好？”他忽然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孟想反而局促起来，“就差撩起袖子打一场了。”她故作玩笑的答。
　　周霁尧却没有笑，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孟想想着华岑，纠结要不要解释，或者说，她在等他主动问。
　　然而，一直都没有。
　　直到电梯到达她公司的楼层，周霁尧又一次挡住门，“你先。”
　　他对她笑：“给我带个路。”笑得很淡。
　　孟想别扭的点头，说“好”。
　　公司新招了前台，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见到孟想，她赶忙站起来，“早。”
　　随即，视线落在她身旁的周霁尧，“早。”笑着打招呼。
　　“早。”孟想跟周霁尧同时说。
　　小姑娘压下心底的八卦，到底是年轻，那探究的目光十分清晰的传给了两个人。
　　孟想吸了吸鼻子，干咳：“走吧，我带你进去。”
　　周霁尧进入角色，很听话的跟她保持安全距离，“好。”
　　离上班时间不到十分钟，大办公区的几个设计师和实习生都已经低头忙着。穿过前台，全是键盘和鼠标声。
　　“管理不错。”周霁尧夸她。
　　孟想得意：“好说。”
　　他但笑不语。
　　忙着的曹睿最先发现门口的两个人：“周总？”
　　最近公司忙，他们天天加班，实习生想毕业留下来，也都跟着他们自觉加班。
　　孟想看看曹睿，再瞅瞅周霁尧，“你眼睛里只看到他了是吧？”
　　大家都笑了。
　　她对待员工从不摆架子，只要按时完成工作，工作氛围向来很欢乐。
　　“那哪有啊！”曹睿站起来辩解，目光扫向周霁尧。
　　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孟想走到曹睿的办公桌：“周总来看看你的设计。”
　　她凑近他的电脑屏幕，他正在完善周氏的宣传册。
　　屏幕停留在手环推介的页面。
　　“可以。”曹睿大方的让出位置，让周霁尧坐。
　　周霁尧没客气，直接坐下来，“这里太花哨。”他翻了两页，话是对着孟想说的，“周氏一贯偏好简单风和冷色调。”
　　说的是周氏，而不是周氏科技。
　　曹睿没明白，孟想却醍醐灌顶。
　　“明白。”她感激一笑，“要喝什么？”
　　他在暗示如果这次做的好，周氏大本营的广告营销都有可能落在他们头上。
　　“普洱。”知道她懂了，周霁尧继续看。
　　孟想进茶水间给他泡茶。
　　曹睿似懂非懂：“周总，您这算是给我开后门？”
　　他满脸写着：你打我们孟总主意？
　　周霁尧看懂了，转动办公椅面对曹睿，“是给孟想开后门。”
　　他很认真的强调。
　　曹睿笑开了，上回在周氏和油罐中心他就看出了那么点门道了。
　　周霁尧伸出手指抵住唇，示意他不可说。
　　“OK~”曹睿很上道的做了个保密的动作，“周总，您再看看我哪里需要改的，我一次性都给改了。”他敛笑求助。
　　办公室因为周霁尧起了骚动，钟晴闻声出来，一眼就看到坐着的人。
　　行走的凤镜夜。
　　这不是定损那位？
　　她倚在门边，没有过去。
　　孟想端着泡好的普洱茶，被钟晴拉住，“谁啊？”
　　“周氏科技的CEO。”她早忘了钟晴在楼下见过周霁尧这事。
　　钟晴惊的声音都变了：“被你恨得咬牙切齿的周霁尧，周总？”
　　“嘘。”孟想回头看了看周霁尧，他还在跟曹睿说话，显然没听到，“别说话。”
　　钟晴眯着眼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周霁尧坐着，背却挺得直直的，一如她初见时的帅气。
　　难怪那会儿他见到下来送资料的是她，他连笑容都淡了，脸上更是写满了失望。
　　她还以为是她看错了。
　　钟晴眨了眨眼睛，看着孟想笑，“不错。”
　　“嗯？”
　　“没什么，能接下周氏的单子，不错。”
　　周霁尧很耐心的一一给曹睿指出修改的地方，末了，又给他提点了几分。
　　曹睿很感激：“加油，周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瞟向不远处的孟想，眉开眼笑的。
　　周霁尧也看过去，她端着茶杯，正往这里过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的名片，有事联系。”
　　孟想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这样的一幕。
　　“曹睿。”她咬着牙齿，“你不是要跳槽去周氏吧？”
　　曹睿忙摆手自证清白，但不等他解释，孟想又瞪着一脸无辜的周霁尧，“周霁尧，挖我墙角啊！”
　　恶狠狠的申讨，带着她不自知的亲昵，远超了甲方和乙方的关系。
　　钟晴看在眼里，越发狐疑。
　　孟想浑然不觉，她把茶杯放周霁尧跟前，顺手抢走了那张名片，“没收。”
　　曹睿哀嚎。
　　“好了，进去讨论方案？”周霁尧神色淡淡的，端起茶杯说。
　　孟想点头，临走前，她又瞪了曹睿一眼，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名片。
　　曹睿“嘶”了一声，躲进洗手间。
　　关上门，孟想拉下百叶窗，足够的安静。
　　“玩得挺好啊！”她靠着办公桌，看安静喝茶的男人。
　　周霁尧抿了口茶，冲她微微一笑。
　　没承认，也没否认。
　　孟想自觉没趣，拿出打印好的方案，递过去，“上次没说完的。”
　　他却没接，沉默着不吭声。
　　她的手伸在他面前，有些尴尬。
　　“生气了？”孟想将策划案捧在怀里，坐到周霁尧旁边的沙发，“我开玩笑的。”
　　他脸上没有笑容，只是捧着她给他的茶杯，一口一口的抿着。
　　似乎在品茶，又似乎在走神。
　　好似回到了在孟涵面前的疏离。
　　孟想抿唇，想起在电梯里犹豫不决的事情。
　　“楼下的事情，你可以问。”半晌，她说，“有问必答。”
　　她看着周霁尧，目光很坦荡，她以为他其实是介意孟涵的话。
　　被唤回注意力，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然后，孟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越来越局促。
　　周霁尧忽然笑了笑。
　　他一笑，眉目生动，瞬间冲散了方才的疏离。
　　孟想紧绷的心弦松了。
　　周霁尧看着她，很专注，“没有想问的。”
　　孟想怔住。
　　“你别误会，我刚才正好在想事情。”他轻描淡写的说，“每个人都有权力保存那么点秘密，我也是。”
　　声音掷地有声。
　　就这么落在她心上。
　　有种恍然大悟的情绪，孟想福至心灵，“也对。”
　　她想的是周霁尧的过去。
　　每个人都有秘密，谁都不例外。
　　她想歪了，也太过坦荡。
　　孟想低头笑，笑意未及眼底。
　　他们俩只是急匆匆的领了证，说白了就是毫无基础的闪婚而已，又不是真爱，她需要解释什么？
　　是她入戏太深了。
　　于是，孟想探过身，靠着沙发扶手盯着周霁尧，“所以，你藏了什么秘密？”她毫无负担的开玩笑，“别是背着我心有所属了吧？”
　　忽然靠近的人，他都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
　　周霁尧左手撑着沙发扶手，脑袋靠上去，姿势慵懒又随意，“是啊。”
　　他眉梢一挑，一副大爷的模样，“心里有你，非你莫属。”
　　玩笑的语气，偏偏他的神色很认真。
　　孟想又愣了一下。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笑意弥漫至眉眼间，周霁尧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深。
　　孟想反应过来：“我才不信！”她揉了揉鼻子，站起来，“这么容易宣之于口的还叫秘密？”
　　说完，她也没看他，“我想起来找曹睿有点事，策划案你先看着。”
　　孟想很淡定的打开门，再关上门。
　　“砰”的一声，自动落锁。
　　她背靠着办公室大门，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心跳如鼓，还有点头晕。
　　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曹睿：哦～我懂了。
　　钟晴：我好像也懂了。
　　孟想：#_#
　　周总：我什么都没说～～～


第21章 
　　周末，孟想回爷爷家。
　　老爷子以前跟小儿子住在一起，后来，几个儿子争孟氏争得不可开交，他就一个人搬到郊区的小别墅，图个清静。
　　这回是老爷子规定的每两个月的“家庭日”，不管是不是为了面上的和睦，除了先前孟想在国外，其他人都得参加。
　　今天，孟怀松和三弟孟怀钟都来了。
　　孟想坐在沙发，远远瞧着几个人假笑着，互相讽刺和攀比，太没劲。
　　【大狗子：潇潇回来了吗？】
　　自从徐明远知道陆潇潇准备回国，每天都要来问她好几次。
　　【孟想：不想回你了。】
　　【大狗子：今天回去看你家老爷子了？】
　　孟想抬头瞥了眼，孟太太正跟三婶炫耀手上的限量版手链，而三婶已经是满脸的不耐。
　　她笑了笑，回他：我爷爷召唤，谁敢不去？
　　不过，今天人确实不齐。
　　二婶自从二叔去世，却将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外边的堂弟后，她就带着堂妹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过。孟太太的小儿子，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孟迟上初中，寄宿制的私立学校，这周没有回家。三叔家的堂妹孟凌据说是跟着教授去了武汉大学交流学术，暂时回不来。
　　【大狗子：保重。】
　　徐明远发了个保命的表情，孟想没有再回。
　　客厅忽然爆发一阵笑声，她看过去，没想到她爸也正看着她，那春风满面的模样看得她发怵。
　　果然，她隐隐听到了她的名字。
　　然后，孟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孟想，跟爷爷来书房。”
　　他绷着脸，一贯的威严，却是在孟想面前从未有过的严肃。
　　孟想下意识站直：“好。”
　　孟老爷子的书房在底楼，他先开门进去，示意孟想关门。
　　“你跟周家那小子领证了？”他坐到沙发上，拐杖被他拄在他跟前，“什么时候的事情？”
　　向来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虽然已退居幕后多年，但他一旦板起脸，那股子威严劲怎么都挡不住。
　　老爷子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孙女，目光如炬，“说话。”
　　“嗯，领证了。”孟想老老实实站在茶几后。
　　老爷子长叹口气：“为什么悄无声息就把自己嫁了？”因为用力，他捏着的拐杖都晃了两下。
　　他的声音里已经沾染了岁月的痕迹，这句话更是带着些许颤抖。
　　不是指责，只有心疼。
　　孟想突然鼻子发酸，她张了张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许多人说孟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桃花债不少，说他不顾原配妻子在外风流。
　　可是，在她眼里，爷爷一直都是最好的爷爷。
　　或许是她是孟家第一个孙辈的缘故，哪怕是个女孩，也是带着众人的期待出生。自从她有记忆以来，爷爷常抱着她逗她开心，从没有其他人眼中说一不二的权威。
　　不恭敬的说，爷爷对不起奶奶，犯了所谓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说不清外头是不是真的只有孟怀钟这一个私藏的孩子，可以说他从来就不缺孩子；家里人对他更是畏惧更多，都称他是土皇帝，霸道□□。
　　然而，对孟想，他只有疼宠和迁就，甚至是毫无原则的妥协。
　　她一直记得那会儿爸爸争宠，于是，他时常告诫她让她粘着爷爷，多陪着爷爷。即便他犯了错被爷爷训斥，也每每搬出她。
　　然后，爷爷就会看在她的面子上轻拿轻放。
　　那些时光，孟想永远不会忘记。
　　她的眼眶泛起湿热，连她爸爸都从没有问过她为什么选择嫁给周霁尧。
　　“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孟想违心的宽慰道。
　　她低着头，像个犯了错，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时间突然间静止，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老爷子始终没有出声。
　　孟想双手背到身后，手指不安的绞在一块，大拇指抚着手背，一下又一下。
　　“孟想。”许久，老爷子长吁口气，“你别管你爸爸。”
　　他拄着拐杖起来，孟想迈步想去扶他，被他挥手挡了挡。
　　“你开了个广告公司，是不是？”老爷子走到柜子前，吃力的蹲下来。
　　柜子里是个保险箱。
　　“嗯，小公司，刚起步。”孟想知道那里藏着保险箱，她站在原地，没有过去。
　　老爷子输密码，从保险箱里取出一张银行卡，“爷爷老了，什么都记不住，只能把东西都藏在保险箱。”他转过身，对孙女笑，“现在创业不容易。”
　　他招手，示意孟想过去，“你爸爸又是那样。”他无奈的说，“女孩子身边要留点钱。”
　　他把银行卡递过去。
　　孟想隐忍的眼泪水终于没能憋住，她别过头，用手指卡干净，“不用了，爷爷，我有钱。”
　　“我知道你有。”老爷子倒是没有反驳，但他强硬的把卡塞到她手里，不许她拒绝，“这是爷爷对孙女的支持。”
　　孟想握着卡，吸了吸鼻子，“可是……”
　　孟老爷挥手打断她：“等你办婚礼，我就把我跟你奶奶给你攒的嫁妆都给你。”
　　她抿唇，捏紧手心的卡。
　　卡很硬，也有点疼。
　　“爷爷年轻的时候糊涂过，所以，这笔糊涂账到我老了才让我尝尽了苦果。”老爷子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他拄着拐杖，一步步回到沙发，“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无奈的一声叹息，混合着拐杖落地的声响。
　　孟想看过去，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爷爷老了，满头白发，前些年他生了场病，他的脸颊因为暴瘦有了凹陷，脸上是她数不清的皱纹。
　　往昔那个孟氏的土皇帝，真的老了。
　　只是，他拄着拐杖，哪怕是坐着都习惯性的挺着腰板。
　　孟想一阵心酸。
　　老爷子又问：“他对你好吗？”话一出口，他笑了笑，“你别怪爷爷啰嗦，爷爷看谁都及不上你好。”
　　“不过，周家那几个小子的确都不错。”他很自相矛盾的感叹。
　　“爷爷，对不起。”孟想蹲在老爷子脚边，终于忍不住哭了，“爷爷，对不起。”
　　视线模糊成一片，她趴在爷爷的腿上，只能一声声说“对不起”。
　　“傻孩子。”
　　发顶是最温柔的轻抚，如同儿时她抱着爷爷撒娇，他总会摸摸她的脑袋，再刮刮她的鼻子时那么温和又慈爱。
　　“跟爷爷说什么对不起。”老爷子拍拍孙女的脑袋。
　　他老了，怕自己太过用力，他只拍了两下，转而去给她擦眼泪。
　　然后，他刮了刮孟想通红的鼻子。
　　她哭得打了个嗝，破涕为笑，“爷爷，我都长大了，您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她抬头，对上老爷子慈爱的目光，眼泪水又不争气的下来了。
　　“嗯？你也知道长大了？”老爷子用手背给她擦眼泪，“哭成这样！”
　　“那不是要跟您撒撒娇嘛！”
　　“撒娇？娇就可以了，别把爷爷的拐杖给淹了。”
　　祖孙俩相视而笑。
　　老爷子拍拍腿：“好了，改天你把周家那小子带回来，让我瞧瞧。”
　　孟想点头说“好”，他又嘀咕起来，“就这么不声不响把我最宝贝的孙女给拐走了，我这拐杖可不答应。”
　　“行，让他站着不许动。”她去扶爷爷，这回他没躲开，“好好听您训话。”
　　老爷子满意了：“你结婚这事跟你外公他们说过吗？”他想起大儿子的神色，心头一紧，“你舅舅他们呢？”
　　孟想沉默。
　　显然，并不是她所说的因为互相喜欢这么简单。
　　老爷子好不容易转晴的心情再次沉到谷底。
　　“好了，爷爷不问了。”他紧了紧孟想搀扶他的手，没有追问下去，“等会儿多吃点，爷爷还给你买了个蛋糕，是你喜欢的味道。”
　　“好。”
　　孟想去洗了把脸，又给自己补了个妆，把哭过的痕迹盖过去，她才重新出去。
　　没想到，她爸正等着她。
　　“你爷爷跟你说了什么？”孟怀松开门见山的问。
　　脸上写满了急迫。
　　孟想耸肩：“没什么。”
　　孟怀松不信：“真没什么？”
　　“不如，您去问问爷爷？”
　　他瞪着眼睛，下一秒，硬生生忍住脾气。
　　“你跟周霁尧结婚的事情不小心让你爷爷知道了。”孟怀松解释，“你爷爷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你三叔也在那瞎掺和，我怕你三叔给你捣乱，这才说了实话。”
　　孟想听得烦躁，不吭声。
　　孟怀松：“都是家里人，知道了就知道了，周家人也怪不到你头上。”
　　他一直以为隐婚是周家的意思。
　　“不过，孟想，爸爸以过来人给你说说，能公开就尽量公开，公开了才是承认你的身份和地位。”他拧着眉，“你得抓住周霁尧的心，否则，你们隐婚，外人都以为他单身，自有那些小姑娘黏上来。”
　　他怕孟想不懂，再次叮嘱：“别傻乎乎把我女婿给让出去了。”
　　孟想面带微笑，敷衍的应付：“我知道，不会让您的女婿溜走。”她几乎是咬着牙齿说。
　　说完，她一个人去了小花园。
　　六月的天忽冷忽热，昨天下了雨，今天却又阳光明媚，还有点晒。
　　但比起客厅里的假温情，孟想宁可在这里晒着。
　　花园里没有花，都是爷爷种的菜，有番茄、茄子、冬瓜、青菜……
　　都是很有生命力的绿色。
　　孟想坐到躺椅上，拿了两张纸巾盖住脸。
　　晒得快出汗，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抽掉上边的纸巾看了眼，周霁尧的电话。
　　她重新盖上纸巾：“周先生，有事？”
　　周霁尧知道她今天回爷爷家，应该不会打电话来才是。
　　“没什么事。”他的声音传过来，含着浓浓的笑，“我加完班学着做了几道菜。”
　　孟想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哟，这么贤惠？”
　　周霁尧仍然笑着：“你不在，我只能自己捣腾。”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她的嘴巴盖着纸巾，说话的时候纸巾忽上忽下，弄得她嘴唇发痒，她索性直接揭了。
　　“失败了，很难吃。”
　　孟想忍不住笑了。
　　她都能想象周霁尧此刻系着围裙，蹙眉很挑剔的看着一堆失败品的模样。
　　“我学了一道酱汁牛肉。”他的声音再次隔着电话传来，“料放的比例有点问题，不够甜，偏咸。”
　　孟想打开免提，把手机搁在桌上，然后，她闭上眼睛。
　　絮絮叨叨的声音似流淌的细水，缓缓滑过心间。
　　“孟想，明早我们喝粥，我晚上给电饭锅定时煮粥。”
　　“白粥配这个牛肉倒是正好，你说行不行？”
　　从失败品说到了早餐，周霁尧越说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自问自答。
　　也不管孟想到底听没听。
　　“周霁尧，你越来越烦了！”孟想不耐烦的说。
　　脸上却全是掩不住的笑。
　　周霁尧停住：“没办法，你不在，家里□□静，我孤独寂寞冷了。”半真半假的抱怨。
　　孟想愣住，明显缓不过神来。
　　身后有脚步声，她赶紧关了免提，“不说了，我挂了，你随意。”
　　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坐起来。
　　“三叔？”孟想回头，看到走来的孟怀钟。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孟怀钟走近：“怎么躲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温和，看着她的目光也是温和的，带着暖意。
　　孟想说不出话来。
　　她因为出国，一年回来的次数不多，跟三叔见的就更不多了，他们关系一直有点淡。小时候，她刚见到三叔那会儿，其实还挺喜欢他的。他跟爷爷长得最像，又没有爷爷的威严与冷肃，每每见到她，他都是笑吟吟的模样，还会陪她玩。
　　结果，她每次跟三叔亲近，她爸事后都会训她，对她说三叔心狠，别有用心，要她离三叔远些。那时，她小，也不懂，被爸爸说得多了，下意识就躲着三叔。
　　但她总觉得，三叔并不像是她爸说的那样。
　　“看看爷爷种的菜。”孟想指了指那块菜地。
　　他们接触不多，自然的生疏，也没有什么话说。
　　孟怀钟点点头，他背着手，看着沉默的孟想。
　　眼眸微垂，透着些许怜悯。
　　“外面晒，进去吧。”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他掩下眼底的情绪，不咸不淡的说，“爷爷要你切蛋糕。”
　　孟想诧异，不偏不倚撞上孟怀钟的目光，依然很暖。
　　“好。”她笑着道谢，“谢谢三叔。”
　　“嗯。”
　　孟怀钟转过身，迈步上台阶，不快不慢的脚步，他很快进了客厅。
　　孟想望着逐渐看不清的背影，她突然间有点困惑。
　　三叔不是来散步的？这是特意来叫她回去？
　　*
　　晚上，孟想打车回家，上车前，她给周霁尧发了微信。
　　【孟想：刚坐上车，一个小时候后到家。】
　　他只回了个“好”。
　　不到八点，夜生活将将开始，又逢周末，连商场的灯光都格外绚烂。
　　出租车师傅把车开进别墅区，孟想还在看手机的工作行程。
　　车子拐了个弯，师傅关掉导航，“小姑娘，是小伙子站着的那一栋？”他跟她确认门牌号。
　　她没明白，抬起头。
　　等看清师傅口中的小伙子，蓦然震惊。
　　车子越来越近，车灯也越来越近，男人看过来，目不转睛。
　　晚上的别墅区寂静无声，除了这台出租车，连车子都没有。
　　孟想坐到门边，隔着车窗，眼睛一眨不眨。
　　这会儿本该在房里的男人竟然出现在门口，他身上套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运动长裤，很随意的装扮，也很随意的抱臂站着。因为刺目的车灯，他眯着眼，抬手遮挡，微微后退了几步。
　　车子稳稳的停住，孟想仍趴在窗边。
　　别墅门前的灯光很亮，映出那张温柔浅笑的俊脸，温暖得不可思议。
　　孟想握着手机，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的激荡。
　　这或许就是她从前期待过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打断臭小子的腿！
　　臭小子周：爷爷～～～
　　孟想：他其实挺好的……


第22章 
　　孟想手机付款，周霁尧已经走过来，帮她拉开车门。
　　“你怎么在这儿？”
　　别墅的大门开着，她没有进去，就这么站在门口问他。
　　周霁尧双手插进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等外卖。”
　　他说完，微微弯腰，又靠近了她一些。
　　朝她淡淡一笑。
　　外卖？
　　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瞬间被打散。
　　真是信了他的鞋和袜。
　　孟想眯着眼睛笑了笑：“哦，点了什么？”
　　边说边推了周霁尧一把。
　　结果，这人像是软骨头似的，她都没用力，他已经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麻辣烫。”他自动回到她身旁，脖子一歪，靠她很近。
　　孟想“切”了一声：“回家。”
　　他连火锅都不怎么爱吃，何况是一锅炖的麻辣烫！
　　“等等。”
　　在她转身前，周霁尧拉住她的胳膊，轻轻的攥着，一点都没弄疼她。
　　孟想仰起脑袋，眼睛对上去，看清他眼底淡淡的笑意。
　　“干嘛？”她撇撇嘴，故意说，“我不陪你等外卖。”
　　周霁尧也不恼，他松开她的胳膊，又后退了一步。
　　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孟想看不太懂。
　　周霁尧忽然张开双手，对她露出全部的怀抱，“来吧，到这里来。”
　　她愣住，笑容僵了僵。
　　他却仿佛没发现，抖了抖手臂，“不收费。”
　　孟想抿唇，定定的看着周霁尧。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没了型，有点凌乱，许是因为在家的缘故，他没有戴他那副特别显斯文的眼镜，再配上那么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瞧着有那么几分酷炫。
　　辛宜说，她三哥浑身都是傲气，当年因为不想去周氏，他一气之下就敢去非洲。辛宜也说过，别看她三哥平日里很不正经，看着不靠谱，但实质上他内心最是温柔，也最面面俱到。
　　辛宜说，许多人都服周霁尧。
　　那会儿，孟想只当她是自家人的自卖自夸。
　　她动了动唇，视线里是他温柔的笑，像是夜晚流淌的月光，一点点侵入心扉。
　　毫无所知的，一点点蔓延。
　　孟想迅速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今晚她极力掩藏的失落全部被他看出来了。
　　“我才不要。”她嘴硬，“我又不缺爱。”
　　今天看到她爸对孟涵的态度，再想起有次回国她无意看见他对孟迟的耐心与关爱，那份对孟涵和孟迟明显的偏爱让她有些失落。尽管，她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其实她无法否认，她很怀念小时候那个会将她抱在怀里温言轻哄的爸爸。
　　周霁尧对孟想勾了勾手指：“对，你不缺。”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缺。”
　　他停顿几秒：“今晚有点寂寞，抱一个？”
　　孟想又一次抬起头，那张笑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因为他的弯腰凑近，放大的俊脸让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都是路灯的错，让周霁尧的笑都显得太过温暖。
　　她这么想。
　　鬼使神差的，孟想真的走进他朝她张开许久的怀抱。
　　果真很暖，还有他的心跳声。
　　心头仿佛有一朵小烟花，砰的炸了。
　　她只感觉到后背有一双手轻轻拍着她，不快不慢，很舒服。
　　然后，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她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他的。
　　猛地回神，孟想推开周霁尧，“太冷，我先回房。”
　　她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冷颤，而后，落荒而逃。
　　压根没去管身后的周霁尧。
　　一路冲回自己的房间，再锁上门，孟想靠着房门，长吁口气。
　　这人有毒！
　　她抚着心口的位置，抬手猛敲了下自己的脑门。
　　真疼。
　　包里的手机响了，孟想手忙脚乱掏手机，直接把包扔地上。
　　【陆潇潇：亲爱的，机票买好了，假也请好了。】
　　陆潇潇的微信，说她回国的事情。
　　【陆潇潇：下周二下午到上海，记得来接我。】
　　很霸道的语气。
　　孟想笑了，心跳渐渐平静。
　　她合计了一下，明天她就能拿到修好的车，倒是巧了。
　　孟想给陆潇潇回：知道了！
　　回完，她拎起脚边的包坐到小沙发，把手边最近的Hello Kitty娃娃塞自己怀里，整个人瘫进沙发。
　　胸口堵了大半天的气烟消云散。
　　*
　　周二，孟想特意去机场接陆潇潇，回陆家的路上，陆妈妈打来电话。
　　陆潇潇开了免提，车里全是陆妈妈的声音。
　　陆妈妈：“陆潇潇，孟想在不在你边上？你快问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一上来就是问孟想。
　　孟想极力憋笑，余光里，陆潇潇已经黑了脸。
　　“妈，我是您女儿吧？刚回国的也是您女儿我！”陆潇潇吃醋，“您怎么一上来就问孟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嘿，你也知道是我女儿啊？反正我不管，你帮我问问孟想。”
　　陆潇潇不干了：“那您自己给她打电话。”
　　陆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把电话给孟想。”
　　“比起你，孟想从小到大都最捧我的场，哪像你从来只有嫌弃。”她嘀咕。
　　陆潇潇直接把电话塞给孟想：“哎，我妈找你。”
　　孟想得意的挑眉，把陆潇潇气得别过头去。
　　特别嘴甜的把陆妈妈哄开心了，孟想挂了电话，趁着红灯用手指头去戳陆潇潇的腰，“得了，戏演过了，心里不知道怎么高兴的吧。”
　　陆潇潇怕痒，躲了半天，“看路看路，开车吧你！”
　　绿灯，孟想开车，陆潇潇坐回去，抱着手臂看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干脆做我妈的女儿算了。”她笑着打趣。
　　孟想抽空侧过头，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回到陆家，陆爸爸和陆妈妈都在厨房里做菜，全是孟想跟陆潇潇喜欢的菜。两个人在一块玩久了，口味也近，每次孟想来蹭饭，陆爸爸和陆妈妈就是那几道菜翻来覆去的做。
　　笑闹着吃完饭，她俩被陆爸爸和陆妈妈赶去阳台。
　　阳台上摆了两个老式的摇椅，中间隔了个小茶几。
　　陆潇潇被陆妈妈使唤着切了盘水果：“我妈还是最疼你。”
　　她双手垫在脑袋后边，孟想瞅她一眼，叉了块苹果送她嘴边，“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巴是吧？”
　　陆潇潇笑，三下两下就把苹果给吞下去，“还是回国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
　　孟想躺下去，跟她一样胳膊垫着脑袋。
　　“你回国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寂寞冷。”陆潇潇开玩笑。
　　孟想冷不丁想起上周的周霁尧，他也是这么说的。
　　她晃了晃脑袋，醒神。
　　然后，她侧过头，目光所及是陆爸爸和陆妈妈忙碌的身影。两个人系着围裙，挤在客厅的餐桌，有说有笑的收拾。
　　陆家的客厅很小，还没有她在孟家别墅的卧室大，但就是特别暖。
　　许久没有听到孟想的声音，陆潇潇看过去，她愣了一下。
　　“看什么呢？”
　　孟想回过头，笑了笑，“妈妈的味道。”她感叹。
　　陆潇潇伸手，越过中间的小茶几，打她的胳膊，“炫耀是吧，我知道我妈对你比对我好。”她又打了她一下，“我妈妈不就是你妈妈吗？”
　　带笑的声音带着陆式一贯的贴心。
　　孟想反踹了她一脚：“别动手动脚。”
　　陆潇潇叉了块火龙果，不理她。
　　两个人并排躺着，阳台的玻璃窗里清晰映出陆爸爸和陆妈妈温暖的身影。孟想眨了眨眼睛，想起她搬进周霁尧别墅的第一天，他系着围裙给她下厨的那一幕。
　　那时，他系着滑稽的围裙，炒菜做饭。
　　她破天荒吃了很多。
　　“孟想。”陆潇潇也望着玻璃窗，“你还记得咱俩怎么好上的吗？”
　　孟想“噗嗤”笑了：“我什么时候跟你好上过？”
　　陆潇潇转头瞪她：“也不知道是谁总来我家蹭饭！”
　　“不认识。”
　　孟想边笑边说。
　　为什么跟陆潇潇成为朋友？
　　她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躺椅上。
　　大概是因为陆潇潇太暖。
　　陆潇潇跟着坐起来，她索性把果盘抱在怀里，给自己一块苹果，再给孟想一块火龙果，“因为一个咸鸭蛋。”
　　她忍俊不禁，来不及去咽嘴巴里的苹果，喷的满手都是。
　　孟想给她递纸巾：“脏不脏？”
　　“你嫌弃？”陆潇潇蹭过去。
　　被孟想推开，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陆潇潇仍抱着果盘：“我妈一个咸鸭蛋就能把你这么个大小姐给收买了。”
　　孟想重新躺下去，眼里都是怀念。
　　初中的时候，她跟陆潇潇在古诗文诗词大赛认识，意外的相投。后来，她来陆家玩，被陆爸爸和陆妈妈留下吃饭。她记得很清楚，那会儿陆妈妈拿出三个自己腌的咸鸭蛋，因为她是客人，给了她一个，另外两个他们三平分。
　　饭桌上，陆爸爸开蛋，把蛋白挖了，蛋黄直接给了陆潇潇。第二个咸鸭蛋，蛋白依然是他的，他把一半的蛋黄给陆潇潇，另一半留给陆妈妈。
　　三个人，分了两个咸鸭蛋。
　　陆妈妈还去抢陆潇潇的半个蛋黄，说：“凭什么我只能吃半个？”
　　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就因为两个咸鸭蛋。
　　那幅画面太温暖，始终镌刻在孟想的脑海。
　　“可不是，只一个咸鸭蛋就把我收买了。”她也笑起来。
　　回家后，她对妈妈说想吃咸鸭蛋，其实她是想跟陆家那样吃咸鸭蛋，可妈妈很嫌弃，只让家里的阿姨去超市给她买。
　　她说不清是失落多一些，还是羡慕更多一点。
　　再遇到陆潇潇，她随口说妈妈不善厨艺，她觉得陆妈妈的咸鸭蛋很好吃。结果，没两天，陆潇潇就拎了一袋咸鸭蛋给她，对她说：“我妈让我给你，你想吃就说一声，我妈说了她下次再做。”
　　孟想见惯了给她送东西的人，完全没想过有人会送她一袋子咸鸭蛋。
　　但她觉得这比那些所谓的限量版珍贵多了。
　　之后，她又去了一回陆家，饭桌上，孟想差点落泪。
　　几道菜全是上次她来陆家跟陆妈妈闲聊时说起的菜名，她说妈妈不会做这几道菜，没想到被陆妈妈记在心里，什么也没说，等她来了就给她做了个遍。
　　很感动，更羡慕。
　　其实，她的妈妈根本不是不善下厨，是压根就不会。家里有阿姨，妈妈从来不需要亲自下厨，也没想过学做菜。而陆家并不知道她的家境，对她的好从不带着讨好的味道，仅仅只是将她当成是陆潇潇的好朋友而已。
　　“你看，你多好养啊！”陆潇潇拿了块橙子，塞到孟想的嘴巴。
　　等她啃完橙子，再把橙子皮收走。
　　孟想砸吧两下嘴巴：“真甜。”
　　陆潇潇：“有人伺候能不甜？”
　　“甜！”孟想很用力的点头，“潇潇。”
　　“嗯，听着呢！”
　　“你想什么时候见见周霁尧？”
　　陆潇潇手一顿，意外孟想竟然主动提了出来，她还以为今晚她得逼着她了。
　　“随我定？”她打量着孟想，把果盘搁茶几上。
　　孟想点了点头。
　　陆潇潇一拍手：“好，什么时候他有空，什么时候你方便，我去你俩的家。”
　　“你说什么？”孟想惊得直接坐起来。
　　陆潇潇很淡定：“去你家啊。”
　　“去餐厅不好吗？”
　　“外边餐厅能有我爸妈做的好吃吗？”
　　孟想拒绝：“不行。”
　　陆潇潇下了躺椅，挤开她的腿，坐到她那个躺椅上，“我就去你家，其他免谈！”坚持道。
　　“啧，你们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陆潇潇狐疑，眯起眼指着孟想，“这么不想我去？”
　　“行，你去。”见她越说越偏了，孟想只好答应。
　　陆潇潇满意：“这就对了。”
　　孟想回到家，进门上楼，二楼书房的门开着，映出暖融融的灯光。
　　周霁尧在忙。
　　她踌躇着敲门：“能给我两分钟吗？”
　　周霁尧早就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瞄了一下，突然顿住。
　　孟想满脸写着尴尬和为难。
　　倒是奇怪了。
　　他停手：“二十分钟都没问题。”
　　周霁尧摘了眼镜，顺便把手边的资料也给合上，行动上证明他接下来会很认真的听她说话。
　　孟想双手背到身后，慢慢进来，“我闺蜜回来了。”
　　“然后呢？”
　　“然后……”她咬着唇，难以启齿，“然后，她想见见你。”
　　周霁尧眉梢一挑，眼里闪过别样的情绪：“嗯，什么时候？”他若无其事的问。
　　孟想更别扭了：“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他来不及说话，她已经开口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她说不出口。
　　“我闺蜜一直挺关心我的，所以……”
　　难得能看到她支支吾吾成这样，周霁尧心软得一塌糊涂，“好，我随时都可以。”
　　孟想松了口气，又问：“如果我说，她想来我们家呢？”
　　说完，她眼巴巴的盯着他。
　　有歉疚、有不好意思，也有一丝期待。
　　孟想不知道是自己哪个字眼击到了面前的男人，只见他原本平静的眸底突然间迸出几分别样的光彩，光华流转，含着明显的喜悦。
　　她反被弄懵了。
　　“好，可以。”他轻笑。
　　孟想不自在的咳了咳：“我最好的闺蜜，认识十几年了。”想了想，她还是多嘴解释了一句。
　　周霁尧拧起眉，陷入沉思。
　　很快，他随手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A4纸，开始涂涂画画起来。
　　意料之外的一幕，孟想更懵了。
　　她走过去，站到桌边低头看。
　　纸上已经写了不少菜名，全是她爱吃的。
　　他想自己下厨？
　　果然，周霁尧写到一半，“明天我正好没什么事，请你闺蜜来家里吃晚饭，我来做。”他没看傻眼的孟想，自顾自说。
　　孟想回过神：“不用了，叫外卖就行。”
　　他停笔，抬眼看她，“外卖不健康。”想都不想就驳回了。
　　孟想拗不过他，又指着他写好的菜，“你这是排菜单？”
　　“嗯。”周霁尧继续写，“我新学的几道菜，正好试试。”
　　她弯腰撑着桌子，发梢落在他手背，痒痒的。
　　连带着心里也痒痒的。
　　他再次停笔，犹豫了一下，缩回手。
　　孟想一点都没发现：“怎么全是我爱吃的？你也不问问陆潇潇爱吃什么。”
　　“陆潇潇是我闺蜜。”她补充。
　　“你不是说你们认识十几年了？”周霁尧理所当然的语气，“关系能好成这样，应该口味也差不多。”
　　孟想无语，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他圈圈画画，划了几道菜，“好吧，你闺蜜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瞧瞧这勉为其难的样子，孟想觉得好笑。
　　“她爱吃咖喱。”她一本正经的说，“青咖喱。”
　　周霁尧淡淡的“哦”了一声：“换一个，你不爱吃香菜。”
　　青咖喱里有香菜。
　　孟想怔愣。
　　“还有呢？还有什么？”
　　她看着他，不说话。
　　周霁尧也没在意，自己写自己的。
　　一张A4纸很快被写满了，他又抽了一张，开始列水果和零食单子。
　　恨不得把超市都搬回来了。
　　孟想有些移不开目光，就连她小时候要招待同学，她爸妈都没有像周霁尧这么认真准备过，反而是什么都交给几个阿姨。
　　她看着他，有许多话涌到嘴边，却都堵在喉咙口。
　　心中涌现无数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
　　老周：我把你当老婆，你却把我当老爸？
　　孟小囡：……


第23章 
　　孟想下班去接陆潇潇，陆潇潇给她买了蛋糕，一直拎在手里。
　　别墅区这个点人很多，车子也多。
　　“资本家的腐败。”陆潇潇看着一幢幢十分雅致的别墅说。
　　孟想停车，没理她。
　　然后，刷指纹进门。
　　陆潇潇仍然提着点心盒跟在孟想身后，她一边走一边打量，摇头叹息。
　　“不打算按你的喜好重新整一整？”她追上去，走在孟想后头，下巴垫在她肩膀上。
　　孟想压低声音：“去你的。”
　　她知道陆潇潇是故意这么说的。
　　于是，肩膀一抖，身后的人落了个空。
　　陆潇潇摸着下巴，咬牙切齿，“胳膊肘往外拐。”
　　下一秒，她怔住。
　　“回来了？”周霁尧听到声响，从厨房出来。
　　目光凝在孟想脸上，他笑着问：“我榨了果汁，你问问你朋友想喝哪种。”
　　陆潇潇有些挪不开脚步，不着痕迹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一身休闲装、围着围裙的周总。
　　这一幕，足够颠覆。
　　她是知道孟想跟周霁尧领证的内幕的，她也特意百度过他这个人，还找朋友侧面了解过他。
　　听说周家的周霁尧在生意场心黑手黑，从不心慈手软，听说他对待工作很严厉，精益求精。
　　但私生活成谜。
　　陆潇潇有朋友也是这群富n代圈里的人，他说周三少最会玩。
　　她一听就反感。
　　“你好，我是周霁尧。”周霁尧主动上前打招呼，“手上油，见谅。”
　　他刚握过铲子，手上油，笑着解释了一句。
　　陆潇潇狐疑，审视的目光。
　　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确实是新闻照片里的人，却似乎跟外界的评论南辕北辙。
　　这不，他笑得挺腼腆的，不存在所谓的心黑手黑，或者是会玩的不正经。
　　她回以微笑，将点心盒递过去，“你好，我是陆潇潇。”
　　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周霁尧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对方那股不善。
　　他接过来，点点头，顺便看了一眼。
　　两个木糠杯，两块芒果慕斯。
　　周霁尧以为自己看错了，透过点心盒的透明纸，他又仔细瞅了一眼。
　　确实是芒果慕斯。
　　他诧异，面不改色的看向淡定的陆潇潇。
　　她也正看着他，唇边一抹淡笑，微笑的弧度像是计算好似的，刚刚好。
　　分明是来者不善的杀气，孟想明明就对芒果过敏。
　　周霁尧笑了笑：“孟想，带你朋友坐，我回厨房。”
　　他不紧不慢的说完，再朝陆潇潇点点头，拎着蛋糕走了。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陆潇潇装不下去了，她把孟想拉到一边，“不是外卖？”
　　“你不是看到了吗？”孟想用食指去戳那只拉着她胳膊的手背。
　　陆潇潇松开了，又看了看厨房切菜的人，若有所思起来。
　　她说要来周霁尧的别墅其实是碰碰运气，顺便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耐着脾气来接待她。如果他亲自接待她那就最好了，她能近距离的观察观察，毕竟在外边的环境里想要掩藏一个人的本性，太过容易。
　　家里就不一样了，肯定有藏不住的时候。
　　但她万万没想到，周霁尧会亲自下厨。
　　而他和孟想的相处……
　　陆潇潇抱臂思索，傻愣愣的女主还穿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从客厅到餐厅，再从餐厅回到客厅，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手上多了杯橙汁。
　　“诺，周霁尧给你榨的。”孟想把玻璃杯搁在茶几上，开了电视。
　　电视台停留在cctv，周霁尧常看的新闻台。
　　陆潇潇坐下来，看了眼电视屏幕，目光重新落到孟想脸上。
　　说她是没心没肺也不为过，刚才那一幕，她倒是一点都没察觉到什么。
　　陆潇潇叹口气，忽然间安了心。
　　当的是闺蜜，操的却是妈妈的心。
　　晚上吃饭，陆潇潇数了数，六道菜一个汤，挺合口味的，大部分都是她跟孟想爱吃的。
　　卖相不错。
　　周霁尧将陆潇潇带来的木糠杯和慕斯装盘，一起放在餐桌。
　　然后，他帮她们倒饮料。
　　冰镇的养乐多果茶。
　　“周总，这也是你做的？”陆潇潇拿起杯子看，颜值挺高，她晃了晃，葡萄柚沉入杯底。
　　周霁尧脱围裙，又抽了张纸巾擦额头冒出的汗，“这是买的。”他把纸巾扔垃圾桶，再换一张擦手。
　　孟想不吭声，尝了一口，有雪碧和养乐多，还有果汁的味道。
　　“挺好。”她夸奖，看着他不怀好意，“你不是说外边的东西没营养又不健康？”
　　周霁尧讪笑：“只此一次。”
　　“下次我喝波波茶。”孟想得寸进尺。
　　他基本不管她，但在吃的方面，他像是有强迫症似的，只要他在家，视线范围内，不许出现奶茶和外边的果汁。
　　周霁尧下意识想说不行，余光一瞥，察觉到一旁陆潇潇虎视眈眈的视线，他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长方形的餐桌，他坐在主位，陆潇潇和孟想面对面坐着。陆潇潇只要一抬头，就能看清这两个人。
　　你来我往的这段对话，她边喝饮料边听着，低垂的头掩住了她唇角越发弯起的弧度。
　　一顿饭，无波无澜。
　　陆潇潇要吃蛋糕，周霁尧端起蛋糕盘子，把木糠杯那面对着孟想。
　　“谢谢。”陆潇潇爽快的拿了芒果慕斯道谢。
　　这一声谢谢比初见时的打招呼真诚许多。
　　周霁尧听出来了，熟悉她的孟想也听出来了。
　　他笑了笑：“不客气。”
　　把木糠杯直接给孟想。
　　陆潇潇看在眼里，眼里的笑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爱吃芒果，孟想却对芒果过敏。她们俩一块喝下午茶的时候，要么都不点芒果，要么就是她自己吃芒果蛋糕，孟想吃别的。
　　不熟悉或是不上心的人压根不会知道孟想芒果过敏。
　　陆潇潇用点心叉叉了口慕斯，满嘴的芒果味，很甜。她咬着点心叉，眼睛瞟向喝茶的周霁尧。他一直托着他的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倒是始终含笑看着孟想。
　　挺好，没有传闻中富家子弟的不靠谱。
　　饭后，陆潇潇到底是觉得不好意思，主动帮着收拾和洗碗，但被周霁尧赶走了，说平时孟想也不洗碗。
　　“真的？”被孟想带着上楼，陆潇潇好奇的问。
　　孟想点头：“平时忙，在家吃饭的机会不多。”
　　陆潇潇撇嘴：“哦，原来是吃的不多才不用洗碗啊！”
　　她扶着楼梯扶手，走楼梯还不消停，这里碰碰，那里瞧瞧。
　　看得孟想直拧眉，忍不住伸手去扶住她，“就算在家吃，我也不洗碗。”
　　刻意的解释和强调。
　　陆潇潇莞尔。
　　她想起刚才饭桌上的情景，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跟孟想闲聊，周霁尧倒是很沉默，除了给她们添饮料，其余一句废话没有。没有讨好的过分热情，也不显疏离，给她们充足的空间。
　　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孟想。”
　　周霁尧在楼下叫孟想，她听到声音，趴在扶手上往下看。
　　他端了个果盘，边上放了水果刀。
　　“我不吃水果。”孟想回。
　　周霁尧上楼梯，一步两个楼梯，很快追上她们，“等会儿吃，先不给你们切了。”
　　他递过去，孟想只好接了。
　　“孟想有没有告诉你，今晚我跟她住？”陆潇潇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眉开眼笑，“今晚，孟想归我。”
　　她朝周霁尧得意的挑眉。
　　他好脾气的“哦”了一声：“你随意，如果没有什么事，我等会儿就回房，基本不会出来。你不必顾忌我，随意。”
　　“孟想。”他迟疑一瞬。
　　孟想以为叫她，“诶”的应和。
　　结果，人家只是淡淡的瞥她一眼，对着陆潇潇，“孟想麻烦你照顾了。”
　　陆潇潇再也憋不住，“噗嗤”笑了。
　　只有孟想听到这句话，耳根又开始发烫。
　　麻烦？她跟陆潇潇什么交情？他跟陆潇潇又什么交情？
　　需要用麻烦这两个字？
　　孟想暗戳戳腹诽。
　　“好，收下了。”陆潇潇笑弯了眼，她抢过孟想怀里的果盘，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不是说说而已。
　　弄得周霁尧也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他尴尬一笑。
　　陆潇潇直接拉着女主角走人。
　　“你有完没完。”转过身，孟想去拧她腰间的软肉。
　　陆潇潇嗷嗷叫：“靠！”
　　戏精味十足，孟想笑了。
　　楼梯上去，右转第一间是她的卧室，房门紧闭。
　　“这是你房间？”陆潇潇最先看到房门上的公主娃娃，“这不是你的审美吧？”
　　她伸手戳了戳。
　　被孟想挡住：“别欺负她。”
　　“行行行！”陆潇潇举起双手，投降。
　　然后，等她开门。
　　可万万没想到，比周霁尧亲自下厨更有冲击力的是孟想的卧室。
　　粉嘟嘟的一大片，哪哪都是粉色。
　　只有陆潇潇想不到，没有她看不到。
　　那一声毫无形象的爆笑让专心洗碗的周霁尧都抖了抖。
　　他狐疑，走出厨房到客厅沙发后头，他踮起脚，仰头使劲看了看。
　　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一声“砰”的关门声。
　　他开始嫌弃这门的隔音太过优秀。
　　“你们不是分开睡吗？”陆潇潇随手放下果盘，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指着孟想。
　　孟想恼了：“陆潇潇！”她伸手，叠在陆潇潇手上，一起捂紧某人的嘴巴。
　　掌心都是呼出的热气，一下下似喘不过气来的闷笑声越发让人恼怒。
　　“怒目又北鱼？”
　　含糊不清的声音，夹杂着止不住的笑。
　　孟想瞪过去，只见陆潇潇笑得连鱼尾纹都出来了。
　　又好气又好笑。
　　她“蹭”得松开手，放弃治疗。
　　“说人话。”她没好气的说。
　　陆潇潇坐过去，跟她挤在一块，“你们要备孕了？”
　　满脸写着八卦。
　　被孟想白了一眼。
　　陆潇潇捂住眼睛，假装没看见，“不是备孕，你们准备公主房干什么？”她故意这么问。
　　孟想不想搭理她，抱着玩偶发呆。
　　陆潇潇从她怀里抽出半人高的玩偶，跟它眼睛对着眼睛，“他给你准备的？”
　　“嗯。”
　　她抱着娃娃，转而坐到孟想的床上。
　　连床单和被子都是粉色的。
　　陆潇潇边笑边打量着公主房，从进门的地毯到梳妆台，再到沙发和小书桌，还有天花板的小吊灯，看着幼稚，却无不透着精致。
　　她认识孟想很久之后才知道，这姑娘看着要强，小时候也有个公主梦。
　　目光一偏，陆潇潇扫到床头柜的日历，老式的一页页可以撕的本子，比起外边卖的，这显然是定制版。
　　Hello Kitty的造型，很别致。
　　陆潇潇忽然敛住笑，望着日历本上那只粉嫩的kitty猫出神。
　　这是孟想的习惯，每天醒来撕掉前一晚的日历，好似提醒她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的习惯。
　　可是，这Hello Kitty的造型，明显不是她自己买的。
　　陆潇潇长吁口气，停止了玩笑的心思。
　　她不知道孟想看出来没有，这个房间如果真是周霁尧布置的，确实足够用心。
　　“孟想。”她叫她，“是不是有种重回童年的感觉？”
　　她停顿一下，很认真的问：“是不是像回到了十岁以前？”
　　孟想在沙发上躺下来，她笑了笑，没说话。
　　“反正我有。”陆潇潇没在意，抱着娃娃躺倒。
　　天花板的荷花灯开着，两朵荷花慢悠悠的转着圈，她仔细盯着看了会儿，花瓣还会转换灯光颜色。很浅很相近的颜色，如果不是她一直盯着瞧，一定发现不了。
　　真的很漂亮。
　　收拾完厨房，周霁尧果真如他说的进了自己的卧室再没出来，也没有敲她们的房门，隐形得彻底。
　　陆潇潇跟孟想先后洗完澡，钻进被窝，很幼稚的一人抱了个娃娃，再关上灯。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陆潇潇第一次去加州看孟想，她们俩就一起躺在被窝，聊了一个晚上都不肯睡。
　　“还没问你，你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孟想侧过头，半张脸靠在娃娃上问。
　　陆潇潇看着天花板，紧了紧怀里的玩偶，“请了一个半月的假，把去年没用完的加上今年的假期全用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孟想急匆匆的回来，现在安了心，也放松下来。
　　“姐们，为了你，我下半年得拼死拼活没假期的累成狗。”她半真半假的抱怨。
　　孟想越过玩偶，搂住陆潇潇的胳膊蹭了蹭，“是，知道你好。”
　　陆潇潇顺手拍拍她的脑袋，没推开。
　　“你跟徐明远呢？”半晌，孟想问。
　　徐明远自从知道陆潇潇回来，反倒消停了，没再问过她。
　　这个话题一时间让陆潇潇有些沉默。
　　“你怎么不问问我对周霁尧是什么看法？”
　　“有什么好问的？”孟想翻了个身仰面躺着，胳膊垫在脑后。
　　让陆潇潇见周霁尧，不过是让她安心。她没动手，也没吐槽，说明还过得去。
　　至于其他的，孟想闭上眼睛，她目前并没有期待。
　　陆潇潇把怀里的玩偶放到孟想手边，就这么挡在她们俩中间，然后，她半侧身体，右脚直接搭到孟想腿上。
　　“陆潇潇！”
　　“舒服。”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
　　孟想无语。
　　“我跟徐明远的事情你别管。”陆潇潇忽然说。
　　她跟徐明远谈过恋爱，三年的恋爱，止步于今年年初。
　　“我的问题。”她顿了顿，“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
　　话没说完，被孟想打断，她抽出一条腿，踹了踹陆潇潇的，“别说这话，我最见不得人说什么世界不世界的，矫情！”
　　陆潇潇笑了一下：“现实问题，不过，你跟周霁尧不存在而已。”
　　孟想沉默。
　　“徐明远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不分手，以后矛盾也多。”
　　“不试试？”
　　换陆潇潇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谈恋爱之后，陆潇潇一直没敢把徐明远往家里带，就像他也不曾把自己介绍给他的家里人一样。两个人得过且过着逃避现实，但事实上，逃避本就不是她的性格。
　　门不当户不对，家世悬殊。
　　这是横在他们之间的现实。
　　直到被徐明远的妈妈打破。
　　火星撞地球。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陆潇潇感叹。
　　又被孟想踹了一脚：“你这是歧视！咱俩怎么能玩在一块这么多年的？”
　　陆潇潇收起笑，沉吟，“爱情跟友情不一样，婚姻又和爱情不一样。两个人存在太多过不去和抹不平的差异，我过得小心翼翼，他也小心翼翼的迁就我。”
　　“最后，就会失去爱情最初的样子。”
　　她的嗓音里带起几分落寞。
　　哪怕她一直故作无谓。
　　孟想动了动唇，不说话。
　　她抽出脑袋下的左手，握住陆潇潇的手。
　　十指紧扣，静默无言。
　　许久，陆潇潇看向孟想，“孟想，周霁尧喜欢你。”
　　肯定句。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潇潇：360度无死角考察完毕！
　　周先森：如何？【故作淡定脸.jpg】
　　孟公举：【骄傲脸.jpg】
　　PS：等见完闺蜜，接下来继续走剧情，创创业，谈谈情～


第24章 
　　“孟想，周霁尧喜欢你。”
　　陆潇潇也捏了捏孟想的手：“他喜欢你。”
　　很肯定的语气。
　　孟想的手微僵，她张了张口，哑然失笑，“胡扯吧你！”
　　房里拉了窗帘，一点光都不透，很暗。
　　陆潇潇看不清孟想的神色，也没法看清她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
　　但是，陆潇潇反手一扣，指尖扣到孟想右手跳跃的脉搏。
　　一下比一下快。
　　陆潇潇莞尔一笑：“怕是暗恋多年啊！”
　　玩笑居多，却一副老神棍的模样。
　　她伸出另一只手，不管孟想看不看得到，她在空中画了个圈，作出掐指一算的动作。
　　孟想噗嗤笑了：“摆摊算命呢你？”
　　她其实全看到了。
　　“要不要算算？”
　　越发不着调的话，陆潇潇追着她问。
　　孟想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陆潇潇靠过去：“孟想，要不然我们打个赌？”
　　孟想闭上眼睛，后脑勺都写着：我睡着了，没听到。
　　“没劲。”陆潇潇翻回去，也闭上眼睛。
　　周霁尧……
　　挺有意思。
　　半晌，愈发安静的卧室，愈发有规律的呼吸。
　　孟想以为陆潇潇睡着了。
　　她一只手半撑着床，借着胳膊的力气，很慢、也很小心的翻身，恢复仰面躺的姿势。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只能看到荷花灯模糊的轮廓。
　　有些睡不着了。
　　过了会儿，孟想用同样的方法再次翻身，这回，她面朝着陆潇潇。然后，她小心翼翼观察这个“神棍”。
　　呼吸平稳，确实睡了。
　　绝对不会发现她的辗转反侧。
　　“周霁尧喜欢你。”
　　这一句很突然的在耳边响起，孟想兀自笑了笑。
　　这场婚姻没有祝福，只有仓促和“利益”，她想，她可能一直做着分道扬镳的准备。
　　只不过，这话她不敢跟陆潇潇说而已。
　　很久，许是白天的工作太累，孟想终于睡着了。
　　翌日，陆潇潇醒来时，孟想还睡得很熟。
　　她小心坐起来下床，穿上拖鞋站在床边看了看熟睡的人。
　　孟想睡着的时候，一直都是乖巧的。很标准的仰面躺的姿势，被子盖到胸口，两只手也是老老实实的搁在肚子上。
　　陆潇潇只看了一小会儿，她拿起沙发上的衣服，猫着腰，一小步一小步的到房间的卫生间，再小心关上门。
　　不到七点，天已经亮了。
　　她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映出自己其实没睡够的脸。
　　昨晚那姑娘翻了多少个身，她都知道。
　　操心得黑眼圈都深了。
　　陆潇潇洗漱完，孟想仍没有醒，还是之前的睡姿，一动没动。
　　她拎起包，先下楼。
　　才走到楼梯的转角，她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扔了条领带。
　　昨晚并没有的。
　　陆潇潇愣了愣，她放轻脚步。
　　因为穿着拖鞋，几乎没有声响。
　　扶着墙，她探出脑袋。
　　比起昨天初见的震撼与颠覆，眼前这个画面实在不足为奇。
　　周霁尧刚买了早饭回来，正在盛粥。
　　陆潇潇倚着墙，她没有出声，抱着手臂望了眼二楼的方向。
　　认识孟想十几年，她不敢说最了解孟想，却算得上八九不离十。
　　孟想没有安全感，看似不在乎，其实最在意身边的人。这姑娘常常嘴硬，倔强的要命，可是，嘴有多毒，心就有多软。可以说，她对她放在心里的人称得上是掏心掏肺。
　　大概是害怕失去，就像失去她爸妈一样，她对好友们的好和迁就，有时让陆潇潇都觉得心疼。
　　于是，只能反过来加倍的对她更好。
　　陆潇潇收回目光，视线里，周霁尧开始倒牛奶，一点没发现藏在墙后的她。
　　男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那副加分的眼镜看着简直斯文极了。掩藏住了眸底的犀利，也藏住了那么几分真心。
　　陆潇潇笑了笑，换了个姿势。
　　“起来了？”周霁尧倒完牛奶，去客厅拿新的纸巾。
　　没想到会撞上“躲猫猫”的陆潇潇。
　　他后退两步，保持着客气的距离，“这么早？”
　　七点刚过几分。
　　周霁尧面不改色，淡定的踱步到客厅，他从茶几抽屉里拆了包新的纸巾拿在手里。转过身，他直直的对上陆潇潇审视的目光。
　　他坦然的任她看着，也不管她一直没有答话。
　　“你每天都这么早？”
　　直到周霁尧要从面前走过，陆潇潇问：“天天给孟想买早餐？”
　　他脚步没停，一路到餐桌前，他把手里的纸巾拆了，装进纸巾盒里。
　　“习惯了。”
　　“这么自律？”
　　陆潇潇不置可否，她拉开椅子，很不客气的落座。
　　然后，她盯着桌上的早餐。
　　有粥、豆浆、一盘酱汁牛肉，还有两个煎饼果子。
　　香味直往鼻子钻，挺诱人的。
　　“一般。”周霁尧说。
　　他眉梢微挑，这话带着点炫耀意味。
　　陆潇潇瞅他一眼，倒是跟朋友说的最会玩的周三少搭了点边。
　　他拿起其中一个煎饼递过去：“孟想说你更爱吃中式早餐。”等她接过去，他又说，“我买了豆浆。”
　　“粥不是我的？”陆潇潇凑近煎饼嗅了嗅。
　　周霁尧将盛好的粥摆到自己面前：“给你跟孟想买了煎饼果子，味道不错，孟想吃了一次，最近就爱盯着这个吃。”
　　他跳过了上一个问题，反而扯到了煎饼。
　　陆潇潇垂眸，专心啃煎饼。
　　周霁尧见状，也夹了块酱汁牛肉，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我从不吃人的嘴软。”突然，陆潇潇抬起头。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放下勺子，笑了笑，“我也没想着收买你。”
　　“一个煎饼？收买得了？”他反问。
　　陆潇潇回想着周霁尧刚才那句“孟想喜欢吃”，分明是意有所指，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点意思。
　　“刚才你这暗示都快成明示了。”她直白的说。
　　不就是想说他很关心孟想嘛！
　　说完，她继续啃煎饼。
　　这煎饼果子加了热狗和生菜，似乎还有油条，又甜又辣。
　　“没有。”周霁尧一本正经的否认。
　　陆潇潇“嗤”的笑了，她眯起眼，眉眼犀利起来，“你自己加油。”
　　幸灾乐祸的语气。
　　她看向不紧不慢的周霁尧，比刚才更加严肃的表情。
　　孟想在感情方面向来是迟钝得彻底，又因为她爸妈的原因对婚姻从来就没什么好期待，能够跟他领证，已经是出乎了陆潇潇的意料之外。
　　加上当年华岑的事情……
　　陆潇潇有些犹豫，她抽了张纸巾，借着擦嘴掩饰自己的情绪。
　　许多话是没法明说的。
　　陆潇潇抿唇，掀了掀眼皮，周霁尧跟前是一盘酱汁牛肉，卖北北相一般，不像是买的。
　　被这么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周霁尧吃不下去了。
　　他看了两眼酱汁牛肉。
　　这是他前天晚上新做的，终于放对了料，挺好吃的，但昨晚陆潇潇算是客人，他就没有将隔夜的牛肉拿出来。
　　没想到这姑娘会眼巴巴的盯着。
　　“要不要来点？”周霁尧推过去。
　　陆潇潇摇头：“对于我刚才说的加油，你就不发表点什么？”她忍不住问。
　　周霁尧默默把肉拿回来：“我这算是通过了？”
　　他吸了口气，看着她笑，笑里带着股说不清的自信。
　　陆潇潇脸上绽开笑容：“我是画图纸的，在作图上必须弯弯绕绕和面面俱到。”她停顿几秒，眸光清亮，“所以，脱离工作，我更喜欢简单粗暴。”
　　言外之意就是她说了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其他内涵，你周霁尧最好也别在她跟前玩暗示和试探。
　　周霁尧却沉默了，他摇了摇头。
　　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唇边那一抹笑，灿烂得过分。
　　看得陆潇潇莫名。
　　周霁尧清了清嗓音，怼她的话就在嘴边，要搁平时，他就该怼出来了。
　　瞧瞧她说了什么？
　　简单粗暴？
　　他又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拿着两块芒果慕斯来试探他，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简单粗暴？
　　但周霁尧还是端正态度：“好，以后请多关照。”很诚恳的语气。
　　陆潇潇耸肩：“好说。”
　　她吃了半个煎饼果子，两个人没再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
　　“周总。”
　　她忽然叫他。
　　周霁尧微笑：“不用这么客气。”
　　陆潇潇犹豫一瞬：“通不通过不重要，对孟想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
　　绕回了先前的话题，他反倒一愣。
　　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没有一点敷衍。
　　周霁尧没有答话，无言的，却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潇潇是真的松了口气，孟想心里边一直有个结没能解开，看着洒脱，实际始终没有放下过爸妈的事情。如果周霁尧真的是那个能带孟想解开心结的人，她选择不说，选择交给时间。
　　又一次的安静，各自吃自己的早餐，静默无言。
　　孟想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周霁尧在喝粥，边喝边看手机，似乎在回消息；陆潇潇则专心的啃煎饼，一个煎饼果子都快啃到边了。
　　“你们这么早？”她换上了高跟鞋。
　　脚步声很急促。
　　陆潇潇回头看，孟想今天穿得很正式，也很成熟。
　　“不早了。”她把最后一片煎饼塞嘴巴里，顺便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七点半。”
　　“在西雅图的时候，你早就吃完早餐了。”陆潇潇揶揄。
　　孟想坐她对面，却没有吃煎饼，“今天开会正式讨论你们手环和软件上市。”话是对着周霁尧说的，“我只带曹睿参加。”
　　她开始一本正经的讨论起工作。
　　这一大早就讨论工作，真刺激。
　　陆潇潇憋笑，整张脸写满了幸灾乐祸。
　　周霁尧无奈，把孟想的煎饼果子拆开，“先吃早饭。”
　　“不急，我不饿，我刷牙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情。”
　　“好，你说。”他没辙，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粥，表示洗耳恭听。
　　于是，孟想更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的补充方案。
　　从可实施性到人员配置，说个不停。
　　周霁尧总算看出来了，孟想这是对今天的大会议紧张了。
　　行吧。
　　陆潇潇托着下巴，看看周霁尧，再瞅瞅侃侃而谈的孟想，安静看戏。
　　瞧瞧，刚才还是自信又欠扁的男人此刻真是憋屈得够可以，一副明显无奈又不得不一本正经的样子。
　　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挺崩溃啊。
　　最后，周霁尧去客厅，孟想亦步亦趋跟着，还在说方案。
　　他随手拿起沙发的领带，低头打起来。他动作娴熟，三下两下就打完了。
　　“你觉得怎么样？”孟想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给点建议？但我不接受驳回。”
　　周霁尧哭笑不得：“行，你说的都对。”
　　孟想觉得太敷衍，很不满意。
　　他正了正领带：“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说的都对。”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潇潇：看戏看戏！
　　老周：心酸。
　　孟想：你听我说……
　　PS：明儿开始走剧情，给老周跟孟想再添把火～～～


第25章 
　　在周氏科技开完会后，孟想比之前更忙。
　　这次的合作特殊，她的公司纯出策划和设计，周氏科技出人。新品发布会又是在周氏科技的大会议厅召开，为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和后续配合，她只好公司跟周氏两边跑。
　　累得够呛。
　　又是一个早餐时候。
　　“孟想。”周霁尧先一步喝完了粥，“从明天起，你到我办公室办公。”
　　仍然是煎饼果子，他发现孟想爱吃一样东西就会一直吃，直到吃厌为止。
　　“为什么？”她含糊不清的问。
　　“方便沟通。”
　　孟想把嘴巴里的东西咽完：“我电话也能沟通。”
　　“我又不是不来你那。”
　　周霁尧：“我的手环和软件很重要。”
　　一句话，让孟想炸了。
　　“你质疑我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
　　他摘了眼镜，用纸巾擦了两下，“第一，孟想，你不是周氏的员工，更不是几个部门的领导，每个人都有脾气，你觉得大家凭什么心甘情愿的听你号令？”
　　孟想不服。
　　最近忙，策划又是她亲自做的，在人员分派方面她确实提了不少意见。
　　包括项目部、研发部，还有周氏内部的营销和公关。
　　不过，她自信自己不会搞砸。
　　“第二，你在我的办公室办公，一有事情，你能立即下去了解，也方便我随时知道你们的进度。”周霁尧戴上眼镜，很严肃。
　　公事公办的态度。
　　孟想犹豫，他便耐心等着，顺便收拾了自己的碗筷。
　　“好，明天开始我来你们公司。”她点了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需要依靠你来镇压你的员工。一旦发生任何问题或者矛盾，我想自己处理，不需要你第一时间出面。”
　　没有磨合过的团队，她都能预想到前期数不清的矛盾。
　　“尤其是我们的关系，就像你说的，你从来公私分明，我也不喜欢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她再次强调。
　　周霁尧很爽快：“可以。”
　　他端起碗筷，去厨房。
　　心里既欣慰，又有点失落。
　　不过，问题似乎远远没有孟想想的那么简单。
　　去周氏科技的第一天，周霁尧说要带她上班，原本她“抵死不从”，结果，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完全打败。
　　一路到周氏科技的地下停车场，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孟想坐在后座，等他熄火，她朝他伸出手，手心朝上，“把钥匙给我，你先上去。”
　　“你呢？”周霁尧明知故问，但仍老老实实上交钥匙。
　　孟想随手将钥匙扔进包里，翻出笔记本电脑，“我看一下今天的工作进度，等会儿上去找你。”
　　其实是为了避嫌。
　　他无奈一笑，下车上楼。
　　转身的时候，眼底是孟想没有发现的一丝宠溺。
　　行吧，随她折腾。
　　上班时间刚过五分钟，孟想躲在车里瞅了瞅，周围没有周氏的员工，也没有新进来的车辆，她这才偷偷摸摸下车，锁上车，慢悠悠去坐电梯。
　　陆潇潇闲着，问她忙不忙。
　　她把这事说了。
　　陆潇潇点评：吃饱了撑的，瞎折腾。
　　【孟想：保命，你不懂。】
　　她这么回。
　　公司前台见到孟想，直接让她上去，直到进入周霁尧办公室，畅通无阻。
　　办公室里，他正在进行电话会议，见她进来，他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用英文开会。
　　英式英语，她想起来他似乎大学毕业之后出国留学去了。
　　其他的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竟从未主动了解过。
　　然后，孟想把包放到周霁尧的柜子里，再将笔记本电脑放他的办公桌，她坐到他对面。
　　电话里出现女声，很流利的英文，但一听就是中国人。
　　她瞅了眼，没想到他也抬起头，目光恰好撞上了。
　　只见周霁尧面上很严肃，眼底却透着点点温情和笑意。
　　她心头一跳，开机，盯着电脑屏幕。
　　余光瞟去，他仍看着她。
　　孟想有些不自在，她选中几份表格打印下来，给他发消息。
　　【孟想：我下去大会议厅。】
　　不等他回，她抱着资料关上门。
　　门外不见周霁尧的女秘书，只有他的助理在。
　　比起女秘书对她的高冷，汪助理倒是很友善，朝她微微一笑。
　　露出几分腼腆。
　　心里有鬼的孟想脑门一紧，总有种他发现了什么的错觉。
　　周霁尧开完电话会议，位置已经从办公桌换到了沙发，他看了看手腕的手表，孟想离开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他回到办公桌，按内线叫汪阳进来。
　　“孟总先去了采购部看采购的东西，后来去了项目部和研发部。”他偷偷觑了周霁尧一眼，“二十分钟前在跟主持人对接流程，现在……”
　　他停顿几秒：“现在，她在会议厅。”
　　周霁尧一边听一边喝茶，听得直拧眉。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部门她倒是去了不少。
　　“走吧。”周霁尧起身，拿着手机走，“去看看。”
　　汪阳一愣：“看看？”
　　他有点跟不上节奏，直到周霁尧看着他，目光里透出几分意味深长。
　　“好。”他反应过来，主动帮这位很是反常的周总开门。
　　心里却不由暗暗嘀咕，自从跟孟总的公司合作后，周总他就不对劲。
　　以前他从没对哪个乙方这么上心过，哪次不是直接交给下边人了？
　　周霁尧带着汪阳下楼，大会议厅很忙，进进出出的员工，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两个小主管在门口撞上他，无不露出惊诧的表情，而后，规规矩矩的打招呼。
　　他们周总居然亲自下来了？
　　一头雾水的汪阳见到更懵的众人，心里终于有了点平衡。
　　周霁尧进门，突然停住。
　　视线在大会议厅扫了几眼，他很快就找到那个蹬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姑娘。
　　她拿着张纸，正跟研发部的经理说话。
　　连研发部都下来了？
　　周霁尧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
　　目光追着孟想满场飞。
　　眼见着周总坐下来，汪阳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悄悄往边上走了点，他刻意降低存在感，循着周总的视线走。
　　从主席台到大屏幕，从茶歇的桌子到座椅布置，周霁尧看到一个个很忙的员工似乎比往日里更忙，但忙得挺乱的。
　　不过一会儿，孟想又去找公关部，说媒体的事情。
　　他整了整衣服，站起来。
　　大会议厅安静下来。
　　所有人齐刷刷的停下手边的动作。
　　孟想跟公关部的经理讨论着媒体和微博大V，浑然不觉。
　　直到那位漂亮的女经理悄悄撞了撞她的胳膊，十分自然的轻咳一声。
　　孟想抬起头，茫然状。
　　西装笔挺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越走越近。
　　身后跟着他面无表情的助理。
　　孟想心里忽的一阵犯怵，她捏紧手里的资料，不动声色往女经理身后躲。
　　女经理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尴尬的挪动脚步，错开一个位置，让她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周霁尧面前。
　　“周总。”女经理笑着打招呼。
　　周霁尧点点头，目光却是看向孟想。几乎是一瞬间，她眯起眼，朝他狠狠的暗示了一下。
　　于是，他轻描淡写的移开视线，“进度怎么样了？”
　　问话的时候，他看的是主席台的方向。
　　谁也不知道他在问谁，更是谁都没有吭声，却又为他这么温和，甚至算得上温柔的语气困惑。
　　孟想早已习以为常，没什么反应。可当她注意到绷住脸严阵以待的女经理，不禁困惑起来。
　　周霁尧的震慑力这么强悍？
　　她怎么不知道。
　　孟想从众的没有发声，许是心理作用，跟周氏科技的员工在一起，只要周霁尧一来她就浑身不自在。
　　“孟总？”
　　他直接点名，下巴微抬，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耐。
　　女经理心下一沉，孟想却给了周霁尧赞许的一瞥，“挺顺利的。”
　　“哪里顺利？”他追问，“哪一步，哪个部门，哪一块？”
　　一连三问。
　　女经理吃惊，看着周霁尧。
　　孟想递上手上的资料，刚想解释，他抢先说：“来我办公室。”
　　女经理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孟想依然没有发现。
　　“好。”她公事公办的答。
　　周霁尧拿着资料，没有看她，转身就走。倒是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汪阳侧身给她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她先走。
　　孟想点点头，与汪阳一样跟前边的大爷保持一步的距离。
　　快到门口，周霁尧忽然转身，她没注意，险些撞上他，狠狠后退了一步她才收住脚步。
　　他拧起眉，越过孟想看向一直停着没动，只看着他的部门经理们和员工。
　　许多人被这一眼看得纷纷低头。
　　“孟总，过来一下。”周霁尧说得直白，毫不掩饰。
　　孟想下意识去看身旁也默默后退一步的汪阳，对方却猛地别过头，双手背到身后，不知道看着哪里。
　　她不甘不愿的走近，直到站到他身侧，“注意距离。”
　　周霁尧垂眸，与她对视，“你觉不觉得有个词叫掩耳盗铃？”他压低声音。
　　足够轻的声音，孟想仍然怕身后的汪阳听到。
　　她用更轻的声音答：“不觉得。”
　　汪阳面无表情的再次后退了几步，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于是，故作忙碌的周氏员工们都看到他们的周总很将就的弯着腰，跟年轻的孟总窃窃私语。从背后看着，竟是说不出的亲昵与暧.昧。
　　公关部的女经理深吸口气，有点不可思议。
　　许多人发现了他们的周总最近在左手的无名指戴起了戒指，偏偏众所周知，他洁身自好到压根没有女朋友，连暧.昧的女性对象都没有，更别提结婚了。
　　他们私下都在猜这枚戒指的含义，是戴着玩玩的，还是真有其事？
　　但谁也不敢在周总面前表露出来。
　　周总是工作狂，出了名的严厉。他很忙，除了每周的部门例会和主动敲他的总裁办公室，他们鲜少能在总裁办以下的楼层见到他。至于平日里的员工团建和聚会，绝对看不到他的身影。
　　可他严厉归严厉，又足够的耐心，对员工足够的信任。除非必要，其他一律放权给下属，不会过问。
　　没想到，今天大开眼界的一幕。
　　他是特意下来找孟想的？
　　众人心里一致这么认为。
　　何况，连孟总见到他都变了脸。
　　刻意到欲盖弥彰。
　　离开会议厅，三个人在电梯口遇上匆匆下来的女秘书严瑾。
　　她捧着文件，径自到周霁尧跟前，“周总，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余光偷偷瞄向一旁的孟想。
　　结果，被汪阳发现，瞪了她一眼。
　　严瑾没有理会：“程总刚才来电，希望您给他回个电话。”她看似尽职的说。
　　“嗯。”周霁尧淡淡的应声，看向孟想，“上去再说。”
　　汪阳按着电梯，孟想跟上周霁尧的步伐走进去，等严瑾也进来，汪阳按楼层。
　　电梯直达总裁办，诡异的安静。
　　这份诡异持续到周霁尧的办公室，大门落锁，只有他和孟想在。
　　他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你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孟想坐到另一边：“那会儿我跟你……”跟你还不是这样的关系。
　　这话说不出口。
　　她一抬头，周霁尧正望着她，嘴角噙着笑。
　　他倒是变脸变得挺快，跟在会议厅完全不一样。
　　此刻，他笑得特别贱，带着股了然，又夹杂着些许戏虐。
　　“说进度。”孟想不禁正襟危坐。
　　周霁尧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里的资料。
　　一目十行，明显没有看仔细。
　　“中午吃什么？大厨今天的菜不错。”
　　孟想往后一靠：“不去，太显眼。”
　　周霁尧把资料扔一边：“草木皆兵了？”他觉得好笑，“孟小姐，你既然在周氏办公，我就有义务包你午餐。”
　　他嗓音含笑，最后，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笑起来。
　　孟想反应过来：“不是叫我上来汇报进度的？”
　　“哦，先吃饭，再汇报。”
　　她看过去，他完全就是耍赖的模样，偏偏还是很理直气壮的。
　　“叫我吃饭不会发微信？”孟想咬牙切齿。
　　周霁尧歪头，想了想，“我忘了。”他很欠扁的说。
　　孟想无语凝噎。
　　她深呼吸：“你以前怎么解决午餐的？天天吃食堂？”慢吞吞问。
　　“不是。”
　　“回家？”
　　周霁尧眼神躲闪：“偶尔食堂，大部分时候住我爸妈家。”他刻意的停顿，“家里的阿姨每天给我带饭。”
　　“外卖不健康。”他提到外卖就蹙眉。
　　孟想愣了：“我吃外卖。”
　　半晌，她这么说。
　　想都不用想，他说的两个选项她只能pass。
　　周霁尧耸肩，拿起手机看外卖，“行，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再次回到了轻快的气氛。
　　孟想长吁口气。
　　她盯着周霁尧无名指上低调的戒指。
　　幸好，她每次来周氏都会把对戒给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氏员工：周总戴戒指了！
　　周总：笑笑不说话。
　　周氏员工：但孟总没有？？？
　　孟总：笑笑不说话。
　　汪阳：我太蓝了，哭唧唧～～～


第26章 
　　一连几天，孟想都在周氏科技，只有自己公司有事的时候，她才会回去。
　　原以为她来周氏最大的负担会是掩藏她跟周霁尧的关系，没想到短短几天，预料中的团队矛盾接踵而来，甚至比她预期的要严重得多。而她的工作状态从第一天的雷厉风行到精疲力竭，再到现在的沉默。
　　周霁尧看在眼里，却一声没吭，更没有问过她。
　　今天，孟想在他的办公室发了许久的呆，比起往常她基本闲不住的架势，她确实不对劲。
　　桌上是一堆文件，全是需要他签字的。
　　他签一份看一眼一动不动的姑娘，欲言又止。
　　她站在落地窗前，似乎望着楼下出神。
　　“下午两点，我想借你的会议室用一用。”半晌，孟想回眸。
　　表情凝重。
　　周霁尧心下一凛：“好，可以。”
　　她转回去，沉吟：“请这次活动相关的各部门领导参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出席。”
　　说完，孟想干脆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两只手搁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看得出来，她在紧张。
　　“好，可以。”
　　和刚才一样的回答，孟想一直等着他问为什么，但一直都没有。
　　“你……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周霁尧的态度让她意外。
　　她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复杂。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周氏员工的办事风格跟她很不一样。
　　最近越发明显。
　　几个周氏的员工对着方案流程自作主张做了一些整改，然而，没有人预先跟她说过。
　　于是，孟想跟几个部门经理和一线执行方案的员工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她隐隐察觉到，许多人对她的态度有点微妙。如果纯粹是因为周霁尧的关系，她反思过，她跟他已经保持了足够多的距离，至少在人前是这样。假如是因为她一直在他的办公室办公，后来，她提过她可以去会议室，也尽量减少了在他办公室的停留时间。
　　“你为什么让我留在你的办公室？”
　　周霁尧一直没答话，孟想追问。
　　他沉默片刻，往后一靠，看着她，“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他反问她。
　　她抿唇：“总归不是害我。”
　　她隐隐能明白他在给她无声的撑腰，帮她镇场子。可恰恰也是因为这样，必然有员工觉得她是靠着周霁尧的关系，即便口服，心也不会服。
　　留在他这里有好处，也有坏处。
　　周霁尧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再放回去。
　　而后，他深深的看了孟想一眼：“我相信我的乙方。”
　　他这么说。
　　掷地有声，似是感叹，又仿佛只是回答她先前的疑问。
　　孟想抿嘴浅笑。
　　终于下了决心。
　　“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做？”
　　周霁尧一愣，随即也笑了，“你不是有解决法子了？”
　　孟想撇嘴：“不如给点建议？”她很认真的求问。
　　他坐起来，拿着茶杯晃了晃，杯里的茶叶打着圈，又沉入杯底。
　　“真要我说？”
　　“说吧，我虚心接受。”
　　周霁尧捧着茶杯看她：“我就说一句，亲力亲为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孟想若有所思，跟她的自我反思不谋而合。
　　碰了几次软钉子后，她才明白过来，周霁尧一开始就不着痕迹的提醒过她了。她不是周氏科技的员工，凭什么大家都要听她的？
　　就因为她做了这份策划？
　　即便是执行这份策划和流程，他们也不是因为她。
　　于是，一遇到细节问题，矛盾就来了。
　　这里不像孟想在自己公司或是以前工作的时候，从策划到执行都是同一个工作团队，完全能默契的配合，大家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谁都不会藏着掖着。
　　与她在周氏的初来乍到截然不同。
　　孟想叹气，明白的太晚了。
　　她的脾气就是这样，工作上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就要说。在她看来，她的亲力亲为是她的工作态度，但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是横插一脚。
　　和周氏的合作确实是个大单子，实际上，也并不好做。
　　“你跟周氏是一个团队，显然。”周霁尧停顿了一下，他望着孟想的目光很平静，“显然，你对待他们并不像是对待你自己公司的团队。”
　　“一个好的team最基本的就是信任。”
　　简直是一针见血。
　　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将公司所有身家交给钟晴，将设计师和实习生们交给曹睿，但在周氏，她双标了。
　　孟想双手交握成拳，半撑着办公桌，下巴搁在手上。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周霁尧见状，曲起食指顶了顶他的眼镜，视线落在她的无名指。
　　眼神黯了黯。
　　每次来周氏，她都会提前摘下戒指。
　　似不经意的一瞥，他很快挪开目光。
　　“谢谢你的沉默。”许久，孟想道谢。
　　很认真、很诚恳。
　　她心知肚明，周霁尧看着她折腾，明知道她这样的状态对他这个甲方其实有害无益，可他仍然选择了沉默。反倒是一直随她折腾，让她自己去领悟。
　　比起他，受益的只有她而已。
　　想明白了，这歉道得心甘情愿，甚至是感激的。
　　周霁尧很欣慰：“不客气。”
　　他也很坦然的接受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孟想突然收住笑，托住下巴，“周总，我发现每次你接受我的道谢似乎都挺开心啊！心里暗爽了吧！”她开玩笑。
　　周霁尧凑近，眉梢一挑，“因为我值得。”
　　因为你也值得。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但他的表情实在太欠揍，一秒脱离严肃的周总。
　　孟想无语，不想搭理。
　　下午的会议其实几个经理很不满，他们很忙，偏偏要放下手里的活来听她开会。有的人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笑，少数人原本就对她看不顺眼，满脸写着不耐烦。
　　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性。
　　对孟想羡慕又嫉妒。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场临时的会议周霁尧没有出席不说，孟想摆的姿态也很低，至少要比前段时间低。可她又不是毫无原则的弯腰，在某些问题上，她依然寸步不让。
　　几个人面面相觑，反而不好意思再端着架子。
　　孟想早已研究透了自己的方案和周氏科技的部门架构以及平日里的工作模式，她放手，将自己的方案分配到各部门经理及小组的负责人。
　　然后，她将自己预想到的各种风险和可能发生的意外直白的，毫不掩饰的在会议上提了出来。
　　“各位，之后的人员安排我不会插手。”最后，孟想表态。
　　就像对待她公司的团队，互相给予足够的信任。
　　他们是一个团队，也是战友。
　　果然，经历了这样一场特别的会议，事情顺利了很多，孟想也不用像从前那样满场子的跑。
　　中午吃饭，她心情很好。
　　周霁尧看破不说破，依旧没有问过那场会议的内容。
　　“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好。”
　　他很爽快，她诧异。
　　“之前不是说你要监工，而我方便办公，硬是让我来你办公室？”孟想笑着问。
　　这段时间周霁尧压根就没有询问发布会的工作。
　　他淡淡一笑：“欢迎你随时过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吃外卖，靠得很近。
　　孟想余光里都是那张过分帅气的脸。
　　她想起钟晴的凤镜夜。
　　等会儿她得百度一下，她想。
　　手机忽然响起微信语音通话的提示，她放下筷子，坐远了一些。
　　“怎么了？”孟想接起来就问。
　　屏幕跳闪陶知伊的名字。
　　陶知伊：“我订好飞机票了。”
　　跟陆潇潇一模一样的口吻。
　　孟想好笑，没说话。
　　不出所料，陶知伊嗲嗲的声音，“你要不要来接我呀？”
　　“我可不敢跟舅舅舅妈抢女儿。”
　　盼了这么久才把闺女盼回上海，舅舅舅妈肯定会去接机。
　　陶知伊继续撒娇：“小孟孟，你来接我嘛~~~”
　　孟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胳膊，把手机移开。
　　视线一偏，恰好对上周霁尧的。
　　他放下了筷子，安静的看着她，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她别过身，背对着他。
　　“你一定得来接我！”陶知伊叮嘱，也不管孟想答不答应，“我把航班号发给你。”
　　微信震动，应该是她把航班号发过来了。
　　“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陶知伊补充一句。
　　孟想笑了：“如果我不来呢？”
　　陶知伊不假思索：“那我等到你来为止，到时候我肚子饿扁了还没人来接，真可怜。”
　　“小白菜哟，地里黄啊……”
　　她直接哼起了歌。
　　孟想很无奈：“好好好，我来接你，行了吧？”脸上全是笑。
　　挂断语音，周霁尧仍然看着她。
　　“怎么？”
　　他冲她笑笑：“难得看你这样。”
　　孟想下意识要怼回去，转念一想，“我有很多妹妹，但真正关系好，亲密的并不多。”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些足够私密的事情。
　　周霁尧笑容微滞，很快，笑意渐渐蔓延。
　　“我爸那边我只有跟我三叔的女儿孟凌最亲近，妈妈那边就是两个表妹。”
　　他惊讶：“你三叔跟你爸爸不是……”
　　话未尽，言下之意都懂。
　　孟想继续吃菜：“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与我无关。而且，就算他跟我爸斗得再厉害，这也并不妨碍我跟我堂妹相亲相爱吧？”
　　“嗯，倒是挺神奇。”周霁尧感叹，“跟你二叔的女儿呢？”
　　她耸耸肩，没答。
　　她二叔跟她爸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们俩抱团，同仇敌忾，但她跟二叔的女儿确实关系一般。
　　周霁尧没有追问下去。
　　真的挺意外的。
　　不过，这或许就是孟想。
　　他把自己吃的外卖盒子收拾好，装进垃圾袋，“你跟你表妹关系那么好，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接？”
　　周霁尧问得轻描淡写，却透出了几分期待。
　　孟想竟然听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
　　“哦。”
　　周霁尧低垂着头，眼中的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孟想看过去，拧起眉。
　　陶知伊要是知道她跟周霁尧领证了，指不定怎么刁难他，找他麻烦呢。
　　她得找机会铺垫一下，才能把周霁尧带过去见人。
　　孟想暗暗合计。
　　*
　　之后的时间，孟想回到自己公司做新案子，偶尔才会去周氏看看。但发布会的工作进度明显比之前要快上许多，几个经理见着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比她预想中更加的顺利。
　　发布会那天，孟想带着曹睿去周氏科技。
　　媒体全部到位，几个经理和负责人都坐在一块，只有周氏的营销和公关部门忙碌着。
　　孟想跟经理们坐在一起，并没有去总裁办。
　　“周总呢？”曹睿问她。
　　她瞅了他一眼，给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曹睿干笑：“我问问，我就问问而已。”
　　孟想低头看手机，犹豫要不要给周霁尧发微信。
　　“周总来了。”曹睿小声提醒。
　　冷不丁的声音，她吓了一跳。
　　狠狠瞪了他一眼。
　　曹睿很无辜，控诉的眼神。
　　孟想回头，周霁尧进场。
　　许是今天是他的主场，他穿得很正式，衬衫领带，气场十足。
　　记者们规规矩矩坐在记者席，见着他，纷纷将镜头对准他。
　　从孟想的角度看，周霁尧的侧脸轮廓很深，面对着镜头，他唇角微弯，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经过记者席，再走过贵宾席，最后，他走到第一排。
　　被研发部的经理带着落座。
　　闪光灯闪烁，会议厅瞬间被炒热。
　　“周总气势很足。”曹睿点评。
　　孟想点点头：“有点。”
　　他偷笑：“有没有那么点意思？”
　　“嗯？”
　　“没什么。”
　　主持人上台，所有人看向主席台。
　　孟想仍看着周霁尧。
　　突然，他回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看。
　　嘴角上扬的弧度好看极了。
　　隔着数不清的人，她的目光跟他撞上。
　　不等她回应，他又转了回去。
　　那一瞥就这么挠在孟想心头，很痒，也有点莫名的甜。
　　发布会的流程很顺，没有一点意外。主持人邀请周霁尧上台，台下响起开场以来最热烈的掌声。
　　他走上台，灯光下，眉目有些冷峻。
　　镜头又一次齐齐对准他，那样的气度，他是全场的焦点。
　　只见周霁尧双手搁在演讲台，很随意的姿势，周身气场却瞬间变了。
　　下一秒，低沉的声音传遍整个会议厅，好听极了。
　　孟想目不转睛看着他，连曹睿都安静下来。
　　她忽然一阵恍惚。
　　又是不一样的周霁尧。
　　沉稳、自信，极具魅力。
　　在她面前，他是张扬不羁的，是温柔体贴的，有时，他又成熟冷静得出乎预料。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孟想回忆着，她不得不承认，在她成为周霁尧的乙方后，他潜移默化中悄然教会了她许多东西。
　　这一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陶知伊：开工开工～一直活在对话和聊天记录里的我终于能出场了！【开心脸.jpg】
　　孟凌：那我呢？什么时候轮到我？【委屈脸.jpg】
　　孟想：家有傻妹，如有一宝，何况我还有俩！让大家见笑了。【无奈脸.jpg】
　　老周：没事，再傻也有姐姐跟姐夫罩着～【微笑脸.jpg】


第27章 
　　周氏科技的睡眠手环和软件上市，新闻和微博都是周氏的报道。
　　孟家别墅，孟怀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恰好调到频道，也在说这个睡眠手环。屏幕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周霁尧那张帅气又自信的俊脸。
　　“爸，周家那边……”孟涵握着牛奶杯看了半天，她过去，坐到孟怀松边上。
　　“我早就说过了，周家的事情不用再提。”
　　原本因为新闻一脸笑意的孟怀松板起脸，看孟涵，“你妹妹已经是周家的媳妇了。”
　　他表情严肃，含着警告的意味。
　　孟涵心底发沉，面上却丝毫不显。
　　自从孟想跟周霁尧结婚后，孟怀松的态度就变了。这是她记忆里，这个父亲第一次这么毫不犹豫，并且坚定的支持孟想。
　　虽然是为了利益。
　　孟涵沉默的把牛奶放到茶几上。
　　孟怀松见状：“孟涵，哪有两姐妹嫁进同一家的说法？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孟家？”比方才更严厉的口吻，不容人反驳。
　　他拧着眉，轻描淡写的扫她一眼。
　　凉凉的眼风扫过，看得人心里发毛。
　　孟涵咬着唇，不吭声。
　　她明白孟怀松的意思，这是鸡蛋要放在两个篮子分开投资，稳赢。
　　终究还是利益至上。
　　孟涵长吁口气：“爸，可是，以后继承周氏的毕竟是周霁延，而不是周霁尧。”
　　她盯着孟怀松，观察他的神色，一眼不错。
　　“比起把宝压在周霁尧身上，难道不是周霁延更有价值？”她微微一笑，“一个周氏科技跟整个周氏比起来，孰轻孰重？”她越说越顺。
　　孟怀松仍板着脸，孟涵却看清他闪烁的眼神。相处十几年，她知道他动摇了。
　　她眼睛里都涌起光：“爸，我跟孟想都是您的女儿，但孟想的心并不向着您。”
　　这一句让孟怀松的眼皮狠狠一跳。
　　说到了他的心坎。
　　孟涵看在眼里，她按捺住欣喜，将方才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好几遍的内容缓缓道来。
　　然后，孟怀松的神色从凝重到轻松，再到压抑的喜悦。
　　她如释重负。
　　比起孟想，她更了解这个继父。他可以是最好的慈父，但前提是你足够乖巧听话，并且与他的目标和计划无碍，同样，当你挡了他的路，他也可以是最冷酷的商人，绝不心慈手软。
　　孟涵垂眸，她看着自己精致的美甲，心头发凉。
　　她的生活精致富足，外人都羡慕，可她其实鲜少有真正开怀的时候。
　　这些，她不能让外人知道。
　　孟涵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再次望向孟怀松时，已经是满脸的乖巧和讨好。
　　她的继父很现实，在他眼里只有两类人，听话的和不听话的，有用的和无用的。而她和孟想年纪相仿，孟想之前的叛逆和自我恰好衬托了她的乖巧听话。尤其孟想远走美国求学工作，表面对孟家的“无用”使她成为了继父眼中最有用的女儿。
　　很讽刺。
　　然而，这恰恰是孟涵这个继女唯一的机会。
　　*
　　孟想最近一直关注着周氏科技手环的后续宣传，连吃早餐都不忘看手机，周霁尧很无语，偏偏又阻止不了。
　　“孟想，后天在辛宜家的酒店有个庆功宴，你也参加。”他给她倒牛奶，又默默帮她夹了个生煎。
　　她餐盘里的油条放了许久都没有动过。
　　孟想头也没抬：“我去做什么？”
　　周霁尧看着她：“难道你不是我的乙方？”
　　她手指刷着微博，一下下，动作飞快。
　　久久没有回应。
　　他叹气，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
　　“内部的庆功宴，规模不大，都是自己人。”周霁尧补充，边说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很有规律的三声。
　　孟想抬头：“我听到了。”
　　她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眼里倒映出他的脸。
　　周霁尧终于有机会没收她的手机：“我两个堂哥和一个堂弟也会过来。”
　　他顺手把她的手机塞进裤兜，她站起来去夺，结果，眼睁睁看着手机进了他的裤袋。她只好坐下来，干生气。
　　“你哥哥？”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刚咬了一口的生煎包掉了。
　　孟想侧过身，面对着周霁尧，“他们都来？”
　　声音微微颤抖。
　　“嗯，我大哥是假公济私，他喜欢辛宜的姐姐。”他将她掉落的生煎夹走，给她换了一个，温声安抚，“除了我大哥，没有人知道。”
　　周霁尧看着她，目光坦荡。
　　孟想一顿，避开了。
　　“我二哥是来支持我的，至于我弟弟……”他摇头笑了笑，“纯粹来凑热闹的。”
　　他脸上是很无可奈何的表情，孟想抬眼看去，却轻易在他眼里看到逐渐蔓延的温情。
　　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她想。
　　“好。”孟想说。
　　*
　　庆功宴的前一天，孟想接到孟怀松的电话。
　　这回他倒是没有问周霁尧，反而关心起她的公司，但她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上次他关心她的公司，铺垫过后，却是为了逼她相亲嫁人。
　　“听说明天周氏科技有个内部庆功宴？”很快，孟怀松进入正题。
　　孟想沉默，脸色有点难看。
　　她就知道她爸又在打她的主意。
　　孟怀松自顾自说：“只有周氏的人，不对外邀请？”
　　“是，内部的庆功宴。”孟想在这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孟怀松装糊涂：“你姐姐跟周家关系不错，不如带她一起去？”
　　孟涵？
　　她冷笑。
　　“小涵不是外人。”他笑着劝她，“放心，她不会给你丢脸。”
　　孟想差点笑了，果断的拒绝。
　　话到嘴边，只一瞬，她又改了主意，“好。”
　　答应了？
　　孟怀松怔住，为她的爽快吃惊。
　　孟想一直都是硬气的，尤其是在孟涵母女的事情上，他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她。
　　“明天我派司机去接你。”孟怀松想不通，谨慎的加了一句。
　　孟想说“可以”，挂断电话。
　　然后，她给周霁尧发微信：明天带个人一起来。
　　他秒回：陆潇潇？
　　【孟想：不是，孟涵。】
　　周霁尧许久都没回。
　　【周霁尧：可以。】
　　半晌，他终于回了一条。
　　什么都没有问。
　　*
　　周氏科技的庆功宴，孟想跟周霁尧分开走，她爸的司机来接她。上车的时候，孟涵已经在车上了。
　　“今天我跟着你。”孟涵笑。
　　孟想看她一眼，没搭话。
　　孟涵自知没趣，怕她半路扔下自己，讪笑着转回去整理自己的礼服。
　　她今天穿了香槟色的长裙，长发悉数被盘了起来，她脖子上戴着一条很细的钻石项链，随着她的动作闪着光。
　　孟想低头玩手机，边上的孟涵一直在整理裙子，东摸摸西摸摸，动作很大。
　　“安静。”她忍无可忍。
　　孟涵顿住：“我说话了吗？”她也憋着股气。
　　孟想冷冷的瞥她，视线里是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
　　很小一颗，却很精致。
　　这一身打扮显然花了心思和……人民币。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
　　孟想的手机震了几下，周霁尧问她到哪里了。
　　她打字：还有十分钟。
　　再也没有理过孟涵。
　　憋着气的孟涵眸子黯了黯，忍，她这么告诉自己。
　　到达会场，签到的是周氏科技的公关部小姑娘，她见到孟想，笑吟吟的打招呼：“孟总，您来了。”
　　“嗯。”孟想回了个微笑，拿笔签到。
　　“您后面这位？”小姑娘问。
　　孟想回头，孟涵已经摆出她最标准的微笑，正等着被介绍。
　　她朝小姑娘笑了笑：“路人。”轻飘飘的说。
　　孟涵笑容一僵，不敢置信。
　　等她回过神来，孟想握着手包进门。
　　孟涵赶紧跟上，拉住她的胳膊，“孟想。”咬着牙齿说，“我是你姐姐。”
　　她以为孟想在这样的场合下终究会顾及一些面子，没想到，很出乎意料的，“我只答应了爸把你带过来，可没答应带着你四处走。”
　　孟想恶劣的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孟涵打的主意，不就是借着她接近周霁延？
　　她挥开胳膊上的手，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自己去玩吧。”
　　说完，孟想扬长而去，只留下黑了脸的孟涵。
　　一点情面都不留。
　　偏偏孟涵哑口无言。
　　她气急，离她最近的几个人正在看她，互不相识，她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到她跟孟想的对话，只觉得她们的目光太过刺眼。
　　深呼吸，她独自进场。
　　大厅里放着钢琴曲，舞池里有人在跳舞，也有举着酒杯寒暄的人。
　　是孟涵习以为常的宴会。
　　目光所及，鲜花、美食、衣着光鲜的众人，相得益彰。
　　她在人群中搜索，突然愣了一下。
　　不远处，一道娇俏的身影映入眼帘。
　　严瑾？
　　孟涵走近，确认是她。
　　身旁有服务生走过，她叫停，拿了一杯香槟。她晃了晃酒杯，打量着在人群中穿梭的严瑾。
　　不是内部宴会吗？
　　孟涵疑惑，不知道严瑾是谁的女伴？还是周氏的员工？
　　孟想甩了孟涵进场，周霁尧一直等着她，她一来，他就踱步过来。
　　“孟涵呢？”他先看了眼她的身后。
　　她面不改色：“被我扔了。”
　　周霁尧忍俊不禁：“她还在这里？”
　　“谁知道呢？不知道找谁攀亲戚去了。”孟想无所谓的答。
　　不是她心软答应她爸，她就等着孟涵撞破了头哭着回家，也好认清现实。
　　他憋笑：“走吧，带你跟我大哥打个招呼。”
　　他看着她，她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裙，辉煌明亮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光彩照人。
　　被周霁尧看得不自在，孟想撩起耳边的碎发。一下触到发热的耳垂，她才反应过来，今天她做了个造型，短发都被盘在一起。
　　“很漂亮。”他说。
　　她更不自在：“谢谢。”
　　她平时出门只擦隔离，最多画个眼线，难得能像今天这样上齐了一整套妆。
　　“大哥想见见你。”周霁尧移开视线。
　　孟想瞬间紧张起来，被他看出来了，“你不是见过他，怎么跟见洪水猛兽似的？”
　　她瞪了他一眼。
　　那能一样？
　　那会儿他们还是纯粹的甲方跟乙方，她记得周霁尧说过，只有他大哥知道他们的关系。
　　孟想给他一个眼神。
　　周霁尧闭嘴，带着她去找周霁延。
　　周霁延向来不喜欢太过吵闹的场面，他从一开始就独自坐在角落，望着自己的红酒杯出神。
　　“大哥。”周霁尧叫他。
　　他回神，仰头，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朝他笑。
　　周霁延起身，跟周霁尧点点头，再看向孟想，“来了？”
　　很和善的语气，至少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淡漠。
　　孟想挤出笑：“嗯，来了。”
　　她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尤其周围都是周氏的员工。
　　周霁延倒是没在意：“恭喜，我弟弟就交给你了。”他一本正经的说。
　　醇厚的嗓音，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孟想诧异。
　　交给她了？这居然是周霁延说出的话？
　　“玩得开心。”他又说。
　　他似乎也不习惯说出太过温情的话，说完，他看向别处。
　　孟想抿唇，看看周霁尧，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光顾着笑，什么暗示都不肯给。
　　她硬着头皮说：“好。”
　　“不用管我。”周霁延重新坐下来。
　　周霁尧带着孟想离开。
　　经过的周氏员工纷纷向两人打招呼，她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你也不用管我。”
　　周霁尧无奈：“行。”
　　他转身走，刚迈出两步，又被叫住，“周总。”
　　她在叫他。
　　周霁尧回头。
　　孟想捏紧自己的手包，她刚刚才发现他今天没有戴眼镜。
　　灯光下，他的侧脸显出几分朦胧的错觉。
　　她有点口干舌燥。
　　又有人跟她打招呼，她点点头，礼貌一笑。
　　然后，孟想快步走到周霁尧跟前，“少喝点酒。”她用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眼前的人忽然勾唇笑起来，就这么注视着她。
　　“你别误会，万一醉了，我照顾不了你。”她解释。
　　周霁尧“嗯”了一声：“保证不喝。”
　　“去吧。”她背过身。
　　他也转身，唇边的笑久久未散。
　　孟想一路笑着，笑得脸都僵了，她撑不下去，学周霁延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看手机。
　　直到一道身影坐到她对面。
　　“三嫂。”明朗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孟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不偏不倚撞进对方的眼睛里。
　　见她看过来，男人很开心，“三嫂，你认识我吗？”他自来熟的问。
　　孟想莫名，看着他。
　　男人摸摸鼻子，乖乖坐回去，任她打量。
　　他戴了副眼镜，五官轮廓很深，跟周霁尧有点像。
　　她震惊，瞪着他。
　　他却像是会读心术似的，又凑过来，“三嫂，我是周霁匀，三哥的堂弟。”
　　孟想露出尴尬的笑：“你好。”
　　掩饰内心的波动，她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周霁匀随着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最后，他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
　　他打量着她，她也是。
　　宴会厅的灯光太亮，照得他的眼镜反着光，孟想有些看不透他似笑非笑的神色。
　　“三嫂，加个微信？”周霁匀边说边掏手机，打开他的二维码，他把手机放到桌上，而后手上一个用力，手机被滑到她的跟前。
　　自动感应的屏幕亮度随着灯光的照射，越来越亮。
　　孟想垂眸，盯着明晃晃的二维码。犹豫一瞬，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扫码成功。
　　“叮”的一声响，周霁匀眉开眼笑的起身拿回手机。
　　他对着她笑，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三嫂，我把你拉进我们群。”
　　“群里只有几个哥哥，还有我妹妹。”他耐心的解释。
　　孟想一脸懵，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她被动的看着微信界面。
　　【周霁匀：三嫂来了。】
　　微信页面跳出一个群聊，群名无法言说，总共6个群成员。
　　急促的脚步声，周霁尧握着手机匆匆跑过来，他瞪着周霁匀。
　　周霁匀不为所动，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臭小子翻我手机。”他半蹲在孟想跟前，解释。
　　她瞅了他一眼：“哦。”
　　将信将疑。
　　周霁尧难得被噎，又瞪了罪魁祸首好几眼。
　　“他翻到我们的结婚照了。”他一脸真诚。
　　孟想看看他，再瞅瞅对面的周霁匀，这个所谓的“臭小子”伸出右手，竖起两根手指，朝她比了个“V”，歪头一笑。
　　过分灿烂的笑容，简直要闪瞎眼了。
　　“没关系。”她笑笑。
　　再次看向周霁尧，她眯起眼睛，跟他对视。
　　他居然把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放手机里了？
　　两个人一蹲一坐，浑然不觉周围好奇的目光。
　　那一幕看着竟是十分和谐。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一部分人一头雾水，只有跟孟想一起共事过的人精们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有种恍然大悟的情绪。
　　好似终于证实了些什么，又都默契的装作没看见。
　　孟想出神间，手机接连开始震动，震得她手心发麻。
　　还是那个6人群。
　　【周霁延：弟妹，见面礼。】
　　后头跟着一个红包。
　　接着，是周霁尧的二哥，一模一样的文字，一模一样的红包。
　　【周霁匀：三嫂，见面礼。】
　　也一个红包。
　　【宁悦：三嫂，见面礼。】
　　整齐划一的排着队，刷见面礼。
　　孟想没有收。
　　“宁悦？”她有点记不清了，刚才周霁匀说什么了？
　　下意识看过去，对面的位置早就空了。
　　周霁尧蹲得脚都麻了，他低头看着手机，“宁悦算是臭小子的妹妹。”
　　“算？”她不懂，也不打算追问。
　　只是盯着手机屏幕，手足无措。
　　周霁尧居然是周家几个兄弟里，第一个结婚的？
　　“收吧。”他把手机塞到西装口袋，“封顶的200块红包，就这么点也好意思拿出手？”
　　他声音里藏着不满。
　　孟想哭笑不得，只见周霁尧拧着眉，望着她手机屏幕的眼神很嫌弃。
　　他们感情是真的好，很少见他这么幼稚。
　　“下次让他们给你补上。”周霁尧说。
　　孟想依言收了，统一发了句：谢谢。
　　而后，群里开始了新一轮的刷屏。
　　【周霁延：欢迎。】
　　仍然是从周霁延开始，最后到宁悦，清一色的“欢迎”很整齐的刷过。
　　孟想笑了，她找到收藏的表情，发过去。
　　这样的场合里，几个大佬竟然在群里刷着屏。
　　她返回主界面，微信底下跳出3条好友添加信息。
　　依旧是他们。
　　她捧着手机，心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软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霁匀：可爱如我～
　　沫子：看来隔壁的你装深沉！
　　老周：有赏。
　　孟小公举：害羞～～～


第28章 
　　孟想收到陆潇潇微信视频的时候，她刚训完两个实习生。
　　“谁惹你了？”陆潇潇凑近手机看了半天，她问。
　　孟想起身倒水，离开镜头，“两个实习生。”
　　“孟老板，注意休息，别太拼。”
　　“不是这个问题。”
　　孟想公司又接了几个单子，她分类分派给下边人，手上这个是她朋友单位的建党活动。
　　倒完水，她握着茶杯，茶叶起起伏伏，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对着杯口吹了吹，她抿了一小口。
　　“两个实习生偷懒，曹睿给他俩分配了工作，结果，抄袭了国外的设计。”
　　这是孟想绝对无法容忍的原则问题。
　　所以，她第一次对几个实习生发了火。
　　陆潇潇拧眉：“是越界了。”
　　她是作图的建筑师，对抄袭最敏感。
　　这是她们的底线。
　　“出错不可怕，我在意的是他们的工作态度。”孟想坐回去，靠着办公椅，“设计专业的技术人员决不许投机取巧，至少在我这里不可以。”
　　她说得严肃，依然很气。
　　陆潇潇安慰：“别生气，他们以后就会明白你的坚持都是为了他们好。”
　　孟想笑笑，忽然想起周霁尧。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她从桌子上拿起手机，屏幕仍是她跟陆潇潇的视频镜头。将窗口最小化，她找到周霁尧的名字。
　　点开，跳出键盘，准备打字。
　　孟想手指顿住，心头颤了一下。
　　下意识的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竟然有了依赖？
　　“孟想？”陆潇潇叫她。
　　孟想回神：“嗯？”
　　“等会儿我自己去商场，你下班了再来。”
　　她们之前约了一起逛街。
　　“好。”
　　结束视频通话，微信却又响了。
　　孟想瞅了眼，有点心虚。
　　【周霁尧：我下午没事，来接你。】
　　她刚刚才想着他，他的消息就来了。
　　【周霁尧：你跟陆潇潇逛街，缺不缺苦力？】
　　他这么问。
　　孟想坐正，打字：你这么闲？
　　【周霁尧：挺闲。】
　　【孟想：那你来呗。】
　　她笑着回。
　　*
　　下班后，孟想跟陆潇潇汇合，陆潇潇似笑非笑的盯着跟过来的周霁尧，“周总，这么清闲？”
　　问了跟孟想一模一样的问题。
　　周霁尧清了清嗓音：“挺闲。”
　　他开了一下午的会，声音沙哑，听着越发低沉。
　　“不舒服？”原本挽着陆潇潇的孟想过来，问他，“感冒了？”
　　他来接她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周霁尧又咳了咳：“没有，有点渴。”
　　孟想停住，扫了一圈，“我去买水，你要喝什么？”
　　话音刚落，陆潇潇很大声的“啧”了一声。
　　意味深长的表情。
　　小动作落在孟想眼里，她不自在起来。
　　“不用，我去，你们要喝什么？”周霁尧上前一步，“矿泉水还是果汁？”
　　“我不用。”陆潇潇摆手。
　　孟想也摇头：“我也不用。”
　　周霁尧说“好”，跑去屈臣氏买水。
　　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陆潇潇掐孟想的手，“及格线以上。”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孟想愣了愣，懂了。
　　“手环发布会的直播，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打趣。
　　那会儿发布会直播，孟想坐在底下，收到陆潇潇的微信。
　　陆潇潇只说了七个字。
　　低调沉稳真霸气。
　　陆潇潇撇嘴：“场合不同，标准不同。”
　　很快，周霁尧回来了，他手上拎了个袋子。
　　“买什么了？”孟想好奇。
　　他打开，给她看，“水。”
　　陆潇潇：“……”
　　被他们的对话打败。
　　袋子里是三瓶水，一瓶开封过，两瓶都是封了口的。
　　“我不渴。”
　　“逛累了喝。”
　　两个人一本正经讨论起两瓶矿泉水。
　　陆潇潇看不下去：“两位，能走了吗？”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想瞪她，拉着她就走。
　　这次主要陪陆潇潇逛街买衣服买鞋子，不过一会儿，周霁尧手上就拎满了袋子。
　　等她坐下来再去试鞋子，他已经走到一边接电话。
　　一半的袋子被他放在脚边，他左手还拎了三个，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悠。
　　“没装模作样吧？”陆潇潇弯腰系凉鞋的带子，“平时他也这样？”
　　孟想回头，周霁尧靠着玻璃门，对着手机讲话。
　　这是他的第三个电话。
　　谁说他闲着的？
　　“嗯，忙的时候挺忙的。”孟想闷声答。
　　陆潇潇笑：“谁问他忙不忙了？我说他平时也这么对你？”
　　耐心十足，再忙也要粘着她。
　　孟想转回来，也试了双平底凉鞋，“嗯。”
　　不说工作的时候，周霁尧其实对她真的挺好的，好得她有时候都会困惑。
　　太过轻描淡写的答案，陆潇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索性作罢。
　　周总路漫漫，她想。
　　又是大包小包出去，路过北海道冰激凌的铺子，孟想刹住车，挪不开脚步。
　　还在打电话的周霁尧抬头，见她眼巴巴盯着门口的冰激凌，顿觉好笑。
　　他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及时挂断。
　　“想吃？”
　　孟想摇头，又点头。
　　她喜欢吃，但她胃不好，吃一整个会胃疼。以前出去玩，都是她跟陆潇潇分一个吃。
　　于是，她看向陆潇潇，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我去买。”周霁尧说。
　　陆潇潇拦他：“我要一个，你家那位你自己问她。”
　　孟想闻言，目瞪口呆。
　　“陆潇潇！”
　　陆潇潇挑眉笑：“我难得回国吃这个，半个不够。”
　　说完，她看着周霁尧，他也看着她。
　　“我买两个。”他对孟想说，“你先吃，你要是吃不完再给我。太冰了，我也吃不了一整个。”
　　陆潇潇“噗嗤”笑了，被孟想瞪了一眼。
　　她努力憋笑，转过去背对着他们，无声的笑了笑。
　　两个人真逗，跟初中生似的。
　　孟想拒绝：“不用了，我不吃了。”
　　她没法想象周霁尧跟她同吃一个冰激凌的画面，那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他点点头，将手里的袋子靠着放到一边，进店买冰激凌。
　　出来的时候，他一手拿了一个。
　　两姐妹正你戳一下，我打一下。
　　见到他，又不约而同停下来。
　　周霁尧假装没看到，他将左手的冰激凌给陆潇潇，再把右手的递给孟想。
　　“我不吃。”她不肯接。
　　他又往她面前凑了点，冰激凌的香甜直往鼻子里钻。
　　她抿住唇，用意志力抵抗。
　　周霁尧好笑：“吃吧，我去给你买个小勺子。”
　　他索性拉起孟想的手硬塞过去，然后，他又转身跑了。
　　“好吃。”陆潇潇当着她的面舔了一大口，“真甜。”
　　孟想咽口水，忍住了。
　　不理她。
　　冰激凌铺子隔壁是家奶茶店，孟想看到周霁尧站在取茶区，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在做什么。远远的，只瞧见奶茶店的小姑娘朝他笑得特别甜。
　　太刺眼。
　　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直到周霁尧回来，递给她一个小铲子。
　　“奶茶店里只有这个刮奶霜的小铲子。”他解释，“她送了我一个。”
　　很迷你的小铲子，客人点有奶霜的奶茶就会附带一个。
　　孟想注视着他，不吭声。
　　周霁尧：“你挖着吃，吃不完给我。”
　　她的耳朵都红了，被短发遮住了。
　　“不吃？那我真拿走了？”他作势要去抢她的冰激凌。
　　孟想一侧身，护食的躲开了。
　　她特别想问他，他是不是看出来美食是她的软肋？
　　接过小铲子，她挖了好几口，他含笑看着，等她看过来，他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陆潇潇索性离他们远远的，越吃越觉得这冰激凌没味道。
　　孟想才吃了几口，递给周霁尧。
　　“不吃了？”
　　“嗯，再吃胃不舒服。”
　　他接过来，她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孟想。”
　　孟想坐到陆潇潇边上，徐明远惊喜的声音传来。
　　陆潇潇瞬间板起脸。
　　徐明远从电梯口跑过来，气喘吁吁，“这么巧啊。”
　　余光瞟向面无表情的陆潇潇，他偏偏还要装的是在跟孟想寒暄。
　　“太假了。”孟想做了个口型，面上丝毫不显，“真巧。”
　　下午，徐明远跟她问过陆潇潇，没想到他打的是偶遇的主意。
　　还是这么蹩脚的戏码。
　　孟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来逛街？”
　　徐明远傻乎乎的点头：“是啊，你们吃饭了吗？要不一起？”
　　陆潇潇一声冷哼：“我去个洗手间。”随手将冰激凌塞到孟想手里。
　　那动作大得让孟想都感到了一阵寒意。
　　徐明远讪讪的挠头，视线一转，转到专心吃冰激凌的周霁尧身上。
　　只见西装革履的人举着个冰激凌，挺滑稽，也挺刺激的。
　　他一愣。
　　悄悄拉过孟想：“你跟周霁尧什么关系？他陪你逛街？”
　　他刚才上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俩转交冰激凌的那一幕。
　　哪有不熟的一男一女分冰激凌吃的？
　　徐明远盯着孟想，跟侦探似的，大有一股你不说我就拿灯照你的架势。
　　孟想瞄了眼周霁尧，他没有过来，自顾自吃冰激凌。
　　“我是他的乙方，你忘了？还是你牵的线！”
　　“就这么简单？”
　　徐明远狐疑，他这么瞧着，周霁尧倒更像是她的乙方。
　　“就这么简单。”孟想眯着眼睛，话锋一转，“谁让你过来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徐明远秒怂：“这不是潇潇不接我电话，也不肯见我嘛。”
　　他说得还挺委屈。
　　孟想无语。
　　“说回周霁尧。”徐明远瞅瞅已经啃完冰激凌的周霁尧，“最近他很少在外边参加聚会和玩乐，许多朋友都找不着他。”他停顿几秒，冲孟想笑，“你俩有点暧.昧。”
　　“知不知道点什么内幕？”他问。
　　他的视线牢牢黏在她的脸上，观察她的表情。
　　孟想知道徐明远的小九九，她依旧面不改色。
　　心里却一阵犹豫。
　　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
　　即便是从小关系就好的徐明远，她也没法坦然的说出自己跟周霁尧的关系。
　　“别瞎猜。”她眨了眨眼睛，躲闪。
　　心头痒痒的，孟想总想挠一挠。
　　她跟周霁尧究竟算什么样的关系？她不得不正视这个她下意识逃避的问题。
　　“好好好，不猜不猜。”徐明远耸肩。
　　他望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那样子有点可怜。
　　孟想都快忍不住了。
　　徐明远忽然抬头，眼巴巴看着她，“你要有什么潇潇的情况，记得一定告诉我。”
　　“好，你走吧走吧。”孟想赶他。
　　他一步三回头：“你别忘了。”
　　叮嘱完，他朝安静得像个隐形人似的周霁尧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周霁尧跟孟想？
　　徐明远进电梯，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他才开始回忆起孟想跟周霁尧的相处。
　　很奇怪。
　　他掏出手机，找他的朋友们。
　　不管什么关系，他还是先打听打听清楚周霁尧再说，有备无患，免得孟想吃亏。
　　*
　　咖啡厅，一男一女对峙着，面色都不善。
　　孟太太率先低头，搅动面前的咖啡，“华岑，这件事原本我也不想麻烦你。”
　　她掀起眼皮看去，他懒洋洋窝在沙发里，双手交叠，看不出情绪。
　　孟太太眼神一黯。
　　这么些年，她眼睁睁看着这个侄子变得越发内敛，也越发的沉默了。
　　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
　　华岑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讥讽。
　　“你表叔和表弟的事情我是真的有心无力。”孟太太松开咖啡勺，右手撑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次她的表哥和他儿子赌博玩老虎机，到处欠高利贷。那个表侄子更是不靠谱，玩老虎欠债躲去了苏州，连怀着孕的老婆都丢下不管。
　　她恨透了这样的亲戚，原本她是不想管的，谁知道她表侄子躲高利贷居然躲到孟想车子上了。整块挡风玻璃被砸碎，还闹到了派出所。
　　也不知道孟想知不知道他们跟她的关系。
　　孟太太坐不住，只好打电话给华岑。
　　“你也知道的，所谓的豪门不是那么好过的。”
　　絮絮叨叨，十年如一日。
　　华岑拧起眉，脸上已经不耐烦。
　　这位表弟实在算得上远房的远房，他没想到会牵扯到孟想。
　　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心头依旧会滑过那么几分痛意。
　　“华岑，你别嫌我烦。”孟太太不厌其烦的说，“我的苦，你们看不到。”
　　这话她说的是真心的。
　　许多人看她光鲜，其实孟怀松不傻，她手头真正可以用的流动资金并不多，平日里连买几件首饰都要留流水。再加上这么一堆糟心的亲戚远亲，她要给儿子孟迟铺路，更要防着孟想。
　　这次华岑回来，就是专门帮她处理这些破事的。
　　孟太太打量着他，看清他的不耐，她勉强一笑，“孟想结婚了。”
　　华岑目光一颤。
　　他端起咖啡接连喝了几口，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她结婚了？
　　孟太太看在眼里，不着痕迹的笑了。
　　“华岑，你有女朋友了吗？”她问。
　　华岑是大学的历史老师，每年都去加州交流和教学，许多人给他介绍相亲，他都摇头拒绝了。外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单着，只有她跟孟涵知道，他是因为孟想。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还想着孟想？”
　　华岑放下咖啡杯，杯底擦过小碟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是。”他面无表情的，“能不能不提了？”
　　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是淡淡的。
　　让人捉摸不透。
　　孟太太放弃，叹了口气，“华岑，你太傻，当初我就跟你说了先别告诉孟想你跟我的关系，你偏偏不听，非要跟她坦白。结果呢？弄成什么样了？”
　　华岑蹙眉，眉毛都快粘到一块了。
　　“现在这样，我跟着里外不是人。”孟太太半真半假的抱怨。
　　她双手环胸，往后一靠，看着华岑出神。
　　如果当初他真的拿下了孟想，如果孟想最后真的能嫁进华家该多好啊。
　　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明远：暗戳戳调查周霁尧去！
　　华岑：加一份鸡腿饭，碎碎念得我戏份超时了！


第29章 
　　孟想在公司跟曹睿他们加完班回到家，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
　　门没有关，她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敲门，周霁尧抬头，“回来了？”
　　他说完，继续电脑打字。
　　键盘声很忙碌。
　　“嗯。”孟想径自走到他书桌旁，“忙着工作？”
　　“还好，发个邮件。”
　　“晚上还要用书房吗？”
　　周霁尧点击发送，看她，“你要加班？”
　　“我朋友在柏林，为了凑时差，我要给她发几份资料。”孟想把笔记本搁在书桌，为了避嫌，她没有看桌上摊成一片的文件。
　　“在公司加班不够，回家还要加？”
　　“最近忙。”
　　周霁尧站起来，给她让位置，“你一定是最勤奋的富n代。”他开玩笑。
　　孟想将笔记本移过去，跟他的电脑摆在一块，“你不也是？”她瞅了眼他的资料，“不收收？这么随意摆我跟前了？”
　　周霁尧笑着把碍着她的几份文件收起来夹回资料夹，其他的倒是没动。
　　“我现在可不是你的乙方了。”她边说边打开他的台式电脑，输入网页地址。
　　周霁尧收拾的手一顿，他靠着桌沿，垂眸看她，“可不是。”
　　这话说得很严肃。
　　孟想也停住，往后一靠，她看着他，一副等你下文的表情。
　　他抱臂，微微弯腰，跟她眼睛对着眼睛，“你现在是我老婆啊。”
　　一本正经的语气，很认真。
　　他嘴角噙着笑，目光灼灼。
　　孟想一愣，这是周霁尧第一次在她面前用“老婆”这个词。
　　很别扭。
　　可好听的声音缓缓在她心头流淌而过，挺舒服的，她想。
　　她抿唇，与他对视，他的眼睛此刻含着暖意，她竟有点移不开目光。
　　“对吧？”似乎觉得不够，周霁尧笑着问。
　　对吧？
　　孟想默默在心里也问了一遍，心跳一下子加速，好似要跃出来似的。
　　她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我有点忙。”
　　周霁尧站回去，随手将资料放在一边，“你忙，我先回房间。”
　　什么也没有多说，他转身走了，走之前，他帮她带上了门。
　　房门一关，整个书房里只有电脑主机运行的声响，孟想伸手去摸心口的位置，仍是心跳如鼓，她深呼吸几次都没法恢复平静。
　　周霁尧有毒！
　　她抚着心口甩了甩脑袋，很幼稚的将脑门搁在书桌上乱蹭，直到额头传来阵阵痛意，她才抬起头。
　　心跳终于恢复正常。
　　安心工作。
　　这是她学姐卓然公司的七一建党活动策划，学姐学计算机，大三、大四正好作为交流生来到加州，跟她在一个学校。虽然是南辕北辙完全搭不上边的专业，但她俩关系一直不错。
　　后来，学姐归国留校直升研究生，毕业之后去了她同学创业的壹维科技公司，一直到现在，她已经成了壹维的技术总监。
　　孟想将修改好的策划案和模型发过去，卓然微信回了个吃惊的表情。
　　然后，她的语音电话直接轰了过来。
　　“孟想，国内八点多了吧？”
　　孟想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嗯，八点二十三。”
　　卓然无奈笑：“你该休息了。”
　　“还好，趁你这会儿空着，不如看看流程和模型图，如果有任何问题，我再修改。”
　　这是她第五次修改。
　　今晚她和曹睿加班就是在不停的修改这份策划和模型图。
　　微信里沉默下来，应该是卓然在看她发的东西。
　　于是，孟想趁这个间隙喝茶休息。
　　今天她在办公室呆了一上午，下午一直在供应商那里跑着，脖子和脚都酸。她脱了拖鞋盘腿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靠着，眼睛却牢牢的盯着电脑屏幕。
　　左边是周霁尧的台式电脑，右边是她的笔记本，电脑上开着几个网页的资料方便她不用在笔记本来回切换wps和ps。
　　“有一个地方。”许久，卓然说。
　　孟想坐正，拿起手机，“你说。”
　　卓然比对着策划说了几点，孟想一一记录，回：“好，你等我半小时，我再改。”
　　她耐心十足，卓然诧异，“对不起，我有话就直说。”
　　孟想把手机放一边，开了免提，“你说，我们之间不需要客套。”
　　学姐从读书那会儿做事就特别认真，工作之后更是。她的很多习惯其实都是被学姐带出来的。
　　“老实说我们公司人不算多，活动规模也不大，我没想到你会放这么多精力。”卓然说得直白，没有一点掩藏。
　　这是实话，孟想开公司，她主要是支持支持，所以，她跟她的大老板兼同学谢唯报备后，将公司的建党活动策划交给了这个学妹。
　　卓然以为这样的策划对孟想来说绝对是游刃有余的小case，毕竟，这个学妹以前在西雅图再大再繁琐的案子都做过。谁知道，孟想竟然会这么耐心，一次次不厌其烦的修改，精益求精。
　　“客户是上帝。”孟想秒懂，揶揄着答。
　　其实在一开始遇到过周霁尧这样的甲方后，学姐这样的挑刺压根就算不得挑刺，只能算是委婉的建议。这是她在后来渐渐明白的一件事情，自己创业和作为员工实在是本质的差别，心态更是完全不同，能够在第一个单子就遇上周霁尧这样的甲方，真的能够称得上是她的幸运。
　　从一开始就认清现实，吃够“苦头”，总比飘起来再跌落的好。
　　假如没有他最初的刁难和挑刺，说不定在面对学姐公司的活动，她倒是真的会放松。
　　“以前你跟我吐槽你的客户让你一遍遍改，一遍遍重做。”卓然话锋一转，“该不会我现在也上了你的黑名单吧？”她笑起来，“背后是不是也吐槽我了？”
　　孟想脑袋靠在背后的椅背，仰头望着天花板，“那可不！”
　　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她又问了孟想的近况，给了这个新开设的公司几个建议后，挂断电话。
　　孟想重新修改策划案，她用周霁尧的电脑查完资料，屏幕回到桌面界面，他自恋的照片映入眼帘。
　　她凑近，看着他的笑脸。
　　许多年前的周霁尧是什么样的？
　　她有些好奇了。
　　周霁尧洗完澡去楼下倒水，在楼梯口，他下意识看了眼书房。门缝下漏着光，孟想还没有回房。
　　他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她倒了一杯牛奶。
　　敲门进去，她正对着他的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快九点了。”
　　“嗯。”
　　孟想敷衍的应声，看也没看周霁尧。
　　他把牛奶放在一边，刚放下，她就回到自己的笔记本打字，差点打翻了。他赶紧接手，重新拿在手里。
　　“休息一会儿。”周霁尧站在她旁边说。
　　孟想没答话，专注打字。
　　他又走过去几步，屏幕里跳出几张图，很红很正能量。
　　只看了两眼，他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孟想脸上。
　　许是为了方便工作，她将耳边的碎发都用发夹夹了起来，很随意的夹在后脑勺，完全没有任何造型可言。
　　她今天画了淡妆，连睫毛都刷了。她的睫毛本就挺长，如今，跟小扇子似的在灯光下落下一道影子。
　　手有点痒，周霁尧这么想着，便真的伸出了手。
　　食指扫过她的睫毛，很软。
　　“走开走开，我忙。”孟想“啧”了一声，瞪他。
　　周霁尧一只手背到身后，刚才扫过她睫毛的手指被他用大拇指摁住。
　　“终于理我了？”他仍端着那杯牛奶，笑嘻嘻的问，“工作和我，你选哪个？”
　　孟想闻言，手里的鼠标都吓掉了。
　　她不可思议：“周霁尧，说，你被谁上身了？”
　　她左右打量他的俊脸，依然很好看，尤其是他应该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就这么软趴趴的贴着他的额头，比起西装革履的周总少了几分气势，多了些许“柔弱”。
　　“周霁尧，吃错药了？”孟想大声说。
　　她极力按捺住躁动的心情，故作凶狠的，“一边玩去，我忙着。”
　　一连被怼了三句，周霁尧尴尬，讪讪的放下牛奶，“喝杯牛奶，早点休息。”
　　孟想盯着牛奶：“哦。”
　　气氛很别扭。
　　周霁尧有些后悔，又有些怅然。
　　幸好，手机响了，是他的。
　　他如释重负：“我出去接个电话。”
　　孟想不敢看他：“好，我继续忙会儿。”
　　周霁尧又一次离开书房，他靠着玻璃护栏，望向一楼客厅。
　　“周总，手环销售和app使用率并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研发部的经理打电话说。
　　这事周霁尧早就知道了。
　　他们请了明星和微博大V推广，起初明星的粉丝效应，手环销售量确实很高，但是，app的使用情况始终不理想，app的交流区人气也很冷。
　　手机里沉默一瞬，似乎在斟酌措辞，“尤其是app的使用，交流区新用户注册人数并不理想。”
　　按照外人来看，其实已经不错，可比他们预计的还是要差很多。
　　周霁尧蹙眉，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销售的手环配合app使用，对应的app使用率如此低，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明星效应过去一段时间后，连手环销量都大幅度下跌。”研发部经理硬着头皮说，“我在想，我们是否要对手环和app进行升级改进。”
　　这个提议正中周霁尧下怀，刚才他在书房就是在研究这个。
　　“明天我们跟销售部门一起开个会。”他转了个身，看向房门紧闭的书房。
　　研发部经理说“好”，而后，他支支吾吾起来。
　　周霁尧拧着眉，表情并不轻松，“有话就说。”
　　“周总，壹维又有新动向。”
　　壹维是一家新冒头的科技公司，创始人谢唯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壹维公司规模不大，主要做app智能识别这一块，技术人员以90后为主，还有不少95后实习生，都是出社会不久的新鲜血液，公司发展速度却很快，被称为行业内崛起的新星。
　　也算是周氏科技的潜在对手之一。
　　周霁尧沉吟：“他们有新品？”
　　“新品倒没有，咱们部门底下的几个实习生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听说是对壹维意动了。”
　　“正常，具体明天开会再说。”他很淡定，“其他事情不要管。”
　　研发部经理被他不慌不忙的语气安了心：“明白。”
　　周霁尧挂了电话，他捏着手机想了想，重新敲开书房的门。
　　“孟想，有件事跟你说。”
　　这回，孟想放下手边的工作，看着他。
　　周霁尧走过去，坐到小沙发，“接下来我工作忙，可能没时间陪你吃饭。”
　　“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他想的是一下子会跟孟想失去许多增进感情的机会，“你要是觉得闷，让陆潇潇和辛宜陪你。”
　　他说的时候仍拧着眉，孟想心头一凛，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蹲在他的办公室修改策划案，她从未见到过他在工作中有这么为难和纠结的时候。
　　她想问问他是不是工作里遇到什么难处了。
　　话在嘴边，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过问和干涉他的工作。
　　索性作罢。
　　“我也很忙，不会闷。”孟想答。
　　周霁尧望着她，目光平静，又有股说不出来的意味。
　　“好。”半晌，他才笑着应声。
　　*
　　果然，从那天开始，周霁尧很忙，孟想有时加完班到家都见不着他的人。只有吃早餐，两个人能坐一块聊会儿天，但他跟以前一样，每天都会给她买早餐或是煮粥。她让他不用再买，早上多睡儿，结果，她说了几次他都不听。
　　这天晚上，孟想从房间出来倒水。她看了眼书房，书房门开着，不过暗着灯，他的卧室也是没有光。
　　他没有回来。
　　她下楼倒完水回房间，拿手机刷微信，刷了半天都没有周霁尧的消息。
　　自从他说要忙之后，他每天倒是汇报行程一般，在离开公司前都会给她发条消息。有时早一些，他直接发在回家路上，有时晚了，他就说晚回家，先跟她道声晚安。
　　不管她回不回，他每晚都发。
　　以致于到现在，孟想已经习惯了周霁尧的主动。
　　今晚，却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掀开被子躺到床上，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放综艺，她调大声音，让房间里显得热闹些。
　　别墅很大，周霁尧不在家，孟想才察觉到那么几分清冷。
　　【周霁尧：准备去停车场回家。】
　　手机有微信提示音，她赶紧拿起来。
　　是周霁尧的消息。
　　【孟想：好。】
　　她很快的回了过去，然后，她算了算，他公司到家二十来分钟。
　　于是，孟想下床，穿上拖鞋跑到一楼，用水壶从净水器里接水，开始烧水。
　　周霁尧爱喝普洱，不仅在办公室喝，回家了还要喝一杯。
　　这是他的习惯。
　　他不爱吃水果，只吃苹果和火龙果，这也是她慢慢才发现的。
　　水壶发出“噗噗”的声响，孟想找出水果刀，洗了个苹果削皮切片。然后，再剥火龙果，也一块块切好。
　　水沸了，水果切完了，她搓了把普洱茶叶，给他泡茶。
　　一杯茶，一盘水果，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
　　孟想做完这些，她坐到沙发上，等周霁尧回来。
　　离他到家应该只剩几分钟，她打开客厅的电视机，调到cctv新闻台。
　　这都是她最近最常干的事情，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看在眼里。
　　二十五分钟，外边没有车子的声响，往常最多二十五分钟他就会到家。孟想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扒着玻璃窗往外看。
　　漫漫夜色，今晚的月亮很亮。
　　三十五分钟，周霁尧依然没回。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事了。
　　孟想急了，她匆匆跑回房间，拿手机给他打电话。
　　从规律而缓慢的“嘟嘟”到一阵急促“嘟嘟嘟”，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
　　四十九分钟，她打开别墅大门，因为跑得快，脚步竟然有些踉跄。
　　跟上次周霁尧等在门口一样等他。
　　六月的夜晚并不热，晚风乍起，带起丝丝凉意。
　　孟想却觉得闷热，心头如同蚂蚁爬过般焦灼与不安。
　　她打了12个电话，周霁尧都没有接。
　　越发的忐忑，心慌意乱间她连拨电话的手指都小心翼翼起来。
　　后来，他的电话显示关机。
　　出来前，孟想将别墅里所有的灯都开了，她回过头看去，整个别墅都是亮堂的，在夜色中显出了几分暖意。她能看到客厅电视屏幕上央视的招牌蓝，二楼的小阳台上，他给她买的躺椅和茶几都亮着光。
　　她突然间矫情的想哭。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家里等爸妈回家，等着等着睡着了，第二天依然见不着他们。
　　这一刻，孟想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害怕失去周霁尧。
　　内心的恐惧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腿都站得麻了，露在外边的胳膊凉凉的，刺目的车灯终于亮起。
　　“孟想？”
　　周霁尧停车，没想到会看到她，“你怎么在外头？”他走近，忽然怔住。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就这么瞪着他，倔强的，又是恼怒的。
　　“孟想？”他伸手，还没碰到她，她已经转过身小跑起来。
　　那道窈窕的身影越来越远，他都来不及追。
　　周霁尧赶紧上车，将车停进别墅，再跑进去找孟想。
　　客厅的灯都亮着，电视正在播报新闻，跟他前几天回来时一模一样。
　　他看向沙发，她不在。
　　从上周开始，每次他加班回来，电视机都开着，灯也亮着，餐桌上会摆着一杯茶和一盘水果。而他的小姑娘从一开始躲在房间，只肯承认是她嘴馋削多了水果怕浪费才给他的，到后来竟然开始坐在沙发等他。
　　周霁尧上楼，孟想的房间房门紧闭。
　　里边有光。
　　他敲门：“孟想。”
　　敲了几下，她都没有开门。
　　周霁尧莫名，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孟想。
　　“孟想，不管我错没错，我都跟你道歉，行不行？”他隔着门对她说。
　　孟想：“……”
　　什么叫错没错？
　　她背靠着门，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自己脑子一定进水了，才会像现在这么混乱。
　　一阵烦躁，她踹了下门。
　　门外立马安静了，许久都没有声响。
　　孟想爬上床，被子蒙住脸，催眠睡觉。
　　翌日，她醒来，失眠了半晚，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此刻脑袋炸裂般的疼。
　　她下楼，刚转个弯到一楼的楼梯，差点被台阶上的人影吓得尖叫。
　　周霁尧背对着她，坐在一楼的第一个楼梯台阶，不知道在干什么。
　　“早。”听到声响，他起身，朝她笑。
　　笑容明媚。
　　孟想视而不见。
　　被他挡着路，她停下来，“麻烦让让，谢谢。”
　　她在闹脾气，周霁尧发现了。
　　但他倒是挺开心。
　　他侧身让了让，等她过去，他跟在她身后，“我给你买了煎饼果子，今天人多，我排队排了二十分钟才轮到。”
　　孟想没理，她去冰箱拿牛奶，看也不看桌上的煎饼果子。
　　“给你削了一盒水果，等会儿你上班带着。”他继续说，“下午茶我给你定了个蛋糕，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
　　碎碎念的声音，很坚持。
　　孟想恼了：“闭嘴。”瞪他。
　　周霁尧掏出手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昨晚看到手机才明白过来孟想为什么生气。
　　那时，餐桌上的普洱早就凉了，苹果也因为削了皮变了色，可他全吃完了。
　　“昨晚到了车库，老秦，哦，就是研发部的经理，你见过的。”他解释，“他找我说点事，手机在我车里，我没听到。”
　　后来，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是在担心他。
　　周霁尧把手机递到孟想面前，她在喝牛奶，一口气喝了半杯，嘴唇上都是奶渍，“孟想，我保证以后事无巨细肯定随时给你汇报，好不好？”
　　“昨晚的苹果真甜。”他死皮赖脸凑过去，她别过脑袋，他就走到另一边，她再转头，他又不厌其烦走过去，“但我昨晚没睡好，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眼睛，非要她看上一眼。
　　这么一副无赖样，孟想气笑了。
　　周霁尧眼睛都亮了：“我怕你不理我，一晚上没睡。”
　　他继续装委屈。
　　“我今天争取早点结束，回来给你下厨，你想吃什么？咖喱牛肉？还是杭椒牛柳？或者牛仔骨？”
　　他罗列她爱吃的菜，从牛肉到虾，再到仅有的几道蔬菜。
　　煎饼果子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孟想看着周霁尧，他也看着她，目光专注，专注得好似他眼睛里从此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似的。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贪恋起这份温柔。
　　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周霁尧：我的小姑娘在悄然改变～【满足脸.jpg】
　　孟小姑娘：有点懵……【手足无措脸.jpg】


第30章 
　　陶知伊回上海那天，孟想亲自去接她。
　　她特意问徐明远借了辆越野车，没想到，这姑娘的行李箱居然把一辆越野车的后备箱都给塞满了。据说，这只是陶知伊一部分的行李，剩下的那些她昨晚寄了快递，寄回家。
　　陶知伊一见到孟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说，还献宝似的当场就要开自己的登机箱，“小孟孟，看到没，一整箱全是你的。”
　　孟想阻止她当众开箱的动作：“行了行了，回去我拎着带走，行了吧。”
　　“你不爱我了，小孟孟，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带的。”陶知伊擦眼泪的动作，嘴巴翘得老高。
　　孟想实在没辙：“爱你爱你，最爱你。”
　　这德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500强公司里厮杀的。
　　带着陶知伊上车，孟想问：“先回家？”
　　“不急，我几个朋友给我准备了欢迎会。”陶知伊摇头，视线忽然凝住。
　　孟想没发现，打转向灯上路，“白眼狼，小舅舅和小舅妈得气炸！”
　　陶知伊不吭声。
　　孟想侧过头，只见这姑娘盯着自己的无名指。
　　她下意识收手缩了一下，转念一想，她又大大方方握住方向盘，一点没藏着掖着。
　　然后，等着被问。
　　结果，陶知伊摩挲下巴，干脆的握住孟想的手指头，“你哪儿买的戒指？”
　　因为陶知伊在北京读大学，毕业了直接留在那儿上班，她的口音都带着点北京的味道。
　　“挺好看的！我也买一个去。”陶知伊转着孟想的戒指说。
　　孟想：“……”
　　做足了心理建设，她就是这个反应？
　　孟想哭笑不得。
　　出发前，她盯着自己的戒指犹豫了许久，在摘还是戴之间纠结。最后，她还是戴着它上路了。
　　“没得买。”孟想抽出手，“独一无二。”
　　陶知伊泄气：“定制的啊。”
　　她仍然没往婚戒这方想，也不知道是太过信任孟想，还是真的缺根筋。
　　“你刚才说我爸妈会气炸？”陶知伊终于老老实实坐好，“不会的，我能回来我爸妈就满足了。我都放弃了我的大好前途，义无反顾的回上海从头开始了。”
　　话里坏外都透着跟爸妈感情好。
　　孟想其实一直都是羡慕这个跟她只差了几天生日的表妹的。
　　她小舅舅姓陶，小舅妈姓伊，陶家这一辈的取字是知，她小舅舅和小舅妈直接给闺女名字取了自己的姓氏。
　　陶知伊，陶知伊。
　　连名字都在不动声色的秀着爸妈的恩爱。
　　即便陶知伊从小到大不知道吐槽了这个名字多少遍，还一度吵着闹着要改名，但实际上她最爱爸妈，一提起爸妈，她脸上的骄傲怎么都掩饰不住。
　　“姐。”陶知伊忽然叫孟想。
　　孟想顿时脑门疼，这姑娘从小就不爱叫她姐，不是小孟孟就是直呼其名，每次叫姐准没有好事。哦，唯一没作乱和没有别有所求的时候，是她爸娶了后妈，她在学校被孟涵阴了。
　　那会儿，陶知伊十分真诚的叫她姐姐，给她抱抱，还说以后陶家就是她的家。
　　“别叫我姐，我鸡皮疙瘩都起了。”孟想抖了抖手。
　　陶知伊又噘嘴：“我要是找不到工作，不如你收留我？”
　　孟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还能找不到工作？
　　“你太大牌，我请不起你。”她开玩笑。
　　陶知伊“切”了一声：“没劲，谈钱多伤感情。”
　　孟想：“……”
　　这话难道不该是她说才对？
　　斗了会儿嘴，陶知伊欢迎会的地方到了，孟想本来想走人，结果，硬是被她拖着上去了，说是增进增进感情，弥补她远去美国那么多年的空缺。
　　孟想倒是心知肚明陶知伊打的主意，这是变相的带她入圈，怕她出国这么多年，回来了没伴。
　　于是，便领了陶知伊的好意。
　　仍然是徐明远哥们的会所，依旧是暴发户式的金碧辉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然还是之前她见周霁尧的包间。
　　一推开门，欢呼声乍起。
　　孟想耳朵疼，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她看向陶知伊，小姑娘一下子扑进几个姑娘怀里，互相抱着原地蹦跶。
　　“欢迎陶知伊回来。”
　　“陶知伊，没忘了我们吧！”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孟想进去，反手关门。
　　她看过去，倒是有许多熟面孔，连徐明远都在。
　　【孟想：给我表妹接风洗尘，今晚晚回家。】
　　她也给周霁尧发消息，报备了一条。
　　他没回，大概在忙。
　　“哎，这是我姐孟想。”陶知伊过来拉孟想，“你们记住了啊，我姐姐，亲姐，不许欺负她，知道了吗？”
　　她很霸气的指着众人说。
　　陶知伊一米七的个子，又穿了高跟鞋，就这么揽着孟想，饶是孟想个子并不矮，也显出了那么几分小鸟依人。
　　然后，几个人纷纷围过来，跟她打招呼。
　　“知道知道，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你有个姐姐，以前老听你碎碎念你姐有多好。”
　　“孟想，你放心，陶知伊的姐姐就是我们的朋友，以后谁要得罪你啊，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很江湖气息的话，孟想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从这么几个名媛嘴里说出来的。
　　她瞅了眼，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大佬的女儿和孙女，还有几个是常常能上电视的创业富n代。平日里哪个不是精致风，就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架势，尤其是喊话要罩着她的，是她们当地电视台的主播，以犀利著称，让不少人又爱又恨。
　　“你们好，我是孟想。”孟想笑着打招呼。
　　接着，她被人群簇拥着落座。
　　“这都是我哥们姐们。”陶知伊跟她咬耳朵，“你不在这些年，我们都是革命友谊，以后有事找他们，保证所向披靡。”
　　孟想乐了：“我又不打仗。”
　　陶知伊不服：“你别小看这些，这都是人脉懂不懂？你啊你，就是读书读傻了，学霸有什么用？”
　　孟想点点头：“是，甘拜下风。”
　　又有人推门进来，她抬眸看去，恰好撞上对方的视线。
　　居然是辛宜。
　　对方很是惊喜，直接过来，“孟想，你也在啊。”而后，辛宜看向陶知伊，同样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可算回来了。”
　　陶知伊指指孟想，又瞅瞅她，“你俩认识？”
　　辛宜也看着孟想，笑得意味深长，“那当然。”
　　她坐到陶知伊身边，勾着手，探出头看去。
　　忽然怔住。
　　“你俩挺像的。”辛宜仔细看了看，这两姐妹的侧脸最像。
　　此刻，孟想跟陶知伊并排坐着，从她的角度看去，两人的侧脸特别像，说是双胞胎都不为过。
　　难怪三哥会这么爱屋及乌的帮孟想。
　　陶知伊戳辛宜：“我俩小时候人人都说像双胞胎。”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炫耀。
　　辛宜笑了：“确实像。”
　　对陶知伊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辛宜开始问她在北京的事情，很关心。
　　孟想坐在一边看着，想起来以前辛宜跟她在ktv见到时，也是一样的热情。有次她还跟周霁尧聊起过辛宜，那会儿，他说辛宜其实就是个被保护过度的小屁孩，天真又一根筋。
　　她倒觉得辛宜挺好，简单又纯粹，喜怒都写在脸上，好懂。
　　“还记得我吗？”耳边有男声响起。
　　孟想回头，一张笑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吓了她一跳。
　　姚凯聿见状，讪笑，“不记得了？”
　　“记得。”
　　徐明远给她科普过，他是周霁尧的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那几次在会所和ktv，他都在。
　　“真记得？”姚凯聿笑起来，“我是姚凯聿。”
　　他收敛起刚才的吊儿郎当，看了眼陶知伊，动作明显得孟想想不注意都难。
　　她记得徐明远还说过，姚凯聿跟周霁尧一样，工作起来小马达似的认真，特别严厉。只不过，姚凯聿他一脱下西装，比谁都玩得疯，但是人挺好，很仗义。
　　许多小姑娘迷他。
　　“你好。”
　　姚凯聿发现孟想的饮料快见底，很殷勤的给她倒满。
　　“不来点红酒？”他问，“我记得你跟老周在会所，你就是喝红酒的。”
　　过分的热情，孟想有点不自在。
　　那会儿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认识周霁尧，她就发现这个姚凯聿老偷瞄她。
　　“不了，要开车送陶知伊回家。”孟想说。
　　姚凯聿“哦”了一声，也觉得尴尬。
　　他又看向陶知伊：“听说你们关系很好？”
　　孟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嗯，很好。”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陶知伊这是彻底打算回上海了？”
　　“家当都搬过来了，不走了吧。”
　　“不会是有对象了吧？”姚凯聿状似不经意的问。
　　边说他边晃了晃自己的红酒杯。
　　他盯着酒杯，竟然有些紧张。
　　孟想愣了：“没有。”随即，恍然大悟。
　　这么关心陶知伊，原来他喜欢她啊。
　　“那就好那就好。”姚凯聿将酒杯一搁，喜上眉梢。
　　在孟想面前，毫不掩饰他的喜悦。
　　她松了口气，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他老看自己了，八成是因为她是陶知伊的表姐。
　　姚凯聿重新拿起酒杯：“我先过去，你随意。”
　　“好。”
　　他一走，徐明远赶紧过来。
　　“他是周霁尧发小。”以为孟想脸盲不记得，他小声提醒。
　　孟想喝果汁：“我知道。”
　　徐明远掏手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孟想狐疑：“干嘛呢？”
　　“嘘。”他瞅她，很紧张。
　　陶知伊跟辛宜去了别处，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孟想，我最近打听……”说漏了嘴，徐明远补救，“我最近听说一些事情。”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易就被周围的音乐和说笑声掩盖。
　　孟想抱臂：“听不见，有话就说。”
　　徐明远轻咳：“周霁尧跟咱们一个学校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孟想确实不知道，她很少打听周霁尧以前的事情。
　　她垂眸，自我反思，还是对他关心太少。
　　徐明远左右看了看，凑近她，“那我现在告诉你，他跟咱们一个学校的。”
　　他们的学校从小学到高中，私立住宿制，大部分人选择走读，只有小部分人才真的全寄宿。
　　“他高中部的，你可能不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了半天不进正题，孟想无奈。
　　徐明远控诉的眼神：“别急，听我说。”
　　“他高三的时候早恋，喜欢你们初中部一个女生，那女生好像跟你一届的。”他打量着孟想的表情，“听说他老去初中部找人。”
　　果然，孟想眸光微闪。
　　徐明远叹气，他跟孟想认识二十多年，别人看不出来，他一眼就知道她脸色不对。
　　“十几年前的事了，具体哪个班我没打听出来，反正是你们这一届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班。”他补充，“最后应该是他没追上那小姑娘，早恋失败。”
　　孟想又拿起玻璃杯，橙汁微苦，连她心底都有股苦涩正逐渐蔓延着。
　　徐明远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说不定你认识呢？”
　　“不认识。”她答得很快。
　　他顿住，不知道该不该说下一件事。
　　孟想往沙发里一靠，脑袋有点乱。
　　音乐声也似乎渐渐远了。
　　那次她去苏州找供应商，周霁尧也在，他坐她的车回上海，好像确实有那么件事。那时他正跟发小聊天，不小心外放的语音，说的就是他早恋的事情。
　　如果不是今天徐明远提起，孟想早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记忆里外放的语音男声跟姚凯聿很像，当时她看周霁尧不顺眼，压根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
　　真是有点不是滋味。
　　徐明远支支吾吾：“还有件事。”
　　他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孟想的思绪。
　　她侧过头，示意他继续。
　　“周霁尧大学跟他们学校的女神裴子衿传过绯闻，比他小两届的学妹，两个人好像在一起过。陶知伊不是跟他们一个大学的嘛，她也许认识。”
　　孟想呼吸一滞。
　　徐明远还在继续：“之后，周霁尧身边再也没有女生的踪迹，连传闻都没有。别人都说他自己主动拒绝了许多桃花，是洁身自好的楷模。不过，虽然他只有这么两条绯闻，但比起高中一厢情愿的早恋，很多人说初恋才是最刻骨铭心的，说不定他这样都是因为裴子衿。”
　　他不知道两个人领证了，只当孟想跟周霁尧两个人之间有暧.昧，半是提醒半是科普的解释。
　　这些事他问了许多朋友，就怕她再像上回华岑那事那样吃亏，傻傻的付出感情，到头来卡了根拔不出的心间刺。
　　孟想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这下连徐明远都看不透。
　　他拧起眉：“我有裴子衿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他一直握着手机不敢拿出来。
　　孟想放下玻璃杯：“给我看看。”
　　这一句让徐明远心底一沉。
　　怕是孟想真的对周霁尧有了好感，而周霁尧这个人，他们玩归玩，他就没真正看透过。
　　他默默把手机递过去，紧紧盯着孟想的表情。
　　她捏着手机吸了口气，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孔映入眼帘。
　　孟想忘了眨眼睛，作为女生，她都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难怪被称为校园女神。
　　照片应该是在图书馆拍的，没有传统校花长发飘飘和长裙及地的仙气，照片里的裴子衿扎了高马尾，一身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裙，她靠着落地窗，正捧着书本阅读。
　　她微垂着头，不算很正面的照片，却掩不住那姣好的五官。
　　尤其是她唇边的笑容，很明艳，又很舒服。
　　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女生。
　　孟想笑了笑：“周霁尧眼光不错。”
　　瞧见她的笑容，徐明远惊讶，“没点别的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她把手机还给他，继续喝果汁。
　　一口气把一整杯苦涩的橙汁都喝了，孟想起身，给自己换了苹果汁。
　　徐明远望着她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
　　周氏科技楼下的星巴克，灯光柔和。
　　孟涵跟严瑾面对面坐着，两人自从大学毕业后，除了同学聚会，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今天找我有事？我等会儿还要上班，我可不像你在自家公司自由。”严瑾笑着调侃，率先打破沉默。
　　孟涵慢条斯理喝咖啡：“没什么特别的事。”
　　严瑾蹙眉：“大小姐，逗我玩儿啊。”
　　孟涵抿唇，目光如炬，“孟想你认识吧？”
　　严瑾看着她，在她的眼睛里似乎读懂了些什么。
　　“她是我继妹。”孟涵跟严瑾对视，笑了笑，“她跟周霁尧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严瑾诧异。
　　*
　　孟想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但没有人。
　　她关灯上楼，路过书房，也没有人。
　　周霁尧的房门却开着。
　　闹腾了一晚上，直到现在，她耳朵边似乎都还是笑闹声。
　　“回来了？”周霁尧听到脚步声出来。
　　孟想站在她房间门口，她拎着包，看着这个男人踩着楼道的光一步步朝她走来。
　　许是灯光太暖太亮，她眼中的他也是温柔的。
　　“傻了？”周霁尧到她跟前，伸手晃了晃，“心情不好？”他又问。
　　孟想躲开，她别过头，整理情绪。
　　没想到周霁尧又开始了那招，她走哪儿他就跟哪儿，就是盯着她。
　　孟想气急：“周霁尧！”
　　“我在。”他说。
　　两个字就这么落在她的心上。
　　胸口堵着的气突然间散了。
　　“周霁尧，我问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答。”孟想坦然面对他，唇边是浅浅的笑。
　　周霁尧不由站正：“你说，知无不言。”
　　她一直看着他：“你认识裴子衿吗？”
　　因为一直看着他，她清楚看到他的笑容僵了僵。
　　被孟想注视着，那样坦荡的目光，周霁尧的心慢慢变得柔软。
　　“认识。”
　　孟想：“听说，她是你初恋？”
　　她选择直白的问。
　　“谁说的？”周霁尧这回是真的惊讶。
　　看他这样，孟想就懂了。
　　也不需要再问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没有追上的初中生早恋，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无需过问，更无需追究。
　　她点点头，准备回房。
　　周霁尧却拉住她，很较真，“我跟裴子衿一点关系都没有，更没有谈过恋爱。孟想，我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不管是哪里，瞎传的，没有的事情。”他解释。
　　孟想笑了：“我信啊。”
　　她这么爽快，他倒是有点不是滋味了。
　　不知道是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真的一点都不吃醋，还是纯粹的信任他。
　　孟想并没有追问为什么徐明远会打听到裴子衿是周霁尧的初恋，她反而把自己的包给他，然后，她后退几步走远了些，跟他面对着面。
　　这样她不用仰头就能看他，很公平的位置。
　　“你以后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你记得坦白告诉我。”孟想提起他们决定结婚时，她说过的话，“我不想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周霁尧深深看着她，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怎么？你这么快就想对我始乱终弃了？”
　　他拎着她的包甩到背后，姿势潇洒，“孟想，你不知道吧，我微博粉丝挺多的。”
　　“你要是对我始乱终弃，我可就上微博哭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想：原来姚发小喜欢知伊～
　　老姚：我冤枉！
　　徐明远：周总的早恋和初恋对象～
　　老周：我更冤！


第31章 
　　卓然回国，孟想约了她去餐厅吃饭。
　　服务生帮着开门的时候，她正在跟曹睿发语音。大门朝里打开，她低着头没有看路。
　　一不留神，胳膊重重的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
　　里边恰好有人出来，跟她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孟想没拿稳手机，“匡铛”一声掉在地上。
　　是她没看路，她先道歉。
　　蹲下捡手机，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手指修长，食指却均匀布着茧。
　　她愣住，有些缓不过神来。
　　“抱歉。”华岑也愣了愣，他捡起孟想的手机递过去。
　　她站起来，没有接。
　　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五六年没见过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打得她措手不及。
　　曾经的决绝在这一瞬间，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面前闪过。
　　孟想抿唇，望着华岑，说不出话来。
　　“看看坏了没。”华岑笑着说。
　　他把手机又往她跟前递了递。
　　孟想道谢，手机捏在掌心。
　　许是因为她语音发到一半没了声响，曹睿在微信叫她。
　　手机接二连三的震动。
　　【孟想：没事，等会儿说。】
　　孟想回完曹睿，长吁口气，“有空吗？外边坐坐？”
　　等位区的椅子都空着。
　　华岑惊讶，半天没答。
　　“如果没时间就算了。”孟想也笑了笑。
　　他压下心底的惊喜：“有时间。”
　　她耸肩，说“好”，先他一步到餐厅门口的等位区落座。
　　刚跟华岑闹掰的时候，孟想是想过以后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现在看来……
　　自己比她想象过的要平和。
　　出乎她的意料。
　　华岑坐到孟想旁边的椅子，他双手交叠，认真的看她。
　　她剪了短发，其他倒是一点没变。
　　“最近还好吗？”他主动问。
　　孟想含笑同他对视：“挺好的。”
　　四目相对，她眼底带笑，他也是。
　　华岑移开目光，望着对面店门口的Led灯，他压下心底的苦涩，淡淡一笑。
　　初见孟想，是她高三的暑假，他也还在读书。
　　她回国过暑假，两个人在一个关于考古的读书会遇上。那段时间，他主要研究考古史，而她要帮她妈妈拍一个古董项链。
　　两个人相谈甚欢。
　　其实跟她见面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她是孟家的女儿，他姑姑口中那个叛逆又骄傲的继女。但似乎她跟姑姑描述的刻薄公主不太一样。
　　于是，华岑就这么放任着跟孟想接触下来，可他唯独没想到的就是他最后会陷进去。
　　后来，他进入大学教历史，又申请了加州的交流项目。每年他都能有一半时间留在加州，两个人隔着一半的时差聊了近两年。
　　直到……
　　华岑倒是真的没想过会再遇到孟想。
　　知道她生气，他一直躲着她，不愿她“触景伤情”。
　　“华岑。”孟想叫他，“对不起。”
　　她侧过身面对着他，将他此刻的诧异都看在眼里，“我一直都欠了你一声对不起。”
　　华岑变了，这是孟想第一眼看到他就察觉到的。
　　当年的华岑像个小太阳，很暖也爱笑，跟他在一起，她可以无忧无虑的忘记那些糟心事。
　　而如今，他内敛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如果是从前，他见到她一定是先扬起笑，很大声的叫她的名字，然后，说个不停。
　　华岑垂眸，许多话涌上心头，不知道怎么说。
　　“当时我年轻气盛，口不择言对你说了很多气话。对不起，华岑。”
　　孟想向他道歉，很真诚的。
　　那会儿刚知道华岑跟孟太太和孟涵的关系，扎心的感觉，她说了许多气话，不自知的伤到了他，也伤了自己。
　　华岑看着她，她很是坦荡。
　　他想，她其实还是变了。
　　比从前更开朗。
　　“没有。”他苦笑，“孟想，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认真的。”华岑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有开心，也有失落。
　　她长大了，他也是。
　　“孟想，我还有事。”华岑站起来，“我先走了。”
　　他对她笑：“再见。”
　　一如过去，灿烂的、阳光的微笑。
　　孟想也站起来：“再见。”
　　互相点点头，华岑转身，笑容微敛。
　　终究是有缘无分，他们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相遇，但结局到底不算太坏。
　　孟想目送华岑离开，她踌躇了一会儿，卓然还没到，她拨了周霁尧的电话。
　　这一刻，突然很想他。
　　周霁尧在会议室开会，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大家停下来看他。
　　孟想的电话，他看了眼众人。
　　她自从完成周氏科技的合作后就很少给他打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发微信。
　　“你们先讨论，我接个电话。”他拿起手机，拉开门离开。
　　会议室的走廊很安静，周霁尧靠着墙，正对着会议室的落地窗。
　　“孟想。”电话接通。
　　“你忙吗？”孟想问。
　　“不忙，有事？”
　　手机里是一片沉默，他耐心等着。
　　孟想进了餐厅，她趴在桌上，“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
　　莫名的，她想倾诉，而对象是周霁尧。
　　“嗯。”
　　“以前对这个人，我意难平。”孟想玩着面前的玻璃杯，给它转圈，“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忽然有一天，你真的见到了他，又觉得其实没什么。”
　　会议室里，因为周霁尧不在，几个经理和主管自由讨论。
　　声音断断续续从里头传出来。
　　周霁尧隔着落地窗，看着他们。
　　“当然有，我又不是神仙，脱离七情六欲，无欲无求。”他开玩笑。
　　孟想笑了：“我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的。”
　　孟想无语：“你怎么这样啊！”
　　周霁尧没有笑：“哪样？你看，从你认识我开始，你每次都是这样和那样来形容我，我是哪样的？”声音却很轻快。
　　他已经猜到她说的是谁，但他不会过问。
　　华岑，曾经的情敌嘛！
　　即便他出现了又能怎么样？
　　周霁尧想，自己倒是真没有怕过谁。
　　孟想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他彻底打散了，她凶巴巴的表情，“不想告诉你。”
　　周霁尧笑了，目光一偏，他看到研发部的经理还在反复翻测试报告。
　　“孟想，你最近是不是很少用到我的睡眠手环和app？”
　　今天这个会议的主题就是讨论手环和app的使用率及后续的改进方案。
　　他打算做个手环的使用调研。
　　孟想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同步了手机通讯录。”
　　孟想坐起来，往后一靠，她看着餐厅大门的方向。她出来的早，跟卓然约的时间还没到，人也没来。
　　“这段时间太忙。”她实话实说，“每天摘脱有点麻烦，忙着忙着就忘记戴了。”
　　她没有藏着掖着：“虽然手环防水，但我个人不喜欢戴着洗澡，不舒服。有时候摘下来洗完澡，累了就直接睡，没想到要戴手环。”
　　周霁尧：“嗯。”表示自己在听。
　　孟想：“至于app，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刷app的论坛。帖子太杂，一下子很难找到我想看的东西，索性放弃。”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她现在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连她自己都想不通原因。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回到国内，有了真正踏实的归属感。
　　孟想说了很多，周霁尧若有所思。
　　“我学姐来了。”她看到卓然进门。
　　他说“好”，挂电话前，又叫住她，“孟想，今天我早下班，想吃什么？我下厨。”
　　孟想跟卓然招手：“哟，周大厨又要下厨了？”
　　周霁尧任她调侃：“下了班一起逛超市？去买菜。”
　　“行。”
　　*
　　下班，周霁尧来接孟想，两个人去家附近的超市。
　　他推车，她跟着拿零食。
　　最近他忙，下厨的次数越来越少。
　　“孟想，别光拿垃圾食品。”周霁尧无奈。
　　他发现了，孟想特别爱吃薯片这样的垃圾食品。
　　孟想手下动作没停，连着拿了几包浪味仙，“加班寂寞，不能亏待自己。”
　　周霁尧哭笑不得。
　　到生鲜区，孟想的手机响了。
　　“你先走，我跟着，不用管我。”她敛笑，手机上跳着她爸的名字。
　　周霁尧秒懂，慢慢走在前头。
　　“爸。”
　　孟怀松态度很好，好到孟想又一次以为他别有所图。
　　“爸，有话您就说，不用拐弯抹角。”她很直白。
　　孟怀松被噎，叹了口气。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了。
　　“孟想，爸爸都是为了你好。”半晌，他先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默。
　　孟想笑，没吭声。
　　这是她在她爸那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但事实证明，没什么用。
　　孟怀松：“霁尧最近很忙？”
　　话题被带到周霁尧身上。
　　孟想抬眸，身姿挺拔的男人推着车，很认真的在看右手边的生鲜柜。
　　然后，他停住，弯腰拿起一袋鸡翅。
　　翻来覆去的看。
　　她拧起眉，不愿意她爸把事情牵扯到周霁尧身上，“嗯。”敷衍了过去。
　　孟怀松语气陡然间严肃起来：“孟想，你是不是太不关心他了？”
　　孟想一头雾水。
　　“他的手环销售不太好，又有新的竞争对手，这些你知道吗？”
　　她看着往推车里放食材的周霁尧，这些她都不知道。
　　他很少过问她的工作，她也不问他的，互不干涉。
　　孟怀松更加严肃：“壹维科技的势头挺猛，对周氏科技的冲击力很大。”
　　壹维？
　　孟想诧异，这是卓然的公司。
　　“孟想，霁尧是你老公，你与其把时间耗在你的小公司，不如多关心关心他。”孟怀松说教，“他压力不少，听爸爸的，多关心他。”
　　他明里暗里指责她对周霁尧的忽视。
　　孟想不耐烦，然而，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她爸有的话说对了。比起周霁尧对她，她确实是不够关心他。
　　“还有你三叔。”孟怀松话锋一转，“你三叔最近常常在公司跟我作对，拉着股东反对我。”
　　“如果霁尧有空，你让他来我办公室坐坐。”
　　难怪叫得这么亲热。
　　孟想腹诽，不想搭嘴。
　　更不希望周霁尧被她爸利用。
　　孟怀松态度骤变，小心翼翼起来，“孟想，或者你带霁尧一块回家吃饭？你都没有带他回过家，你也是，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了？”
　　许是知道孟想不爱回家，他说得越发小心。
　　她不说话，停在原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周霁尧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低着头，很落寞，即便看不到她的脸，他都能知道她此刻肯定是满脸的不开心。
　　等孟想挂了电话，他推着车过去。
　　“要不要抱一个？”周霁尧问。
　　孟想睇他一眼：“不要。”
　　他却黏上来：“还是抱一个吧。”
　　他对她张开双臂，贴着她的胳膊。
　　孟想推开周霁尧，双手环胸看他，“你要是想当我爸，那就抱一个呗。”
　　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周霁尧居然沉思几秒：“那就亲一个？”他看着她说。
　　他真的靠近，做出要亲她的动作。
　　孟想捂着脸，瞪他。
　　面上板着，她却又忍不住笑了。
　　“周霁尧，你怎么总用这招？”她问。
　　笑着笑着，突然间发觉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
　　呼吸都仿佛互相缠绕着。
　　周霁尧仍是笑眯眯的模样，目光含着暖意。
　　孟想故意清了清嗓音：“周霁尧，当初我要接你们公司的单子，你多牛啊，要我退让20个点，耍得我团团转。”她开始算账，“后来，你又反反复复要我改方案，天天让我来你公司受虐。”
　　他含笑听她半真半假的抱怨，一点没有反驳。
　　“你当初那么折磨我，现在不打脸吗？”
　　孟想好整以暇看着他。
　　周霁尧弯腰，左脸凑过去，“你打？”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脸的老周：打脸吗？来吧～
　　害羞的孟公举：哼！


第32章 
　　回到家，周霁尧系上围裙做饭，这回，孟想给他打下手。
　　他又惊又喜。
　　孟想不会做菜，周霁尧让她帮着洗菜，结果，水花四溅。
　　“你在美国那几年是怎么吃饭的？”他一手拿着锅铲，一手还要拿抹布给她收拾烂摊子。
　　但他脸上都是笑。
　　孟想不好意思：“外卖啊。”她举着手，方便他收拾，“后来陆潇潇来西雅图工作，我俩住一块，不忙的时候她下厨，忙的时候叫外卖或者外边吃好回来。”
　　周霁尧停手，转身看她。
　　满脸写着：你出去这么多年还能长得这么白白胖胖真是够不容易的。
　　孟想看懂了：“我胖吗？”
　　她走到厨房的玻璃拉门，把门当镜子，她嘟嘴，顺手捏了把脸。
　　“太瘦。”周霁尧洗抹布，继续炒菜。
　　孟想踱步过去，站在他边上看着。
　　他瞅她一眼：“站过去点，油烟味浓。”
　　她听话的后退一步，伸长脖子看他娴熟的做可乐鸡翅。
　　没想到，周霁尧做菜真的挺好吃的。
　　“还要洗什么？”孟想去翻装食材的环保袋，“我帮你。”
　　“越帮越忙？”他笑。
　　孟想：“……”
　　她尴尬的轻咳：“要不要帮？”
　　“帮，需要你的支援。”周霁尧边笑边说。
　　他声音里带着笑，越发温柔。
　　他指着一个环保袋：“土豆会洗吗？”
　　孟想去打开袋子，全部取出来，“会。”
　　“帮我把土豆全洗了，皮不用削，放着我来。”
　　“好。”
　　孟想乖乖洗土豆，厨房间里都是锅铲与锅子发出的声响和流水声。
　　很和谐。
　　她微侧过头，偷瞄忙碌的周霁尧。
　　暖融融的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很深，显出了几分接地气的柔和。
　　许是孟想的目光太过炙热，周霁尧回头。
　　目光突然撞上。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映出她此刻错愕的模样。
　　“我长得挺好吧？”他没有拿锅铲的左手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
　　周霁尧很自恋的问。
　　孟想别过头，眼底是浅浅的笑意。
　　他没在意，专心炒菜。
　　“你的手环销售量还好吗？”孟想抿唇，她纠结了很久，问他。
　　锅铲与锅底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霁尧关火，开了小火慢炖。
　　这是孟想第一次跳脱出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而关心他的工作。
　　他喜出望外。
　　朝她微微一笑：“不是很好。”他开始卖惨。
　　孟想一愣，关水走过去，“碰上什么问题了？跟你问我为什么不使用手环和app有关？”
　　她想起来自己遇到华岑那天，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问过她。
　　周霁尧苦着脸：“嗯，销售不好，app使用率也不高。”
　　他垂眸，眨了下眼睛。
　　从孟想这个角度看去，他的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睫毛很长，轻轻颤了颤。
　　她的心痒痒的，有些心疼。
　　从未见过这样挫败的周霁尧。
　　“最近一直拉着研发部和项目部的经理开会，针对销售，营销和公关部门也在重新调整我们最初的计划。”他诉苦，没给孟想说话的机会，却越说越可怜。
　　论卖惨，他此刻绝对比炒菜还好。
　　孟想心软，又焦灼，“需不需要我这边重新做策划？还有广告这一块，后续的销售计划我这边……”
　　她话没说完，被周霁尧打断，“不用，我们的合同只是上市发布会，接下来我自己来。”
　　他抬头看她，冲她笑。
　　又一次的四目相对，孟想看到他眼睛里滑过细碎的温暖的光。
　　他这是安慰她？
　　孟想更心疼了：“别炒菜了。”她几乎是抢过他手里的锅铲，“我们叫外卖，你休息。”
　　“不用，我不累。”周霁尧伸手，铲子又回到他手上，“今晚不做大菜，随便做两个菜就行。”
　　她的视线飘到做好的可乐鸡翅上，还有正在锅里炖的牛肉。
　　这叫随便做两个菜？
　　好吧，他帅，他开心就好。
　　孟想撇撇嘴：“那个……壹维科技的技术总监是我学姐。”
　　周霁尧打开锅盖，炒菜。
　　“嗯。”他只是很淡的应了一声。
　　孟想跟过去：“你不说点什么？”
　　他摇摇头：“帮我拿个盘子。”
　　她又跑到柜子前，拉开柜门，取了两个盘子，再跑回去。
　　然后，他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盛菜，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
　　孟想笑了。
　　周霁尧有他的工作计划，她也有她的，他从不主动干涉她的工作，她也是。她倒是相信这些工作上的事情于他而言，终究会成为他越过的小山头。她能做的大概就像是刚才那样听他抱怨抱怨，简单的支持而已，不添乱就成。
　　他盛完，将盘子递给她。
　　嘴角噙着好看的笑。
　　孟想双手接过，端出去摆到餐桌上。
　　再回头的时候，玻璃门映出周霁尧的背影。
　　他弯着腰，正在洗她没洗完的土豆。
　　孟想一阵恍惚，第一次萌生了想去学做菜的念头。
　　她重新进厨房，从后头拉住他的围裙。
　　周霁尧关水，维持着这个姿势，“怎么了？”她揪着他的围裙，他不敢转身，怕伤到她。
　　“吃完我洗碗。”她讷讷的说。
　　他只是笑，没说话。
　　结果，吃完了饭，洗碗的依然是周霁尧，至于孟想，早被他忽悠着去看新闻联播了。
　　*
　　中午，孟想跟钟晴到大厦的咖啡厅打包商务套餐。
　　设计部的几个设计师和实习生都在加班，忙得没时间点外卖。
　　钟晴去结账，孟想在打电话。
　　“孟想？”
　　有人叫她，声音很熟。
　　她对着手机说了句“稍等”，然后，她看过去。
　　没想到会看到西装革履的姚凯聿，他身边跟着另一群精英模样的人。
　　“你的公司就在这幢楼？”姚凯聿自来熟的坐她对面的位置，等他坐下来了，他问，“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孟想：“……”坐都坐了还用问？
　　不过，她倒是不讨厌他。
　　虽然他笑得满脸自来熟，热情过度，倒并不油腻，也把着尺度。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对方很识相的往后一靠，看向别处。
　　“嗯，就这样，再见。”孟想挂断电话。
　　姚凯聿凑过来：“能不能跟你聊一会儿？”
　　她回头看了看，原本跟在他周围的精英团都不见了。
　　“聊我表妹？”他很直白，她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姚凯聿始料未及：“是。”
　　孟想沉吟：“你喜欢知伊？”
　　他惊得直接跳起来。
　　“我冤枉！”他很急的辩解，“不是我，真不是我！”
　　孟想狐疑：“嗯？”
　　“是周霁尧。”
　　“谁？”
　　心突的一跳，她以为是她听错了。
　　姚凯聿坐下来，踌躇一瞬，“老周周霁尧啊。”
　　孟想呼吸一滞。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落，透心凉。
　　她的脑袋在一瞬间嗡嗡作响，几乎炸裂。
　　“我不瞒你了，老周高中就喜欢陶知伊。”
　　只不过，一直没追上。
　　孟想倒扣手机在桌上，心慌意乱之下，她拿起玻璃杯，连喝了好几口。
　　借着喝水的姿势，掩饰她的失态。
　　“你是陶知伊关系最好的姐姐，她既然回上海发展了，不如我们帮着一起撮合撮合？”姚凯聿眼巴巴的瞅着似乎有点不在状态的孟想。
　　她捏着玻璃杯抵在唇边，要喝不喝的模样。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
　　他诧异，不禁回忆了下刚才的说辞，他没说错话吧。
　　“早恋？”半晌，孟想问。
　　她仍握着玻璃杯，因为用力，手指微微颤抖。
　　姚凯聿点点头：“嗯，他高三有一阵一直往初中部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去找陶知伊。”
　　说到这个，他忍不住要叹气。
　　周霁尧这么些年洁身自好得过分，他们这群哥们吐槽归吐槽，其实心里都挺担心他的。
　　之前的裴子衿算号人物，但她纯粹就是自作多情，压根入不了周霁尧的眼。
　　“你别看老周瞧着不靠谱，其实最纯情。这么十几年了，他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一个陶知伊。”姚凯聿感叹，没有注意到孟想越来越沉的脸色。
　　周霁尧油盐不进，不肯说的事情谁也撬不开他的嘴。姚凯聿能知道这事，还真是趁他喝醉之际。
　　那会儿，周霁尧留学归国，在喝酒这方面他一向自律，可那回被他们一票好友灌了酒，他虽然没醉过头，却喝得差不多了。大家让他唱歌，他就真的唱了，特别乖。姚凯聿突然发现，这哥们原来最乖巧的时候居然是醉酒。
　　于是，那年周霁尧从阿尔及利亚回来，几个哥们有意逗他，给他灌酒。等他醉了，乖巧的窝在沙发，姚凯聿负责套话。
　　他们问他，高中他天天跑初中部找的几班？他说是（2）班。
　　哦，陶知伊的班级。
　　问他喜欢陶知伊吗？他摇摇头。
　　但他们都觉得那是周霁尧嘴硬。
　　后来，他开始吵着闹着要喝雪碧吃冰砖。
　　几个哥们面面相觑。
　　姚凯聿问他：“为什么？”
　　周霁尧半闭着眼睛，一手搁在脑门，笑了笑，“她还欠着我雪碧和冰砖！”
　　含含糊糊的一直说着雪碧和冰砖。
　　姚凯聿恍然大悟，周霁尧这人挑剔得要命，什么时候爱喝雪碧了？
　　肯定是因为陶知伊。
　　没想到他这么多年单着，竟然是忘不了她。
　　姚凯聿至今都记得周霁尧醒来后断片的样子，他问自己发生了什么？
　　仿佛很害怕他酒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这是姚凯聿从未见过的周霁尧。
　　他沉默了许久，不愿戳发小的心，只告诉周霁尧他喝醉了倒头就睡。事后，他更是跟在场的几个哥们说好了要封口，把这事烂到肚子里，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许在周霁尧面前提起。
　　然而，从那以后，周霁尧再也没喝上头过。
　　只是他时不时会问起陶知伊，旁敲侧击的打听她从北京回上海的时间，每次她回来都不肯落。
　　直到孟想回来了，周霁尧特意将自己公司的单子交给她，为她组了好几次局，明里暗里让大家帮衬着她。姚凯聿知道，爱屋及乌，大约是因为孟想是陶知伊关系最好的姐姐。
　　所以，他们这群人哪个见着孟想不是给三分面子？要不是因着周霁尧的关系，她一个刚回国的姑娘，脱离这个圈子多少年了，哪能走哪儿都有人给面子？
　　孟想回国后的这段时间，周霁尧倒是很少再打听陶知伊什么时候回上海了。
　　姚凯聿猜，老周这是已经打好了内部关系。
　　“既然陶知伊都回来了。”姚凯聿冲孟想笑，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他们俩如果真的能在一起，也是好事一桩。”
　　他笑得脸都抽筋了，可谁让周霁尧心心念念的只有陶知伊，他作为好哥们，怎么都要帮一帮。
　　他暗自腹诽，周霁尧要是跟陶知伊真成了，他真的得好好敲一笔。瞧他为了哥们的终身幸福，居然都开始卖笑了。
　　孟想放下玻璃杯：“周霁尧什么时候去找知伊的？”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她问。
　　她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十几年的时光，她真的不记得初中那会儿有过周霁尧这么一号人物。她跟陶知伊一直是一个班的，有人追她，她不可能不知道。
　　没想到孟想会问这个，姚凯聿老老实实回答：“4月份左右。”
　　他有一次跟在周霁尧后头，亲眼看到他到了（2）班，把陶知伊给叫出来说话。
　　孟想听了，嘴边的笑淡了些，甚至有点僵硬。
　　连手指都是僵僵的。
　　那时，孟太太怀着孕碰瓷她，她被所有人误会，便没有再去学校。没几天，她就办了手续去美国读书。
　　所以，她从不知道周霁尧来找过陶知伊。
　　更不会知道，她的妹妹居然会是他的早恋对象。
　　孟想有点不敢置信，可又有种莫名恍然的情绪，这种糟糕的情绪纠缠着她，让她在这一刻喘不过气来。
　　“你脸色不大好，身体不舒服？”姚凯聿后知后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孟想摆手，低头喝水，“我没事，有点低血糖。”
　　姚凯聿松了口气：“你是陶知伊的姐姐，周霁尧是我铁哥们，我们一块帮帮他们？”他绕回了先前的话题。
　　“看知伊的意思。”她看着他，努力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如果她喜欢周霁尧，我怎么样都会帮她。”
　　这是实话，如果周霁尧喜欢陶知伊，如果陶知伊也喜欢他，无论如何她都会退出。
　　说完，她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过身的时候，她强装的淡定彻底垮了。
　　钟晴跑过来：“怎么了你？”
　　她两只手都拎着打包的餐盒。
　　孟想瞅了一眼：“没事。”她接过一个大袋子拎在手里。
　　钟晴狐疑，却不敢多问。
　　回到办公室，孟想反手关上门，躺倒在沙发上。
　　周霁尧喜欢陶知伊，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所以，他没有追上陶知伊，才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她？
　　很荒唐的念头，但是，这样的念头一起就再也控制不住。
　　孟想想起周霁尧总挂在嘴边的那句“因为你好看”，是不是因为她跟陶知伊相似的长相？而他对她的纵容，对她百般的包容是否也是因为陶知伊？
　　真当是拍韩剧呢！
　　她笑开了，笑着笑着，眼眶发热，渐渐湿润。
　　有些她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瞬都似乎是懂了。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赌上一辈子的婚姻，只为了一句“不想结婚”？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信过周霁尧这么离谱的领证解释，只不过是她一直装糊涂而已。
　　孟想长吁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心跳得有点快，还有点疼。
　　各种猜想争相冒出头，比如陶知伊回来，周霁尧也想跟她一块去接机；比如辛宜和姚凯聿他们对她过分的热情；比如徐明远跟她说过的话……
　　心一下子乱了。
　　*
　　下班，孟想回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下午都想着周霁尧和陶知伊的事情，工作效率奇低，她索性准时下班回了家。
　　茶几上摆了个玻璃杯，只有一半的水，她拿起来去厨房倒了水，再把杯子洗了擦干净。
　　两手空空，无所适从的茫然。孟想在客厅来回踱步，膝盖撞上桌角，疼得她差点叫出声。她找出抹布，干脆蹲在茶几前，开始擦茶几。
　　反反复复擦了四遍，她累得席地而坐，盘腿靠着茶几。
　　她坐的方向恰好对着厨房，此刻，厨房里空荡荡的。
　　孟想找出手机，点到周霁尧的微信对话框。
　　结婚的时候，她对周霁尧说过，假如他有了真正喜欢的姑娘，她一定好聚好散。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居然很难过，更不敢去问他。
　　孟想，原来你也这么虚伪。
　　她这么对自己说。
　　掌心的手机忽然震动。
　　【乐淘淘：明儿约一发不？】
　　陶知伊的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照片里，她仰头望着蓝天，侧脸线条柔和。
　　乍一看，就像是孟想本人。
　　为什么偏偏是知伊？
　　孟想点开她的头像，沉默半晌。
　　【孟想：你觉得周霁尧怎么样？】
　　她摘下无名指的戒指，放在掌心。
　　小小的碎钻闪闪发光。
　　【乐淘淘：他？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
　　不等孟想回复，陶知伊的电话来了。
　　“你怎么无缘无故提起了周霁尧？”她劈头就问，“是我爸问你的？该不会是我老爹在打什么相亲逼婚的主意吧？”
　　孟想动了动唇：“不是。”
　　陶知伊一愣：“别别别啊，小孟孟，你要是敢帮我爸，我肯定跟你绝交。”
　　她噼里啪啦的一通威胁，孟想听得好笑。
　　“咱俩什么关系啊？你知道的，为了配合你每年的回国时间，每次你回国，我都是拼了老命的请假回上海来看你！陪你玩，陪你逛街，陪你吃喝玩乐……你听着，不许背叛我，否则大刑伺候！”
　　比起陶知伊的坦荡，孟想很是心虚，她胆小得只敢试探，而对方是跟她最好的妹妹。
　　太过在意，她更加害怕。
　　“好。”孟想眼中染上笑意，很认真的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站你这边。”
　　陶知伊笑：“这还用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想靠着茶几笑起来。
　　手机又震了一下。
　　【周霁尧：刚下班，半小时内到家，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她看着这条消息，目光平静。
　　【孟想：想吃你上次哄我，给我订的蛋糕。】
　　孟想重新戴上戒指，这么回。
　　作者有话要说：　　坑王老姚：我太蓝了，为了帮我哥们，还要卖笑！
　　孟女王：呵呵！攻浩：安安虽芯忒攻浩：安安虽芯忒攻浩：安安虽芯忒
　　剧透沫：亲爱的们，你们好奇的文案出场～
　　放心，不会出现什么老周认错人啊，替身啊的狗血戏码。
　　这次是开卷考试，为什么高中时老周会去找陶知伊，为什么老周会想方设法打听陶知伊回上海的时间……这些考题的答案其实本章都有哦～
　　如果没能找到一百分的答案，记得回来再找一找，满分妥妥的～
　　PPS：明儿双更。
　　攻浩：安安虽芯忒攻浩：安安虽芯忒


第33章 
　　翌日下午，孟想路过周氏科技。
　　巍峨的大楼在阳光下闪着光，她踩刹车，拉下副驾驶的车窗看了看。
　　结束合作后，周霁尧一直对她说欢迎她来查勤，但她一次都没去过。
　　孟想将车停在大厦前的空车位，下车过自动门。
　　昨晚周霁尧回来给她买了蛋糕，对于陶知伊，她踌躇半晌，终究是没有跟他问出口。然后，她吃完了他买回来的蛋糕，就当是他在哄她了。
　　因为之前的合作，前台对孟想的出现习以为常。
　　“孟总。”前台姑娘打招呼，“您来找周总？”
　　跟孟想有合作的时候，周霁尧跟前台所有人打过招呼，让她随意进出。这会儿合作结束，按照流程，前台要先跟他的秘书严瑾确认，才能放她进去。
　　“嗯，来找他。”孟想看着她说。
　　其实心里有些紧张。
　　前台姑娘为难：“对不起，孟总，我得先跟严秘书联系。”
　　“没事，你问吧。”她倒是没在意。
　　前台姑娘拨通总裁办的内线，严瑾接电话，“什么事？”
　　声音是一贯的冷冰冰。
　　前台姑娘每次看到严瑾都有点发怵，神色都紧张起来。
　　孟想看在眼里，笑了笑。
　　这么怕严瑾？
　　“孟总在楼下找周总。”
　　严瑾一愣，她看了眼汪阳的座位，座位空着，他在周霁尧的办公室。
　　“把电话给孟总。”她挑眉，笑起来。
　　“好的。”
　　前台姑娘将电话递给孟想，松开电话的时候，呼出口气。
　　“严秘书。”孟想侧过身，她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搁在前台。
　　前台姑娘不经意的一瞥，视线凝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一瞬的停顿后，她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严瑾：“孟总，周总现在有点忙，下午排了几个行程。”她支支吾吾的说。
　　话里话外都是周霁尧很忙，没空见孟想的意思。
　　“他现在……”严瑾停顿，“不是很方便。”
　　闪烁其词，哪样的不方便？
　　孟想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
　　来找周霁尧是她随兴所至，原本就是随缘，也不是非见到他不可。
　　真存心找他，她就跟他发微信了。
　　“没关系。”她说。
　　严瑾沉默一瞬：“需要我帮您再问问周总吗？”
　　孟想笑了笑：“不用了。”
　　如果真要问，她就直接打周霁尧电话，让他下来了。
　　既然他忙，她也不会打扰。
　　“谢谢。”挂电话前，她道谢。
　　严瑾心虚，回了“不客气”，挂断电话。
　　她望向周霁尧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
　　大门忽然从里打开，严瑾坐正，下意识的推远了座机。
　　倒是吓了汪阳一跳。
　　“怎么了？”他停住。
　　严瑾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他瞧，怪吓人的。
　　她摇摇头：“没事啊。”
　　汪阳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等会儿如果裴小姐过来，直接带到隔壁的会议室。”
　　“周总不见裴小姐？”严瑾惊讶。
　　被她一惊一乍的态度弄得莫名，他瞥她一眼。
　　“嗯，只是一些合同细节的讨论，周总叫我跟她谈。”他轻描淡写的答。
　　严瑾却瞪着眼睛，缓不过神来。
　　汪阳觉得奇怪：“严瑾？”
　　她轻咳，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没什么，我就是奇怪而已。”
　　“有什么好奇怪的，平时不都这样？”
　　不重要的事情都是他代替周总出面。
　　严瑾不说话。
　　孟想离开周氏科技，左手的戒指一遇到光，特别亮。
　　她伸手凑到眼前，刚才她居然都忘了要摘对戒。
　　包里的手机响了，是一个供应商。
　　周氏科技大楼的隔壁是家星巴克，孟想进门，点了杯冰美式。她找了窗口的位置，从这里望出去，恰好能看到周氏科技的大门。
　　供应商说起合同的事情，盖了章的合同问她是邮寄还是怎么处理。
　　孟想沉吟，左手的大拇指抚上无名指的戒指，转了两个圈。
　　“明天我来南京拿。”
　　供应商诧异：“您亲自过来？”
　　孟想：“正好有事去南京，顺路。”
　　“好，那麻烦您了。”
　　窗外阳光正好，适合度假。
　　孟想随意将手机搁在桌上，抿了口咖啡。
　　只是合同盖章而已，邮寄就可以，但她明显心乱了，她又知道自己是个暴脾气，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
　　权当散心。
　　她好像有点喜欢上周霁尧了。
　　【陆潇潇：明天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手机又是嗡嗡的震动。
　　孟想瞅了眼，回：明天去南京。
　　她想了想：公差。
　　又补了一句。
　　陆潇潇发语音：“怎么突然要出差？”
　　工作日的星巴克挺安静的，孟想仍旧打字：有份合同要去拿。
　　“孟老板果然不一样，连份合同都要打飞的去。”陆潇潇吐槽。
　　孟想笑不出来，回了个表情。
　　微信消停了。
　　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星巴克的大门被拉开，一下子进来一群人，有说有笑的。
　　孟想看过去，他们脖子上都挂着工牌，应该是周氏科技的员工。
　　两点半的点，大约是来买下午茶的。
　　她把最后的文件修改完，关电脑。
　　下午太阳最晒的时候，孟想整理完东西，往窗外望去，熟悉的身影从周氏科技的自动门出来，身边跟着另一个姑娘。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高冷的严秘书此刻满脸堆笑，对身边的女人很热情。
　　两个人手挽着手，瞧着很是亲昵。
　　孟想收回视线，拎起包准备离开。
　　走出星巴克，严瑾还在，跟她身边的美女正说着话。
　　走得近了，孟想才发现这个穿着A字连衣裙的美女有些眼熟。
　　很漂亮，让人眼前一亮。
　　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她脸盲，她努力回忆了半天，一时想不起来。
　　索性作罢。
　　孟想的车停在另一头，她径自上车，开车回家。
　　周霁尧今天很准时的下班，他总觉得昨天的孟想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他只好早早的回家，怕她真藏着事。
　　没想到他刚到家，她居然在客厅看电视。
　　“你回来了？”
　　“嗯。”
　　他发微信的时候，她已经在家了。
　　周霁尧坐过去，小心觑着她，“今天想吃什么？”
　　她对他有些冷淡，他发现了。
　　孟想抱着抱枕，没看他，“点外卖吧。”
　　她觉得别扭，悄悄往边上挪位子。
　　不管怎么调整情绪，一见到他，她就会想起陶知伊，然后，她容易失控。
　　“今天忙吗？”周霁尧看在眼里，他眯起眼睛，偷瞄她。
　　孟想摇头：“不忙，你呢？”
　　“也不忙。”
　　她一愣，终于看他，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了？”周霁尧奇怪。
　　孟想缓过神来：“没什么。”她快速别过脸，“我明天去南京。”
　　“这么突然？”
　　“嗯，临时决定的。”
　　周霁尧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孟想：“不知道，明天再说吧，看情况决定。”
　　她不咸不淡的态度，仿佛努力压抑着什么。
　　尴尬的对话，连初见时都不曾有过。
　　周霁尧有片刻的沉默。
　　因为猜不透她的心思而升起挫败感。
　　“你今晚是不是要跟陶知伊和陆潇潇玩？”他突然想起什么，问，“没去？”
　　好似一刹那被踩到了尾巴，孟想拧起眉，“你倒是记得挺清楚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语气，周霁尧莫名。
　　他茫然又无措的样子让她心里泛酸。
　　“你怎么这么烦！”孟想站起来，丢下抱枕。
　　周霁尧也跟着起来，拉住她，“孟想，你怎么了？”他蹙眉，眉毛都快粘到一块了，但他仍旧是好脾气的，“今儿脾气这么大？要不要抱抱？”
　　他故作轻松的朝她张开双臂。
　　孟想咬着唇，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她眼底是周霁尧看不清的复杂。
　　他慢慢放下手臂，收起笑，“孟想？”
　　“可不是，我脾气又臭又硬，你是第一天知道？”孟想冷哼。
　　看也不看他，她转身就跑。
　　二楼的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显出了主人的怒气。
　　门一关，彻底安静下来。
　　孟想隐隐的后悔起来。
　　那句“陶知伊”和“脾气这么大”到底是在她心口上给踩了一脚。
　　可不是，她的脾气大爱发脾气，陶知伊跟她很像，可是，陶知伊看着大小姐脾气，实质上要比她柔软得多。
　　这一刻，她害怕周霁尧拿她去跟她的妹妹作比较。
　　矫情得可怕，也自私得可怕。
　　孟想害怕这样的自己。
　　变得一点都不像她了。
　　她抱着臂，从门口走到窗口，再从窗口走到床边。
　　一步步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太过清晰，她的脚步也越来越乱。她索性脱了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终于，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可以清楚听到门边的动静。
　　然而，门口没有脚步声，更没有敲门声。
　　孟想走到门边，她微弯腰，耳朵贴着房门。
　　她跟周霁尧鲜少会吵架，但只要有不开心，似乎都是他先低头。
　　这回她却莫名的开始不安起来，她第一次意识到过去她不管为公还是为私的与他吵架斗嘴，不过是仗着他无声的包容，她才能有恃无恐的发脾气。
　　孟想又一次走到窗边，很焦灼。
　　楼下的周霁尧一看到她跑了，下意识要追。
　　结果，妈妈打来电话，等他掏出手机，关门声震得他越发茫然。
　　孟想在对他发脾气，比上次他手机没电，她找不到他，担心他更严重。
　　不知道是他哪个字眼刺到了她？
　　“妈。”周霁尧站在客厅，一抬头就能望见孟想的房间。
　　周妈妈愣了一下：“儿子，你声音不对。”
　　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周霁尧沉下心：“没事。”
　　“妈，您找我有事？”怕妈妈追问，他岔开话题。
　　“必须找你才能给你打电话了？”周妈妈不满。
　　周霁尧讨好：“当然不，是我最近太忙了。”
　　“真的忙？你可两个礼拜没回来了。儿子，你这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周妈妈委委屈屈的撒着娇，周霁尧是真的内疚了。
　　领证前，他其实就把孟想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只不过他知道她的脾气，怕她有负担，他才一直骗她说爸妈不知道他俩领证了。
　　“行了，不开玩笑，也不批.斗你。”周妈妈心疼儿子，“我准备了点菜，你爸爸也从乡下菜园子里摘了些蔬菜拿回家，你回家一趟，拿回去跟孟想吃。”
　　周霁尧又看了眼二楼的方向：“好，我现在回来。”
　　顺路他再去买个蛋糕，等会儿哄哄小姑娘。
　　憋了许久，孟想下楼，她想跟周霁尧道歉。
　　本来就是她的错，没什么好丢脸的。
　　她下楼，客厅里没有人影，厨房里也没有。
　　孟想心头一凛，就这么穿着拖鞋跑去车库。
　　周霁尧的车不在了，只有那辆自从修好后就被打入冷宫的骚.包跑车停着。
　　他竟是不声不响的跑路了？
　　一股痛意缓缓袭上心头，难以抑制。
　　孟想沉默着上楼整理换洗的衣服，开车去南京。
　　很快上了高速，天天渐渐黑了，她的车速并不快，隔壁车道的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超过她。
　　直到黑夜彻底降临，反光镜里都是车灯。
　　心情一度到了谷底。
　　手机突然响了，是周霁尧。
　　孟想减速，只犹豫了一下，她戴上蓝牙耳机。
　　她想听听他怎么说。
　　“孟想，你在哪儿？”焦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周霁尧就在她边上说话。
　　一瞬间，她想哭。
　　她拉下车窗，听呼啦啦的风声，“公司有点急事，现在就要去南京。”
　　周霁尧如释重负：“我给你买了蛋糕。”
　　“但你不在。”
　　“孟想，都是我的错。”
　　孟想眼眶泛热，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水落下来，“是我心情不好，无理取闹。”她说。
　　周霁尧此刻在她房里：“明天回来吗？我把蛋糕放冰箱。”
　　“明天回来。”她车速越来越慢。
　　“好，我等你。”
　　手机里的声音一下子染上了喜悦。
　　孟想又想哭了：“我开车，不说了。”
　　“注意安全。”
　　她比他先挂了电话，没有摘耳机，她打开车载的音乐。很嗨的歌曲，跟她此时的心情天差地别。
　　孟想食指卡去鼻子边的眼泪水，她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路，心里一阵忐忑与茫然。
　　她需要冷静，她这么告诉自己。
　　周霁尧喜欢陶知伊的事情冲击力太大，她无法坦然的面对。如果仍然留在这里，她怕自己会出口伤人。
　　就像是当年的华岑，口不择言后多年的悔恨于事无补。
　　可对周霁尧，她又似乎无法做到像对华岑那样直白的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陶知伊？你对我是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究竟为什么跟我结婚？
　　如果陶知伊回头，你又是否会放下我转身？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
　　孟想捏紧方向盘，把音乐声调大。
　　有些事情是没法当做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孟小公举：谁都别理我，让我矫情一阵！
　　老周：好好好，都依你。
　　PS：今晚双更～


第34章 
　　孟想在酒店被闹钟吵醒，她昨晚到南京已经半夜，心里放着事，一直没睡着。直到凌晨四五点，她迷迷糊糊眯了会儿，闹钟又响了。
　　脑袋有点疼。
　　【周霁尧：起了吗？】
　　手机响了一声，孟想拿过来看。手机自动解锁，在她手上又震了一下。
　　【周霁尧：小程序。】
　　是家早餐店的大众信息。
　　孟想将枕头垫在腰后，靠坐着。
　　【孟想：好。】
　　【周霁尧：离你酒店不远，打车过去，不要开车。】
　　周霁尧叮嘱她，后来，他干脆直接发语音，告诉北北她哪些点心好吃，哪些她胃不好，少吃点。
　　房间里很安静，都是他的声音。
　　含着清浅的笑意，似流水般一点点流淌而过。
　　孟想盯着他的微信头像，心头仿佛有朵花，悄然绽放。
　　她看着看着，又觉得自己矫情了。
　　莫名的想见他，有种想什么都告诉周霁尧的急切。
　　【孟想：等我回来了，我想找你聊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她和他都不公平，她想。
　　周霁尧秒回：好，等你回来，随叫随到~
　　孟想笑起来。
　　于是，她见完供应商，拒绝了对方吃饭的邀请，她匆匆开车回上海。
　　胆小鬼！真是瞎折腾！
　　路上，周霁尧又发消息过来，说他中午吃食堂，又说大厨今天的菜不错。
　　孟想开着车，没有回，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正在回上海的高速上。
　　也许，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直接去了周氏科技，前台见到她很诧异，没想到她今天又会来。
　　照例给严瑾打电话，依然是孟想接听。
　　“我帮您问问。”严瑾公事公办的说。
　　隔壁桌的汪阳正忙着核对文件，她瞄了眼，他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孟想说“好”，耐心等着。
　　有研发部的员工下楼，经过前台，纷纷停下脚步，“孟总，您今天怎么来了？”
　　孟想朝他们笑：“来找周总。”
　　几个人互相对视，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们都跟孟想和周霁尧共事过，那么点猫腻，他们看在眼里。
　　“我们去买咖啡，先走了。”
　　“好。”
　　研发部的人走了一拨，电话里仍然没有声响。
　　过了会儿，高跟鞋的脚步声响起。
　　“抱歉。”严瑾在办公室走了一圈，她重新拿起电话，避过了“孟总”这个称呼说，“周总这会儿正忙，如果您没有预约，我这边也帮不了您。”
　　孟想呼吸一滞。
　　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是周总说的？”她不可思议的问，反应都慢了几拍。
　　不应该啊，不是说了等她回来，他随叫随到？
　　难道是还在生气？
　　严瑾坐下来：“周总目前不方便打扰。”她也不客气起来。
　　隐隐有点不耐。
　　汪阳听到声响看过来，她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
　　“算了，谢谢。”孟想一腔热血被冲了个干干净净。
　　他跟她一样，工作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看来是真忙。
　　再过两小时他们就下班了，她不如在楼下等周霁尧，然后，接他下班。
　　昨晚确实是她理亏，等会儿她给他道个歉。
　　严瑾挂了电话，汪阳问她：“又是找周总的？”
　　她没好气：“不相干的人，没有预约硬要插队，她当这儿是动物园，想看就看？”
　　汪阳没在意，低头继续做事。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许多人想要找周总攀关系，跟他谈合作，往往都是他和严瑾给挡下了。
　　过了会儿，严瑾去洗手间，用手机给前台电话。
　　“孟总还在吗？”
　　前台姑娘看着休息区玩手机的孟想：“还在。”
　　严瑾心下一沉。
　　“严秘书。”前台姑娘欲言又止，“周总真的不见孟总？”
　　她是看到过周总的戒指的，昨天，孟总的无名指也戴了一个。
　　两个戒指瞧着像是一对。
　　“你有问题？”严瑾冷冷的问。
　　前台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严瑾挂了电话。
　　她从洗手间出来，靠着洗漱台，发了条微信。
　　孟想在休息区用手机处理公事，前台姑娘给她换了杯温水。
　　“谢谢。”
　　前台姑娘笑了笑：“孟总，周总在忙，您如果不着急的话不如明天再来？”
　　很快就要下班，她在那等着也无济于事。
　　孟想道谢：“不要紧。”
　　前台姑娘点点头，离开前，她又走回去，“您不给周总打个电话？”
　　她一直觉得像这样老总级别的人，怎么着也应该互相有电话号码，怎么会在楼下傻等？
　　孟想拿着手机，嘴角挂着浅笑，“不急。”她没有正面回答。
　　前台姑娘笑着回去。
　　孟想捧着温水，大厅的空调确实开得挺冷的，手冷，穿了凉鞋的脚更冷。
　　为什么不直接给周霁尧打电话？
　　毕竟这里是周氏科技，来这儿已经是她公私不分，她不想硬逼着他下来，影响他的工作。
　　这不是他自己说的，来查岗嘛！
　　打电话做什么？
　　孟想坐的位置正对着大厅的电梯，电梯大门第n次开了，窈窕的身影从电梯里出来。
　　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
　　她站起来。
　　然后，严瑾从她面前经过，一刻都没有停留。
　　孟想驻足。
　　严瑾小跑起来，旋转门开了，熟悉的身影款款而来。
　　是昨天的美女。
　　她今天是黑白搭配的套装，长发也绑在脑后，很随意，又很干练。
　　这个看脸的世界，脸好看，怎么都好看。
　　严瑾拉着裴子衿，笑吟吟的问：“今天是开车来的？”有点讨好的意味。
　　“嗯，自己开车方便。”裴子衿长得好，脾气也好，“总不能老让他等我。”
　　轻声细语，如沐春风。
　　这一幕落在孟想眼里，又惊又疑。
　　她好像知道美女是谁了。
　　呼之欲出的东西，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孟总？”严瑾似乎是刚刚才发现孟想，惊得声音都变了，“您还在？”
　　她立马松开挽着裴子衿的胳膊，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原本孟想是没怎么注意到两个人的动作，这下，她反倒是狐疑。
　　太刻意，刻意得让她误会。
　　严瑾不敢看她：“您是要等周总？”骤变的脸，显出了几分为难和不耐。
　　跟对待裴子衿完全是两副面孔。
　　“嗯，等他。”孟想看着裴子衿，话是对严瑾说的。
　　“霁尧很忙？”裴子衿冲孟想笑笑，转头问严瑾，“不如我等等？反正我找他是私事，公事重要，我可以等他忙完。”
　　她很善解人意的说。
　　看着她，孟想无端想起了孟涵。
　　心头一紧。
　　有些不敢置信，又有种莫名的情绪直冲脑门。
　　被她勉强压制住。
　　严瑾更加为难，偷瞄孟想，“可是，周总一个下午都在等你，他交代我如果你来了，直接带你上去。”
　　“不要紧，我去跟霁尧说。”裴子衿边说边去拿手机，一副要给周霁尧打电话的架势。
　　孟想垂眸，掩去了那抹讥讽。
　　一搭一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干脆顺着她们的意，孟想说。
　　她不想再留在这儿被她们看戏。
　　裴子衿得了便宜还卖乖：“需要我帮你带话给霁尧吗？”
　　温温柔柔的声音，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孟想，眼底一片柔光，连微笑都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很难让人产生厌烦的情绪。
　　孟想瞥她一眼，没有作声。无声的笑了笑，她从她们跟前走过，离开周氏科技。
　　裴子衿见状，笑容僵住，注视着她的背影，心头百转千回。
　　对方漠视的态度像是是扇了她一巴掌似的，又疼又痒。
　　孟想坐上车，脸色终于是垮了，维持的那么点傲气也散了。
　　脑袋嗡嗡作响，一团乱麻。
　　裴子衿嘛！
　　徐明远给她看过照片，那个穿了T恤牛仔裙，书卷气息很浓的校园女神。
　　那时，看着照片，她对裴子衿还挺有好感的。
　　果然是照骗。
　　孟想发动车子，踩油门离开。
　　难怪严瑾昨天起就言辞闪烁，就是因为裴子衿？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陶知伊的事情还没能解决，又来了个裴子衿。
　　孟想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反正，比糟糕更糟糕一些。
　　严瑾一个人坐电梯上楼，汪阳看她一下午上上下下的，拧眉提醒道：“安氏的文件做好了？”
　　“快了。”严瑾撇撇嘴，春风得意的模样，丝毫没因为这声不客气的提醒影响情绪。
　　汪阳“嗯”了一声，想再提醒她一句，可一瞧见她脸上收不住的笑，他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
　　回家的路上，孟想越想越不对，许是敏感的第六感，等她平静下来，许多东西愈发清晰起来。
　　手机有微信消息，提示是周霁尧的。
　　她没有点开，等红灯停稳了车，她滑开屏幕。
　　【周霁尧：今天加会儿班。】
　　孟想滑屏，他断断续续发了好几条。
　　【周霁尧：本来今天不忙，临下班研发部发现几个bug，我忙完再回家。】
　　【周霁尧：你回上海了吗？需要我去接你吗？】
　　屏幕上都是周霁尧的消息，孟想盯着手机，若有所思。
　　红灯跳转到绿灯，身后的车子开始按喇叭。
　　她回过神，打转向灯，掉头回周氏科技。
　　赶在下班前到周氏，前台看着去而复返的孟想，又惊又疑，“孟总？”
　　孟想小跑着进来，有点小喘。
　　“帮我打电话给严瑾。”
　　前台姑娘说“好”，拨通电话。
　　“严秘书。”孟想表情严肃，“周总还在会客？”
　　还在会裴子衿？
　　严瑾：“嗯，在办公室谈事情。”睁着眼睛说瞎话。
　　汪阳在，她不敢说裴子衿的名字，怕穿帮。
　　孟想抓着电话，掌心有汗，她问前台要了张纸巾擦干净。
　　电话里沉默下来，因为这份诡异的安静，严瑾有些不安。
　　“好，我知道了。”孟想在前台姑娘的注视下微微一笑，语气轻快。
　　然后，她跟前台姑娘道别。
　　这一次，她头也没回的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回忆几次见到的严瑾，心高气傲的一姑娘，对谁都是冷冷的淡淡的，唯有在面对周霁尧的时候，她客气而有礼。可对上裴子衿，却又多了一份讨好。
　　也对，自己跟周霁尧的关系从未公开过，严瑾讨好跟他有过绯闻的裴子衿无可厚非。
　　她这么的欺上瞒下，压根经不起推敲和试探。
　　孟想看明白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开始自我反思。
　　严瑾的小动作算不得什么，甚至称得上是拙劣，但是，真正值得她深思的东西让她在这一瞬觉得心慌和可怕。
　　回到家，孟想去书房拉了两张单子，再签上名。
　　她坐在客厅等周霁尧回来。
　　【孟想：我在家等你。】
　　她给他发了微信。
　　不到半小时，传来周霁尧急促的脚步声。
　　孟想回头看去，客厅里有阳光，他逆着光，身影渐渐模糊。他朝她走来，发型有点凌乱，唇边的笑却好看极了。
　　她抿唇，缓缓开口：“不涉及财产分割，我已经签好了。”
　　周霁尧敛笑，走近。
　　“签个字吧。”孟想淡淡的说。
　　他循着她的视线，霎时，客厅里安静得没有了任何声响。
　　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刺痛了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来了～～～
　　不虐，不虐，不虐……
　　孟姑娘这么做的用意是啥，且看下回分解～


第35章 
　　“签个字吧。”孟想风轻云淡的说。
　　周霁尧坐下来，跟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他拿起协议书一目十行的看完。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压抑的安静。
　　很简单的离婚协议，没有财产分割，更不会涉及任何赡养问题。
　　协议的最后签着孟想的大名。
　　字迹端正，看得出来她签字的时候，应该是很平静。
　　周霁尧捏紧离婚协议，没有看她，“孟想，你说回来了要找我聊聊，你想聊的就是这个？”
　　他的声音也是平静的。
　　孟想微侧着头看他，只见他坐姿端正，眼睛盯着那份离婚协议，一动不动。她往后一靠，他跟着动了一下，薄唇紧抿，额头的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一半的眉眼。
　　她沉默着。
　　她想找他说的并不是这个，但是……
　　孟想憋住了，不吭声。
　　一片沉寂。
　　周霁尧眼中的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黑眸扫向她，他克制住心底升腾的怒火，“孟想，你是认真的？”
　　他晃了晃手中的协议。
　　孟想也看向他，眸光清亮，“你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他手上的几张纸脱手，散落在茶几上。
　　周霁尧踢开飘在他脚上的一张纸：“理由？”
　　他想不明白孟想的突然变脸和离婚的提议。跟她领证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会后悔，但他没想到这份悔意是在这么毫无征兆的情况下。
　　明明前两天还是好好的。
　　周霁尧抚额，她最近见过华岑，是因为他？
　　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孟想，她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婚姻的？”周霁尧问。
　　满腔的热血，当初领证时的激动通通成了个笑话。
　　他垂眸，视线里是她的发顶。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看向茶几上的协议书。
　　离婚协议几个字看一次就扎一次他的心。
　　孟想一直没有吱声，她的心情是说不清的复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种渐渐浮起的苦涩。
　　“不如去问问你秘书。”她仰起头，语气很淡。
　　四目相对，她很淡定，淡定得可怕。
　　周霁尧却炸了：“严瑾？”他“呵”了一声，更觉得莫名其妙，也愈发的愤怒，“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有男朋友。”
　　他想歪了，被误解的委屈和被离婚的难过，许多复杂而强烈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在你眼里，我是跟秘书乱……”那个字眼，他说不下去。
　　两个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孟想只是执拗的看着周霁尧。
　　一拳打在棉花上，周霁尧气笑了。
　　“算了。”他背过身，“原来你的心捂不热。”
　　他想，孟想从不在意他，也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
　　是他一头热而已。
　　周霁尧踱步上楼。
　　孟想仍坐着，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周霁尧上了两个楼梯，突然顿住，他转身又回来。看也没看她，他在茶几前蹲下来，一张张捡起散落的离婚协议。
　　她看着他，他眉目间是一片冷意。
　　然后，他拿着那堆协议书，上了楼。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孟想躺倒在沙发上，两只手一松，掌心都是指甲的痕迹，冰冷又僵硬。
　　周霁尧回到卧室，他关上门，手里的几张纸因为用力已经皱巴巴的。倚着门，他一下子就后悔了。
　　如果她跑了，他上哪儿去追她？
　　一阵阵后怕。
　　他矫情的扔下几句话算什么？他怎么也是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小气？
　　他开始给孟想找理由。
　　真怂。
　　将门留了个缝，他抱臂等着。
　　二楼有脚步声，从门缝里，周霁尧看到孟想拿着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最后，她进了她的房间。
　　他长吁口气。
　　谁让他喜欢她呢！
　　幸好两本结婚证都被他藏起来了。
　　周霁尧关上门，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上，他思忖了会儿，打开门蹑手蹑脚去书房，将几张纸全部扔进了碎纸机。
　　*
　　第二天一早，他做了早餐，等了许久，孟想没有下楼。
　　关于谁先低头这件事情，周霁尧承认自己怂。至于离婚，他确实还憋着一肚子的火，但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
　　七点半，孟想还没下来。
　　他坐不住了，小跑着上楼，敲她的房门。
　　敲了好几下，没人应声。
　　周霁尧耳朵贴着房门：“孟想，我进来了？”
　　依然没有应答。
　　他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满目的粉色。
　　“孟想？”他走进去，脚步越来越快。
　　一直到了卧室，几个玩偶歪歪扭扭的倒在沙发和床上。
　　不见孟想的踪影。
　　她不在。
　　周霁尧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冲下楼，抄起餐桌上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从“嘟嘟嘟”声到忙音，孟想挂了他的电话。
　　周霁尧心里不是滋味，大脑再次陷入了混乱。
　　他没有吃早餐，直接去周氏科技。
　　周霁尧一来，严瑾和汪阳就发现了他的暴躁。两个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不明原因。
　　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候，公私分明一向是他的办公宗旨，哪怕他再气，在单位都是心平气和，至少，面上不会显露分毫。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时间，研发部的两个同事从他办公室出来，战战兢兢的表情。
　　严瑾见状，偷偷给裴子衿发微信。
　　裴子衿其实是她高中时候的学姐，校园的风云人物。后来，学姐去北京读大学，依然还有不少消息传回来，其中最深刻的一条就是裴子衿是周霁尧的女朋友。
　　昨天孟想一直在楼下没走，她给裴子衿发了消息，两个人就这么在孟想面前溜了一圈，演了出戏，再让裴子衿离开。
　　没想到，孟想后来又来了。
　　不一会儿，裴子衿到了，借着讨论合作细节的名头，被前台带了上来。
　　经过严瑾的办公桌，她朝她点头致意。
　　办公室里，周霁尧又给孟想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还算好，倒是没把他拉黑名单。
　　敲门声响了，他看了眼，“进。”
　　裴子衿笑着进来，反手关上门，径自走到他办公桌前，“抱歉，临时有点细节问题。”
　　周霁尧敷衍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的冷淡让她觉得尴尬。
　　清了清嗓音，她从包里拿出U盘，绕过办公桌。
　　不等裴子衿走近，周霁尧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
　　目光中有洞悉一切的了然。
　　被他这么看着，她陡然间心慌。
　　“那你来。”裴子衿退后，将U盘递过去。
　　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委屈。
　　周霁尧移开视线，却没有去接，“子衿，我以为我做的足以让你明白。”
　　裴子衿怔住。
　　他找出跟她公司的合作案，文件被他随意的扔在办公桌。
　　“我们之间不可能。”周霁尧毫不留情的说。
　　掷地有声的，裴子衿呼吸一滞。
　　她愣愣的收回U盘，心慌意乱之下，手一抖，U盘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霁尧的目光重新凝在她的身上，她蹲下.身，快速捡起U盘，低垂着的脑袋无端显出了几分落寞和黯然。
　　他叹气，寸步不肯让。
　　裴子衿是他小姨闺蜜的女儿，比他小两届，那会儿她一个人来北京上大学，小姨交代他多照顾些。
　　他一个大男人能怎么照顾？不过是在她求助打电话的时候指点指点，告诉她哪里买书，怎么走入学仪式。
　　于是，学校里关于他跟她的八卦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来。后来，他准备论文和留学，没怎么跟她联系了。
　　周霁尧笑了笑：“如果不是必要，我不希望你们公司由你为代表来周氏接触。”他这话说得很直白，毫不掩饰的，“或者我们取消合作。”
　　他知道裴子衿喜欢他，但他只喜欢一个孟想，其他人都与他无关。
　　裴子衿闻言，脸色刷的白了。
　　她咬着唇，泫然欲泣。
　　周霁尧不为所动：“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没有必要，更没有意义。”
　　本来看在小姨的面子上，他不想做绝，可她实在是得寸进尺，他不能让孟想有误会的机会。
　　他想，不管孟想怎么想的，是否在意，有些事是他必须要做的。
　　这一刻，裴子衿五味杂陈。
　　她这几次虽然借着公事顺利进了他的办公室，然而，她始终没能接近得了他。甚至在后来，他已经将她推给了他的助理汪阳，不再亲自出面。
　　裴子衿掀了掀眼皮，看向面无表情的周霁尧。
　　脸有点烧疼，心里更是困惑不已。
　　孟涵说周霁尧跟孟想是未婚夫妻，只是家族利益的关系，他是不愿意的。孟涵还说，他一直没有女朋友，很多人都误以为他跟自己曾经在一起过，是因为忘不了她。
　　裴子衿苦笑，当年即便在大学，他对她都是淡淡的，客气而有礼，她想尽了办法去接近都不得其法。而他身边从没有其他女生，她借着他小姨的关系，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然后，她刻意的营造出她是他女朋友的假象，让不知道多少个对他有意思的女生就此歇了心思。
　　许多年的空白，孟涵突然的示好让她重燃了信心，她原本想着利用孟涵和严瑾跟周霁尧更进一步。
　　谁知……
　　他一直都是这么冷冰冰的，甚至是不近人情。
　　空气里都写满了尴尬。
　　突然，一阵突兀的铃声。
　　周霁尧猛地抄起手机，裴子衿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很快，又是一片黯然。
　　脸都垮了。
　　丝毫不在意办公室还有一个她。
　　裴子衿手脚冰凉。
　　周霁尧看到屏幕跳着的“陆潇潇”，很失望。
　　“你好。”他赶紧接起来。
　　那回陆潇潇来他家，他们就交换了电话号码。
　　“周霁尧，我在你公司前台。”
　　周霁尧惊讶：“什么？”
　　陆潇潇冷笑：“让你前台给我放行。”
　　电话到了前台手里：“周总。”她打量着面前的女生，头皮发麻。
　　她暗叫倒霉，居然被她碰上了这样的一幕。
　　“带她来我办公室。”周霁尧说。
　　前台忙说“好”，客气的带陆潇潇上去。
　　他们有门禁，没有门禁卡上不了电梯。
　　陆潇潇进电梯，电梯的镜面映出她的脸。
　　气恼的，表情不善，一看就是来算账的。
　　她想起昨晚接到孟想的电话，孟想上来就说：“我跟周霁尧提离婚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孟想又问：“潇潇，你老实说，我是不是挺渣的？”
　　“自以为是又自私，还矫情，对周霁尧也挺不好的。”
　　“潇潇，我看到裴子衿了，我以前倒是没发现到周氏见周霁尧一面这么难。”
　　对方噼里啪啦的一通说，陆潇潇都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问裴子衿是谁。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她想。
　　一整个晚上，孟想都在说，毫无逻辑的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话，云里雾里的。
　　孟想平时话不多，一旦碎碎念个不停，这代表她的慌乱和无措。
　　陆潇潇直觉不对，憋到今天，她选择来找周霁尧。
　　他的办公室门开着，她跟前台道谢，直接进去。
　　没想到他办公室还有一个人在。
　　两个人互相瞪视着。
　　挺漂亮的姑娘，看着很舒服。
　　陆潇潇怔松：“原来是有美女在。”她看看裴子衿，再瞅了眼周霁尧，“办公环境不错。”
　　话里带刺。
　　周霁尧拧起眉：“你都知道了？”
　　陆潇潇依然看着裴子衿：“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误会了。”裴子衿插话。
　　陆潇潇笑着看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说不下去。
　　“周霁尧，昨天有时间会美女，让你的秘书不许孟想进来。今天……”
　　陆潇潇没说完，被周霁尧打断，“等等，孟想什么时候来了？”
　　“别装了！”
　　裴子衿心里头咯噔一下。
　　眼睁睁看着周霁尧到办公桌，按下内线，“严瑾，你进来一下。”
　　陆潇潇狐疑，望向办公室门口，年轻的秘书敲门进来，视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
　　“周总，您叫我有什么事？”严瑾站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问。
　　周霁尧看着她，不说话。
　　“周霁尧，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陆潇潇毫不避讳，“现在呢？拐了孟想跟你领了证，现在就开始欺负上了？”
　　如同平地惊雷，严瑾和裴子衿都是一惊。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结婚了？
　　两个人不敢看对方，心却怦怦乱跳。
　　脑袋一团乱麻。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周霁尧若有所悟，昨晚孟想也提到了严瑾。
　　“孟想什么时候来的？”他找严瑾对质，“裴子衿呢？昨天为什么不说？”
　　严瑾张了张口，被孟想是周太太的消息惊得无法平复。明明孟涵不是这么说的，孟涵说他们只是订了婚，被家族安排着在一起，怎么会……
　　她哑口无言。
　　陆潇潇坐到沙发上：“演，继续演。”
　　周霁尧沉着脸，气势逼人。
　　严瑾悄悄后退，如果是裴子衿做了周太太，对她才是有益。
　　她这才欺上瞒下的帮了一把。
　　追悔莫及。
　　她低着头，心慌意乱，却不肯放弃，“周总，昨天裴小姐根本没有来找您，这事您不是最清楚吗？”她指了指沉默不语的裴子衿，再看向周霁尧的时候，眼里多了抹坚定，“她什么时候来总裁办了？”
　　她又看着陆潇潇，质问道。
　　关注点一下子被转移到裴子衿，裴子衿醍醐灌顶，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什么意思？我没懂。”
　　“昨天我一天都在公司，谁说我来这里了？”她一脸懵，“周总，你是当事人，你也可以给我证明吧。”
　　她的声音温柔，轻声细语的，表情却很倔强，也很无辜。
　　有股被冤枉的委屈。
　　裴子衿转了个身，面对着陆潇潇，眼里有不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我昨天的确没有跟周总见过面。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没有其他牵扯。”
　　“是你朋友误会我们了？”她停顿几秒，歪头思考了一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把你朋友……”她又是停顿，咬牙换了个称呼，“应该叫周总的太太，如果可以，将周太太叫过来，或者打电话，我们三个人当面把话说清楚，免得她误会。”
　　说到这里，裴子衿小心觑了眼周霁尧，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是说孟想无中生有？
　　严瑾站出来帮腔：“清者自清，没做过的事情我们问心无愧。”
　　这一副画面真够精彩的，陆潇潇笑了，她差点都要信了裴子衿的鞋。
　　“先不说裴小姐有没有来过，孟想呢？”她眯起眼，眉眼犀利，“难道孟想没有来过？没有被你阻拦过？”
　　严瑾躲开她的视线，却不偏不倚撞上周霁尧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太过迫人，她只觉得太阳穴都突突跳得发疼。
　　她破罐子破摔，迎上周霁尧的打量，“是，孟总来过，但她并没有预约。”她说得理直气壮，“我不知道孟总跟您的关系，我哪里能知道您的太太要找您居然不是先给您打电话，反而要到前台登记？”
　　周霁尧抿唇，陷入沉思。
　　“我是周总您的秘书，我只是履行一个秘书的职责。按照流程，查阅您的行程，过滤掉没有跟您有预约，也没有业务往来的访客，难道这也有错？”仗着自己不知道周霁尧和孟想的关系，严瑾愈发有了底气，“周总，您可以问汪助理，在这一块他也是这么做的。我来这里报道的第一天，他告诉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能让无谓的访客打扰到您的办公，更不能影响到您。我来到这里几个月，过去我都是这么做的，您不是也清楚吗？”
　　她一口咬死了孟想没有预约。
　　其实孟涵跟严瑾说了挺多孟想的事情，说过她的脾气性格，说过怎么应付她。即便是真的同她对质，严瑾也自信能应付过去，毕竟，这个孟家的公主最骄傲，她的傲气让她眼睛长在头顶上。
　　孟涵还说周霁尧跟孟想认识时间不长，彼此跟陌生人差不了多少，很容易拆。就像刚才说的，哪对夫妻见面还要通过前台和秘书的？
　　“如果早知道孟总是您的妻子，我一定亲自下去迎接。”严瑾真的受了冤枉一般，眼眶都红了。
　　她忍住眼泪：“孟总昨天来了两次，都没有给您打过电话？”居然反问周霁尧。
　　严瑾把眼泪眨回去，坦然看着周霁尧。
　　他依然面无表情，黑眸似藏着漩涡，深不见底。
　　在她问出这句的时候，他眸光闪动，情绪有了些许变化。
　　严瑾猜周霁尧是真的不知道，尽管她并不清楚他跟孟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确实让她钻了空子。
　　“周总，昨天孟总在前台问我您忙不忙，我只是如实回答。我也告诉孟总，假如没有预约，按照工作流程，即使她曾经是公司的合作方，我不能私自放她上来。可是……”
　　严瑾话锋一转：“可是，我问过孟总，需不需要帮她问问您，是孟总说不需要。我以为孟总只是跟我们终结了合作关系的前乙方，难道我要追着孟总上来？”
　　她一五一十说了细节，一本正经的颠倒黑白。
　　“周总，倘若是因为这件事让孟总误会，甚至对您发难，我愿意亲自去向她道歉。”严瑾义正言辞，“我也可以向您递辞呈。”
　　说完，她咬住唇，眼泪水终于滑落。
　　无声的抽泣着。
　　陆潇潇一直看着严瑾，这一刻，她忽然间不气了。
　　她站起来，走到周霁尧跟前，冲他笑了笑，“如果你真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办法你应该比我更多。至于究竟谁是清者自清，你自己去掂量。”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也是波澜不惊。
　　周霁尧垂眸：“不用问了。”
　　比起其他人，他更愿意相信陆潇潇，也相信孟想的为人。
　　裴子衿和严瑾不约而同看着他，呼吸都是紧张的。
　　“孟想脾气是不好。”他缓缓开口。
　　严瑾暗暗笑了，刚刚松口气，只听周霁尧又说：“她脾气虽然不好，但她不是无中生有，也不是无理取闹乱发脾气的人。”
　　一锤定音。
　　严瑾这一瞬才是真正的慌乱。
　　想辩驳，被周霁尧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
　　顿时，说不出话来。
　　周霁尧在孟想那儿受了多少气，孟想有多少委屈，此刻，周霁尧都会发泄在她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陆潇潇终于满意，也看够了这场闹剧。
　　“我先走了。”她开门走人。
　　没有再去管办公室的几个人。
　　拙劣的手段，没什么好深究的。
　　陆潇潇坐电梯到大厅，大厅里都是灯，放着钢琴曲，井然有序。
　　她想了想，拨通孟想的手机。
　　电话很快被接通，她从自动门出去，外边阳光很晒，她伸手挡住脸跑到隔壁的星巴克。
　　“孟想，你真想离婚？”陆潇潇问。
　　手机里是片刻的沉默。
　　她买完了一杯咖啡，出门前，传来孟想的声音。
　　沙哑的嗓音带起几分无奈和怅然。
　　“你觉得呢？”孟想反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能说，秘书是个很微妙的职位……
　　就如潇潇说的，这场真的只能算是闹剧。
　　至于孟想明明就是看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为什么还要来这一遭而不是亲口点明告诉周霁尧，第二更告诉你们。
　　结合老姚说的，老周喜欢陶知伊……


第36章 
　　“你觉得呢？”孟想反问。
　　陆潇潇一愣，随即笑了，“是，又不是。”
　　“孟想，你骄傲，不允许自己失控，可是，你也不是这么会轻易放弃的人。”
　　她说得斩钉截铁。
　　孟想喜欢周霁尧，在昨晚的那个电话里一览无余。
　　陆潇潇重新进星巴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微微侧过头，望向周氏科技的大楼，“你昨晚问我你是不是矫情，是不是渣。”
　　在她看来，这却是孟想因为从小的经历而惯性形成的避损法则。
　　孟想的洒脱是喜欢的东西她尽力去争取，却又把着尺度，不至于让她自己陷入求而不得的境地。所以，一旦她知道无法留住自己在意的人事物，她便会果断的舍弃。就像是她多年前选择出国离开孟家，又比如她这回不顾一切的回国。
　　陆潇潇：“孟想，每个人衡量的尺度不同，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你，在我眼里，不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有任何决定，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不问缘由，不计后果。
　　这就是她的态度，从未改变过。
　　孟想今天没有去公司，她回了自己买的公寓，发着呆。
　　听到陆潇潇的话，她沉默了很久，“当然不。”
　　她突然说。
　　“什么？”陆潇潇没懂。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真想离婚吗？”
　　陆潇潇纳闷：“什么意思？”
　　孟想盘腿坐在客厅：“就那么点小手段而已，我要是被糊弄过去了，是不是太丢人了？”
　　“吓我一跳！”陆潇潇喝咖啡压惊，“你都看出来了？我去！我还气势汹汹去找了周霁尧。”
　　“你找他了？”
　　“你都这么委屈了？我得找他算账啊。”
　　孟想又感动又内疚。
　　陆潇潇见她不出声了，又问：“你先回答我，你都看出来那秘书不对劲了？”
　　“可不是。”孟想苦笑，“欺上瞒下而已，偏偏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场景，我竟然真的差点就信了。有一瞬间，我被气到了，潇潇。”
　　“可我为什么要顺她们的意？婚前周霁尧的是非我不管，现在他是我老公，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说起周霁尧是她老公。
　　多年的默契，陆潇潇秒懂。
　　所谓离婚只是以退为进的豪赌，甚至称得上是对周霁尧的试探。
　　果然，孟想承认：“是我对不起周霁尧，我对他用上了我最不屑的手段。”她并不开心，“我只是在不断的试探他来寻求我所谓的安全感。”
　　“潇潇，我真正生气的不是严谨的欺瞒和裴子衿对我的误导，无关紧要的人事我从不会放在心上。但就是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小题大做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深思我跟周霁尧之间的关系。”
　　许是彻底的冷静下来，孟想说了很多，“这说明我跟周霁尧之间的感情太过脆弱，脆弱到很多事情无法开诚布公，连一般朋友间的坦诚都做不到，更别说是信任。”
　　她想，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心里一旦有了刺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彻底拔除。
　　她在意周霁尧喜欢的是她妹妹这件事。
　　只要有了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刺，有了裂痕，被种下怀疑的种子，什么都会变味。
　　“我没法坚定不移的相信周霁尧，至少之前不能。”孟想说，“于是，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严谨一个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人为什么能三番两次在我们之间动手脚，做小动作？还不是因为她比我看得更明白，她知道我跟周霁尧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知道我宁可找前台走流程，也没能大大方方给周霁尧一个电话。尽管我给我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归根究底，是我不够勇敢。”
　　陆潇潇沉默着，耐心的充当聆听者。
　　孟想说：“严瑾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她看似平静，有些压抑的焦躁在蠢蠢欲动，“本来我跟周霁尧的关系进度就跟别人不一样，如果我真的相信了严瑾的挑拨，如果我真的脾气上来了破罐子破摔了，结果是什么？”
　　她不敢去想。
　　严瑾的手段不算高明，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不过，她真的差点成功了。只要自己一个电话，所有的误会都能迎刃而解，偏偏她顾虑多多，不肯去找。
　　“所以，这是我的问题。”孟想反复思量后，自我反思道，“我觉得自己有些可怕，也很陌生。”
　　这回严瑾只是阻止她见周霁尧，言辞闪烁的让自己以为他有那么点不可说的苗头。下回呢？无知无觉的瓦解和中伤他们的关系？
　　孟想沉吟：“不论我跟周霁尧结婚的初衷，只有等哪天我在他面前能够无所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才是夫妻。”
　　她的爸妈就是藏着掖着，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算计着，最后，只能分道扬镳。
　　陆潇潇心头一凛，既欣慰又担忧。
　　孟想终于开始正视她的感情和跟周霁尧的关系。
　　“我撒了一场气，却又不敢完全撒出来。”她说，“我没法理直气壮的闹脾气。”
　　陆潇潇沉默，已经明白了。
　　孟想却苦笑：“孟涵母女对我来说压根是不会在意的人，所以，我能无所顾忌的对她们摆脸色，给她们添堵。你跟徐明远于我而言是始终会包容我的亲人，所以，我能毫不收敛的在你们跟前发我的小脾气。可是，周霁尧呢？我没法违心的说服自己说我不在意他，也没法底气十足的告诉自己他跟你们一样会完全无底线的包容我。”
　　“潇潇，很奇怪，我也不愿意这样的，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很下意识的反应，在被拦在周市科技的楼下后，我不是冲上去去找周霁尧算账，反而是采取了这么迂回的策略。”
　　试探周霁尧在陶知伊回来后是否会回头，试探她在他心里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同样也是试探着她自己，试探往后的时光里，她是否有足够的勇气能给予他多少信任。
　　孟想说了许多，想到什么说什么，但唯独她并没有将周霁尧曾经喜欢和追求过陶知伊这件事告诉陆潇潇。
　　这次跟周霁尧的争执也许是因为陶知伊，其实往深里说又压根与陶知伊无关。说出来挺丢人的，她居然会吃自己妹妹的醋，还是陈年老醋。
　　“你现在在哪儿？一起吃饭？”陆潇潇问。
　　孟想摇摇头，想起来她看不见，又说：“我在家，今天我想跟周霁尧好好聊一聊。”
　　她本来对婚姻就没什么期待，要么相敬如宾，要么一心一意谁都不会变。如今这样，离她的一心一意太远，反而是她不知不觉改变了许多。
　　“我有时候还挺羡慕孟涵的。”孟想笑了笑，“能把白莲花演绎得这么炉火纯青，切换自如，看着还毫无负担，也没有负疚感。”
　　她对周霁尧撒了那么一场气，说实话，她把离婚协议给他那会儿，她都不敢看他。他生气的说她糟蹋他们的感情，她既心酸又有些欣喜。
　　至少，他也是不愿意跟她离婚的。
　　“我下次再也不吐槽孟涵了。”孟想半开玩的说。
　　陆潇潇却没有笑。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是孟想无理取闹、小题大做，但她知道对孟想而言，这绝对不是小事。这是她父母给她阴影下的心间刺，是她迈不过的心结。
　　“会好的。”陆潇潇只能这么安慰。
　　比起从前，孟想的想法至少有了改变。从前的孟小姐可是打定了主意能不碰感情就不碰，更是做好了一辈子自由自在的打算。
　　两个人又说了很多，跳过了周霁尧的话题，说起了年底的旅行计划。
　　说到手机快没电，孟想手机里“嘟嘟”两声，提示有来电。
　　“我先挂了。”她说。
　　果然，短信提示有电话进来，是周霁尧。
　　她看着这条短信沉默了。
　　第一次见周霁尧也是这样，她跟陆潇潇打着电话，结果，他的电话就进来了，她还把他电话给挂了，说他打错了。
　　那会儿，她可讨厌他了。
　　孟想翻到通话记录，今天他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她刻意的没有去接。
　　于是，她回拨过去。
　　电话秒接。
　　“孟想。”焦灼的声音响起。
　　孟想去客厅的柜子里翻找，找出充电线，她将手机开了免提，插上充电。
　　“你说。”
　　周霁尧反倒愣住。
　　孟想席地而坐，凑近手机，“不说我挂了？”
　　语气轻快。
　　他看不到她的脸，被她这样轻松的声音弄懵了。
　　“孟想。”他小心翼翼叫她的名字。
　　孟想笑了：“真不说？我挂了。”
　　“别。”
　　她觉得坐着不舒服，起来从沙发上拿了个抱枕，垫在屁股下边。
　　“你今晚会回家吧？”周霁尧问得越发小心，“我等不及回来告诉你，对不起，这次全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客厅里都是他的声音，温柔又缱绻。
　　含着数不清的暖意，也是坦荡的。
　　这一刻，孟想所有的伪装彻底碎了，心底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想，他这会儿肯定握着手机，眉头拧得紧紧，她有种想要将他眉梢抚平的冲动。
　　“嗯。”
　　周霁尧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我会辞退严瑾。”
　　孟想抱膝坐着，下巴搁在上头，“好。”
　　她没有故作圣母的阻止，也没有故作大方的说没有关系。
　　但她听着周霁尧的道歉并不高兴。
　　手机里忽然一阵沉默，尴尬无声的蔓延着。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周霁尧坐在办公桌，双腿交叠，他侧过头看着他身旁的椅子。之前孟想来周氏科技办公，这是她的位置。
　　她那时总不服输的跟他怼着，什么都说。
　　他眼神黯了黯。
　　无所适从的沉默。
　　他轻咳：“以后不会再有严瑾的事情。”
　　他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即便是找到了孟想离婚的缘由，他也高兴不起来。
　　她在他的地盘受了委屈，不是跟他抱怨跟他闹，反而用了这么迂回的方式试图让他自己去发现，万一他没有发现严瑾的阳奉阴违呢？
　　她是怕她说了，他不会信她吗？
　　周霁尧不敢问。
　　孟想闻言，咬着唇，“好。”
　　她仍然只回了一个字。
　　严瑾走不走她并不关心，可如果她跟周霁尧的状态一直没能改变，依然会有无数个严瑾在前方等着，而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晚上回来。”她跳回了先前的话题。
　　周霁尧如释重负：“好，我在家等你。”
　　严瑾接到辞退单的时候有些不敢置信，她敲门去找周总。
　　他站在落地窗前，似在出神。
　　她放轻脚步：“周总。”她站在他身后说，“是因为我拦着你的太太，她生气了？”
　　试探的语气。
　　周霁尧没有回头：“现在知道孟想是我妻子了？”
　　他不答反问，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严瑾背后发冷。
　　“可我之前并不知道。”她为自己辩解。
　　周霁尧终于转回来，他低头看着她，“觉得我公私不分？”
　　严瑾不敢看他，只倔强的不肯言语。
　　无声的抗议着。
　　他突然勾唇笑：“你就这么认为吧。”
　　严瑾傻眼，眼睁睁看着周霁尧坐回位置开始办公，一副懒得跟她说话的样子。
　　她手脚冰凉。
　　*
　　周霁尧提早下班回家，没想到孟想比她更早，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啃苹果。
　　经历了这么一场闹剧，两个人乍一见，都有些尴尬和别扭。
　　“明天开始，严瑾不会再来公司。”他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坐过去。
　　孟想“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目光仍凝在电视机的屏幕。
　　周霁尧瞥了眼，电视机里在放综艺，明星小夫妻的综艺。
　　孟想很快啃完一个苹果，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她将水果篮挪过去，“吃水果吗？”
　　有火龙果和苹果，还有荔枝。
　　“不用。”
　　回看的综艺到了尾声，孟想抄起遥控关了电视。
　　这份尴尬让人浑身别扭。
　　她坐正，跟周霁尧面对面。一瞧见她的架势，他也正襟危坐起来。
　　本来就是他理亏，何况，他在她面前向来很怂。
　　“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孟想决定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可以不发表意见，或者选择摇头。”
　　“可以。”周霁尧保证。
　　孟想朝他摇头：“听我说完。在我说的时候，中途希望你不要打断我。”
　　他又是乖巧的点头。
　　她抿唇，思忖了会儿，“有件我预料不到甚至是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
　　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周霁尧凝神听着，心头一紧。
　　“周霁尧，我可能有点喜欢你。”
　　孟想默默在心里补充：可能不止一点。
　　“什么？”周霁尧惊喜。
　　刚问出两个字，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他闭嘴，眼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胸口仿佛有一朵小烟花砰的响了。
　　炸裂的喜悦。
　　孟想看在眼里，心弦一松，“这两天我很恐慌，所以，做出了许多无理取闹的事情，请你谅解。”她停顿，“我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也不清楚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算。”
　　她说得很慢，眼睛眨了两下，长长的睫毛像是扫在周霁尧的心上，又痒又热。
　　“我跟你坦白，我的的确确是后悔跟你结婚了。”
　　周霁尧嘴角的笑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云霄飞车，忽上忽下……
　　孟小公举：听我说完！


第37章 
　　“我跟你坦白，我的的确确是后悔跟你结婚了。”
　　周霁尧嘴角的笑僵住，他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目光太过复杂，有那么一瞬，孟想想着就这么放弃了。
　　可是，不能。
　　孟想抿了抿唇：“但我更不想离婚。”
　　说完，她眼巴巴瞅着明显愣住的周霁尧。
　　他的表情太精彩，眉毛也几乎要黏在一块。
　　孟想心一紧，抬脚踹了他一下，“喂。”
　　没想到他真的一言不发。
　　她都说成这样了！
　　周霁尧小腿冷不丁被踹，其实不疼，就那么一下，却一下子让他缓过神来。
　　真是如同云霄飞车，忽上忽下不过如此。
　　等他确认刚才自己没有听岔，掌心已是一片湿润。
　　周霁尧不动声色的背过手，往背后的衬衫上擦了擦。
　　“你不是不让我打断你，不让我说话吗？”他顶了顶眼镜，笑起来。
　　带笑的声音里含着那么点委屈，更多的是掩饰不了的喜悦。
　　偏偏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怕孟想炸毛。
　　果然，她一听，脸就板了起来。她正欲发作，谁知道下一秒，她被拢进一个怀抱。
　　温暖又坚定的怀抱。
　　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很有规律的，也很温柔。
　　她的眼眶突然间有点发热。
　　“没关系，孟想。”周霁尧抱着她，“后悔了也不要紧，我们试试，行不行？”
　　孟想闷在他的怀里，他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带起了一股酥麻。
　　那股酥麻仿佛是顺着脊梁骨传遍全身，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却不觉得恐慌与不安。
　　她有些局促的蹭了蹭，双手环住他的腰，“嗯。”
　　闷闷的声音，如果不是周霁尧一直屏息等着，几乎就要错过。
　　他笑了笑，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另一手也摸上她的头发，“以后，我只喜欢你一个。”
　　话没说完，周霁尧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他笑着继续拍她的后背，温言轻哄了几句。
　　“孟想，等你哪天不止一点点喜欢我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一声。”他沉默了几秒，“或者暗示我一下也行，到时候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还有。”他感觉到小姑娘软了下来，环着他的双手也越来越紧，“离婚的事情只此一次，以后你如果对我有意见，你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听。如果你生气，你对我撒气，打我欺负我都行，只要你把气撒出来，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孟想眨了眨眼睛，眼泪水都蹭在他的衬衫上。
　　胸口湿湿的，周霁尧愣了一下，假装不知道。
　　“孟想，只有一点，不要轻易说离婚这两个字。”他又说，“太伤人了。”
　　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入耳中，落在孟想的心上。
　　他似乎是歪过头在看她，温热的气息在她额头漫开，特别痒特别痒。
　　“好。”她在周霁尧怀里点了点头。
　　她的脸颊蹭着他的衬衫，他的胸口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周霁尧抱着她，满足的笑了。
　　闷在他怀里的孟想也勾唇，静静的听他的心跳声。
　　陆潇潇今天还问过她一个问题，她问她：假如周霁尧真的答应了离婚，你怎么办？
　　怎么办？
　　孟想无言以对。
　　她其实从来没想过他真的会签字离婚。
　　想到这里，孟想仰起头，下巴顶着周霁尧的胸口借力。因为她的动作，他低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都交缠在一块。
　　“嗯？”
　　“你说的是真的？”
　　周霁尧思索：“真的，只喜欢你。”又对她表白了一次。
　　很直白的话，孟想喜滋滋的点头。
　　她表现得也毫不掩饰。
　　她重新埋进他怀里，刚才听到他说喜欢，她想问问他，陶知伊呢？
　　话在嘴边，她又给咽了回去。
　　都过去了。
　　离婚是她对他的试探，是她胆小的在赌他的态度，其实也是给彼此的一次机会。
　　孟想笑了。
　　是你选择不离的，那就没办法了，我也不会退了。
　　她悄悄在心里说。
　　至于周霁尧过去的事情，她的过去他不曾参与，更没有过问，那么，他的也是。
　　很公平。
　　哪怕这依然会是一根刺的存在，可她会努力拔除。因为她问过自己：孟想，你喜欢周霁尧吗？
　　肯定的答案。
　　她又问自己：孟想，你想试一次吗？
　　她告诉自己：想。
　　不去管他的过去，只想他们的现在和未来。
　　于是，没什么好计较，好钻牛角尖的了。
　　“今晚想吃什么？”周霁尧问孟想，“冰箱里菜不多，要不要出去买？”
　　她起来，理了理头发，“有什么吃什么呗。”
　　他站起来：“我给你做。”他往冰箱走。
　　“我帮你？”
　　孟想跟在周霁尧后头：“我帮你洗菜。”
　　他突然回头：“嗯，洗菜。”似笑非笑的表情。
　　显然，两个人都想起了那次她帮他打下手，厨房被她弄得一团乱的场景。
　　“要不要帮忙？”她低头嘟囔。
　　他脸上笑意渐浓：“要，帮帮帮。”
　　冰箱里确实菜不多，他拿了袋牛肉，又把几颗蔬菜递给孟想，“炖个牛肉，再炒两个蔬菜，好不好？”
　　他掂了掂手里的肉：“材料不够，味道不好多担待。”
　　想了想，他不安的说了一句。
　　孟想依旧跟着他，顺手帮他拿了围裙。
　　“我饿了，动作快点。”她催促。
　　周霁尧洗锅：“帮我系个围裙？”
　　“自己没手？”
　　“没手了。”他抬起湿漉漉的手，再举起锅，一副无赖样，“你看，没了。”
　　孟想没好气，踮起脚，从他背后给他套上围裙。而后，手上用力，她在他腰后打了个蝴蝶结。
　　一半长一半短。
　　她看不下去，又给解了，认认真真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等她弄完，周霁尧才换了个位置，“帮我把菜叶子洗了。”
　　“哦。”
　　孟想开水，慢吞吞动手。
　　厨房里只剩下切肉声和水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偷偷觑了眼忙碌的人，他低着头，切肉的姿势很潇洒，神色专注。
　　比起从前，他们都少了些自在，多了分小心。
　　“洗完去休息。”周霁尧头也没抬，“其他我来。”
　　他切肉的动作慢了些：“等我把肉炖上就快了。”
　　他有点啰嗦，何尝不是剖心后的越发谨慎。
　　孟想仍看着他，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抬头看来。
　　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
　　突如其来的尴尬，来得措手不及。
　　孟想不自在的轻咳：“哦。”
　　她将洗完的菜搁到一边，擦干手，踌躇着回了客厅。
　　也许是心态不一样了，许是终于开始正视这份感情，因为喜欢他，因为他说他也喜欢她，她感觉现在做什么都是怪怪的。
　　还要继续摸索，她想。
　　饭桌上，两个人闷声吃饭。他们刚吵完架，也刚表完白，竟是一时间找不出一个聊天的话题。
　　比刚认识那会儿还要无措。
　　“我出去见个朋友。”洗完碗，周霁尧说。
　　孟想在削水果：“好，早点回来。”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留在客厅，等她吃完一个火龙果，又剥了十几颗荔枝，门口有声响。
　　她瞅了眼，离他出门不到二十分钟。
　　“你怎么又……”孟想回头，话未尽，她猛地跳了起来，“你站那儿，别动！”
　　刚回来的周霁尧右手还搁在门把手，被她几乎是尖叫的声音吓了一跳。
　　只见他怀里抱了束玫瑰，胳膊贴着门，一动不敢动。
　　黑眸扫向惊恐的孟想，他诧异。
　　“你不是去见朋友了吗？”她颤颤悠悠指着他。
　　周霁尧讪笑着：“去给你买花了。”
　　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他想给她个惊喜，就骗她说是见朋友，但眼前这一幕，似乎成了惊吓？
　　他本就长得斯文，在这束娇艳的玫瑰映衬下，显得更是温雅。
　　看着越发无辜。
　　孟想直直的盯着他怀里的玫瑰，眸光微动。
　　两个胳膊都似乎痒了起来。
　　从前浑身疙瘩的记忆太过可怕，她忍不住抖了抖。
　　周霁尧不敢过去：“怎么了？”
　　孟想为难，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打击他。
　　“过敏？”他想到什么，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你对花过敏？”
　　他更不敢过去了。
　　孟想默默后退：“嗯，玫瑰过敏。”
　　周霁尧：“……”
　　低头看着怀里的玫瑰，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重新打开门，打算扔花。
　　被她阻止：“你回来。”她捂住鼻子，指了指他的方向，“道什么歉？你以前又不认识我，我也没跟你说过，你怎么会知道我过敏。”
　　他又一次沉默，抱紧了花。
　　瞧着有点可怜。
　　孟想看看他，再瞅瞅他怀里明显精挑细选的玫瑰。
　　他第一次送她花。
　　她舍不得扔。
　　“你……”孟想扫了眼客厅，小柜子上有个玻璃花瓶，里边插着假花，“你把花瓶洗干净，装点水，然后……然后，把你的花插进去。”
　　至于放哪儿，她看向身后的楼梯。
　　周霁尧小心挪了两步，又退回去，“你真的不要紧？”
　　他拿手挡着花，好似挡住了她就不会过敏一样。
　　很滑稽的动作，怎么可能挡住那么一大束花。
　　孟想看笑了：“你把花瓶拿过去，去装水。”
　　傻不傻？一个手掌能挡什么？
　　智商快成负数了。
　　“好。”周霁尧听话的把花靠着大门放地上，他小跑着去客厅拿花瓶，“要这个花瓶？”他不确定的问，“不找找别的？”
　　孟想抱了个小抱枕，坐在楼梯阶上，“你还有别的花瓶？”
　　周霁尧尴尬：“不知道。”
　　她又笑了：“去洗洗装水。”
　　他老老实实拿了花瓶，孟想坐在楼梯看不见他，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很快，水停了，周霁尧抱着装了一半水的花瓶过来，向她示意，“够了吗？”
　　因为不知道孟想是花粉过敏，还是闻到花香就过敏，他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太多了，倒一点。”
　　周霁尧再次抱着花瓶，回来的时候，花瓶的水少了一半。
　　孟想伸长脖子看了看：“少了，再加点。”
　　“好。”
　　他点头，重新装水。
　　反复几次，他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胸口的衬衫都湿了一半。
　　孟想憋住笑：“插花，插好看点。”
　　周霁尧去门口，抱起花，却无从下手。
　　他哪里会插花？
　　求助的看向孟想：“这个……”
　　她站起来，瞅了两眼，“你百度个图，照着插呗。”
　　“你喜欢什么样的？你把图发给我，我来做。”他试探的问，从没这么憋屈过，又很是心甘情愿，“我就站这儿插，你看着会不会有事？或者你去二楼，你在楼下看着我。”他有点担心。
　　于是，孟想给周霁尧找图，他一手花瓶一手花，就这么看着她。
　　心头柔软得不可思议。
　　终于又回到了过去张牙舞爪的孟想。
　　她把图片发过去，周霁尧将花瓶和花摆在地上，坚持要她上二楼看着。
　　“周霁尧，花短了，你剪多了！”
　　“不是，这支你没看到叶子多了吗？”
　　“周霁尧，你会不会啊，看图照抄都不会？”
　　“美感，美感呢？”
　　“……”
　　孟想趴在二楼护栏，她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席地而坐的周霁尧。
　　明明被她指挥得团团转，他倒是耐着性子好脾气的随她折腾。
　　“好了。”周霁尧仍坐着，抱住插完的花，“你想放哪儿？”
　　他仰着头，冲孟想微微笑。
　　她在楼上望下去，他已经摘了眼镜，那双黑眸里好似有光，亮晶晶的。
　　“你拿上来，放我房间的阳台。”愣了会儿，孟想背过身，不肯看他。
　　“好。”
　　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孟想躲在书房，等周霁尧进了她的房间，她才过去。
　　她的房间有个小阳台，拉开窗帘就是小阳台。
　　阳台上是周霁尧给她买的小茶几和躺椅。
　　【孟想：摆茶几中间。】
　　跟周霁尧隔着一扇落地窗，孟想打字。
　　他依言转动花瓶。
　　然后，他朝她比了“OK”的手势。
　　孟想扒着落地窗，眼里是温柔浅笑的周霁尧。他站在小茶几旁，许是出了汗，几缕碎发黏在他额头，唇边那抹笑好看极了。
　　看着看着，她笑出了声。
　　两个人相视而笑。
　　之前的尴尬与别扭一扫而光。
　　孟想倚着落地窗，夜色里，阳台的灯光很暖，窗外的玫瑰娇艳欲滴。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开心～
　　孟公举：开心～
　　亲爱的们，这两章都是过渡章，准备开启下一个新篇章~~~


第38章 
　　七月的上海仍不见热，比起去年的大高温，今年实在算得上是凉爽。
　　孟想今天约了三叔的女儿孟凌吃饭，这姑娘昨天刚从武汉大学参加完学术讨论回来，一下飞机就打电话控诉她回国这么久了都没找她。
　　最近她有些忙，先前跟周霁尧的瞎折腾耽误了她不少工作，这会儿，她坐在餐厅还不忘用手机回邮件。
　　中英文来回切换，因为太过投入，连对面悄悄坐了个人都没发现。
　　“嘿，我都坐好几分钟了。”孟凌趴在桌上，不满道，“我这么个大活人都比不上你的手机？”
　　娇软的声音，孟想一惊。
　　她抬眼看去，恰好对上小姑娘黑黝黝的眼睛。
　　还有那甜到心坎里的笑容。
　　孟想收了手机：“来了也不出声！”
　　她顺便招来服务生点菜。
　　孟凌歪着头：“啧，这么久不见，开口就是这一句，枉我推了我闺蜜的约会，千里迢迢来见你。”
　　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大美女，却长相干净，五官秀气。
　　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垂到右肩，她抓在手里卷了两圈，“这么忙？”
　　孟想莞尔：“很忙。”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她，她的心情瞬间就好了。
　　孟凌是三叔的独女，也许是三叔八岁才回到孟家，一直顶着私生子的名号过得并不好。到头来，两个所谓的“嫡出皇子”在外边私生活混乱，小n层出不穷，唯独这个“私生子”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妻子，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宠爱有加。
　　至少面上看来是这样。
　　孟想看着孟凌：“先点菜。”
　　“好嘞。”
　　小姑娘高高兴兴的翻菜单，孟想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三叔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好，所以，孟凌开朗、阳光又纯粹，她高考填专业，没有报考金融和工管，三叔也丝毫不在意，全顺着她的意，报了美术学专业。
　　那会儿，孟凌填志愿给她打电话，说：“我对孟氏没有兴趣，我学习也是中规中矩，天天看管理和数字，我头疼。”
　　娇娇软软的语气，声音也是甜甜的。
　　跟孟涵完全不一样。
　　孟凌合上菜单，孟想见状，把礼盒递过去，她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姐姐。”
　　孟想无语：“现在叫姐姐了？”她这么说着，唇边的弧度却怎么都掩饰不住，“玫瑰花道，挺适合你的。”
　　孟凌不爱包不爱珠宝，只爱香水。
　　她爱不释手：“喜欢。”
　　“姐姐对我最好。”她甜甜的叫了一声。
　　孟想哑然失笑。
　　她至今都奇怪，她是怎么跟孟凌关系好起来的？
　　其实，她跟几个堂妹的关系都很淡，实在没有所谓的亲亲热热可言。
　　有一年暑假回国，他们回爷爷家，她恰好撞见孟涵欺负孟凌，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她看不过眼，上前嘲了孟涵几句。似乎就是从那以后，孟凌就跟牛皮糖似的开始粘着她，甩也甩不开。
　　“姐，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么不声不响就结婚了？”孟凌拧起眉，很担心，“我爸最近才告诉我这事。”
　　还有句话她没说。
　　她爸要她有机会多跟孟想聊聊，这么急匆匆的结了婚，真让人担忧。
　　孟凌抿了抿唇，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上次你们回爷爷家，我正好跟着教授去了武大，要不然我得拉着你好好聊聊。”
　　孟想很惊讶：“三叔告诉你的？”
　　“是啊。”
　　孟想沉默，明显缓不过神来。
　　孟凌坐过来，撑着下巴看她，“姐，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就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我爸妈我也不告诉。”
　　她举起另一只手保证。
　　孟想笑了笑：“没有，正正经经的结婚呗！”
　　有些话，她也不好跟孟凌说。
　　不知道怎么说。
　　果然，孟凌一听，撅起嘴，“连我都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就是跟他……”孟想安抚，“跟他之间有点复杂，不过，我也保证我们之间没有勉强。”
　　她也举起手，跟孟凌举着的手指碰了碰。
　　“真的？”
　　“真的。”
　　孟凌半信半疑，坐回去，“姐，其实我爸挺关心你的。”
　　纠结了很久，她选择说出来，“只不过，他从来不会直白的问你。”
　　孟想一愣。
　　小时候她挺喜欢三叔的，可爸爸不允许她接近三叔，一直说三叔别有所图，只有二叔才是真正站他们这边的。
　　渐渐的，她跟三叔也淡了。
　　但她记得她读两年级，有一次去爷爷家，家里的司机那天没有来接她，反倒是三叔等在学校门口。等她上了车，三叔给她两盒芭比小西点，让她路上吃。她又惊又喜，连爸爸都不知道她那会儿喜欢吃芭比小西点，喜欢收集芭比娃娃的各种家具和玩具。
　　没想到三叔竟然知道。
　　“我知道。”孟想淡淡的说。
　　孟凌动了动唇，没说话。
　　服务生上菜，孟想把几道菜摆到妹妹跟前，“都是你爱吃的，吃吧。”
　　孟凌道谢，边吃边看她。
　　孟想被看得莫名：“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孟凌咬着筷子说。
　　孟想错愕，冷不丁想起了周霁尧。
　　孟凌想起什么，气鼓鼓的，“比孟涵好看。”
　　“她得罪你了？”
　　“还用得罪？在我眼前晃我就眼疼。”
　　孟想笑笑，将之前没有回完的邮件回完。
　　后来，孟涵出现，她渐渐能理解爸爸对三叔的敌意。要不是因为她早早出国远离了这些是非，或许她也会跟她爸一样，或者按照她妈说的跟孟涵和孟迟争宠，争夺爸爸的财产。毕竟，她那会儿真是实打实的讨厌孟涵和孟迟。
　　所幸，她跟爸爸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再后来，她长大了，旁观者清。在她看来，三叔对爸爸和二叔似乎并没有爸爸说的那样充满恶意，没有所谓虎视眈眈的觊觎着孟氏。而爸爸始终心有芥蒂，不愿相信，更不愿放下心底的成见和敌意。
　　以前二叔还在，他一心帮着她爸，站在爸爸这边帮着打击三叔，排除异己，可偶尔他还能劝着些爸爸，爸爸也会听他的。现在二叔走了，没人能看着她爸，爸爸更是变本加厉的跟三叔争权。
　　孟氏早就辉煌不再。
　　“我听爸爸说最近孟氏不大好，我没具体问，反正问了我也不懂。”孟凌一耸肩，“我爸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我猜挺棘手的。”
　　她跟以往一样，一五一十都告诉孟想。
　　“外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孟家却还在不停的内斗。”孟想吐槽。
　　孟凌托腮看她：“姐，你虽然嘴硬，但我知道你是担心大伯才从西雅图回来的吧。”
　　刚说完，她被孟想睇了一眼，可她一点不怕，继续说：“二伯走了，再也没人能拦一拦大伯，在他耳边提醒这些，你才会回来，是吧。至少你回来，看不过眼的你会跟大伯说，即便真出了事，你在上海，总比在国外鞭长莫及的好。”
　　肯定句，孟凌眨了眨眼睛，眼睛里都是笑意。
　　孟想给她夹菜，试图堵住她的嘴巴，“瞎分析什么？我不是为了我爸。”
　　小碗里被菜塞满了，孟凌重新动筷子，“别骗我！”
　　“不骗你。”孟想轻描淡写的语气。
　　孟凌更不信了。
　　孟想抬眼，她看到孟凌闷闷不乐的吃菜，笑了笑。
　　她确实不全是为了她爸，孟氏是爷爷的心血，她不过是不希望它毁在爸爸手里而已。
　　“知伊表姐是不是要去挪威玩？”孟凌换了个话题。
　　她跟孟想关系好，一直跟着叫陶知伊表姐。
　　孟想点头：“嗯，下周出发。”
　　“我也想去！”
　　“想去就去。”
　　孟想觉得好笑，只听小姑娘开始碎碎念：“羡慕嫉妒恨，可我下学期要开始做毕业设计和论文。我们专业课的教授可严了，不知道我会抽到哪个毕设导师。”
　　她今年大三，很快就要进入大四。
　　“你不是快放暑假了？”
　　“暑假就是看人，我才不凑热闹！”
　　孟想：“难道你不是因为知伊要去，你就跟风凑热闹的也想着去了？”
　　孟凌气急：“姐！”
　　“吃菜吃菜。”孟想笑着哄她。
　　桌上的手机响了，跳着周霁尧的名字。
　　孟想瞅了孟凌一眼，毫不避讳的接起来。
　　“孟想，今晚我有个饭局。”周霁尧直奔主题。
　　“好。”
　　“推不掉，只好去。”他解释了一句。
　　孟想闻言，故意板起脸，“行啊，不许喝酒。”
　　“好，不喝。”周霁尧很爽快。
　　孟想：“……”
　　哪有应酬不喝酒的，她开玩笑呢。
　　她的表情太生动，孟凌咬着筷子看她。最后，她索性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观察起来。
　　心痒痒。
　　特别好奇电话那头是谁。
　　孟想没有让她久等，很快就揭晓答案：“周霁尧！”
　　孟凌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屏息听着。
　　“周霁尧，敷衍我呢！”
　　“不敢不敢。”
　　周霁尧话锋一转：“辞了严瑾，我现在缺个秘书。”
　　孟想往后一靠，笑眯眯的叠纸巾。之前他给她叠了只小兔子，不知道怎么叠出来的。
　　“不好意思，我没有人选可以推荐。”她漫不经心的说，“我也不喜欢安插眼线。”
　　孟凌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眼巴巴的瞅着她，很好奇。
　　周霁尧笑了：“不是这个，我是想跟你说，这回我想招个男秘书。”
　　“既能挡酒，又能挡桃花那种。”他补充。
　　好听的声音在耳边流淌，仿佛他就站在她边上一样。
　　孟想耳根发热，脸颊也是热热的。
　　她换了只手接电话。
　　动作间，她不经意的一瞥，跟孟凌四目相对。
　　小姑娘冲她甜甜的一笑。
　　孟想不自在的别过脸：“哦。”
　　周霁尧又笑了，笑声传过来，真好听。
　　“只是这工资可能得涨点。”
　　手中的纸巾被叠得皱巴巴，孟想扔到一边，卷着餐桌的桌布。
　　“周总，公司效益还好吧？”她开玩笑道。
　　周霁尧真的思考了几秒：“放心，养十个孩子到成人礼也没问题。”
　　孟想脸红，用力咳了两声，提醒他收敛。
　　他假装听不懂：“要不要顺势收了我的钱包？”他一本正经的问。
　　“不要。”她想也不想，“我最讨厌管钱。”
　　孟凌“噗嗤”笑了。
　　孟想蹙眉，脸烫得厉害。
　　“不说了，我挂了。”
　　“好。”
　　等她挂了电话，孟凌“嗖”地一下坐过来蹭在她边上，盯着她笑得眉开眼笑。
　　“有话就说。”孟想故作淡定的。
　　还慢悠悠喝了口汤。
　　孟凌笑嘻嘻：“姐，原来你谈恋爱是这样的啊！”
　　真可爱，她想。
　　这么想着，她胆子很肥的伸出手，去戳孟想的脸，“要不要照个镜子？脸都红了。”
　　孟想垂着眼，捂住脸后退。
　　然后，她又觉得这样实在有失她作为姐姐的威严。
　　她赶紧坐正，对小姑娘晃了晃自己的左手，纠正道：“错了，不是谈恋爱，我结婚了。”
　　无名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孟凌搓了搓胳膊：“秀恩爱，鸡皮疙瘩都起了！”
　　说完，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姐，什么时候让我见姐夫？”孟凌试探着问，“我对他有点好奇。”
　　方才对孟想的担忧散得干干净净。
　　她瞧着两个人关系挺好，还打情骂俏的。
　　跟以前一本正经的孟想差得太远了。
　　“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她老气横秋的说。
　　孟想笑了：“小小年纪，装什么长辈？”
　　孟凌撇撇嘴：“谁让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你一言我一语，日常互怼，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孟想玩累了，笑着，“下次让你见见你姐夫。”
　　冷不丁一句，孟凌怔住，高高兴兴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孟凌：见姐夫～
　　陶知伊：哼，我都不知道我有姐夫了！
　　PS：过渡章考试重点很多哟，以后都要考的~
　　明儿开始走剧情~


第39章 
　　周霁尧近来很忙，手环和睡眠软件的后续问题比他想象中要多。尤其是壹维科技新推出的识别系统，给了周氏科技不少压力。
　　修改bug、升级系统和软件、后续的营销策略……
　　他比以往回家更晚，哪怕偶尔回来得早，也要在书房工作到半夜。
　　好几次孟想睡不踏实醒来，书房的门缝里总漏着光。
　　“今天开完会回家。”
　　周霁尧照例发微信给孟想，她盯着屏幕，外放的语音被她放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客厅里都是他的声音。
　　带笑的声音藏着疲惫。
　　孟想捧着手机：“给你点个夜宵？”
　　周霁尧许久才回：“不用，晚上要开视频会议。”
　　“怎么这么忙啊！”她半真半假的抱怨，其实是心疼他了。
　　结果，他依然对他的工作绝口不提，“等过段时间，我天天陪你吃饭。”
　　大概是以为孟想生气没人陪着，周霁尧好声好气的哄她。
　　她却更惆怅了。
　　壹维的事情在孟怀松提点后，孟想去了解过，谢唯这个新崛起的科技新星对周霁尧的打击实在不小。她都做好了听他吐槽的准备，没想到他却什么都不说，每天像是没事人一样。
　　想了想，她依旧假装不知道，“好。”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她又开车出去，去买水果和蛋糕。
　　晚上，周霁尧在书房开完视频会议，孟想候着点敲门进去，“还忙？”
　　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站在门口，只进去了一个脑袋。
　　小姑娘眨着眼睛，朝自己笑得眉眼弯弯，周霁尧打字的手顿住，有点走神了。
　　“嗯，有点。”他朝她招手。
　　孟想见状，闪身进来，顺手关上门。
　　她在书桌找了个空地，把果盘放下来，“吃点水果？”
　　周霁尧仍旧好脾气的：“好，等会儿就吃。”他边说边打字，眼睛都快黏到屏幕上了，“你早点休息，不用管我。”
　　孟想半靠着书桌，抱臂打量着他。
　　他垂着眼，似乎在看面前的文件资料。看着看着，他的眉头渐渐拧在一块，表情也是越来越严肃。
　　她的手机响了，陆潇潇的微信。
　　孟想低头回了一条，再发过去一个表情，她退回微信界面。
　　微信安静了，她一抬头，周霁尧已经摘了眼镜，他左手捏着镜架无意识的转着圈。
　　只有眉宇间留着抹不开的郁闷。
　　孟想叹气，随手将手机搁在他的书桌，她微微弯腰，“别看了，眼睛都要瞎了！”她半开玩笑的说，“休息会儿，你又不是工作马达，停不了了，是吧？”
　　她本就离周霁尧很近，因为弯腰的姿势，两个人凑得更近了。她一说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他的睫毛突然一颤。
　　孟想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上次，他也这么扫过她的睫毛。
　　伸出手，她的指尖触到他的睫毛。
　　她很久前就想这么做了！
　　果然，很软，很舒服。
　　而周霁尧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神色无奈又带着纵容。
　　“你小时候剪过睫毛吗？”孟想问。
　　她还在研究他的睫毛，很好奇的模样。
　　周霁尧一动都不敢动：“没有。”
　　话锋一转，他轻咳，“你的睫毛也很长。”
　　“噗嗤”一声，孟想笑了。
　　摸着他睫毛的手转了个方向，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痕迹，“别皱眉了，该休息就休息。”绕回了先前的话题，她不满道，“你加班多少天了？”
　　周霁尧坐着，孟想站着。
　　他仰头，一下子撞进她带笑的眼睛里。
　　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专注得好似她以后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似的。
　　“过几天就好了。”周霁尧抿唇，淡淡的说。
　　被他这么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孟想不自在起来，她站正，“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段时间我抽不开身。”
　　“这话你也说了很多遍了。”
　　周霁尧被噎，他去拿果盘里的水果。
　　苹果被孟想切成很小一块，一口一个，他连着吃了好几口。
　　终究是不舍得为难他，她转过身，走到书柜前。书柜里摆了个小镜子，她拿起来，掩饰性的照着自己的眼睛。
　　周霁尧说她的睫毛也长，她怎么没有发现？
　　书房里安静下来，又响起纸张翻页的声音。
　　忽的，“嗡”的一声震动。
　　搁在书桌的手机，震动声越发明显。
　　是孟想的微信。
　　她的手机界面仍停留在微信首页，没有锁屏，屏幕自动锁屏设定的时间也是常亮。
　　孟想眼皮一跳，糟了！
　　“孟想，你的手机。”周霁尧没看手边的手机，提醒道。
　　她倏地扔了镜子，脚步迈了好几步，又急刹车般停住。
　　“哦，你帮我看看是谁给我发微信了？”孟想捡起沙发上的镜子，背对着书桌照镜子。
　　周霁尧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依言拿起手机，没有锁屏的手机，微信红色的信息一下子映入眼帘。
　　心突地一跳。
　　他的视线凝在被置顶的微信对话框。
　　备注是“老公”。
　　心头一瞬间滑过一丝暖流，滚烫滚烫的。
　　孟想久久等不到回应，她握着镜子，方向偏了偏。
　　镜面出现男人的俊脸。
　　他依旧是绷着脸，神色没有丝毫的放松，一副沉浸工作无法自拔的模样。
　　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在镜子里偷看他，一眼不错的。
　　其实那次“离婚”事件说开后，她反思过自己跟周霁尧的关系，然后，在一次跟他的微信聊天时，她默默将他的备注改成了“老公”。
　　下意识的举动，在她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这么改了。
　　而后，孟想盯着改过的备注，心里头是一股无法言说的踏实。
　　刚才她手机一响，她想起来这事，怕他瞧见，但后来她又觉得给他看见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本来就是她的老公。
　　于是，她大大方方的给他看了。
　　结果……
　　周霁尧这是什么表情？
　　孟想不满：“谁给我发消息了？”她故意又问了一遍。
　　周霁尧敛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陆潇潇。”
　　视线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她说什么？”
　　“约你吃饭。”
　　“哦，那你帮我回她。”
　　“回什么？”他往后靠了靠，坐得更舒服了。
　　心中一片激荡。
　　要不是手头的工作太急，他一定……
　　他越想心头越发的激动。
　　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
　　“就说好。”孟想噘着嘴。
　　手上一偏，镜子里映出满脸不高兴的自己。
　　脑门一个激灵。
　　她缓过神来，咬住唇。
　　噘嘴这么幼稚的动作可一点都不适合她。
　　“好。”周霁尧听话的打字。
　　孟想演不下去，她故作淡定的走过去，抄起手机，“你忙。”
　　说完，她落荒而逃。
　　房门又一次被阖上，周霁尧低低的笑出了声。
　　他是不是也该给她看看他的微信了？让她看一眼他很久前就给她的备注。
　　拿起手机解锁，他的目光落在跟孟想的对话框。
　　他叫她Chérie。
　　*
　　周霁尧一向自律，上班永远提早十五分钟到公司。
　　“周总，您今天的行程表。”新来的男秘书在摸清楚他的上班时间后，总是在他之前就来公司。
　　周霁尧扫了眼，在看到跟苏钰的会议时，目光顿了顿。
　　“知道了。”他说。
　　他些微的神色变化都被男秘书看在眼里，他点点头，出去了。
　　等苏钰被前台带上来，男秘书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番。
　　她年纪不大，穿了件藏青色的连衣裙，外边搭了白色的小外套，瞧着很精神。
　　只有那么一下，他很快又恢复如常。
　　“周总。”苏钰敲门进去。
　　周霁尧已经忙完手边的工作在等她，见到她，他起身，示意对方落座。
　　这么一个动作，这样慎重的态度，男秘书又是诧异。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按部就班倒水，再目不斜视的关上门，他神色间才露出一丝狐疑。
　　他看向汪阳，求教：“周总似乎对苏总不一般。”
　　他说得算是克制，汪阳微微一笑，“少说话，多做事。”
　　男秘书似懂非懂，点头不再吭声。
　　苏钰留在周霁尧的办公室，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办公室。
　　她的公司从事系统研发，主攻各类教育系统。她跟周霁尧之前在一个饭局上认识，彼此都有合作意向。其实他们已经谈过一次，上一次算是不欢而散，这回硝烟味也挺浓。
　　“我考虑过，风险不小。”她沉吟。
　　周霁尧双手交叉，拇指扣着手背，“所以？”
　　他看着她，眸色沉沉。
　　苏钰的手搁在腿上，借着办公桌的遮掩，手指在腿上敲了敲：“5个点。”
　　她眯起眼，眉目间霎时染上犀利，连眸子里都迸出精光。
　　周霁尧笑了：“3个。”
　　“周总，现在是你们寻求我们公司的帮助。”苏钰沉声道。
　　他忽然放松下来，姿势也随性得慵懒，“帮助？苏总是这样理解的？”
　　他掀了掀眼皮，眉眼间多了抹冷厉。
　　隔着眼镜，苏钰望进这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下子有些失神。
　　她脸上笑意不减：“4个点，这是我的底线。”她抿着唇看他，手上的节奏乱了。
　　“周总，你需要我们的系统，国内鲜少有公司能超越我们的系统和设计。”她自信的补了一句。
　　周霁尧笑：“但不是无可替代。”
　　苏钰的脸色变了。
　　跟上次一样，又一次陷入死循环。
　　办公室里是一片寂静，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杀气”。
　　苏钰陡然间紧张起来，她合拢手指，太阳穴突突的跳。
　　踏入这间办公室时的自信快散干净了。
　　半晌，周霁尧拿起笔，“成交。”
　　一锤定音。
　　苏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周霁尧在合同上改了几个数据，递过去，“谢谢，苏总。”
　　他很真诚的朝她伸出手，眼底波澜不惊。
　　苏钰无奈，她起身握上去，只握了一小会儿，对方很礼貌的松开了。
　　“你这声道谢让我有点憋屈。”她似乎想起什么，笑了笑。
　　周霁尧但笑不语。
　　苏钰在业界号称“铁娘子”，手腕了得，不少人在她手里无知无觉栽了跟头。仅仅谈笑间，让人节节败退。
　　周霁尧自信到极点，起初还不以为意，结果上次没能谈拢的合作，只有几句话，他就知道苏钰算得上个人物。
　　值得欣赏。
　　苏钰垂眸，本就姣好的五官显出了几分惊艳的味道，“合作愉快，周总。”
　　再抬眼时，她上扬的弧度越发明媚，“幸好我们暂时还不是对手。”
　　一句话，原本紧张的气氛倏然间散去。
　　周霁尧笑了笑：“合作愉快。”
　　一离开杀气十足的“争斗”，苏钰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连笑容都柔和下来。
　　“周总，听说你们上市了一款睡眠手环？”
　　周霁尧眉梢微挑：“苏总也感兴趣？”
　　苏钰喝了口茶：“是我想起一个朋友。”她看向面前的男人，“他们的识别技术倒是跟你们的手环和软件挺配的。”她状似不经意的说。
　　说完，她略带歉意的笑，“抱歉，我没有什么恶意。”
　　淡淡的一笑，她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周霁尧不动声色：“壹维科技？”
　　苏钰笑容稍敛，倒是真的诧异。
　　“谢唯？”他又问。
　　她眸光一闪，捧着茶杯又抿了一口。
　　她的确是受人所托，可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
　　“是，谢唯。”苏钰索性承认了，她大大方方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我等会儿跟他有约，周总如果有空，不如一起见见？”
　　周霁尧没说话，她看过去，他冷淡的神色中她琢磨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明明眼前这个人长相文雅，气质也是斯文极了，但苏钰知道他一工作起来到底有多难缠。
　　激起了她潜藏的几分斗志。
　　“多认识个朋友，或许他能帮到你们。”
　　周霁尧看着她，审视的目光。
　　“好。”
　　苏钰松了口气。
　　跟谢唯的见面安排在下午，在周霁尧常去的会所。他跟苏钰到的时候，谢唯已经等着了，正坐着煮茶。
　　听到敲门声，他只抬了下头，“正好，茶好了。”
　　煮茶器发出噗噗的声响，最后，“滴”的一声，灯灭了。
　　三个人分别坐在三边，周霁尧跟谢唯面对着面。
　　这是周霁尧第一次见到谢唯，久闻其名，但他们奇异的从没正面碰到过。
　　房间里开了四盏灯，灯光恰到好处，谢唯中指的戒指泛着淡淡的光。
　　周霁尧的视线就这么落在他的手上。
　　很不起眼的银戒，据说这么些年，谢唯一直对外号称自己有个未婚妻。这样的说辞虽然是阻挡了不少麻烦，不过，从没有人见过他所谓的未婚妻。
　　周霁尧打量谢唯的同时，谢唯也正暗暗观察着他。
　　苏钰给两个人倒茶，起了个话题。
　　谢唯主动接话，一时间，相谈甚欢。
　　三个人里，只有周霁尧和谢唯你来我往的聊着，苏钰退坐在一边，目光时不时扫向周霁尧。
　　灯光下，他的五官线条很深。只见他面上还是淡淡的，勾起的唇角却分明泄露了几分笑意。
　　他本就长得好，这一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润柔和。
　　苏钰突然间觉得有些心慌，她缓缓吐出口气，垂下眼睑，耳根却又烫了起来。
　　“周总，关于睡眠手环和软件，有兴趣合作吗？”谢唯望着周霁尧，目光平静。
　　周霁尧挑眉，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唯：摩拳擦掌来串个场～如果喜欢我，记得提前去隔壁《听说你喜欢我》把我收藏进你们的收藏夹。
　　PS：Chérie是法语亲爱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用法语备注，且听下回分解～～～


第40章 
　　周霁尧不意谢唯会突然这么说，他望着他，若有所思。
　　“我去接个电话。”苏钰朝他们点点头，“你们聊。”
　　她眼底是一片坦荡。
　　包间里只剩下周霁尧和谢唯在，两个人都沉默着。
　　周霁尧吹了吹茶，掩去了眼底的那抹情绪。
　　其实做完用户调研反馈，他跟研发部和项目部针对手环和软件的升级维护做得差不多了，在营销方面也做了微调，他有这个自信，后续的销售和使用情况会比先前好。而谢唯的技术只能算得上是锦上添花，对他来说，并不是雪中送炭的必需品。
　　“为什么？”想不通，周霁尧选择直白的问。
　　谢唯勾唇：“利益至上，合作共赢。”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被他用着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口，周霁尧笑了。
　　只信了三分还嫌多。
　　“我考虑考虑。”周霁尧站起身，准备走了。
　　谢唯没动，面上情绪不显，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
　　周霁尧看着他，兀自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廊里空荡荡的，直到他离开，苏钰都没有回来。
　　他坐上车，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会所。
　　因为周霁延喜欢辛家的姑娘，周霁尧跟辛家也走得近，辛宜大学出车祸前的事情，他们略知一二。这么几年里，大家都对白手起家的谢唯冷眼旁观，他却真的闯出了些名堂。
　　周霁尧倒是挺欣赏他的。
　　如果不是谢唯跟辛宜的事情，周霁尧觉得他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他想了想，给孟想打电话。
　　结果，电话显示忙音。
　　孟想接到孟涵电话的时候，挺诧异的。
　　“爸爸说希望你参加孟氏这次的股东大会。”孟涵开门见山的说。
　　语气不善。
　　孟想了然：“哦。”
　　孟涵一愣：“去还是不去？”
　　两个人早就撕破脸了，没人的时候，谁都不会刻意掩饰。
　　孟想只是笑，笑容讥而诮。
　　她爸都还没给她打电话，孟涵倒是急匆匆打来了，司马昭之心。八成是孟涵听到了风声，又不想她去，故意的激她。
　　幼稚。
　　孟想有些无语，以前孟涵就爱抢她的东西，而她离开孟家的这么些年，孟涵更是作威作福，真把自己当成了孟家的女儿，是孟家的门面。
　　“严瑾是你大学同学吧？”孟想不答反问。
　　突然提起的名字，孟涵眼皮一跳。
　　心底掀起巨浪。
　　孟想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冷笑。
　　刚开始她还想不通严瑾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显是在周氏科技的前程更好一些，偏偏要自毁前程来破坏她跟周霁尧的关系。后来看到严瑾的简历，她才明白过来，也许是有孟涵的手笔。
　　瞧，这不是稍微一试探，孟涵就露了底。
　　她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孟想开了免提，随手将手机搁在一边，“孟涵，你躲在背后，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她说得很不客气。
　　孟涵炸毛：“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像是反应过来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孟想，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别想着赖到我头上来。同学怎么了？她做了什么，你倒是跟我说说？”
　　跟严瑾和裴子衿如出一辙的反应。
　　但孟涵这段位比起裴子衿和严瑾，压根就是不够看了。
　　孟想觉得没意思：“做人不能自作聪明，免得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她好意提醒了一句。
　　孟涵不以为意，严瑾是她大学同学，孟想是她死敌，她自然更信严瑾和裴子衿。
　　“孟想，你倒是说说看。”孟涵冷哼，“别扯有的没的，明说吧！”
　　她似乎想到什么，声音里都是掩藏不住的恶意，“孟想，别说我们不是一个姓，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姐姐。作为姐姐，我好心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跟周霁尧结婚了你就可以无忧无虑，插手别人的事情。有这个时间不如管管你自己，你老公心里有个白月光，你知道吗？”
　　这是严瑾告诉她的，说周霁尧至今都对裴子衿念念不忘，所以，她才会帮她们。
　　她等着看孟想跟周霁尧的闹剧。
　　孟涵话锋一转：“孟想，还你一句：做人要低调，没准以后你就要叫我一声大嫂。”
　　孟想这会儿是真的后悔接她的电话了。
　　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自卑又要强，想要什么就要用尽办法的得到。
　　她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孟想叹了口气：“孟涵，我并不是拿你跟你妈没法子，我只是不想这么做而已。希望你脑子里多装点实际的东西，不要光装满了水还要瞎晃荡。”
　　说完，她挂断电话。
　　又好笑又无奈。
　　孟涵刚来孟家的时候，暗地里老欺负她，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孟涵可怜、柔弱、心地善良。那会儿她也学过孟涵，她装作柔弱的模样，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爸爸的关注。可是，爸爸满脑子都是孟太太和孟涵，根本没有她。
　　人心偏了就是偏了，那是她无论做什么都唤不回来的。
　　后来，她遇到华岑，在不知道华岑跟孟太太关系时，华岑对她说：“孟想，至少你爸妈给了你富足的生活，能让你无所顾忌的活着。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顶着孟家的背景，没有外人能明目张胆的欺负你。”
　　华岑劝她放下对爸妈和孟涵母女的芥蒂，他一直有意无意的开导着她。所以，在得知他是孟涵的亲表哥后，她才会这么气愤到失控，以为他这是卑鄙的要给她洗脑，为孟涵母女争取利益。
　　多可笑。
　　后来的后来，孟想终于懂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而初中时跟她一块翘课吃冰转喝雪碧的学长要她以牙还牙，也并不是真的要她放弃善良，成为一个恶人。他其实想告诉她，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要将他们放在心上？只因为太在意，所以会难过，那么就欺负回去，出了气，就该学会放下。
　　很公平。
　　孟想看着手机，许多年里的一幅幅画面仿佛在眼前跳跃。
　　就这么放下。
　　挺好。
　　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显示周霁尧给她打过电话。她正要回拨回去，想到孟涵刚才说的孟氏股东大会。
　　孟凌也说过最近孟氏不太平。
　　孟想犹豫一瞬，她先给孟氏的秦叔叔打电话，了解情况。
　　然后，她拨通周霁尧的电话。
　　他似乎挺闲的，电话几乎秒接。
　　“闲着还是玩手机？”她问。
　　周霁尧笑起来：“闲着。”
　　“你不是天天加班？”
　　“今儿正好空着。”
　　毫无营养的对话，这么一来一回，孟想都对自己无语。
　　她清了清嗓音，说起孟涵。
　　“孟涵太讨人厌了！”
　　“孟涵以前总欺负我。”
　　“后来，我再也不怕孟涵和她妈了。”
　　从以前开始说起，说到这回裴子衿和严瑾的事情。她想起什么就中途补充，有对孟涵的抱怨，还有对孟太太如今的视而不见。
　　等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说了快一个小时。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孟想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周霁尧十分好脾气的说，“等你说完轮到我，很公平。”
　　他一直耐心听着，心疼和悔恨，五味杂陈。
　　孟想懒洋洋的往后一靠：“周霁尧，我现在才发现有你真好。”
　　他会听她说，不管有多忙，只要她打电话，他都会耐心等她、耐心听。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成了个话痨。
　　周霁尧没想到她会突如其来迸出那么一句表白，他很快反应过来，“才发现？”
　　拽拽的语气。
　　孟想笑了，顺着他的话说：“再接再厉。”
　　手机里传来低沉愉悦的笑声。
　　周霁尧趁机说了谢唯的事情，谈起公事，孟想很认真。
　　最后，她问：“你想跟他合作？”
　　“你觉得呢？”他反问。
　　在工作上，孟想从未见周霁尧慌过，理所当然的，在她心里，他比自己要更“能干”。
　　“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
　　“如果对方别有目的呢？”
　　孟想想了想：“他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讨到什么便宜吗？”
　　周霁尧不假思索：“当然不能！”
　　自信的、也充满傲气。
　　“那不就得了！”
　　“嗯。”周霁尧像是真的听取她的意见，“好，我答应了。”
　　孟想弯了嘴角，明知道他其实心里早有了底，她仍骄傲的说：“好。”
　　然后，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霁尧这是跟她分享他的工作？
　　果然很公平。
　　*
　　周氏科技跟壹维的签约低调的在周氏进行。
　　两方对合作几乎没有太多交涉和谈判，顺利得不可思议。
　　中途，周霁尧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全是辛宜的消息。
　　他瞄了一眼，没有回。
　　签完合同，回到周霁尧的办公室，谢唯也在。
　　手机的震动声尤为明显。
　　谢唯避嫌的走到窗边，好让周霁尧接电话。
　　他的电话一直在响，谢唯刚才就发现了。
　　“什么事？”周霁尧坐着，抬眼看了看望着窗外出神的谢唯。
　　辛宜不满：“三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忙。”
　　对他的惜字如金，她更不满，“连回个消息的时间也没有？”
　　周霁尧面不改色：“没有。”
　　辛宜：“……”
　　“我忙，先挂了。”他收回目光，始终没有叫出辛宜的名字。
　　辛宜提高音量：“别！”
　　他挂电话的动作停住。
　　辛宜讨好的叫了声“三哥”，又说：“我真的有急事，你借我辆车呗。”
　　只有周霁尧肯借她车，她发了许多微信，结果，这次他都无视了。
　　周霁尧头疼：“辛宜！你忘了上次的事情了？”
　　谢唯一怔，回头看去。
　　眸底晦暗不明。
　　“上次是意外！因为这场意外，这不是还认识孟想了吗？”辛宜端出孟想，希望周霁尧能心软。
　　她眼珠一转：“意外之喜，是不是？”
　　尽是歪理，但周霁尧却忽然间觉得真有道理。
　　上次辛宜撞了孟想的车，倒真是给了他最名正言顺的机会去见她。
　　辛宜以为说动他了：“三哥，明天我就还你车。”
　　谁知，周霁尧不为所动，“不行。”
　　他一动，椅子也跟着动了动。他抬眼，恰好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谢唯不躲不闪，周霁尧轻易从他眼睛里看出几分隐忍的情绪。
　　他挪开视线：“不借。”
　　话音刚落，辛宜直接挂了电话。
　　还是这么孩子气。
　　周霁尧摇头笑。
　　“周总。”谢唯踱步过来，“合作愉快。”
　　他生硬的起了个话题。
　　周霁尧看着他，笑意未及眼底，“工作是工作，如果你是因为其他事情而跟周氏合作，我不会帮你。”他意有所指。
　　谢唯垂眸，视线里是周霁尧的办公桌沿。
　　北美胡桃木的办公桌，跟这个十分现代化的办公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毕竟，我站在她那边。”周霁尧补充一句。
　　没有明说，但彼此应该都是心知肚明。
　　谢唯仍是面带微笑：“谢谢。”
　　他主动伸出手，周霁尧身体前倾，跟他握手。
　　“壹维发展的确快，不缺技术，不过，毕竟是根基浅。”谢唯停顿，意外的坦诚，“周氏底蕴深厚，还是那句话，合作共赢。”
　　周霁尧侧目，若有所思。
　　中午，周霁尧跟苏钰吃饭，礼貌的应酬。
　　地方是苏钰选的，在周氏附近，是家法国餐厅，人不少却很安静。
　　“系统最迟下周会上新。”苏钰说。
　　周霁尧点点头：“谢谢。”
　　她莞尔：“客气了。”
　　不冷不热的气氛，苏钰主动找了个话题，“过几天有个科技展，周总感兴趣吗？”
　　她其实打听过他的喜好。
　　周霁尧看她一眼：“嗯？”
　　苏钰见他有点兴趣，慢慢解释，“英国的MI公司也会参加，听说他们之前的图像识别技术对零售行业的搜索速度提升了近1分钟。”
　　说到这个，她眼睛都似乎放着光。
　　专业领域的探索，她一改工作时的咄咄逼人，侃侃而谈。
　　周霁尧也是诧异，很久没能这么畅快的聊起这个。
　　从英国聊到国内的技术市场，酣畅淋漓。
　　如果她不是女生，周霁尧想，他或许会跟她喝上几杯。
　　【孟想：下午跟陆潇潇约了，晚上不回家吃饭。】
　　手机的声响打断了周霁尧，他立马停住，专心回消息。
　　【周霁尧：好。】
　　瞅了眼自己跟前的餐盘，他继续打字：今天没在公司吃饭，有家味道不错的法国餐厅，我试一遍，好吃下次带你来。
　　他低着头，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带着几分温柔。
　　苏钰看在眼里，又惊又疑。
　　她眼中的周总从来算不上温柔。
　　【孟想：哪一家？】
　　于是，周霁尧发了个定位。
　　孟想点开地图，她跟陆潇潇正好在这一片，离得还挺近。
　　她拉着陆潇潇：“去看一眼？”
　　陆潇潇凑过去看手机地图，不到2公里。
　　“查岗？”她开玩笑。
　　“当然不是！”孟想边说边拉着陆潇潇掉了个头，“咱不是不知道吃什么吗？看一眼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经过周霁尧说的法国餐厅，孟想放慢脚步，本是好奇看看而已，没想到会看到一男一女相谈甚欢。
　　“吃这家？”孟想问。
　　陆潇潇神色凝重：“好。”
　　她脑子里预计了几种可能会发生的画面。
　　孟想却很淡定，被服务生引着去餐桌，她特意绕了个方向。
　　“这边。”服务生纠正。
　　孟想摆手：“从那儿走。”她下巴微抬，指的是周霁尧的方向。
　　服务生尽管狐疑，仍依言绕了个路。
　　然后，孟想光明正大的从周霁尧跟前路过。
　　“孟……”周霁尧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下意识要起身。
　　结果，孟想朝他摆摆手，他又老老实实坐下来。
　　周霁尧话说一半就停了，循着他的视线，苏钰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
　　她怔愣，目光定在他的无名指。
　　第一次见他她就发现了，但她没听说他有女朋友或是未婚妻，不知道是不是戴着玩的。
　　孟想在餐桌前坐定，服务生送上菜单。
　　陆潇潇回头，看到周霁尧频频往这儿瞧。
　　两个人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捉.奸？”她好奇。
　　孟想摇摇头，淡定的喝茶，“不是啊，刷刷存在感。”
　　陆潇潇：“……”被这个理由打败了。
　　特意在周霁尧面前晃了一圈，这叫刷存在感？
　　陆潇潇无奈：“小气！”倒是放下心来。
　　孟想一本正经：“感情里本来就该是一对一，如果哪天他厌倦我了，我也不会留恋。”
　　陆潇潇闻言，眸光微动。
　　她又一次回头，与周霁尧四目相对了一回。
　　对方冲她点点头，也是不慌不忙的。
　　陆潇潇叹气：“我快回西雅图了，你自己在上海好好的，别太折腾周霁尧。”
　　“我没折腾！”孟想顶了回去，“他也没抱怨。”她嘟囔道。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陆潇潇感叹。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看到你这样，真好。”
　　孟想动了动唇，许多话涌上心头，“那你呢？”
　　她定定的看着陆潇潇。
　　陆潇潇沉默了几秒，坦然迎上她的目光，“我工作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多年的默契，一点就通。
　　沉默无言，再次换了话题。
　　等吃完饭，周霁尧和苏钰分道扬镳。
　　苏钰笑着道谢：“谢谢你的午餐。”
　　周霁尧也笑：“应该的。”
　　苏钰点头致意，离开餐厅。
　　走出一段距离，她又回过头去，俊朗的男人依旧等在餐厅门口，低头摆弄着手机。
　　阳光下，他的身形有些模糊，五官影影绰绰的，瞧着好看极了。
　　苏钰纠结，给好友打电话。
　　“周霁尧还单身吗？”
　　好友秒回：“单着吧，没听说他有女朋友。”
　　好友的老公是周霁尧发小圈的，她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真的。
　　苏钰如释重负。
　　那就行了。
　　孟想结完账，跟陆潇潇两个人手挽着手出去，服务生替她们开门。
　　一出门就撞上等在门口的周霁尧。
　　“两位还缺司机吗？”他笑眯眯的问。
　　绝口不提苏钰的事情。
　　孟想也没说：“不缺，你回去好好工作。”
　　陆潇潇好整以暇的在边上看着，唇边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真不缺？”
　　“不缺。”孟想瞅着他，“不要打扰我跟潇潇。”
　　周霁尧乖巧的点头：“好，我先回公司。”
　　在她面前，他真是好脾气极了。
　　陆潇潇跟他挥手，拉着孟想就走。
　　“不问？”
　　孟想翻看手机上周霁尧的消息。
　　之前他报备行程，说他今天跟客户吃饭，她是相信的。
　　“不问。”她答。
　　陆潇潇“哦”了一声，不再提及。
　　孟想陪陆潇潇逛了一下午的街，晚上，两个人找了家茶餐厅吃饭。
　　只有她们俩，依然没有周霁尧。
　　等菜的间隙，两个人低头各自刷微博。
　　“孟想。”陆潇潇一声惊呼。
　　孟想头也没抬：“嗯？”
　　陆潇潇将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手机停留在微博界面，有名的财经博主，这回说的是孟氏。
　　孟想蹙眉，想起秦叔叔说的话。
　　因为孟怀松的一意孤行，孟氏内部损失不少，上海两家分公司被迫关闭，而孟氏大本营的资金流几乎断裂。
　　已经称得上是严峻。
　　微博翻到最后面，一条留言被顶上了热评。
　　他说：没人关注周氏吗？周霁尧站队，主动向老对手孟氏低头求和。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期待的文案来了～～～


第41章 
　　周霁尧起的头，连带着整个周家站队孟氏。
　　或者说，是站队孟怀松。
　　这并不是孟想希望看到的。
　　她盯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我给周霁尧打个电话。”
　　陆潇潇说“好”，低头继续玩手机。
　　孟想拨通周霁尧的电话，一时间，她突然有点词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听她支支吾吾半天，他笑了笑，“看到新闻了？”
　　她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想道谢？还是问罪？”他仍是笑着。
　　孟想手指扣着桌沿：“孟氏那堆烂摊子别人都是避之不及，你为什么偏偏要自己主动踩进去？有些情况……”
　　她越说越急，这回，周霁尧直接打断她，“孟想，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是个商人。”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商人无利不起，不会做自损的事情。”
　　闻言，孟想沉默。
　　她捏住餐桌的桌布，手指久久未动。
　　周霁尧此刻还在办公室，电脑屏幕上是关于孟氏的报道，通篇都在说：周家三少在生意场上心黑手黑，从不心慈手软，结果，竟是主动找了老对手孟氏求和，对孟怀松低了头。
　　这明显是踩着周霁尧在捧孟氏，捧着孟怀松。
　　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但他并不在乎。
　　他想，总比最后孟怀松拿孟想当作筹码，伤她的心来得好。
　　为她，很值得。
　　除去这些私人感情，他对孟想说的是实话，他其实也真的是有自己的考量。
　　手机里是片刻的沉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有餐厅里舒缓的音乐，周霁尧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他将电脑屏幕的报道最小化：“孟想，你可是周太太。”
　　带着笑意的声音愈发低沉，就这么缓缓的从孟想的心间流淌而过。
　　滚烫滚烫的。
　　孟想抿了抿唇：“好。”
　　她笑起来：“我先挂了？”
　　没有再追问，她瞅了眼头也不抬的陆潇潇，“我跟潇潇吃饭。”
　　周霁尧“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屏幕又一次暗下去，孟想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她给秦叔叔发消息。
　　【孟想：秦叔叔，我想参加这次的股东大会。】
　　她想参加这次孟氏的股东大会，不管结果如何，她不想看着爷爷的心血毁在她爸的手里，也不想伤了周霁尧的一片好心。
　　*
　　苏钰带着她的团队在一周内完成了系统所有的调试，在合约内，她最后一次踏入周霁尧的办公室。
　　最近铺天盖地的全是周氏和孟氏的合作新闻，苏钰打听过，那天在餐厅里遇到的人就是孟想。
　　孟家的孟想。
　　不过，大家都说她也单身。
　　苏钰照旧坐在周霁尧对面，她缓缓开口道：“周总，我们公司有个酒会。”
　　话未尽，她委婉的暗示着。
　　她一眼不错的看着周霁尧，只见他唇边挂着极浅的笑，神色也是淡淡的。
　　苏钰一愣。
　　无法触及的疏离感，即便她伸手也似乎无法靠近。
　　但她不愿放弃这个难得让她产生好感的人。
　　“周总，能否邀请你做我的男伴？”苏钰笑吟吟的说。
　　周霁尧眸光一动，坦然迎上她略带期待的目光。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间不躲不避。
　　他忽然笑了：“抱歉。”
　　苏钰笑容一僵，仅仅是一下，她很快恢复，“如果是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酒会呢？”
　　她露出笑，一派坦荡。
　　周霁尧思索片刻：“我太太不喜欢。”
　　他边说边抬起左手，朝苏钰晃了晃无名指的戒指。
　　他的声音清澈温暖，尾音微微上扬，听着温柔极了。
　　苏钰的笑彻底僵住。
　　她看向周霁尧的戒指，很朴素，也很简单的一个环，可他看着戒指的目光沉静柔和。那样的目光，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苏钰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直到他的手放了下去，她的视线追着他的戒指，也落了下去。
　　短暂的惊讶后，苏钰缓过神来，她并不信，“没听说你结婚。”
　　她以为这是他的借口。
　　心下不由有些许酸涩。
　　她并不是纠缠不休的人，也不喜欢那一套。喜欢，她就大大方方追求，可如果对方为了拒绝她不惜撒谎，倒也没有必要了。
　　苏钰嘴边的笑淡了些：“周总，我是诚心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的酒会。”
　　到底是有些遗憾，她看向别处，深呼吸，她平复心情。
　　等苏钰再次对上周霁尧的视线，心中一凛。
　　他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唇边依然含笑，像是流淌的月光，温柔的、也是温暖的。他神色间更是透着抹认真，仿佛在说：我也是认真的。
　　苏钰有些不确定了：“这是真的？”
　　她的表情变化全部落在周霁尧眼里，他左手搁在桌子上，右手轻轻抚上无名指的戒指。
　　“我从不拿她开玩笑。”他无比认真的说。
　　“但真的没人知道你……”苏钰更加惊讶了。
　　惊讶盖过了那丝难过。
　　周霁尧垂眸：“大概我还没有好到能让她昭告天下。”
　　玩笑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落寞。
　　苏钰心弦一松：“她真幸运。”
　　联想起周氏跟孟氏的关系，她好像有点猜到了。
　　“是我更幸运。”周霁尧这么说。
　　苏钰往后一靠，整个人放松下来，“真是不给我一丝机会啊！”
　　他的回答无懈可击，压根没有给她插一脚，留一丝余地的机会。所幸，她也并非非他不可，更不会被一时的好感冲昏头脑。
　　她洒脱一笑：“恭喜。”她看着他，眼底里多了抹欣赏，少了分恋慕，“还有，周总，这次合作很愉快。”
　　苏钰主动伸出手，周霁尧挑眉，坦然的握上去。
　　一触即离。
　　苏钰很快离开，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周霁尧回忆起她先前话里有话的暗示，总觉得这样不好。
　　不能给孟想误会他的机会。
　　于是，回到家，周霁尧做了一桌菜，等孟想美美的吃完，他淡淡定定的坐着，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孟想捧着肚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脸警惕，“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周霁尧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她心头咯噔一下。
　　不会真有什么吧？
　　孟想挪开面前的碗筷，默默将椅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说说看。”
　　她板起脸，心里其实并不信。
　　突然的靠近，周霁尧也把自己的椅子挪过去，两个人一下子靠的很近。
　　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工作需要，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周霁尧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孟想傻眼。
　　偏偏他一讲话，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鼻间，更加缠人了。
　　“公开？”
　　“嗯。”
　　“为什么？”
　　凭着本能，孟想机械的问。
　　周霁尧看着她，目光凝在她放在椅子上的左手，无名指跟他一样戴着戒指。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光，让他心头一片激荡。
　　他伸手，左手覆在她的手背。
　　试探性的一握，她没有躲开。
　　顿时，他的胆子大了些，牢牢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孟想瞪他，到底是没有抽开手。
　　“身边桃花太多。”周霁尧半真半假的叹气，很惆怅，“个个以为我单身，烦人。”
　　他说得很是委屈，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觑她。
　　孟想“呵呵”笑，鬼才信他。
　　可她却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
　　一旦公开了，她就要面对周霁尧的爸妈。
　　她犹豫。
　　周霁尧耐心等她，也不说话了。
　　他望着她，目光灼灼。
　　许久，孟想动了动左手，她一动，他的手也跟着动，两只手贴的更加紧了。
　　“好，随你。”她说。
　　周霁尧的眼睛涌起亮光：“我明天有个采访，我说了？”眼底的欢喜好似要溢出来了似的。
　　孟想撇撇嘴：“随你。”
　　说完，她甩开他的手，低头的瞬间，眼里弥漫起一丝笑意。
　　挺好。
　　周霁尧见状，欢欢喜喜的去洗碗。
　　翌日，孟想在家，周六本该是休息日，周霁尧却要去公司接受杂志社的专访。
　　挺有名的杂志社，非精英不访，这回能够得到周家三少的专访，几乎是出动了最好的记者和摄影。
　　一个小时的采访时间，等离开周氏科技，所有工作人员的脑袋还是懵的。
　　太过劲爆的内容，完全偏离了原先的采访主题。他们原本打算在杂志出炉前才会在官博预热剪辑的视频短片，这下肯定是等不及了。
　　摄影师和后期摩拳擦掌，回到单位，紧赶慢赶的剪出了第一个预热视频。
　　然后，微博炸了。
　　孟想收到陆潇潇微信的时候，她正在客厅练瑜伽。
　　她不爱运动，跑步跑不动，跳操跳不动，只有瑜伽还算能让她勉强动上一动。
　　陆潇潇火急火燎让她看周霁尧的微博。
　　孟想上微博，她大学申请的微博，玩了几天就不玩了，后来只有心血来潮才会登一登。
　　一上线，热点推荐里跳出周霁尧的名字。
　　她从没搜过他的名字，顺着链接点过去，微博有点卡。
　　等得有些不耐烦，她躺到瑜伽垫上，高高举着手机。
　　界面跳转，孟想怔住。
　　带了黄V认证的微博，刚刚转发了一条微博，只有四个字。
　　他说：嗯，我太太。
　　原博是个视频，顶着杂志社的官博，转发数数也数不清。
　　孟想坐起来，双手捧着手机。
　　视频的主角是周霁尧。
　　“周总，听说孟氏濒临破产，是什么让您跟孟氏握手言和？”记者提问。
　　一身正装的周霁尧看她一眼，晃了晃无名指的戒指。
　　视频里，男人戴着眼镜，许是因为上了镜头，他刻意收敛了气场，整个人斯文极了。
　　记者目瞪口呆：“您结婚了？”
　　周霁尧只是笑：“跟孟想领证的第36天。”
　　“恭喜。”记者满脸羡慕，“孟小姐真幸运！”
　　视频的最后一幕，周霁尧低头望着手上的戒指，神色温柔。
　　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却瞬间上了热搜。
　　大约是向来不爱出镜的周霁尧居然一改往日的低调，不仅接受了采访，甚至主动透露私生活，勾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
　　而他转发的采访视频，仅有的四个字足够深情。
　　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微博下，留评的人越来越多。
　　孟想重新躺下去，一条条去翻周霁尧微博下的评论。
　　她想起来，有一次他对她说过他微博粉丝挺多的，但她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一看，果然是很多。
　　全是女友粉和老婆粉。
　　那一条条的花式留言和奇特的网络用语简直闻所未闻，一下子打开了孟想新世界的大门。
　　看完视频时那几分的惊讶和感动瞬间被冲淡了。
　　她玩心大起，也或许是夹杂着内心不可说的一丝隐秘心思，她注册了个微博小号，跟风留评：听说，周总似乎一直暗恋着孟小姐的表妹？
　　果然，很快，这条不起眼的评论被凶悍的老婆粉们淹没。
　　也没指望周霁尧能看到。
　　还不等孟想看完评论，她的手机响了，有电话，也有微信。
　　第一个就是徐明远的电话，劈头就骂：“尼玛，当初还骗我说你们没关系！是不是兄弟了？”
　　孟想笑：“不是。”
　　徐明远：“靠！”
　　“我当初还在你面前说周霁尧的八卦，孟想，你该不会在背后扎我小人了吧？”
　　孟想只是笑。
　　徐明远又问：“孟想，你俩是真爱吧？”他语气里很是担心，“是吧？”
　　她开了免提，仍旧在看评论，“你说呢？”
　　徐明远忽然得意洋洋：“我是你俩的红娘吧？”
　　说完，连他自己都连连呸了好几声。
　　孟想跟他说完电话，陶知伊的微信也来了，她在挪威，发了微信视频，“不行，我还没承认周霁尧是我姐夫啊！”她气势汹汹的骂，“我就知道周霁尧阴！太特么阴了！”
　　微信接连震动。
　　孟想都来不及看。
　　她粗粗看了眼，周霁尧的堂兄堂弟们一溜烟的发着恭喜。还有辛宜，表情刷了屏，似乎很不可思议。
　　孟想忙着回复，周霁尧更是电话不断。
　　尤其是发小姚凯聿，电话一接起来，声音都颤抖着，“老周，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周霁尧第N遍看微博的视频：“自己不会看？”话语里掩不住的炫耀。
　　姚凯聿咽了咽口水：“完了。”
　　周霁尧“啧”了一声：“不会说话就闭嘴。”
　　姚凯聿又慌又好奇，怂得不行，“对不起啊老周，我跟你坦白一件事。”
　　他握着手机，急得团团转，完全是被雷劈了的表情，“我任打任骂。”
　　“说。”
　　“我当着你老婆的面说你暗恋陶知伊。”
　　周霁尧一惊：“我什么时候暗恋陶知伊了？”
　　姚凯聿生无可恋，眼睛一闭，“完了，老周，我还当着你老婆的面，让她撮合你跟陶知伊。”
　　作者有话要说：　　孟小公举：老婆粉和女友粉？我情敌怎么这么多！
　　老姚：完了完了！
　　老周：暴揍一顿！


第42章 
　　周霁尧匆匆回家，一路红灯。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难怪那会儿孟想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也难怪在严瑾和裴子衿的事情上，她会采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来试探他。
　　而他还以为是她未能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握着方向盘，周霁尧恨不得立马“咻咻咻”变回家。
　　陶知伊？
　　怎么可能！
　　他明明找的是孟想，至于被大家取笑早恋，多少年的事了，他早忘了。
　　终于，回到别墅，他甚至来不及将车停到车库，飞奔进门。
　　推开门，一阵舒缓的音乐。
　　周霁尧额上有汗，进门的瞬间，他清晰的感觉到几滴汗顺着太阳穴落下，一路落在下巴，痒痒的，很难受。
　　许多话在嘴边，他想全部告诉她。
　　但眼前的一幕，他怔住。
　　只见孟想穿着瑜伽服，就这么趴在瑜伽垫上，她的下巴垫在抱枕上，两只脚曲起，很有节奏的晃啊晃的。
　　心头一热，周霁尧笑了。
　　孟想还在刷微博，听到脚步声，她只是微微抬头，“你回来了？”她轻飘飘的问。
　　也不等他答话，她又低头，食指不停的在屏幕上滑动。
　　边看边笑。
　　笑得垫着抱枕的下巴都变了形。
　　周霁尧喘着气走过去，蹲在她跟前。
　　屏幕前落下一道阴影，孟想往边上挪了挪，一副：你挡了我的光的模样。
　　他一噎，追着过去。
　　“干嘛呢？”她伸手推他。
　　结果，指尖碰到周霁尧的脸，很软，也很黏。
　　她诧异：“后头有人追你？”
　　她开玩笑问他为什么跑这么急。
　　周霁尧长吁口气，索性盘腿坐下来，“孟想。”
　　“嗯。”
　　“欠我的冰砖和雪碧，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他看着她，神色平静而认真。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孟想手里的手机掉了。
　　她的手机砸到瑜伽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你说什么？”她惊得声音都变了。
　　她仰头望着周霁尧，一下子撞进他的眼睛里。
　　这一刻，她觉得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比夜晚的星光还要璀璨。
　　他却不紧不慢的：“孟想，不仅欠了我冰砖和雪碧。”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垂眸，睫毛狠狠颤了颤，“你还使唤我给你买纸杯和勺子，非要把雪碧浇到冰砖上才肯吃，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要求和脾气？”
　　孟想双手撑着抱枕，一下子坐起来，“你……”
　　“你”了半天，她竟是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令人难以置信。
　　她盯着周霁尧，跟他面对面坐着。
　　“孟想，你说了下次请我喝雪碧，吃冰砖的，结果呢？”他尾音微微上扬，说不出的委屈，“结果，吃完不认人？潇潇洒洒的出国去了？”
　　周霁尧拧着眉抱怨：“我去你们班看了几次，你都不在。”
　　抱怨归抱怨，偏偏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同是一滴春水落入湖中，荡起一圈圈涟漪，让孟想揪着心，久久无法平静。
　　“是你？”她下意识抱住他的胳膊，很紧张，“跟我翘课的学长？”
　　她凑近他，仔仔细细的打量，而后，她心虚的垂下头。
　　她早就不记得那时跟她一块吃冰砖的学长长什么样了！
　　“然后呢？”她讷讷的问。
　　“然后？”他说，“一直等你。”
　　周霁尧忽然捧住孟想的脸，又不说话了。
　　她被他的话吊着，心里头忽上忽下的，心痒难耐。
　　“然后呢！”
　　周霁尧非要她抬头，跟他眼睛对着眼睛，“后来，我找了陶知伊，问她你在哪儿？”
　　仿佛有什么落了地。
　　孟想眨了下眼睛，眼睛更酸了。
　　那时候她刚到美国，陶知伊似乎是说过有谁找过她，可是，过去十几年了，不管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陶知伊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
　　周霁尧刮了下她的鼻子：“我暗示了你许多次，但你压根就不记得我了。”
　　孟想恍然大悟。
　　难怪刚认识周霁尧的时候，他总喝雪碧，她还觉得他奇怪。
　　“阿尔及利亚，我也在。”见她消化完了，他又说，“是另一个乙方团队。”
　　“我……”孟想哑然。
　　“6月，你应该大二。不对，是大二的暑假，是不是？”
　　孟想点点头。
　　周霁尧继续：“你是现场唯二的女生。”
　　那段时间是他最烦躁的时候，家里人都希望他进周氏，按部就班的按照家族给他规划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可他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所学的专业和兴趣。于是，他随着周氏的团队去了阿尔及利亚。
　　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孟想。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在场的法语翻译是欠了他冰砖的小姑娘，那个在他面前哭了一下午的小姑娘。
　　他只会一点点法语，并不熟练，磕磕绊绊的听了大概。他走在周氏团队的队伍最后头，一直看着她。
　　同行的人说，这是个很不娇气的女孩。
　　他们说，当地条件并不算好，小姑娘却从不叫苦。
　　后来，周霁尧就这么看着孟想住在二层楼的平房宿舍，很小的二人卧室，没有客厅，没有书房，也没有衣帽间，只有最简单的卫生间。工地上很忙，她天天白T牛仔裤，跟着一帮爷们穿梭在工地的各个角落。
　　他们问她累吗？她摇摇头，笑容恬淡。
　　记忆里那个爱哭的、娇气的小姑娘渐渐模糊起来。
　　是她，又似乎并不是。
　　他其实没想到自己竟还记得她。
　　短暂的惊讶后，留在她身上的是欣赏的目光，谈不上喜欢，更说不上爱这个字眼。
　　“再后来，我提前回国。”周霁尧停顿，冲她笑笑，“我在阿尔及利亚待了不到20天，你说巧不巧，我们居然没有单独相处过，但我们说了一句话。”
　　孟想绞尽脑汁，无解。
　　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他。
　　周霁尧见状，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我问你，你在美国读书，为什么要学法语。”
　　“因为法语浪漫。”
　　“因为法语浪漫。”
　　骨子里，她还是个小女孩。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结束。
　　遥远的记忆一点点在眼前铺开，孟想伸手压住那只在她脑袋上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因为她的动作，他停顿了几秒，反手捉住她的手。
　　“其实，那时候我刚知道华岑是孟涵的表哥。”孟想动了动手，他便握得更紧了，“所以，我才负气去了非洲。既是帮我朋友的忙做法翻，也想换个环境散散心。”
　　这一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她基本没有关注到同行的周霁尧。
　　两个人的工作也并没有太多交集。
　　之后她结束法翻工作，直到回到加州，她的心情也算不上好。
　　周霁尧握住她的手，手指揉了揉，“我知道。”
　　孟想愣住。
　　他从地上起来：“带你看样东西。”
　　他朝她伸出手，她没能缓过神来。他笑了笑，干脆弯腰像是对待小朋友一般，两只手穿过她的腋下，他将人提了起来。
　　孟想的脸倏地红了。
　　“走，去书房。”周霁尧牵住她的手，“什么都给你看。”
　　她沉默的跟上他的脚步，好像是小时候玩挖宝藏的游戏，既期待又忐忑。
　　书房的门关着，周霁尧将孟想带到书桌后的椅子上，然后，他弯腰开机。
　　熟悉的电脑桌面映入眼帘。
　　阿尔卑斯的合照，她曾经吐槽他自恋，竟然用自己的照片做桌面。
　　那时，他是怎么答的？
　　孟想福至心灵，指着桌面，“你在？”
　　没头没脑的问话，周霁尧含笑点头。
　　“你看，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他也指着桌面。
　　“是不是没有发现？红点是你，你穿了一身红，唯独手套是粉色的。”
　　孟想愣愣的看向周霁尧。
　　他一手搁在她的椅背上，目光落在电脑屏幕，留给她的只有一个侧脸。
　　“我们迷路了，你没有走完最后的路线。”他看看她，眼尾微弯，“但我走完了。”
　　周霁尧重新看向屏幕：“世界这么大，阿尔卑斯那么广袤，我没想到又会遇上你。”
　　登山前集合的时候，大家都是全副武装，乍一看他实在没认出来那就是孟想。可是，很奇异的，最后，他还是认出了她。
　　和在阿尔及利亚一样，小姑娘倔强又不服输，他们迷失了方向，队友受了伤，她一声不吭的照顾着同伴，没有抱怨，更不曾放弃。
　　雪山里的那一抹红，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心上。
　　“真是不可思议。”周霁尧改坐到书桌，“我们居然能以这样近乎不可能的巧合遇到了两次。”
　　“许多事情我有不甘，我害怕被动，可是，孟想，唯独在你的事情上，我愿意顺其自然去相信缥缈的缘分，认真的随遇而安，”
　　“孟想，如果不是你选择回国，我应该已经去西雅图找你了。”
　　孟想往后靠，突然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一下子的安静，心跳声越发清晰。
　　心头仿佛有朵小烟花，砰的炸了。
　　五味杂陈。
　　周霁尧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烙在她的心上，她一遍遍回味，想哭。
　　过去的岁月里，原来，他一直都在。
　　感动吗？应该不是。
　　孟想觉得，那叫欢喜。
　　周霁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你在西雅图的公司辞职，我很担心，所以，我想去找你。”
　　“结果，辛宜跟你撞了车。”他笑起来，“你那会儿肯定在心里骂我，是不是？我坚持走保险定损的流程，因为这是最名正言顺让我见见你的理由。”
　　“辛宜说你的整个挡风玻璃都是碎的，孟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只有亲眼见到你，我才能安心。”
　　周霁尧事无巨细的交代，孟想随着他的话，开始回忆起往事。
　　因为她遮挡着眼睛看不见，这一切似乎更有画面感了。
　　“知道你自己开公司，我放弃了周氏的广告公司，你不知道吧，我挺担心你不肯跟我合作的。”
　　“哦，你问过我研究睡眠手环和软件的初衷。”周霁尧察觉到小姑娘快哭了，他安抚的拍拍她的脑袋，“因为你，孟想。”
　　他知道徐明远跟孟想的关系，他死皮赖脸的蹭着堂弟周霁匀的聚会，借此跟徐明远走近，然后，他很可耻的旁敲侧击了不少孟想的消息。
　　“你跟我在会所谈判，我逼你让出20个点，是我担心太过顺利的合作会让你察觉到我的别有用心。你气得转身就走，我怕你难过，又担心你真的不肯点头，我一直在偷看徐明远的手机屏幕。”
　　他挑剔她的方案，一次次为难她，就像他对好友说的，他从来就不想扶着她走路。他只想用最直白、最深刻的方式让她知道国内的环境和市场规则。
　　当然，最重要的，这又是一个名正言顺见她的机会。
　　周霁尧简直是不要脸了，什么都能无比自然的说出口，“我看过一句很矫情的话，说爱你就像吃饭喝水，最后，变成了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
　　“我想，我就是。”
　　“孟想，从前，喜欢你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
　　周霁尧一路明示暗示，他希望他的小姑娘能自己发现他的秘密，而后，水到渠成。
　　但是，爱情里其实从不会有运筹帷幄这个词。
　　孟想仰起头，目不转睛的看他。
　　然后，眼睛里有什么掉落，滑落在嘴边。
　　“孟想。”他伸了伸手，还是没有给她擦眼泪，“我从来就不是个高尚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自私。你被你爸爸逼着相亲，我对你说‘在有机会的时候就不能放弃’，这话其实是对我自己说的。孟想，我是自私的，我执意要跟你领证，在这场婚姻里，假如你始终没法喜欢我，或是你最后喜欢上了别人，那我是罪魁祸首。”
　　孟想的眼前渐渐模糊，她看不清周霁尧，没来由的心慌和心疼。
　　她用力眨眼睛，直到他又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睛里。
　　过去的她自我又任性，固执又矫情，因为华岑，她也曾悲春伤秋，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可她忘记了，在她的青春里，周霁尧始终都在，从未离开过。
　　这次，周霁尧罕见的没有哄她，任她默默的抽泣着。
　　许久，孟想平静下来，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我很胆小又很自私，我爸妈之间没有爱情，所以，我也不相信什么‘有爱能走遍天下’的理论。但是，周霁尧，我会努力学着为你敞开我的心。”
　　“你能不能等等我，别走太快？”
　　刚刚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越发显出了几分娇气。
　　周霁尧没答，反而朝她张开双臂，“抱抱？”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孟想毫不犹豫的上前。
　　瞬间被拢入温暖又坚定的怀抱。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孟小公举：再也不矫情了。
　　老周：爱你，么么哒～


第43章 
　　站在周家门口，孟想望着面前气派的小别墅，心砰砰的跳。
　　“周霁尧。”她左手的小指悄悄勾住周霁尧的两个手指，“那个……我今天穿得还好吧？”
　　他笑了笑，看向她。
　　今天孟想穿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脚上特意没有穿高跟鞋，瞧着比往常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分温柔。
　　“很好。”他笑着说。
　　孟想不自觉的挠了挠周霁尧的掌心：“真的？”
　　来见家长是她主动提出来，之前她是能避就避，但现在不一样了，昨天跟周霁尧说开后她就想着来见见他的爸爸妈妈了。
　　手心很痒，周霁尧反手握住她的手：“那咱们不进去了？”
　　孟想瞪他，顺便甩了他的手。
　　在原地深呼吸几次，她扯出微笑，“进去吧。”
　　在窗口观察了半天的周妈妈赶紧回到沙发，她迅速端起茶几上刚倒满不久的茶杯，甚至，她还悄悄整了整自己的长裙。
　　周爸爸很无语的看她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下不由好笑。
　　也不知道是谁嘴硬说着无所谓的。
　　两个人进门，周家的阿姨迎上来，亲昵的跟周霁尧打招呼。
　　“爸妈呢？”
　　“在客厅。”
　　于是，周霁尧一手拎着礼物，一手牵住孟想，“走吧？”他边说边晃了晃她的手。
　　掌心湿热，她竟是出手汗了。
　　孟想点头，没吭声。
　　周家的别墅外头看着气派，里边却书香气很浓，全是中式家具，连摆件都瞧着像是老古董。
　　孟想默默在心里碎碎念：周霁尧的爸爸喜欢研究这些老古董。
　　她牢记在心。
　　走到客厅，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面上巨幅的山水画，气势磅礴。
　　两位长辈端坐在沙发，不约而同看着他们的方向。
　　孟想又紧张了。
　　“爸，妈。”周霁尧叫人。
　　她咬着唇，那声“爸爸”和“妈妈”卡在喉咙口，愣是没能憋出来。
　　其实她跟周霁尧的关系真是挺不可思议的，要是连载到篱笆上，说不定还会被人围攻为荒唐。哪有人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领证的？哪里又有人领了证却瞒着家里，从没见过家长的？
　　孟想做足了心理建设，脑中演练了许多遍的场景突然间忘得干干净净。
　　周妈妈放下茶杯，她的指尖都被茶水烫红了，“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含着温暖的笑意。
　　她踱步过来：“孟想吧。”她站在孟想跟前，看也没看自己的儿子，只是用着温和的又包容的目光望着孟想，“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妈妈等会儿给你露一手，做几个拿手菜。”
　　孟想一愣，撞进周妈妈的眼睛里。
　　依旧是温柔的，藏着笑意。
　　她紧绷的弦很轻易的松了。
　　孟想从周霁尧手里抽出手：“谢谢妈妈。”
　　周妈妈原本就含笑的眼睛里弥漫起一丝温情，她拉过孟想，“这是爸爸。”
　　周爸爸在沙发坐得端端正正，哪怕是在家里，他也穿着衬衫西裤，打了领带，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
　　周霁尧只瞧了一眼，心里头就控制不住的想笑。
　　他爸太会装腔作势。
　　“爸爸，您好。”一声“妈妈”脱了口，紧跟着的那句“爸爸”更加简单了。
　　周爸爸嘴角翘了翘，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这反应让周妈妈很不满意，她忍不住拆台，“老周，够了啊。”
　　警告的睨了一眼。
　　周爸爸也拧起眉，两个人眼神厮杀着。
　　孟想去戳周霁尧，当初求婚的时候，是谁说自己爸妈是因为合适才结婚的，是谁说一辈子相敬如宾的亲情？
　　周霁尧面带微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周爸爸最先败下阵来：“孟想，来，坐。”说完，他瞪向罪魁祸首，“你也坐！老婆都带进门了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话音刚落，周妈妈端起自己那杯茶，硬是塞到他手里，“来，少说话，多喝茶。”
　　周爸爸：“……”刚倒的茶能喝？
　　他忍气吞声的接了过来，嘴唇沾了沾茶水。
　　嘶，真烫！
　　孟想笑弯了眼。
　　明明她的公公和婆婆十分恩爱嘛！
　　“你又骗我！谁是因为合适在一起的？”她逮着机会问周霁尧。
　　他很无辜的表情：“有吗？我说过吗？”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孟想：“……”怎么会有人的脸皮能这么厚？
　　周妈妈：“孟想，你吃牛肉吧？”
　　瞬间唤回孟想的注意力。
　　她点头：“吃的。”
　　周妈妈说“好”，准备去厨房。
　　到底是在公婆家，虽然孟想还是一头雾水，她仍是跟着站起来，“我帮您。”
　　她亦步亦趋的跟过去。
　　周霁尧在沙发翘着二郎腿：“帮倒忙？”
　　不等孟想瞪过去，周妈妈已经蹭蹭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他一掌，“皮痒了？”
　　“没没没，不敢。”他举手投降。
　　看得孟想目瞪口呆。
　　“我们走吧。”周妈妈看向孟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的模样，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帮我洗个菜。”
　　周霁尧“噗嗤”笑了。
　　三把眼刀子朝他射了过去。
　　他耸了耸肩，开电视。
　　周家的厨房很大，周妈妈一进来，住家阿姨退出去顺手拉上半扇门，将这里留给这对对彼此还是陌生的婆媳。
　　周霁尧不在，孟想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妈，您想做什么菜？”她找话题。
　　周妈妈系上围裙：“做个牛肉，油爆虾，小排。”她报了几个菜名，停顿了一下，“孟想，这些你都吃吧？”
　　她抬头看着孟想，含笑同她对视。
　　孟想扬起笑：“都吃的。”
　　不仅吃，还是她喜欢的。
　　原本今天她是做好了被冷待的准备的，谁想到，周爸爸和周妈妈全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他们非但对她没有一句质问，而且和善得不可思议。
　　孟想心头像是涂了一层蜜，特别甜。
　　她现在不会逃避似的觉得这只是巧合或是自己运气好，应该是周霁尧在背后做了更多。
　　“洗这个吗？”孟想拎起装在篮子里的菜叶子。
　　周妈妈瞅了眼：“对，就是这个。”
　　孟想说“好”，她打开水，安安静静的洗菜。
　　她不善家务，周霁尧也从不让她做饭，更不让她洗碗，她洗菜的动作一如往常，生疏的、小心的。
　　周妈妈看在眼里，笑了笑。
　　“孟想，你爱吃什么？”她明知故问。
　　孟想特意将水调小，就怕水花四溅，真的帮倒忙，“爱吃杭椒牛柳，酸汤肥牛也喜欢，还有咖喱牛肉。”
　　“全是牛肉？”
　　“嗯，最爱牛肉。”
　　周妈妈处理手中的牛肉：“还有呢？”
　　孟想抿了抿唇：“还有虾、鱼我也喜欢，我爱吃没有太多鱼刺的鱼，嫌麻烦。”她不好意思的笑。
　　鲜少会跟长辈这么亲近的讨论喜好，她局促的挠了挠鼻头。
　　很紧张。
　　周妈妈：“跟我一样。我年轻的时候，你爸爸还会给我挑鱼刺，现在……”她回头看一眼，父子俩边看电视边聊天，“现在，我给他挑还差不多。”
　　许是她太过随和，孟想笑起来。
　　“霁尧有没有给你做过鱼？”周妈妈问。
　　孟想心头一紧，脑子飞快的转起来。
　　这是试探？还是暗示？
　　家里确实都是周霁尧做菜，她倒是一次也没动过手。
　　婆婆总是心疼儿子的吧。
　　“他做的鱼汤最好吃。”周妈妈又说，“下次你撒撒娇，让他给你做。”
　　孟想怔住，说不出话来。
　　周妈妈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他会做的菜不多，不过只要他下手，做的都挺好吃。”
　　孟想放下心来：“嗯，好吃。”
　　周妈妈笑：“是吧？”
　　“对，上次他做酱汁牛肉，失败了几次后，我们研究了半天调料的比例，后来做的真好吃。”她像是想起什么，笑得甜甜的，“妈妈，下次我跟他做给您和爸爸吃，好吗？”
　　她都忘了手里的菜，眼睛亮亮的看着周妈妈。
　　周妈妈终于放下心来。
　　“好，下次你们做给我吃。”
　　话匣子一开，孟想说得便多了，从美食说到工作，周妈妈变成了倾听者。
　　盖上锅盖闷牛肉，周妈妈看向择菜的孟想，小姑娘倒是真的跟传闻中不一样。
　　当初儿子跟她说他要领证，她吓了一跳，尤其对象是孟家的孟想，她是真的不满意。孟家的糟心事传千里，孟家的女儿光看孟涵那个上蹿下跳的模样就可见一斑。
　　可是，她的儿子对她说：“孟想不是最好的，甚至在很多人眼里，孟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在我心里，孟想就是最好的一个。”
　　哪里好了？她不知道。
　　她也计划着去探探底，结果，还是她的儿子说：“我有分寸。”
　　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假装不知道。
　　都说儿女都是上辈子欠的债，她拗不过儿子，也忘不了儿子提起孟想时仿佛眼睛都在发光的样子。她的儿子看着是没有霁延靠谱，她却深知他从不会胡来。
　　只能由着他了。
　　周妈妈换了个锅开始做油爆虾，动作十分利索。等孟想把菜都择了洗干净，她乖巧的站在周妈妈身边。
　　“孟想，妈妈要替霁尧跟你道个歉。”周妈妈突然说。
　　孟想磕磕绊绊：“不，没有。”
　　周妈妈调火，注视着她，“你们领证这么久他都没有对外公布，是他让你受了委屈。”
　　孟想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周霁尧是怎么跟他的爸爸妈妈说的。
　　“孟想，以后常回家。霁尧忙，我跟你爸爸也寂寞，你以后常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周妈妈殷殷叮嘱。
　　孟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妈妈：“我跟你算是刚认识，也不了解你，但做妈妈的我总是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妈妈不喜欢藏着掖着，有话我就直说。”
　　孟想点点头。
　　周妈妈继续：“我跟你爸爸都知道孟家的情况，我是霁尧的妈妈……”
　　她突然停住，孟想的心跟着颤了颤。
　　没想到这场谈话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地点还是在厨房。
　　“我是霁尧的妈妈，我不敢说我真的能将你当作自己的女儿去对待，但至少，孟想，你来了我们这个家，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意外的峰回路转。
　　说完，周妈妈定定的看着孟想。
　　小姑娘的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
　　似乎是觉得在长辈面前落泪不好看，她低头避开了。
　　周妈妈叹气，握着锅铲给牛肉翻了个身。
　　她的儿子还说过：“孟想不矫情，她有小心思却又坦荡，哭就是哭，难过就是难过，什么都写在脸上，很纯粹。”
　　跟儿子谈论儿媳妇其实实在是件尴尬的事情，可她的儿子似乎浑然不在意，一遍遍说着孟想，不过是怕她跟老周没法接受这个儿媳妇而已。
　　如今看来，小姑娘是真的不会掩饰。
　　什么都写在脸上。
　　周妈妈心头一软：“你叫我妈妈，妈妈很开心。”
　　这句话似一道光，照亮了孟想的心，也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的心突然跳得厉害。
　　孟想吸了吸鼻子，坦然迎上周妈妈的视线，“妈，有些话我始终没法对周……”连名带姓的叫习惯了，她一顿，“对霁尧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他。”
　　婆媳俩面对面站着，而周妈妈满脸温柔，目露鼓励。
　　“妈，您可能不知道，他教会我很多东西，不仅是工作，还有生活。认识他以后，我才学会了敞开心扉，试着接纳新朋友。辛宜、霁尧的哥哥弟弟们、我的员工和朋友……”
　　“老实说，以前我朋友不多，总觉得交朋友麻烦，也害怕付出感情。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这个观念于我而言根深蒂固。可我跟霁尧认识了，因为他，我学会不再用挑剔的目光去看待事物，也是他不许我画地为牢，将我拽出我预先画好的条条框框里，带我发现其他的美好。”
　　这番话说得算是推心置腹。
　　如果是往常的孟想，对一个长辈说出这些，简直是不可能。
　　可眼前的人是周霁尧的妈妈，她愿意为了他去尝试。
　　孟想紧张的绞手指，手背和手心不小心落下一个个的半月痕迹。
　　周妈妈见状，伸手握住她的手。
　　温柔的覆着她的手，冰凉的手上是一股暖意。
　　孟想鼻子发酸：“妈，我不会说话，也有些任性，但我喜欢霁尧，真心喜欢他。”
　　周妈妈敛起笑，孟想太阳穴突突的跳。
　　不知所措起来。
　　“好，我知道。”周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里多了那么几分真心的心疼，“妈妈都知道。”
　　锅子发出“噗噗”的声响。
　　“妈妈，要糊了。”孟想瓮声瓮气的说，还想去掀锅盖。
　　被周妈妈眼疾手快的阻止：“烫！”
　　说着，她戴上手套，掀锅盖。
　　香气四溢。
　　“怎么毛手毛脚的，烫到你怎么办？”周妈妈飞了一个眼刀子，“不知道这么热不能用手去掀？”
　　明明是训斥，孟想却笑了。
　　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比起温柔又和蔼的婆婆，这样会训斥指责的妈妈更加亲切，也更加暖心。
　　“妈妈，我错了。”孟想乖乖的低头。
　　又被周妈妈横了一眼。
　　她重新盖上锅盖：“孟想，你别怪妈妈多嘴，你跟霁尧的婚礼还是要办的。”她话锋一转，语重心长，“我们老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你回去跟霁尧商量商量，就当顺顺我们的意。”
　　老实说，孟想还没能想过她跟周霁尧的婚礼。
　　周妈妈：“我们小小的热闹一场，好不好？”
　　完全是商量的语气，孟想听完，她主动挽住周妈妈的胳膊，“好，妈妈。”
　　周妈妈满意的笑了。
　　她回头看了看，恰好撞上儿子投来的视线。
　　显然是他不放心。
　　周妈妈感叹，这辈子就是欠了他们的啊。
　　*
　　从周家回来的第二天，周霁尧又组了个局，包下了一整个私房菜馆。两层楼的别墅菜馆，他的发小朋友全来了。
　　孟想被周霁尧带来的时候，又惊讶又好奇，“赶场子呢？”
　　昨晚从周家回去，周妈妈一直重复着那句让她常回家看看，反而把自己的亲儿子丢在一边。周霁尧一副“欣慰”的模样，也不言不语。等回去了她追问他之前是怎么告诉爸妈他们的事情的，他什么都不肯说。
　　然后，她就被他带来见朋友了。
　　可不是赶场子呢嘛！
　　周霁尧牵住孟想，十指紧紧扣在一起，“不赶场子，去秀恩爱。”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孟想气急：“瞎扯！”
　　她怎么都甩不开他的手，反而越握越紧了。
　　周霁尧笑眯眯的带她进门，大家都到了，只等着他们。
　　一进去，全是欢呼声和口哨声。
　　姚凯聿还拿着瓶香槟，对着他们俩直晃。
　　香槟“砰”的一下，冒出一股气。
　　“这是我老婆。”周霁尧站定，揽着孟想，“我家孟想。”
　　光明正大的介绍她。
　　被他这么厚脸皮的秀了一把，孟想到底脸皮薄，脸颊火辣辣的烧疼。
　　“哟！总算不藏了？”
　　“可以啊！居然领证了！”
　　“周霁尧，今晚不醉不归！”
　　“……”
　　太吵，吵得孟想耳朵发疼。
　　她抬起头扫了一圈，在场大部分是她见过的人，辛宜和徐明远都在，只有少部分是她从未见过的。
　　然后，她发现那次在会所跟周霁尧谈合作以及在KTV唱K的那些人居然一个不落的都在。
　　周霁尧带着孟想走到几个她不认识的朋友面前：“我老婆孟想。”他又一次认真的介绍。
　　几乎来一个人，他都要重复一遍。
　　孟想的脸越来越红，她忍不住去拧他的腰。
　　有完没完？
　　周霁尧面不改色：“不醉不归就算了，不能让我家孟想生气。”
　　众人：“……”
　　尼玛！牙都要酸掉了！
　　“微信二维码都打开。”周霁尧对众人说，“给我老婆扫一扫。”
　　孟想又一次拧他。
　　老婆老婆的，真别扭。
　　周霁尧不管，问她要手机。
　　然后，他用她的手机一一扫了几个人的二维码，加好友。
　　不像是玩笑，他做得十分认真。
　　“干嘛？”孟想不解。
　　周霁尧一个个改备注：“这些都是跟我关系好的朋友和发小，他们知道我所有的丑事，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问他们。平时我只跟他们一块玩，也欢迎你查岗。”
　　他满脸写着：坦坦荡荡四个大字。
　　孟想语塞，心里感动，却不肯表现出来。
　　“弄完了就还给我。”她问他要回手机。
　　周霁尧弄完，还给她，还朝她笑了笑。
　　姚凯聿找准时机，拿着满满一杯红酒过来，“孟想，那个啥……”他干笑，“全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计较了。”
　　孟想狐疑，随即了然，她抱臂瞅着他，不说话。
　　姚凯聿朝周霁尧使眼色：救命！
　　谁知周霁尧头一偏，没搭理。
　　自力更生的姚凯聿：“孟想，我全干了，给你赔罪。”
　　他诚心赔罪，用了玻璃杯装酒，一整个玻璃杯装满了红酒，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刚说完，他作势要干了。
　　孟想：“哎……”
　　周霁尧抓住她，摇了摇头。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姚凯聿喝完了一玻璃杯的红酒。
　　“算了。”孟想原本就没怪他，这会儿看他执意喝酒，任他心里舒坦后，她大大方方的跟他握手。
　　姚凯聿眉开眼笑：“借你老公用用。”
　　孟想做了个随便的动作，去找早就伸长脖子等她的辛宜聊天。
　　姚凯聿拉过周霁尧，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坐到一块去了。
　　“你这招我看不懂了。”姚凯聿看看孟想，又瞅瞅周霁尧，小声说，“你站队孟氏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这个敏感的当口你偏偏要公开跟孟想的关系，你这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
　　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他们一帮兄弟知道了都是炸开了锅。
　　先不说周霁尧隐婚，他这个时候选择公开，明显不是个好时机。
　　周霁尧给自己倒酒，沉默片刻，“当然是爱她。”
　　他的直白让姚凯聿一愣，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又惊又疑。
　　周霁尧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这个当口公开了，外面人都议论纷纷。就孟家那德性，你知道大家怎么想吗？”姚凯聿叹了口气，“不了解内情的人只会觉得孟想嫁你是为了孟氏，是图周家的权势。”
　　周霁尧垂眸，笑了笑，“我们还用在乎这些？”
　　姚凯聿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面子有这么重要？”周霁尧放下酒杯，“你应该明白，我们身边有多少模范夫妻、五好家庭实质上都是利益捆绑体，面上说得好，背地里谁不是各玩各的，冷暖自知。”他别有深意的看姚凯聿一眼，“面子丢了总有捡起来的一天，心没了可就没什么能填补的。真正懂我们的自然祝福，反之，存心看好戏的人无论我跟孟想怎么做，他们都能找到幸灾乐祸的点。”
　　周霁尧眉梢一挑：“我凭什么要看他们的脸色。”
　　除了在孟想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骄傲又不羁的周霁尧。
　　姚凯聿若有所思，半晌，他重新给自己倒酒，酒杯碰了碰周霁尧的，“兄弟，恭喜。”
　　周霁尧笑：“谢谢。”
　　两个人在这边说话，辛宜也追着孟想碎碎念，从陶知伊到周霁尧，她心痒得不行。总觉得怎么一眨眼，几个人的关系变得这么复杂？
　　孟想耐心的解释，手机突然响了。
　　【曹睿：有个大单子！绝对的大单子！我去探探底！】
　　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曹睿鲜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孟想好奇，她想了想，只回了个“好”，等她明天回公司再问。
　　“陶知伊回来了。”辛宜冷不丁戳她。
　　孟想抬头，娇俏的身影急匆匆闯了进来。
　　可不就是应该在挪威度假的陶知伊嘛！
　　她手里拖着个行李箱，目光扫了一大圈，径直奔到周霁尧跟前。
　　“就这么把我们家大宝贝给偷了，你不用给我们家一个交代吗？”她插着腰，气呼呼的问。
　　在场的人愣住，不约而同看过去。
　　“周霁尧，你可真好意思！谁允许你娶我姐的？”
　　气势十足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大别墅里格外清晰。
　　然后，了解内情的人都笑了。
　　越来越多的笑声，陶知伊莫名，她瞪着捂嘴笑的姚凯聿，“笑什么笑！”
　　孟想也笑，辛宜更是乐不可支。
　　“陶知伊是给你出气吗？”辛宜笑得眉眼弯弯，“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了我三哥暗恋故事里的女主角。”
　　孟想憋笑，赶紧救场。
　　好不容易安抚住寸步不离粘着她吐槽的陶知伊，她去找周霁尧。
　　结果，手机响个不停。
　　屏幕跳着“妈妈”的名字。
　　孟想笑容一僵：“妈。”
　　她独自走到窗边接电话。
　　“Mia，你结婚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一路甜～～～


第44章 
　　“Mia，你结婚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孟想心下一沉。
　　为什么没有告诉妈妈？
　　“Mia，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嫁了？”她的妈妈质问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妈吗？”
　　孟想抿唇不吭声。
　　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小花园，听说私房菜馆的老板娘喜欢花草，老板就在花园里种满了鲜花。
　　此刻，一眼望过去，鲜花绽放，真的很漂亮。
　　许是孟想一直沉默着，妈妈也沉默下来。
　　“算了，你都领证了，我再怎么说你也不会听我的。”手机里传来一声叹息，“周家是个大家族，你的选择倒也不错。”
　　孟想垂眸，笑了笑。
　　笑容到底是带了几分苦涩。
　　这让她怎么告诉妈妈？
　　“我朋友跟我说孟涵一直缠着周霁延，如今你嫁进了周家，依照你爸爸的脾气，他是不会允许她再作妖的。Mia，现在你手里是一副完完全全的好牌，你不要闹脾气，更不能小孩子脾气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把这副牌给打烂了，知道吗？”
　　状似温柔的叮嘱，孟想拧起眉，不耐的将手机挪离耳边。
　　碎碎念的声音远了，她的心头却仍旧是沉重的。
　　“Mia，妈妈在瑞士抽不开身，对你鞭长莫及，你要学会服软，毕竟你嫁人了。”
　　绕来绕去，还是那么几句话。
　　孟想彻底失去耐心：“妈。”
　　“你说，妈妈听着。”
　　“我回国了，以后会留在上海。”
　　妈妈不解：“那很好啊。”
　　孟想伸手，在落地窗上慢悠悠写下一个“孟”字，“所以，妈妈，以后叫我孟想，不要再叫我Mia了。”
　　陶女士：“……”脸上的笑容几乎无法支撑了。
　　要不是她跟自己的女儿隔着时差和遥远的距离，她此时的失态暴露无遗。
　　孟想深吸口气：“妈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挂了。”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孟想并不后悔这么说。
　　她等了会儿：“妈，再见。”
　　然后，先挂了电话。
　　她望着落地窗出神。
　　陶知伊坐到辛宜边上，她俩一个对周霁尧娶了自己的姐姐怄气，一个对孟想跟周霁尧的关系特别好奇，两个人碰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开始了互怼。
　　陶知伊：“早知道周霁尧觊觎我家孟孟，我就该早点回来。”
　　辛宜不服：“我三哥怎么不好了？”
　　陶知伊翻白眼：“有我家孟孟好吗？”
　　辛宜瞪她：“三哥他现在是你姐夫了。”
　　“呵呵，我可不认。”陶知伊冷笑。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来望过去，忍俊不禁。
　　被讨论的男主角朝她们瞥了一眼，视线落到孟想身上。小姑娘抱臂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瞧着很是落寞。
　　他起身，跟朋友打了个招呼，让他们自己玩。
　　孟想心里头有些乱，理不出头绪，喜悦与失落交织在一起，大概是难过更多一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规律又利落的脚步，她不用看就知道是周霁尧。
　　“去走走？”
　　孟想回头：“好啊。”微微一笑。
　　周霁尧牵住她的手：“老板花了大价钱收拾这个花园。”
　　从侧门出去，直通精致的小花园。
　　“我就不耐烦整天摆弄花草。”孟想指着那颗遮挡了大半阳光的香樟树，“没有耐心。”
　　周霁尧拉着她坐到香樟树下：“其他花过敏吗？”
　　孟想摇头：“很奇怪，只有玫瑰花会让我全身起疙瘩。”
　　两个人肩并着肩坐下来，她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踏实的安心。
　　她舒服的喟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周霁尧的脖颈间，又热又痒。
　　他轻咳，想了想，他靠过去，蹭了蹭她的发顶。
　　“陆潇潇以前说一个人过早的懂事是因为父母的不合格。”孟想出声。
　　周霁尧“嗯”了一声，听她说。
　　她闭上眼睛：“我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我爸妈独一无二的爱。”
　　“我这样说是不是很矫情？”孟想突然问。
　　周霁尧摇摇头：“没有。”
　　她似乎满意了：“反正就算是矫情我也就这样了。”
　　他“噗嗤”笑了。
　　孟想闭着眼睛去戳他。
　　“我不笑。”周霁尧捉住她的手。
　　今天的阳光很明媚，即便是坐在树荫下，仍能感觉到一丝闷热。
　　孟想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脑袋又歪了歪，全部蹭在周霁尧的T恤上。
　　他低头瞅了眼，哭笑不得。
　　“你妈妈说你的厨艺挺好的。”
　　周霁尧诧异：“你们昨天在厨房就在聊我？”
　　孟想撇嘴：“可不是，妈妈说你做的鱼汤特别好喝，你怎么都不给我做？！”
　　“明晚给你做。”
　　话题不知不觉偏了，孟想一噎，再绕回去，“你教我做菜吧。”
　　周霁尧这回是真的很惊讶，他垂眸看着她，“怎么突然想着学做菜？”
　　“我妈妈不会做菜，我小时候吃的喝的都是家里的阿姨做的。”孟想睁开眼睛，她仰起脑袋，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以后，我想做个好妈妈。”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里有泪光。
　　眼泪水似乎在她眼睛里转了个圈，落在眼睫毛上，迟迟没能落下来。
　　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周霁尧叹气，伸手捂住孟想的眼睛。
　　她眨了下眼睛，眼泪滴在他的手心，一点都没有沾湿她的脸颊。
　　再然后，呼吸越来越近。
　　唇上一软，温软的触感在黑暗中愈发的清晰了。
　　周霁尧含着她的唇：“好，我教你。”
　　他一手揽着孟想的腰，一只手仍然遮着她的眼睛，加深这个缠缠绵绵的吻。
　　“孟想，以后，你会是个好妈妈。”他贴着她的唇说。
　　辛宜和陶知伊站在落地窗前，眼前的这一幕如同是最美的画卷，就这么映入眼帘。
　　“我三哥原来能这么温柔。”辛宜感叹。
　　陶知伊捧着脸：“我姐也是。”
　　辛宜又走近一步，几乎是趴在落地窗前，“我三哥三嫂挺配的吧？”
　　陶知伊觉得她那样太蠢，冷哼一声，“还是我姐更好一些。”她特别坚持自己的原则底线，想了想，她也趴在窗上，“周霁尧勉强算是顺眼了吧。”
　　“嘴硬！”
　　“哼。”
　　*
　　孟涵在微信朋友圈刷到了周霁尧和孟想的这场狂欢聚会，气得牙痒痒。
　　她下楼，站在楼梯上，远远就瞧见孟太太端着果盘追着孟迟跑。
　　偏偏孟迟一副不耐又烦躁的模样。
　　他这周回家，只要他一回来，绝对是家里的中心。不仅妈妈会围着他团团转，连爸爸的目光都会追着他走。
　　从来就不会有一次例外。
　　孟涵突然不想下楼了。
　　心里头不是滋味。
　　“小涵？”孟太太见孟迟坐到沙发上开始玩手机了，她放下果盘，“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她终于看到了走神的女儿。
　　孟涵回神，跟她使了个眼色，重新上楼。
　　不一会儿，孟太太果然也上楼了。
　　两个人在孟涵的卧室，卧室里落了一地的A4纸。
　　“小涵，又发什么脾气？”孟太太不动声色看了眼，责备，“多大的人了？比你小时候还不懂隐忍？”
　　孟涵在心里冷笑，面上丝毫不显，“是我发脾气吗？”
　　孟太太拧眉：“有话说话，你跟我发什么火？”
　　孟涵咬住唇，眼眶都红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委屈跟妈妈说。”孟太太见状，搂住她，“妈妈肯定帮你。”
　　“真的？”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孟涵低着头：“今天周霁尧和孟想都在狂欢，我被她给比下去了，妈妈！”她声音委屈，因为哭泣，鼻音很重，“妈，他们都在看我笑话！”
　　原来是为了这事。
　　孟太太松了口气：“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孟涵猛地抬头，瞪大眼，“孟想小人得志，周家现在眼里只有她，我要是再什么都不做，我还能有机会进入周家吗？我这辈子都要被孟想踩在脚底下了。”
　　“妈，凭什么？凭什么孟想一回来，什么都变成是她的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付出难道还不够吗？”
　　事事不顺，长久的压抑，她的心理崩塌了。
　　越说越激动，孟太太.安抚女儿，“你放心，妈妈不会让孟想得意的。”
　　她说得笃定，脸上一派轻松。
　　孟涵还欲说什么，被孟太太阻止，“我不会让孟想抢了你的东西，更不会让她去抢夺你弟弟的孟氏。以后，孟氏是你们两姐弟的，谁都夺不走。”
　　孟涵愣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妈，您做了什么？”
　　孟太太脸上的轻松和那抹淡定做不得假。
　　“妈，是您做了什么？”
　　孟太太表情高深莫测：“别问，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只要知道，孟想得意不了多久了就行。你别看她现在这么蹦跶，总有她跌倒的时候。”
　　孟涵怎么可能安心，她追问：“妈，您……”话没说完，头皮有些发麻。
　　“孟迟？”
　　她越过孟太太的肩膀望去，只见孟迟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
　　孟太太也看去，脸色都变了，“小迟，你怎么上来了？”
　　孟涵“蹭”的起身，走到门口。
　　孟迟还在上初中，但个头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
　　他的长相更像是孟怀松，只有那双眼睛跟孟太太如出一辙，看着人的时候，总像是含着笑，温柔又专注。
　　被他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孟涵浑身不自在。
　　“不玩游戏了？”她没话找话，不知道弟弟站那儿听了多久。
　　孟迟转了转手里的手机，轻飘飘移开视线。
　　“哦，我路过。”他不紧不慢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孟太太：容我最后蹦哒一回……
　　孟小公举：呵呵。
　　老周：呵呵。
　　PS：明儿双更，继续走剧情～


第45章 
　　翌日，孟想去公司上班，昨天是周一，因为要见周霁尧的朋友们，她没有来公司上班。
　　经过前台，前台姑娘冲她笑得特别甜，“孟总，恭喜恭喜。”
　　孟想一愣，随即莞尔，“谢谢。”
　　看来都是看到了周霁尧那段高调的视频。
　　她走进办公区，不到上班的点，几个人都捧着马克杯聚在一块说话。见她进来，纷纷起哄。
　　“哟，我们周太太来了？”这是钟晴。
　　“孟总，不够意思了啊！”这是曹睿，“什么时候请吃饭？喜糖呢？”
　　孟想故意板起脸：“瞎起什么哄！”
　　钟晴跑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啧，瞒得够严实啊！”几乎是咬着牙齿的说，“连我都不告诉是吧？”
　　曹睿和实习生都过来，不是说“恭喜”，就是闹着要她请吃饭。
　　孟想握拳抵着唇轻咳：“今天中午我请。”
　　“就一顿？”
　　孟想横了一眼过去。
　　偏偏她平日里没有太多老板的架子，工作之余，没人怕她，“瞪我们也没用。”
　　钟晴抱着臂，胳膊肘悄悄推了推孟想的，“惹众怒了你。”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孟想倒是没恼，索性放弃，任大家吐槽和起哄。
　　最后，曹睿和钟晴跟着她进办公室。
　　钟晴纯粹是想八卦的，曹睿则是来细说昨天提及的大单子。
　　“今早对方公司又打来电话，我了解了一下。”曹睿坐在孟想对面，“是个新品发布会。”
　　挺有名的以纸巾出名的公司，这回研发新产品，做了个安心裤，还申请到了一个专利。
　　曹睿一说公司名字，孟想就知道了。
　　毕竟他家的纸巾随处可见。
　　“新品发布会打算放在湖州，相关的前期宣传和发布会都打算交给外边的广告公司。”曹睿想了想，说，“对我们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孟想点点头，示意曹睿继续，“涉及到产品专利，我目前只知道是女性产品的安心裤，虽然有那么点尴尬……”他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不过，咱们这种职业，作图和模型做什么不都是做。”
　　钟晴“噗嗤”笑了。
　　曹睿恼羞成怒：“别笑！”
　　曹睿是钟晴推荐过来的，几个人关系一直不错，说话也无所顾忌。
　　“这不挺好，让对方送你点，你给你女朋友。”钟晴打趣。
　　曹睿脸红了个彻底。
　　孟想也笑起来：“可以考虑。”
　　曹睿：“……”不想说话了。
　　已婚妇女惹不起。
　　他一点都不想看两个大佬意味深长的目光，于是，他硬是将话题扯了回去，“跟我接洽的谭经理说他还要请示他的领导，他希望我们能先给出一个具体报价，而且同时有几家公司都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竞争激烈的意思？”孟想敛笑，她支起自己的脑袋，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她的办公桌。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毫无规律的“咚咚”声。
　　曹睿沉吟：“很激烈。”
　　“我研究了一下，他们的产品畅销，跟他们的营销密不可分。”他拿出手机，找出做好的功课，“他们营销手段够精彩，不过，也并非毫无底线，这才是敬佩之处。”
　　孟想接过曹睿的手机看，她翻了两页，神色越发严肃。
　　曹睿：“前几年他们单靠自己公司的宣传营销，近两年开始，倒是选择了外包营销，尤其是今年，他们连广告都要寻找乙方合作。我打听过，他们老总挺挑的，孟总，又是块硬骨头，我们啃下来是名利双收，啃不下来，丢脸。”
　　孟想放下手机，身体往后一靠，她整个人陷在气派的办公椅。她垂眸，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没有接话。
　　曹睿见状，也是静默不语。
　　半晌，孟想拍板，“先做报价，能争取下来最好。”
　　曹睿眼睛都亮了：“好嘞。”
　　他看起来早就是摩拳擦掌了。
　　谈完正事，他看了眼手表，“我先出去做事。”他边说边起来，顺便把椅子摆好，“对了，孟总，恭喜。”
　　出门前，他又皮了一回，“早知道我就跟钟晴打赌了，你们在油罐中心我就发现猫腻了！唉，错过了一个亿。”
　　话音刚落，眼前飞来一包纸巾。
　　正中脑门。
　　“靠！打人不打脸。”
　　孟想又扔了一包：“滚吧！”
　　曹睿手长，他接住第二包纸巾，朝她晃了晃，关上门跑路。
　　钟晴看得乐不可支，被孟想瞪了一眼，“看够了？”
　　她依然笑：“没够。”
　　“有话快说，没话出门右转，回你办公室去。”
　　钟晴撇撇嘴：“想当初我辞了工作，不管不顾的陪着你奋斗。”她停顿，眼巴巴的瞅着孟想。
　　果然，孟想抬起头，无奈的看过去。
　　“你看，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觉得你有没有必要跟我好好解释一下？”
　　这话越听越不对。
　　孟想拧起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总觉得你把我当负心汉了。”她嘟囔。
　　钟晴憋笑：“告诉我什么情况，你就不是了。”
　　孟想无奈：“我难道没告诉你吗？我结婚了。”她晃了晃自己的戒指，“周霁尧。”
　　钟晴等了半天，只等到这么言简意赅的一句，她很憋屈。
　　“唉，枉我对你掏心掏肺。”她又开始演上了。
　　孟想头疼，她印象里的钟晴干练又干脆，怎么如今跟陶知伊似的？
　　“好了，改天我跟周霁尧请你吃饭，行不行？”她只好哄她，“地方随你挑，时间随你定，想来多少人也随你，只要你高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刷周霁尧的卡！”孟想补充一句。
　　钟晴偷瞄她，被她捉了个正着。
　　钟晴心里头其实又惊又喜。
　　孟想可不是会哄人的人，她什么时候用这么温软的语气哄过人？
　　两个多年的好友互相在心里揶揄着对方。
　　钟晴眯着眼睛笑了笑：“行吧，等你。”
　　孟想赶她：“出去吧你！”
　　钟晴说“好”，临出门前，她又回头，扒拉着办公室大门问她：“你对你家周总也这样？”
　　那个看着随和，其实清冷又疏离的周总没想到对孟想这么高调，高调到他们看了视频都牙酸，他们也没想到孟想会喜欢这样的。
　　孟想抄起桌上最后一包纸巾，威胁的晃了两下。
　　“砰”的一声，门关了。
　　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
　　她瞪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忍俊不禁。
　　捏了捏手里的纸巾，她随手扔到抽屉里。
　　孟想将手边紧急的文件处理完，调了静音的手机已经悄然多了不知道多少条消息。有供应商的，也有周霁尧的。
　　她先回复供应商，再点开周霁尧的对话框。
　　【周霁尧：我下周去深圳出差。】
　　他发了一个网页截图，她放大图片，抬头是深圳的人工智能大会。
　　【周霁尧：跟姚凯聿和壹维科技的谢唯一起。】
　　【周霁尧：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在家寂寞，可以回爸妈家。】
　　许是孟想一直没有回，周霁尧隔了几分钟又发了一条：如果不想去爸妈家，觉得不自在，你让陆潇潇或者辛宜来陪你。
　　他倒是把她的生活给安排好了。
　　孟想看完消息，打字：不去了，我看家。
　　点击发送前，她停了下来。
　　又将自己打完的字看了两遍。
　　这是她下意识的回复，还是一个人更自在些。
　　但是……
　　孟想一个字一个字的删了消息，重新打字：我回爸妈家。
　　她放下手机，搁在蓝色的文件夹上，双眸盯着跟周霁尧的对话框。
　　一分钟，他没回。
　　孟想盯得眼睛都酸了，她转了转自己的办公椅，脑袋搁在靠背上。
　　手机嗡嗡响了。
　　周霁尧来电。
　　“回爸妈家？”他的声音很惊喜。
　　因为孟想一直没回消息，他按计划找了营销部开会。
　　刚才他中断会议，几个人都是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孟想：“嗯，回爸妈家。”
　　她趴在桌上：“你再跟我说说，爸妈都喜欢什么？”
　　手机里传来周霁尧的笑声，温暖又愉悦的。
　　“他们最喜欢你。”他说。
　　孟想笑：“胡扯！”
　　周霁尧的脸皮厚出天际：“毕竟他们的儿子打了多年光棍，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跟他领证结婚，你可不就是我们家的国宝了？”
　　孟想心底最后一丝忐忑也被他彻底打散。
　　“你去深圳多久？”
　　“至少一周，久的话大半个月。”他长叹口气，“深圳有个项目，我跟姚凯聿一块过去看看。”
　　“大会有直播吗？”孟想好奇。
　　周霁尧笑了笑：“有。”
　　“能看到你？”
　　“理论上应该可以。”
　　孟想来劲了：“到时候提醒我，我瞅一眼。”
　　“要看我？”周霁尧挑眉。
　　她笑得越发灿烂：“当然不是，我刚才看到你截图的主持人挺帅的。”
　　周霁尧：“……”
　　“是不是还有明星热场？我等会儿搜搜。”
　　“孟想！”他有些无语。
　　孟想笑眯眯的：“记得帮我要个签名。”
　　周霁尧：“……”
　　“给陆潇潇。”
　　他气笑了：“好。”
　　孟想玩够了：“你跟妈妈说，还是我说？”
　　周霁尧唇边重新绽开笑：“你跟妈妈说。”
　　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行，我说。”
　　“嗯，我挂了。”
　　“88。”
　　孟想挂了电话，找出周妈妈的微信，那天见了家长，周霁尧将她拉进了周家的三人群。她在周妈妈的头像下犹豫再三，还是退了出去，点开变成4个人的家庭群。
　　【孟想：爸爸妈妈，周霁尧下周出差，我来陪你们，好不好？@爸爸@妈妈】
　　握着手机，她突然有些手抖。
　　不过几秒，却仿佛漫长得地老天荒。
　　【妈妈：当然好！】
　　然后，是周爸爸：你妈妈早就把你们的房间重新收拾过了。
　　【妈妈：要不要今晚就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周妈妈配了几个很可爱的表情。
　　孟想心头一暖，心间仿佛流淌着一股暖流，滚烫滚烫的。
　　【孟想：谢谢爸爸妈妈。】
　　她发了个“爱你们”的表情。
　　周妈妈回过来的依然是个很可爱的表情。
　　真好。
　　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孟想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收不住。
　　“孟总，前台有人找您。”前台姑娘的声音不对。
　　她问：“说了是谁吗？”
　　前台姑娘为难：“他说是您弟弟。”
　　那拽拽的、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跟孟总没有一点像的。
　　“他说他叫孟迟。”前台姑娘说。
　　孟想嘴边的笑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孟迟：刷个存在感～～～
　　老周：呵呵。


第46章 
　　对于孟迟，孟想的感情其实挺复杂的。
　　在他没有意识，还躲在他那个白莲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这朵盛世白莲靠一个假摔和欲语还休的哭诉成功让她冠上了“小小年纪，心思诡秘”的名头，连带着让她爸对她都是视而不见。以致于她一气之下出了国，再不想回孟家。
　　这么些年，她在美国，他在上海，两个人互不干涉，也鲜少有碰上相处的机会，于感情上而言实在是算不得多好或是多坏。
　　偏偏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孟迟是孟想的弟弟。
　　这一点没人可以改变。
　　就像是无论孟怀松对孟想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当作女儿还是一个筹码，都无法改变他是她爸爸的事实。
　　“让他进来吧。”半晌，孟想说。
　　前台姑娘松了口气：“好的。”
　　她又一次偷瞄靠着前台玩手机的男孩，明明是个十几岁的男孩，那一副“唯我独尊”的拽样够吓人的。
　　“我带你进去。”她挂了电话，对孟迟说，“孟总在办公室。”
　　孟迟睨了前台一眼，没说话。
　　前台姑娘尴尬，她仍维持着笑，带这个祖宗进门。
　　孟迟背着双肩包，边走边玩手机，直到进入公共办公区，他放慢了步子，瞅了瞅几个设计师的位置，再看看空着的工位。
　　冷哼一声。
　　前台姑娘敲开孟想的办公室，她侧过身，让孟迟先进。
　　“孟总，我先出去。”她实在不想多待，带人进来就走。
　　孟想靠坐在办公椅，望着门口的孟迟。
　　这个高挑的少年正用着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办公室，他甚至还漫不经心的在办公室兜了个圈，连沙发的扶手都被他摸了一把。
　　孟想狐疑：“找我有事？”
　　她其实更想说：看够了？
　　孟迟终于消停，他随手将自己的书包扔到沙发上，朝孟想走来。
　　他身上穿着校服，衬衫领口的扣子被他解了两颗，脖子里挂了条她看不太懂的项链。
　　小屁孩居然逃课。
　　孟想无奈：“喝什么？”
　　“牛奶。”孟迟坐到她办公桌对面。
　　“牛奶？没有。”
　　“啧，那你问我做什么？”
　　刚刚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声音沙哑，尤其是孟迟这样拽得不行的语气，让孟想忍俊不禁。
　　小屁孩一个，偏要装大爷。
　　她仍是起身，从直饮水机里倒了杯温水。
　　“连点茶叶都没有？”孟迟瞅了眼，很嫌弃。
　　孟想懒得搭理：“爱喝不喝。”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她又问了一遍。
　　孟想看过去，恰好对上孟迟审视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让她心头一颤。
　　多大的小屁孩，竟然会有这样深沉的目光。
　　她仔细回忆了下，最后一次见他，似乎是在过年的时候，他一直在打游戏，对她也是爱理不理。这样的态度正中她的下怀，她本也不愿意去跟孟太太母子三人打交道。
　　“听说你跟我姐姐抢男人？”孟迟开口了，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不上好听。
　　孟想嗤笑。
　　孟迟冷脸：“听说你要跟我抢公司？”
　　他有意无意着重强调了“听说”的字眼。
　　她挪开视线，气笑了。
　　也不知道是谁跟他乱说这些。
　　孟迟直直的盯着孟想猛瞧，她一愣，福至心灵，她缓缓笑开了。
　　他这个样子倒是跟她刚知道自己有了后妈和一个姐姐时挺像的，
　　那会儿，她还跟孟涵争过宠，比玩具比衣服比礼物，多幼稚啊！后来，她终于懂了，她不该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我不管谁跟你说的这些。”孟想坦然同孟迟对视，“但是，孟迟，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应该去做的事情。”
　　“你逃学的事情你妈和你姐姐知道吗？”
　　孟迟神色松动，他别扭的偏过头去，“要你管！”咬牙切齿的说。
　　那模样竟然还挺萌的。
　　孟想叹气：“如果你真的想要孟氏，你就不该活在你妈的阴影下。”
　　这是她和他第一次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
　　孟迟诧异，眸光微动。
　　他动了动唇，最后，他端起那杯被他嫌弃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大半。
　　“孟迟，好好学习，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孟想说。
　　这话她说得真心实意。
　　见到他，她就像是见着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浑身都是刺。
　　她不禁软了语气，不指望他全听，至少，她想说给他听。
　　孟迟重重的放下茶杯：“多管闲事！”
　　说完，他翘起二郎腿，就是不肯看孟想。
　　他的举动被她看在眼里，她无声的笑了。
　　不知道多年前，周霁尧捡到哭泣的她的时候，她是否也是这样的幼稚和矫情，他会不会也在心里叫了她一声“小屁孩”。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气氛沉默而尴尬。
　　孟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慢悠悠转回头，盯着孟想。
　　他不说话，光是看着，看不清情绪。
　　孟想双手环胸，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是真的好看，看着人的时候特别专注。
　　孟迟还是更像孟怀松一些，而她更像是外婆。他们虽说是姐弟，其实从长相上来说似乎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孟迟，我不是关心你。”她一说，他的眼神就变了，微妙的变化，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管我跟你关系怎么样，在外人眼中，你始终都是我弟弟。”
　　孟迟低头，他整个人安静下来，没有了戾气和嚣张，倒是显出了几分文雅。
　　“我今天说的你听也好，不听也罢，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外边丢了我的面子。”她故意这么说。
　　话音刚落，孟迟恶狠狠瞪着她。
　　孟想瞪了回去：“当年我走过的路，等你也体会一遍，你就长大了。”
　　下一秒，孟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的。
　　孟想安静的看他，目光里多了抹包容，“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明白发脾气没有任何用处。”
　　被冤枉的时候，哭泣和脾气一点都没用。
　　那时，她百口莫辩，第一次明白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
　　孟迟突然起身，看也没看孟想，他拎起自己的书包挂在肩头。
　　“走了？”孟想好笑。
　　他没吭声，径自走到门口开门。
　　离开前，他停住脚步，依旧没有回头，“少管闲事，自求多福。”
　　说完，“砰”的一声，门关得特别响。
　　孟想拨内线到前台：“孟迟走了？”
　　“走了，已经上电梯了。”
　　“好。”
　　给孟迟倒的温水只剩了三分之一，桌面撒了几滴水渍，孟想回想他刚才说过的话，更觉得莫名其妙。
　　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质问了她两句，可没得到答案就走了？
　　这小屁孩就是欠揍！
　　孟想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他这是警告她？看着也不像。
　　不过，听孟迟话里话外的意思，孟涵母女难道又要作妖了？
　　想了许久，没有头绪，孟想放弃。她从抽屉里拿出前两天买的茶叶和茶包，带上孟迟喝过的茶杯去茶水间。
　　茶叶和茶包是她买来放茶水间的，有时候公司忙起来，几个设计师不要命似的喝咖啡撑着，她见着后，便不许茶水间再放咖啡。
　　茶水间在办公区后头，远远的，孟想就瞧见实习生小朱的背影。
　　背对着她，似乎在煮水。
　　茶水间里装了直饮水机，但公司女生多，许多女生仍旧是习惯性用茶壶煮水泡茶。
　　茶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壶口冒着热气。
　　“水开了。”孟想提醒。
　　小朱像是吓了一跳，她手上的勺子落进马克杯，发出刺耳的声响。
　　孟想蹙眉，看过去。
　　小姑娘神色惶惶，不知所措。
　　她有这么吓人？
　　孟想将茶叶和茶包都装进茶叶罐，余光一瞥，小朱仍然傻愣愣的站着没动。
　　“水开了。”她又提醒了一遍。
　　恍惚的小朱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拎起水壶。
　　“小心！”孟想叫她。
　　小朱一声尖叫，马克杯应声落地。
　　碎成了渣。
　　手忙脚乱之下，她竟是直接拎着马克杯倒水，溅起的水珠全部打在她的手背，通红通红。
　　“对，对不起，孟总。”小朱捂着手背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要弯腰去捡碎片。
　　孟想拦住她：“别捡了，等会儿让阿姨来扫。”
　　小朱低垂着头，她看不下去，“先把手冲冲。”
　　“对不起。”
　　“最近很忙？”孟想看她终于开了水，小心翼翼的冲手背，无奈的问，“没休息好？”
　　小朱摇头：“没有没有，我在想曹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
　　她声音很轻，脸上也是红了一片。
　　孟想知道自己在这她肯定不自在，只好去找钟晴。
　　在这批实习生里，小朱很不起眼，比起什么都不会，闹了不少乱子的小罗，她算得上中规中矩。平日里她也是踏踏实实，闷头做事的类型。尽管她不出挑，短期内或许也得不到领导的赏识，但总体算是踏实认真。
　　“怎么了？”钟晴在做报表。
　　孟想直接找位置坐：“你觉得小朱怎么样？”
　　钟晴手一顿：“怎么问起她？”
　　她回忆：“她啊，不爱说话，聚餐也很少去。”她点评道，“不能说不合群，但是……”
　　“但是什么？”
　　钟晴冲孟想笑笑：“可能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心酸和秘密吧。”
　　孟想点点头：“有空多关心下这批实习生，我刚才瞧她神思恍惚的，状态有些不对。”
　　“对了，跟曹睿也说一下，毕竟是直属他的部门。”她起身，准备回办公室。
　　钟晴比了个“OK”的手势。
　　回到办公室，孟迟和小朱的事情一直盘旋在孟想心头。
　　她给周霁尧打电话，先说孟迟。
　　“你说，孟迟到底来做什么的？”孟想想不通，“奇奇怪怪的一个小孩！”
　　周霁尧却笑起来，她“啧”了一声，“说正经的！”
　　他连连说“好”，收起笑，“孟想，我知道不该这么说，可有时候我真的挺感激孟涵的。”
　　孟想愣了愣。
　　只听耳边传来周霁尧清澈柔和的声音：“孟想，欠我的雪碧和冰砖究竟什么时候才还我？”
　　微微上扬的尾音，不轻不重的挠在她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大奖颁给孟涵。
　　孟涵：不想要！


第47章 
　　“欠我的雪碧和冰砖究竟什么时候才还我？”
　　孟想无语，她沉默了一下，竟然找不出话来怼周霁尧。
　　而他仿佛是得理不饶人了，碎碎念个不停。
　　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能啰嗦到这个程度？
　　孟想叹气：“周霁尧，你怎么这么小气！”
　　碎碎念骤然停住，耳边传来他的呼吸声。
　　她的心突地一跳。
　　“如果不是我小气，念念不忘着要收回你欠我的东西，我怎么能追了你这么多年？”半晌，周霁尧这么说。
　　孟想笑了：“脸真大！”
　　他总结：“心眼小就行。”
　　如果是几个月前，孟想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周家的周三少竟是这副模样。
　　她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不知不觉间散了个彻底。
　　“下班给你买一箱雪碧。”
　　周霁尧：“就一箱？”
　　孟想被噎：“行了，下班一起逛超市，刷我的卡！随你买。”
　　他似乎满意了：“嗯，再买点菜，今晚做梭子蟹炒年糕，好不好？”
　　“真的？”她眼睛都亮了。
　　周霁尧想象她此刻的模样，眉目间都染上了笑意，“真的，不过，我只做过一次。”
　　于是，决定今晚绝不加班的两个人开始讨论起晚上的菜单。
　　*
　　小朱下班回到家，姑姑在做饭，姑父已经开了瓶黄酒，准备菜出来了就喝上一杯。
　　“姑姑，姑父，我回来了。”她开门，站在玄关处打招呼。
　　姑姑在厨房，没听到，姑父也只是抬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小朱换鞋进来。
　　“我去帮姑姑。”她放下包，对姑父说。
　　姑父依旧淡淡的：“去吧。”
　　小朱进了厨房，姑姑炒着菜，满头大汗。
　　两室一厅的房子并不大，厨房更是小，多了一个人，连转个身都能碰着人。
　　“你出去吧，不用帮忙。”姑姑擦了把汗。
　　小朱腼腆的笑：“没关系。”
　　“岚岚呢？”她又问。
　　岚岚是姑姑和姑父的女儿，也是她表妹，现在正放着暑假。
　　姑姑一提起女儿就叹气：“出去玩了，说是晚上跟同学吃饭。下学期都大四了还这样，不好好准备考研，只知道疯玩。”
　　小朱眼神黯了黯：“岚岚还小。”
　　“比你小一岁还小？”
　　小朱低头，不说话。
　　姑姑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赶她出去，“外边坐着吧。”
　　小朱高一那年，父母出车祸去世，只留下她一个人，姑姑就接了她回家。从那以后，她一直住在姑姑和姑父家，但姑姑家只有两个房间，她跟表妹挤一间。房间太小，姑姑只好买了个上下铺的床，表妹睡下边，她睡上头。
　　她离开厨房，坐到姑父对面，他正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没有理她。
　　很快，姑姑端了两个菜出来，小朱去厨房拿碗筷。饭桌上，只有电视剧的声音和姑父的酒杯与餐桌碰撞的声响。
　　“姑姑，我们今天发了奖金。”小朱踌躇着开口，她想说她的笔记本电脑快跑不动了，这个月她能不能不交生活费，先给自己买个新电脑。
　　姑父却侧过头看她：“发了多少？”
　　小朱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答：“2500。”
　　姑父喝了口酒，眼珠子一转，“岚岚下个月生日了，她想换手机。”他顿了顿，“敏敏，你们年纪近，你帮我们网上看看，选一款。”
　　敏敏是小朱的名字。
　　她闻言，心狠狠抽了一下。
　　打了无数遍的草稿涌在喉咙口，再也说不下去，小朱挤出笑，“好，我给岚岚看看，正好我发了奖金，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合一块，我给岚岚买手机。”
　　姑父满意，他又喝了口酒，眼里多了抹笑意。
　　姑姑见状，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却反被他瞪了瞪。
　　“敏敏，岚岚明年考研，你要是有空就帮着辅导辅导。”姑姑只好说，“下个月你别交生活费了，就当给岚岚的辅导费。”
　　话音刚落，小腿一疼，她被自己的丈夫踢了一脚。
　　姑姑面不改色：“你学习一向好，岚岚懒，你帮姑姑督促督促她啊。”
　　看着懂事的侄女，她是真的心疼，“学业上该说的该骂的，你尽管说她。”
　　姑父这才罢休，小朱的学习成绩确实特别好。
　　小朱感觉到姑父的目光，摆摆手，“不要紧的，姑姑，岚岚是我妹妹，我给她辅导是应该的。”
　　“胡说，没有什么是应该和不应该的。”姑姑不容她拒绝，坚持道。
　　小朱低头吃菜，心里头苦涩难言。
　　确实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当初爸妈去世，姑姑也可以不管她，不将她接回家里。
　　所以，她并没有告诉姑姑和姑父，她其实也考研究生了。
　　她埋头吃饭，默默的把碗洗了，她回到房间。
　　房间里摆了个书桌，小朱从包里取出那台已经用了许多年的笔记本电脑，漫长的开机间隙，她的目光落在落锁的抽屉。
　　手机忽然响了，和着开机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小朱瞅了眼，没有备注的号码，她早就烂熟于心。
　　铃声一遍遍的响着，穿过了隔音不算好的客厅。
　　“敏敏，你电话。”姑姑提醒。
　　姑父的酒杯重重的搁在桌上，显出了几分不耐。
　　小朱忙不迭接起来，手机里是一道男声。
　　冷淡的，没有起伏。
　　“考虑好了？”对方问。
　　小朱咬住唇，再次看向落锁的抽屉，里头是她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许久，她咬牙说：“好。”
　　*
　　周霁尧出差的前两天，孟想带着他去了小舅舅家。
　　小舅妈生日，不是整岁的生日，也没有特意过，不过是买了个蛋糕，家里人自己吃顿饭，就当是聚会。只是因为这次孟想带着周霁尧来了，连带着大舅舅一家也来了。
　　陶家一下子热闹起来。
　　都是来看人的。
　　孟想的一众表姐妹和表哥表弟都在，陶知伊一直拉着她，干脆利落的隔开了她跟周霁尧。
　　小舅舅和小舅妈都是大学教授，他们本想着让陶知伊也从事教学或是学术研究，结果，偏偏她跑到了北京，进了外企打拼。哪怕这回她回了上海，也坚持不走家里安排的路。
　　“你猜我爸会跟周霁尧说什么？”陶知伊拉着孟想说悄悄话。
　　孟想看过去，周霁尧老老实实坐在她小舅舅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去听听？”孟想开玩笑。
　　陶知伊蹙眉：“我躲后边，你说我爸会不会发现？”
　　她心里其实希望她爸能好好教训周霁尧一顿。
　　她的表情太过明显，心里话都写在脸上，孟想戳她脑门，“幸灾乐祸。”
　　陶知伊捂住脑门：“他不声不响把你骗走的时候，有知会过我们吗？”
　　“他说了要请你吃饭。”
　　“不吃！吃人嘴软。”
　　孟想失笑，视线越过她，落在周霁尧身上。
　　她也好奇他会跟小舅舅说什么。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周霁尧第一次见她的家长。在孟想心目中，小舅舅和小舅妈比她的爸妈更像是爸妈。
　　小时候，爸妈闹离婚，是小舅舅把她接回家，耐心的哄她，给她讲道理。爸妈离婚后，也是舅妈给予她更多的关怀，有时候，他们对她其实比对陶知伊更好。
　　正说着，周霁尧突然望过来，她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眼睛，他冲她淡淡的一笑。
　　眼前出现一只手，掌心纹路清晰干净，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孟想抓住陶知伊的手：“要不要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陶知伊猛地收回手：“孟孟，你变了，我以为咱俩才是真爱！”她假哭道。
　　孟想笑，想吐槽两句，小舅舅跟周霁尧过来了。
　　“知伊，去帮你妈妈。”小舅舅眯着眼睛说。
　　陶知伊炸了：“爸！你过分！”
　　小舅舅不为所动：“你妈今天是寿星，她最大。”
　　陶知伊只好偃旗息鼓，离开前，她狠狠瞪了周霁尧一眼。
　　“阴险狡诈大猪蹄子”她对着他无声的做了口型。
　　周霁尧耸肩，假装没看到。
　　小舅舅成功赶走自己唯一的女儿，他双手背在身后，“眼光不错。”他对孟想说，“挺好。”
　　舅舅一连说了两个“挺好”，再没有其他的言语，孟想却鼻子发酸。
　　“舅舅，谢谢您。”她很郑重的说。
　　小舅舅点点头，笑容和煦温暖。
　　把空间留给小夫妻俩。
　　周霁尧揽住孟想，她顺势一靠，靠在他怀里。
　　“我小舅舅跟你说了什么？”
　　周霁尧但笑不语。
　　“舅舅说，虽然他只是一个教书育人的教授。”半晌，他低头，看着她说，“但他的学生桃李天下，要是我敢欺负你，他总有办法让我追悔莫及。”
　　文绉绉的两句话，半是玩笑半是真。
　　孟想靠在他胸口，用力点点头。
　　“我小舅舅很厉害的。”她附和。
　　周霁尧：“可不是。”
　　孟想笑了：“如果没有小舅舅，就没有今天的孟想。”她仰头，神色认真。
　　那时孟太太怀着孕假摔，她自暴自弃，是小舅舅找到她，带她去了东方明珠。
　　她哭着登上东方明珠，挺丢人的，周围的游客都看着她，连工作人员也过来，防备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小舅舅。
　　许多事情其实是孟想不愿意去一次次回忆的，许多细节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埋藏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光里，唯独那夕阳西下的一幕始终镌刻在她的心上。
　　她站在高高的东方明珠俯视着高楼，当夕阳一点点落下，一幢幢高楼在夕阳的余晖中闪闪发光。夕阳与云彩，交织成一幅最绚烂的图画。
　　她跟小舅舅盘腿而坐，静静的看着夕阳将黄浦江的江面染成了金黄色，看着指甲盖大小的车海移动，看着夜幕降临，外滩的繁华灯火……
　　小舅舅说：“上海比我们想象中要美丽，是不是？”
　　小舅舅说：“虽然你看的是夕阳中的高楼，而我看的是过尽千帆的黄浦江。”
　　你是什么样，你眼中的世界就是什么样的。
　　小舅舅还说：“孟想，用别人的过错去惩罚自己，是这世上最愚蠢的行为。”
　　孟想没有去追问小舅舅刚才究竟跟周霁尧说了什么，她只是牢牢的环住周霁尧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此后，她的世界里都是他了。


第48章 
　　孟想跟谭经理谈了很久，中途借着茶歇，她进了小会议室。
　　曹睿在那等着。
　　“怎么样？”他问。
　　孟想站在窗前，没吭声。
　　曹睿急得挠头：“谈了这么久了。”
　　她回头横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
　　“案子没什么问题。”孟想有点纠结，“不算什么大场面，比起周氏科技要简单一些。”
　　曹睿憋不住话：“那你纠结的是？”
　　她坐回去，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对方要求在合同里加上违约金，300万。”
　　他一听，差点没跳起来。
　　“多少？”他惊得声音都变了，“300万？”
　　孟想沉默的点头。
　　曹睿一时也是无言：“为什么？”
　　“你也了解过，他们的安心裤申请了一个专利，对方强调这个专利目前在市场上算是独一无二。基于保密原则，我们参与的所有人员不得泄露任何有关这个专利的细节。”
　　一旦泄露，对方会按照合同进行索赔。
　　而他们的公司在业界将会彻底失去信誉。
　　孟想从前做过不少案子，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个更棘手更大的，她也信任自己的员工，可是，对方反复的强调违约金，总让她心头像是悬了把剑。
　　“你是怎么想的？”曹睿看着她。
　　平时他们再闹腾，再怎么调侃和揶揄，面对工作，从无玩笑。
　　孟想又一次沉默了。
　　曹睿看了看门外，助理已经在打手势，示意他们离开的时间够久了。
　　许久，孟想起身，“这样，这个案子由你跟我完成，其他人不必参与。”
　　她的公司规模小，又是刚起步，有些事她赌不起。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更深刻的明白周霁尧曾经说过的那一句，成为一个公司的决策人和单纯的作为员工的区别。
　　以前在西雅图的公司，她可以心无旁骛的只管做手里头的工作，哪像现在需要考虑这个操心那个。
　　“有问题吗？”孟想望着曹睿说。
　　她满脸的严肃，曹睿忍不住站正，同样的一本正经，“没问题。”他保证道。
　　“很好，这个案子我们接了。”孟想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跟我一起进去，相关细节一块听听。”
　　“好。”
　　跟谭经理谈完合同细节，孟想送他出去。
　　经过公共办公区，大家都忙着手头的工作，她特意往小朱的工位瞧了瞧。小朱戴着眼镜，正跟另一个设计师讨论图片细节，瞧着精神不错，状态也不错。
　　她放了心。
　　把谭经理和他的助手送到电梯口，孟想回办公室。曹睿已经回了自己的工位，她把钟晴叫进办公室，说实习生的事情。
　　“我跟曹睿对他们进行过考核，打算再看两个月。”钟晴说，“有几个表现很出色，曹睿希望留下他们。还有的……你懂的，没毕业的时候求着你实习，实质上纯粹当个跳板，一毕业就想着走人了。”
　　孟想说“好”。
　　钟晴继续：“另外，你说的再招聘新人，我发了招聘信息，最近两周会集中面试筛选。”
　　她一顿，眼睁睁看着孟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便当包。
　　钟晴说不下去了。
　　孟想近来每天都带着那么一个便当包来上班，至于里头装了什么，大家都挺好奇的，但没人有胆子去看。
　　“继续啊。”她抬了下头。
　　钟晴伸长脖子看：“其他没什么了，主要是招聘新人，等有新进度我再跟你说。”
　　孟想点点头：“好。”
　　然后，她打开便当包，取出一个保鲜盒。
　　里边是一只剥好的橙子和一盒切好的水果。
　　钟晴侧目：“谁啊？给你连橙子都剥好！”
　　剥好的橙子连着皮，轻轻一碰，皮就掉了下来。
　　孟想把橙子掰两半：“要吗？”
　　钟晴接了一半，刚递到嘴边，她迟疑了一下，“你家周总不是出差了吗？”
　　“不会是你婆婆吧？”她目瞪口呆。
　　孟想最近回了周家住，这事她知道。
　　在钟晴见了鬼似的目光里，孟想又点了点头，“嗯，我婆婆。”
　　“你们这婆媳关系可以的。”
　　“还行。”
　　钟晴很快解决完半个橙子：“有点颠覆了我的认知。”她兀自笑了笑，“豪门媳妇不容易，你倒是不一样。”
　　孟想一愣，把最后一瓤橙子扔自己嘴巴里，“我婆婆人挺好的。”
　　周霁尧出差，她回到周家住，从最初的忐忑紧张到现在的天天掐着时间回家，就跟坐云霄飞车似的。
　　她直接住在周霁尧原本的房间，周妈妈早已将房间重新布置过，加了不少她认为的女性化布置，像当初周霁尧给她布置的全粉房间一样，母子俩的品味出奇得一致。
　　现在想来，周霁尧最像他的妈妈。
　　温暖又柔软。
　　哪怕他嘴毒，哪怕许多话他从不宣之于口，也总能让人在细微之处感受到他的体贴。
　　钟晴若有所思：“看到你这样也挺好。”
　　这话真耳熟。
　　已经有无数人在孟想耳边这么说了。
　　她掀开自己的茶杯盖子，玫瑰花的香气扑鼻。
　　钟晴嗅了嗅：“花茶？”
　　“嗯，我婆婆给我泡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来上班，是来郊游踏春的。”
　　孟想想了想，再次拿出便当包，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
　　钟晴：“……”
　　这是炫耀吧？
　　不能忍。
　　孟想：“那这个呢？”
　　她盯着钟晴，声音里藏不住的炫耀意味。
　　钟晴无语，幼稚啊！
　　“我知道！又是你婆婆做的，是吧？”她都不想顺着对方的话去问了。
　　孟想用力点头：“对，我婆婆早上给我做的。”
　　钟晴：“呵呵。”
　　“别告诉我带了什么菜。”她赶紧起来，“我走了，不用送。”
　　孟想笑眯眯的目送钟晴离开。
　　低头看着全粉色的饭盒，她心里头弥漫起一股别样的滋味。
　　周霁尧出差两天，她跟周妈妈的关系突飞猛进。下班回到家，她会和周妈妈一块在厨房跟住家阿姨捣腾晚餐，大部分时候是妈妈和阿姨做，她只能打个下手，偶尔妈妈也会把锅铲交给她，让她试着动两下。做饭的时候，周妈妈会顺带着做蛋糕，然后，她发现比起厨艺，她这个婆婆的点心做得更好。
　　“有你真好，霁尧和他爸爸都不爱吃甜，只有我吃。”
　　这是周妈妈最近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孟想听着心头滚烫滚烫的。
　　被需要着，被关心着，被爱着。
　　她想，能遇上周霁尧真好。
　　晚上，照例跟周妈妈做蛋糕，吃完，孟想回到房间。
　　不到八点，周霁尧的电话该来了。
　　果然，电话开始响个不停。
　　周霁尧在酒店，深圳很热，但今晚的月亮很亮，也很圆。他拉开阳台的拉门，额头瞬间冒出了汗。
　　“回房间了？”明知道她这两天的作息十分规律，他仍旧问了一遍。
　　“嗯，吃太撑，在房间里散步。”
　　周霁尧失笑：“在房间里散步？”
　　“外边热。”孟想理所当然的语气。
　　“晚上吃了什么？”他话锋一转，“又跟着我妈妈瞎玩什么了？”
　　“不是瞎玩！”
　　“好，不是瞎玩。”周霁尧背过身，倚着阳台的栏杆。
　　孟想也坐起来：“今晚做了雪媚娘和木糠杯。”
　　“我怎么觉得我不在，你跟我妈挺快活的。”
　　“可不是，周霁尧。”她偷笑，“你妈妈跟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
　　周霁尧脑门一激灵：“说什么了？”他拧起眉，很无奈。
　　孟想笑得更大声了：“不告诉你！”
　　这两天周妈妈确实跟她说了不少周霁尧的事情，有小时候的，有他长大后的。大部分都是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糗事。她听完咋舌不已，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小时候能皮成那样。
　　简直熊孩子一个。
　　“别被我妈妈带坏了。”周霁尧叹气。
　　孟想顾着笑，不吭声，他又说：“晚上少吃点甜食，你胃不好，别跟我妈妈折腾。还有，少吃些垃圾食品和奶茶，是不是我不在，你又开始喝奶茶和外边的果汁了？”
　　他碎碎念起来，她实在听不下去，赶紧打断：“周霁尧，你跟你妈妈真像。”
　　哪怕跟他亲密起来，她也喜欢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
　　孟想问：“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孩子了？”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她的手机贴着耳朵，仿佛周霁尧就在跟前一般，耳朵酥酥麻麻的。
　　她闹了个大红脸。
　　“孟想。”他抬头望着那轮明月，“第一，不是我妈妈，是我们的妈妈。”
　　“第二，你不就跟孩子似的！”
　　孟想躺倒在沙发，抱枕被她盖在脸上，“周霁尧，你够了！”
　　“嗯，够了。”他顺着她的话说。
　　孟想：“……”怎么耳朵这么痒呢！
　　挂了电话，她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去洗漱前，她刷了一把朋友圈。
　　没想到竟然刷到了周霁尧的朋友圈。
　　他不爱发圈，别人的朋友圈都是设置了三天可见、半年可见，他虽然没有设置，可这效果跟半年可见差不多，一年发不了几次圈。
　　上一条还是他们在天平山，他随手拍的风景图。
　　这回，他的圈里只有一张照片，却配了一句让孟想心跳加速的文字。
　　周霁尧说：月下饮茶，念卿天涯。
　　点开大图，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
　　孟想拉开通往阳台的小门，她仰起头，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心上。
　　她也想他了。
　　*
　　翌日下午，孟想送陆潇潇去机场。一个半月的假期结束，陆潇潇订了机票回西雅图。
　　在进安检前，陆潇潇点开微信朋友圈，“你家那位可真够酸的！”她找出周霁尧的朋友圈，在孟想跟前晃了晃。
　　孟想挑眉：“他想我了，有什么好酸的！”
　　看着不要脸的闺蜜，陆潇潇语塞，她捏住孟想的脸颊，“你变了！”
　　孟想任她捏着，也不恼，“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陆潇潇顿时又眉开眼笑：“好吧。”她松开手，朝她张开双臂，“孟想，别的话我不多说，只有一句：祝你幸福。”
　　孟想被陆潇潇抱着，她眼眶不禁发热，用力回抱住。
　　“放心。”她也只有这一句。
　　陆潇潇笑笑：“我走了。”
　　孟想把她的行李拉过去：“一路平安。”
　　“肯定平安。”
　　陆潇潇转身，进安检口前，她没有回头，只伸手挥了挥。
　　目送她顺利通过安检，孟想回头，却差点撞到人。
　　西装西裤，似是刚从会议里抽身。
　　孟想惊讶：“你怎么才来？”
　　徐明远定定的望着安检口，其实早已看不见人。
　　孟想也看过去：“我以为趁着潇潇回来，你这回会把她追回来。”
　　陆潇潇没回来的时候，他一直缠着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等陆潇潇回来了，他又时不时跟她打探陆潇潇的行踪，制造偶遇。
　　徐明远回过神来：“我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摇摇头，声音艰涩，一改往日的“活泼”与贱气，“我以前只觉得是潇潇胆小，对所谓的有钱人有偏见，可我现在才发现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难得见他这样，孟想沉默了。
　　“我跟潇潇刚谈恋爱那会儿，我给她送冰棍。”徐明远边说边笑，“我等在她家楼下，她爸爸其实早就看到我了，还跟我打了招呼。是我一直都没有告诉潇潇而已……”
　　他知道陆潇潇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谈恋爱了，不想让她的父母知道他的家庭，所以，他也没多说，更不敢提见家长。
　　于是，他们就这么一边谈着恋爱，一边逃避着某些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结果，没等到她正式带他回家，他俩就掰了。
　　孟想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拍了拍徐明远的肩膀。
　　他倒是笑了笑：“我爸妈对门当户对的观念根深蒂固，这次如果我没能让我爸先改变主意，我是不会去找潇潇的。”
　　她闻言，心下惊讶。
　　没想到徐明远会这么说。
　　但她想起了周霁尧，心弦一松。
　　他似乎就是这样，从没让她操心过。
　　手机“叮”的一声响，孟想点开一看，是陆潇潇坐在候机室拍的小视频。
　　视频里，飞机排着队滑行，最远处的一架飞机升空而起。
　　她把手机给徐明远：“好运。”
　　“嗯。”看完，他还回去。
　　两个人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钟晴：见过秀恩爱的，没见过秀婆婆的！
　　孟小公举：就是我咯～～～～


第49章 
　　临近下班，孟想翻着资料，脑子里仍想着安心裤的案子。
　　曹睿今晚留在公司加班，只有她打算尽早下班，回家再加班。
　　家里还有人等着她。
　　快到点，周妈妈的微信果然来了。
　　妈妈：“你爸爸带回来一些野生松茸，今晚炖鸡汤？”
　　含笑的声音很是温柔。
　　孟想合上资料，也用语音回：“好呀！不过妈妈，我工作上有点事，今晚可能会晚半个小时左右回家。”
　　安心裤的案子不大，对方也是真的出乎意料的挑剔，但她觉得自从经历了周霁尧那会儿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这会儿她还真没觉得难熬。
　　反倒是周妈妈天天督促她按时下班，要她按时吃饭。
　　连她妈妈都不曾这么细致叮嘱过。
　　从刚开始的慌张到现在的习惯，孟想长吁口气，挺好的。
　　周妈妈秒回：“好，注意休息。”她又一次殷殷叮嘱，“今晚不用帮我，回来吃现成的。”
　　孟想却不肯：“不要紧，我不累，我还想跟妈妈学做蛋挞呢！”
　　她们昨天说好了的，今天做蛋挞。
　　她的嗓音娇娇软软，如同是在撒娇。
　　周妈妈眉开眼笑：“好，我等你。”
　　曹睿敲门进来，将设计好的初稿拿进来，孟想又跟妈妈说了一句，放下手机专心翻看。
　　“曹大师，不如今晚休息休息？”她看完，开玩笑，“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曹睿被这个称呼给雷到了，他嘴角抽了抽，“晚上我再修改修改，免得明天他们又挑刺。”
　　说起这个他就忍不住要皱眉，对方挑剔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案毙了一次又一次，光是宣传图他都做了不知道多少遍。他默默数了数，怕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辛苦。”孟想将初稿还给他。
　　曹睿耸肩：“做完这个案子多给我点假期就行！就算让我在家躺吃也好。”他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谭经理他们这么挑剔也好，签合同那会儿就扭扭捏捏的评定了半天，真接过来他们要是一句话不说，我倒是要觉得奇怪了。”
　　他开始发牢骚，语速特别快。
　　孟想觉得好笑，任他这么吐槽个够。
　　最后，她拍板，“案子结束，半个月假期。”
　　曹睿不敢置信：“真的？”
　　“真的。”
　　孟想看了看时间：“我先下班。”
　　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里，她轻咳，“有意见？”
　　曹睿笑得很贱：“没意见，您请！”
　　孟想懒得管他，拎起包就走。
　　电梯直达停车场，她停车的位置离电梯口很近，她甩了甩车钥匙，正想着要不要给周妈妈发个消息说她从公司出来了，脚步猛地停住。
　　因为高跟鞋落地的脚步声，地下停车场这一片的感应灯全亮了。
　　而她的车旁，男人随意的倚靠在她的副驾驶窗，姿势慵懒。
　　她挂在食指的车钥匙最后转了一圈，落到地上。
　　发出“吧嗒”一声响。
　　孟想心头狠狠一跳。
　　周霁尧却已经朝她走来，他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多大的人了，还能把车钥匙给丢地上了？”他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孟想一下子清醒过来：“你……”她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不是下周才回来吗？
　　他蹲下来捡起车钥匙，再次朝她走近。
　　“傻了？”车钥匙被他捏在掌心，空着的一只手勾起小姑娘的下巴，“嗯，胖了。”
　　周霁尧微微弯腰，跟她眼睛对着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好似藏着个旋涡。彼此的呼吸交缠，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他的。
　　孟想被他看得脸红，鼻子都泛起了酸意。
　　于是，她不管不顾的冲进他的怀里，“你怎么回来了？”她瓮声瓮气的问他。
　　她冲得太快，周霁尧被她撞的心疼。
　　但他仍是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想你了。”
　　“你跟我妈做了甜点不说，吃的时候还要弹个视频过来给我来个在线吃播，我还能忍？”周霁尧笑着说。
　　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好听极了。
　　孟想躲在周霁尧怀里，脑袋使劲蹭了蹭，直到他的心跳都乱了，她才作罢。
　　他又拍拍她的后背：“你都催着我回来了，我再不回来是不是太不识相了？”
　　她“呵呵”笑了两声，表示抗议。
　　这没脸没皮的颠倒黑白，他倒是真能干得出来啊！
　　然而，孟想双手没闲着，她紧紧环住周霁尧的腰，怎么也不肯松。
　　没办法，谁让他是她老公呢！她这么想。
　　两个人就这么在停车场不管不顾的抱在一起，看不下去的电灯泡们不得不中途横插一脚，狠狠按了几下喇叭。
　　突兀的喇叭声加上闪烁的大灯，周霁尧终于松开怀里的姑娘。
　　不远处的大奔缓缓驶来，稳稳的停在两人跟前。
　　副驾驶的车窗开了，姚凯聿趴在窗边，探出脑袋，对他们嘿嘿笑。而驾驶座正握着方向盘的，赫然是谢唯。
　　这一趟深圳行看来是挺精彩的，孟想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八卦，板起脸。
　　“孟想，我告个状啊！”姚凯聿一脸委屈，“你家老公把人当牛使，一天恨不得36小时抓着人工作，硬是把十天的工作压缩了一半。”他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变了，“我被他奴役得腰酸背疼，还不让人好好休息，他非要赶今天的飞机。”
　　谢唯听不下去，咳了一声。
　　他们开的是他的车，他一路送周霁尧过来，偏偏姚凯聿不肯走，指挥着他开车绕了一圈，躲在后边“偷窥”。
　　被打断的姚凯聿很愤怒：“这就算了！孟想，我们明明忙得要死，你老公还有心情月下饮茶！又没法月上柳梢头的时候那什么什么的，这不是存心气死我们这些单身狗吗？”他回头，看谢唯，“是吧，谢唯。”
　　孟想实在绷不住脸，笑开了。
　　然后，她回过味来，狐疑的看向谢唯。
　　传闻壹维的创始人早已有了未婚妻，怎么这会儿在姚凯聿口中是单身狗了？
　　她晃了晃跟周霁尧牵在一块的手。
　　他终于出声：“姚凯聿。”轻飘飘的叫了一声。
　　很怂的姚凯聿冷哼：“谢唯，我们走。”
　　一言未发的谢唯挂挡，踩油门。
　　低调的大奔扬长而去。
　　哭笑不得的孟想和周霁尧：“……”
　　“我们走吧。”周霁尧要笑不笑的模样。
　　孟想从他手里抢过车钥匙：“我来开，你休息吧。”
　　姚凯聿的抱怨到底被她听了进去，尽管玩笑性质更多一些，但她猜周霁尧这回出差是真的很忙。
　　周霁尧没有反对，他先送她上车，再绕过车头，坐到副驾驶。
　　难得坐了她的车回家。
　　家里二老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声不响的回来了，如往常一样，孟想的车刚停好，周妈妈就迎了上来，“外面热，快进来，我……”
　　话没说完，周妈妈看着下车的儿子，说不下去。
　　孟想跑过去，挽住妈妈的胳膊，“妈妈，您不是要教我做蛋挞。”
　　周妈妈重新绽开笑，拍拍她的手背，“来，我都准备好了。”
　　竟是将自己的儿子忽视了个彻底。
　　周霁尧讪笑，跟上去，“妈。”
　　周妈妈没理会。
　　他理亏，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两个人身后，“妈，我忘了跟你们说我今天回来。”
　　周妈妈：“蛋挞我只准备了咱们三个人的量，孟想，你多吃点。”
　　又一次被无视，周霁尧停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和老婆开开心心去厨房。
　　婆媳俩的关系显然在他不在的时候格外的好。
　　他又欣慰又有点莫名的吃醋。
　　周霁尧悻悻的挠了挠鼻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站着干嘛！还不过来。”周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周霁尧诧异：“爸，您也回来了？”
　　没想到工作狂的爸爸比他还早回来。
　　周爸爸瞪他：“陪我下盘棋。”
　　周爸爸是围棋爱好者，连带着周霁尧自小都被逼着学习围棋。
　　“嗯。”
　　周爸爸摆好棋盘，抬头一看，他的儿子正歪着头，使劲往厨房的方向看。偏偏呕着气的周妈妈愣是把厨房的拉门给拉上了，从这里看过去，什么都瞧不见。
　　只有拉门里映出的两道身影，忽隐忽现。
　　挠得人越发心痒。
　　周爸爸又好气又好笑：“看什么看？长花了？”
　　周霁尧回头，坐正。
　　总觉得他这一趟回来，家里人对他不怎么友善。
　　他叹气：“我妈跟孟想每天都这样？”
　　周爸爸又横了他一眼：“下棋的时候不说话。”
　　说完，他捏着棋，前进了一步。
　　周霁尧：“……”
　　周爸爸见状，眼底浮现隐隐的笑意。
　　可他很快收敛住，恢复了那副严肃的模样，他清了清嗓音说：“霁尧，你跟孟想虽然早就领了证，但是，也是时候去正式拜访孟想的爸爸了。”
　　周霁尧一怔。
　　周爸爸低着头，声音依然是严肃的，“我们已经是失了礼数在先，不管孟想怎么想，终究还是父女，我们怎么都要做足了礼数。”
　　周霁尧落子的手慢了些，他回头，孟想拉开了厨房的门。
　　两个人的视线撞上，她冲他甜甜的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周爸爸：捉急，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小周：害羞。
　　孟小公举：害羞。


第50章 
　　孟想回爸爸家的时候，孟怀松和孟涵母女都在，连孟迟也在。
　　见到她，孟迟依然是那副死样子，始终斜着眼看人，头也不肯多抬一下。
　　不过，孟想根本不在意。
　　一笑置之。
　　她许久没有回孟家吃饭，只有孟怀松是又惊又喜，至于孟涵母女，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表现得比以往越发明显了。
　　晚上吃饭，没有人说话，气氛算不上好。
　　“没有带霁尧回来？”突然，孟怀松问。
　　孟太太和孟涵不约而同的放下碗筷，直直的看向孟想。
　　两个人的动作太大，孟迟“嗤”的笑了。
　　孟涵下意识去看孟怀松，见继父的注意力完全在孟想身上，她悄悄舒了口气，又有些黯然。
　　这段时间，她心里头并不好受。
　　“嗯，我回来就是想说这件事。”孟想想了想，说，“周霁尧说想选一天上门。”
　　从周家回到他们家，周霁尧跟她提了这件事。老实说，见孟家的家长是她一直刻意回避的事情，她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爸见了周霁尧肯定是两眼发光，顺带的再从周氏割一点肉下来，好满足他的私利。
　　这是孟想最不愿意见到的。
　　拖了大半个月，她这才回来说了这件事。
　　果然，孟怀松闻言，眸底滑过一丝精光，“孟想，这事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是你从不放在心上。”他语带责备，却又怕真的惹恼了自己这个倔强的女儿，他话锋一转，放柔了语气，“不如回老宅，让你爷爷和三叔都见见。”
　　他这算盘打得好，过了老爷子那关，让老爷子看看他找了个好女婿，看老爷子还会不会跟从前那样见着他就吹胡子瞪眼的，总说自己亏待他的大孙女。至于孟怀钟，更妙了，让这个虎视眈眈的弟弟看看现在是有周家人站在他身后。
　　孟想狐疑，盯着孟怀松瞧。
　　她爸的脸上有压抑的喜悦，眼底的得意劲都快溢出来了。
　　她在心底冷笑。
　　“孟想，不用特意挑时间，正好放暑假了，孟迟和孟凌也都空着，挑我们的家庭日回老宅，让你爷爷也高兴高兴。”孟怀松拿出老爷子的名头。
　　他知道在这个孟家，孟想最敬重的就是老爷子，最听的也是老爷子的话。这一度让他这个当爸爸的既无奈又恼怒，可更多的时候，他又是喜闻乐见的，毕竟，自己的女儿得了老爷子的欢心，总比被孟凌抢先的好。
　　老爷子最疼的还是孟想！
　　这跟孟想预想的有些偏离，她想着单独带周霁尧见爷爷的，而她爸那礼数上过得去也就算了。可她爸这么提了出来，搬出了爷爷，她又没法拒绝。
　　孟怀松抿了口茶，孟太太和孟涵都不曾说话，饭桌上只有孟迟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偶尔他的汤勺捧着碗底，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孟涵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太阳穴都突突的发疼。
　　凭什么呢？
　　她藏在餐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克制着心底的不满与嫉妒。
　　“好。”孟想只纠结了一瞬，还是答应了。
　　孟怀松眉开眼笑：“行，我跟你爷爷先打好招呼。”
　　他重新拿起筷子，不经意的一瞥，扫到略显僵硬的孟涵，他的笑容沉了沉。
　　之前他的确是支持孟涵跟周霁延接触，尤其是大女儿说的那番以后周氏的继承理论，他心动不已。但这次孟氏危机，周霁尧带着周家站队，话语间更是隐隐的暗示，去年孟氏的浮动周氏暗地里不动声色的帮了一把，其实也是因为孟想。
　　他一直以为那事是孟涵接触周霁延的缘故。
　　原来，都是他想岔了。
　　如此，孟怀松便觉得再把宝压在孟涵身上不仅于事无补，更会得罪了自己的亲女儿和周霁尧。
　　亏本的买卖，可不是要及时止损。
　　只不过对于孟氏，孟怀松想，哪怕有周氏给孟想撑腰，他也是不愿意传给她的。这个女儿跟他不是一条心，他如今只能等着孟迟长大了。
　　孟想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吭声，而孟迟听了这么场戏，他不由望向对面的孟涵。只见他的姐姐抿着唇，脸上毫无笑意，眼底更是隐隐浮现冷光。
　　他蹙眉，再没有心思吃饭。
　　饭后，孟涵生闷气，孟太太见状，赶紧把女儿拉到一边，板起脸训斥，“你现在板着脸是给谁看？别触你爸的霉头。”
　　孟涵委屈，她咬了咬唇，却又骂不出来。
　　孟太太叹气：“小涵，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在你爸爸面前无论孟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当她不存在。你是姐姐，你要大气。”
　　“呵，孟想有把我当作姐姐对待吗？”孟涵不屑。
　　孟太太拧她的胳膊：“又说胡话了不是！”
　　“妈，您为什么总这么说我？孟迟呢？孟迟对孟想的态度难道不比我恶劣？”这是积压在她心底的不满，此刻终于爆发。
　　孟太太彻底沉下脸，瞪着孟涵不言不语。
　　孟涵说这话的时候确实痛快，但面对妈妈这样的表情，她到底是心底打鼓般忐忑。
　　“妈。”她怯怯的叫了一声。
　　孟太太没有搭理。
　　孟涵红了眼眶，伸手去够孟太太的手，“妈，我错了。”
　　“我喜欢周霁延有错吗？可您看他是怎么对我的。”她的声音都弱了下来，“您看到爸爸的态度了吗？他是再不会管我了，更何况是支持我接近周霁延。我输了，我不仅仅是输给了孟想，还输给了一个离过婚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
　　“孟涵！”孟太太疾言厉色。
　　孟涵瞬间噤声。
　　“我是怎么告诉你的？我忍了十多年才能嫁给你爸爸，你呢？这么点就忍不了了？当初你爸爸娶了孟想的妈妈，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门当户对，是最好的结合，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败在我的手里，你现在这么点亏就吃不了了？”
　　孟涵愣住：“我……”“我”了半天，她低头不说话。
　　孟太太语重心长：“我早就说过，隐忍，隐忍还是隐忍。不要把你的注意力都放在孟想身上，她已经嫁给周霁尧了，你能改变什么？你只有找个比周霁尧更有钱有地位的人，你才能让孟想在你面前低头。”
　　“难道周霁延不是？”
　　“多少年了，周霁延对你好过吗？”
　　孟涵被噎，争取道：“我喜欢他！我是真心的。”
　　孟太太笑了笑：“喜欢？真心？能顶什么用？真心能让你过得更好吗？还是能保证你下半辈子的无忧无虑？周霁延不行，其他比他更好的多得是。一个周霁延算什么？即便你顺利跟周霁延在一起，同在周家，你这辈子难道就能摆脱孟想的阴影？”
　　孟涵不服，不能认同妈妈的观点，她刚要反驳，却被妈妈强势的阻止，“妈妈不会害你，周霁延喜欢辛家的姑娘，那就让他喜欢去，你也说了，一个离了婚还带着拖油瓶的女人而已，有什么值得你生气的？没有周霁延，还有韩家的，任家的，哪个不比他好！”
　　“孟想那里妈妈还是那句话，不要去管，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孟涵掀了掀眼皮，恰好对上孟太太的眼睛。
　　心头一凛，她更不敢说话了。
　　*
　　孟想回家就跟周霁尧说了见家长的事情，第二天是周五，新闻报道台风，她上午在公司办公，下午开始起风下雨，她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让他们中午回家，而她也急匆匆开车回家。
　　刚到家，瓢盆大雨。
　　外头都是风声。
　　“看来今年魔都的结界有点悬。”孟想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她望着外边的大风大雨，调侃道，“去年台风因为没有上海牌照，过不了结界没法进上海，你说这回呢？”
　　周霁尧切完水果，端着水果盘过来，“台风要周日才登录我们这里，你想这么多不如吃水果。”他把果盘递到她跟前。
　　孟想撇了撇嘴，顺手叉了快火龙果，“冰箱里是不是有菜？”
　　“有，台风天囤了点。”
　　“我跟妈妈学了不少蛋糕的做法。”她提到这个，眉飞色舞起来，“今晚给你露一手？”
　　周霁尧挑眉：“能吃？”
　　孟想踹了他一脚，他顿时嗷嗷叫，“那你别吃。”
　　她佯怒，绕过他走人，于是，他赶紧追上去，“我给你打下手？”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偏偏还要贱一贱！”孟想下巴几乎朝天。
　　周霁尧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俊脸快速的凑近，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真甜。”他说。
　　“周霁尧！”孟想红了脸。
　　他跑路：“走吧，做饭去。”
　　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孟想又气又羞，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唇。
　　甜吗？她怎么没感觉！
　　孟想先给周霁尧打下手做菜，再轮到他给她打下手，大风大雨，愈演愈烈。
　　她的手机响了。
　　“帮我拿个手机。”她正在揉面，没手接电话。
　　周霁尧依言从她的裤兜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跳着曹睿的名字，“曹睿的。”
　　孟想没看：“帮我接一接。”
　　“好。”他边说边滑动手机，然后，凑到她耳边。
　　曹睿焦灼的声音霎时传来。
　　“孟总，网盘不对劲。”
　　孟想没懂：“哪里不对？”她顿了顿，瞅了眼边上的面粉，“帮我再倒点。”
　　曹睿也莫名：“什么？”
　　“没说你。”
　　“哦。”他反应过来，“周总也在？”
　　孟想“嗯”了一声：“网盘怎么不对了？”
　　曹睿正色：“我们用的vip网盘显示别处登录。”
　　他们公司有两个公共的网盘，一个给实习生用，一个是曹睿带领的正式设计团队，方便大家完成工作后直接上传，也方便大家随时随地可以自由的查阅网盘里的资料和素材。
　　孟想拧起眉，只听曹睿又说：“我有个习惯，可能职业病，每次登录我们的网盘我都会先查看登录记录。我刚才发现这个网盘的上一次登录ip并不是公司地址，也不是我跟老邱他们……”
　　这个网盘实习生不知道用户名和密码，知道密码的人更是少数。
　　“里边的东西有少吗？”孟想停手，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她从周霁尧手里接过电话，“检查一下。”
　　曹睿：“我检查过了，分类文件和图纸都没有少，一样都没少。”
　　那就奇怪了。
　　或许只是巧合？
　　“我也问过老邱他们，今天台风放假，他们回家都没有用过网盘。”曹睿补充。
　　孟想抱臂，沉思。
　　手机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曹睿，这样，你把网盘里的东西全部做个备份，再把密码改了，暂时停用这个网盘。”她思考再三，这么说。
　　曹睿说“好”，有些欲言又止。
　　“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了。”
　　“谭经理那天说过，还有别的公司盯着他们这次的安心裤上市推广的案子。虽然我们针对这次安心裤的策划和图片在网盘里设置了分组密码，但是……”
　　孟想心口一紧，倒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解开围裙，快步上楼进书房，开机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孟想打开这次关于这次安心裤的策划和宣传图，反复翻看，“曹睿，昨天改完的方案和图片还没有给谭经理他们看过，这个周末你辛苦一些，我们再做一份新的策划和图片视频，宣传册的排版也全部重新做一份新的。”
　　不管是有人蓄意照搬的剽窃，还是针对他们方案的升级，她总要做两手准备。
　　曹睿也是心慌：“好，我马上去做，新的宣传册出来，我直接发你邮箱。”
　　“OK。”
　　孟想挂断电话，眼皮突然开始跳个不停。


第51章 
　　因为心里压着事，孟想一晚上都没睡好，醒来的时候，脑袋瓜特别疼。
　　拉开窗帘看了眼，外头可以用暴雨来形容。
　　她下楼，客厅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
　　周霁尧早就起来了。
　　“早。”他坐在沙发上，见到孟想，他立马起来。
　　她脖子酸，用力捏了捏，无济于事，她连带着声音都有些萎靡，“早。”
　　“怎么了？”
　　“脖子疼。”
　　周霁尧端着给孟想做的三明治：“去客厅吃？”
　　“嗯。”
　　话音刚落，小姑娘一下子倒在沙发，拖鞋都被她踢了一只，在地毯上翻了个身，鞋底朝天。
　　周霁尧眼底浮现笑意，他先将餐盘放到茶几上，再捡起她的拖鞋，“起来先吃早餐。”
　　他蹲在沙发边上，给她套上拖鞋。
　　脚腕上一热，温热的触感让孟想猛地睁眼，她立马坐起来，不好意思的挠脖子，“别管我。”
　　她脚丫子一缩，盘腿垫在自己大腿底下。
　　周霁尧就这么拎着那只孤零零的拖鞋，有些滑稽。
　　“我吃三明治。”孟想红了脸，她抄起餐盘里的三明治就往嘴里塞，结果，果真是呛着了。
　　他瞅了一眼，很无奈。
　　于是，放下手里的拖鞋，他去厨房洗手，再给她倒了杯牛奶，“慢点，没人跟你抢。”
　　孟想的脸更红了。
　　总觉得她在他面前，智商能倒退到负数还不止。
　　持续下降中。
　　她抬头，盯着电视屏幕，转移注意力。
　　“利奇马这么厉害？”新闻里正在放利奇马的路径，浙江大风大雨，主持人人都站不稳了。
　　周霁尧坐到她边上，没有拆穿她的转移话题。
　　“嗯，上海的雨也没停过。”他叹气，想了想，侧过身，一手捏上孟想脖子。
　　她却瞬间炸了毛：“干嘛？”
　　“不是脖子酸？”他很无辜的说。
　　孟想僵着背：“没事了。”
　　他仍旧伸手放在她脖子上，试探着捏了一下，然后，他感觉到小姑娘的脖子更僵了，“放轻松，帮你捏两下。”
　　“不用了。”孟想咬了口三明治，说话含糊不清，“我缓一缓就好。”愈发不自在了。
　　周霁尧笑了笑：“害羞了？”他低头，凑在她的耳边说，“我真的就是帮你捏捏而已。”
　　他一说话，呼吸全都喷洒在她耳朵上，耳朵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而后，是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耳朵开始，顺着脊梁骨一路往下，传遍了全身。
　　心突地漏了一拍。
　　接着，砰砰乱跳。
　　可脖子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偏偏又是舒服极了。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孟想不自在的动了动：“好了好了，求求你大爷了，别动我！”
　　没想到，背上冷不丁被拍了一掌，她挤着脸，“周霁尧，你家暴！”
　　周霁尧气笑了：“好好说话！”
　　孟想委屈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婚前还是连哄带骗的甜言蜜语，婚后就是又打又骂的……”她忽然演了起来。
　　“孟想！”他停手，真的笑了。
　　“嗯！”她把最后的三明治全塞嘴巴里，“有事？”
　　“没事。”周霁尧只好摸了摸她的脖子，“舒服了？”
　　“舒服了。”
　　他坐回去：“刚才那段在哪学的？”
　　孟想一回忆，也觉得不好意思，“昨晚写案子无聊，微博推荐了个电视剧，我点开看了两眼，现学的呗！”
　　周霁尧摇头笑。
　　她耸耸肩，穿上拖鞋，“我继续写案子，你别理我。”
　　说完，她蹬蹬蹬上楼了。
　　周霁尧抱臂看新闻，利奇马果然厉害，他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关好门窗，周末不要出门，下周一他跟孟想回家看他们。
　　电话没打完，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姑娘从楼梯冲了下来。只见她怀里抱着笔记本，笔记本上又铺满了资料，她却跑得又急又快，看得他心惊肉跳。
　　“妈，我先不跟你说了。”他赶紧挂了电话。
　　然后，他迎上去，“孟想，谁教你的在家下楼梯要这么……”他忍不住说教。
　　被孟想怼了回去：“我在我家，我喜欢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周霁尧语塞：“……”谁惯的？
　　他惯的！
　　好吧。
　　只好接过她怀里的笔记本，周霁尧问：“放哪儿？”
　　孟想指挥他：“茶几上。”
　　说话间，她拿了个抱枕，铺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的地毯上。
　　等周霁尧将笔记本和资料都整理完，她很大爷的坐到地毯上，背后垫着个抱枕，靠着沙发，舒舒服服的盘腿而坐。
　　看得他十分无语。
　　“谢了。”她冲他笑笑。
　　周霁尧没答。
　　孟想回头，眨了下眼睛，“你是不是对我都收着脾气？”
　　周霁尧：“？”
　　她转回去，开机，“想当初刚见你的时候，你十足就是一大爷，脾气又牛又大，辛宜形容你潇洒不羁，放浪……”
　　“咳咳咳”接连的几声咳嗽声。
　　孟想止住，暗自吐舌。
　　周霁尧却是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好好说话！”
　　他想了想，还真是，他以前确实挺爱玩的，跟那群发小损友的各种玩，姚凯聿说他最会欺负人，那群发小就没有被他没欺负过的。可是，在孟想面前，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不自觉的收敛起了那股痞气。
　　他也承认他脾气确实不大好，但在她跟前，他不敢发脾气啊，也发不出来。
　　舍不得。
　　孟想打开昨晚写了一半的新方案：“我忙了，你别理我。”
　　周霁尧只好说“好”，将电视声音调轻了些。
　　客厅里，一个忙工作，一个看新闻，倒是十分和谐。
　　中午，周霁尧简单下了两碗面条，依然是端到了茶几上，伺候这个忙疯的小姑娘吃饭。
　　孟想咬着面条，维持着盘腿坐的姿势，“你最近不忙？”
　　周霁尧坐在沙发上，面碗被他捧在手里，“没你忙。”
　　这话说得是真的委屈了。
　　孟想一回头，恰好对上那双黑黝黝的眼睛。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那双深邃的眼眸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她眼前。她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筷子挑着面，就是没有送到嘴巴里。
　　“快吃吧。”周霁尧笑着安抚。
　　孟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饿。”
　　他又想劝她，她抢先一步说：“等我忙完这个案子，我就申请休假。”
　　“你想去哪儿玩？”她问。
　　周霁尧怔住，莞尔笑：“你都不问问我接下来有什么行程？”
　　孟想放下筷子，从地上爬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她整张脸都贴上去，简直要埋进他的胸口里，“我都为你申请休假了，你还好意思忙？”她有些胡搅蛮缠了。
　　偏偏周霁尧很受用，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也是！”
　　孟想闷在他胳膊上笑开了：“说好了，忙完了我们去旅游。”
　　“算蜜月吗？”他一本正经问。
　　夏日的衣服很薄，周霁尧穿着短袖T恤，胳膊露在空气里，她的脸颊就这么左右蹭在他的胳膊上，又痒又热。
　　孟想又用力点点头，嘴唇滑过他的胳膊肘，他浑身一紧。
　　“你说算就算。”
　　很快，她松开他，又坐下去吃面，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周霁尧深呼吸，吃不下面了。
　　等孟想吃完，他去厨房洗碗，顺手切了一盘水果拿过去。瞧见她手边的玻璃杯空了，他再返回去，从净水器里倒水，烧了壶热水，给她倒满。
　　真是任劳任怨。
　　而他的小姑娘又开始写方案。
　　电视频道从新闻跳到了综艺，最后，再跳回新闻。
　　周霁尧瞅了一眼，孟想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和图片，“休息会儿。”
　　她眼睛依然黏在屏幕上：“不行，策划没写完呢！曹睿这会儿也加班加点的给我赶视频和图片。”
　　跟上一份策划完全不同的思路，还要在周一前赶出来，她的头发都要被拔秃了。
　　周霁尧移开视线：“行吧。”
　　孟想打字的手顿住，脖子又酸了，她头一歪，脑袋顺势搁到他的大腿上。
　　她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而他坐在沙发上，这样的位置高度恰好让她的脑袋枕得特别舒服。
　　她闭上眼睛，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周霁尧却是吓得差点弹起来。
　　在她贴上来的一瞬，他腿上一个用力，扎马步似的蹲离沙发。
　　“干嘛？”偏偏孟想毫无所觉，她睁开眼睛，仰起头，“你怎么了？”
　　她眨了下眼睛，一派天真。
　　周霁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怎么说？
　　“哦……新闻里台风杀伤力太强，我吓了一跳。”他重新坐好。
　　孟想：“……”
　　那个不安分的脑袋又搁了上去，似乎是嫌弃位置不对，她扭了扭身体调整位置，连带着脑袋都在他腿上蹭了好几下。
　　运动裤下的皮肤滚烫滚烫的，快要烧起来了。
　　周霁尧一动也不敢动。
　　一个下午，孟想就是这样累了就靠在他腿上休息，休息够了手指又在键盘上不停飞舞。他倒是真的一动不动，偶尔接两个电话，用手机发几个邮件，翻来覆去的看电视里的两个频道。
　　她敲下最后一个字，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影响你了？”
　　说话的时候，她侧着脸，半张脸都贴着周霁尧的大腿，而她的身体，更是紧紧贴着他的小腿。
　　真是甜蜜的折磨。
　　周霁尧认命道：“没有。”
　　他仍旧不敢动，腿都要麻了。
　　孟想保存文件，单手撑着他的腿，借力爬上沙发。依旧是盘腿的姿势，改坐到沙发上。
　　但她却像是没骨头似的，整个人靠在周霁尧的胳膊上。
　　“忙完了？”他问。
　　她点点头，因为这个动作，睫毛蹭在他的胳膊上，特别痒。
　　许是觉得不舒服，孟想滑下去，彻底躺倒在他的腿上。
　　仰着脸，她的视线里是周霁尧棱角分明的下巴。
　　她伸手，恶作剧般的捏了捏，换来他无奈的瞪视。
　　孟想呵呵直笑。
　　周霁尧更无奈了：“晚上吃什么？”
　　“饺子。”她答得很快。
　　他把电视机的音量调高：“没有饺子。”
　　孟想想了一下：“你不会做？”
　　周霁尧低头，对上她直愣愣的目光，“不会。”
　　“那算了，还是吃面吧。”她倒是很好说话。
　　“中午吃面，晚上还吃？”
　　孟想已经举着手机，开始刷微博，只很轻的“嗯”了一句。
　　周霁尧搂住她的肩膀，右手帮她理了理散落的碎发，一只手就这么搁在她脑袋上，不肯挪走。
　　“临海被淹了！”
　　因为惊讶，孟想声音都哑了，“周霁尧，你看。”
　　周霁尧顺势弯腰，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临海整个市全部被淹，预测今晚还会有山洪。
　　情势严峻。
　　孟想没有握手机的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得更近了些，“通讯全部都断了。”
　　她已经多年不玩微博，自从周霁尧用微博转发了那段采访视频，高调公开了他们结婚的事情后，她又重新用回了她的微博。
　　他看了看，心下也是一沉。
　　微博在征用皮划艇，帮助救援。
　　“我以前去过一次临海，很古朴的一个古城，我记得那时候差点迷路，一个阿婆从店里追出来给我指路，提醒我走错了。”孟想边滑微博边说，“古城门也很壮观，在上边看落日可漂亮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
　　周霁尧往后一靠，摸了摸她的脑袋。
　　窗外是风声雨声，暴雨天，雨滴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让人越发的心慌和不安。
　　孟想咬了咬唇：“我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捐款通道。”她不死心，找了临海的几个相关微博，依然没有捐款通道，“我想捐些钱和物资。”
　　周霁尧抱着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肩膀，“好。”
　　微博上，临海的医院成了黑夜里的一盏灯，许多医护人员赤着脚堵在医院门口，一旦水漫了进来，他们便赶出去，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守护着这盏给所有人希望的灯。
　　而医护车淌着水，在消防员的推动下，缓缓向着医院行驶。
　　就像是近期的香港事件，只有当灾难降临，大家才会深刻的体会到国人的爱国之心和上下团结的凝聚力。
　　“我小时候想过做医生。”周霁尧突然说。
　　孟想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为什么最后却没有做？”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掌心是她的睫毛，“生命太重，我没有那个自信能承担。”
　　话题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
　　孟想扔了手机，握住周霁尧的手。
　　“小时候，老师和家人一直教我们要学会勇往直前的挑战，但很多时候，量力而为四个字才是必须要遵守的守则。”他的语气很淡，眼中也带着回忆。
　　孟想若有所思。
　　周霁尧笑笑，又轻拍她的肩膀，“傻了？”
　　孟想扭头：“没傻！”
　　他只是笑，不说话。
　　*
　　翌日，上海风平浪静，甚至出了太阳，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利奇马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孟想一早就到了公司，跟曹睿讨论周六赶出来的方案和宣传册。
　　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思路，她的策划案没什么大问题，唯独曹睿的设计上出现了瓶颈。
　　周四改完的图纸和宣传册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难以超越的好，这会儿忽然推翻重来，太难了。
　　“希望是虚惊一场。”曹睿没辙，他实在没思路，只好刷微博。
　　孟想朝他笑：“不管是不是，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
　　曹睿没回，她看过去。
　　只看到他拧着眉，神情凝重。
　　“怎么了？”
　　曹睿依旧没吱声。
　　孟想走过去：“嘿，看美女？还是女朋友找你？”她开玩笑道。
　　没想到，他直接把手机递过来。
　　“孟总，出大事了！”他声音颤抖，说出来的话让孟想眼皮跳了跳。
　　她接过手机，呼吸一滞。
　　安心裤上了热搜。
　　宣传图赫然是周四他们刚改好的，还没来得及给谭经理看过的那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唉，小姑娘太撩人了。
　　老沫：没办法，大绿江不允许～～～


第52章 
　　孟想一看到这个热搜就觉得大事要不好了。
　　果然，谭经理打电话兴师问罪来了。
　　孟想跟曹睿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方案和宣传图改了一遍又一遍，简直要呕死了。
　　“谭经理，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妄下定论是不是太武断了些？”她寸步不让。
　　谭经理的声音很冷：“孟总，怎样才能算调查清楚了？难道还不够清楚？”
　　微博的热搜这会儿已经进了前五，高高挂了红，偏偏爆料的口吻还是以孟想公司的语气和名义，揭露了安心裤的部分细节。从图片的设计和专利，爆了一半，藏了一半，彻底激起了网友的好奇心。
　　孟想忍不住叹气，真是百口莫辩。
　　谭经理：“孟总，这个图你们没给我们看过吧？除了你们，谁还能有这个最新的图纸？你不要告诉我是黑客攻击了你们的网络，也不要说是有人偷了你们的图。”
　　他一下子堵死了孟想的说辞。
　　尽管还真是有人蓄意登录了他们的网盘。
　　谭经理也没说错，这份宣传图和几张应该是放到宣传册里的图片全部是他们在周四修改过或是重新做过的，的确没有给他们看过，或者说，他们压根不会有原图。
　　“抱歉。”孟想只能道歉，“但是，我希望您这边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提前爆出细节图对我们公司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没有理由会这么做。”
　　谭经理打断她：“不用道歉，我也不愿意管你为什么这么做！基于合同附加的专利保密条款，我们的合作随时终止，准备违约金吧。”
　　电话被挂断。
　　曹睿过来：“怎么样？”
　　孟想摇摇头，一言难尽。
　　“过分！”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白忙活了！”
　　可不是嘛！
　　不仅白忙活了，还有三百万的违约金。
　　孟想心头发冷，前天曹睿发现网盘被莫名ip登录，她想过剽窃竞争，想过会有盯着安心裤的竞争公司在看过他们的策划案后恶意截胡。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压根就不是她想过的这两种可能，对方反而是用曹睿的宣传册图片揭开了安心裤特意申请的专利细节，直接把安心裤爆上了热搜，让她的公司赔付泄密的违约金不说，更是名誉扫了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真假，这笔账都会直接算在她的公司头上，从此，无论哪家公司要跟他们合作都要合计合计这事。哪怕她关了公司推倒重来，也没法抹去这个阴影，这才是最致命的。
　　原来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孟想头疼：“曹睿，无论如何我们总要给谭经理一个交代，你去查查网盘到底是谁登录的，从我们内部开始，每个人必须查。”
　　曹睿神色严肃：“好。”
　　他说完，开门离开。钟晴一直等在外边，见他出来，她直接推门进去。
　　孟想抱臂站在落地窗前，看不清神色。
　　“喝点水。”钟晴脚步迟疑，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孟想转过身，背倚着窗，“头疼。”
　　在钟晴面前，她说话也无所顾忌。
　　“有点惨！”她勉强挤出笑。
　　钟晴走了几步，跟她一样靠着窗，“你觉得会是谁？”
　　孟想摇摇头，笑了笑，“不知道。”
　　每个员工都是她亲自面试的，她也自认自己不是个苛刻的老板。
　　钟晴拧起眉：“违约金没有别的法子了？”
　　孟想又是摇头：“公司刚起步，还没赚到钱，结果要先赔个三百万。”她苦笑，“违约金没什么，能用钱解决的都算不得大事，最要命的是我们公司根基不稳，丢了信誉事大。”
　　想要挽回声誉，难上加难。
　　“刚才已经有公司给我发消息，要求终止合同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传得要比她想象中快，打得她措手不及。
　　钟晴不知道怎么安慰：“嘿，我眼中的孟总可是不会服输的！”她打起精神说，“你不会是怕了吧？”
　　果然，孟想挑眉，“你觉得我像吗？”
　　“当然不！”
　　知道她是好意，孟想笑笑，“放心吧，我能撑过去。”
　　她忍住了给周霁尧打电话的冲动，专心善后。
　　中午，曹睿带着结果来了，怒气冲冲，“是小朱。”
　　孟想诧异：“怎么是她？”
　　向来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小朱？
　　曹睿来回在她办公室踱步，脚步声越来越重，“我也想不通这么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怎么就……”他咬牙切齿，“将我们的努力付之一炬，她也真是好意思。”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诈了他们，故意说你报了警。到底是刚毕业的小年轻，心理素质过不去，嘴再硬，面上的表情骗不了人。”
　　孟想无语。
　　曹睿停下脚步，手撑着办公桌的桌沿，“在网吧登录的网盘，她以为我们查不到这个IP。她一口咬死说老邱让她帮忙看图把密码给过她，还有程雯，小朱说程雯也让她用电脑下载过我们vip网盘的资料，所有的正式设计师都被她攀咬了个遍。”
　　“她还说我们的两个网盘密码只差了两个字母和数字，她的笔记本坏了，到网吧上去找资料，下意识输入了vip网盘的密码，但她一看不对后很快就退出了，咬死了她没有翻看里面的任何资料。”
　　“简直是诡辩！”
　　孟想只是冷笑。
　　曹睿坐下来，气得不行，“要是她手段高明点或者再硬气点，我倒是真敬佩的要夸她一句。特么的现在怂成这样，给谁看的？”
　　孟想本来也是气急，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笑出了声。
　　“你还笑？”
　　她耸肩：“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她把她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圈，屏幕对着曹睿，“谭经理他们的反应挺快，公关应变能力一流。既然微博泄露了细节，他们干脆就重新做了宣传折页和视频，你看看，新建的安心裤超话阅读量和评论涨得飞快。”
　　有了上午的热搜铺垫，这会儿官网放出视频，这一波宣传很溜，他们的安心裤算是火了。
　　曹睿盯着屏幕：“我听说他们不打算找别家公司做策划了，只让他们内部的营销人员赶工，效率极高。但我想不通……”他歪头，托着腮，“我想不通既然他们是有个特殊的专利在，为什么他们之前要冒着泄密的风险选择外边公司做策划？”
　　“比之前的周氏科技更诡异。”
　　这也是盘旋在孟想心头的疑惑，至少，周霁尧当初千方百计的诱惑她进来，是因为她……
　　“先别想这么多了。”她沉吟，“把小朱的事情处理掉。”
　　曹睿把电脑转回去：“你打算怎么做？”
　　孟想看着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视频：“辞退吧。”
　　小朱攀咬的人太多，无从查证，她确实可以报警，可是，在外界眼里，这不过是她欺负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硬是让人背锅而已，欲盖弥彰的徒增话题。
　　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真是比黄连还苦！
　　“要跟小朱谈谈吗？”曹睿问。
　　孟想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去追问原因，问了她也不会说。但这样的人，我们用不起。”
　　连同姓的自家人还能斤斤计较，互相算计，何况是压根没有关系的人。
　　“没有必要了，一个人的品性决定了她未来的路能走多远。”孟想这么说。
　　正说着，她的手机又响了。
　　一个上午，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吵得她差点关机。
　　只有周霁尧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并没有来询问她。
　　也让她松了口气。
　　这个当口，她实在疲于解释。
　　“孟想！”孟怀松的声音很严厉。
　　孟想挥手让曹睿出去。
　　孟怀松：“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瞎折腾，用点心思在周霁尧和周家身上，争取进周氏。你呢？你不听，非要守着你的小公司，现在看到了，你的小公司能折腾出什么名堂？简直是丢脸！不仅仅丢的你的脸，孟家的脸面也全丢了！”
　　铺天盖地的指责，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孟怀松不管不顾的又说：“这次事情也好，把你的公司关了，你也不要再瞎折腾了，回去好好收收心。”
　　孟想烦躁，把电话搁在一边开了免提，随她爸去说吧。
　　下班回家，周霁尧也在家，他在厨房里做饭。
　　她边开门边接电话，他听到声音，握着锅铲就出来了。
　　“等我接电话。”孟想指了指自己的电话。
　　周霁尧点头，回去继续炒菜。
　　等他端着菜出来，她仍在打电话。
　　他摆好碗筷，孟想舒了口气，“我累。”
　　她趴在桌上，手机被她扔在一边。
　　周霁尧绕过餐桌，摸摸她的头，“需要帮忙吗？”
　　孟想仰起头，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不用。”
　　他笑：“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他今天没有给她打电话问过。
　　周霁尧给她盛饭：“先吃饭。”
　　“嗯。”孟想尝了口菜，想想不好，“对我这么放心？”
　　他但笑不语。
　　她撇撇嘴，闷声吃饭。
　　吃完，孟想留在客厅接着打电话，善后的事情有些麻烦，周霁尧倒是一言不发的看新闻。
　　半晌，她窝到他怀里，脑袋搁在他的心口。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感叹。
　　周霁尧低头，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商场如战场，只有跌倒了才知道怎样用最快的姿势站起来。”他顿了顿，“这么说来，不算是坏事。”
　　孟想笑了，他的胸口一片震动。
　　“你这说法倒是新奇，阿Q还是过分乐观？”
　　周霁尧躺下来：“这叫自信。”
　　孟想呵呵笑，躺在他怀里，她用手机查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目前，她自己是拿不出300万的。
　　公司账户上更没有这么多流动现金。
　　工作这么几年，她的收入大部分买了房子，上海一套，美国一套，然后，她回来开了个公司。
　　“我爷爷给过我一张银.行卡，他说我开公司起步难，花费大。”孟想抚额，“我本来是不打算用爷爷的钱的，现在看来……”
　　不得不用了。
　　孟想闭上眼睛，周霁尧搂着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别怕，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他说。
　　她没答话，心里头却有股暖流缓缓流淌而过。
　　*
　　翌日，孟凌约孟想见面，她直奔孟想的公司。
　　第一次来孟想办公室，孟凌东摸摸西碰碰，显然，很是好奇。
　　“你的办公室可以啊。”孟凌坐到沙发上，就差躺下来了，“挺舒服。”
　　孟想瞥她一眼：“你到底来干嘛的？”她忙着处理手边的活，很忙。
　　孟凌立马坐好，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蹭蹭跑到她跟前。
　　“给你送钱来了。”
　　孟想打字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看着妹妹，不说话。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孟凌讪笑着挠鼻头，“真的。”边说边将手里的支票递过去。
　　孟想接过来一看，150万。
　　违约金的一半。
　　名字是孟凌。
　　“你哪来这么多钱？”她讷讷的问，“我不要。”
　　哪有做姐姐的问妹妹要钱的道理？
　　孟凌大大方方坐下来：“不是我的，是我爸让我给你的。”
　　孟想瞪大眼，不敢置信。
　　“你别不信，真是我爸。”孟凌拍胸，“我不骗你。”
　　“真的，我爸的本意是要我骗你说这是我攒的压岁钱，但我觉得吧，我爸压根就不了解你。我如果说是我的钱，你才不会要！”
　　孟想动了动唇，她又惊又疑，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会是她的三叔。
　　孟凌看她愣愣的出神，将支票硬塞到她手里，“我爸说商场如战场，这是教训，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300万而已，还能挽回，也不是什么迈不过去的坎。”
　　小姑娘忽然停住，她就着孟想的手去看支票，“不对，怎么只给你150万啊！我爸这也太抠门了吧，都已经打算要帮你了，只给你一半的钱算什么？”
　　孟凌想不通，眨巴着大眼去瞅孟想。
　　而孟想小心翼翼的将手心的支票铺在她的办公桌，她认认真真的将刚才推搡间揉皱的地方全部抚平。
　　孟凌不理解，她却能明白三叔的用心。如果每次跌倒了，都有人能在瞬间将你扶起来，搂在怀中安慰呵护，那么下一次，必定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上一跤。
　　这才是恶性循环。
　　孟想眨了下眼睛，仿佛有什么溢满胸腔，呼之欲出。
　　比起金钱，三叔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孟凌看她只是将支票搁在桌上，怕她不肯要，也急了，“姐，你就拿着吧，说不定我毕业了找不着工作，那你就收留我呗！”
　　开玩笑的话，孟想却点头，“好。”
　　竟是顺着话说了，孟凌反而呆住。
　　“支票我收下了。”孟想让孟凌安了心，“替我跟三叔说声谢谢。”
　　孟凌霎时眉开眼笑的。
　　等她离开，孟想给孟怀钟打电话。
　　许是一直等着孟凌的结果汇报，电话被秒接。
　　“三叔，支票我收到了。”孟想率先打破沉默，“谢谢三叔。”
　　孟怀钟惊讶，只是一瞬，“不要紧。”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鲜少会打电话，孟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想起小时候，有些唏嘘。
　　“三叔，这钱算是我问您借的，我给您写张欠条，到时候您希望我以现金或支票的方式归还，还是干脆入股？”她问。
　　孟怀钟沉默。
　　孟想握着手机，抿了抿唇。
　　她其实没有跟三叔聊过天，更谈不上交心，这次他会帮她是意外中的意外，她始终没有想明白。
　　许久，孟怀钟说：“等以后还我支票吧。”
　　预料中的，他并没有要占股。
　　大概是为了避嫌，她想。
　　孟想再次道谢。
　　孟怀钟想了想，解释道：“孟想，不管上一代的恩怨，你始终是我侄女，我们是一家人。”
　　这一句戳中了孟想的心。
　　她的鼻子在一刹那异常酸涩，差点没忍住落泪。
　　这么简单的道理，偏偏她的爸爸并不懂。
　　“谢谢三叔。”她说。
　　等平复心情，孟想给周霁尧打电话，说了三叔的事情。
　　“我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帮我的会是三叔。”她的声音很轻，“明明平时我们几乎没有交集，除了小时候我跟三叔还算亲近，后来，我爸爸阻止我跟三叔玩，就再也没有……”
　　说着说着，她又想哭了。
　　周霁尧耐心听着。
　　孟想吸了吸鼻子：“好像这么多年，我都浪费和蹉跎了。”
　　她其实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曾了解，更没有耐着性子去听他们说话。她只是一味的站在上帝的角度冷眼旁观她爸跟几个叔叔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味的恨着孟太太恨着孟涵。
　　“孟想。”周霁尧踌躇，“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他说得太过郑重，孟想一愣，开玩笑，“背着我干了坏事？”
　　他笑了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你爸爸说过，前几年孟氏有过危机，我悄悄帮了一把，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后来，我跟你结婚，公开站队你爸爸，你爸爸以为是我想帮你争夺孟氏。”他一顿，补充，“帮你跟你弟弟抢夺孟氏。”
　　就跟孟怀松防着孟怀钟一样。
　　“怎么可能！”孟想轻笑。
　　周霁尧不是这样的人。
　　她毫不犹豫的信任让周霁尧心头一暖：“我跟你三叔在很久以前就接触过，你三叔是个坦荡的人，我帮你爸爸稳住孟氏，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帮你爸爸。”
　　孟想以为自己经历这两天的事情已经足够淡定，没想到听到这个，她仍是惊讶不已。
　　她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你是为了孟氏？”
　　心底隐隐猜到了。
　　周霁尧点头，想起来她看不到，他“嗯”了一声。
　　“你三叔从不想跟你爸爸争抢些什么，要我、要周氏帮孟氏也是他点了头的。你三叔在孟氏也不容易，对上你爸爸从来都是他主动退让。”
　　孟想哑然。
　　周霁尧：“你三叔一直有自立门户的念头，这些年他之所以留在孟氏，不过是碍于你爷爷。你三叔说过，老爷子年纪大，身体不好，只要老爷子还在，他不能闹出分家的丑事。”
　　“更重要的是他在，至少他能看着你爸爸，不至于让你爸爸为了一己私利，将你爷爷的心血全部败完。”
　　实际上，孟怀松实在不是个好的掌门人。
　　孟想听完，一片怅然。
　　想起她的爸爸，真是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PS：安心裤和纸巾公司纯属虚构，不要对号入座哟～～～


第53章 
　　这几天，孟想忙着解约和违约金，连带着还要安抚人心惶惶的员工。
　　回到家，她半步路也不想走。
　　总共300万的违约金，三叔借了她150万，她自己出了100万，剩下的50万是周霁尧给她的。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周霁尧今晚忙，还没回来。
　　【曹睿：看微博，安心裤的发布会直播。】
　　曹睿的微信跳了出来，孟想立即登录微博。
　　安心裤的新品发布会提前了近半个月，仍然是在湖州举办，因为之前在微博泄露的细节和专利，这次发布会的关注度极高。她一边看着，屏幕上不停有账号进入观看。
　　【曹睿：他们的品宣可以的，没有采用我们的思路和策划，宣传册和视频全部都是重新做过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这样，我只能用“膜拜”两个字来形容。】
　　曹睿发了一长串话过来，孟想看得有些入神。
　　可不是，他们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去做策划和图片，而谭经理他们似乎只用了十天就将发布会办成了。
　　再加上微博的几次预热，不知道安心裤是因祸得福还是他们的营销手段高超。
　　【孟想：照这么看来，损失的只有我们而已，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踩着他们公司的声誉，安心裤的新品上市大获全胜。
　　跟曹睿的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他的消息却久久没有进来。
　　微博发布会的尾声，全场一片掌声。
　　又一次上了热搜。
　　孟想关掉直播，拨通徐明远的电话。
　　门口传来密码锁启动的声音，她侧头看了一眼，周霁尧回来了。
　　她朝他挥挥手。
　　周霁尧换鞋过来：“你……”
　　跟徐明远的声音同时响起：“孟想。”
　　孟想挑挑眉，下巴示意他餐厅有她买的点心。她这么一指，他就老老实实的去餐厅，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着。
　　她看在眼里，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孟想？”徐明远又叫了一声。
　　孟想轻咳：“嗯。”
　　徐明远无奈：“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吗？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她往后一靠：“有件事要你帮忙。”
　　“说吧。”
　　一时之间，孟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徐明远笑起来：“跟我需要吞吞吐吐吗？”
　　“这事有点麻烦。”
　　“多麻烦？”
　　孟想又一次语塞。
　　徐明远：“放心，只要你说得出，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他总是这样。
　　孟想心里感动，话里却一丝未显，“大话说太满，当心flag倒地。”
　　徐明远只是呵呵笑。
　　“这次安心裤的事情，你去帮我查一查有没有推手。”她见好就收。
　　他反倒严肃起来：“你怀疑有人故意的？有人故意给你设局让你往坑里跳？”
　　“直觉而已。”
　　徐明远想了想：“确实诡异，我也这么想过。”
　　孟想将整件事的关键点都说了一遍，最后补充，“巧合加巧合就是蓄意，这事实在有问题。你看一步一步像是抓住了我的心理，然后，让我名誉扫地。”
　　“没到天崩地裂的地步，但也足够让我焦头烂额。”她说。
　　徐明远没有吭声。
　　孟想笑了笑：“我想知道是谁想整我。”
　　“你还笑得出来？”他不可思议。
　　她很坦然，甚至翘起了二郎腿，“不然怎么办？天天以泪洗面？”
　　“如果真的是有人不怀好意，事先有预谋呢？”
　　孟想冷笑：“人若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反之，亦然。
　　徐明远懂了：“好，你放心，我帮你查。”
　　“谢了！”
　　“客气啥~”
　　孟想挂了电话，周霁尧瞅准时机过来，顺手塞给她一个虾饺皇，“好了？”
　　“好了。”她直接上手吃。
　　他坐在她边上：“你三叔跟我说有个案子想介绍给你。”
　　孟想惊讶，虾饺皇里的半个虾仁滚到了沙发底下。
　　周霁尧无奈，蹲下去捡起来。
　　她吐舌：“我不是故意的。”
　　他点头“嗯”了一声：“你还小，能理解。”
　　孟想瞪大眼，脱了拖鞋踹他一脚，“你才小！”
　　结果，脚踝被人一把握住。
　　温热的掌心贴上来，摩挲了两下。
　　孟想脸红。
　　她看过去，周霁尧正对着她笑。灯火下，他的眼睛很亮，比她看过的月光还要柔和。
　　“松手！”
　　周霁尧：“哦……”乖乖照做了。
　　“三叔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孟想问。
　　问完，她的脸色变了。
　　这个当口，三叔想避嫌。
　　她低头，玩手指，“三叔给我介绍的是哪一家？”
　　周霁尧看出来了，他握住她的手，“文家的，今年在上海举办的教育峰会，他是这次的承办方之一。”
　　“承办方？”
　　“嗯，会场的布置和宣传册，他会寻求合作方。”他解释，“你有兴趣吗？”
　　孟想犹豫：“主办方是公家单位？”
　　周霁尧点点头。
　　“他是承办方之一，其他承办方呢？”
　　他动了动唇，话在嘴边，换了一句，“具体的你不如去问问你三叔。”
　　说完，他对她笑，又给了她一个虾饺。
　　孟想瞪他：“问就问。”
　　她反手将虾饺皇塞到周霁尧嘴巴里，抄起手机就走，给她三叔打电话去。
　　翌日，孟怀钟亲自带着孟想去找文董。
　　文家一直从事教育行业，名下的公司大多都与教育有关。前些年更是开设了四家私立的国际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与美国和英国的大学直接挂钩，口碑不错。
　　文氏大楼很气派，许是旗下涉及酒店和餐饮，装修得跟酒店大堂似的富丽堂皇。
　　“不用紧张。”孟怀钟安抚，“文董是我多年的老朋友。”
　　孟想笑笑：“确实紧张。”
　　她本来想说不紧张，然而，一对上三叔温暖的目光，她就实话实说了。
　　孟怀钟一愣，笑了笑，“文董看过你的履历，他知道你在国外的工作经历和处理过的案子，他对你本来就很满意。还有……”他顿了顿，解释，“虽然我跟他有那么点交情，但是公私分明，我只能帮你搭个关系，具体的还是要靠你自己去争取。”
　　这话说到了孟想的心坎。
　　这个教育峰会很大，如果她顺利接下来，再更顺利的完成，无疑是化解这段时间来外界对她的质疑，甚至可以说是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她也明白，这都是靠着三叔的关系。
　　现在他这么说，她反倒如释重负。
　　她并不希望文董光看在三叔的面上才考虑她。
　　“三叔，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的。”孟想俏皮一笑。
　　孟怀钟也笑了笑：“可不是。”
　　两个人点到为止，进文董的办公室。
　　如孟怀钟所说，文董很严厉，几乎是拷问，孟想被问得手心冒汗。
　　“我会交代下边拟定合同。”最后，文董一锤定音。
　　孟想惊喜，面上仍是严肃的，“好，合作愉快。”
　　文董跟她握手，眼睛却看着孟怀钟，“你这个侄女不错。”他笑得意味深长。
　　孟怀钟只是笑：“年轻人的天下了。”
　　文董也笑：“老了。”
　　结束，孟怀钟带着孟想出去，她再次道谢。
　　孟怀钟摆摆手：“不必谢我，我的面子没有大到能让你免试直接入场。”
　　开玩笑的语气，孟想惊愕。
　　在她印象里，孟怀钟看似温和，但跟孟怀松一样，鲜少会玩笑。
　　她很快回过神来：“好，这个案子我会全力以赴。”
　　“嗯。”
　　从电梯下楼，孟想问三叔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被他拒绝了。
　　“我等会儿有事。”他解释。
　　孟想：“好，需要我送您吗？”
　　孟怀钟看时间：“不用，司机过会儿来接我。”
　　“那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孟想转身去取车，又被孟怀钟叫住。
　　她回首。
　　她的三叔一身笔挺的西装，头上已有了白发，瞧着却还是很精神。
　　在他身上，有爷爷的影子。
　　孟想有一瞬间的恍惚。
　　半晌，孟怀钟唇边漫开淡淡的笑：“周霁尧挺好的。”
　　她眨了下眼睛，不意三叔会突然这么说。
　　孟想垂眸，掩住了一丝惊诧，她再抬头的时候，三叔已经是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她抿住唇，放弃追问。
　　“谢谢三叔。”孟想想了想，这么回。
　　两个人终于相视一笑。
　　“我先走了，三叔再见。”她挥挥手。
　　孟怀钟点头，目送她的车子离开。
　　直到她的大奔淹没在车海里，他忽然笑了起来。
　　文董确实是他第一时间想到要介绍给孟想的，谁曾想，有人比他快了一步，甚至帮她铺好了路。
　　孟怀钟长吁口气，是挺好的。
　　*
　　孟想没去管外界的说辞和流言，她带着公司团队全心投入到这个教育峰会的筹办。因为文董是这个项目的承办方之一，他将峰会所有的led、广告板、宣传册和现场的流程对接全部交给了她。
　　届时，全国各地的教育人都会来到这里参加大会。
　　她第一次来到会场，让外场的实习生量尺寸，而她也从主会场走到分会场，将几间会议厅和茶歇的宴会厅布局印入脑海。
　　“尺寸都好了。”曹睿一直跟着她。
　　孟想拿着纸笔记录要点：“好，你把主会场熟悉一下，文董说开幕式时，主会场会有个欢迎的led屏幕，还有一块展板。至于签到台这一块是另一个承办方负责，引用新的一个什么系统，不归我们负责。”
　　“但最好我们能跟对方碰个头。”她思索片刻。
　　正说着，文董的秘书来了。
　　款款走来的年轻秘书，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想脚步顿住。
　　“认识？”曹睿不知情，问。
　　她挤出笑：“嗯。”
　　来人很快到他们跟前。
　　“孟总。”苏钰笑着打招呼。
　　她今天依然是裤装，简单又干练。
　　短暂的惊讶后，孟想主动伸手，“您是？”
　　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苏钰。”苏钰大大方方握上去，“签到台这一块，还有后续的系统调试，由我负责。”
　　秘书见状，打了个招呼去忙别的。
　　两个人走到签到台的位置。
　　苏钰说：“我们公司做各类教育系统的研发，这次教育峰会的其中一块重头就是系统。所以，我们既是程董的合作方，也是受邀参会的公司之一。”
　　孟想看着她，她解释：“哦，程董跟文董一样，都是这次峰会的承办方。”
　　“大会不仅在主会场设立签到台，分会场和各个会议厅也都会设有小型签到台。所有签到台旁的led屏幕会安装上我们的系统，系统主要由……”
　　苏钰对着孟想解说，时不时打开她随手拿的pad给她演示实际的效果图。
　　倒是颇为耐心。
　　等她拓展到这次峰会的各个承办方和受邀人群，孟想才恍然回过味来，她借着解说他们公司的系统，实质上却是不着痕迹的在跟自己科普这一届的教育峰会。
　　毕竟，这是孟想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谢谢。”她感激的一笑。
　　苏钰回以微笑：“不客气，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对了，我这边有些资料，建议你最好看一看。”苏钰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见孟想听得认真，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善意，她索性帮人到底，“也许会对你的工作有所帮助。”
　　孟想再次道谢。
　　苏钰：“我还有事，先去隔壁看看，你随意。”
　　“好。”孟想跟她互加了微信。
　　然后，曹睿又蹭了过来，“她怎么对我们这么好？”
　　孟想笑笑：“人性本善。”
　　曹睿翻白眼：“什么玩意儿？”
　　她耸耸肩，不说话。
　　孟想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再次见到苏钰，更没有想到，苏钰对她的态度会这么和善。
　　很耐心，却又没有过分的热情。
　　十分舒服。
　　手机震了几下，孟想点开，她刚才跟苏钰说话，微信跳了不少消息。
　　她先看了孟凌的。
　　【孟凌：姐，你是不是跟文茜的爸爸合作了？】
　　【孟凌：改天我们约一个？】
　　【孟凌：文茜一直想见你。】
　　没头没脑的三条消息，孟想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
　　“姐，你空着？”
　　还不等她说话，孟凌急吼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姐，你是不是跟文茜的爸爸合作了？”
　　文茜是谁？
　　孟想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并不认识。
　　“文茜是谁？”她想起来文董也姓文，可她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孟凌语塞：“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室友是谁了？”她丧着个脸，“我室友啊！”
　　孟想：“……”
　　孟凌确实说过，但她也的确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孟凌：“姐，你是不是接了教育峰会的案子？”
　　“是，你也感兴趣？”
　　孟凌撇嘴：“文茜的爸爸是承办方。”
　　孟想想起三叔，问：“三叔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才跟文董认识的？”
　　孟凌呵呵笑。
　　她跟文茜是大学室友，感情很好，两家长辈也是因为她们俩才熟悉起来。她们的聊天话题从进入大学开始就有她的堂姐孟想，还有文茜从小就认识的三哥。
　　一个说孟想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一个说三哥是最好的三哥。
　　谁都不肯让。
　　莫名其妙的怼点。
　　后来，孟凌才知道文茜口中的三哥就是周霁尧，也是孟想的老公。
　　“改天我们约一个吗？介绍文茜跟你认识。”孟凌说，“她本来就对你挺好奇的，现在你成了姐夫的老婆，她更好奇了。她都在我耳边念叨很多次了，你就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这话说得挺奇怪的，不过，孟想还是答应了。
　　孟凌很高兴：“谢谢姐姐，我现在就告诉她。”
　　她急匆匆的挂了电话，孟想好笑。
　　“曹睿，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她继续工作。
　　快五点，孟想还在忙，今天周霁尧顺路过来接她一块回家。
　　曹睿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地上，他将记录的数据全部整理成电子档，“我传给老邱。”
　　孟想也坐着，她在看手机里拍了半天的会场照片，“脑子不够用。”她感叹，“太复杂。”
　　曹睿觑了一眼：“能者多劳，我作图简单，你的策划案才是繁琐。”
　　他似乎挺幸灾乐祸的。
　　被孟想拍了一巴掌：“好好工作。”
　　曹睿两只手背过去去摸挨揍的地方，偏偏够不到，他蹦蹦跳跳的。
　　孟想笑了：“学猴子呢？”
　　他讪笑：“我错了。”他端端正正的站好，想想又不服，他嘀咕，“孟总，你是不是老这么家暴周总，这么熟练！”
　　孟想狠狠瞪了过去。
　　曹睿口中的曹操已经在会展中心的停车场停好车，他找到孟想在的会场，却与脚步匆匆的人迎面撞了一下。
　　“抱歉。”周霁尧伸手扶住对方的胳膊。
　　苏钰的手机掉在地上，手机里传来声响，“怎么了？”
　　她没有来得及看清周霁尧，赶紧去捡手机，放到耳边，“我没事，其他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另外，我们刚才……”她不经意的一瞥，愣住。
　　周霁尧避嫌的看向别处，没有注意到。
　　苏钰握着手机：“算了，等我回来。”
　　说完，挂断。
　　“来接孟总？”她问。
　　周霁尧回头，微微一笑，“嗯，来接她。”
　　苏钰转过身，往里头看，恰好看到跟曹睿凑在一块讨论的孟想。
　　她工作起来确实认真，也不矫情，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和脾气。
　　苏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那张清俊的脸上。只见他也望着会场，嘴角的一抹笑温柔极了。
　　周霁尧的长相无疑是好看的，尤其是此刻，也许是看着心上人，他眉宇间少了几分冷厉，多了抹柔意。
　　光这样瞧着就能知道他跟孟想在一起的时候是何等的柔情。
　　苏钰笑了笑。
　　还是挺羡慕的。
　　“我以为这次风波你会直接帮她。”她似是呢喃。
　　孟想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也有很多人等着看笑话。更多人觉得孟想是周霁尧的妻子，再怎么样，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最终这场风波也不过是小波小折而已。
　　结果，他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有任何大动作，至少，面上并没有相帮。
　　周霁尧侧目：“没有必要。”
　　虽然他确实帮了，但他自认只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没有必要？”苏钰没懂，“我一直觉得你挺护短的。”
　　“嗯，护短。”这点他倒是承认的很爽快。
　　苏钰等他的下文。
　　半晌都没有等到。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解释了一句。
　　周霁尧靠在门边，视线一刻未离会场里边的孟想。
　　小姑娘很忙，连头发乱了都没有发现。
　　他浅笑：“保持一颗美丽的心固然重要，但天真从不属于成年人的世界。”
　　他本来是不想多说的，又改了主意。
　　一辈子太长，他无论如何也没法保证自己能时刻守在孟想身边。他的认知里，爱她不是将她护得密不透风，而是让她同时看到世界的善恶和美丑。
　　苏钰似懂非懂。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她该走了。
　　“司机在外边等我。”她笑了笑，“再见。”
　　周霁尧点头：“再见。”
　　苏钰潇洒离开，等电梯的间隙，她又一次回头。
　　他依然倚在门边，没有进去，留给她的只不过是一个挺拔的背影而已。
　　那一幕落在她的心上，醍醐灌顶一般。
　　苏钰发现，她应该是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我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孟想。
　　孟小公举：以后叫我小公举。


第54章 
　　因为孟想是中途进入这个教育峰会的公司，工作进度明显要比其他人慢一些，她只好让她的团队加班加点，至少，不能拖了文董的后腿。
　　下班回家，她照例搬着笔记本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而周霁尧也如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两个人一个打字工作，一个看新闻，互不干扰，又仿佛是互相陪伴着。
　　曹睿将做好的32页宣传册发了过来，孟想靠着沙发，一页一页看下去。
　　周霁尧瞥了一眼：“这么快就赶出来了？”
　　他们俩的办公模式很和谐，他算是看着她的进度，偶尔她也会跟他说说，问问意见。
　　“嗯，曹睿跟老邱已经抱怨好几次了，说他们比程序员还累，跟我要假期度假。”孟想笑着说，“我本来还说安心裤的事情忙完跟你去度假的，谁想到……”
　　她仰起头，委屈巴巴的瞅着他。
　　周霁尧心下好笑，面上端出那副无奈又恨恨的表情，“我……”
　　才刚起了个头，被孟想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这会儿是真的无奈了。
　　孟想吐舌，她以为是曹睿，拿起来一看，却是远在西雅图的陆潇潇。
　　周霁尧也看到了，他抚额，“早点把她嫁出去吧。”他嘀咕了一句。
　　孟想耳尖，去掐他的小腿。
　　他闷哼一声，转过去不说话了。
　　“潇潇？有事？”孟想坐到沙发上，长腿一伸，舒服的搁在周霁尧大腿上。
　　以前她还抱着抱枕，最近因为他在，更省心了。
　　周霁尧垂眸，眼睁睁看着在他腿上晃悠的脚丫子，终于还是长叹口气。他握住她的脚踝，给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整齐齐的摆到他的腿上。
　　孟想见状，朝他笑了笑。
　　换来他无奈的一笑。
　　陆潇潇：“最近还好吗？”
　　“还行，等我忙完，我来西雅图看你！”孟想在身后垫了个小抱枕，半躺着，别提有多舒服了。
　　可是，她刚说完，小腿便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不至于疼，却酸得不行。
　　孟想蹬了一脚，又被周霁尧牢牢握住。
　　控诉着他的不满。
　　陆潇潇惊讶：“跟你家那位一起来？”
　　“对啊，跟周霁尧一起来。”
　　他掐着她的手改为温柔的轻抚。
　　孟想坐起来，拍拍周霁尧的头，顺毛。
　　话题被扯开，陆潇潇顿了顿，又绕了回去，“我知道这次峰会对你很重要，按照你那一工作起来就不要命的性子，孟想，悠着点。”
　　孟想挑眉：“放心，周霁尧看着我呢！”她看过去，周霁尧特别正经的看新闻，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只有他的手随意的搭在她的小腿，滚烫滚烫的。
　　陆潇潇笑：“知道你们恩爱！牙齿都酸没了。”
　　孟想只是笑。
　　陆潇潇又问：“安心裤的事情虽然是过去了，违约金也赔了，但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
　　“不要紧，你就少操心吧。”
　　“没办法，我就是操心的命！”
　　孟想头一歪，靠在周霁尧的胳膊上笑。
　　那诡异的姿势他看着都累。
　　他无语，只好伸手环住她的腰，给她借力支撑。
　　真是骑到他头顶上去了。
　　孟想才不管，她用力蹭了蹭他的胳膊，声音都是闷闷的，“这事我让徐明远去查了。”
　　陆潇潇突然沉默。
　　孟想福至心灵：“你俩最近又有什么什么的了？”
　　“胡扯！”
　　“我胡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陆潇潇：“……”
　　沉默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今天徐明远给我打电话了。”
　　孟想眼睛一亮，她拍了拍周霁尧的手，示意他挪开。
　　“他问我能不能再等等他，挺莫名其妙的。”
　　陆潇潇断断续续说：“没头没尾的扔下这句话算什么？”
　　光听她说话，孟想都能感觉到她的纠结。
　　“其实徐明远挺好的。”
　　陆潇潇又一次沉默。
　　孟想盘腿靠坐着：“潇潇，刚开始你是不是也很难想象我会跟周霁尧在一起？”
　　她觑了周霁尧一眼，他倒是淡定。
　　“我们脾气性格完全不一样。”孟想点到即止。
　　假如不是他一开始强势的进入她的世界，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跟他在一起。
　　陆潇潇的笑声传来：“好了，别暗示了。”
　　“那我明示？”孟想顺着她的话说。
　　陆潇潇嫌她烦：“去工作吧，别烦我了。”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等手机屏幕暗下来，陆潇潇的视线仍旧黏在手机上，没有挪开。
　　她跟徐明远？
　　她苦笑，真是冤家。
　　宣传册看到一半，孟想重新坐回去，再从头看到底。
　　周霁尧却也突然坐下来，他挨着她坐，跟她一块看着屏幕，“这两页的顺序要不要颠倒一下？”
　　孟想凑近：“15和16？”
　　“嗯。”
　　她立马截图找曹睿。
　　然后，看礼品袋的设计。
　　这回峰会的开幕式筹办得隆重，参会人员到前台签到后都会有一份小礼品。包含了一个带有峰会logo的布袋子、一份宣传册、时间安排表、每位演讲老师的介绍、小猪造型的摆件……
　　这一部分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孟想公司设计。
　　“别急，休息会儿。”周霁尧劝她。
　　她摇摇头，眼睛没有离开过屏幕，“不行，本来就是时间紧迫，我对这个教育行业又不了解，什么美式教育，英式教育，还有各类的教育系统。幸好我是在美国读过书，美式的各类教育稍微有那么点概念，其他我完全是一头雾水，功课都来不及做了，我得用功。”
　　曹睿的反馈来得很快，孟想盯着看了会儿，“好像是15和16换了顺眼些。”
　　她先把礼品袋的设计发给文董那边的一个经理，再修改宣传册。
　　这次她不仅要跟主办方和承办方对接，还要与另一家专做会展的公司合作，对接流程。繁琐的程序，真的挺心累的。
　　周霁尧起身，去给孟想倒了杯热牛奶。
　　想了想，他将电视关了，依旧是挨着她坐在地毯上。
　　果然，孟想看累了，她又跟之前一样，没骨头似的冲进周霁尧怀里。
　　他顺势搂住她。
　　“别急。”他依然是那句。
　　孟想在周霁尧怀里仰起头，因为两个人凑得近，她的睫毛蹭到他的下巴，他顿时痒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脑袋微微往后退了退，她眼疾手快的掰回来，捧住他的脸，“躲什么躲？”
　　“我不躲。”周霁尧无奈的笑。
　　孟想又埋回他的胸口。
　　夏日里衣衫单薄，她的唇贴在他的心口位置，他只能感觉到心口这一块又软又热。
　　一刹那浮起的躁意，让人措手不及。
　　孟想却浑然不觉：“我不急，你这么难弄又挑剔的我都能耐着性子应付了，何况是他们！”
　　脸颊被捏了一记。
　　她嗷嗷直叫。
　　周霁尧任她假哭：“是啊，你那会儿可是气势汹汹的天天来找我算账！”
　　想起那一幕幕，他也忍俊不禁。
　　他有他的考量不假，但他也确实是假公济私了一回，跟她天天见了。
　　孟想听到他的笑声，白了一眼，“可不是，恨得咬牙切齿。”
　　开玩笑的语气，不过，她说得挺认真的。
　　环住他的双手也越发的紧了。
　　周霁尧对她的磨砺，她都懂。
　　他拍拍孟想的肩膀：“起来把牛奶喝了。”
　　孟想摇头，周霁尧却没有纵着她，他亲自端起那杯仍是温热的牛奶送到她嘴边。
　　她立马咬紧牙关。
　　“张嘴。”他也寸步不让。
　　孟想咬着牙齿：“不想喝。”
　　周霁尧端着玻璃杯，抵着她的唇，“明天你不是想吃煎饼？我给你排队买。”
　　咬紧的牙关顿时松了。
　　他依然握着玻璃杯，一口一口的喂她。
　　等一杯热牛奶见了底，孟想摸着肚子，“撑了。”
　　周霁尧去厨房洗杯子，又换了盘水果过来，“等会儿会饿。”
　　她的视线追着他满客厅的走。
　　他今天穿着衬衫西裤，很正式的一身，偏偏他手里拿的不是文件和签字笔，一会儿是牛奶，一会儿是水果，一会儿是几块蛋糕……
　　反差萌。
　　真是好看极了。
　　孟想心头滑过一股暖流。
　　这段时间她压力大，周霁尧一句没劝，只是默默帮她准备牛奶和早餐晚餐，偶尔才会提及她的工作，给她那么几个小小的建议，其他一概没有插手。
　　她还以为他会像最初她接手周氏科技的案子时那样，手把手教她，顺便再给她灌一碗大鸡汤。
　　这么想着，孟想便问出了口。
　　周霁尧停住，跟她隔了段距离，也没有走近。
　　“鸡汤喝多了，容易虚胖。”他说。
　　孟想愣住，继而笑起来，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周霁尧也笑了笑，开冰箱捣腾吃的。
　　她坐着，撑着下巴看去，男人微弯着腰，在冰箱里翻找，暖融融的灯光落下来，在他周身落下一道光圈。
　　是一股踏实的温暖。
　　孟想收回目光，因为长时间没有动笔记本，屏幕处于睡眠状态。
　　电脑屏幕隔几秒就换个壁纸，各国各地的风景图一张张滑过。
　　她忽然间觉得其实她已经足够幸运。
　　生命中的许多人和许多事终究还是弥补了她对父爱和母爱的憧憬。
　　她想，现在，她很好。
　　未来，她只会更好。


第55章 
　　教育峰会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最后的准备工作在会场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晚上八点半，孟想跟曹睿穿梭于各大会场，对led和各个展板做确认。
　　等回到主会场，两个人坐在前排。
　　所有该做的都做了，就看明天了。
　　“先回家休息吧。”孟想对曹睿说，“明儿早点来。”
　　他摇摇头，面上淡定，心里其实紧张极了，“我再坐会儿。”
　　两个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会场的大舞台发呆。
　　“烫死！”
　　“哎哟！”
　　“烤肉的味道！”
　　一阵清脆的笑声，孟想循声望过去，哑然失笑。
　　会展公司的年轻小姑娘们围在一块，拿了两个挂烫机正在熨套椅背上的丝绸蝴蝶结。
　　两个人捏着蝴蝶结边，一个人烫，时不时发出猪叫声。
　　“我真闻到烤肉味了，是不是我的手？”
　　一个小姑娘脱了高跟鞋，捂着自己刚被烫到的手指头跳脚。
　　挂烫机冒着水蒸气，几个人说说笑笑，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孟想忍俊不禁：“我过去。”
　　曹睿惊讶：“不是……你……”
　　叫也叫不住她。
　　只见她大步跨过去，平底鞋“健步如飞”。
　　“把挂烫机拎起来。”孟想指着小姑娘手里的挂烫机。
　　这两天她们在会场天天见，不能说个个叫得出名字，到底是混了个脸熟。
　　笑声戛然而止。
　　一个小姑娘不好意思，赶紧穿上蹬掉的高跟鞋。
　　“没事，脱了吧。”孟想很善解人意，“高跟鞋走了一天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孟总，别告诉我们闫经理。”小姑娘挤眉弄眼，“她要是看到我们这样，一定回去给我们重新训练仪表仪态。”
　　“跟唐僧似的。”
　　“比唐僧还严。”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又起。
　　孟想含笑看着这几个刚出校园的女孩子们集体脱了高跟鞋，脚踏实地的喟叹，“真舒服！”
　　她笑了笑，接过一个挂烫机，“不会用？”
　　“我会用。”小姑娘脸红，“就是老烫到手。”
　　孟想又笑：“挂烫机不是熨斗，你低着烫能不烫到手？你们俩把蝴蝶结举高。”她边说边拎着挂烫机，刚一靠近，两小姑娘的手下意识一缩。
　　她停住：“不会烫到你们。”
　　小姑娘讪笑着挪回去：“我们这是被烫怕了，闻闻，是不是有猪肉被烤熟的味道？”
　　凑到跟前的手指头通红通红，一看就是被烫得不轻。
　　孟想耐着性子教她们，坚持要她们举高蝴蝶结，然后，她干脆利落的烫上去。
　　小姑娘们一声惊呼。
　　“吓我一跳，还真没有烫到！”
　　孟想又解释了一遍，将挂烫机交还给她们。
　　她退后，恰好对上含笑的目光。
　　苏钰走过来：“你一个老总也跟她们瞎热闹？”
　　孟想跟着她往会场中间撤：“都是年轻小姑娘，挺可爱的。”
　　苏钰不可思议，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回。
　　孟想耸耸肩：“反正闲着，帮她们烫烫蝴蝶结也挺好玩的。”
　　苏钰侧头望了一眼，小姑娘们又开始嘻嘻哈哈的流水线烫蝴蝶结，时不时还是要烫一下手。
　　很无聊的一件事，如果是她手底下的员工这样，她必然要训一训。
　　现在……
　　苏钰止住了说教的冲动：“你动作倒是挺熟练的。”
　　孟想抱臂，一直看着她们，“谁不是从毕业走过来的？”她边说边笑，“以前刚毕业，什么都要自己做，每个人都是你的前辈，你就必须要什么都会，没什么好娇气的。”
　　在西雅图的公司没人会把你当大小姐，一样的起点，什么都要学。别说是烫个蝴蝶结了，椅子的椅套都要一个个整理，一个个塞套。
　　活动结束了，再一把把将椅子桌子搬上车。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孟想双手背到身后，收回目光，“也可能年龄大了，对这些小姑娘能包容就包容。”
　　她垂眸笑了笑，余光里，苏钰似乎一直看着她。
　　孟想转头，一下子撞进那双眼睛里。
　　“我脸上开花了？”她开玩笑问。
　　苏钰定定的瞅着孟想，目光灼灼，带着些许复杂的沉思。
　　她忽然莞尔：“没什么，想起第一次在餐厅见到你。”顿了顿，她坦然迎向孟想的注视，“老实说，那会儿我总觉得你……”
　　苏钰没有想到一个最合适的措辞。
　　四目相对间，她知道孟想其实懂。
　　苏钰移开视线，双手插在裤兜，很潇洒的一个姿势，“明天加油。”
　　“你也是。”孟想点点头。
　　两个人终是相视而笑。
　　离开会场前，孟想接到徐明远的电话。
　　她心下一凛，知道是安心裤的事情有结果了。
　　于是，孟想避开曹睿，走到一边，“跟孟涵母女有关？”她很直白的问他。
　　徐明远反倒一愣：“你知道了？”
　　“除了她们也没人这么无聊的撕破脸了吧！”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孟想沉默。
　　那段时间她想起过孟迟，那天他怒气冲冲在她办公室撒了一通火，又莫名其妙的走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抢了周家抢了孟氏，除了孟涵母女，谁还能这么说？
　　他这一来，乍一看是质问，仔细一想更像是提醒。
　　“跟你们公司接触的谭经理，他姐夫是孟涵的小姨的表哥。”徐明远解释。
　　孟想被绕晕了：“谁？”
　　徐明远再绕一回，自己都弄懵了，“反正你别管是谁，谭经理跟孟太太带着点关系就对了，七拐八拐的关系，要不是我定了方向特意去查，还真不会发现。”
　　她又一次沉默。
　　徐明远以为她被气到了，安慰道：“不用生气，你要怎么做你说一声，我保证给你办妥。”
　　“真玩阴的拼关系，谁不会？”他越说越来劲，“我还真就不信了，你后妈这么一个根基不稳的人能玩得过咱们？只要你吼一声，咱们几个哥们一块上，即便你要孟氏也绝没有二话。”
　　孟想笑了，她其实一点都没气。
　　听到她的笑声，徐明远刹住车，“你现在到底几个意思？”他迟疑着问，“你别吓我。”
　　孟想一看时间，周霁尧该来接她了。
　　这两天她忙，加班都加在会场，他说不能跟她一天也见不着面，就不许她开车，天天他早晚接送她。
　　“不怎么办。”孟想速战速决，“你们也别私下针对。”
　　徐明远愕然：“这么便宜她们了？都背后这么针对你了，明显就是要你名誉扫地。”
　　“孟想，你可不是白莲花圣母啊！”
　　孟想“噗嗤”一声：“滚，你才白莲花圣母！”
　　“那不就得了。”
　　“我不是不管这事了，谁的老婆谁去管，我可没空去教人。”孟想望了眼灯火通明的会场，那两朵白莲花的事情远没有这里重要，“你把资料都整理好，所有有关那两母女的，到时候我亲自去给我爸。”
　　“你爸偏袒她们的还少吗？”徐明远嘟囔。
　　孟想眼神黯了黯，却轻描淡写的答：“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她们一向觉得她们最了解我爸，难道我就不清楚吗？我爸这人利益至上，之前周家站队那事你忘了？我是周霁尧的妻子，凭这一点，这回他肯定会站在我这边。”
　　徐明远哑然：“孟想……”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并不觉得孟想这么说自己是有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孟想，我们都在。”
　　他只能这么安慰一句。
　　孟想心头一暖：“我知道。”
　　“至于我爸要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或许从前她会意难平，因为对她爸抱有期待，在乎着他的感受，如今，她很满意当下的生活，便只会珍惜她真正拥有的这些。
　　徐明远听出了她话中的几分决绝，竟是一噎。
　　许久，他叹气，“好，我知道了。”
　　孟想挂了电话就等在大厅，周霁尧果然很快到了。
　　快十点，外边黑漆漆的。
　　没有月光。
　　“紧张吗？”周霁尧问。
　　孟想托腮望着车窗外闪过的高楼大厦：“挺紧张的。”她老实答。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失眠。”她补充。
　　周霁尧笑笑，不说话。
　　孟想转回头，手肘撑着车窗，“安心裤那事我是真被阴了。”
　　她想了想，把徐明远查到的都告诉了他。
　　末了，她不等周霁尧发表意见，直接添上一句：“哼，我偏要过得比她们都好，让她们羡慕去吧！”
　　很孩子气的话，周霁尧挑眉，“看来我比较辛苦。”
　　孟想瞪他：“说人话。”
　　他笑：“努力让她们只有远远羡慕你的份。”
　　她勾唇，却努力压住唇角的弧度，伸手就去拧他的腰。
　　周霁尧吓了一跳，面色骤变，“别闹，开车！”
　　他赶紧减速，一只手更是抓紧这小祖宗。
　　“明天我也来。”他生硬的转移话题。
　　孟想的注意力被转了过去：“你被邀请参加大会了？”
　　周霁尧点点头。
　　她凑过去，安全带勒得她不舒服，刚靠近一点，她又坐回去。
　　“你这么厉害啊！”她表扬道。
　　周霁尧很骄傲：“可不是！”
　　一路嬉闹着回家，孟想秒睡。
　　*
　　翌日，教育峰会正式开始。
　　上午是签到入场，下午是一个教育论坛的讲座，晚上才是真正的开幕式。
　　孟想穿得很正式，周霁尧也是，两个人一块入场，被曹睿揶揄了半天。
　　“我先去忙。”她说。
　　他带着助理在签到台签完字，比她先进去。
　　两个人在签到台分道扬镳。
　　曹睿目送周霁尧的背影：“别看了，不用一日不见，更不用如隔三秋。”
　　被孟想踹了一脚：“你够了！”
　　“别踢别踢，西裤呢！脏了拍不掉。”曹睿立马跑开了三步。
　　她板起脸：“干活了，去舞台确认led屏去。”
　　“得令。”
　　他一溜烟的跑路。
　　孟想整整自己的小外套，挂上工作牌，等在签到台。
　　孟凌说她等会儿要来。
　　“孟总，二场的背景图裂了。”
　　“我喊曹睿过去。”
　　昨晚确认过的问题，今天依旧状况百出。
　　孟想忙得焦头烂额。
　　“姐。”
　　正忙着，两个挂着工作证的小姑娘在后边拍了她一下。
　　孟想回头：“来了？”又匆匆去忙手边的活。
　　孟凌跑过去：“这么忙？”
　　“嗯。”
　　“那我们自己玩？”
　　孟想手一顿，再次抬头，她打量了一会儿，“工作证哪儿来的？”
　　孟凌吐舌，她边上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抢先答：“我找我爸开后门要的。”
　　孟想看过去，小姑娘披着长发，空气刘海后夹了个精致的小发夹，漂亮极了。
　　看来就是孟凌口中的文茜了。
　　她直起腰：“你好呀。”
　　文茜忙不迭的点头：“姐姐，你好，我是文茜。”
　　声音也是甜甜的。
　　孟想生起几分好感：“我现在忙，你们随便转转。”
　　文茜乖巧的说“好”，主动挽住孟凌的胳膊，“姐姐放心，我跟孟凌丢不了。”
　　被抢了话的孟凌嘴角抽搐：“明明你是路痴。”
　　文茜拉着她赶紧跑。
　　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孟想忙完场外的工作，跟曹睿一起入场。
　　会场的大厅里摆了自助茶点，讲座休息的间隙，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一块聊天。
　　主办方更是特意邀请了古筝大家在现场伴奏，氛围很好，让人连说话都不自觉放软了语气。
　　“周总呢？”曹睿找了一圈没找到，“我是不是该主动的闪人？”
　　孟想睨他一眼，他捂嘴，摇头不说话了。
　　然后，她也找了找，很快找到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全场最靓的崽。”曹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打趣道。
　　孟想煞有其事的点头：“嗯。”
　　曹睿不意她居然是顺着他的话说，见了鬼似的表情。
　　她轻飘飘瞥他一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说完，孟想打算去找周霁尧。
　　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一身浅蓝色裙装的小姑娘一闪而过，几乎是挂在周霁尧的胳膊上。
　　而他竟也是一脸和煦又温暖的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文茜和周霁尧认识。
　　孟想停住脚步。
　　远远看着两人的互动。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周霁尧微微弯着腰，大厅的灯光落在他的眉眼，隐隐带出几分纵容。文茜则是兴高采烈的在跟他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她像是嘴巴不够用似的，双手都在他跟前比划起来。
　　那一幕太过温暖，温暖得让孟想不忍过去打扰。
　　于是，她脚步一转，离开。
　　独自站在窗边，孟想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孟想回神：“里边太吵。”
　　文茜趴在栏杆上，歪头笑，“你跟孟凌还是有很多地方长得不像。”
　　孟想也笑起来：“我更像妈妈。”
　　文茜又乐了：“孟凌总是吐槽说她为什么不像妈妈，像她妈妈她会更好看。”
　　孟想倚着窗，含笑注视着活力十足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往上翘着，眼睛更是亮亮的。
　　很讨喜。
　　“你跟周霁尧认识？”孟想笑着问。
　　文茜笑弯了眼：“嗯，我们俩从小就认识。”她的语气熟稔而亲昵，“前段时间他还找我爸爸说这个峰会的合作……”
　　像是无意间的说漏嘴，她猛地捂住嘴，大眼睛眨了眨，很无辜又懊悔的模样。
　　孟想有了底。
　　文茜小心觑她，却一愣。
　　她瞧着并没有惊讶，更没有生气。
　　一时间有些看不透。
　　孟想是真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周霁尧总归不会害他。她其实能明白他的用意，他不想她活在他的光环和阴影下，不愿其他人觉得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他，也不希望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周太太这个名号，而不是她付出的努力。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样？
　　既然周霁尧不想她知道峰会的案子他也帮了她，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呗。
　　孟想笑了笑，对上文茜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谢谢你，也谢谢你爸爸。”
　　这个案子确实是文董给了她机会。
　　文茜笑容一僵，很快，她眼睛里重新绽放光彩，“应该的，谁让我喜欢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了，舍不得啊……


第56章 
　　文茜笑得很甜：“应该的，谁让我喜欢他呢！”
　　理所当然的语气，一派天真。
　　孟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而她面前的小姑娘目光仍是不依不饶的落在自己脸上。
　　仿佛她的脸上真的有朵花似的。
　　孟想直起身，跟小姑娘面对着面，“眼光不错，有品位。”她的声音含着笑，神色平静而认真。
　　刚才她的错愕与慌乱似乎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快得让文茜纳闷。
　　文茜避开孟想的目光，脚尖蹭了蹭地面，她两只手都不安的背到身后，绞在一块。然后，她咬唇重新看向面前的人。
　　孟想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瞧着有股风轻云淡的笃定。
　　“我说我喜欢周霁尧。”她强调了一遍。
　　话中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孟想笑得很浅，仿佛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我知道，我也真的觉得你眼光不错。”
　　文茜被噎，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她耷拉着肩膀：“你怎么这样！”
　　孟想胳膊撑着围栏，半个身体都靠了上去，她细细打量着文茜的小表情。
　　小姑娘的眼睛仍是亮晶晶的，此刻她抿着唇，左脸颊被她抿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看着还是很甜。
　　“好吧。”文茜抬头，撅着嘴说，“我骗你的，他眼里没有我，心眼小得跟针似的。”
　　孟想憋住笑，示意她继续。
　　她的两只手从背后绕回来，不停对手指，“三嫂，你别生气，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文茜小心翼翼的觑了孟想一眼。
　　孟想却有点想望天，现在小女孩的心思真难懂。
　　文茜上前两步，悄咪咪拉住她的外套下摆，“你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她低头瞅了瞅衣服上那两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我真的不生气。”
　　文茜似是如释重负，又笑得甜甜的，“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好了。”
　　一会儿三嫂的，这会儿又叫回了姐姐，孟想只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文茜却自顾自的说：“我就是好奇而已。孟凌总念叨你，我三哥的结婚对象也是你，你不知道，他这人有多挑剔！让人发指的地步！我都以为他这辈子要打光棍下去了，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就领了证，把你藏着掖着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死活不肯带你出来，我心痒啊。”
　　她满脸写着：姐姐，你真厉害，能收服那个挑剔鬼。
　　尤其是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的，长长的睫毛扫过，好看极了。
　　秒转的画风，打得孟想措手不及。
　　她竟是无言以对。
　　文茜生怕她误会，解释：“他就像我哥哥一样，我纯粹就把他当一起长大的哥哥。这么多年，我都叫他一声三哥，也习惯了这样，我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意思！”
　　小姑娘表情丰富，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情绪换了又换，孟想乐了。
　　“我们差了好几岁，隔了几个代沟了？我要找男朋友也找小鲜肉，才不找他那样的！难伺候！”文茜一本正经的吐槽，完全忘了在孟凌面前，她把她三哥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姐姐，你刚才太淡定了？真的没有被我吓到？”说完，她又问，眼底求知欲很浓。
　　孟想终于伸手去戳她脸上的酒窝，换来她的包子脸。
　　“没有。”
　　“哦，可是，姐姐，你对情敌太温柔了，这样不行。”文茜又开始替她愁起来，“许多人喜欢我三哥，制造偶遇、借着家世关系的接近他，我都遇上好几回了，你不能这样温吞。”
　　瞧瞧，小姑娘又担心上她了。
　　孟想哑然失笑：“没必要。”
　　别人喜欢周霁尧是别人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欲多说，但对上小姑娘的眼睛，她嘴边的话换了一句，“谢谢你的关心。”
　　文茜摇摇头：“我去找孟凌。”
　　很会看眼色的准备好闪人了。
　　她其实是真的好奇，刚知道三哥闪婚的时候，她怕他跟孟凌的姐姐是利益结合。
　　这才有了刚才的试探。
　　孟想说“好”，等她跑远了，她才重新进去。
　　下半场的讲座即将开始，大厅里茶歇闲聊的人散了大半，孟想很快就找到坐在角落的周霁尧。他对面坐了人，从她这里看去，看不清对方的脸。
　　于是，她又往里走了一段，走得近了，金发碧眼映入眼帘。
　　很熟悉的面孔。
　　孟想一愣。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贴着腿，震得微麻。
　　她背过身去，点开一看，居然是她爸的微信。
　　【爸爸：孟想，以后不会有人再拖你的后腿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提起任何人的名字，孟想却看懂了。
　　说的是孟太太和孟涵。
　　只是，她爸只有这么一条微信，很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
　　孟想没有回，直接将手机塞回去。
　　她爸就是欺软怕硬，利己主义，这回因为孟涵母女的事情在她面前丢了面子里子，估计短时间之内，他都不会再打着关心她的幌子要她尽心尽力的讨好周家，对她指手画脚了。
　　耳根清净，挺好。
　　孟想笑了笑，恰好撞上一道视线。
　　周霁尧对面的男人朝她颔首致意，她也回了个淡淡的微笑。
　　而后，视线一歪，她看到了讪笑着的周霁尧。
　　电光火石间，孟想记起这张熟悉的脸。
　　她在西雅图工作的公司只是个分公司，总公司旗下涉足的产业很多，跨越了几个国家，眼前这位应该是法国公司的同事。只不过她跟他没什么工作对接，与他有所接触的向来都是别组的同事。
　　孟想又瞧了瞧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他们显然是旧识，并非是因为这个峰会恰好认识的朋友。
　　她若有所悟，难怪周霁尧说过知道她提了辞呈后，他已经办好签证着急飞过来看她。
　　原来是他。
　　周霁尧依旧看着孟想，表情挺尴尬的，若不是两个人离得有些距离，他泛红的耳根她都能一览无余。
　　她转过去，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了。
　　眼线真多，够用心良苦啊。
　　很快，周霁尧跑过来，“我可以解释。”他试探着去拉她的手，结果，她一点没躲，他顿时喜上眉梢，“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
　　“然后，很巧合的是他跟我是一个集团的？”孟想反问。
　　她抬起头，他才看清她唇边的笑。
　　周霁尧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是真的很巧。”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孟想去扭他的手：“他说了我多少事？”
　　他闻言，眉头微拧，“没多少，你们一个在法国，一个在西雅图，连公司都不在同一个，更别说是一个项目。老实说，他知道的也少，你还不认识他。”他越说声音越低，却也越发温柔，“有一年你去法国参加公司的年会，这个是他告诉我的。”
　　她更用力的扭他。
　　周霁尧纹丝不动，眼里滑过细碎的温暖的光，“我求了他，他才肯告诉我的。”
　　“求？你会求人？”这大爷孟想才不信。
　　他笑了笑，反手搂住她，在她脸颊亲了一记，“可惜，上海大暴雨，航班延误了一天半，我到那的时候，你都要准备回西雅图了。”
　　多好的机会啊，他们愣是没有碰上面。
　　周霁尧说得挺郁闷的：“我千方百计制造的偶遇偏偏遇不上你，阿尔及利亚和阿尔卑斯那么远的地方却次次能跟你碰上，你说是不是缘分？”
　　孟想的目光软下来：“还有呢？”
　　“还有，你每次休假，你们集团的OA都有休假人员标注，他会截图告诉我。我再从陶知伊那打听打听她从北京回来的时间，两个时间一对，你休假期间是回国还是国外度假，我这不是全知道了。”
　　“那你也不来找我！”
　　“我不敢呀！”
　　孟想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于是，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一触即离，温软的触感却仿佛停留在周霁尧唇瓣。
　　他愣了愣神，孟想已经低下头，“我先去忙。”
　　“嗯。”他微笑中带着纵容，“开幕式结束接你回家。”
　　孟想裤兜里的手机又震了，她摁住裤兜的位置，“不说了，我走了。”
　　周霁尧却拉住她。
　　“别闹。”她嘟囔。
　　他微弯下腰，因为他的动作，她抬手挡在他跟前，“我忙，回家再抱。”
　　话音刚落，周霁尧突然弯了嘴角。
　　眼角眉梢的笑藏也藏不住。
　　孟想脸红，往后退，他只好追着她上前，“好，回家抱。”
　　带笑的声音越发低沉，酥酥麻麻的缠绕在她耳边，让她说话都结巴了，“谁，谁说要抱了。”
　　周霁尧伸手，下一秒，温热的触感抵上她的脖颈。
　　她忍不住缩了缩。
　　“领子乱了。”周霁尧很轻的说。
　　他边说边给她整理乱了的领子。
　　从左边到右边，孟想愣愣的盯着他，从他眼睛里清晰看到傻乎乎的自己。
　　他俩的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她的目光落到周霁尧齐整的领带上，又一次脸红了。
　　“我真走了。”
　　孟想落荒而逃。
　　*
　　教育峰会圆满落幕，孟想在家休息了三天。
　　照例等周霁尧下班，她推开他虚掩的卧室门。
　　领证四个月，她依然住在他精心布置的粉色公主房。平日里两个人情到深处难免也有差点过火的时候，可他却像是有所隐忍般，始终没有提出让她搬到他的房间。
　　跟她的房间截然不同的布置，周霁尧的房间没有冷硬的黑白色调，却也是偏素色，很干净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组沙发，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许多人说他挑剔，其实有时候他真的还挺好养的。
　　孟想拉住他房间的窗帘仔细瞅了瞅，心里有了主意。
　　正在公司开会的周霁尧突然收到一条微信，他停住，瞧了一眼。
　　胸口仿佛要炸裂的喜悦。
　　他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赶紧将桌上的手机拿起来。
　　因为激动，他的手一偏，刚拿起的手机落在文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失态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又惊又疑。
　　【孟想：我把你房间的窗帘换了。】
　　【孟想：我不喜欢原来的颜色和款式，碍眼，看着眼睛疼。】
　　周霁尧翘起唇，压抑不住眼底浮起的喜悦。
　　他抿了抿唇，大手一挥，“散会。”
　　讨论到一半的众人：“……”
　　只有他的秘书和助理互相对视一样，又笑着各自挪开。
　　心领神会。
　　周霁尧握着手机，几乎是小跑着跑回自己的办公室，再拿上车钥匙，他匆匆回家。
　　一路上，他按捺不住的激动。
　　外头仍然闷热，他却将驾驶座的车窗开了个彻底，然后，他左手搁在车窗，一会儿几个手指头手痒的对着车门毫无规律的敲击，一会儿又撑着脑袋，一会儿再握回方向盘……
　　周霁尧觉得，他可能有点疯魔。
　　终于到家，他跑到家门前指纹解锁，门锁转了两圈，发出“滴滴”的声响。他拎住门把手，冰冷的触感蔓延到整个手掌，很快，门把手又反被他的掌心捂热。
　　周霁尧深呼吸，进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他脚步一转，果然，厨房里传来声响。
　　四扇玻璃门全开着，他的小姑娘系着围裙，手忙脚乱的东转转西转转。
　　乒乒乓乓响。
　　周霁尧的心陡然平静下来，脚步也是越来越慢。
　　直至离厨房还有几步远的距离，他停下来。
　　厨房很亮，孟想却下意识的把灯全开了，仿佛这样就能做好菜一般，ipad被她摆在一边，屏幕上正播放着做菜的视频。
　　“加两滴油。”她重复着视频里博主的话，拎起油桶，小心翼翼倒下去。
　　“哗啦”一声，她猛地退后。
　　后怕的拍着胸。
　　一看就是真的不善厨艺。
　　“倒入剁碎的蒜末翻炒。”
　　孟想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周霁尧看着那道背对着自己忙碌的窈窕身影，无声的笑起来。
　　他忽然间想起一句话：为什么地球是圆的？
　　原本他觉得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过矫情，然而，现在……
　　——为什么地球是圆的？
　　——是为了让走散的人重逢。
　　周霁尧长吁口气，幸好，他到底是没有错过她，也幸好，他们在一起了。
　　往后余生，他和她都会很好。
　　他踱步，不再刻意压抑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沉稳而规律。
　　孟想回头，见到是他，她对他甜甜的一笑。
　　“你回来了？”
　　周霁尧走过去，从后轻轻拥住她。
　　孟想被拢进一个温暖又坚定的怀抱。
　　踏实的、安心的。
　　周霁尧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老婆，我爱你。”
　　他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孟小公举和老周的故事落幕～
　　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他俩的故事停留在这里结束。他们走过了最难的磨合、试探期，往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至于白莲花母女，很多姑娘意难平，觉得便宜她们了，其实对孟想而言，她有了老周，有了新的家，她们在她生命里只是微不足道的陌路。尤其是渣爹利益至上，他能发那样一个消息，白莲母女在孟家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心心念念的好日子被打破，孟想却越过越好，还是那句话，孟想越好，她们越难受，这比让她们失去所有身外之物还难过。
　　最后，这两个月的时间，谢谢你们的陪伴。
　　咱们明年辛宜和谢唯的故事里再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