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颗甜牙齿》 作者:闻檀 文案: 同桌曾问阮恬:“陈昱衡这种校霸多厉害啊,你不崇拜吗?” 阮恬平静地说:“很久以前,我大堂哥也是校霸。” 同桌不大理解:“然后呢?” 阮恬继续道:“他现在被关在崇岭第三监狱里,每年中秋我都会去看他。” 同桌:“……”一抬头,正好看到陈昱衡默默站在阮恬背后看着她们。 后来,她迟迟不答应他的追求,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野兽,把她锁在车里,轻柔而阴沉地告诉她:“你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真会忍不住把你关起来。” 她看着他的神情,说不出话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校园 主角:阮恬 ┃ 配角:陈昱衡 ┃ 其它: 第1章   九月的天刚下过雨,晴空如洗。远处的天际有一道道白色的淡淡云痕,据说是飞机滑过的痕迹。   阳光暖融融地晒着金秋的操场,温热的风拂过,三两个学生打完球在往教室这边走,风中的气息,带着青春少年特有的洋溢和懒散。   阮恬站在办公室里,垂眸看外面的操场。   坐在她面前的一个戴着眼镜,身形高大的中年男老师翻着手里的成绩表说:“是阮同学吧。我看了你的高考成绩,你语数外考的真是没话说,就是理综……只考了五十分,是理综弱项?”   阮恬摇头,轻声说:“是考理综那天,出了点情况。”   男老师听了,轻轻叹了口气,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都过去了,虽然是复读一年,但我看你的水平,清北是没有问题的。你好好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找我。”   高三报道的第一天,阮恬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问话。   阮恬高考失利,成绩只能上二本,连志愿都没有填,就来江城四中复读。   四中没有专门的复读班,复读生插入高三应届班级里读,她被分在十五班,理科的最后一个班级,往后还有七个文科班。   她被单独叫过来问话,是因为她别的科目都非常优异,但唯独理综考得极差,老师很好奇她的情况。   阮恬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男老师,还是有那么一点错愕的。   从小到大,她遇到的班主任都是说话非常温柔,很负责细心的女性,这样的糙汉班主任,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班主任姓郑,拿起桌上老式的铝制保温杯咕咚地灌了自己一大口水,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回去学习吧。哦对了,你顺便把班上一个叫陈昱衡的同学给我叫过来。”   阮恬道了声老师再见,才从办公室里退出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前面高三(十五)班的铭牌,推门进去。   高考失利,对于她来说是个打击,对于望女成凤的母亲来说更是如此,不过在那天从数学考场出来的时候,阮恬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她接受得很平静。她小学读的是五年制,就算现在复读,也跟班上的同学一样大,她不觉得太耽误。   但是,今年必须要全力以赴了。   阮恬扫了一眼班里的这些人,十五班共有五十多个学生,还有新来的五六个复读生,郑老师让她叫陈昱衡,可哪个才是陈昱衡?   阮恬只能喊:“请问哪位同学是陈昱衡?”   不知为何,教室里霎时就安静了下来,都看向她。   她说了什么吗?   阮恬莫名其妙,而且也没有人回答她,她再度问:“陈昱衡同学在不在?”   教室里静了一下,莫名地开始交头接耳。   阮恬只得加一句:“我给郑老师带话,郑老师找他过去。”   终于,坐在最后,被高高的书堆挡着的有个男生,推了推旁边穿T恤的男生:“昱衡,好像老郑找你。昱衡,醒醒。”   那男生仰靠着椅背,双手抄着,脸上盖了本书,好像正在睡觉。   被吵醒之后,他动了动,脸上的书滑下来,露出一张非常英俊的脸。皮肤苍白,极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眉宇间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大概是一种,所谓野性的英俊。   他穿了条水洗的黑色牛仔裤,一件印着阿迪的黑色T恤,脖子上带了根黑绳银饰。头发微长,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凌乱微翘。   他可能还有一点相当的起床气,眼睛半睁开,不悦地看向身边的男生。   而当这个男生醒过来的时候,全班又再度安静。   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的男生说:“……靠,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指了指门口:“有人叫你。”   被叫做陈昱衡的同学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阮恬。   阮恬第一天来,穿了件白衬衣,蓝色校服裙。齐肩的头发。五官精致,肌肤雪白,从鼻梁到嘴唇到下巴,是一条非常好看的曲线。就是眉宇间,还带着点稚气。身上竟然有一种相当……禁欲的气质。   这是一种纯澈,而又略显冷淡的气质。   “那谁。”他用手捋了下头发,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没见过。”   看他的心情似乎还好,男生松了口气继续说:“新来的女同学,据说以前是江城一中的,到咱们班来读。”   江城一中是江城最好的中学,聚集了江城最好的学生,升学率全省第一。   江城四中也出名,因为它是除了一中外升学率最高的学校。但它升学率高,不是因为教学质量有多卓越,而是每年都砸重金挖成绩优异的学生来校读书,带起被一群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二代们拉低的升学率,让学校保持有脸又有钱的状态。   而其中,又属从一中挖过来的人最多。   因此他听了,就嘴角一勾道:“……买来的好学生?”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阮恬听到了。   她轻轻抬起头,一中的学生经常被花钱请到四中来读的事,她清清楚楚。可她是来复读的,并不是被买来的插班生。一中复读仍然要照常付学费生活费,但四中就不用,只要高考的时候成绩在二本线上,一切都免费。   而她,太需要省钱了。   叫陈昱衡的男生往后伸了个懒腰,才站起来,椅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一斜。   他身边的男生立刻乖巧地拉着自己的凳子让开。他才走出来,迈着一双修长的腿走到她面前。男生在她面前则显得更高,她微仰头,都只能看到他脖子上挂的那个银饰。   他的外套是敞开的,拉链懒洋洋地吊着。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而阮恬没有让。   全班的目光都盯着这儿。   陈昱衡突然眼睛一眯,张开嘴。   所有人都随着他这个动作精神紧张了一下,但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说:“新同学,让一下路如何?”   他的语气也是懒洋洋的。   阮恬才往旁边让开,他倒还挺有礼貌的样子,又说了声:“谢谢新同学啊。”   周围人却一直都不说话,持续到他走出教室为止。   阮恬并不十分注意这个插曲,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位置上。   她的位置,正好就在刚才那个陈昱衡的左前方,相隔一排。   她跟另一个叫莫丽的女生同桌,这女生戴着副眼镜,长得很斯文。这时候她用书挡着脸,小声说:“同学,你刚竟然在陈昱衡睡觉的时候叫他……”   阮恬说:“班主任让我叫他的。”   莫丽看她平静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你知道他是谁吗?”   阮恬也回看她,她说:“……难道他是伏地魔?”   “?”莫丽露出疑惑的表情。   阮恬说:“不然,为什么不能叫他。”   莫丽噗嗤一声笑了,发现自己的新同桌看上去沉静,竟然还有点冷幽默。   莫丽说:“不是伏地魔,胜似伏地魔。”莫丽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你看那群。”   教室最后一排右角,的确有几个男生气质跟周围人不大一样,或靠着墙玩手机,或几个人打三国杀。桌上的书摞得高高的,以挡住老师视线。   “这帮人是咱们学校那种,不良分子,你懂吧,陈昱衡又是其中的头头,有点危险。而且起床气比较重。”   阮恬不觉得这有什么危险的。   再怎么不良,那也是学生。中二少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肆意妄为。   阮恬见过真正混社会的,她的大堂哥,那时候,真是显得风光潇洒,耀武扬威。   现在……他被关在崇岭第三监狱里。每年中秋阮恬都坐长途汽车去看他。   在监狱里,大堂兄一看到她就激动的流眼泪,让她好好读书,千万别像他一样步入歧途。现在每天就背背党章,看看新闻联播,日子过得很清净。   想到大堂哥那张铁窗泪的脸,阮恬平淡道:“哦……知道了。”   四中果然乱多了,一中就绝不会有这样的人。如果发现跟社会混混来往,会被记过的。开除都有可能。   “不过,外班的很多女生都暗恋他,本班也有吧。”莫丽又继续说,“都是要色不要命的,不过他长得真是挺帅啊……”   阮恬有点头疼了。   新同桌好像很八卦的样子啊。   不像她以前的同学,她们的交流仅止于‘请让我一下,谢谢。’‘帮我递一下卷子,谢谢。’   阮恬突然有点怀念自己那种性冷淡的环境。 第2章   “要上课了呢。”阮恬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电子表,轻轻说。   果然,上课铃马上就响了。   莫丽有点惋惜,但也瞬间坐正了。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来得很早,是个长得又高又瘦,头发中分,却有一张娃娃脸的中年男老师,姓蒋。   阮恬第一次看到,中年男老师也有长一张娃娃脸的。   因为以前就是十五班的老师,也没什么自我介绍,蒋老师放下课本就开始讲课了。   蒋老师讲课幽默风趣,讲到《孔雀东南飞》,他自己编了一段焦仲卿和刘氏的戏,还一人分饰两角,跳来跳去地跟自己演,把同学们逗得哄堂大笑。   莫丽又支过头来说:“蒋老师是语文特级教师,很牛逼。还经常去省里出高考语文题,讲课也很有趣,大家都很喜欢他。”   阮恬点了点头,她也挺喜欢这个蒋老师的。   十五班其实是整个年级最差的理科班,阮恬的高考总分实在是不高,才被分到这个班。但四中整体都还是个好学校,所以老师自然不会差。   课上她也观察过了,这个班的学生多分两类,一类调皮捣蛋不想学习的。一类是智商好像并不足以支撑他们想学这种行为的。所以,这明明是个高三应届班,学生却散漫得宛如高一。课堂气氛很快活,阮恬高中三年,都从没见过这么活跃的气氛。   蒋老师把课文讲完了,才合上书说:“我今天的课讲完了,不过呢,还有些事想嘱咐大家。大家都高三了,很多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别的语文老师在这时候,会在课上给大家多讲字音字形。对,咱们江省,是为数不多还有字音考试的地方——因为咱们南方人的普通话都不过关,江省尤其。”   同学们哄然而笑。   他继续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上课是从不讲这些的。同学们也知道,上课就短短的四十五分钟,讲这些不是浪费我生命吗?”   下面赞同地应答:“——是!”大家当然谁都不想听枯燥无味的课。   但随后,蒋老师就拿出一沓卷子:“虽然我上课是不讲,不过,我给你们准备了课下卷子,你们记得要写。错的记下来反复读,弄个错题本。以后咱们一天一张卷子,一个月后字音考试。”   底下顿时又哀鸿一片:“蒋老师,你是魔鬼吗!”   “蒋老师,你就不怕浪费我们的生命吗!”   阮恬手撑着下巴,也露出些许笑意。   蒋老师没有架子,大家好像也都不怕他。   蒋老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首先,谢谢大家认清我的真面目,我就是魔鬼。其次,你们的生命这么长,浪费一下又怎么了。”   说着他晃了晃试卷:“语文课代表呢,上来领卷子。”   学生群中有个人弱弱举手:“老师,闵森出车祸了,还在医院躺着,说是延迟两个月上学。”   “啊。”蒋老师摸了摸下巴。   但他也没有过多纠结,就拿起了花名册:“那算了,恐怕是等不及闵同学了,我重新任命一个吧。”   说着拿手指在花名册上划了一下,道:“咱们班有个上次高考语文考142的,站起来一下。”   蒋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皆是哗然。   语文能考142,那是什么概念!   所有科目中,语文上一百四才是最难的。因为主观题众多,总有很多扣分的地方。而能上一百四,一般就说明选择题和作文都是满分。   阮恬心里一跳。   高考的时候,她的语文就考了142。   这样的高分是极其罕见的,她觉得在座的复读生里应该没有了。她一眼看过去,果然也没有人站起来。大家都兴奋又疑惑地到处看。   阮恬虽然喜欢这位蒋老师,但不代表她想当课代表。   其实对于她来说,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学习罢了,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类型。或者换句话来说,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点性冷淡。   她觉得一直不站起来,老师应该就能体会到142分并不想当课代表的那颗心,就此作罢。   可蒋老师并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因为蒋老师接下来仔细找了找花名册,开始点名了:“叫阮恬,是这个名字吧?”   阮恬只能无奈缓缓地站了起来。承受着全班打量的目光,或好奇,或惊讶,各式各样。   蒋老师满意地点头:“不错,去年语文卷虽然简单,但考这么高也绝容易。刚才怎么不站起来?142分这么荣誉,大方地给大家欣赏嘛”   阮恬只能说:“……老师,我没当过语文课代表,怕自己无法胜任。”   “这有什么关系,老师最喜欢给别人机会了,老师不嫌弃你!”蒋老师把试卷递给她,“来,接旨吧。”   阮恬:……   她该说个什么,谢主隆恩吗。   她上前一步把卷子接了过来。心里盘算着,语文课代表,平时就收收作业,发发试卷,领一下晨读。应该也还好吧?   她正说话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随即响起一个懒洋洋的男声:“报告。”   阮恬回头看去,上课的时候,教室并没有关门,原来是刚才那个陈昱衡回来了。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还喊报告,挺有礼貌的。   蒋老师却冷笑一声问:“呵,陈昱衡,我这一节课刚上完你就进来,你是守在外面掐点等着吗?”   陈昱衡笑了,他少年英俊,修长的身形斜倚着门框,格外的赏心悦目。他说:“蒋老师您误会了,真是郑老师找我有事。”   蒋老师也懒得跟他计较,挥了挥手:“算了,回你的位置去吧。”   阮恬还在讲台上,注视他走回自己的位置,他前面的位置都挤得紧紧的,就单独给他留了个足够他躺平睡的宽大位置。桌上乱七八糟堆了很多书,书包就这么随意地挂在椅背上。陈昱衡坐下之后,修长的双腿就翘在了桌子上。往后平躺在,把一本蜡笔小新漫画书盖到脸上。   他前面的两个男生转过来,似乎想问什么,但别看陈昱衡脸上盖着本书,却好像脚底板也长了眼睛一眼,说:“别问,转过去。”   两个人就一脸讪讪的,没说什么转回去了。   阮恬也收回了目光。   她从语文老师手里接过试卷,才回到座位上。她的同桌莫丽就已经星星眼,兴奋地扑过来,抓着她的手说:“……哇,新同学。没想到你竟然是大神啊,语文居然考142!太厉害了,这分数是不是省第一?”   阮恬是个比较谦虚的人,她说:“还好,上次高考题比较简单。不是省第一,第一好像是144。”   “那也很厉害!”莫丽很兴奋,随即又问,“诶,你考这么好,怎么会复读了呢?你高考总分是多少?”   别人被这么问到,也许会不高兴,阮恬倒没有,平静地说:“467。”   因为理综只考了五十分。   莫丽也瞬间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好的问题,既然都来复读了,肯定就是考差了的。她还这么问,不就是揭人揭伤疤吗?   467是个二本分数,在他们十五班还行,但是搁在整个四中就不行了。前面的实验班成绩好的学生是很多的。她的新同桌应该是语文特长,其他成绩……很一般吧。   她小小地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哦,一会儿我请你吃好吃的吧,以后我语文考试就靠你罩了。”   当然,她主要是觉得自己刚才冒失,想弥补一下。   阮恬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她同桌除了话唠一点,别的都还挺好的。   两人正在说话,坐在陈昱衡前排两个男生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儿,走过来一个男生,很高,皮肤微黑。明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长着一张足以吓哭小孩的凶脸。   阮恬注意到,这个男生一走过来,莫丽就停止了说话,并且表情变得非常小心翼翼。   这男生敲了敲阮恬的桌子,问:“新同学,叫什么甜的。”   阮恬抬起头。   他问:“刚里面怎么回事,郑老师为什么叫昱哥进去?”   昱哥,那个陈昱衡?   阮恬平静地道:“郑老师没跟我说。”   “不知道?”这男生却冷笑,逼近阮恬,模样有些狰狞,“你别跟老子这儿——”   他刚说到这里,那边突然传来个声音:“——申光。”   说话的正是貌似已经睡着的陈昱衡。   其实阮恬已经在想,他是真的在努力睡,还是只是把书蒙脸上思考人生呢。咋周围人在干什么他都知道。   男生回过头:“啊?”   “说了不准问……”他的声音从书底下传来,带着一些磁性的沙哑。“听不到是吧。”   阮恬只见自己面前这个叫申光的凶汉子竟然身体抖了一下,哦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乖巧如哈士奇一样跑回去了。   阮恬:……   你长得这么凶,至于这么怕他吗! 第3章   下午放学,莫丽带她出了校门。请她在校外吃了份章鱼小丸子,并且请求她以后在她的语文作业上多多高抬贵手。   阮恬咬着章鱼小丸子,想了一秒钟这算不算行贿。   以及她的同桌为什么连语文课代表都要行贿。   她认真地问:“你的成绩不好?”   莫丽露出个羞涩的表情:“还好,也就那么一千八百多名吧。”   阮恬差点被小丸子呛住。整个四中的高三,才两千多人吧,原来她的新同桌是个吊车尾级别的差生。   其实女生读书,只要稍微用点功,总不会太差的。她这同桌究竟什么情况。   她沉思了一下,又认真地问:“十五班的班级成绩真的很差吗?”   莫丽说:“……差啊。”她一脸茫然,一副明明如此确定的事,不知道阮恬为什么要问的样子。   阮恬叹了口气。   她选四中复读,也是因为四中升学率还可以。没想到就分到了十五班,感觉班上那些人……确实不大像好好学习的样子。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   “哦,对了。我还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今天在教室里不好多说,咱们班那个陈昱衡……”莫丽正想跟阮恬说什么,而且是关于陈昱衡的。   但正好这时候,陈昱衡一行人从校门走出来。   下午天气热,陈昱衡脱了外套。他是那种比较高大劲瘦的男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就显得肩宽腿长,正侧头和那个今儿坐他旁边的男生说话。站在一起才发现,他的颜值相当的鹤立鸡群,卓尔不凡。周围好多女生都在偷偷看,不过也没人上去。   然后莫丽就跟被掐住脖子一样禁了声。   陈昱衡团里有个人看到了莫丽,还笑着跟她打招呼:“哟,小茉莉,带你新同桌玩儿呢!”   其实莫丽并不‘小’,她个子足有一米七,只是时常表现得畏缩,所以看起来还没有刚一米六的阮恬气势足。   陈昱衡似乎才注意到她们,回过头来。   淡金色的夕阳笼罩着一条满是人烟食肆,各种狭小店铺的热闹街道,莫丽身边的少女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裙,细软短发,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温柔的光晕,仿佛她是玉做的。正低头认真地咬着章鱼小丸子。   她既完全地融入了这条街,又奇异地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其实阮恬没有发现,很多男生都在暗中看她。   她一向对此相当迟钝。   看到陈昱衡回头看过来,莫丽脸色更涨红。阮恬感觉她紧张得就要窒息了。   她不由得问:“莫丽,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莫丽低声说,“他曹操体质,不能随便提啊。甜甜,你先吃着,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喂……”阮恬有点无奈,她话还没说完,莫丽就跑掉了。   她看了眼男生团,大多数都是十五班的男生。   这时候陈昱衡已经回过头去,一行人聊着球赛走远了。   莫丽这是被吓跑了吗?   阮恬非常不解地吞下最后一个章鱼小丸子。   她胃口不大,吃份小丸子几乎就饱了。   莫丽是走读生,并且今晚是第一天开学,所以不上自习,她应该是先回家了。   阮恬也有些累了,先回了宿舍休息。   她们这些复读生是单独分配的宿舍,没和应届生住在一起。阮恬回来的时候,其余三个女孩都已经回来了。   几个女孩还不是很熟悉,正在自我介绍,彼此交流自己高考考了多少分。   “376分,成绩一出来,我妈就带我来四中报名,交了三万学校才收我。”一个穿蕾丝睡衣,敷了一张面膜,叫盛雪的姑娘说。“我都跟我妈说了,浪费这钱干啥,给我买俩包都比让我复读有意义。”   戴着银丝眼镜的姑娘笑笑说:“我考463,倒是没交钱。理综实在是太难了,我题只做了一半,就要交卷了。”   □□一双长腿,正在套裙子的第三个姑娘说:“我283。”   这分一出,另外两个姑娘都惊呆了。刚说话的那个结结巴巴地说:“这,我不是听说……四中低于350都不要的么?难道传言有误?”   “没误。”长腿姑娘薛晓说,“只是四中副校长是我二大爷。”   另外两个姑娘:“……”   这位薛晓姑娘……还真是直白。   盛雪正好跟阮恬一个班,看阮恬没有说话。就指着阮恬说:“我们班阮恬更厉害,语文考了142,今天当堂被老师指定为语文课代表。”   “哇!”戴眼镜的姑娘两眼放光地扑到阮恬面前来,问她有什么学习经验。   阮恬也正在换睡衣,差点被她扑倒,撞到桌沿。   那姑娘连忙扶住她:“甜甜你有点弱啊!我也没多大力。”   阮恬的确体质一般。她曾试过跑步增加体能,结果就是她又开始犯低血糖。最后她放弃了挣扎,不再与上天斗,接受了自己的身体/纵然在女子里都是弱逼/这个人设。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肉体上的弱只是暂时的。精神上的强大才是永远的。   精神上她的确是很强大的,所以阮恬就不再在乎自己肉体的弱了。   她就笑着说:“还好,语文真没技巧,而且其实运气的成分挺大的。”   她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真聊起天来,她也是个善谈的人。   姑娘们倒是聊得挺开心,一会儿后,薛晓要去洗澡才结束了话题。   阮恬就从宿舍里出来,站在阳台上。   外面是学校的林荫道。   九月仍然热得像是在夏天,外面有小孩子抱着球跑来跑去的玩。学校里有几栋教师公寓,住着学校的职工和他们的家人,偶尔会看到退休的老教师在散步,气氛很温柔。好像生活在居民区。   阮恬怔了一下,这又和一中不一样。   江城一中是全封闭式管理,学校里只会有学生和老师。   她看着这场景也有点想家,拿出手机。   犹豫片刻,还是按了播出键,给妈妈打了电话。   但是那边嘟嘟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阮恬不由地紧张起来。   她靠着墙壁,耐心地等着。   那边过不久,终于接通了。   片刻后,阮恬就听到里面传来爸爸略有些疲惫的声音:“甜甜……”   “爸爸。”阮恬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妈妈呢?”   “刚才有点忙而已。”爸爸似乎并不想告诉她。   阮恬还没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三床病人家属,你来签一下字。”   医院,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妈妈的身体……   阮恬立刻想到了什么,静了片刻说:“你怎么会在医院的……是不是妈妈的病又复发了?”   阮江见瞒不住,只能嗯了声。   阮恬咬紧了嘴唇:“上次不是说都控制住了吗,妈妈怎么又进医院了?”   “没什么,你妈妈只是有点不舒服。”阮江说,“你别担心。”   但是阮恬又怎么会信,她一听母亲又进医院就急了起来,全然不复平时的冷静。想了想,她说:“不行,我要过来,我跟老师请个假,马上过来看看。”   “甜甜,你不能来,你才开学,要好好在学校里念书。”阮江一口拒绝。   但阮恬坚持:“我现在就过来,您告诉我在哪里!”   “你胡闹!”阮江终于吼了她一句,“你好好读书听到没有!上次就因为你妈妈,你才不得不复读,你妈妈已经很内疚了。你现在还要来,学习不要了,未来不要了?”   听到阮恬没有说话,她爸爸深吸了口气,又说:“甜甜,你妈妈只是说身体有点不舒服,我陪她来检查一下。真的没大事,你相信爸爸。如果真出了事,爸爸会不告诉你吗?”   “你也不要任性,现在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候,容不得闪失。你妈妈还等着你考个好大学呢。”爸爸在那头说,“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好念书。”   过了很久,阮恬垂下睫毛,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空,亮起来的昏黄路灯,终于应了一声好。   她挂了电话,缓缓地深呼吸。   她不知道是爸爸为了安慰她编造的谎言,还是真是如此。   她们这样的普通的家庭,只能靠读书改变命运,她不能任性。   她只能相信母亲是没有大碍。毕竟她亲口听医生说过的,母亲的恢复得很好,而且她走之前,母亲也是完全健康的。   学校十二点准时熄灯,几个姑娘都上床睡了,室内顿时陷入安静。只有从窗户照进来一点昏黄的路灯。   阮恬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   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母亲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再度闭上眼睛,逼自己渐渐睡着。   第二天早晨六点二十,阮恬定时起床。等到教室的时候,时间掐准七点。   七点半要开始早读,今天早读语文,而作为新任语文课代表,阮恬是需要领读的。   她已经勾画好需要背诵的篇目,等时间一到七点半,就站上了讲台。   这时候同学们都陆陆续续来齐了。   阮恬算着差不多了,才打开书说:“请同学们翻到第二十六页,《滕王阁序》,这是一篇需全文背诵的篇目,我们从这里开始早读……”   别的教室已经响起了琅琅读书声,下面的人陆陆续续翻开语文书。   阮恬刚起了一句:“豫章故都,洪都新府——”教室门突然打开,阮恬的声音被打断。   迟到的人正是陈昱衡,他象征性地喊了声报告,就径直走进教室,朝着最后一排走去。   他今天穿了件很薄的黑色线衫,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截肌肉匀称结实的胳膊。来得匆忙,可能是刚洗了头不久,面孔干净,额前的黑发却是湿的,被他一把捋了上去,完全没有丝毫偶像包袱。反而露出来一张五官俊秀的脸,高挺的鼻梁,睫毛极长。   他拉开椅子坐下,随意地打开了一本英语书,就扔那儿不管了。旁若无人,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消息。   阳光照在他身上,侧脸被阳光勾勒,透出光晕一种浓烈的少年英俊。   阮恬盯着他看了很久。   明明早读的是语文,这位同学为什么会打开英语书。周围全是读语文的,他是瞎了还是聋了?   而且怎么还玩手机,就算不跟着早读,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吧。   不过陈昱衡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反而换了个姿势,靠着墙继续看自己的。   全班同学都看着阮恬,她又拿起了书,再次开始领读。   她在领读的时候一看,陈昱衡仍然玩着手机。   谁知道不久后陈昱衡突然站了起来,把手机塞回桌洞里,然后向前门走过来。   早读的时候后门是完全关闭的,要等班主任来了才开得了。   他这是要出去?   阮恬心中已经非常恼火了。她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讲台上领读,他当看不到一样,说都不说一声,就要出去?   所以在他打开门的时候,阮恬开口了:“这位同学,你是要去哪儿?”   全班霎时安静,比陈昱衡要离开更加震惊,回头看着她。 第4章   陈昱衡转过身,也非常惊讶的样子。   面前领读的少女雪白皮肤,身量纤细,气质很是少见的禁欲,是昨天那个刚来的女生。   昨天下午也看到她一次,在吃章鱼小丸子。   他似乎觉得很好玩,就问她:“怎么着,我要去哪儿,是得跟你汇报吗?”   阮恬皱了皱眉说:“早读课等同于正式上课,你不能随意离开。”   陈昱衡更觉得荒谬,他凝视着她那张欺霜赛雪的脸,笑道:“新同学,你觉得自己算老几?”   跟昨天的态度不同,他现在皮笑肉不笑,这种样子其实有点吓人。   但阮恬虽然在身体上是个弱妹子,在精神上,她向跆拳道黑带靠拢。   阮恬直视他,平静地说:“我不算老几,但我是语文课代表。如果你一定要出去,麻烦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以免老师问起。”   外面有年级的纪律巡查组在,一会儿来看到有同学不在,肯定要问。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了。   她也不想管,但必须要问清楚。   可是陈昱衡今天恰巧心情不佳,不想理会她,也并不解释自己要去哪儿,径直就要往外走!   阮恬心里也涌动着怒意,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她上前一步想拉住他:“你站住!”   陈昱衡那时候也有点不高兴,皱眉,手一振挥开她:“你他妈这是——”   正好这时候,第一排的同学放了杯开水在窗沿上纳凉。他往回扯的力度过大,一个没注意,啪的一下就把那同学的水杯挥过来了。   嘭的一声,水杯撞在阮恬身上,泼了她一身,随后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阮恬冷不丁地被泼了一声的水,那水是滚烫的。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忍不住了,眼睛一红道:“你干什么!”   陈昱衡也有点惊住了,他本来就只是有点动火,但又没想把小姑娘怎么着,怎么就把热水带来泼她身上去了!   下面的同学们也被这发展惊呆了。   其实阮恬今天情绪并不稳定,因为她妈妈又进医院了,但她不能回去看。   她本来今天就暴躁,然后陈昱衡撞在了枪口上,不仅泼了她一身热水,还说了句‘你他妈——’后面说什么,阮恬没听到。在她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自动消音了。整个人顿时就暴躁了。   他敢骂我妈!   他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红着眼睛大声骂他:“凭什么骂人家的妈!你就没妈吗,乱骂个鬼啊!”   她的眼睛已经通红,她又长得白,整个人像兔子一样。   衣服还湿透了,这种白衬衣本来就容易透,一湿了几乎都能隐约看到内衣。   陈昱衡低咒一声。   他目光从阮恬身上移开,盯着她的脸。努力回想,他什么时候骂她的妈了?   哦,想起来了,他是说了句‘你他妈——’,但这不是个常用语吗?   实际上,全班都惊呆了,下面响起了压低的讨论声。陈昱衡虽然平时看上去正常,但好歹也是个不良分子,班上的对他是非常客气,不敢招惹的。   “窝草,阮同学竟然敢骂大佬……”   “赶紧去找班主任——”   “快快,阮同学现在很危险!”   “班长你赶紧溜出去,走前门,赶紧的!”   阮恬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也豁出去了,指着他继续骂:“早自习上课迟到早退,觉得自己很酷很有个性?我告诉你,你这不光不尊重你自己,还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不尊重别人的人,永远都是个loser!”   “成天觉得自己了不起,目中无人,在学生之间称王称霸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抓几个罪犯啊!觉得自己很厉害,你出社会就是个犯罪分子!”   “拥有这么多东西,是你颓废成人渣的理由?你——你们这样的人,你凭什么——”说到最后,阮恬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你凭什么——”   她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知道,不是因为陈昱衡,他就是个□□。   她想知道母亲怎么样,可她却不能去看她。她连自己的母亲都帮不了!   陈昱衡的表情变得非常错愕。因为他看明明骂自己骂得很开心的新同学,突然间就浑身发抖,眼泪似乎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了,可是她死死地憋着,倔强极了。   这干什么呢,他被她狂骂一通都没怎么样。   她怎么就要哭了……   而且还是这种要哭不哭的模样,弄得好像他欺负她了一样。   他又没打她!   正在这时,门嘭地一声被打开了。班主任老郑沐浴着一身清晨的圣光,宛如神兵天降,推门而入大吼一声:“干什么呢!”   陈昱衡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是他并没有动手。   而阮同学胸口起伏,气得眼眶通红,一副随时会动手的模样。   老郑也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的乖乖学生怎么突然成了暴走萝莉,陈昱衡竟然站着挨骂!   这时候,班长宋平秋终于赶到了,累得够呛。   他刚才溜去找老郑,老郑一听这事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追都追不上。   老郑的目光在阮恬和陈昱衡身上转了一圈,沉声说:“陈昱衡,你给我出来一下。”   陈昱衡看着面前湿漉漉的阮恬,嘴唇动了动,倒也没说什么,跟着老郑出去了。   全班寂静良久,简直是死寂。   牛逼啊阮同学!   这么骂陈昱衡,她……她还活得到毕业吗?   阮恬知道自己冲动了。她本来就情绪失控。又再三被他挑衅。就终于忍不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下课铃已经响了,早读课下课。她也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班级上的气氛渐渐恢复,但仍然有低低的议论声,碍于陈昱衡那儿还不少人在,没人敢大声说话。   莫丽见她的样子,先递给她一包纸巾,给阮恬擦眼泪。   刚才她在下面就看到了,其实阮恬都哭了。   阮恬轻声道了谢谢接过来。   莫丽抓住阮恬的手,说:“甜甜,你刚才竟然那么骂陈昱衡!你……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知道。”阮恬轻声说。   正是因为知道,一开始她还是有理智的。到后面……   算了反正都骂开了,无所谓了。   莫丽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别看他看起来正常,其实是个暴力份子。咱们班闵森,就是上一个语文课代表,说是出车祸,其实他是惹到陈昱衡。被他给废了……你想,他能把人打到住院,是不是个暴力狂……”   莫丽说着,叮嘱道:“你记得,以后放学别乱跑,也别跟他接触。尽量就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保命要紧……你也是语文课代表,我怕你赴闵森的后尘啊……”   阮恬沉默了一会儿,心情还没有平复。   她拿校服外套来穿上。刚泼了一身的热水,这时候风一吹,就觉得有点冷了。只能先穿个校服外套,也没有办法回去换。   她打开了一本试题集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盯着卷子,好久都没有做进去题。   教室办公区。   老郑先进了办公室,紧接着陈昱衡进来了,别的老师也马上抬起头,看着他。   陈昱衡长得帅,又非常能惹事,几乎所有老师都认识他。   老郑了解了经过后,面目严肃地盯着他说:“你说说你啊,闵森那事才过多久,你咋又活分起来了。人家阮恬一个好好的柔弱姑娘,就是领个早读,你招她干什么!”   陈昱衡听了气笑:“老师,是我招她吗?”   他迟到、早退,是他的不对。   但被他这么对待的人多了去了,就阮恬还敢叫住他,跟他吵,看她那样子,就差动手了。明明知道他脾气不好,是个校霸,还敢这么骂他。   明明就是她招他。   “得,别管谁招谁了。”老郑说,“反正阮同学是个好姑娘,去年考砸了,才到我们这里来复读,挺听不容易的。你宽容点,别报复了。君子当大度。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不这么惹人家,人家也不骂你。”   陈昱衡似乎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老郑又教训了几句,觉得差不多起到教育的作用了,就挥手放他回去。   隔壁的生物女老师看他走出去,就问他说:“老郑,咋回事,你们班陈昱衡又犯事儿了?”   老郑喝着自己的枸杞养生茶,感慨地说,“十五班难带,难啊!”   他觉得带完这个班,自己要少活三年。   他得好好喝他的枸杞茶养生才行啊。   陈昱衡从办公室回来后,从后门回到自己的桌位。   他刚一坐下,身上就凝聚了全班人的视线。不抬头都感觉得到。   他抬头看去,那些人又都纷纷地收回了视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斜上方,少女穿上了校服,细肩单薄,一直没有抬头。   旁边的李涵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昱衡。”旁边李涵说,“你看你的手。”   陈昱衡回过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他今天穿得线衫虽然是长袖,但刚才袖子是被挽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手臂上竟然留下了几道鲜红的抓痕,已经破皮了。   看来刚才她抓得非常用力。   不过吵得太激烈了,陈昱衡都没注意到疼。   旁边申光说:“昱哥,这女的也太嚣张了,要不教训一下……”   陈昱衡就侧过头,笑了笑说:“申光。”   “嗯?”   “外面一直传你打女人,我本来还不信的……”   “哪有打女人!”申光立刻脸红说,“我教训也不一定要打嘛。”   就算混混也是有规矩的,打女人就是最为让人不齿的,当然了,女的太找死另当别论。但阮恬刚才吧,究竟找不找死,还看陈昱衡怎么想。   李涵的叹气说:“申光,昱衡刚都没说什么,这就是放过了,你别提了。”   他是看出来了,一开始陈昱衡是生气了。但听到最后,看到女同学哭了,其实他又……又好像不气了。   挺奇怪的。   不过那女同学,好像还在哭的样子。   但她不是大声哭,也不说话。总觉得可能不全是因为陈昱衡。   他正想起,却看陈昱衡突然站起了身。 第5章   只见他走向前去,走到阮恬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同桌莫丽见陈昱衡竟然停在她们面前,吓得手一抖,正在吃的面包落在书上。   仿佛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全班同学都跟着看了过来。   阮恬看到他淡蓝色的牛仔裤停在自己面前。并且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很奇特的微凉香气混杂着淡淡烟味,弥漫而来。   他要干什么!   她握着笔的手发紧,想到了刚才莫丽说的话。   阮恬心里猜测。难道他是要打她?觉得刚才吵架输了不过瘾?大庭广众的,她要怎么反击?   她想,笔戳眼睛管用吗?杀伤力大不大的?   陈昱衡却看到她头发顶上,有个乖巧的发心,荏苒的肩背。雪白的手握着一只小黄鸭模样的,很粗的笔。衬得她的手指更加纤细。她不说话,不发出声音,甚至不动一下。   就这小鸡仔的模样,刚才还逞强,还骂他呢。   陈昱衡又看到她打开的书页,好像有点湿。   似乎是滴下去的新鲜泪痕,晕染开了她写的那些墨蓝色的字。   晕染成了一朵朵深浅不一的、墨蓝色的小花。   她仍然不抬头,但手指节有点白,没有继续写字。   恐怕是还哭呢。   过了半晌,陈昱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到她面前。   “行了,擦擦吧。”他的嗓音带着轻微低沉的磁性。   但是阮恬没动,因为她还在思索陈昱衡是不是要打她,以及在这种情况下,用笔戳对方眼睛,究竟算不算自卫?   看到一包纸落到她面前,她才知道陈昱衡不是要跟她干架。   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没有去拿。   “虽然我骂了你,但一开始明明是你招我的。”陈昱衡见她还是不动,以为她还在哭,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情绪,继续说,“别哭了,老子明明都没动你一下。”   见她还是不理会,他低骂了声:“操……”   然后就这么走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不打了啊。   阮恬还是松了口气的。因为她实在是拿不准,如果她把陈昱衡戳瞎了,能不能算是自卫。   而莫丽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会被他打呢!”   阮恬抬头看她:“你这么担心吗?”   莫丽立刻点头:“毕竟你刚把他骂成那样,还抓伤他的手啊。你不怕吗?”   阮恬想了想说:“还好。”   刚才真正应该担心的是陈昱衡,因为她的笔差点戳他眼睛里去了。   莫丽也反应过来,也是,如果阮恬真如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弱,就不会早上爆骂陈昱衡了。这姑娘,是个勇士。   “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莫丽说,“虽然我们这些人吧……都觉得你骂得很爽,但是人生在世,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莫丽又想了想,说:“不过,他也没跟你计较。那应该就……没关系了?”   阮恬却觉得,这位校霸看来也并不怎么凶啊。   被她一通骂后,再不甘心还不是算了。   阮恬还是把陈昱衡给的纸巾打开,擦干净书上的泪痕。   一包清风绿茶味纸巾,还带着点体温。   她仍然想着母亲的事,静不下心来。手机也一直开静音,没有关机,生怕错过爸爸的电话。   直到下午五点,她才收到阮江的信息。   “你妈妈没事了,不是病情复发,只是急性肠炎。”阮江怕她不信,还特地拍了检验单给她看,加载在彩信里。   阮恬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又偷偷避去走廊,给母亲打了电话。   这次倒是很快就接起来了。   其实母亲亲自接电话,阮恬就已经放心了。如果真的是复发,是不可能这么快能接电话的。   她松了口气,听着母亲电话那头的声音,终于是露出了缓缓的笑容,轻声地叮嘱母亲要注意饮食,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听到她越说越多,母亲在电话那头笑了:“我们阮阮小小年纪,比我还唠叨呀。”   “我哪有唠叨,是你太不注意!”她再和母亲多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这时候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只要母亲没事,那就好。   等她打完电话回到教室,上课铃也响了。老郑溜溜达达地从外面进来。说:“最后一节自习课暂时不上了,咱们开个短班会。”   大家纷纷停下自己手中的事,专心听老郑说话。   怕时间不够,老郑看了眼表说:“我抓紧时间说三件事。”   “一个是你们现在进入高三了,跟原来不一样了。不管有没有心学习的,都要抓紧时间学习。你们呢,也好好配合我。最后一年,争取度过一个圆满的高三,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下面有人说:“老师,我也想考上理想的大学,可是成绩不允许啊!”   班上同学都笑,老郑瞪了他们一眼:“什么不允许,只要努力,什么都是允许的!”   老郑给大家灌了碗鸡汤。   “你们有些人,进校以来学习状态就散漫,从没有认真读书过。老师知道,四中的同学很多出生都比较好,咱们班上就有那么一群。虽然说家里有钱,但钱都是身外之物,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就是长得再帅,气质不好也白搭……”   老郑说着说着就喜欢跑题,喜欢感慨人生。明明是个化学老师,时常引经据典,吟风颂月的,搞得自己格调很高雅似的。   老郑接下来又说:“第二件事,就是咱们班上来的五位复读的新同学,之前刚开学也都一一自我介绍过了。我呢就一句话,大家要善待新同学,尤其是你们那一帮整天不着边际的。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觉得共同读一个班,怎么也要修个七八百年吧,不要浪费了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再让我发现欺负新同学的,打架斗殴的,我可不会管你是谁。收拾没商量的啊!那谁,今天欺负人家新同学的,我就不点你名了,你自己下来记得跟人家道歉。”   他说的是哪谁,其实大家都很清楚。   所以一半的目光落在陈昱衡身上,一半则落在阮恬身上。   陈大佬不必说,这位新同学阮恬,也不是一般人啊。   别看长得娇弱,真惹到她估计还是有得受的。   莫丽小声跟阮恬说:“郑老师也就是放放狠话,哪次收拾过陈昱衡……”   其实老师们对上陈昱衡都是打打嘴炮,不会真的得罪他。   老郑却又说陈昱衡:“班级这周的水你负责!”   班级上的饮用水不送到教室,要由学生轮流去搬。一般是两个女生单个男生这样轮流来。   陈昱衡也不在意这种惩罚,搬水这种活对他们这样人高马大的男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修长的脚搭在里梁上,只是笑笑说:“郑老师,我今儿下午有点事,下周吧。”   老郑答应了,反正早干晚干,早晚都要干的。又抒发了几句,下课铃终于响了。他才挥手说:“好了,今天说到这里,你们先去吃饭吧!”   “老师,”后面有人说,“不三件事吗,这才两件啊。”   刚才他说了三件事吗?   老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瞪了他一眼:“早放你们还不乐意啊,赶紧去吧,下课。”   老郑背着手自己走了,学生们才站起来收拾东西。   莫丽低声跟阮恬商量着,去校外吃一家新开的炒面店。   想着昨天莫丽请她吃章鱼小丸子,阮恬便想把这一餐还回来,没有拒绝她。   四中学校身在闹市居民区,附近的街道纵横交错,最外面是小吃街,再往里面去,网吧、宾馆、书店都有。因为四中的学生多,这一带生意极好,人群熙熙攘攘。   炒面店里排满了人,老板正热火朝天的炒着面,莫丽没料到这么多人,她排队,阮恬去拿号。过了会儿她艰难地从人群那头挤了过来说:“甜甜,人太多了,要不今天还是吃别的算了……我知道书店那边还有家火锅粉味道也不错……”   阮恬也并不是喜欢等的人,让她等二十分钟吃个饭,她宁愿去买个面包啃了回去。   她点头道:“好。”她也正有此意。   两人正要走出炒面店,迎面走过来一群女生,正在交谈。   “刚才十五班那个陈昱衡,你们看到没有……”   “哪个?”   “就是刚一群人,走中间最高的那个!”   “那个就是陈昱衡?”另一个女孩低声说,“果然传言不虚,他真好帅!”   “我看他们一群人,陈昱衡还那样一副脸色。都干嘛去呢?”   “不知道。”一开始说话的那女生说,“不过他出现,肯定没什么好事。”   最后说话的女生感慨道:“可惜是十五班的人,不在咱们班上。不知道十五班的女生对着他有多幸福……”   莫丽也听到了她们的话,低声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那几个女生听到了莫丽的声音,回过头,但莫丽又不说话了,阮恬就淡淡说:“十五班的告诉你,并不幸福。”   几个女生才知道真碰到了十五班的人,脸色微微一红,觉得十分尴尬,很快就走开了。 第6章   周围好些人往阮恬和莫丽身上看。   高三十五班,理科班的最后一个班级,放入了很多学校关系户。比较神秘,在外人眼里都是路子很野的小哥哥小姐姐。   但面前这两个看起来……很正常嘛。   哪里像十五班的人了!   “那什么眼神。”莫丽愤愤不平地说,“咱们十五班还是有正常人的好吗!比如我们俩!”但紧接着,她又想了想问,“等等,甜甜,你算正常吗?”   阮恬:“……”她轻柔地说,“你觉得我哪里不正常呢?”   莫丽呵呵一笑:“没事没事,走,我请你吃火锅粉。”   阮恬已经发现了,她的吊车尾同桌虽然胆小如鼠,其实是个很有钱的人。   倒不是因为她请她吃章鱼小丸子和火锅粉……而是莫丽手上戴着个玉镯子,那镯子墨色深浅,是很好的墨玉镯子,市价应该要五六万。阮恬有个姨妈爱玉成痴,她也跟着耳濡目染懂一点。   能把这么贵的玉镯子随便戴在手上,家境应该也很富裕。   虽然莫丽同学应该很有钱,这顿火锅粉阮恬还是请了她。两个人吃了往回走,阮恬正好想去买一本参考资料,莫丽就带着她朝书屋走去。   她们路经一条巷子的时候,阮恬突然看到了什么,拉了一下莫丽。   莫丽正奇怪,阮恬却轻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轻轻走到了墙边躲了起来。   “你干……”莫丽还想说话,阮恬却指了指前方,示意她看。   莫丽抬头看去。   她们走过的这条巷子没什么人,前面绿植掩映,竟然有很多男生站在里面。   而且有不少……正是十五班的人!   莫丽瞪大了眼睛,阮恬轻轻道:“别出声,也别往回走,他们那方向看得到我们。”   不是阮恬对这种破事儿感兴趣,而是她并不想掺杂进去,要是他们发现她们俩在,什么后果还难说。   莫丽又紧张了起来,抓着阮恬的手抖啊抖。她发现自己漂亮柔弱的同桌小姐姐一点都不怕,冷静地看着前方……   莫丽要哭了,果然不愧是敢和大佬吵架的小姐姐,临危不乱啊!   而里面有个长得格外高壮,一身腱子肉,自以为很时尚地穿了个黑色马甲,看起来比申光还要凶的男生终于说话了:“……陈昱衡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别整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离老子的地盘远点!”   阮恬其实也没有那么冷静,她的心跳有点快,但这是临危的正常反应。代表她的肾上腺素正在疯狂分泌,假如这时候有人来抓她,她可能会像兔子一样嗖地蹿出去。   而与此同时,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略带磁性的声音说:“……呵,还会用成语?”   这句不带什么攻击成分的话。却让对面的马甲哥露出宛如被泼了硫酸一样的表情,随即脸色涨红,暴怒:“你他妈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阮恬只看见陈昱衡高挑的背影。   跟对面的马甲哥比,他显得玉树临风得太多。   身形介于青年的结实和少年的劲瘦,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手的皮肤极白,手指修长而指骨突出,据说这种手都极其强横有力,打人特别疼。天生适合习武的那种骨架。   阮恬甚至觉得,搞不好马甲哥就是嫉妒他长得帅,才在这里围堵他。   她扫了眼双方人手,算了一下,马甲哥带了十多个人,而陈昱衡这边,差不多也就申光他们七八人。   虽然马甲哥从人数到肉体,似乎都占优势。但是听陈昱衡的语气,阮恬莫名地觉得,他应该是成竹在胸的。   莫丽抖抖地抓住阮恬的手,发现她的手竟凉凉的。她不由地看了阮恬一眼。   小姐姐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   她轻声说:“甜甜,怎么办……快上课了!”   高三晚自习,七点开始上课。此刻夕阳已尽数落下,恐怕是离上课不远了。陈昱衡他们可以迟到,反正他们也无所谓,但是她们不行!   阮恬回握了她的手一下,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高壮的男人。   她突然心生一计,轻咳了两声,用与平时说话不同的音度大声说:“王老师,您怎么来了!”   王强王老师是四中的教导主任,据说当过兵,看起来凶神恶煞,学生们都很怕他。如果抓到学生打群架,打一顿是不会少的,他可不会管你是谁!   那帮人一愣,下意识地就朝走过来的男人看去。而阮恬随即趁此机会,拉着莫丽就从另一个拐角跑了,头也不回地狂奔。   莫丽这姑娘看不出来,平时胆小如鼠,真的等到跑的时候竟然蹿得飞快。弱逼体质恬虽然反应很快,但体力不行,竟然很快被她甩在身后。   跑到小吃街后,莫丽才停下来,她扶着栏杆说:“……甜甜你可别再跑这么快了,累死我了!”   累得差点瘫地上的阮恬:……   最后明明是你在前面跑得飞快好吗。   莫丽同学的求生意志过于强烈了。   阮恬也不再说话,摆了摆手。   然后莫丽又说:“还有甜甜,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王老师来的?我都没看到!直到你说了我才反应过来。”   阮恬还喘气得厉害,摇摇头说:“我是诈他们随便说的,那就是个路人……”   她来四中才多久,只知道教导主任是王强,但见都没见过一次,哪里认得。   莫丽眨了眨眼睛:“可那人真的是王老师呀!”   阮恬:“……”过了半晌她才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王老师那标志性光头还有假!”莫丽说,“远远看着跟个劳教犯似的,可好认了!”   阮恬无语了良久。她本来想顺便耍陈昱衡一把。   没想到,那还真的是王强老师!造化弄人!那她岂不是无意中帮了陈昱衡一把?   莫丽还感慨:“没想到甜甜你还不计前嫌,帮了陈昱衡。你要是不提醒,等王老师悄悄去抓到他们,回去肯定一顿打。王老师能当四中教导主任这么多年,那不是一般人啊……”   阮恬:……   快别说了,她要承受不住了。   莫丽看阮恬扶着栏杆,还好奇问:“甜甜你脸色不好看啊,是刚才跑快了?”   “回去上课吧。”阮恬出了口气,轻声说,“也该到上课时间了。”   而巷子里,一看到王强的那颗光头,大家面面相觑,马甲哥哼了一声,虽然不甘,但也很快就散了。   包括马甲哥一群人,大家对四中教导主任早有耳闻了,都是狠人啊,没必要跟王老师硬碰硬!否管你家里什么背景,人家王老师都不在意。   远看像鸡蛋,近看像劳教犯的王老师很郁闷,他盯陈昱衡蛮长时间了,一直知道他表面正常背地嚣张,但没有证据,本以为这次能抓个现形的。没想到,竟然有同学突然开口,暴露了他的行踪!   他非常郁闷的大吼:“陈昱衡,你小子给我回来!”   陈昱衡已经带着申光一群人走远了。   这时候回过头,他嘴角还咬着一根烟,笑着说:“王老师火气您这么大呢,谁惹您了?”   烟火在已经暗沉下来的黄昏暗夜里,略微的闪烁。   王强看了更气:“还敢吸烟,给老子灭了!”   陈昱衡也不坚持,取下烟掐了,继续道:“得,我这儿掐了。您别气坏身子啊。”   王强纵然气,但也的确没抓到他们的现形,只能气闷地看着他们离开。   而走在回去的路上,申光道:“幸好有人提醒,不然咱们今晚要站教导处了。好像还是个女声啊,李涵,你知道是谁吗?”   李涵摇头,他又没看到。   申光有点遗憾:“要是知道了是哪个好心的小姐姐,也好谢谢人家啊。”   他说到这里,陈昱衡却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让众人都有点紧张,申光看着他问:“昱哥,怎么的……您今天,没打着架,不爽快?”   其实他们今天本来打算把这帮人收拾了的,这些人是九中的,跟他们冲突不少。就那些脆皮鸭,陈昱衡一挑四五个都没问题——跟他们这些全凭身体素质打天下的不同,昱哥之所以被称为‘哥’,那是跟着家里的人实打实练过的。   今天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腱子肉他们也如约来了。没想到最后王老师出现,打断了计划。   他以为陈昱衡心里正不爽呢。   没想到陈昱衡眼睛一眯,声音仿佛在嘴里含了会儿:“……我知道是谁。”   虽然那时候黄昏已近,但他眼力极好。   渐渐消逝的黄昏里,黑夜弥漫。   小巷子里停着乱七八糟的自行车。洗发廊广告,红蓝卷曲的灯柱,压下来的卷帘门里透出一点暖黄的灯光。他看到了淡蓝色的校服裙,细软的短发,细得可以掐断的胳膊。   少女的身影与小巷的背景交融,灵巧得宛如小鹿。回头的时候,发丝凌乱,呼吸急促,眼眸却还是平静的。   仿佛一帧帧的电影画面,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不是今天骂他骂到哭得阮同学还是谁。   申光立刻说:“啊,那究竟是谁?昱哥您说了,我看去给小姐姐买个奶茶啥的谢她……”   陈昱衡却笑了:“谢?”   阮恬才来四中几天,而王强这几天在出差,她是不可能见过王强的。   所以她在喊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真是王强。   她纯粹的,想耍他们。   这乖乖学生模样,背后果然藏着爪子。她早上骂他的时候,还是若隐若现,但刚才竟然想趁机挠他。   “啊,不谢吗?”申光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陈昱衡的想法了,只能求助于看起来智商比他高一点的李涵。   李涵则耸耸肩,他觉得自己是要比申光这个傻逼智商高点,但陈昱衡那脑子里想什么,他怎么知道。   “谢什么。”陈昱衡说着,手插裤袋朝前走去了,“……我倒想看看她胆子多大。”   申光根本听不懂,看着李涵。   李涵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咱是小弟命呢,走吧!吃点饭去,给马甲那帮傻逼一闹,我真有点饿了……”   申光道:“跟上昱哥,他今儿下午说了请客的!他最有钱,狗大户,不宰他宰谁!”   两人跟上陈昱衡,准备宰大户了。 第7章   陈昱衡他们一行人回到教室上自习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的第三节课了。   十五班的学委薛建,搬了把椅子坐在讲台上,一边守自习一边做作业。   他们打开教室门后,几人中李涵喊了声:“报告。”   学委薛建,包括全班大部分人,都纷纷转过头来。   呵,这几个人,都到晚自习第三节课了才出现。他们怎么不干脆直接逃课了呢。   迎着全班同学的视线,李涵开口对薛建说:“申光同学突然想上厕所,所以我们来迟了。”   全班同学:……   敢编得再假一点吗,上厕所上两节课?   而且申光上厕所,你们俩为什么也迟到,是在旁边观摩学习吗?   三人并不在乎自己编的理由有多扯,一脸的平静。   薛建抖了一下,明显的他没有阮恬的狗胆管这些事。并且他觉得,他们能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他,已经很给面子了。他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你们坐回去吧。”   三人朝自己的位置走去,陈昱衡看了阮恬一眼。   她面不改色,正低垂着头,认真地做英语阅读题。   软薄的嘴唇,长如蝶翼的睫毛,纯良而无害的面容。在灯光下,整张脸都是所谓,颤抖的灵魂的美。   她做得非常快,几乎是读过去就出答案。用黑色笔将ABCD写在旁边,字迹娟秀,并且排列得整整齐齐。   陈昱衡嘴角一扯,收回目光到了最后一排。   阮恬当然沉得住气,她正为自己做了如此好人好事而心中懊恼。   看到几人毫发无损地出现,她就更觉得可惜了。   算了……都过去了。   还能怎么样呢,又不能时光倒流。   她的这种可惜一直持续到下课回到宿舍。   她刚放下书包的时候,盛雪就向她扑过来,抱住她:“甜甜,你还活着啊!”   阮恬嘴角微动,什么叫她还活着。她说:“怎么了?”   盛雪向另两个姑娘讲了她今早上英勇战陈昱衡,把人家迎头狗血骂了一通的事。   温婉道:“陈昱衡我知道!他初中跟我同校,那时候他就很风云了,我们这种普通学生也听过他的传闻。他到四中就更出名了,我们班的女生也经常讨论他,在哪里偶遇他长得多帅之类的……甜甜,从外表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大啊,这样的人你也敢惹!”   阮恬只能解释:“我当时真的心情不好……”   如果平时,她不会那么冲动的。   但其他两个女生听不进去她的解释,觉得她英勇异常,是个女中豪杰。   温婉缠着盛雪问:“那你们跟陈大佬一个班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传奇?”   盛雪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经常迟到早退,上课睡觉玩手机,别的就没什么特别的,班上同学对他挺客气的,他也不是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人,挺正常的。长得倒是真帅,可是他坐在最后一排,我也不敢经常去看他……”   距离才能产生美。   比如陈昱衡这人,外班喜欢他的女生绝对远远多于十五班。因为十五班的女生能天天看到他,跟他在同一个班上,相处久了就免疫了。   免疫了就麻木了,甚至在提起陈昱衡的时候,能轻巧地发出一声类似嘲笑也类似无奈的“呵”。   帅?   脸能当饭吃?   这些人,真是肤浅。人啊,重要的是内涵,内涵!   温婉再问阮恬,阮恬想了想,告诉她:“……雷吧。”   “啊?”温婉有些不解。   阮恬就解释说:“你迟到两节课,会编出上厕所这种理由吗。”阮恬淡淡地说,“这便秘该有多严重。”   盛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   倒是旁边长腿酷妹薛晓突然来了句:“……陈昱衡?他很牛吗?”   几人转头看她,温婉问:“怎么晓晓,你对他有兴趣?”   薛晓冷笑说:“倒不是,我知道他是因为他之前甩了我一好朋友。我正恨他呢……看他是不是真厉害。不厉害找人搞一搞他。”   盛雪正在爬扶梯上床,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阮恬也惊呆了。   所以她的新班级上有社会哥。然后现在新寝室里,又有个社会姐吗?   她这运气……不错啊。   温婉的声音有点颤抖地说:“薛晓你可别胡来啊,他们那群人……你怎么、你可是个女孩子。”   薛晓有点不耐烦地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打架了,你歧视女孩子?”   温婉:“……”她无语了一下,紧接着说:“总之你小心点吧,这话也别去外面说。”   薛晓一直是宿舍卧谈会里话最少的那个,她长得很高,一米七三的个子,剪了短发,酷得不行。   阮恬想了想今天看到的场景,也郑重告诉她:“别冲动。”   薛晓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可能还在琢磨着找人搞陈昱衡的事。   阮恬轻叹一声转回头,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习题。   陈昱衡那架势,应该不是简单的混混学生,薛晓真对上肯定吃亏。   而且,都落榜一次,现在要复读了,大家能不能认真的念书。   阮恬估摸着,高三开学的第一次考试应该很快就要来了。这是学校定律,进入高三后不久,就要进行摸底考试,收紧大家的神经,提高大家的学习意识,争取快速让学生们进入高三状态。   从这次考试开始往后,就会进入频繁考试模式,直到最后变成三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的地狱考试模式。考到学生们神经麻木,对考试形成本能反射,这样进入高考考场才不会怯场。   阮恬抬头看了一眼,薛晓听着音乐闭着眼睛,不知道在那儿想什么。盛雪则打开了手机,开始看她爱豆的每日行程和新闻,逐条给她爱豆打call转发,这是个隐形追星少女。只有温婉拿出了一套试卷准备做。   她摇摇头,再次低头做习题。   第二天,正如阮恬所料,上生物课课间,老郑来到了教室,讲了学校很快要进行第一次考试的事。   老郑一边在班级里巡视,看着底下低伏着头,乖如小鸡仔的学生,一边用严肃的语气说:“……这是大家进入高三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视。考试,不仅能检验大家的能力水平,还会检验大家的学习态度。咱们班什么水平呢,大家心里都有底。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高,考到四分之三的本科,难吗?一点都不难,人家一班重本率可是百分之九十,人家骄傲了吗?没有,在干什么呢?在学习!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比你强的人还比你努力……”   老郑又开始忘乎所以地灌起了鸡汤。   有人举手说:“郑老师。”   正是头发刚烫了卷儿的盛雪。   “盛雪同学,”老郑点头,“你什么事啊?”   “比我强的人还比我努力,那我还有学习的必要吗?”盛雪眨巴着眼睛,特认真的问。   学生们噗嗤笑了一片。   老郑气急,拍了拍桌子:“都给我肃静!”然后说,“盛雪同学,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呢,人生在世,不拼搏,你活着有意义吗?我有曾经带过这么一个学生……不拉不拉。”他滔滔不绝地训了五分钟,直到盛雪终于认错为止。   紧接着老郑又说:“这次月考,还有个机会,那就是考到年级前十的同学,学校会补助每人五千块的奖学金,这完全是学校自己出钱,目的是激励大家认真学习。你们呢,也努力一把……”   年级前十?   大家纷纷嗤之以鼻。   别说年级前十了,年级前三十,基本都让一班包了。年级前两百名,基本都在前四个班。他们这些普通班的,考进百名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他们班还有这么多的……吊车尾。   阮恬却是心中微动。   居然有奖学金?五千块,够她一整个学期的生活费了。现在家里母亲生病了,只有父亲一个人半工作,之前给母亲治病还花了不少钱。说真的,家庭条件比以前拮据太多了,她能省下生活费的话,再好不过。   虽然不知道四中的整体实力水平,但原来在一中,她考前三没压力。到四中,应该也还好吧。   不过任何时候,轻敌都是万万不可取的。阮恬决定这次考试要认真考。   老郑停止演讲,拿他的铝制茶杯喝了口水,站上了讲台,突然看着后面不说话了。   大家难免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老郑指了指后面,说:“同学们,觉不觉得咱们班缺点什么?”   大家莫名其妙道:“缺什么?”   老郑手一拍:“对了,标语!”   高三了,墙上不贴个标语怎么行!   老郑开始回想自己在别的班上看到的标语。   多得一分,干掉千人。   要成功,先发疯。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他摸着下巴想了会儿,觉得这些话都不够深刻,也不够有内涵。不久后亲自去教务处要了几大幅红纸,自己挥毫洒墨,写了句“吃苦是人生唯一正道,我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然后让班长宋平秋和学委薛建提着胶水,搭着小板凳,去贴后面墙上。   阮恬看着那标语,无语良久。   老郑鸡汤喝多了,这种话都写得出来!   班上同学们看着这句话,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说,但都说不出来。   阮恬只看到中途陈昱衡也抬头看了眼,嗤笑了声:“傻逼……”就低头玩他的手机去了。   结果等第二节语文课,蒋老师走了进来。   他先走进来看了看,突然又退了出去。然后又进来了,指着墙上的字问:“这谁写的?”   同学们乖乖回答:“郑老师墨宝。”   蒋老师冷笑一声:“这种屁话也往墙上贴?吃苦才是唯一正道?同学们,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学习,就是为了将来不吃苦!吃苦永远都不是正道!”他话音一落,全班响起如雷贯耳的掌声!   蒋老师不愧是搞语文的,几句话就点出了核心问题。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以至于掌声激情澎湃,响了几分钟才停下来。   “而且字这么丑,老郑也好意思贴!”蒋老师无情嘲讽,“他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   别看蒋老师长着一张娃娃脸,蒋老师是正经文人,文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毒舌。   这节语文课下课后不久,阮恬正喝水,就听到莫丽跟她说:“……蒋老师跟郑老师在办公室打起来了。蒋老师一拳把郑老师打成乌眼青,郑老师打掉了蒋老师的眼镜。”   阮恬听了噗嗤一笑。这些老师,还真的很有意思啊!   蒋老师话说的这么绝,老郑不打他打谁。蒋老师也是个性情中人。   看到她笑,莫丽眼前一亮。   阮恬一来她就觉得她好看,是那种第二眼美人。第一眼也许不惊艳,但却会越看越好看,笑起来更是粲然若春花初绽。   “那咱们这标语真还要吗?”阮恬抬了抬下巴问道。被嘲讽了,老郑估计要换标语。   莫丽说:“哦,说到这里,郑老师托我来找你,去找蒋老师重新写一份标语。蒋老师毛笔字练了二十年,功力相当深厚,又是语文老师,他写最合适了。他们俩刚打了架,郑老师抹不开面儿去提……你这不语文课代表吗。”   原来是为这事儿。   这倒也没关系,阮恬正好要把昨天收的试卷给蒋老师抱过去。   趁着第三节课课间休息二十分钟,阮恬抱着试卷上了五楼,蒋老师的办公室在这里。   蒋老师正坐在板凳上休息,他的圆眼镜给打出一条裂缝,还生着气。听了她的来意,冷哼一声,不过倒也不和郑老师计较,拿了毛笔就为她写。办公室里别的老师同学都围过来看。   二十年的功力还真不是吹的,蒋老师那游龙走凤,凌厉遒劲的字体,看得阮恬惊叹无比,对蒋老师更是敬佩了几分。   她也练过毛笔字,可能没这么方面的天分,练了几年之后毛笔字后,她的毛笔字老师叹了口气,告诉她:“……阮恬,你要不要考虑学点别的?”   “多谢蒋老师!”见他收笔写好,阮恬真心道谢。   蒋老师挥了挥手,让她拿走不谢。   阮恬等字略干了,才一张张把它们叠起来,抱在怀里下楼梯。   她走半道上,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住她:“前面那人,你是不是十五班的?”   阮恬疑惑,这谁叫她?   她转过身。 第8章   阮恬回头才发现楼道上站了几个姑娘,叫住她的是中间那个长腿姑娘,长得倒是很不错,卷长的头发及腰,化着在规章制度允许之内的淡妆,称得她五官水灵灵的。   今天冷锋过境,天气转冷,阮恬都换上了秋季校服,她们竟然还穿着改短的蓝色校服裙,露出一双双又直又细的长腿。   阮恬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她。好奇道:“同学,你有事?”   “你十五班的吧!”那女生虽然勉强说着平和的语气,但神色仍然看得出,这是个平时很高傲的女生。因为她抱着肩,下巴微微抬着,像个小公主。   阮恬点头。   那女生就走过来,把自己手上的东西递给阮恬,另外加一长条的德芙巧克力:“帮我转交给你们班的陈昱衡,这条巧克力是给你的报酬。”   阮恬看到粉红信封,和上面认真画着的小心心,顿了片刻,扬了扬眉问:“情书?”   女生脸色一红,点了点头。“你给他就是了。”   有人给陈昱衡写情书?   阮恬活了十七年,其实对这种少女怀春的事很迟钝,她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但这些告白的基础程序,她还是知道的。   而且还是个挺有礼貌的小姑娘,拜托别人做事,还知道给报酬。   阮恬想了想说:“这位同学,不是我不想帮你转交。但是情书这种东西,自己送才显得有诚意。十五班就在楼下,你亲自送吧。”   女生抿了抿嘴唇,又道:“我这不是怕见到他会害羞说不出话来吗!你替我交给他吧。”   阮恬正欲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走廊那头传来动静。阮恬抬头一看,竟然是女生背后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陈昱衡!   他今天穿着件看不出牌子,但质地极好的黑色套头衫,黑色牛仔裤,身姿俊挺,五官俊秀,高挺鼻梁,略薄嘴唇,浅而干净的淡金色阳光照在他侧脸上。他手插裤袋里,见到她们一行人在这里,就停下了脚步,似乎想看她在这里干什么。   阮恬眉毛动了动,欲言又止。   但她眼前的女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告白对象就在她身后,还继续说:“再说马上就要上课了,多不方便啊……”   “方便的。”阮恬认真地点头说,“因为他现在就站在你后面。”   女生一愣,场中的气氛瞬间凝滞,紧接着跟着她的所有女生都回过头。   陈昱衡正站在楼梯口,逆着光,嘴角扬起一丝淡笑说:“找我有事?”   那些女生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又像是激动又像是惊恐,涨红着脸,呼吸急促。然后瞬间……都跑了个没影儿!   包括刚才写小情书告白的那位!   阮恬都无语了,同学你这不是害羞,是害怕吧!   就这瞬间,楼道里空落落的。陈昱衡做了个手势,跟着陈昱衡的男生也后退走人了。而他定定地看着她,好像有话要说。阮恬觉得莫名其妙的,她也转身要走。   然后陈昱衡在背后淡淡发话了:“阮恬,站住。”   阮恬背脊一僵,出于大佬无形的震慑力,她还是没有动。   他要干嘛?竟然还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阮恬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是自己骂过一次的大佬。而且昨天,她还想坑他一次,虽然最后是帮了他。   他应该不知道吧?   难道……他叫住她,是要让她把情书给他?   也是,自己收到情书,怎么能不好奇写了些什么呢。   阮恬想好了,就转过身来,笑道:“陈昱衡同学有事?”   他当然也不打算回答她,就这么走到她面前来。   他真的好高!并且一靠近,阮恬就能感觉到他身上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阮恬莫名又后退一步,然后,把自己手上的情书递给他。“刚才那女生给你的,我看过了,人是个小美女,还挺懂礼貌的,让人传信还付巧克力当报酬。可爱……”   陈昱衡听了差点绷不住,噗嗤一笑。   他笑了就并不可怕,只是个青春洋溢的男生罢了。眉眼的英俊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牙齿极白。笑的时候并不收敛,非常灿烂。他笑完后说:“阮恬,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可爱。”   她可爱……吗?   大佬是不是那天被骂傻了。   她当然也没问出来,就看到那封信从陈大佬手上,轻飘飘地飞出了五楼……   阮恬欲言又止,那上面的小心心,可都是手绘的!人家高傲的小姑娘,一笔笔为他画心,他就不感动?   这真是个狠毒无情的男人。   既然不是要情书,那叫住她干什么。   阮恬说:“既然情书你已经拿了,我这儿还正经事要干,回班级里贴标语。先走了啊。”   他并没有同意,只是先一步。随手固定她的肩,另一手将她手上红纸拿来看,一副点评的样子说:“蒋老师的毛笔字是全校老师写得最好的,果然遒劲,有点颜真卿的味道,应该是临颜字体出身的。”   阮恬:“……”说得好像你真懂一样。   她倒是想走,可陈昱衡也不知道怎么的。抓着她的肩膀不要她走,他们有很熟吗?迄今为止,除了吵过一架,他们有什么交集吗?熟到可以肢体接触了?   阮恬轻轻地挣扎,说:“陈同学,我真的要回去了!”   倒也很容易挣脱了。   但紧接着,陈昱衡在她背后道:“昨晚上,喊王老师的,是你吧?”   阮恬背脊一僵。   他看到了?这么黑的夜晚,还能认出是她?   算了,不如就顺水推舟应下吧,刷个好感度准是没错的。   既然都承认了,阮恬想了想,就淡淡地说:“没想到竟然让你发现了。其实像我这种人,一向是做好事不留名……”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陈昱衡噗嗤一声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厉害,几乎身体都在抖。   “别跟我这儿装了!”陈昱衡被她逗得不行,阮恬这货还特别擅长表演,假话说得面不改色,平静异常。他收了笑容,又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握紧说,“你来才几天,就见过王强?”   阮恬心里轻咒。她早看出陈昱衡不是个蠢人。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敏锐!   现在当流氓大佬,都要求智商这么高的吗!   而且他现在是要干嘛,杀人灭口?   阮恬瞬间心跳得极快,他们俩现在有两次恩怨了,两次了!足以让大佬动下灭口的念头。   “陈同学这话怎么说。”阮恬显得非常镇定,“我没见过王老师的人,但我见过他的照片啊。再说我昨晚可是帮了你,你不会恩将仇报吧!”   陈昱衡又笑了:“你觉得我要是想动你,你还会好好站着?”   “不是,那你要怎么样。”阮恬也有些生气了,甚至还有点焦躁。不知道为什么,跟陈昱衡独处,她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很危险。这几乎是一种女性的直觉,一种的本能反应。   “不怎么样,就是想问问你。”陈昱衡笑着说。   阮恬用力挣脱他的手,冷冷地说了句:“莫名其妙!”   她抱着一摞纸,噔噔地跑下了楼梯。   但在她下到下一层的时候,听到上面飘来一句:“那天早上的事,对不起。”   阮恬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只见陈昱衡闲闲地趴在栏杆上,手撑着下巴看着她:“我这儿道歉了,阮同学就别这么记仇了吧。咱们同班同学,还是要友好相处的。以后,说不定还有事要麻烦阮同学呢。”   他的眼睛很明亮,带着少年的清朗。嘴角带笑,略有些坏,但的确非常英俊。   那些女生这么喜欢他,倒也是有原因的。   阮恬没有回答他,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陈昱衡则反过身,靠着栏杆,面对着走廊外的天。   今天天阴沉沉的,风将高大的桉树树冠吹得摇晃不止,似乎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他斜靠着栏杆,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抖出一根点燃。   倒也没有抽,只看着烟在手指间燃烧,一缕缕幽蓝的烟雾腾起。宛如鬼魅,慢慢地散开,紧接着被外面的风吹开,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他静静地看着,眼瞳幽深得不见底。   片刻后,天空闪电翻滚,闷雷滚动。竟真的下起雨来。   陈大佬正装深沉没多久,就听到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前面哪个班吸烟的,给老子过来!”   陈昱衡低骂了一声。   楼上不是王强是谁!他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要抓他个现形!   陈昱衡烟一拧,眼看王强近在咫尺,突然间单手一撑栏杆,身体跃起的同时,已经卸劲收势,稳稳地落在了三楼的阳台上。   十五班正在上课,很多人被这变故惊得叫出声来。   陈大佬这怎么了,怎么从楼下跳下来!   楼上王强已经扑至栏杆边,指着他大喊:“陈昱衡你个傻逼,跳楼啊你!”   陈昱衡笑了,雨落在他身上,他把头发往后一抹,道:“王老师您就别穷追不舍了,就您那速度,怎么抓得住我呢!”   “你刚抽烟,当老子没看到么!”   “您那只眼睛看到我抽烟了,有证据吗?”   陈昱衡深谙学习规章制度。像他这样的,如果不是人赃俱获,他不认,王强把他怎么样。   王强气得手指抖啊抖,只能甩下一句狠话:“你别犯老子手里!”   陈昱衡却压根不在意,他打开阳台的门走进教室,身上还带着雨的气息,衣服都半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   因为下雨天太暗,教室里开着灯,光照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沾着水珠,剑眉、睫毛也湿漉漉的,五官轮廓非常清晰而深刻,跟平日不同,他这个时候俊帅得非常具有诱惑力。   阮恬知道是因为同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颤抖了好久说:“甜甜,我现在觉得……陈昱衡真的很帅了!”   阮恬低头,发现自己的小手被同桌的大掌抓得发白,轻声问:“你不是说,他的美色不会让你动心吗?”   “我知道。”莫丽说,“可是我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突然有了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   陈昱衡从她们身边经过,带着一股潮湿的,又夹杂着烟雾的味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甩了甩手,水滴落在了阮恬刚做好的卷子上……   阮恬反握着她同桌的手,认真地说:“莫丽同学,你不觉得,我们就身在地狱当中吗?”   莫丽僵硬地看着陈大佬远去。   她觉得,陈大佬刚才那下,应该,大概,不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九月的天,雨持续地下了好几天。   江城便是如此,一旦下起雨来,便是没完没了。   莫丽站在门口咬着包子吃,因为班级有规定,味道大的食物不能带进班里去。   她吃的时候,看到阮恬背着书包走过来。   阮恬穿着简单的黑蓝加白校服,她的头发今天扎起来,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也在啃包子。   她昨天睡得有点晚,今天起来迟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同桌,莫丽就想起了那首诗《雨巷》。所以当阮恬走近的时候,就听到她在那儿念:“甜甜,咱们要是身在江南雨乡,你啊,就是那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里,一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结着愁怨的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塑料伞和香菇牛肉馅儿的包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她问:“丽丽,你是不是应该,少看点悲情小说?”   她的同桌是个重度书迷,阮恬也是相处之后才知道她成绩不好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家里各式各样的小说,甚至桌洞里,都藏着数十本爱书,被老郑没收过不止一次。   莫丽笑眯眯地几口塞完了包子,拉着她进教室早读。   等到了座位坐下,她合十双手,求助于她:“甜甜,马上就要入学测试了。我妈给我下了死命令,我要是考不到八百名以内,她就把我的收藏全部没收了。”   阮恬侧头看她,等她接着说下去。   “你能不能帮帮我?”她一脸乞求地问。“虽然不知道你成绩如何,但应该比我好多了!”   莫丽这么判断,是因为阮恬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抽出几张卷子做,简直像个试卷狂魔。而且她又做得很快,有时候莫丽都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看清楚题目。   阮恬笑了笑说:“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先说好,作弊是没可能的啊。”   莫丽摸着下巴想了想,跟她说:“也不用,就考试前你觉得会考什么,提前跟我讲讲,我好好背背。”   这要求倒没什么,阮恬点了点头。   莫丽又说:“以前咱们班成绩最好的是班长宋平秋,平时考试都靠他撑场面,最好的一次考进了七十八名,你语文这么好,我看你英语也不错的样子,发挥好了,搞不好可以得个班级前五呢。对了甜甜,你觉得你能考多少名?”   这该怎么说呢……阮恬想了想道:“靠前一点的名次总是可以的。”   “那三四百名?”莫丽说,“不错啊!”   阮恬欲言又止,莫丽同学对名次靠前的要求,似乎比较低的样子。   不过她也不欲解释,只翻开英语书准备早读。   上课铃声响起,学委兼英语课代表薛建站上教室带领早读。而陈昱衡是卡着铃声的尾巴进来的。   几乎是最后一个音符落地,他才随之推开了门。   不浪费一秒时间。   自从陈昱衡第一次迟到跟阮恬吵过架之后,他倒是再也没有迟到过,也不会在早自习往外走,整个人非常低调。这让阮恬有点无语,是她那天正撞风口了。还是以她的牺牲,唤醒了大佬仅存的那点良知?   陈昱衡放下书包后,就捂着嘴低咳了两声。   旁边申光立刻问:“昱哥,感冒了?”   陈昱衡嗯了声,申光正要开始自己滔滔不绝的关心,就听陈昱衡沙哑着嗓子说:“昨天还是不应该淋雨啊……”   昨天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淋了雨,湿着衣服坐了一天。回去还下着雨,他也仗着自己身体好没撑伞。   当然,陈大佬出门是从不带伞的。   如此的作,他终于成功的让自己感冒了。   申光动了动嘴唇,您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说出来呢。你大佬的面子不要啊?   陈昱衡本来是想仗着自己身体好硬抗的,没想到病来如山倒,他这个一年到头难得生病的精壮年,也有点扛不住。吃了片泰诺,他沉沉地睡了一下午,连午饭都没有吃。   等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不好。   感冒是大概好了,可他的胃炎犯了。   陈昱衡饮食不规律,胃炎是老毛病了,而且还挺严重的,一时竟疼得脸色都有点发青。   李涵也知道他这老毛病,低声问:“昱哥,要不要紧,去医院不?”   陈昱衡摇头,胃炎去医院,他要不要面子了。他示意了一下,低声说:“问问谁有胃药。”   其实背后的动静,阮恬是听得到的。   这货把自己弄病了,简直是天意如此。   她本来是不管的,但是听到胃药二字,还是动了动手指。   她也有慢性胃炎,以前母亲也是,所以书包常备。而且……她对这个病还挺敏感的。   问题是,给还是不给?   李涵问了一遍,果然备的人不多。   等李涵回去禀报,阮恬就听陈昱衡说:“啧,实在不行,你治头痛的布洛芬给我……”   他是个傻逼吗。   阮恬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笔,走到他面前。   角落里,他们一伙那七八个男生都坐着。只见从不往后门走,甚至都不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一眼的新同学阮恬,突然放下笔,走到了他们面前来,并且看着陈昱衡良久,说了句:“没文化就要多读书。”   她气质恬淡宁静,身上的校服干干净净,五官雪白精致,但长及肩的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又用这种清脆而平静的声音说话。有种奇异的萌态。   跟他们这些人格格不入。   但她说的啥!   申光立刻就要冲上去:“你他妈说——”   但阮恬已经转身回去了,她在自己的位置前单膝蹲下,在书桌里翻了半天,拿出一片奥美拉唑,两包阿莫西林,走到他面前,放在他的课桌上:“奥美拉唑一次一片,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颗粒一次两袋。冲服。另外你现在这么疼是没吃东西的缘故,叫你小弟去学校超市给你买罐八宝粥。”   她说完就回去坐着了,垂下头看书。   脑后的小揪揪就这么翘着,她那么细瘦,那宽大的校服足以塞下两个她。整个人宛如玉雕,精致温润,简直可以拿在手上把玩的那种。   陈昱衡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手里玩着她给的药片。   奥美拉唑铝片包装,从她的书包里拿出来,所以带着一点淡淡的,柠檬的清香。   这些药她应该是提前备份的,一片片剪好,剪口还整整齐齐,她肯定有点强迫症。   刚申光问的时候,她没有拿出药来,为什么刚才又突然拿出来呢。她明明小心眼还记仇,喜欢一报还一报。   陈昱衡一笑,扔了自己的校园卡给申光:“去买吧,多买点吃的。”   申光领命而去。   校园卡里的钱上限一万,陈大佬开学就充了一万,感觉能用到天荒地老。   既然大佬说多买点,申光也没客气,给自己也选了点,陈昱衡为人大方,不会计较这些。不一会儿他提着两大袋零食回来了,陈昱衡接过来,只拿了罐八宝粥,一袋苹果味软糖出来,然后示意:“发。”   什么意思,发给全班人吃?   只见陈大佬支头看着他,一副你在质疑我吗的表情。申光笑呵呵的,没敢多问,拿起袋子全部发。   “为了排解大家学习的苦闷,昱哥买了零食犒劳大家啊!”申光大声说。   他零食买很多,一排排地发下去。大家也不多拿,拿了还客客气气地回头跟陈昱衡道谢。陈昱衡吃了八宝粥还吃了药,感觉稍微好点了,胃部没有再火急火燎的疼。   等零食袋子传到阮恬那里,她摇了摇头,她不怎么吃零食,给别的同学吃吧。   于是独独跳过了她,袋子往后传去。   阮恬也没觉得有什么,她正被一道物理课卡住了思路,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小问,电子偏转问题,冥思苦想没有结果。   莫丽在吃薄脆角,五个尖尖的指头上插着薄脆角,她一个个地咬来吃。她看着阮恬做题,发现自己的同桌竟然前所未有地卡壳了,试了好几次没有做出来,微皱着眉,表情有点气恼的样子。   阮恬正在苦恼的时候,面前突然伸过来一个袋子。   阮恬抬起头,看到陈大佬左手夹着袋苹果味QQ软糖,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阮恬,请你吃软糖。”   阮恬张了张嘴,由于脑子还有点卡壳,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陈昱衡眉微挑:“接。”   “我不吃糖的。”阮恬顿了顿,慢慢说,“我有蛀牙,吃甜的就痛。”   陈昱衡一笑,她骗鬼呢。   昨天还看到她吃糖包子。   这姑娘谎话连篇,溜得不行,说谎的时候眼神仍然纯澈无暇。   他也没多计较,把糖放她桌上了,然后回了他的座位。   阮恬拿起那袋苹果味软糖。他这是……报答她给药?   其实没必要,她就是看不惯他的傻逼做法。   莫丽手指上还套着三个薄脆角,指尖抖了半天,才说:“甜甜,大佬亲自给你吃糖?”   阮恬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不仅莫丽一副惊呆的表情,全班的所有人都看着她的方向,满脸的震惊。尤其是陈昱衡那帮小弟,张大嘴,吃到一半的零食都清晰可见。   陈大佬却是一勺勺地继续吃他的八宝粥。   快吃完了,用塑料小勺刮了刮瓶身,可能想尽量吃得干干净净。   那么的闲适、悠然,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阮恬嘴角微动,陈昱衡这个傻叉!   她只能露出个友好的微笑,把糖收进桌洞里,继续低头写作业。   莫丽凑过来:“大佬给的糖,你不吃?”   “不吃。”阮恬平静道。   “那可是大佬给的糖,你不吃,会不会不给他面子?”莫丽担忧地问。   莫丽昨天还说陈昱衡帅呢。   阮恬歪头想了想,从桌洞里拿出来,给她:“那给你吃。”   莫丽手抖如抽风,生怕后面的人看到,赶紧给阮恬塞回桌洞里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怒吼:“你要害死我啊,他亲手给你的!我敢吃了,明儿我头就挂在校门口荡秋千!你也是!”   阮恬都无语了,她至于这么怕吗!   昨天擦窗户,劳动委员不小心把水滴到陈昱衡身上,手抖得不行,人家陈昱衡也只是拿了张纸巾擦了,友好地提醒他,帕子拧干一点,不要滴到同学身上。阮恬觉得十五班这帮人,就是戏多,自己吓自己。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写物理作业。既没有把糖送出去,也没有吃。   她的同桌莫丽开始发散思维了:“阮恬,软糖……甜甜,其实你的名字就是小软糖啊。难道大佬是因为这个,才给你软糖吃的?我看他是提前抽出来的。”   阮恬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放下笔笑了笑说:“小茉莉,你要是再打扰我做作业,我现在就让你的头去校门口荡秋千。”   其实莫丽长得很高,比阮恬高个十二公分。   阮恬从小就很有吸引高个儿的气场,围绕在她身边的姑娘个子都很高。   但是当她一本正经地放狠话的时候,莫丽还是稍微怕了那么一下下的。当然是怕考试临了了,她的小同桌不给她划重点怎么办!   她笑了笑,做了个手势:“我闭嘴!您继续,您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只丁香愁怨恬~   继续留言抽100个红包,冲鸭冲鸭 第10章   第二天阮恬早早起起床,整理考试要用的东西。   这时候盛雪她们都还没有起来。   台灯亮着一盏朦胧的光,照着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面,桌面上放着一袋苹果味软糖。   阮恬看了片刻,还是打开吃尝了尝。   QQ软糖,软软的,酸酸的,甜甜的,滑溜溜的。有一股苹果的香味。   她吃了一个又一个,没想到这种哄小孩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她又从另一个抽屉拿了胃药,才背上书包走人。   以前母亲胃疼严重,阮恬都会按时给她准备好药。母亲就摸着她的头夸:“我家阮阮真乖。”   阮恬大概,是一时好心泛滥了。   毕竟他给的糖,还算好吃。   等陈昱衡到教室的时候,老郑已经来了,他站起讲台上,带着他那个常喝水用的铝制水杯,说:“这是进入高三第一次考试,同学们不用紧张,这是检验你们水平的一次考试,也是你们查漏补缺的一次考试。我希望你们都能超常发挥……”   看到陈昱衡进来,他瞥了他一眼说:“有些人呢,在考试期间最好给我保持乖巧,不要惹是生非。不要以为老师是傻子,老师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惜得说。前几天跟九班的人打架,大前天又在楼道上抽烟,还试图跳楼……我说的是谁大家心里有数啊……再给我犯事儿,我可饶不了你们。”   全班一致盯向刚进门的陈昱衡。   他书包搭在一边肩膀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郑老师,你还不知道我么,我从不主动惹是生非。”   老郑哼了声,陈昱衡惯是油嘴滑舌会说话,让你想气也气不起来。只是不把聪明用在正道上,对学习毫无兴趣。   老郑没说什么,陈昱衡也就回位置上了,他放下书包往桌洞里塞,便摸到了一个东西。   他的手一僵。   昨天吃了药胃就不再疼,陈昱衡是压根儿没想继续吃药。   陈昱衡靠在椅子上,目光复杂地看着阮恬的方向。   说真的,他不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她平时活得像在真空地带,好像周围的人怎么样,都与她无关。   可她却还按时给他备了药?   他垂下极长的睫毛,将那铝制薄片拿出来,轻轻在手里握了握,放进了书包里。   由于马上考试,老郑也不废话,紧接着大手一挥,叫同学们都活动起来,准备布置考场。   一组、二组的桌子搬到教室外面,再把教室里剩下的桌子单独排好。   阮恬她们的桌子都被搬出了教室,安置在过道上,低头就能看见围在教学楼中央的操场。其余别的班级,也都陆陆续续地搬了出来。整个六楼的走廊人流攒动,各班都在搬桌椅,一时间热闹非凡。   当陈昱衡他们一行人把桌子搬出来的时候,阮恬就听到了旁边十四班的女生发出压低的讨论声:“……那是陈昱衡吧!”“果然挺帅的!”“天啊,他好高。”   陈昱衡正一边搬自己的桌子,一边和李涵他们说话。他的袖子半挽,露出肌肉匀称紧实的手臂,指骨微突,手指极长。   因为弯腰,额前的黑发掉下来几络,略有些挡着眼睛。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瘦削的下巴。   他好像也听到了这边有女生在讨论他,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阮恬觉得自己隐隐听到了压低的尖叫声,她抬起头一看,几个十四班的女生也觉得自己夸张了,红着脸转过头去。   相比来说,十五班的姑娘们则对此麻木得多,她们麻木地看了十四班的姑娘一眼,麻木地拿出书,麻木地开始看书。   莫丽跟阮恬说:“每次考试都这样,还会有人假装路过来看他……”   其实也不是说陈昱衡就这么的帅绝人寰了,而是他名气太大。实际上,阮恬觉得自己原来的班上,也有长得挺好看的男生,但根本不会引起围观。   而陈昱衡他们在外面也并不安分,一直在说话,商量着下午考完去打篮球。   阮恬早已有所准备,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对耳塞,拧得细细的塞进耳朵里,等它慢慢膨胀起来,几乎能降低一半多的噪音。就是看着书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似乎还就是陈昱衡那个方向。   但当阮恬转过身去,陈昱衡并没有在看她,别人也没有。   阮恬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周围的喧哗渐渐沉寂,浅淡的日光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漫溢的光明,洒落在教学楼上空。   她正认真学习,发现自己面前凑过来一张同桌的大脸盘子。   “小甜甜,”她双手合十,露出可怜的表情说,“重点啦,你答应过的。”   阮恬无奈叹气,说:“把你的书和试卷集给我。”   莫丽连忙捧出一堆早就准备好的材料。   虽然不知道阮恬能压中多少,但好歹还是有个方向的。让她自己去看书,这次考试肯定又是一千八百名没跑。   高三模拟考期间,整个学校都非常安静,高一高二上课下课,动静放得轻轻的。四中的考试管理很严格,作弊是绝不可能的事,发现点苗头就是记过处分,根本不跟你商量。其实都高三了,也没有什么作弊的必要。考什么成绩,高考的时候总会现原形的,何必在这时候作弊。这让阮恬好歹找回了一点在一中读书时的感觉。   早上考语文,下午考数学。   等考完时已经是接近黄昏的光景。   今天的太阳特别好,火烧云烧了半边天,将操场,笔直的白桦树染成金黄色。吃饭回来的学生络绎不绝地从远处走来,阮恬正趴在栏杆上看的时候,看到莫丽兴冲冲地从远处跑来。   “甜甜,请你吃红豆奶茶呀!”她放下手里的两个袋子,递一个到阮恬面前,已经插上了吸管。   阮恬笑了,不用问她都知道是为什么。今天考的语文数学题,她压中不少。其实倒也不是她真这么厉害,而是第一次模拟考,考的题肯定是很典型的,试题集上就有的东西。   她也不推辞,拿过来喝了一口问:“考得不错?”   “你太厉害了。”莫丽惊叹,“数学题竟然有两个大题你压中原题!甜甜,不如咱们合作,搞高考押题如何……印了拿出去卖,肯定卖得好……”   阮恬顿了顿道:“……小茉莉,你觉得我要是能压中高考题,还会站在这里吗?”   莫丽呵呵一笑,虽然被自己的小同桌鄙视了,但仍然很高兴,跟阮恬一起趴在栏杆上看夕阳。   两个人本来都是年轻女孩子,又刚好考完,心情比较放松。讨论着时下流行的东西,聊得还是很开心的。   火烧云渐渐淡去,浓重的夕阳渐渐地收起。   不远处教学楼被拉长出巨大的峦影,影子慢慢地移动,笼罩着竖立在广场上的红旗杆。从这里再往远去看去,校园外是一大片低矮的旧式楼房区,楼房墙体剥落,年迈的居民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在夕阳温热的余晖里。与更远一些,高耸入云的金融大厦,全新落成的商业CBD,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既生机勃勃,而又年迈温柔。   走道上不少人在跑着,追逐打闹,都是少年人,这个年纪正有用不完的旺盛精力。   阮恬收回了目光,见大家都在陆陆续续地把课桌往回搬了,正想叫莫丽一起进去了。谁知道她刚转过身,突然有个人飞速冲过来,阮恬看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冲过来,她啊的惊叫,手里的奶茶被撞得飞脱而出,她自己也被冲撞得坐在了地上。   莫丽也被惊住,连忙跑过来扶她:“甜甜,你有没有事啊!”   奶茶液淋在了她头发上,顺着脸往下流。莫丽连忙掏纸巾给她擦,只勉强擦干净一些。阮恬觉得脸上黏黏的,仍然很狼狈。   阮恬扶着莫丽的手站起来,只觉得尾椎骨剧痛,抬头看去,发现是刚才撞到自己的男的被泼了满身奶茶,他长得又高又胖,他旁边还站着个长相美艳的女生,是刚才追逐他的人。   那男的恼怒地擦了擦衣服上沾的红豆,正脸色不善地嚷着:“你特么走路没长眼睛啊!”   莫丽听了当即不服气道:“明明是你们在走廊上打闹,撞到了人,你还含血喷人!”   女的校服上也沾了奶茶液,她擦几下没擦干净,更是生气道:“谁叫你们站在这里喝奶茶的,我这衣服是刚买的!不能沾水你知不知道!”   男性在女朋友面前总是爱逞能的,更何况他见阮恬还在那儿擦自己脸上的奶茶渍,没有半点歉意,他走阮恬面前说:“你给老子道歉,再重新给我女朋友买身衣服,我就不追究了!”   阮恬咬了咬唇,明明是他们在这儿打闹,不看路冲撞到了她,她还没说什么,他们反倒叫嚣着道歉了!   阮恬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服软,开学也不会和陈昱衡吵了。她冷淡地道:“这位同学,刚是分明你们在楼道上跑,我们站在这儿喝奶茶。是你撞了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呵,你觉得自己挺能耐是不是,明明是你突然出现在路上!”这胖子平日大概被顺从惯了,没被人顶撞过。过来一把扯住阮恬的衣领,更不客气地说,“你特么是道歉还是不道歉啊!”   “啊!”周围的人惊呼,事情就发生在十五班外,班内很多人也看到了,都走到门口来看,但看对方凶神恶煞的样子,知道阮恬这怕是惹到了人。那些人都只是站在门口,没人敢轻举妄动。   从男生的肩背看过去,阮恬看到班上很多同学都聚集在教室门口,看着她这个方向。她回过头来。   男生捏着她衣领的手很用力,不知道是被勒到,还是被他的指甲抓到,阮恬只觉得脖颈火辣辣地疼。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深刻地明白这句话,纵然她的心里翻腾着一股怒火,但她应该顺应地说出道歉的话,可她就是说不出来。   她张了张嘴,但还是做不到。   这时候陈昱衡正打球吃完饭回来。   申光他们还在后面,他先吃完饭就先回来一步。   打球后他洗了个头,少年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五指往后一梳,露出英俊的五官。他刚走过来就看到十五班门口围了一群人,有个胖子正拎着阮恬的衣领,冲她嚷嚷:“你特么道不道歉!”   阮恬脸色有些发白,但她咬唇一言不发。   周围很多人围观,但都没有人说话。   陈昱衡的眼睛迅速地冷酷了下去。   那胖子作势正要动手,却听到围观人群外面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这位同学,让让我啊。”   周围人听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来人不是陈大佬是谁!于是赶紧的,迅速给他闪出一条道来。陈昱衡走进来,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那胖子大概也是复读生,根本就不认识陈昱衡,也没觉得有人会多管闲事,人家让人让道的声音多有礼貌啊,以为他只是顺道要进教室。   他正要继续说话:“我他妈告诉你……”的时候,却见陈昱衡走到他身边,表情骤然冷酷,突然一拳就砸了下来。   “啊!”所有人都惊呼。   这是阮恬第一次看到陈昱衡真正的出手。   那拳头如疾风而去,重如千斤一般,阮恬只看那胖子被这一拳轰得撞在栏杆上,狼狈得动了好久爬起来。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   那一拳的力道究竟有多大!   阮恬都惊呆了,陈昱衡……陈昱衡他真这么恐怖!   他压根不是个普通学生吧!   陈昱衡则甩了甩拳头,用冰冷的语气说:“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儿叫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阮恬仍然心绪难平,心跳很快。她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挡在面前高大俊挺的背影。   那胖子造此重击,却是真的暴怒。   他朝陈昱衡冲过来,张嘴就骂:“你想死是不是!”   他一张嘴,声音就非常的含糊。阮恬一听就知道陈昱衡打掉了人家的牙齿,因为胖子的嘴角有血溢出。   她的目光落在陈昱衡握着的拳头上,他的拳头握的姿势很特殊,骨节突出,聚力成拳。阮恬以前听自己大堂哥说过,这是真正练过的人,才会这么握拳。普通人打架,只知道将拳头捏平,殊不知这样才能达到最大杀伤力。   所以她两次三番的招惹他,是他根本没计较。十五班的人这么怕他,并不是随便怕着玩儿的。她突然想起那天夜晚,他面对腱子哥的闲适和轻松。   那胖子也只是敢叫嚣,不敢再往前冲。样子跃跃欲试又不敢出手的,活像个□□。他背后的女的倒是很机灵,飞快地就跑回去叫人了。   陈昱衡看到那女的走了,但他也不在意,冷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来,我想死,你倒是上啊!”   阮恬心跳急剧攀升,她拉了拉陈昱衡腰间的衣服,想叫他不要挑衅对方。老郑可是叮嘱过的,考试期间千万不能惹是生非,他现在不是正被教导主任盯着吗,还敢打架!可他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她的动作一样。   那胖子的班级很近,四五个人眨眼就冲了出来。站在胖子身后,恶狠狠地盯着陈昱衡。   但是其中有个人认出了陈昱衡,瞬间声音有些发颤:“志哥,你这……怎么惹到的是陈大佬!”   其他几人也瞬间有些犹豫:“他就是陈昱衡?”   他们虽然都是转校来的,但肯定都听过陈昱衡的威名。   “怕个屁啊,”那胖子眼神软弱片刻,但又瞬间强硬起来。唾了一声,对陈昱衡说,“你要是知道我大伯父是谁,吓得你跪下信不信?”   “哦。”陈昱衡仍然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是谁,说出来让老子我听听,看道上有没有这根葱。”   胖子听到更是暴怒:“今天决不能放过他!你们都给我放开打!”   十五班的人都在门口窗口围观,见对方瞬间又来几个人,有个女同学紧张地说:“事情好像闹大了,不知道陈昱衡打得多这么多人不,有人欺负我们班同学,班长,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出去帮忙啊?”   除了陈昱衡那帮男生没回来,班上还是有很多人在的。   学委薛建不赞同地说:“帮什么忙,考试期间打架,你们想让大家遭殃是不是?”他十分不满,“本来就是阮恬惹的事,她不撞到人家能有这事吗!”   有个男生说:“学委,好像是那胖子撞的阮恬啊……”   “别说了,不管是谁的错,反正他们私自解决还是他们自己的事。”薛建又道。   班长宋平秋回头一看,站在窗口围观的很多人,根本就是看个热闹。抱着薛建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也总不能放着不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说:“薛建,在这里盯着点儿,我去报告郑老师一声!”   班上其他男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等班长去报告老师算了,所以谁都没有出去。   那胖子也看到了十五班的动静,冷笑说:“你丫要真是有种,就跟我去别的地方打!”   陈昱衡更是笑了,眼神极为森然:“好啊,老子怕你个龟孙!”   “陈昱衡!”阮恬急忙拉住他的手臂。   她的手指冰凉,可他的手臂是热的。她还感觉到了他身上穿的那件织物很软和。   陈昱衡回过头。   此时夜色已起,教室里透出灯光照着她的脸,像某种细腻的白瓷器,漫溢着点暖绒的光。她的双眼真切地看着他,澄澈极了,只照着他的身影。要说的话几乎从双眼就能看出来。   他拍了拍她的头,没说什么,只是一把捋下了她的手。   然后指了指前面,眼睛一眯说:“走,操场吧。”   “陈昱衡你给我站住!”阮恬大喊,可他已经跟那群人走了。   她这种弱鸡体力又怎么拉得住他!   他是个傻叉吗,去干什么,万一人家预备了十个人在那儿等他呢,他能一挑四、五个,一次上十个他真能放倒?这又不是在演电视剧!   而且就算他能打得过,有必要打群架吗,在这种危险的时期!   阮恬咬了咬唇,因为这事因她而起,她更不想因她而大。   他们一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阮恬四下看去,走廊上这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多是别班看热闹的,莫丽站在一旁,十五班的人站在窗后、门后,都看着她。有些人面露焦急,有些人则面无表情,有些人仍然趴在桌上写作业。   灯亮着,从教室里透出光来,阮恬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进去。   莫丽知道她其实有点伤,所以搀扶着她走回教室坐下。   随即还是有几个女生围上来,有的拿纸巾给她擦身上的奶茶,有的问她有没有事。   阮恬摇了摇头,除了尾椎骨仍然很痛,刚脖子也有点被勒到了,别的还好。   而这时候,申光那一行人终于说说笑笑地回来了。   班上的体育委员高翔就赶紧过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跟他们讲了:“……十七班那个新来的赵志,原来在十二中也挺混的,刚跟咱班阮恬发生了冲突。陈大佬带他们去操场了,你们看看,赶紧过去帮忙吧!”   李涵皱眉,没想到他们晚几步回来,就出了这种事。他先问:“他们几个人?”   “来的人就四五个,别的不知道……”高翔说。   “应该没事,就咱们这样的学生,昱衡一敌七、八个都没问题。”另一个男生说。“正好收拾下这帮人,刚转来四中,无法无天了。”   “昱哥这段时间本来不想出手的,说王老头老是盯着他。”申光说,“这不破戒了,老子就知道他憋不住!”   虽然这么说,但七八个平时跟着陈昱衡的男生也没歇息,放下东西立刻去了操场。   阮恬的心情却极为复杂。   她知道陈昱衡这段时间被王强盯着,可他却还是出手了……   希望他们不要闹大了。   等到他们离开了,围在阮恬身边的女生才说话。   “刚究竟怎么回事啊?”有人问道,“我们好像看到是那胖子撞的你,学委又说是你撞的那胖子……”   其实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是未必看到了全过程。好在莫丽是全程看到了的,说:“我一直在旁边,是那个死胖子撞的,还恶人先告状,说是甜甜撞的他!”   其余几个女生皆是轻叹,盛雪说:“好在陈昱衡帮你出头。他出拳力气好大,我看那胖子嘴角都出血了……”   随即,她又低声道:“我们班那群男生也是,明明看到你被欺负,后来陈昱衡又以一敌五,也不说出去帮忙。还不如那帮男生呢,人家李涵、申光他们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虽然当时陈昱衡那帮人出去了,但班上当时还有十多个男生坐着。   “没关系。”阮恬摇摇头说,“这事本来就与他们无关,别牵连了他们。”   盛雪她们也没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她们也都回了座位去。   晚上第一节课正好是老郑的生物课,不过老郑迟迟没到。出了这样的事,恐怕是课也上不成了。阮恬打开了书,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班长宋平秋出现在了门口,他走进来说,“这节课大家先上自习。”随后叫了阮恬,“阮同学,郑老师叫你来办公室一趟。”   一时间,所有人都抬头看了阮恬一眼。   阮恬放下笔起身的时候,看了眼角落。   那角落,平时都坐在那帮无所事事,插科打诨的男生,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   桌椅都空落落的。   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只被感动恬~   说实话,我写这几章也是经常捧脸土拔鼠叫。。。   这章仍然留言送一百个红包,继续冲鸭。 第12章   阮恬跟着宋平秋去了老郑的办公室。   宋平秋带着她推门进去,阮恬才发现里面非常热闹,站了差不多十多个男生。有十五班的,有十六班的,跟一堆蚱蜢似的把整个办公室堵得很拥挤。陈昱衡和胖子还有申光他们,也赫然在列。   陈昱衡站在为首的位置上,背着手。听到她来,转头看她。   阮恬先看了陈昱衡一眼,他好像没有受伤,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老郑神色肃冷,正在痛斥他们这帮人:“我说过什么,考试期间千万别闹事。你们可倒好,群架都要给老子发展出来了!今天是我先去逮到你们,避免事情进一步恶化,要是真出事怎么办!啊?”   老郑面前站着的是刚才那个胖子,阮恬认得有点勉强,因为他脸上全是青一片紫一片的,肿得像个猪头,当时跟着他的那四五个男生,均有不同程度的负伤,并且都在脸部。正被老郑骂得狗血喷头。   宋平秋报告说:“老师,阮同学来了。”   老郑终于缓和了脸色,用跟这些问题学生说话不同的柔和语气,向她招招手:“来,阮恬,这边过来,我了解下情况。”   阮恬走到他面前,叫了声郑老师好。   “刚发生什么情况,你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老郑把手里的烟拧灭在烟灰缸里。   阮恬轻声把经过重复了一遍,饶是她故意说得比较平淡,可也让老郑的面色越听越难看,最后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中途那胖子想插嘴说几句什么,但陈昱衡的视线立刻看了过来。他马上闭嘴。   看来刚才在操场,的确被打得很惨。   阮恬说了之后,老郑又点了根烟,吸了口后问宋平秋:“所以一开始阮恬跟赵志起冲突,班上没有人站出来是吧?直到陈昱衡这小子回来。”   宋平秋沉默,然后嗯了声:“当时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阮恬看了眼陈昱衡,为他说话:“郑老师,当时是赵志撞的我,陈同学只是想替我出头,老师不要过多责怪他。”   “哼,出头!”老郑非常不满的样子,指着陈昱衡骂,“你丫就是借机生事,不会好好劝导吗,动什么手!”   陈昱衡背手站着,一笑道:“老师,你还不了解我,劝解是我的风格吗?”   “行了你闭嘴。”老郑被他气得肝痛,又柔和了声音问阮恬,“你刚受伤没有?”   尾椎骨那种伤怎么好意思说,阮恬垂眸,简单地道:“没有……”   “老师。”陈昱衡并没有要闭嘴的打算,他淡淡说,“阮恬脖子受伤了。”   “哦?”老郑连忙让阮恬走近,叫她拉下衣领看。刚那胖子拉她衣领把她弄伤的,拉下衣领果然看到一条血痕,是那胖子刮伤的,他一看,脸色就更差了。   阮恬可是个乖宝宝,是他的好学生,这么一个弱弱柔柔,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竟然被人这么欺负。他指着胖子怒骂道,“你丢不丢人,欺负女同学,带人多打一还输,老子要是你班主任,今儿打不死你!”   别看老郑平时喜欢给他们灌心灵鸡汤,展现自己是个文化人。真到冒火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像个流氓。   那胖子一脸倔强,但也知道今天丢大人了,所以头别向一边不说话。   老郑则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电话那头道:“你到没到,这么大个事有你这么耽误的吗,再不到我统统扭送教务处去!”   阮恬虽然不知道他是给谁打电话,但不过一会儿,办公室门就开了,来的是一个烫了满头方便面小卷的中年女性。她说:“老郑你别气,我这真是家里有急事!”随后沉着脸,狠狠瞪了赵志他们一眼。   阮恬便知道了,这位大概是十六班的班主任。   “你说这怎么办?”老郑指着胖子问她。   女班主任也严厉地痛斥了胖子他们一顿,再关怀了一下阮恬的伤势。最后才笑着跟老郑说:“唉,你看今天这儿闹得……不过都是些孩子,我看就别捅到教务处去了。老郑你也知道,闹到教务处去大家都不好看。我带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老郑叫十六班的班主任来,也暗含着这个意思。   其实不能捅到教务处去,不然陈昱衡再怎么也算是个寻衅滋事。王强可不会放过他。   “你领回去可以,得让这胖子给我们班女同学道歉!”老郑指着胖子说,那胖子哼哼唧唧半天,直到中年女性再瞪他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蚊子哼哼一样的对不起。   阮恬静静地看着,明显这位女班主任是想小事化了。既然这事能就此解决,陈昱衡他们也不会被追究,她也没再说什么,点头应了。   十六班的班主任就先领着胖子一行人回去了,老郑让阮恬他们一行人先回去,他稍后就到。   赵志他们走的是跟阮恬他们相反的方向。他看着陈昱衡的背影,眼神相当的怨毒,不过很快就回过头去了。   此时天色已全黑,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中,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阮恬一行人走在走廊上,沐浴着柔和的月光。   阮恬从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过,他们个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刚一米六的她简直像被淹没了一样。   她还是先给他们道了谢,不管怎么说,他们是被她的事牵连的。   这帮人都笑眯眯的表示没关系,李涵说:“这有什么好谢的。其实昱哥都跟我们说了,那天我们跟九中打架,是你看到王老师来了,所以出声提醒我们。你这么有义气,我们也要报答你。”   他这说的啥?   阮恬转头看陈昱衡。   他的侧脸沐浴着月光,长睫压下:“别这么看着我,那天晚上不是你吗?”   阮恬嘴角轻抽。既然大佬非要给她这个殊荣,她也只能接下了。“是我……”   “再说了,就算不是你,班上女同学被欺负,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申光见阮恬长得纤细娇小,看起来又比平时脆弱不少。顿时涌上一股保护弱小动物的冲动,说,“你放心,以后我就罩你了。出去随便惹谁都没关系,申光哥哥给你摆平。”   李涵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腰,这货讲话不分场合。   陈昱衡今儿把赵志打得像猪头一样。看得出他真的动怒了,不然平时他不会这样打人。   为什么?   李涵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想到了阮恬身上。难道昱哥对她……   陈昱衡这人要是真看上了谁,那真是……算了,再说吧,现在说这个也没意思。   阮恬再看向陈昱衡,轻声问他:“你伤着没?”   “怎么可能伤着我。”陈昱衡挑了挑眉说,“就那样的,再来十个都伤不了我。”   “诶昱哥。”申光却一脸天真的说,“怎么没受伤,你刚不是天黑走路绊到台阶,划破手了吗……”   陈昱衡立刻飞起一脚踹他腿窝,申光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痛哭道:“陈昱衡,说了多少次不准踢我腿窝!”   陈昱衡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申光这傻逼!他不要面子的!   “噗。”阮恬这次是真没忍住笑,因为她看到陈昱衡手腕处,有一块不大的擦伤。   前面班级已到,几人打开门进去。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们身上来,阮恬走回位置去坐好。面对莫丽询问的视线,她轻轻地点头。   紧接着没多久,老郑也打开班级的门进来了。   他进来了表情就显得特别严肃,往讲台上一站,连茶杯都没带,就这么背手看着整个班级。   全班气压低得可怕,说话聊天开小差的人都停下来了,不约而同地看着老郑。   巡视了一圈,老郑才说话了:“今天傍晚班上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清楚了。这件事严重、恶劣,让我非常的愤怒。”老郑沉着声音说,“有男生公然在我们班教室门口,霸凌我们班的女同学,还差点动手打人。我想问问,当时出事儿的时候,班上有多少人在?”   宋平秋回答道:“……大半个班级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差不多都回来了啊,好。”老郑继续问,“你们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老师。”薛建颤巍巍地举手了,“打架的是陈昱衡他们,跟我们其他人没有关系啊……”   老郑的语气突然严肃:“我说的就是你们!”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老郑是这个反应,以为他是要训斥陈昱衡他们打架,惹是生非。   一时间,全班都震惊了。   只见老郑继续道:“怎么,有人在十五班的门口,欺负十五班的女同学。你们没有一个人出去帮忙,任由一个大男生欺负女同学?你们还觉得自己没错?”   班上的男生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他们还是犹豫过,要不要出去帮忙的。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人动了。   阮恬心里莫名的一动,抬头看着老郑。   他……原来他是为这个而生气!   全班寂静。   “你们眼睁睁看着对方来这么多人,也不出去帮忙?”老郑冷笑,“这就是我郑成辉教出来的学生?”   “可是……”薛建还要再说,“老师,打群架是校规不允许的啊!”   “我让你们冲上去就打架了吗!”老郑气极道,“别给我找这种理由,你们一帮男生在,不会帮着拉架,不会保护女同学?就在教室里冷眼旁观?要是今天陈昱衡没有出现呢,会出现有什么严重后果?”   他的声音几乎有种振聋发聩的力量:“连同班同学受欺负你们都不帮忙!告诉我,你们以后,还会为什么事出头!”   “你们到学校来,不只是来学知识的,读书做人,做人才是关键!如果我的学生,连最基本的扶持正义都做不到,那出去别说是我郑成辉教的学生!”   老郑这次说话有点狠,班上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学委薛建脸色苍白不再说话,其他别的男生也低下了头。   阮恬握紧了手中的笔,她知道,这一幕是为了她。   可又不全是为了她。   她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看着老郑的背影,她竟然有点鼻酸。她要把自己手中的笔握得很紧,才能克制那种想哭的冲动。   “老师,您说得对!”有个女生开口说话了,是刚才给阮恬递纸巾的女生,她似乎有所触动,“如果今天不是阮恬,是我被欺负,我也希望有人来帮助我!……”   老郑深吸了一口气,取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   “正如欣星同学所说,大家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你在自己班级的门口,被校园凌霸。你的同学们都只在教室里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欺负,你会怎么样?”   老郑语重心长地说,“老师没有让你们上去打群架,老师只是希望你们能帮忙!赵志有那么厉害吗?你们十多个人一起上,难道对付不了他一个?而你们呢,你们只是坐在教室里看着,什么都不做,任由你的同学被欺负。同学们,如果今天外面被欺负的是你,你被你的同学们这么对待,你是什么心情?”   很多人抬头望着老郑。   同时他们把自己真正代入这个情景中,如果他们也被人欺凌而没有人帮忙,他们会是什么感受,顿时也说不出话来。   “连自己的同学被欺负到班级门口,你们都不管,你们难道就这么冷血吗?我们整个十五班,就这么的不团结?你们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吗?”老郑久久地凝视着他们。   全班的气氛越压越紧,此时不少人都已经红了眼眶,突然有个人喊道:“我们不希望!”   “你们难道想自己以后被人欺负,你的同胞,你的朋友,都不帮忙吗?”老郑提高了声音再次问。   “我们不想!”大家这次齐声道。   有男生道:“老师,我们错了!”   “我们刚才应该帮忙!”   “就算不帮忙,也不能袖手旁观……”   “好,老师今天记住你们的话了。”老郑见下面的小鬼头被他说得动容,终于笑了,“你们还年轻,你们该有热血。别人我管不了,但是我郑成辉的学生,以后一定不能是个冷血的人,我的学生不光要自己有用,更应该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今后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你们是一个班,是一个集体,有人出了事,你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十五班,就算是成绩最差的班,但精神上,绝对要是个一个强班!你们告诉我,你们以后做得到吗!”   “做得到!”很多人大声地说。   阮恬坐在这样的声音中,她看着老郑,看着周围的同学。   此事因她而起,可老郑又不仅仅是在说她。   教书育人,教书育人,这一刻,她觉得老郑,前所未有地,真正地,是一个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身高二米八的老郑!   其实文中这件事是曾经发生在我周围的真事,我们高中男班主任,就是这么的霸气凛然地训斥我们的,所以,用这个角色纪念一下他。   虽然是写的校霸文,但作者仍然要说:反对校园霸凌,如果看到不公平的事,大家一定要团结起来,团结就是力量!青春期的孩子其实还是热血的,教导一下他们,他们能做到。   这章写得高兴,所有超五字的留言都送红包,来吧! 第13章   眼看终于把这帮小鬼给说动了,老郑才欣慰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能当你们班的班主任?你们班毕竟有陈昱衡这尊瘟神在。”   陈瘟神抬起头,老郑好好说着,干嘛扯到他身上来。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在一所乡镇高中当他们的教导主任。你们现在这种打架惹事,也就算个小打小闹。”老郑说,“我当教导主任那时候,那学校才是真的乱。有些学生被我惩罚了,还集中人来找我的麻烦,呵……把我堵在溜冰场里,要废我一只手。”   听到这里众人就有点不信了,老郑吹的吧……还废手!他以为他在拍港片吗?   “你们不信了算了,那几年社会还没有现在这么太平。”老郑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当时被那帮混混堵着,一敌十都没有怕的,现在会怕个陈昱衡吗?”   “但那些人非常团结,团结得经常一个班集体去打群架……当然这是错误的行为,老师得强调一下。”   老郑说:“所以我当你们班主任,第一件事就是强调,你们不准主动惹是生非,因为学校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你们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搞事情的。但真的有人欺负上头的时候,你们没有怕的,老师也没怕的!你们明白了吗?就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会客气!”   阮恬看着站在讲台上,戴着个黑框眼镜,其貌不扬的郑老师,突然觉得要是给他摘了眼镜,配上大花臂,应该很有社会哥的气质。   “都记住了!”班上的人齐声道。   一堂晚自习,没有人真正的自习,全部都在听老郑训话……和吹牛。至于他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吹牛,就不知道了。   等到下了课,竟然有几个男生来给阮恬道歉。毕竟女生就罢了,当时班上明明还有他们几个男生在,看到她一个女生被欺负,却没有一个人出去帮忙,是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阮恬有点惊讶,他们真没必要的。毕竟帮不帮她都是人家的自由选择。   她觉得,如果她还在原来的班上,遇到这种事情,他们肯定也不会出头的。   把他们打发走后,她又回头看了陈昱衡一眼。   他这时候也没有在看书,也没有在学习。实际上,阮恬没有在任何时刻看到他在学习,他只是仰躺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听歌。一只胳膊垫在脑后,另一手拿着手机在玩。   并没有刚才一拳打得人家出血的社会哥的影子。   阮恬轻轻地平复呼吸,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明天还有两门考试,她要好好准备。   拿到前面的名次,得到五千块的奖学金,才是她的目标。   她转过头去之后,陈昱衡则抬起头,看着她的方向。   纵然发生这样的事,她的态度仍然是柔和而冷淡,她并没有特别的愤怒,也没有因此而崩溃。   旁边李涵低声道:“昱衡,今儿发这么大火呢……”   陈昱衡淡淡地嗯了声。   “赵志那胖子是个草包,胸无城府的,四处得罪人。要不是有人在后面给他撑腰,早被废了。”李涵说,“我看他今天并不甘心的样子,说不定还会想报复……”   “我知道。”陈昱衡轻轻一笑,一只手快速地按着手机发微信,肾Xplus,也就他才能用一只手就控制自如。   “那咱们……”李涵迟疑了一下。   陈昱衡发完了微信,闭上眼道:“我会处理,背后有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傻逼一个。”   李涵扯了扯嘴角,不再出言打扰陈昱衡了。   等晚自习上完,阮恬就立刻回了宿舍。   她今天也被泼了奶茶,洗澡之后才舒服点。   九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凉了,她穿着长袖睡衣睡裤走回宿舍,就看到盛雪用发圈套起头发,一边往脸上涂精华,一边绘声绘色地给薛晓和温婉讲今天发生的事。今天十五班发生的事其实整个高三的都知道了,后来十五班开□□会她们也都听到了,两人非常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得很是认真。   “你们当时没在场,陈昱衡真的太牛了!他一拳打过去,就把赵志的牙齿打掉了,硬憋着不敢吐出来……”盛雪一脸崇拜,“我现在觉得他是真的帅了,难道外班这么多女生喜欢他。”   薛晓却迟疑地说:“……你说那人是赵志?这人我好像知道啊。”   几个女生纷纷看向她,薛晓毕竟是个社会姐,知道的东西比她们多。   阮恬也坐了下来,转向薛晓问她:“这人怎么了?”   薛晓道:“他大伯好像是江城东安区一个流氓头头,开冶金厂什么的,做的生意不是很正规。赵志当初在十二中也是校霸,高考落榜。家里很有钱,就把他转到四中来复读,想再过一年送他出国吧。”   盛雪却不以为然:“那不就是个大伯吗,能亲到哪里去?”   “你们不懂。”薛晓摇摇头说,“他大伯没儿子,就一女儿。这种人把儿子看得比命还重。他准备把家业给这个侄儿继承的,自己女儿都没份。所以非常疼爱他,不然赵志敢在学校里这么嚣张?我看这种人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今天被打得这么惨,肯定要报复陈昱衡的。而且不会再找学校里这种弱鸡学生了,估计会找外面的人……”   “啊……”盛雪也有点担忧了,“那陈大佬会不会有危险?”   “这就不知道了。”薛晓摇摇头说,“你们跟陈昱衡同班,知道他究竟什么背景吗?我听说,他背后好像也不简单,但究竟是什么,还没有人知道呢。”   她又看向阮恬,阮恬也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实际上,她觉得除了李涵几个核心的人,十五班恐怕没有人知道。   陈昱衡这个人,平时并不多话,也不喜欢说自己的事。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睡觉听歌。   薛晓一脸的惋惜:“我也是不知道他的底,所以不敢贸然出手。如果赵志真能探探他的底就好了……”   看来社会薛姐还没有放弃搞一搞大佬的打算。   阮恬陷入沉思,陈昱衡他们,应该是知道赵志的背景的吧。那他,有没有想过被报复的可能?   想了很多,阮恬叹了口气。   虽然她不喜欢介入这样的事,但这事因她而起,要是她坐视不管,她又做不到。   所以第二天,阮恬到教室的时候,先去陈昱衡的位置找他。   破天荒的,陈大佬今天居然没有踩点。   听了阮恬的话,他把书包塞进去坐下,说:“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有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见阮恬一脸疑惑,陈昱衡说:“你真以为我随便帮你出头,没考虑过后果?”   那这么说来,他是考虑过了?   阮恬对陈大佬的智商还是比较放心的。于是把自己早上在药店买的一盒邦迪放在了他桌上,说:“昨天看到你手肘好像受了点伤,给你买了盒邦迪……”   陈大佬看也没看,就说:“这伤没事,再说邦迪才多大点,怎么贴得住。”   阮恬眨了眨眼,突然有点质疑自己刚才的判断。她轻轻说:“可我买的是大号邦迪啊,贴你的伤处,是肯定够的。”   陈昱衡才舍眼一看,她果然买的是……大号邦迪。   他轻咳一声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要布置考场了。”   今天要考的科目是英语和理综。   英语是阮恬相对弱势的科目,她的听力和口语都不是特别好,理综却是她绝对的强势科目。别人两个半小时做不完理综卷子,她两小时就能做完,还能留半小时检查。   四中的规定是,除非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不然考试绝不准许提前交卷。   所以阮恬检查完之后也无所事事,眺望窗外。   她的考场在另一边教学楼的四楼,面对着操场,能看到操场边种的一排高大笔直的白桦树,今天天气阴沉,再加上高三模拟考,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整个学校都非常安静,只听到沙沙的,笔写过纸张的声音。   半小时后,下课铃终于响了。   阮恬收拾东西回教室,早回来的同学们都已经陆陆续续把课桌复原了。   阮恬发现很奇怪的一点,陈昱衡一帮人竟然坐在教室里。他们端正坐着,表情严肃。   天方夜谭,下课了他们竟然还在教室里!   阮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朝着他们的方向看。其实班上很多人都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几乎没有一个人动的,都看着陈昱衡他们。   这时候,陈昱衡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划开手机看了眼消息,突然道:“走!”   他周围七八个男生正等着,听到他的话立刻站起来。陈昱衡先上讲台,从教室的电视柜后面抽出一根钢筋,提在手里,带着一帮男生正要出去。   阮恬心里一紧,他们这样子肯定是出大事了,而且应该就是赵志那事。她跑过去拦在了门口:“陈昱衡,你要去干什么!”   陈昱衡低头看着她,一笑道:“干嘛,你又管我啊?”   “不是。”阮恬严肃地看着他,“我不是管你,是不是赵志他们来找麻烦了?如果是的话你们别冲动,我们找老师来解决。”   “行了,小甜甜你别担心。”申光则道,“这都摆不平,昱哥白混了,你还是先让开,别耽误我们时间了。”   李涵也笑道,“你让吧,没事。这种人渣,不灭他对不起我们被叫校霸这么多年。”   他们真的要走,阮恬又怎么拦得住!陈昱衡一手将她按住,她就怎么跳也跳不动,等男生们都走了,他才放开她下去。他们就这么下了楼,阮恬到走廊看,他们已经出了教学楼,朝校门口走去了。   “我靠,他们这是去干什么!”体育委员高翔也扒在栏杆上,看着楼下陈昱衡拎手里的那根粗钢筋,他又吓得有点胆寒,“还有,陈大佬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藏电视柜里的?”   四中每个教室前面都会有个电视柜,里面放了台电视。当然,电视不过只是个摆设,都高中了,谁有空看那玩意儿。   班长宋平秋也是围观人群,也惊呆了,他跟陈昱衡同班两年多,从没看他用过武器!   “怎么办,班长,咱们要不要跟上去?”高翔问宋平秋。“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陈大佬都这么慎重!”   班上有个戴眼镜的男生,颤颤巍巍地举手发言了:“那什么……我刚跟陈大佬一个考场,听到他跟申光商量,好像是那个赵志带校外的人来找麻烦了,约在校外的兴源网吧后面见。”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宋平秋转了两圈,突然他走上讲台,他的目光看向下面的同学们。意识到可能有大事要发生,十五班所有人都没有走,等着看他怎么说。宋平秋顿了一下说,“同学们,这次的事,我不能一个人拿主意,我就问你们,大家是怎么想的?”   昨天刚被老郑给说了一顿,大家正是心中热血涌动的时候。有人说:“昨天阮恬同学受欺负,我们就没管。今天陈昱衡是为同学出头而被报复,那胖子也太嚣张了,我们必须要管!看陈大佬这么慎重,对方肯定来者不善,我们都去,多一个人多份力量!”   学委薛建又开口了:“但是……”   大家这时候就有点不耐烦了,毕竟那天也是他在那儿泼冷水。高翔说:“薛建你要是不想去就留在教室里,我们又不逼你去!”   “不是!”薛建涨红了脸说,“我有这么无耻吗?我也是个有集体感的人好不好!我就是想说,咱们是不是要先通知郑老师,今天连陈昱衡都这么郑重,这事肯定不简单呀!咱们要先想好再行动!”   十五班的人考完试后,几乎都没有去吃饭,现在都留在教室里。   这时候所有班级的人都因下课飞奔而去,唯独他们班没有一个人离开。   阮恬看着这些人想了很久,片刻后她走上了讲台说:“同学们,这次的事算是因我而起,我想我也有几分发言权。大家都是学生,还是不要冲动了。就按薛同学说的吧,我们先通知郑老师,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就由我跟班长两个人去就行,我们看到不对会报警……”   班上有个女生听了却说,“甜甜,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昨天老郑说得对,赵志欺负的不仅是你,还是咱们整个十五班!今天我们都必须要去,我们昨晚没有管,今天一定要管!放心,大家是有理智的!”   “对,咱们人多力量大,他能把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办!”下面有人又说。   阮恬这时候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笑了笑说:“好,那就都去!”   这时候,去办公室找郑老师的同学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老郑今天突然回去吃饭了,没有在办公室!谁带了手机的,赶紧给他打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准备打群架的大佬~ 第14章   十五班进入高三后,老郑基本就在学校扎根了,晚上这顿一般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   今天怎么会这么巧,突然回家吃饭了!   如果没有老郑在,说实话,这么一群学生,阮恬希望他们一个都别出去。因为谁也不知道赵志找了群什么人过来,太危险了!她会跟班长两个人去,发现不对,立刻报警!这样才万无一失。   同学带手机的不少,很快有人拨通了老郑的电话,说了几句之后挂断,告诉众人:“老郑说他今天岳父大寿,所以回家吃饭了。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现在在加速赶到了!”   “那我们先去校外等着,以防不测!”又有人说,“等老郑来就立刻过去!”   这次没有人再反对,所有人都要去。   宋平秋见大家决心已定,也不反对,想了想说:“这样,陈昱衡他们遭遇什么事我们还不清楚,大家也慎重一点。看周围有什么顺手的都拿上,别空手去……”   众人一听,目光立刻在教室里巡视,看有什么能用的玩意儿。教室里最多的就是书了,但是这玩意儿背着还嫌重,笔也没有杀伤力。谁也没有陈大佬那胆儿,早就在电视柜里面藏好了根米长的钢筋。   有人竟然飞奔去教室后面拿扫把拖把……   宋平秋看了嘴角抽搐。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班要出去做街道扫除呢。“行了,都放下,都拿的什么玩意儿!算了,什么都别带了,我们马上出去!”   阮恬看到体育委员高翔放下了一桶水,嘴角微动。   他这是要干嘛,抡一桶水,出去给别人……泡茶喝吗?   果然,专业毕竟是专业的,外行毕竟是外行的。   一群人也不再耽误,立刻集体朝校门走去。   这时候正值放学的高峰期。校门口人来人往的。   学生出校门吃完饭四中是允许的,但是十五班这么一大群人乌泱泱的涌出来,而且都一脸凝重,一副要搞事情的架势,立刻就引起了学校保安的注意。保安们拦下他们:“你们这么多人,几班的,去干什么呢!”   外交代表自然毋庸置疑的是班长宋平秋,他彬彬有礼地说:“保安大叔,我们是出来……”他一时也没想到,给自己安个什么名头好,毕竟这么多人呢。他回头一看,就看到班级人群中,仍然有拿着扫把出来的智障,他立刻接道,“……搞街道扫除的!”   啥,街道扫除?   保安一连懵逼,正想多问,但只见他们一群人又催促班长:“赶紧的,快别耗了!”然后,一群人就这么跑了。   由于学校外面的这块居民区域过大,隐藏在居民区中的一家小网吧实在是很难寻找。幸好危急关头,学委薛建挺身而出说:“我知道在哪里!”   然后带领大家在茫茫巷子中左拐右拐,找到了兴源网吧。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薛建。   薛建涨红了脸说:“干嘛,我要查资料才进网吧的!我是为了学习,再说读书人的上网吧,那能叫上网吧吗?”   “得,谁关心你来干什么!”宋平秋让他闪到一边去。朝兴源网吧后面张望了一下。   阮恬见那群学生跃跃欲试,似乎想往后面荒废的空地去,立刻心生警惕地拦在了他们面前,对宋平秋使了个眼神:“同学们,没等郑老师来,大家都别过去!”   宋平秋也引起了重视,赶快挥手让高翔把人拦住:“多事之秋,大家千万别轻举妄动!我们等郑老师来了再说!”   正好这时候,班长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对大家道:“郑老师来了,快去校门口接他,他找不到这里!”   众人中立刻有两个男生站出来,飞奔去校门口接老郑。   几分钟后,阮恬看到一身长黑风衣,面色肃的老郑大步走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学生,手里竟然还拎着一块……板砖?   那气场,极其的社会大佬。   “郑老师,您这是……”宋平秋也很惊讶,看了眼他手里的板砖。   老郑掂了掂板砖,轻描淡写道:“哦,路上来得太匆忙,随便找了个顺手的东西。他们人呢?”   这时候的老郑,不苟言笑,带着一股极其肃杀的气氛,以及一往无前的气魄。   阮恬突然相信,他过去真的曾经以一敌十了。   “在兴源网吧后面!”立刻有人指出。   “好。”老郑看了眼面前这些小鬼们,说,“现在高翔跟我一起进去!别人都在这里等着,注意随时准备报警!”   “老师,我们也要一起去!”有人不满被留下。   “你们都不准去!”老郑坚决拒绝了,又说,“另外薛建你注意有没有其他人过来,来就赶紧大喊一声让我们听到!”   薛建本来胆子就小,已经被老郑这模样吓得脸色有些白了。   他原以为,不过是高中生打架,能严重到哪里去,之前阮恬说报警,他都觉得是阮恬太夸张了。现在老郑都这么说,他不由得张了张嘴巴:“郑老师,这……这究竟怎么回事,至于这么严重吗,还有谁会来啊?”   “你记住就是了!”老郑不再跟他们多说,挥了挥手,让宋平秋注意维持学生秩序,带着高翔就去了兴源网吧后面。   他们这些学生是不了解赵志的背景,老郑是知道点,他本以为赵志不会这么蠢,立刻就想报复陈昱衡,但他没想到赵志真的就这么蠢。昨天跟学生们讲鸡汤,那当然是讲着好听的。可到到了这种可能有危险的时候,他当然不会让学生去冒险。   包括体育委员高翔,他都是让他站在外面别动。随后老郑一个人大步走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进去,心中忐忑。   阮恬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场景!   毕竟在薛晓的嘴里,这个赵志背景是相当厉害的。陈昱衡打得过一群学生,但他应付得了这样的事吗?   没有人知道,当老郑一脚踏入兴源网吧后面时,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瞪大了眼睛。   随后老郑爆喝:“陈昱衡你他妈给老子住手!”   黑夜围绕这片荒废的、杂草丛生的空地。   陈昱衡带了十七八个人围着赵志他们,这胖子正跌坐在空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郑看到的时候,陈昱衡手里拿了把匕首,不是特别长,搁在胖子的脸上,正对着他的眼眶。匕首尖甚至将胖子柔软的肉刺进去一个小涡。   他脸上带着真正冷酷阴冷的笑容。   那种残暴的神情,老郑绝不会认错。陈昱衡他真不是吓唬赵志的,他真的会动手!   而赵志看到老郑,顿时比看到自己的亲爹还要激动,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哭:“郑老师,救我,救救我!”   但他没跑动,因为被陈昱衡一脚踩住了他的腿。   陈昱衡将他扯回来,随手就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跑什么呢你跟老子!”   “郑老师,郑老师!救救我啊!”胖子不停地挣扎,浑身都在发抖。   他从没有像那一刻,这么喜欢郑老师,觉得他简直就是天神降临!   赵志昨天被打成猪头后,自然非常的不爽,回去立刻给自己大伯打电话,让他把自己手下员工派给他,这些人平时负责保护冶金工厂,是很有经验的。谁知道陈昱衡今天来,不仅带了十五班那几个男生,还来了十多个他从没见过,一看就绝对不是学生,绝非善类的人。十五班的那些学生根本没动手,动手的都是这些人。   一开始他还不清楚状况,似乎跟陈昱衡说了句:你把昨天那妞送来给老子赔罪,我就不计较这事了。   他当时没注意,后面才看到,那女的也挺漂亮的。   陈昱衡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陈昱衡笑了。   紧接着他动手了。   ……他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一把抓过他就打,下手非常之重,重得让赵志觉得,昨天他打自己都是跟他闹着玩,直接用拳头狂揍了他一顿,揍得赵志看东西都看不清楚了,感觉自己嘴里的牙齿又掉了那么三四颗。   陈昱衡揍完了,往旁边勾了勾手,那群人里立刻有人递上一把匕首……   陈昱衡掐着他的脖子,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容,眼神却是极其的残暴冰冷,那凉薄尖长的刀片抵在他的脸上,他说:“你这么想死,我他妈不成全你,都对不起你这两天努力的作死啊。”   刀尖时而到左耳,时而到右耳,时而滑到他的眼窝。他继续说:“赵志,我今儿真废你只眼睛。你信不信,赵斌坤屁都不敢放一个?”   赵斌坤是……是他大伯的名字!   赵志吓得快失禁了,一向他才是威胁人的那个,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居然轮到他被威胁。陈昱衡究竟什么人,为什么能叫来这么多可以说是相当训练有素的人,而且张口就能说出他大伯的本名!   难道他踢到了一块真正的铁板,一个他大伯也惹不起的人物?   他顿时有种想哭得冲动。大佬你有背景就说啊……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呢!   其实老郑自己都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魔幻,他明明是担忧陈昱衡出事,赶紧来帮忙的。谁知道一踏进来,发现看到他比看到亲爹还激动,哭着求救的却是赵志,陈昱衡背后站着十多个他见都没见过,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人。十五班申光那群,只是在外围观战,一副我们只是吃瓜群众的无辜表情。   “你赶紧把刀收起来,干嘛呢!”老郑喝道,“还有,这群人是谁?”   其实教了陈昱衡这么久,老郑都根本不了解陈昱衡的家庭情况。只大概知道他家里有个公司,他爸忙得整天没空管他,家长会都是请秘书来代开的。   “郑老师你太紧张了。”陈昱衡一笑,“我就是吓唬吓唬他,都是同学,怎么会真的动手呢!”他穿着件黑色的皮夹克,碎发凌乱,月光照着他苍白的肌肤,有种几近魔魅的英俊。   骗鬼呢,当他是吃素的!   老郑不想再说话,当时那个场景,凭他多年的经验判断,不会错。   如果他再晚来一步,这胖子恐怕……就真的被陈昱衡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大佬不是黑-社会,不是不是哈,后面解释。   另外关于老郑这一整段都是真实经历,当时我们班男同学被欺负,全班聚集到校外,然后班主任穿着黑风衣,拎着搬砖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说真的帅呆了。   今天是只真耍狠大佬。   留言继续□□一百个红包,冲鸭~(小声BB一下我其实每天都送不止100个,基本超过十字都送了,哈哈哈) 第15章   “你赶紧的,叫他们散了!”老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陈昱衡那边的人没有负伤。但是胖子带来的人负伤的不少,他指着那些骨折的人说,“你们也赶紧给老子滚,跑来打学生,要不要脸!一会儿要是老子报警抓人,我看你们个个都能查到案底!”   其实胖子的人见识了陈昱衡一行人的可怕,当时就想跑的。但是被人家围着,根本跑不掉啊!简直就是关门打狗一样被单方面的狂殴。   现在来了个凶巴巴的老师,竟然让这帮人放他们走,他们感激涕零,对老郑说:“老师谢谢你,改明儿我们伤好了,买果篮来看你!”然后相互搀扶着走远了。   老郑嘴角抽搐,他处理突发事件很多人,这是最猎奇的一次。   来打他学生的人,竟然感谢他!   陈昱衡这边的人见胖子那边只剩三两只小猫,也想离开了,其中一人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您有事尽管找我们。”   老郑更是狐疑地看了这群人一眼。   陈昱衡点头,他们的面包车就停在附近,一群人收拾了一下现场,就上车离开了。   其实陈昱衡也是有点无语,还以为这胖子能有多厉害,为了以防万一,他才叫了人过来。要知道,他在四中读书这么久,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认真打架。没想到那胖子的人竟然这么不经打。浪费他的时间。   老郑见人都差不多散了,终于松了口气。   见那胖子惨状无比,老郑本想打电话送他去医院看看。没想到,外面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郑老师,王老师来了!”   “我去……”老郑手一滑。   还没等他反应,王强已经带着学校保安,冲破了挡在外面的学生人群。   “都在这儿干嘛呢!”王老师严厉地道。   光头的王强王老师一出现,赵志宛如看到了再生父母,爆发出了巨大的哭声。“王老师,救我!我现在浑身都好痛,能不能给我打个急救?”   紧接着,十五班的人也冲进来了。   乌泱泱的一大群学生,惊疑不定地看着现场。只见到一只鼻青脸肿的胖子,抱着王强的大腿痛哭流涕。不远处站着的陈昱衡和李涵他们一群人,倒是没有受伤。   老郑见赵志抱王强大腿的动作机敏又不失灵活,嘴角抽搐。特么反应这么灵敏,哭声如此中气十足,还打啥120?   阮恬也在混乱中扫了眼现场。   说真的,这事虽然是因她而起,但因为她是闹不到这么大的。其根本原因,还是陈昱衡跟胖子赵志,他们处于一山不容二虎的状态,迟早都会爆发冲突,现在,她的事情就是导-火索。   在她没到现场之前,她还是很担心陈昱衡的。毕竟在薛晓的描述中,这胖子非常厉害。但今天一看现场她就知道她的担心是多余了,现场脚步凌乱,在他们来之前,肯定应该还有很多人在这儿。但是真正负伤的只有赵志的那些人,而十五班的那些男生,站在一旁好像没有参与战斗。   也就是说,陈昱衡背后还有人来了,而且非常厉害,可能不是一般的小混混。   阮恬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这些念头,紧接着就看教导主任王强大手一挥,对学校保安说:“先给我都带回去!”   兴源网吧离学校并不远,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校。随之王强、老郑就带着打架的学生上了行政大楼。紧接着十六班的班主任也匆匆赶来,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上去了。   四中教务处就设在学校的行政大楼里。   大楼外是大理石台阶,两旁种着高大的铁树。   十五班的人只能停在教学楼下面等,因为学校保安拦住了他们,不许他们这么多人上去。   此时天色已暗,马上就要上课了,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学区。教学区已经亮满了灯。   十五班的学生们很忐忑,因为不知道上面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尤其是盛雪还一脸凝重地跟同学们说了赵志的家庭背景,大家就更担心了。   “陈大佬不知道顶不顶得住啊,人家有钱有势的!”很多人都担忧。   阮恬则还算镇定,学生们都只注意表观现象,她刚才是经过现场分析的。判断陈昱衡背后也并不简单,他不会吃亏。而且不知道是老郑还是陈昱衡,先叫那帮人走了,这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做法。   如果外面的人牵涉进来,那就不是学校自己的事了,是绝对要报警的。既然那些人都离开了,证明这件事已经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不会出大问题。   莫丽看着阮恬,还狐疑地问她:“甜甜,你这么平静。不担心吗?”   阮恬想了想说:“我不是一向都平静脸吗?”   莫丽被说服了,好吧,她同桌还真是个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脸色的妹子。绝对的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搁抗战时期就是女烈士。搁民国时期,搞不好还能去做间谍工作。在现代……有点屈才了。   其实阮恬还是有点担忧的,她担忧的是这帮学生聚在这里,会不会出点啥事,毕竟是年少青春,容易惹事的年纪。可千万别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也有人想到这个问题,看了看行政大楼,问宋平秋:“班长,咱们应该在这里等吗?马上就要上课了。”   “对啊,也不是咱们不想帮忙,而是不知道留在这里有没有用。”有个女生说,“万一说我们无故参与,扰乱学校秩序,反而是好心办坏事!”   “而且下节课还是黄老师的课!”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十五班是理科班,语数外物化五科老师包括英语老师都是男的,只有教生物的黄老师这么一个女性,同学们对她要比对别的老师温柔得多。   阮恬其实是想建议他们回去的,这种事情,越忙越乱,更何况他们还帮不上忙。回去学习也挺好的。   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见老郑从行政大楼走出来了,沉着脸色走下台阶。   “郑老师,里面怎么样了?”   “那胖子被打成这样,没事吧?”   “陈昱衡会不会被处分,劝退啊?”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老郑则都没有回答,而是扫了眼众人,说:“大家今天,都别回去上课了!”   “啊?”所有人都惊呼。   “你们就跟这儿站着等,”老郑指了指台阶下,冷声说,“学校要是敢开除陈昱衡,咱们就不上课了,都听到没有!”   老郑这一说,顿时把大家整得热血沸腾,难道陈昱衡真的有被退学的危险?心中责任顿起,大声道:“老师放心,我们就在这里等!”   老郑点头,又立刻进了行政大楼。   阮恬看着一帮热情高涨的学生,有点无奈了。老郑成天说陈昱衡,其实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冲动派!这么多人留在这里,就不怕大家出事吗?   还有晚上的课怎么办,就不派个人回去通知一下黄老师?   这时候班长站到了众人面前,他大声说:“同学们,昨天郑老师说的话,大家还记不记得?”   “记得!”众人回答。   “陈昱衡同学这次出手,是因为对方欺凌我们班级同学,并且是赵志威胁打人在先。不管他过去做过什么,这次他没有错。作为同班同学,我们应该要保护他!现在就是咱们表现的时候。告诉我,十五班是不是一个团结的集体!”宋平秋大声问。   “是!”大家尤其的士气高涨,昨天刚被老郑训了,今天正是激情爆发的时候。   陈昱衡再多不是,那也是大家的同学!过去皆不论,这一刻对外,他们是站在一起的!   教学楼那边不少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探出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风萧冷,阮恬站在人群中间,虽然心里想着老郑太冲动。可是,看着他们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热烈的眼神,她的心仍然被什么所鼓动着。   这一刻,她切实地变成了他们的一份子,她也有一颗鼓动的心,年轻,冲动。   其实,她被这一切所渲染,感动。   毕竟所有这一切,起因皆是她,她再也无法超脱事外了。   她想了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了台阶上,看了眼众人道:“同学们,既然郑老师让我们在这里等,那我有个想法,大家想不想听。”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   那还不如真的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姑娘让我写更多真实经历进来,我能说,其实文中大堂哥。。。也是我的真实经历么。我大堂哥就是混混,长得贼帅,英俊得一塌糊涂,就算进过监狱,还有大美女级别女朋友不辞辛苦跟着他。。。人生全靠脸啊。   其实就是很想写这段青春热血的故事~写完就谈恋爱甜甜甜辣   本章继续,红包加倍一下,留言抽两百个送红包~ 第16章   此刻,教导处的气压极低。   聚众斗殴是大事,不管起因。四中校规甚严,记大过两次就足以开除。   赵志和陈昱衡聚众斗殴,两个人都要记大过。可不同之处在于,赵志是刚转过来的,之前没有记录。但陈昱衡却在高二的时候已经被记过一次大过。按照校规,再记一次,他就足以被开除了!   其实陈昱衡闹事远不止这两次,不过是王强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   而今天,他终于抓到了。他发誓要铲除这个四中毒瘤,所以根本就没有留余地的想法。   当王强摆出这条规定的时候,老郑就沉下了脸。   老郑在班级上经常是不批评陈昱衡就不舒服,但他还是维护自己学生的。尤其这件事……他觉得陈昱衡做得对,赵志这小子嚣张至极,欺软怕硬,活该被收拾!   老郑说:“老王,这事实过程可得讲清楚啊,他们虽然是打架。但起因是赵志,他先欺负我们班女同学,还挑起事端,他先约的架。陈昱衡这算是正当防卫!”   王强冷哼一声,老郑这骗傻子呢!   他指着赵志说:“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把人打成这样?刚我没到现场前,还有人在呢吧!学校保安早告诉我了,今儿下午看到一辆面包车停校门口,接了陈昱衡就走。不是他叫来的人?”   老郑其实也觉得奇怪,陈昱衡虽然被说是校霸,日常脾气还勉强行。被他讽刺过这么多次,那不还是没说过什么。虽然赵志现在伤只在表面,但老郑知道,刚陈昱衡是准备要下狠手的,如果不是他先一步赶到……   这胖子哪里还能真活蹦乱跳的。   “陈昱衡。”老郑转身说,“刚你们俩究竟起什么冲突了,是不是赵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陈昱衡眼神微动,嘴角轻扯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欠收拾。”   王强被陈昱衡这种态度刺激得不轻,一拍桌子说:“陈昱衡,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赵志在一旁吓得不敢说话,比小猫还乖巧。让他控诉陈昱衡,他做不到,刚才陈昱衡拿匕首在他脸上划的那个阴冷表情还残留心中,这位是千万不能再得罪了。他只希望陈昱衡和王强能吵起来,吵得越厉害越好,这样两人就不会注意到他了。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王强训斥完了陈昱衡,立刻也把火撒到他身上。   他一把按了下赵志的头:“才转学来,你能耐了啊!是不是以为这还是十二中,没人收拾你!打群架,欺负女同学,活该你现在鼻青脸肿!要不是看你受伤重,我也得打你一顿不可!”   “体罚学生是犯法的……”赵志委屈地说。   他现在才发现,四中的确跟十二中不一样,没见陈昱衡那样的大佬,在王强面前都很乖巧吗。   是他之前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四中耀武扬威。   “还犯法!你还懂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了啊!”王强被气了,再次狠狠按了他一下。“我不打你,现在把你扔进十五班,你看你能不能活着出来!”   赵志不敢再顶嘴了。   “行了,今天就这样。两个人都记大过一次,陈昱衡,开除!”王强冷声说,就立刻要给校长打电话。   “不行!”老郑立刻拦住他,“老王,凭咱们共事多年的交情,再商量商量!他都高三了,你现在开除他,不是耽误他一辈子么……你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老郑是个狠人,但王强也是当过兵的,两人争夺一部内线电话,竟然分不出高下。   “老郑你别无理取闹了,这都是按规程办事的!”王强也火了,“你也是,当这么多年班主任了,他们第一次打架,你就该扭送到教务处来,还瞒着!你以为你这样是帮学生,你就是害他们!陈昱衡这些年犯多少事,对我们四中校风影响多大,你心里都有数,别跟我这儿抢。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老郑也有点急了。   四中校规是真的很严。王强又是个倔强无比的人,他犟起来,校长都拉不住他!   正在这时,楼下突然响起了一股声音。   “学校不公,包庇权贵!”   “保护同学遭开除,校园霸凌被放过,学校没有公理在!”   “教务处不给公道,我们就不退去!”   这什么情况!   王强也愣了,往楼下一看,好家伙!   十五班的人没散呢,不仅没散,他们连大字报都打出来了,就是他们刚喊的口号。   王强气得手发抖,说:“老郑你这班里什么情况,要反了啊!”   他要气疯了,什么包庇权贵。赵志这小子家里是有点路子,但他会怕吗?明明就是按照校规来,一个开除一个记过,他这都是秉公办事的好不好!   这么一闹,一会儿要真闹大了,传出点什么歪曲的风声去。四中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老郑看了眼也被惊到了,他本来只是让那些小崽子聚在楼下,没想到他们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太好了,他这儿正孤立无援,有人起哄再好不过了!   “老王,我一向是尊重你这个教导主任的,我也干过这活儿,我知道你不容易!”老郑很快脸色一肃说,“但是,我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开除陈昱衡,我都能忍。唯独今天不行,因为他没做错!是赵志挑事在先,老王,这次我怎么都不会退缩的!”   “谁说的!”王强也不服气,“陈昱衡收到对方挑衅的短信,不应该来教务处报到吗!自己冲上去打是怎么回事!学校不是他赵志开的,我不会偏袒他!”   “老王,你说是这么说,可你其实心里清楚!他接到短信那会儿,教务处早就下班了,你根本也不在。他如果不反击,他该怎么办!”老郑说,“就算他是斗殴,可是他也没聚众,我们班别的人都完全没参与,哪里来的聚众!”   王强也被他的话给堵住了。   的确,十五班的人其余几个人正站在那儿呢,他们根本没动手。但是根据现场看,肯定之前还有人在。可是那些人现在去哪儿了?如果没有那些人在,只能算个学生打架,不算聚众斗殴,达不到记大过的级别。   王强好气,他看了眼陈昱衡,发现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在想什么呢!   “再说了,今天这事这么多人看到了。你真开除了陈昱衡,你让学生们怎么想?”老郑说,“毕竟在他们心里,陈昱衡是保护同学,赵志这胖子才是挑事的。你竟然开除前者,留下后者。他们也许这辈子,都会对这个世界的公信力产生质疑!”   下面学生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王强也不由犹豫了起来。   陈昱衡也垂首,往窗下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纤细的背影。   她站在众人面前,也看着这扇窗的方向。这件事肯定与她有关。她是想帮他的么?   虽然他早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但无论是这些同学们,还是老郑,都让他真的有一丝被感动的感觉。   陈昱衡抬起头,他终于笑了笑:“王老师,借用一下电话怎么样?”   算了,没必要争了。   王强冷冷地看着他,陈昱衡则说:“您防备心不要太重,我就是打个电话!”   靠,他要干什么!老郑顿时竖起耳朵。   王强终于还是让出了电话,陈昱衡走过来,按了串数字,那边很快接通了。   但他的语气却很淡:“爸,我这儿打群架,要被学校开除了。你处理一下。”   那边说什么外面听不到,只大概听到是模糊的斥责。但也没说几句,陈昱衡就放下了电话。   紧接着不过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王强接起来,不知道对面是谁,他态度顿时变得很恭敬。   这让老郑大开眼界,这打电话来的究竟是谁?老王什么人,他可不是那种奴颜媚骨,看到个上级就想讨好的人。就是你把市教育局局长搁到他面前,他也是那张死人脸。   “……是,我知道了!我明白怎么处理!您放心!”王强终于打完了电话,挂了。   他靠着桌子,沉默了片刻,看着陈昱衡的眼神很诡异。   老郑心里很好奇,那边究竟是谁打电话!   “好吧。”王强终于妥协,“这次,赵志记大过一次。陈昱衡,念在你初衷是为帮助同学,且没有造成重大伤害的份上,开除就算了,但再让我抓到你违纪,我就不会再跟你商量了,你知道吗?”   陈昱衡说:“王老师您放心,其实我平时很遵纪守法的,今天只是个意外。”   王强都不想再听他说话了,摆了摆手说:“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老郑终于露出欣慰笑容,又用眼神责备陈昱衡。   你这小子,能打电话解决不早点打,看老子刚才为了你,都开口求王强就差跪下了好吗!   王强又指了指窗外:“还有,那群人给老子带走啊!还搞什么大字报,反了天了!”   “没问题,我这就带他们走!”老郑乐呵呵地答应了,只要问题解决了,不开除陈昱衡,那什么都好说!   一行人就这么下楼了。   十六班班主任也带着赵志等人走了,赵志于情于理都该被记大过,班主任都没为他争取。   一时间,王强办公室里只剩下他。   听到楼下传来十五班的人发出的欢呼雀跃声,老王还是觉得有点心梗。   他忍不住点了根烟抽,自语道:“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只反被保护的大佬~   作者没有大堂哥的照片,这种传奇人物已离家多年,生死未卜。   本章继续送两百个红包,吼吼吼 第17章   此时楼下,大家都拥着老郑和陈昱衡欢呼。   得知陈昱衡不会被开除,大家都很高兴,毕竟也算是大家齐心协力,取得了胜利。   老郑说:“虽然大部分都是我的功劳,但也有你们的功劳,谁想的在楼下喊口号?”   班长宋平秋笑笑说:“那是阮同学出的主意,说与其咱们等在那里,不如做一点实质性的举动。虽然用处不大,但学校应该怕我们因此闹事,也能给您助力。”   老郑当时也疑惑这事是谁的主意,但没想到是阮恬!他笑着拍了拍阮恬的肩膀:“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啊!”   被老郑这么拍两下,阮恬肩膀一痛,觉得自己差点被拍散架。   她咬咬牙,强撑着笑了笑。   闹现在,十五班的人都还没有吃晚饭。   老郑听说后,竟大手一挥,请他们集体在校外吃麻辣烫。   此时天已全黑,店里热闹非凡,同学们以饮料代酒在灌老郑,说得很开心。阮恬和莫丽两个人守在个鸳鸯锅旁边,摇晃着手里的豆奶,看着不远处男生们的热闹。   女生们多半还是含蓄的,男生们,尤其是申光那一伙,纠缠老郑要他喝酒。老郑连连躲闪:“灌我酒,你们这帮兔崽子要翻天啊!”他奋起反抗,但是寡不敌众被按在椅子上,还是强行喝了一瓶啤酒。   老郑酒量不是很好,喝下去很快就上头了,一张老脸通红,幸好他晚上没课。   阮恬盯着这热闹的场景,好像被这热闹所感染,她的眼神也水润明亮。   莫丽吃得双颊通红,辣得受不了。吸溜着小声说:“甜甜,我刚听申光他们说,陈昱衡的事,好像最后是他打了个电话摆平的。不知道他给谁打的电话,光头强都法外开恩了……”   阮恬眼皮轻动,哦了一声,继续喝了口豆奶。   “对了,还是申光说的。”莫丽同学又继续说,“说在打的时候,陈昱衡其实差点废了赵志一只眼睛。不过老郑及时出现,就阻止了。”   阮恬这下觉得不可能了:“你听申光吹吧!”   致人伤残这可不是小事,陈昱衡怎么可能会做。男生吹牛什么都说得出来。   莫丽也犹豫起来,毕竟这事听起来是很假的样子。   今天一次性就逃了两节课,老郑心中那股火气过去,理智也回来了。   他带着一群高三生闹事,是他的不负责啊。因此撸了串鸭心后,他站起来说:“第三节课,大家照常回去上课啊!我会叫班长点名的,一个都不准缺席!”   席间传来一阵嘘声,大家玩得比较野,都没尽兴呢。   但再不想回去也得回去,吃完之后,大家也就陆陆续续地整理离席了。   老郑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站起来去买单,结果一掏口袋,发现自己没带钱包。   “一共一千六,您刷卡还是支付宝。”前台笑着问他。   老郑憋了口气,他一个中老年人,支付宝这种玩意儿向来不信任,就扔了几十块在里面,酒水都不够付。   “我来吧。”陈昱衡从他背后走过来,打开手机二维码伸过去。“郑老师您要我付就直说,搞这些招子干什么。我是这么抠门的人吗?”   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郑懒得理他,说:“你付了赶紧回来上课啊,不准迟到!”   他走到门口才想起,应该要个发-票的,见阮恬正走出来,就跟阮恬说:“你先别走,去要个发-票。”   阮恬一愣,莫丽还在门口等她呢!   可一见,老郑已经走过去招呼莫丽赶紧回去了,都要上课了,还在这里耽搁什么。   阮恬只能对莫丽摆了摆手,让她跟老郑先走,自己则返回了店内。   她一进去,就看到陈大佬还斜倚着柜台付账。   他似乎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信息,黑发如碎羽,极长的睫毛,男孩子好看得完全得用俊美来形容。   经过这次的事,阮恬觉得自己跟陈昱衡也算熟了,走过去问前台要了发-票,就顺便问他:“申光他们不在?”   陈昱衡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眼,说:“遇到付账,那帮人跑得比孙子还快。”   他收起了手机,但是也没走,就这么在旁边等着阮恬拿发-票。   阮恬压力略大,他等她干什么?她就是随便搭一句话,又不是要跟他一起回去。   但紧接着,前台拿了发-票过来,阮恬接了,无可避免的和陈大佬一起出了门。   真的要等她一起走啊。   阮恬心理压力颇大,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而且陈大佬又不找话题,他就是这么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边,脚步永远只差那么半步。阮恬只觉得他太高,有点挡光。他修长的身体被路灯照着,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将她笼罩。   两人进了学校,走入了林荫道,还保持这种沉默。然后阮恬终于开口了:“今天的事,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赵志起冲突。”   陈昱衡挑眉,说:“谢我啊。”   阮恬认真点头,她公私分明的。过去虽然两个人有恩怨,但这件事,还是他帮了她呀。   “你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怎么谢。”陈大佬慢腾腾地说。   实际行动,干什么,认他做大哥……   阮恬眨了眨眼睛。因为才从麻辣烫店里出来,她双颊难免的带着一丝红晕,她又白,脸颊便如水蜜桃一般吹弹可破。一看就让人心生食欲。她终于问了句:“好吧,怎么谢?”   陈昱衡就轻轻地笑了笑:“以身相许啊。”   阮恬先是一愣,根本没料到陈昱衡说出这种话来,接着满脸无语,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   流氓,什么德行!还寻她开心!   早知道就不谢了,谢他个鬼!   “开个玩笑而已。”陈昱衡说,紧接着向她伸出手,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微突。手腕上戴着个黑绳绑的银饰,像一个降魔杵的形状。他说:“你手机给我。”   干什么,还想要她手机!   阮恬很防备,但是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还是掏出来给了他。   他拿着滑了滑,有点惊讶地挑眉:“你不用微信?现在卖菜的老太太都会用微信吧。”   阮恬更不高兴,她就是不喜欢这些怎么了。影响她学习。   “你还给我!”她想抢回来,可手机在陈昱衡手里,她怎么抢得回来。   陈昱衡一个举高,她就跳啊跳都够不着。她想抓着他的袖子把手机扯下来,陈昱衡任她抓,还微笑着说:“喂,一会儿过路的人看到,我可不负责啊。”   阮恬才发现两人已经离得太近,而她正扯着他的衣袖,都能闻到他身上一种淡淡的烟味儿,还有男孩子特有的微热气息。   她瞬间后退了一步,面色如寒冰:“那你快还我!”   陈昱衡也不再逗她,拿着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然后掐了,再还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以后我要是有什么要求,我会告诉你的,你可要随时满足哦。”   阮恬眉头皱起,不是吧……   就是帮她打了一拳而已,要求这么过分。   她按开一看,陈昱衡已经替她保存了他的号码,备注写的就是他的名字。   陈昱衡。   感觉很奇怪。有种两人突然被拉近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还是没说什么。   算着第三节课快上课了,阮恬就加快脚步,走进了教学楼。   陈昱衡却站在她后面,看了她的身影好一会儿。随后才慢慢走进教学楼。 第18章   虽然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打乱同学们生活的平静。但生活还是要回到正轨,他们毕竟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学习才是最要紧的。即便十五班的人并不热爱学习,可这仍然是他们这个年龄阶段,不可避免的事。   第二天的升旗仪式上,校方通报批评了十六班和十五班打群架的恶劣事件,记赵志大过一次。另外陈昱衡需要写三千字的检讨,周五前交到教务处。   讲台上,头顶是迎着风飘扬的鲜红国旗,王强王主任吐沫飞溅,言辞严厉地表达自己对这件事的愤怒,同时杀鸡儆猴地道:“同学都不要存在侥幸心理,别以为你们打群架,或者半夜逃课上网吧老师会不知道。等哪天逮到你,那就是记大过没商量!咱们某些同学,带坏了四中的风气。但是大家不要忘了,我们是全市仅次于一中最好的学校。学校对很多事,那也是零容忍的,绝不会允许大家抹黑学校!”   说到这里,外班很多人都纷纷看向十五班。王主任说的是谁,那简直是昭然若揭。   事主本人则站在队伍的最边上,那个位置能靠着篮球柱,他听着王强的话好像根本没感觉,依旧靠着他的篮球柱打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站在人群中,晨光将他的样子拉得很长。他今天还穿了校服,虽然只是套了个外套。但敞开的校服外套,修长的身形,极好看的手骨,恰如其分的浓郁晨光,仍然勾勒出一副极有青春气息的画卷。   校服不过是个颜值筛选器,真正好看的人,只会因此而更加超然脱群。   升旗仪式过后,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室里。   而这时候,薛建已经拿粉笔,在往黑板上抄英语考试的答案了。   终于到了对□□的时候。   考试结束后会有两天的试卷批阅期,但考完第二天,班委们就会把各科答案抄在黑板上,让大家对照。   所以即便分数排名最后才出来,但对完答案,大家也基本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   昨天的疯狂已经过去,今天的学业才是压在大家头顶上的大山。   不少同学一边对答案,一边哀嚎。   阮恬也正专心地拿出试卷对答案,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发现窗户玻璃上扒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胖脸。   竟然是赵志。   他把自己包得像颗粽子,乐呵呵地跟她挥手:“阮同学,阮同学!”   阮恬嘴角微扯,她也并不觉得这胖子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他现在应该也乖巧了。她放下笔走出去,问他:“你什么事儿?”   但是赵志没有说话。   紧接着,阮恬听到后门开了。   她回头看,原来是陈昱衡从班里走了出来,他无声地站在了她身后,随意地抱臂靠墙,也没说话,只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   胖子看到陈昱衡就是一抖,然后又笑了,说:“是这样的,上次不是无意得罪了你吗。我这过意不去,所以来跟你道个歉,也给陈大佬道个歉。你看,有什么需要补偿的,你尽管告诉我,但凡我能做到的!”   阮恬眉头轻皱,其实这种人,别跟她接触,她就谢天谢地了。   即便他现在强行挤出满脸的微笑,她心里仍然只有浓浓的恶感。   “不必了,”她说,“你以后注意点,不要再仗势欺人就行了。你走吧,我没什么要你补偿的。”   胖子却不安,抬头看了陈昱衡一眼,好像在询问他。   阮恬心里才明白,他道歉的不是她,而是陈昱衡。   搞不好,就是陈昱衡逼着他来道歉的。   “行了。”陈昱衡终于点头说了句,胖子才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说了声谢谢,一溜烟地跑了。   “他这么怕你啊?”阮恬回过身,好奇问了句。   陈昱衡依旧斜靠着墙,突然笑着说了句:“怕吗?”   阮恬望着赵志滚得格外圆润的身体,那种避之不及如临大敌的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真的很怕啊,他那天究竟对这个胖子怎么了。   其实很多人都怕他。申光他们也是怕他的,只是怕得不那么明显。   “我觉得还好吧。”陈昱衡说着,晃晃悠悠地从后门进去了,只留下一句,“以后他敢再找你麻烦,你来告诉我。”   阮恬觉得,再给赵志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来了。   她摇摇头,回去继续对答案了。   她回到座位的时候,看到莫丽表情正激动。见她回来了,一把抓过她的手不停摇:“小甜甜,我感觉我这次能考进前八百名,我对答案发现自己错得好少!哈哈哈哈,我要进入人生巅峰了!”   八百名就是人生巅峰……   阮恬嘴角微动,拍了拍她的手:“……知足常乐。”   “你呢,错得多不多?”莫丽好奇地问。   阮恬说:“还行吧,也错得很少。”   在阮恬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莫丽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在此之前,莫丽也是用‘错得很少’,来形容自己的试卷的。殊不知人与人之间的错得很少,那是天差地别的。   莫丽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直到第二天,考试试卷都批阅完了。各科课代表抱着一摞摞批改好的卷子来发,莫丽才意识到,她的新同桌有多么恐怖。   机读卡和手写部分是分开的,大家也只能先看到自己的卷二,也就是手写卷的成绩,总成绩要等公布正式成绩才知道。   先发试卷的是理综,物理课代表走在课桌间,一张张地发。当他发到阮恬的试卷时,他眼睛瞪大,呼吸急促,嘴唇发抖地说:“……阮同学,你……你这是满分?”但紧接着他又陷入了自我怀疑,他们这次的物理题虽然不完全达到高考的难度,但百分之八十已经有了。竟然能考满分?   “等等……还是老师改错了,怎么会有满分呢!你,你快对一下!”   阮恬拿过来一看,还真是满分。她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理综是她最的强项,物理第二卷 满分很正常。何况这次的题也不难。   所以她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说:“谢谢,我会对一下的。”   一科也就罢了,紧接着各科试卷纷纷发放,阮恬第二卷 都高得恐怖,六科总的扣分加起来,竟然还不超过三十分!   顿时,全班都轰动了。   阮恬的试卷被人要了去,竞相传阅观摩,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观。毕竟十五班的人,卷面成绩基本很多都保持在及格线上下波动的范围内。这样的分数是非常罕见的。   本来以为复读生是个白银水平,没想到,人家竟然是个王者!   莫丽也震惊了。   她看着她的同桌,久久地不能回过神来。嘴唇张大,表情呆滞。   阮恬不得不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下,问道:“小茉莉,你没事吧?”   莫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凶恶地说:“你,老实告诉我,你高考究竟考了多少分?” 第二卷 扣分不超过三十分,那机读卡扣分只会更少,总扣分不会多于五十分。   她的同桌,竟然是个总分能超过七百的恐怖级学神!   而她之前,却明明告诉她,她的高考总分只有四百多分!   这混蛋骗她!   混蛋恬眨了眨眼睛说:“你不是问过了么,476分。”   “怎么可能!”莫丽立刻否决,“就你现在这个卷二成绩,加起来都四百多分了。你竟然告诉我,你高考总分才四百多?”   “真没骗你。”阮恬的声音轻轻的,“我高考失误,理综只考了五十分。”   理综五十分,那就是说,是其余语数外三科加起来,其实考了426分……   恐怖,恐怖如厮。   “不对,你原来在一中肯定也不是无名之辈!”莫丽这时候脑子高速运转,几乎达到了平时峰值的一倍。立刻捕捉到了阮恬话中的漏洞,她又凶神恶煞地追问,“你老实说,你原来在江城一中是什么水平,考年级第几?”   阮恬想了想,告诉她:“前三吧……一中也有很厉害的同学。”   毕竟还有一个同班男生,是今年高考的市状元。   莫丽……莫丽茫然了。   原来,在她身边坐了这么久的软甜同桌,竟然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她平时,把人家当普通学生用。还在考试前缠着她,让她给自己划重点……   那是状元划的重点啊!   莫丽几乎要痛哭了:“你这个水平,为什么转到我们班复读啊?一中怎么也要留下你吧?”   听莫丽这么一说,阮恬就回忆起自己过去的事,原来在一中的事。   她笑了笑说:“一中的规矩是,上了一本线才能减免学费。”   “你就为了这么点学费钱?”莫丽瞪大了眼,“甜甜,一中尖子班什么水平啊,咱们班又是什么水平,你,你这不是因小失大吗……要是在这里耽搁了你呢!”   阮恬不再说话了。   莫丽不会明白的,那种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当时,她也是头一次体会这种感觉。   在此之前,她家里也并不算穷。可是母亲病后,家里花钱如流水,且母亲也不能工作,父亲还只能半工作照顾母亲。家境就大不如前了。   现在,母亲的病情稳定,阮恬已经别无他求了。现在,只要她再考上理想的大学,就算圆满了。   其实当时,她一中的班主任,也说过可以为她破格申请一下免除学费,她成绩好,学校应该会同意的。   可是阮恬也不想留下来了,没意思,不如换个新环境,没有人认识自己。   “不说这些了,反正无论我成绩再好,也不影响咱们的关系啊。”阮恬强调了一句。   莫当然地点点头。紧接着,她又凶恶地对阮恬说:“那现在,你就被预定成我的永久同桌了啊!你要是敢换同桌,我就掐死你。”   小茉莉同学的表情比平时凶恶得多,阮恬也一时被吓住,点了点头。   她还能去跟谁做同桌!小茉莉已经是这班上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啊。   学神同桌兼好友,实在是太有面子了!莫丽已经暗暗决定,她要把甜甜固定成自己的永久同桌,谁要是敢和她抢同桌,她也要掐死谁!当然,对方太凶除外。   而此时的教师办公室里,老郑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最终成绩排名单,差点嘴都要乐歪了。   果然是祸兮福所倚啊,陈昱衡那事解决之后,他竟然得到这么大个惊喜!   早知道阮恬成绩应该很好,但这分数,这排名,还是老郑没有想到。   竟然是年级第一!   旁边几个班的班主任都看着他。有点无语道:“老郑你收敛点,嘴都裂了!”   “老子高兴,我们班阮恬,年级第一啊!”老郑兴奋得不行,“我带这么多班,头一次带到年级第一啊!尖子班所有人都没她高!”   “行了,宋老师早打听过了,你这是意外捡到宝了!这个阮恬,原来在一中,经常是考第一、二名,属于尖子班里的尖子生。”十四班班主任端着杯花茶,走过来说,“也不知道怎么的,高考发挥失误,就跑四中来复读了!而且还没人发现她,就这么按照总分分配,平白分你班上了。”   “这就是老子命好!”老郑无不得意,珍重地把这张纸叠了起来,放进口袋里。   他准备下节自习课,就去班上宣读名次,顺便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老郑刚打开门,却发现负责高三的教育统筹工作的余主任正准备敲门。他一愣:“余主任,您什么事?”   “来找你的。”余主任说,“出来,商量一下你们班阮恬的事。”   阮恬?商量阮恬的什么事?   老郑心一沉,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   半个小时后,老郑步伐沉重地走到班级门口,这节课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按照惯例是班会课。   他走到班级前的时候迟到了十多分钟,学生们都已经在教室里坐好了。个个睁眼看着他。   月考刚过,按理这节课就是用来宣布成绩的。   老郑面色不好看,众人不由揣测,是不是大家考差了。   可不一向都考理科班倒数第一吗,还能怎么差!   老郑站在讲台上之后,先看了眼他们,才缓缓说:“这次大家的考试成绩,保持得很稳定,平均成绩仍然是年级倒数第一,恭喜你们,四连冠了啊。”   大家并不意外,十五班的成绩最差,经常和十四班争倒数第一。   所以只是发出了一阵哄堂笑声。   “但是,我们班有位同学考得非常好。”老郑也没管他们的,继续说,“那就是阮恬同学,这次考试,她总分703,位列全年级第一!”   虽然大家早就猜到,阮恬的总成绩恐怕非常高,但真的听说是年级第一,仍然全班哗然,回头看她。   年级第一,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只存在在尖子班,足不出户的珍稀动物!但是现在,发现珍稀动物竟然当成普通鸡崽子,养在他们这所野鸡场里,如何不让人惊奇。   阮恬并不习惯这种目光。   当初在一中,她是中考分数全校第二入的校,之后无论是考第一还是第二,尖子班的人都会习以为常,觉得这就是你的水平。反而你要是考差了,他们才会向你投来疑惑的目光。从没这样,被一帮人热烈而惊叹的眼神看着。   我竟然有点享受这样的目光,是我飘了吗……   阮恬默默地想。   “阮恬同学,你站起来。”老郑笑眯眯地说。   阮恬站了起来,老郑立刻说:“大家给阮恬同学鼓掌!”   全班顿时响起如雷的掌声。阮恬的同桌小茉莉鼓得尤其带劲,手都要拍红了!   阮恬有些不自在了,老郑也搞得太隆重了。   掌声落定,老郑才说:“班长来,给大家念念各自的成绩和名次。”   等宋平秋走上来欧老郑把表给了他,对阮恬招了招手。“阮恬跟我出来一下。”   班上的人觉得奇怪了,表彰就表彰,怎么单独把阮恬给叫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纷纷起身往门外看。   阮恬跟着老郑出去,才发现门口站着个陌生的中年男老师,身穿藏蓝色中山服,头发梳成中分,明明长得很严肃,却带着三分的笑容。老郑跟她介绍说:“这是负责咱们高三的年级主任,余老师。”   阮恬乖乖喊了声余老师好。   教室里的同学们也看到了,议论声四起。   “是咱们年级主任……”有人说。   “余主任怎么来了!”又有人说,“他不是一向就盯实验班尖子班,从来不往咱们这边走的吗。”   “你就是阮恬吧?”余主任笑了笑说,“我看到你的成绩了,也跟你原来一中的班主任聊过了,她跟我说了些你的情况。你这孩子也是,这种成绩到四中来,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呢?不然怎么,也得把你放进尖子班里读书才行。”   阮恬回答说:“余老师抬爱了,当时我的高考分数并不高。再者四中也有规定,尖子班是不要复读生的,所以我也没有别的想法。”   “你情况特殊,哪里能一概而论!”余主任温和地说,“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去一班的。你的情况,一班的教学质量和环境更适合你。你看看,收拾一下书包,现在就跟我走吧,我已经在一班给你找好课桌了。”   “余主任!”老郑急急地就想开口,但是被余主任一眼瞪了回去。   老郑只能闭嘴,刚余主任就跟他谈过了。让阮恬去一班,不仅是为了阮恬本人,也是为了学校的声誉。   四中与一中,都是江城最好的两所中学。而一中却永远都在四中之上,不仅因为一中的学生重本率更高,还因为江市每年的市状元,都是在一中产生的。四中虽然也很厉害,但最好的生源,毕竟还是被一中把控着,所以一直被一中压了一头。   所以当余主任知道,原来四中那个经常考一、二名的学霸,复读竟然到了他们四中来。不仅到了四中,居然还悄无声息地进了四中最差的一个班的时候,他立刻从位置上跳了起来。穿好鞋就冲到了老郑办公室门口,找老郑出来说话。   这样的好学生,竟然没有人知道,悄无声息地就进了四中,进了十五班!   凤凰蛋落到了四中来,却被放在了狼窝里养,实在是太荒谬了。负责招生统筹的老师也是个工作废,这种情况都没发现。   好在,他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现在让她去一班还来得及,好好学习。虽然不一定真能考得过一中,但总归是个超强的种子选手!   班里的同学们,也密切地关注到了外面的变化,纷纷直起了身,往外探身查看。   “余主任要带阮恬走吗?”有人问。   “不是吧,我们班好不容易出了个年级第一!”   “她怎么能走呢,咱们都有感情了啊……”有个女生失落地说,“咱们都一起闹事、撸串、打群架。感情多深啊!”   “嘘,余主任在外面呢,你小声点……”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莫丽更是紧紧抓住了课本,连班长宣布她考了七百八十九名都没有注意到。紧张地注视着门外,生怕她刚固定的永久同桌要被抢走了。   坐在前面的申光转过头来,跟陈昱衡说:“我去,没想到阮恬竟然这么牛逼……昱哥,你可是救了个学神啊!”   但是申光却发现陈昱衡也没有玩手机,而是紧盯着门外。   就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他抓了抓脑袋,昱哥什么人,平时外界这种风吹草动都懒得管的,现在竟然对这件事挺关注的。   阮恬也听到了教室里议论的声音,她一言不发。   如果是放在一周前,离开十五班是她的目标,她必须现实。一班的确更适合她。可是现在……   浓厚的夕阳,从另一头照过来,照在她的身上。她微低头思考,夕阳在她身后幻化出了巨大的光影,将整个世界笼罩在它的光影之中,夕阳下的教学楼,广场上那株古榕树,刻在教学楼上‘博观约取,厚积薄发’八个字,都散发着温暖的绒光。女孩这一刻的表情非常的郑重。   她太久没有说话,让余主任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又问:“阮恬同学,你怎么了?”   阮恬的脑中闪过很多画面和很多念头。   她想了很多,想到以前在一中的事,想到现在的事。终于,她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抬起了头。 第19章   阮恬说:“余老师,谢谢您的盛情邀请。可是我还是打算留在十五班,不走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清晰,和缓地从她嘴巴里说出来。   老郑虽然很希望阮恬留下,但突然听到她这么说,仍然有些惊讶。   包括余老师,也惊讶得不行:“你……阮同学,你可要考虑好啊,一班和十五班,教学质量终究是不一样的!”   “嗯,我知道。”阮恬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十五班的同学们很友好,我喜欢这里。我向老师保证,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认真学习,不会有区别的。谢谢老师的邀请。”   “可是……”余主任不死心,仍然要劝。   老郑却喜上眉梢地说:“余主任,阮恬自己愿意留下来,您也别强迫她啊!那学习成绩好的人,她不受限于环境的,既然她喜欢十五班,让她留下不是更好吗?人家都没有留在一中读书,这不也是人家的意愿么!”   余主任憋了半天,觉得强扭的瓜毕竟不甜,终于说出句:“既然你执意留在十五班,我也不好说什么……那这样吧,我还是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考虑清楚。如果反悔就再来找我。”   他怕是小姑娘太冲动,就这么莽撞地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而其实他不知道,阮恬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已经下了决定。   当然,老师给的台阶,还是必须要接住的。   阮恬笑了笑说:“谢谢老师,我会的。”   余主任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也不再加以劝阻,就这么走了。   “你愿意留下就好,我之前还以为,你会选择去一班!”老郑喜上眉梢,又拍了拍阮恬的肩膀,“来,甜甜,你进来!”   毕竟在此之前,阮恬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冷静不冲动的人,一个标准的乖乖学生,又怎么会喜欢十五班这种环境呢。   她跟在老郑身后进了教室,发现同学们都看着她。   阮恬刚才说话的声音很轻,他们并没有听到。所以那目光包含着疑惑,期待,甚至是失落。   有人开口问:“阮恬,你要……要转去一班吗?”   他们毕竟是十五班,是全校最差的一个班级,班风、成绩,什么都很差。还有一帮不良少年在,这帮不良少年甚至给阮恬造成过麻烦。怎么看这个地方都不适合她,她如果要走,那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阮恬看着他们许久,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走。”   全班凝静了一秒,突然很多女生们发出一阵欢呼,当然男生们始终还是克制的。   阮恬都被吓到了。   她之前都不知道,原来她们是如此不想她离开的。她的嘴角也不由得高高扬起。   虽然也有她自己的考量,但是这一刻,她还是切实地跟着一起高兴的。   她回到座位上,莫丽也是松了口气,有些激动地凑过来。   “小甜甜,太好了,你不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莫丽说。“尤其是你给我划重点的时候。”   阮恬说:“小茉莉,激动归激动,别搞蕾丝倾向……”   “谁搞蕾丝倾向了!”莫丽瞪了她一眼。好好的温情气氛,被阮恬给破坏了。   阮恬笑了,她终归还是高兴的。   老郑见班上吵闹个没完,当然更多的是借此机会在悄悄讲话的。他站在讲台上拍桌子:“同学们安静!现在要说正事了,这是高中第一次测试,听我给你们分析一下各科考试成绩情况,大家要针对地做专项提高。都高三了,别再这么散漫了!”   老郑恢复了往日的絮叨。   而后方的陈昱衡,终于放松了下去。舒展身体靠着椅子,嘴角带笑地看着有些混乱的班级。   黑夜渐渐笼罩大地,教室里的灯却愈亮。   只是阮恬终究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因为这事,母亲给她打电话了。   宿舍的姑娘们正在大谈护肤保养的问题,阮恬看到是母亲的号码,就避去了阳台接。   她喂了一声,母亲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有点严肃地道:“甜甜,你们学校老师今儿跟我打电话,说给了你进入一班的机会,但是你拒绝了?”   阮恬嗯了一下。她说,“妈妈您放心,我是好好想过的。”   “什么好好想过!”阮母仍然不同意,“你小时候也这么说,如果不是我逼着你去报考尖子班,你混在普通班,能有今天的成绩吗?甜甜,不是妈妈要管你,而是这件事,你做得不理智呀!妈妈今天接到电话,担心一天了,又怕吵着你学习,这么晚才敢打给你……”   母亲对她的学业管理向来严格。   阮恬握着电话停顿了一秒。她又说:“但是妈妈,您听我说。我是真的思考过,我今年是复读,知识点什么的我都是知道的,甚至原来上课的笔记,我也是一字不漏地保留着,老师的教学质量并不会影响我。妈妈,我并不是一个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再者,其实您知道,尖子班也有很多是非,我原来在一中的经历,您也看到了……”   其实阮恬是真的考虑过的,她就这样贸然进入一个陌生的尖子班,很难融入班级,毕竟大家都有很强烈的排异意识。现在她已经差不多了解十五班了,十五班并不可怕,甚至还有几分温馨,她当然愿意选择留下。   阮母轻轻叹气,算是承认了女儿的观点。   的确,以前过年的时候,亲戚聚众在家里打麻将。吵得不得了,阮恬还能呆在一旁,安静地看自己的英文小说。   她还能同时准确地帮她算出,她该赢多少钱,或者输多少钱。   “罢了,妈妈不强求你,知道你这几年不容易。”阮母叹了口气,自从生病后,很多事情她也看得比过去开了,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是逼也要逼阮恬去把班级换了。   生活的变迁很多事情,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她终于说,“我只是希望能看到你考一个理想的大学,妈妈就心满意足了。”   “嗯。”阮恬微扬嘴角笑了,“那我等国庆放假回来看您。”   江城教育抓得很紧,周六补课,除了节日,就只在周末放一天,阮恬家住得有点远,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说完这件事之后,阮恬还叮嘱了母亲好一会儿,让她注意身体,她会好好学习的。   母亲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阮母对她的教育,其实是宽严并济的,着重培养女儿的个性。所以阮恬也最看重母亲。   她走进寝室,发现盛雪盯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以为她在看她,就伸手,在她脸前晃了两下:“你怎么了?”   盛雪才回过神来,嗯了声说:“没、没什么!”   阮恬虽然觉得有点异常,但她也没多问。   盛雪一个人想了很久后转过头,跟薛晓说话:“晓晓,上次你说,陈昱衡甩了你朋友?”   薛晓正面无表情,咔嚓咔嚓地吃薯片看电影,乐事大波浪烤肉味。   她是那种无论怎么狂吃,都纤瘦动人的体质。这让她能非常放肆地吃这些高热量零食。   阮恬长不胖,纯粹是因为她不爱吃面食和甜食,算某种意义的饮食控制。跟薛晓这种天赋级选手不能比。   “是啊,他这个人其实是个渣男。”薛晓说,“我朋友可是三中的校花,倒追了他一年,他勉强同意交往了,结果第三天就把我朋友分了。理由是,她嗑瓜子的声音太大,吵到他了……”   阮恬嘴角一抽。   听上去,很像是陈昱衡会说出来的话。   “那……”盛雪停顿很久,又问了句,“他现在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应该没有吧。”薛晓随口说,“他不会主动追谁,分手得还非常快。而且其实别看他帅,很出名的样子,敢追他的女生并不多。”   那盛雪心里有数了,她又问:“晓晓,你有你朋友的照片吗,我能不能看看?”   这次薛晓终于愣住了,寝室里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盛雪。   薛晓眉头微皱,问她:“盛雪,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是看看。”盛雪央求,双手合十,“晓晓你最好了,给我看看嘛!”   薛晓嘴唇微动,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滑了滑,选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温婉想开口,可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什么,又闭上了。   阮恬情商并不低,看得出盛雪是什么心思。可是她跟盛雪也算不上多熟,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盛雪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直到第二天,上完一节语文课。蒋老师指定要做一套卷子,在同学们的哀嚎声中,阮恬跟着蒋老师回他的办公室去抱试卷,在回来的楼梯角,竟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儿。   是陈昱衡和盛雪。   太阳正好,和风轻逸,微斜的阳光透过外面金黄色的银杏树,将树影和散碎的光亮投在地上,随着风摇晃,摆动一地的细碎光影。   操场上传来学生打球的时候,微微的喧哗声。   陈昱衡斜靠着墙,一语不发。   天光自外面照进来,他眉目疏朗,不笑的时候表情就自带一种冷漠疏离感。   盛雪一个一向开朗大方的姑娘,这时候却绞着手指,半天没说话。   阮恬台阶刚走到一半,碰到这一幕,她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陈昱衡收了姿势说:“你拦住我,究竟要说什么。”   由于面对的是陈昱衡,盛雪也难免紧张,她急忙抬头说:“就是那个……我、”她鼓足勇气,终于说,“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喜欢你,我们、我们能不能……”   阮恬听到这里咯噔一声,心中无奈,为什么这些姑娘表白都喜欢挑楼道,不知道课代表都很容易路过这条走廊吗。   上次那个给她巧克力,拜托她递情书给陈昱衡的姑娘也是如此。   阮恬本来准备退的,谁知道,这时候陈昱衡抬起头,看到了她。   那就没办法了,这时候退回去更尴尬。   阮恬想了想,还是从旁边走过去吧,楼道毕竟这么宽,也不打扰他们。   于是她抱着卷子,礼貌地对他笑了笑。云淡风轻,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二人继续的样子,从旁边经过了。   一般情况下,对跟自己告白的女生,陈昱衡也不会太过分。表面说一句我回去考虑考虑,然后永远考虑不出一个结果,然后就这么算了。   可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烦躁。   “如果你只是要说这句话的话,那没必要说了,我对你没有兴趣。”陈昱衡冷淡地道。   盛雪张大了眼,脸色瞬时煞白。   她没想到,陈昱衡竟然会这么直接了当的拒绝!   其实盛雪也是对自己的长相有信心,才会来告白的。她也看过薛晓那个三中所谓校花的照片,觉得长得也就那样,既然她都能追到陈昱衡,为什么她不行!   可是他竟然这么无情!   “借过啊。”陈昱衡已经越过她,朝班级里走去了。   只留盛雪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眼眶变红,眼泪积蓄在眼眶里,久久地不掉下来。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陈昱衡真的是个极品渣男!   怎么能对女孩子说这种话!   陈昱衡回到教室坐下,申光那群人正戴着耳机玩吃鸡,也没注意他已经回来了。   他看向阮恬。   阮姑娘也认真地戴着耳机……在听英语,她英语听力不是特别好,如今正在苦练。她听听力就像在听歌,脚还一翘一翘的,颇为悠然自得的样子。   刚才那一幕,看来没有对她的心灵造成任何的影响。   当然,有什么影响。告白的不是她,被告白的也不是她。凭阮恬的性格,这事她转头就得忘了。   陈昱衡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片刻后,阮恬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好好地正听着听力,却被打断了。   阮恬眉头微皱,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就打了一行字:我没吃早饭,给我买盒牛奶过来。   发件人:陈昱衡。   陈昱衡?   上次之后,他强行把他的号码存储到她手机上,说过了,有要求她必须要满足。   这就是他的要求?   阮恬拿着手机,回头看陈昱衡。   他正看着她,晃了晃手机,好像是在示意她赶紧去。   阮恬不是很理解,他这么多小弟呢,干嘛非得叫她去,没见她正忙着吗。   算了,谁让她欠他的呢。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第二大节课下课,按理会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应该还来得及吧。   阮恬放下笔下楼,去学校小超市给他买牛奶。   小超市开在教学楼和操场之间,两间店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吃食。阮恬走到冷柜面前看,牛奶、酸奶、复原乳、酸酸乳,这么多奶,他爱吃什么?   于是阮恬又拿出手机,发短信问他:“你喝什么牌子?”   很快,陈昱衡回她:“你决定。”   阮恬面无表情,打字:“伊利QQ星儿童钙果奶可以吗?”   教室里,陈昱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到了她发来的短信。   陈昱衡噗嗤一声,搞得刚杀了个人头的李涵凑过来问他:“哟,昱哥,看到什么乐呵事了。”   “玩儿你的。”陈昱衡挥手赶开他,继续回阮恬。   很快,阮恬的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阮同学,正常点,老子是个成年人。”   阮恬继续回:“你也知道你是成年人,就别让我决定了。”   这次阮恬发过去之后,手机沉寂了片刻,然后震动了:“特仑苏就行。”   阮恬终于松了口气,他指定就行,不然一会儿买回去不满意,让她多跑咋整。她可是很懒的,上上下下可是六层楼呢。   买了特仑苏,阮恬看了下,又买了一袋全麦蔓越莓吐司。学校超市会有很多学生来买早饭,因此每天都会准备新鲜面包,那些塑封面包阮恬还不敢买。他们这些人是很挑剔的,估计不愿意吃那种添加剂重得东西。   她拎着牛奶面包,上了三楼。径直走到陈昱衡面前。   他正抱肩,往后靠着他的椅子,等着她给他买牛奶来。他们这些坐最后一排的,都不愿意好好坐凳子,前面两只椅子腿悬空,后面两只杵地,脚踩在课桌横杠上维持平衡。阮恬一直都在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失手,连人带凳的摔一下。   看到她一路走过来,陈昱衡挑眉问:“花这么久,你迷路了啊?”   阮恬没有说话。   她从包装袋里先拿了他指定的特仑苏出来,然后再拿了一袋全麦吐司。“你胃不好,不能空腹喝牛奶,给你买了袋面包。别太感谢我。”   陈昱衡看她拿出面包,笑容渐收,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阮恬已经跑回她的位置去了。   陈昱衡握着那点奶,带着她手指的温度,一点点的。他盯着阮恬很久,那瞬间,他的目光简直有种说不出的,兽性。   旁边的李涵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李涵吓坏了,终于轻声问了句:“昱哥,你真的……?”   “闭嘴。”陈昱衡说着,随后闭上眼睛。   他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太控制得住自己了。   原本不是这样的,可他发现她竟然能牵动自己心中压制已久的怪物。   那是一头,不见光的,怪物。 第20章   晚上,测试的成绩正式下来之后,阮恬领到了五千块的奖学金。头一次让她觉得,在四中就读其实也不错。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活动。   阮恬在回宿舍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等她踏进宿舍时,才发现盛雪这姑娘正哭得天崩地裂。薛晓和温婉都坐在她身边安慰她。   “不要伤心了……”温婉说。   薛晓向来是不爱说话的,这时候也劝她:“别伤心了,天底下男的多得是呢,你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盛雪却哭得更大声了。   温婉犹豫片刻说:“晓晓,陈昱衡那种,也不算歪脖子树吧……”   薛晓想了想问:“不是吗?”   温婉面对一个哭得天昏地暗的盛雪,一个判断力相当异常的薛晓,正是生无可恋的时候,看到阮恬回来,赶紧冲她招手:“甜甜,你快过来劝劝,盛雪回来就一直哭!”   阮恬想起了自己白天看到的场景。   应该是陈昱衡后来拒绝她了。   她走了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喊她:“盛雪。”   盛雪抬起头,那是一张哭得花容失色的小脸,平日的精致漂亮全不见了。   阮恬其实也不擅长安慰人,只能说:“哭得这么不漂亮,多对不起你每天精心的保养。对不对?”   盛雪愣住了。   其实温婉她们劝她半天了,她都没停住哭。但阮恬的话角度清奇,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她止住了眼泪。   “甜甜,你知道陈昱衡说什么吗!他太过分了!”盛雪一边啜泣说,“我现在才明白,我妈说得真对,男的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人,只有衣服和包包才靠得住……”   阮恬无语,盛雪妈妈这是……啥三观。   “我以前喜欢我们校草,每天给他带零食,给他抄作业。后来才知道,这家伙竟然背着我劈腿了!”盛雪越说越气愤,“劈腿就罢了,还一劈就是四五个,他这是要开后宫呢!”   “还有我追的爱豆,前几天公布恋情,对象竟然是我最讨厌的女明星!说好的要为粉丝单身一辈子呢,有没有点职业操守!”盛雪的主题已经从悲伤转变成了控诉。   薛晓又忍不住开口了:“盛雪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这些女友粉也太□□了……”   温婉一把掐住薛晓的手。别说了,没看盛雪好不容易不哭了吗!   “盛雪你看得开就好。”温婉赶紧说,“不就是个陈昱衡么,咱们学校好看的男生多得是。”   “不,我都不要了。”盛雪狼狈地擦了擦眼泪,“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是靠得住的。”她继续说,“父母也靠不住,我爹出轨,我妈离婚带我。整天沉迷牌桌……”   其实这女孩未必是爱追星爱帅哥,她就是想寻找一个感情的寄托。   几人安慰了她好一会儿,阮恬才去洗漱。   过一会儿她洗了澡出来,看到盛雪还躺在椅子上,虽然已经不哭了,但眼眶仍然是红肿得,目光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阮恬出来的动静,她回头看她。   然后,她突然问:“甜甜,你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事靠得住的。”   另外两个姑娘都已经爬上上铺准备睡觉了,阮恬也准备睡觉的。看着盛雪专注的眼神,她想了想说:“对我来说,大概是读书吧,爱情也许会背叛你,但是成绩不会。”   盛雪问阮姑娘这种问题,当然只能得到根正苗红的标准答案。   阮恬本以为盛雪不会当回事,没想到她听了之后,竟然真的若有所思良久。   阮恬则已经翻身上床躺下了。   次日阮恬仍然一早起床。   冬日将至,天亮得越来越晚,六点半这时候还完全不亮。阮恬洗漱完站在阳台上,看到更远处的高楼大厦,在黑夜中依然散发着恢弘的光,那光辉仿佛从不曾湮灭。校园之外,有个中年妇人骑着卖早点的三轮车。   红灯转绿的时候,中年妇人奋力踩着脚踏板,跨过人行道。   清晨六点的城市里,买早点的,打扫街道的,他们是最先醒来的一群人,悄无声息,为大家先将这座城市布置好。   阮恬有些出神,母亲生病后,父亲辞了原来的工作,也卖过一段时间的早点。   如果想六点就把车推到学校门口,那必然要凌晨四点就起来忙碌了。做早点生意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辛苦于起早贪黑。幸好后来父亲单位得知情况,重新给他安排了一个清闲的岗位,虽然工资只有原来的一半,但也是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宿舍,面前却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   阮恬吓了一跳!   寝室里另外两个姑娘都还没醒,所以屋内也没有开灯,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盛雪。   她已经穿好衣服,背好了书包,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跟她说:“甜甜,以后我跟你一起出入,我要,考大学!”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簇小火焰。   阮恬都愣了,姑娘你这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而且,转变就转变,为什么要突然冒出来吓唬她。   阮恬嘴角扯了扯,跟她说,“……你能这么想是好事,其实偶像帅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学习。”   任何时候你想重新开始,都不会晚。总会有道路向你敞开,让你一往无前。   这是阮恬一直信奉的话。   阮学霸的鸡汤很生硬,但是盛雪并不在意,她现在处于打鸡血狂热状态。   阮恬记得她上次考试的排名是……一千三百二十名,比她的同桌小茉莉还要低三百三十一名。这个成绩要提高,真的很让人头痛。   此时天气已入深秋,教学楼四周所种的银杏树渐渐转黄,金灿灿地堆落在小径上。学校广场中央种的一株树龄四百年的古黄葛树,却依然绿意盎然,庞大茂密的树冠遮掩了几乎小半个广场。形成了一幅金绿交融的景观。   南方的秋天,总有种奇异的季节错落之美。   阮恬咬着豆浆的吸管,她还有点没睡醒,走路有点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盛雪关于学习的各种问题。   但通过问答,很快盛雪发现,学神模式似乎参考性并不强。   比如盛雪问:“甜甜,你物理满分是怎么做到的?”   这次考试,阮恬可是全校唯一一个物理满分呢。   阮恬说:“认真听讲吧。主要是一定要搞懂物理公式定义的由来,不能单纯的背公式,因为难题都是很灵活的,规范化公式通常套不进去。”   于是盛雪又问:“……那怎么弄懂物理公式定义的由来?”   这下阮恬犹豫了,她说:“难道不是看遍书就懂了?”   盛雪:“……”   然后盛雪又问:“其实我最差的科目是英语,甜甜,你的词汇量这么高,是怎么做到的?”   阮恬还怕盛雪继续追问数学这些科目,毕竟物理、数学这些接近满分,这就已经不简单是认真学习的问题了。她松了口气说:“其实我英语成绩也一般,不过英语提高起来很简单,刻苦就行,比如每天背二十个单词,做两篇阅读理解,最好是阅读英文原文小说。你的词汇量就能突飞猛进了。”   阮恬这点说得是很诚恳的,因为她一天能背五十个单词,刷一套试卷。   但盛雪也不适用,别说英文原文小说了,她连英文阅读理解都看不懂。   她终于意识到,她这个层次,请教阮恬是没用的。   她微笑着拍了拍阮恬的肩:“没事了,谢谢你甜甜。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阮恬却是一笑,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认真地说:“你不要觉得难,二十个单词不多,你一边背,一边通过阅读理解巩固,总有记得下来的。难度关卡一开始可以设高点,只要你勤奋,进步是很快的。”   她是学霸,但也不傻。告诉盛雪的办法,肯定是适合她的。   两个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有说有笑的。   陈昱衡今天难得没踩点,但他走入学校之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李涵跟在他身边:“诶,昱哥,学神跟盛雪一起走啊,好像关系还挺好的。”说着他笑了笑,“昨天,盛雪不是跟你表白来着,学神知道吗……”   陈昱衡把书包搭在肩上,淡淡说,“闭嘴吧你,话多。”   李涵又笑:“行行,我闭嘴,您心里有谱就行。”   等到早自习完了,阮恬要收语文试卷。从最后一排传上来,阮恬在讲台上收,她数了才发现,少了一份。   清来清去,她终于肯定是少了陈昱衡那一份。   呵,这人,昨天她还帮他买面包牛奶呢,今天就跟她玩儿这个!就不知道知恩图报么。   阮恬抱着试卷穿过班级,到了教室的角落。   陈大佬仍然斜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好像是在打游戏。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璀璨。   她站在他面前良久,他都好像没有反应。   阮恬终于叫了他一声,可他还是没有听到的样子。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扯了他一只耳机,问道:“陈昱衡,你的语文作业呢?”   “嗯?”陈昱衡这才抬起头,“我这打游戏呢,你别吵我。”   说着要夺她手里的耳机,阮恬也学着他一举高。“你先把语文作业交了!”   她才懒得管他是不是打游戏呢,他不交作业她怎么交差。   陈昱衡一笑,跟他玩儿这个!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利落地往回一扯。在阮恬惊呼的时候,夺过了她手里的耳机线,同时还顺手就扶住了她的腰。   瞬间两人离得很近,阮恬似乎都感觉到了他呼吸的热度。   幸好这时候,教室里大多人都在补眠,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陈昱衡!”弱逼体质恬生气了,他就是仗着自己武力强横行霸道。她挣扎着站起来,气得脸都有些红。   见她真的有些生气,陈昱衡一手撑着脸侧,靠在桌上说:“喂,明明是你抢我耳机的啊。”   “我是来收语文作业的!”阮恬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陈述。“你交不交,不交我告诉老师了。”   奇怪,明明平时,陈昱衡都是交作业的。   “忘写了。”他说,“不会做。”   到底是忘了写还是不会做?阮恬都懒得管他了,恐怕一大早来忘了抄才是真的吧。   她见他前面没坐人,就在他前面坐下来,道:“你把你的试卷拿出来。”   “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阮恬有些忍耐地道:“我辅导你做。还有七分钟要上课了,我必须要交过去,你如果没交,会被老师罚的。”   老师可不会因为你是什么大佬而不责罚你,老师就是老师,这是四中的规矩。   陈昱衡眼神微动。   有的时候他看着阮恬,觉得那是一只无知的小白兔,在靠近狼的领地。而她不知道狼的危险,还在关心着他。他说:“真等我啊?几分钟做不完吧,不如你的给我抄好了。”   “不准抄作业。”学霸有底线的,阮恬继续说,“这次试卷都是字音字形的选择题,不会用太多时间,你先把你的试卷拿出来。”   阮恬是什么水平的学神,辅导他做个字音字形。   陈昱衡一摊手说:“可是我试卷都没带来。”   疯了,阮恬想掐死他得了。   她看了看手表,回了自己的座位,拿了一张空白的试卷过来:“昨天发剩下的,你赶紧写。”   他接了过来,先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阮恬本以为他的字会不好看,但没想到,竟然十分潇洒秀逸,一看就练过书法。   陈昱衡说:“第一道题我就不会。”   阮恬耐心地给他讲第一题:“这个病句用词赘余了,用了‘的’就不能再用‘了’,所以选B,你明白吗?”   “嗯……”陈昱衡依旧说,“好像不是很明白。”   眼看都要接近上课时间了,他还这么说,阮恬都有些着急了:“你不能这样!……你!”   见她着急了,雪白的脸都泛粉,他才笑了,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试卷,说:“得,不逗你了。”   阮恬拿过来扫了一眼,原来他是做了的。   那他为什么骗她没有做?   阮恬来不及多想,只来得及瞪了他一眼,赶紧抱着试卷去交给老师。   等她回来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阮恬踩着最后一秒进了教室,莫丽凑了过来,小声问她:“小甜甜,我听说,刚下了早自习,你跟陈大佬产生了冲突?”   冲突?阮恬想了想说:“嗯,他不肯交作业。”   “啊?”莫丽说,“陈大佬不是一直都不交吗,老师也不管他的。”   阮恬也愣了一下,她说:“可是以前,他的语文作业都是交了的。”   莫丽有些疑惑,正想说什么。阮恬耳听八面,见老师已经察觉到她们在讲话了,立刻对莫丽做个噤声的姿势。   莫丽回头发现化学老师已经盯着她了,也赶紧乖巧坐好。   至于这点疑惑,等到下课,凭小茉莉那点脑容量,她也就忘光了。 第21章   今天是放假前最后一天行课,课表上有体育课。   当莫丽问阮恬有没有带运动服的时候,阮恬才知道,原来四中的体育课是会上的。   在一中的整个高三,阮恬几乎都没有上过体育课,虽然课表上的确有。但经常被各科老师占用,给的理由不尽相同“体育老师今天有事”“体育老师身体不好”。明明体育老师办公室就在一楼拐角,每个人走过去都能看到他好端端的坐在办公室里,闲得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剧。   所以阮恬都没想到体育课这茬来。   “我没准备运动服……”阮恬按下自动铅笔的铅笔芯,问莫丽,“校服不行的吗?”   “好像不行吧,也许跟体育老师说一声也没事。我倒是有多的,但是……”莫丽上下看她,“就是怕你穿着大了。”   宿舍里的几个姑娘,都没有莫丽这么熟,贸然借人家的运动服,也挺不好的。   阮恬想了想觉得也没关系,借她个外套穿,到时候挡挡就行了。   到下午第二节课,同学们果然蜂拥向体育场。   阳光灿烂,广阔的绿色草坪上,一群学生如脱缰的野马般四散开。然而在女性换衣间里,莫丽一看到阮恬走出来,噗嗤一声就笑了。   阮恬一张白生生的脸,及肩的半长发。穿着她一件粉紫色的运动服,长长的衣袖,宽大到遮住了屁股,帽子两侧又垂下两根长溜溜的系带。可以说是各种不合身。   阮恬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她对着镜子照照,自己动手把袖子挽了上去,觉得勉强能看了,才赶紧拉着笑个不停的莫丽一起出门。   四中是出了名的有钱,操场早好些年就铺好了全塑胶跑道。旁边是宽阔的篮球场,足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都还另有场地。此时秋高气爽,高天云淡,阳光灿烂,同学们按身高排成排,阮恬无可避免地站在了第一排。   今天还有实验班四班的人,也跟他们一起上体育课。   四班的学生百无聊赖,站在他们对面窃窃私语。由于阮恬站在第一排,所以隐约能听见,她们在聊陈昱衡,似乎就是在聊陈昱衡跟赵志那件事。陈昱衡这种名人,本来就出名。上次跟赵志打了那一架之后,他就更加出名了。不过总归是好班的人,聊得很克制,并没有发出明显的讨论声让别人听到。   “好了好了。”十五班的体育老师拿着表格,走过来打断了学生的聊天,说道,“今天天气好,我跟四班的老师商量了,咱们两班来一场篮球对抗赛。来,统计一下哪些男生参加篮球赛,其他同学留下呐喊助威啊。”   十五班的人也不在意,随便体育老师点人。十五班学习成绩是垫底,但体育优秀,两年运动会都是第一。跟实验班四班的人打篮球嘛,不用太认真了。   体育老师先点了高翔出来,他是体育委员,当然是打头的,紧接着又点了申光、李涵等人。   申光却开口道:“肖老师,我们几个就不上了吧。这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么,你还真打算虐人家啊……”   体育老师呵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当我不知道你想躲懒啊。”不过也就没有叫他们了,只把班上别的几个高大的叫出来,临时组建了个篮球队。然后又问:“你们班谁数学最好?”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阮恬。   不光数学,其他所有科目,她也都是全班第一呢。   阮恬站了出来,体育老师一见是个娇气的小姑娘,笑了笑说:“是阮恬同学吧,一会儿你负责记分啊。”   阮恬现在在学校里也很有名,说到十五班最好,那自然就是她了。她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加减分这种操作,就是找食堂大妈来做都差不多,但还是接过了计分板,站上了观望台,她背对着阳光,象牙白的肤色越发无暇,五官清雅,如黑尾翎一样的睫毛低垂着。穿着略大一些的运动服,更显得她纤瘦。   体育老师一说出阮恬的名字之后,四班那边的人就立刻看了过来。   他们实验班的人,自然知道这个阮恬才考了年级第一。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个就是阮恬啊!”   “这次考试的全校第一,超过了一班的学神黄学良。”   “什么第一名,她是复读过的,人家黄学良又没有复读过。以后她保不保得住第一,还难说呢。”   “不是传说中很漂亮吗,我看也一般吧,没有校花好看……”   讨论的语气非常不友善。   阮恬的表情并没有波动,其实流言蜚语什么的,她是已经习惯了的。毕竟原来在一中,她从云端跌落泥泞,比这些难听、恶毒的话,她不是没听过。她懒得去理会,就当没听到了。   可正和申光他们说笑的陈昱衡却转过头来,盯着那帮人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   四班那边也出来一个男生,是他们班的班长,跟阮恬一起负责记分。   两班体育老师各自把打篮球的男生集合起来,换好球衣开打。   十五班的人本来以为,像四班这种实验班打篮球应该一般。但没想到,四班选出来的几个人还真挺能打的,他们配合默契,投球练得极好,尤其是他们班的一高个子男生,竟然隔空投中了两个三分球!连消带打,十五班也被他们压制住了,半场下来,十五班甚至还落后了,比分最后定格成了21:15。   顿时四班那边,欢呼雀跃声四起。   “厉害!加油!干趴十五班!”   “四班最强!”   “加油,赢了班长请吃饭!”   十五班这边则是抱怨:“高翔他们搞什么啊,失误好几次,竟然让四班那群人赢了!”   “太没面子了,这什么鬼比赛啊!”   莫丽也上了观望台看球,跟阮恬说,“我刚还听到他们说你坏话来着!真是的,怎么能让这种班级赢过咱们!”   阮恬只是一笑,原来莫丽也听到了。   高翔他们走过来休息,由于跑跳的比较厉害,他们都面红耳赤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   “没发挥好,抱歉抱歉……”高翔双手合十抱歉地说,“下场一定发挥好。”   “别了。”突然有个人开口说话,众人看去,说话的是陈昱衡,他们本来靠着观望台下栏杆的,直起了身说:“你们下吧,我跟申光他们上。”   众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卧槽了一声。   高翔甚至有点结巴:“这,你们真上?”   陈昱衡道:“也不全是你们失误,他们班那个男生是新转来的,原来应该特别训练过。而且他们的犬吠也听得我很不爽。”他眉宇间透出一丝戾气,把手骨捏得噼里啪啦响说,“申光、李涵、曹子久、王毅,你们几个替换他们。”陈昱衡身边几个,他们一站起来,气势就明显地比打球的高翔他们强了一截。   他们几个男生也绝不废话了,当场脱了球衣,递给陈昱衡等人。   十五班也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莫丽说:“我去,要出动咱们班的全明星阵容了!陈大佬都要上了……”   阮恬问莫丽:“陈昱衡打球很厉害?”   “跟申光一样,他们原来是校篮球队的。”莫丽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说,“进入高三,就退队了嘛。”   这个阮恬倒是有所耳闻,四中之前的校篮球队很强,还拿过市高中联赛的冠军。四中强调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像一中,联赛的初赛都没进去。   体育老师也走过来道:“哟,至于吗陈昱衡!我刚也就点了申光他们,都没点你呢!”   陈昱衡一边穿球衣,一边笑着说:“老师放心,破坏您和您牌友的关系,这是我该做的。”   两个班的体育老师是牌友。   “你小子狂,一会儿别输啊!”体育老师也不在乎,只是嘲讽他。   “这话我输了您再说”。他跟老师胡侃着,走到了球场上,四班见到他们上场,也起了骚动。   “他们换人了!换陈昱衡他们上了!”   “我去,他们这是认真了?”   “别怕,惧怕就是对敌人的投降!”有个男生说,“刚你们占了上风,证明十五班也就那样。你们只需要努力保持上一场的优势,咱们就赢了!”   一通话说完,刚那几个男生商量了一会儿战术,又上场了。   申光才问:“昱哥想让我把比分拉到多少?”   “血虐吧。”陈昱衡一边热身,一边轻描淡写道。   双方各自站定,裁判扔球,比赛开始!   很快,四班就瞪大了眼睛,他们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是真的不一样的!   申光是小前锋,李涵中锋,还有个高个子黄毅是大前锋,陈昱衡做控球后卫。   开场不到一分钟,申光就突破阻拦进球!他动作灵活,势如破竹,四班的男生完全无法阻拦。瞬间就拉平了比分。   阮恬只见过申光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样子,没想到他打篮球有这么强的天赋。不超过五分钟,进了两个球,把分数就拉到了21:27。引得十五班一阵欢呼,她身边的小茉莉激动得涨红了脸,不停地为他喊加油。   陈昱衡身为控球后卫,与他配合相当默契,传球、进攻、防守,收放自如。他们这帮男生太厉害,防守也格外强悍,下半场从开场到现在,四班连一个球都没进过!   四班的体育老师急得在一旁大喊:“防申光啊,防他啊!”   奔跑在篮球场上的四班学生是没有空暇,如果有,他们一定要对体育老师翻个白眼。当他们不想拦吗!   但特么拦得住么!   不过他们仍然尽全力拦起了一道人墙,阻碍申光进球。   但没想到,虽然拦住了申光,却没有拦住别人。   远远的,李涵从外围给陈昱衡传球,陈昱衡竟突然趁势突围,两三步跃上前,直接跃起灌篮。   而陈昱衡明显心情不佳,大概是真发泄,篮球框被他砸得颤动,几乎有些变形了。灌篮成功,随后他转身就走人。只留下一只颤抖的篮球框,和一帮人看着他震惊的眼神。   连篮球框都能砸得变形……   阮恬还听到自己身边的体育老师低声骂:“就知道不该让这小子打球……”   仗着自己武力强,任性妄为!   接下来完全是毫无反抗的,四班被申光他们按在地上摩擦,他们不仅自己进球,还恶劣地拦着四班,不要他们进球。   最后裁判吹哨时,比分到了23:54,四班的人输得两眼发直,觉得自己打了一场假球。后半场被十五班全程虐。   比赛完结时,十五班全场欢呼。   陈昱衡走到宋平秋边上,跟他商量了些什么,随后宋平秋站了起来,大声说:“同学们,正值放假之际,今天又赢了球,陈昱衡请大家吃饭!大家现在赶紧准备,咱们十分钟后校门口集合!”   听说陈大佬要请吃饭,同学们更是兴奋欢呼。   申光一群人在场边休息,虽然已经是秋天,他们却丝毫不觉得冷一般,打开一瓶矿泉水往头上浇。   “申光他们真的很厉害啊。”阮恬不由地说,她也难得看到业余球赛打这么好的。阮恬父亲喜欢球类运动,所以她耳濡目染,都多少懂一些。   莫丽道,“是啊,其实申光是篮球特长保送我们学校的,本来是要走体育生的路,去打职业篮球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荒废了……好像是因为家庭变故吧,可惜了。”   等篮球队的人洗了个澡,大家在校门口集齐了。班长才领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到了吃饭的地点,陈昱衡请大家吃的是一家鱼肉火锅。   校门口本来就没什么高档的地方,这家鱼肉火锅胜在新鲜美味,据说鱼还是千岛湖直接运来的,所以学校的班级聚餐很多都选在这里。不光火锅,他们家还有各种各样的水产菜,爆炒椒盐小河虾也是一绝。   阮恬和莫丽两个人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结果回来得晚了些,她们四下看看,竟然到处都坐满了,就只剩陈昱衡那桌还有空位。至于为什么就他们桌还剩两个位置,那简直是昭然若揭的。她们二人一时也僵持了。   宋平秋看了一圈,的确别的桌没有位置了,他道:“也没别的位置了,要不你们二人将就一下,跟他们坐一桌吧。”   那帮男生们停下了讨论刚才球赛的话,朝她们两人看了过来。   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单独为她们俩开一桌,阮恬跟莫丽只能走过去坐下。她们二人正坐在陈昱衡对面,阮恬旁边是个瘦高瘦高的男生,人还算和气,对她笑了笑。而莫丽旁边坐的是申光,小茉莉刚才看了他的球赛,正是对她崇拜的时候。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坐在申光旁边了!   阮恬都能感觉到,莫丽同学僵硬得快化成石头了,不停地向她投来欲哭无泪的目光。   但人家申光并不能感觉到,还亲切拿了瓶可乐给她倒饮料:“来,小茉莉,你喝。我刚还听到你给我加油了,谢谢啊!”   莫丽用微微发抖地语气说:“不……不客气。”   阮恬暗笑,她发现小茉莉跟申光……有点萌?   “我说。”坐陈昱衡身边的李涵突然开口了,他笑着道,“阮同学,我突然想跟涛哥说点事,你要不要跟我换一下位置?”   涛哥就是阮恬身边的瘦高个。   “啊?”阮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全桌都对她投来了目光。   阮恬则看向他旁边的陈昱衡。   坐陈昱衡旁边?   “倒也没关系,”阮恬很勉强地说,“你旁边的人……没意见么?”   陈昱衡这时候抬起头看着她,嘴角带笑:“没意见。”   纵然阮恬心里低咒,但还是只能站起来,跟李涵交换了位置,坐到了陈昱衡的身边去。而莫丽则向她投来了更加同情的目光。   阮恬一坐下来,就用眼角余光看到,陈昱衡手腕上戴着个表,那表的样子有点怪,另加了串珠子,这珠子便奇怪了,颜色极黑,像一块块不大规则的木头,并且有一股凉凉的,似药非药的香味。他就这么撑着手肘,跟旁边的人说话,声音低磁,几乎是能引起共振的某种音调。似乎不在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既然他也不在意,那就当坐着吃个饭就好了。   她先在自己碗里加好了香油、花生碎、青椒末、香菜等调料。   不一会儿砂锅鱼端上桌,肥嫩黔鱼肉与酸菜、藤椒、香菜等材料,加高汤煮火锅,味道鲜美香浓,汤也十分开胃好喝,一边煮一边还能下别的料吃,大家都吃得酣畅淋漓,还多加了一份鱼肉。   阮恬的妈妈是某个著名的吃辣省份嫁过来的,她从小就像她妈妈的口味,特别能吃辣。觉得青椒末还不够,叫了声店家:“给我再来一份小米辣,谢谢。”   全桌的人都看过来。   阮恬道:“……怎么,你们也要吗?”   “不必了,你吃你吃。”其他男生呵呵笑笑,小米辣这种辣得变态的东西,他们根本碰都不碰。   店家的小米辣送上来,是一碟剁得极细碎的,红艳艳的新鲜辣椒,阮恬拌到自己碗里,沾着吃鱼,她并不觉得有多辣,只是难免还是脸颊绯红,轻轻吸气。   陈昱衡在一旁看着她吃辣的样子,突然问道:“吃这么辣没事的?”   “嗯。”阮恬随意道。   “要不要饮料啊?”他又问,“可乐雪碧芬达?”   他们这桌,男生喝的是啤酒,今天老师不在,又没人管他们。   阮恬不是爱喝碳酸饮料的人,在这点上她如中老年人一样养生。所以摇摇头:“不必,谢谢。”   陈大佬拿饮料的手又放了回去。   “行吧。”陈昱衡见她只想专心吃饭,就说,“想吃什么告诉我,叫加就行。”   阮恬歪了歪头,她就爱吃鱼,没啥别的想吃的,也没叫加什么东西。   阮恬吃东西教养极好,小口小口的,没有声音,但是吃得很快,很快面前堆了一小撮鱼骨头。   旁边坐的另一个叫黄毅的男生见了,有些惊奇道:“阮同学,看不出你这么能吃辣啊。”这人平时也跟着申光他们玩,但阮恬跟他不熟,不过刚打篮球,他是大前锋。   “还好。”阮恬继续捞菜吃,“其实这也不算辣。”   “那也给我来点好了!”他兴致勃勃地拿着碗过来,从阮恬的一碟小米辣里分走一半,说,“那你不是本地人吧?本地人没你这么能吃辣啊。”   阮恬也难得在江城遇到能吃辣的人,竟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说:“我是,不过我妈妈是四川人……”   “啊。”那男生很感兴趣的样子,“真的吗,我爷爷也是四川人,你是四川哪里的?说不定我们还是老乡呢。”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尤其是当阮恬发现,两个人亲人真的都来自四川宜宾后。不过男孩子有点话唠,越聊越多,他的问题也很多,阮恬觉得有点聊多了,可又不能不理,终于在男生问道:“你小时候在宜宾哪里上学”的时候,陈昱衡突然说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他语气略带冷意,那男生立刻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阮恬也一愣,下意思地回头看他。   陈昱衡却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罐,突然站起身,朝走廊外面走去。   店旁有一条走廊,种着一株硕大的三角梅,店家搭了架子任它攀附生长,簇簇拥拥的紫色花云垂下,不远处是一条巷子,网吧,卤肉店,面馆,骑着自行车的人来来去去,隔得太远,只听得到些许尘世的喧嚣。   陈昱衡低垂着头,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含在嘴角点燃。   烟雾在黑夜里升腾,与花丝丝萦绕,阮恬撩开透明的帘子出来,就看到他站在走廊的深处,斜靠着墙抽烟,左手上戴着的手表和手珠,有种违和却又奇异的感觉。   阮恬吃得差不多了,在里面闻到了些呛人的烟味,所以出来看看,果然是他在抽烟。   她朝他走了过去,而陈昱衡也看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继续看着夜景。他的表情神态平日不同,好像身处于黑暗之中,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浸透了黑夜的冰冷气息。   阮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抽烟,他明明才十七八岁,这么熟练,总不是一两年的事。刚还喝酒来着呢,真是劣习。   这个人,他混世不堪,但他又是她看不透的那种人。   阮恬在他面前站定,头顶的白炽灯透过三角梅的光线昏黄,在她脸上留下了重重的淡紫色花影,而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她的脸颊仍然是红的,在灯光下有一层浅绒,柔软得像婴儿的面颊。她看他周身烟雾缭绕,她突然轻声说,“你还是别抽烟了吧。”   陈昱衡听了,看着夜色又吸了口烟,嗤笑了一声说:“阮恬,像你这样的女的我见多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天使,要来拯救我?你是那块料吗?”   阮恬轻轻眨眼睛,他说什么呢?谁要拯救他了。   有病,戏多。   “你想太多了,”她淡淡地说,“不是我想管你,而是我正好坐的位置朝着门,你抽烟熏到我了。”她指了指门口,“还有,我刚好像看见,教导主任从门外经过,才来告诉你一声,你以为我真……”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陈昱衡抓住肩膀扯近,然后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阮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他的嘴唇很热,手抓着她的肩,他身上陌生的少年气息,混杂着烟味弥漫而来。那种嘴唇相触的意外酥麻,仍然传到了阮恬的身体里。仿佛心跳都随此传导而来,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阮恬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就是剧烈的挣扎,用力地打了他好几下,随后挣脱他就跑,可紧接着,她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哪里跑得过他,他几步就追了上来。   他好像也豁出去了,只一把拉住她的手,反身就又把阮恬压在了走廊的墙上,霎时间阮恬只觉得天地黑暗。陈昱衡略粗的呼吸声更近,再度吻了下来。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是真的吻,唇齿间掠夺她,一股烟味随着他的舌头更加浓烈地涌入她的口腔。让阮恬发出模糊的呜呜地声音,连呼救都做不到!   阮恬觉得他是疯了!   她抓着他身上穿得T恤想要推开他,可却毫无作用!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完全地在他力量的控制下,手腕被他桎梏得紧紧的,身体被他结实的身体压着,越动就越是火上浇油。   对于少年来说,那种陌生的情-欲,宛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根本就撩拨不得。   阮恬被逼急了,眼睛余光看到了陈昱衡的脚。立刻用鞋跟重重地踩了下去!   他似乎有些吃痛,终于放开了她。   阮恬并不想这样,可是她还是浑身发抖,眼眶湿润。   去他妈的陈昱衡,死混混!   她手一擦嘴唇,完全不看他,也不跟他说任何话,转身就跑进了店内。   陈昱衡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也用拇指抹了抹嘴唇。他气息仍旧不稳,闭上眼睛又靠在了墙上。   嘴唇上有种微辣的刺激感。他不吃辣,不过刚才阮恬吃过辣,应该是残留在她嘴唇上的辣味。   他又舔了下嘴唇,果然尝到了辣。   还有她身上那种特有的,少女干净柔软的香味。   他的确失控了,本来是想慢慢来的。可一看到她跟别的男生这么说话……他就有些忍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陈昱衡才站起来走进店内。   里面仍然热闹喧腾,他看了一遍,没发阮恬的身影,不过她那个同桌莫丽还在。不必问,她肯定是先走了。   陈昱衡走到李涵身边,低声嘱咐他:“一会儿你先结账,我有事要先走。”   李涵的家境也不错,他们这帮人平时都相互结账,这点钱也没什么。   李涵却有些愣住了。刚才阮恬神态不大正常地从走廊冲了过来,只是跟莫丽解释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过不久,陈昱衡也出来了,明显地看到阮恬不在,就让他先结账,而且也不说要去干什么。   两个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李涵看着陈昱衡走远的背影,张了张嘴。   陈昱衡肯定是做了什么。   刚才黄毅也是蠢,看不出陈昱衡的心思么,还敢这么跟阮恬说话。逼得他醋意大发。   可是陈昱衡……他看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阮恬。她那个性子的姑娘,一看就是隔绝情爱的好学生,而且她不像有些姑娘,一方面觉得陈昱衡危险,可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她还真不是,她是单纯的觉得他们这帮人危险又无聊,平时都离得远远的。   陈昱衡他应该知道吧。 第22章   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室。   阮恬在自己的座位上做题,可是一道题她读了好几遍,都不知道题的含义,她握笔的手仍然在微微发抖。   她低咒一声,知道自己还是没从刚才的慌乱中清醒过来。   不一会儿,陈昱衡他们一行人就回来了,他走在前面,从前门进来,途径她的座位。他在低声和申光说话,语调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身上穿的那件夹克外套的衣角,从她的耳边掠过。仍然带着一点淡淡的烟味。   阮恬强作镇定面无表情,只当根本没看到他进来,继续在试题书上写字。   不一会儿莫丽也进来了,阮恬避开,让她进了座位。   莫丽小声问她:“甜甜。你刚走得这么急,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阮恬摇了摇头,很久才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莫丽也没有在意这个,而是略带兴奋地继续说:“诶,刚你是先走了不知道。隔壁桌有个女的,来要咱们陈大佬电话号码来着,还长得挺漂亮呢……”   阮恬嗯了声。   “你就不关心大佬有没有给?”小茉莉见阮恬不是很感兴趣,扁了下嘴。她想讲八卦的心很想要得到满足。   阮恬就随之问了她:“好吧,那给没给?”   “我也想知道,可那时候陈大佬不在,也没人敢把他的电话给出去。”莫丽继续说。“申光想把自己的号码给人家,人家不要,笑死了。”   阮恬轻扯了下嘴角,算是给莫丽面子。   “不知道陈大佬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莫丽说,“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学校里想当他女朋友的女生还是一大把,毕竟他长得帅,而且当了他女朋友,学校里都可以横着走了。”   阮恬过了很久才道:“嗯。”   莫丽拉住阮恬的手,有些疑惑,“小甜甜,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呢。”   阮恬勉强笑了笑,安慰莫丽:“真没什么,你坐好吧,快上课了。”   阮恬垂下眼,心里劝自己,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吧。   他应该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离他远一点,应该就可以了。   对,这样就没什么了。   但紧接着,阮恬就感觉到自己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四中对手机的管理并不一刀切,准许带手机,但在上课时间段必须关机。   她拿出手机,就看到接收到了一条短消息:你生气了?   发件人是陈昱衡。   没等她又什么反应,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对不起啊。   阮恬回头一看,陈昱衡原本是坐在外面的,可现在他把位置挪到了里面,正靠着墙,垂着眼眸,专心致志地发短信。随即她的手机又震动了,跳出一条消息:第一节课下课,在楼梯口等我,送你个东西。   阮恬并没打算回他,也不想再跟他有交集,立刻按下了关机键。   晚课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老师评讲上次月考的试卷。白炽灯在头顶亮着,下午过得太耗费精神,这时候很多人都昏昏欲睡,阮恬的同桌小茉莉甚至已经睡着了,阮恬喊了她两次都没醒,只能拿出自动铅笔,按出笔芯,对着她的胳膊来了一下。   莫丽嘶了一声,很快坐正了。揉着自己的手肘,小声抱怨:“甜甜你谋杀同桌啊……”   “你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阮恬示意了一下前方,轻声说,“老师要生气了。”   莫丽抬头一看,她们的英语老师是个男的,姓辜,微胖,长了一对小眼睛。果然正看着她的方向,手里捏的一小截粉笔头已经准备就绪了。就凭这些老师十多年教育经验所练就的粉笔头神功,命中她是绝对没问题的。   “莫丽同学,睡醒了啊。”英语老师温柔地说,“是不是我讲课声音太大,吵到你睡觉了?”   “老师您说笑,没有没有。”莫丽赶紧坐正,其余被杀鸡警的猴也纷纷打起精神。   英语老师又说:“都进入高三了,你们班这些人,学习态度也太散漫了!上课犯困,你们知道人家一班是怎么做的吗。准备一瓶加清凉油的喷雾,困了就给自己来一下,保准不困!回头我跟你们郑老师商量一下,给你买批发一件清凉油来用用。”   “老师真不用了,饶了我们吧。”十五班的人纷纷告饶。   辜老师虽然只是十五班的英语老师,但也是实验班二班的班主任,老郑还有点鸡汤主义,教育上讲究爱的感化。但辜老师就不一样了,他进行的是地狱高考模式,教室里贴的标语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他们班的人,每天早上七点就必须到教室,晚上十一点才能离开,据说课间都在抓紧时间背单词。   阮恬有时候从二班经过,看到他们班学生都面色发白,眼神发飘,活像半夜遇到艳鬼被吸走了阳气。换莫丽同学的话来说:他们看上去都好肾虚啊。   “老师跟你们说真的,你们以为我是在害你们。”辜老师说,“一会儿下课我去跟你们郑老师聊聊,都高三了,你们这个学习态度是不行的!有句俗话是什么,文章千古好,富贵一世荣……”   辜老师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们很久,直到下课铃响起时,他还吐沫飞溅意犹未尽。   等到他终于宣布下课后,学生们才三三两两走下位置,但阮恬没有起身。她低垂下眼,给自己的曲线函数题画辅助线。   她一整节课都没有出去,随后上课铃响了,再度开始上课。   上课铃响了两次,下课铃也响了两次。直到第三节课,班上的一个男生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她面前说:“阮同学,郑老师叫你过去一下。”   阮恬一怔:“是什么事?”   “好像是助学金的事吧。”男同学知道得并不真切。   老郑最近的确在帮她申请助学金,阮恬没多想,道了声谢谢朝外走。   阮恬到了办公室,还真是老郑找她,老郑告诉她,助学金需要街道办事处提供证明,和户口本的复印件,让她趁着国庆回家准备好。阮恬应了老郑,才从办公室出来。   夜风微凉,吹拂她的面颊。四中的教学楼是三面环绕型,走廊贯通了三栋楼,一眼望过去,所有的教室都灯火明亮。   回教室的路上,要经过一个黑暗的楼梯拐角,由于阮恬正出神地看着对面的教学楼,走得比较缓慢,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情况。   直到她突然被人拉住胳膊,拉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对方的动作非常快,在阮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住了她!   阮恬下意识地尖叫,却被这人按住了她的嘴唇。“是我。”声音低磁,是陈昱衡的声音。   阮恬心想,就是知道是你我才要叫好吗!   她挣扎,并且用眼睛瞪着陈昱衡。从外面漏进来的些许光线,照着陈昱衡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嘴唇。极长的睫毛垂下,眼中倒映着熠熠生辉的灯火。少年的呼吸总是带着一些热度的,扑在她的脸上。   她挣扎不开,终于还是没了力气。   见她安静下来,陈昱衡放开她的嘴唇,却仍然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不放开她。   “我叫你,为什么不出来?”他看着她问。   阮恬沉默了一下,她现在非常的不想面对陈昱衡。看到他她就想起刚才的场景。她看似老成,其实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从小到大连初吻都没有过,当然只想逃跑。   她又挣扎了一下,发现他纵然只是单手扣着她,可仍然完全无法挣脱。   她的力气在女生里都是个弱逼,更何况是在陈昱衡面前,更是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而且她也不敢太大声,万一引来围观人群,看到跟她发生纠缠的竟然是陈昱衡,流言会怎么传阮恬想都不敢想。   “为什么要出来。”她淡淡问。   陈昱衡却看着她生疏的样子,比一开始还要拒人千里之外,他嘴角一勾轻柔说:“喂,别生气了,我刚才是喝多了,又受了点刺激,真不是故意的。”   “我还特地给你买了个礼物道歉呢,你看。”他继续说,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啊掏,拿出一只软橡皮做的小娃娃,是那种手机挂件的样子,一个拇指大,在她面前晃啊晃。   阮恬一看,认出是最近很火的那个电影里面,丑极了的那个萝卜胡巴。   这种动画在电影里看还好。但做成娃娃,怎么看怎么丑。   这什么品位……   当然,阮恬并不是嫌弃他送的娃娃丑而不要,而是单纯地觉得他有病。他这是要干什么,想一笑泯恩仇吗?   但她已经发现了他是个纯粹的混蛋,以前帮他的那些事,都是她眼瞎了,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接触。   “你无聊!”阮恬挣扎,想离开这个境地。   可是他的手便如铁钳般,怎么都无法挣脱!   她用目光怒视他。   陈昱衡却好像抓着她的不是他,语气懒洋洋地说:“别这样啊阮恬,就算我我刚有点冲动,但这不都道歉了吗。不算过分。”   阮恬轻轻地一扯嘴角,说:“你过不过分,以后要警察来说。”   陈昱衡又被她逗笑了,而这次阮恬终于成功挣脱了他的手。   她立刻抓紧机会要离开,可他又站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想从旁边闪出去,但陈昱衡好似早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伸手撑住墙壁,将整个通道都堵住了。   阮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咬了咬唇,不服输地想从他手臂下钻过去。可他手臂一矮又将她拦住。结实的胳膊横在她面前,并且他低声说:“阮恬,你觉得我挡这儿,你真的能过去吗?”   “陈昱衡,你……!”她不想问那句很无聊的台词‘你到底干什么’,但她实在是找不到一句话可以表现她现在的郁闷,和一些不为人察觉的慌乱。所以她只是说,“你还想让我踩你吗?”   “别这么凶啊,我只是有句话想问问你。”陈昱衡却看着她的眼睛,虽然笑着,却语带认真地说,“你之前有没有男朋友?”   她根本不理他。   于是他低下一些头,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一点,手珠微凉的药香。   他当她的沉默是默认,又说:“既然没有,那我做你的男朋友怎么样?据说,我好像还挺受欢迎的。”   他还是说出来了,让她连装聋作哑,当那件事没发生都不行。“无聊!”她算着马上就要上课了,有点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下,“陈昱衡,你给我让开!”   入手他的胸膛非常结实,他并没有被她推动。而是侧过身靠着墙,支起一只脚踩在对面墙上,手拿出烟盒倒出一根烟,点燃了。   楼道白天时常人来人往,并不是很干净,月光将这里照出一种奇异的柔和。也许阮恬应该感谢现在是晚上,晚上课间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否则要是让别人看到这一幕,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烟的那一点火倏地亮起,明灭闪烁。他吸了口烟,烟雾弥漫。   他穿的那件灰色外套仍然敞开,里面是一件黑色T恤。T恤上印着一只鸟,一只怪模怪样的鸟。   那只鸟有着很大的嘴巴,低垂着头,看起来很忧郁。   陈昱衡看向她,她沐浴着月色,没有扎半长的头发,而是放下来垂落在肩上,她拥有极其细软的发质,据说这样发质的人,性格也是柔软至极的。可她并不是,她长着小尖牙,是会咬人的小恶魔。可又有让人看不透的部分,宛如迷雾叠嶂,层层叠叠。   他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她是真的有吞噬一般的欲-望,之前从未有过。   他说:“阮恬,你拒绝不了我的。”   但紧接着他顿了顿,他又笑起来,说了句:“我跟你开玩笑呢,现在我好好追你,成吗?”   阮恬咬了咬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疯了!她只觉得真是疯了。 第23章   国庆节假至,阮恬回了家里。   父亲去菜场买菜,阮恬坐在沙发上陪着母亲。   因为几年病痛的折磨,阮母的发中已经有了银丝,人也很瘦。她一边给女儿织围巾,问她:“四中怎么样,你在十五班,同学们还友善吗?”   阮母对女儿的班级还是很担忧。   当初阮恬落榜,她是劝女儿继续读一中的,补课费出就出好了。可是阮恬不愿,她坚决地去了四中。幸而四中也是好学校,阮母才松了口让她去。   阮恬只是说:“都还好,老师人也很好。”   电视里放着最新的连续剧,厨房的锅里炖着猪蹄,香味飘逸得满屋子都是。微斜的阳光透过半旧的蓝色玻璃窗,光影昏黄。阮恬与母亲一起坐在沙发上说些家常话,就是她最喜欢的恬淡日子。   “这个花样真好看。”阮恬拿着母亲织好的部分细看。   阮母有一双灵巧的手,阮恬从小到大的很多鞋子,衣裳,都是母亲亲手做的。这年代已经少有人用这种手工的方式,织出来的围巾花样极漂亮,摸着又软和。   “妈妈做的怎么会不好看。”阮母笑着说,“这还是我特地去买的羊毛线,你在外面买的围巾,哪里能买到真羊毛。行了,去看看猪蹄火候怎么样了。”   阮恬应声站起来,正好这时候门铃却响了。阮恬去开门,是邻居蔡阿姨来看母亲。   她们这里的居民都是相熟的,阮父原来是在一个电解铝厂做工程师,后来城市改造,节能减排,电解铝厂就搬去更偏的地方了。但厂里原来的员工,都分得了这里的住房,所以大家彼此都认识。   蔡阿姨一见她就夸了一通,阮恬接过她手里的水果,将她迎进来。   “你们家甜甜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蔡阿姨笑着跟母亲说。“昨儿个老许还跟我说,等你家闺女上大学了,能不能给他侄儿介绍。”   “她还要专心读书呢。老许就成天跟你胡扯。”阮母也笑着说。   “我也说了他一通。”蔡阿姨对阮恬说,“甜甜现在这个时候啊,读书才是要紧的。”   阮恬也笑了笑:“阿姨您坐,我去给您倒茶。”阮恬去了厨房,听着外面母亲和蔡阿姨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聊小区要改建的事。她弯腰拿热水壶的时候,手机响了。   阮恬提着热水壶也没法接电话,她倒好热水,一手还拿着茶叶盒,才接起电话。   “喂?”她说,“你是哪位?”   手机那头却静了一秒。随后阮恬才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道:“是我,看都不看号码你就接的?”   阮恬拿下手机一看,果然是陈昱衡,一时急忙,她没看号码。   看到了就不会接了。   由于是在家里,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语气略显冷淡了下来,道:“你有什么事?”   “你这么久接电话,在做什么呢?”陈昱衡电话那头问。   阮恬正想说,这关你什么事的时候,他那边却隐约响起了一个声音:“喂,陈少,这盘你上不上啊。”   “打电话呢,玩儿你们的。”陈昱衡那边说一声,他应该是在个很嘈杂的地方,阮恬听着有点吵。但那边的人似乎不肯放过他,“我这盘正好要赢,你别借口躲啊!快回来,给什么小情人打电话这么重要!……”   那边似乎更加吵了,陈昱衡好像正要跟她说什么,阮恬却在听到小情人三个字时,挂断了电话。   他那边很快就又打过来,阮恬挂了。   然后电话又响起,阮恬再挂。   这么一番下来,都引起了阮母的怀疑,停下了跟蔡阿姨的谈话,支过头看她:“甜甜,谁打电话呢?”   阮恬只是说:“一个同学。”   阮母就皱皱眉:“同学给你打电话为什么要挂,这样不礼貌的。你赶紧打回过去问问,万一人家有急事呢。”   阮恬嘴上说:“好。”手指却飞快地把陈昱衡加入了黑名单。   阮母正忙着跟蔡阿姨聊天,没管女儿这茬。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在餐桌边,阮母才重提此事:“刚你同学打电话找你什么事呢,这么着急。”   阮恬从小就有个本领,那就是能面不改色地说谎:“同学约我逛街而已,我拒绝了。”   “别拒绝啊。”阮母说,“别人家都担心自家孩子太爱玩,妈妈就是担心你不够爱玩。你体质这么差,还不是因为不爱运动。同学约你逛街你就去,不要老是呆在家里做题。阮工,一会儿你给女儿些钱,让她明天去逛街。”   阮父是传统型男性,对女儿的管教一律交给妻子,点头答应。   阮恬哭笑不得,觉得她这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吃过饭,阮恬陪母亲去小区里转了会儿,不过阮母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已是夜幕降临。她回了房间里做习题,觉得灯有些暗,把台灯再拧亮了一个度。   突然,她的手机又响起来。   阮恬拿过手机,这次留心看了下来电显示,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不大确定是谁,阮恬先没接,把手机开成了震动,扔在了一旁。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了一会儿,自己暗了下去,阮恬以为不会再打来了。紧接着它自己又精神一振,再次震动起来。   阮恬终于才拿起来接起:“喂?”   那边过了好久,才传来陈昱衡的声音:“……还是我。”   阮恬有些无言,他却懒洋洋道:“给你打了一下午,你都在通话中,把我拉黑名单了吧。”   事实胜于雄辩,陈大佬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她的确拉了他的黑名单。于是阮恬只能道:“陈昱衡,我真的很忙,没时间陪你瞎闹。”   他那边说:“什么叫瞎闹,只是问你明天有没有空,出来玩。我们在万景那边打台球。”好像是怕她误会,他紧接着又加了句,“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挺正规的,就是那什么,斯诺克。”   她那边久久没有回答。   这次他那边倒是不吵,反而还听得到一些轻微的风声,好像是在河边。他也不说话,就静待她的回答。   阮恬终于叹了口气说:“我没空。”   过了好一会儿,他那边才开口,“行吧。”他也不强求的样子,“那算了,开学见。”   电话一挂,这次就不再有电话响起了。   阮母第二天,一定要阮恬出门走走,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阮恬有些无奈,幸好莫丽今天一早约了她去逛街,也总算是有个去处。   恰逢国庆,到处的商场都在大减价,阮恬陪着莫丽她们逛了一天的街。   小女生们正是爱美的年纪,在店里试了许多衣服。阮恬充当的角色就是形象鉴定师以及拎包者。   一起逛街的还有班上的两个女生,一个是坐她们前排的周欣星,她穿了件白色长袖裙出来,一边照镜子一边问阮恬:“小甜甜,你觉得这裙子我穿好看吗?”   阮恬点头说:“好看。”   周欣星有点泄气,在她身边坐下来:“我穿什么你都说好看,甜甜,你不试吗?”   阮恬笑着摇头:“你们试就行。”   她没有买衣服的需要,她觉得没有拥有的衣服,跟她已经拥有的衣服没什么不同。   不过阮恬也佩服她们,一帮女生足足逛到华灯初上,才捶着小腿喊累,说找个地方吃晚饭。而她们在试衣服的时候,阮恬都是坐着等的那个,现在反倒是不累了。帮她们多拎了几个衣服袋子,一起去广场楼下的开封菜吃饭,点菜拿号也是她一应负责了,另外三个女生已经累瘫在座位上,动都不想动弹。   几个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聊天,国庆节的商业区,到处是行人如织,此时天色微暗,不少地方都已亮起霓虹,五光十色的灯映照着暗淡的天空,分外漂亮。   阮恬正出神地看着景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周欣星说:“诶,你们看!”   她指着外面:“那里!是不是我们班的陈大佬?”   几个人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是家高级会所,大堂修成一幢漂亮的白色大楼,喷泉被灯光映照,招牌上印着烫金的郁金香。楼下停着几辆车,有几人正从车里出来。   走在中间的青年身形修长,穿着件黑色的外套,喷泉的灯光太亮,照着他俊挺的侧脸。他身后还跟着个长得极漂亮的美女,明明天气已颇冷,却穿着件白色纱短裙,似乎试图去挽陈昱衡的胳膊。但陈昱衡走得太快,她根本就挽不到。   “还真是陈大佬,他来这里干什么?”另一个女生很是好奇,“那女的跟他是什么关系,看起来挺暧昧的样子啊。。”   “不知道,好像不是咱们学校的,其他几个男的也不是申光他们。”有八卦发生,莫丽自然是很热衷的,立刻凑了上去,扒在窗户上看。   不远处陈昱衡站在大堂外,似乎叫那些人先进去,他靠着墙掏出了手机,莫丽就说:“……咦,陈大佬好像在打电话?”   阮恬瞬间表情一僵,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兜侧的手机震动了。   幸好没有开铃声,阮恬伸手进去悄悄掐了。   不远处的陈昱衡见没接通,又再试了一次。   阮恬自然是继续掐了。他那边不再强求,手机就收回去,跟他们一起进去了。   女生们见没有八卦可看了,纷纷坐了回来。   周欣星喝了口热奶茶说:“话说咱们陈大佬是什么背景,大家知道不?”   另一个女生说:“好像他家里背景有点复杂,不全是经商的。”   “我也是听说的啊,不一定真。”周欣星神神秘秘地道,“我听十二班的一个人说,陈昱衡他爸那边……好像名下有一家信贷公司,你们知道信贷公司吗?”   莫丽迟疑:“你说陈昱衡他爸做高利贷?那可是犯法的啊。”   “民间信贷也不算是高利贷吧!”周欣星说,“不过这种公司,没路子真的开不动。他们家真挺有钱的,陈大佬就是低调,十二班的人还告诉我,他爸的公司一直资助咱们市的足球队。”   十五班有很多人家庭条件都不错,但这当中也分档次。大部分也只是家境优渥罢了。   “管他什么背景呢。”莫丽说,“反正陈大佬人挺好就行,跟咱们相处也挺好的。同学缘分也就这么一年了,以后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我们也接触不到了。”   “不过还是咱们阮恬最猛。”周欣星说,“我还记得她一开学来就惹陈昱衡来着。”   阮恬只是笑笑,摇了摇头。她们老是提起她这段往事。   阮恬旁边坐着的女生凝神片刻,突然说:“我好像听到谁的手机在震动啊,你们听听,是不是谁的手机响了。”   几个女生都找了找,并没有电话。紧接着莫丽说:“小甜甜,是不是你的手机啊?”   阮恬知道是自己的手机响,她只是不想拿出来,想等它自己不响的。可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现在已经不得不拿出来了,她只能说:“谢谢,我看看吧。”   阮恬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了好些个未接来电,除了陈昱衡的……竟然还有母亲的!   而且母亲给她打的未接来电竟然有四个,是她刚才没有听到吗?   阮恬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起来。   店里有些嘈杂,她拨出号码,立刻起身朝门外走。   外头车水马龙,冷空气迎面扑来,阮恬冻得一个机灵。随着电话那头没接的时间越来越长,阮恬的心情就越来越忐忑。   其他几个人好像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赶紧提着东西跟着出来。   那边终于接通了,阮恬亟不可待地喊了一声:“妈妈!”   那边却传来蔡阿姨有些急促的声音:“是甜甜吧!刚我发现你妈妈,痛倒在楼道上了,就给你打电话,但你一直没接。你爸今天出门了,又正好没带手机!你快过来吧,我已经打了120急救了!”   阮恬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瞬间她几乎失去了反应能力。   痛倒,母亲怎么又会痛倒,难道是她的病又复发了?   不,她别一开始就想到最坏情况,她需要先看到母亲再说。   阮恬深吸一口气说:“实在是谢谢您,麻烦您告诉我是哪家医院的急救,我马上赶过去。”   蔡阿姨告诉了她医院,阮恬立刻试图拦出租车。   可正逢节日,又正好是出行高峰,她根本无法成功地拦到车。所有的出租车都载客了,繁华的世界来来往往,没有车为她停留。   几个姑娘已经知道是阮恬妈妈出了点事,也赶紧替她叫网约车。可网约车点单排队也很严重。   陈昱衡此时正站在会所二楼,他刚挂了电话。   仍然打不通。   昨天给她打电话,就被她拉黑了。难道第二个号她也拉黑了?   陈昱衡心情比较烦躁,点了根烟靠着墙抽,玩儿也没什么心情。几个哥们儿在旁边打斯诺克,台球碰出清晰的响声,有人问他:“陈少你电话打好没啊,这杆给你打!”   他这才嗯了声:“行了别叫唤了,老子来打。”他正准备走过去,眼睛一撇,却突然看到楼下,几个眼熟的女生聚集在一起。   是他们班上的几个女生,他大概有些印象,还有…阮恬!   陈昱衡眼睛一眯。   阮恬今天穿了件白色羊角扣的大衣,柔软的半长发垂落肩头,表情非常焦急、无助,雪白的脸,可鼻尖、脸颊都有些红,她想拦出租车,但这个路段的出租都是刚从CBD载了人出来的,她们根本拦不到车。   陈昱衡站定了看她。来往车辆不少,世界热闹匆忙,但没有一辆为她停下的。   一向冷静,就连被赵志欺负的时候,都是极其镇定的她,这时候却显得非常慌乱,几乎都要被逼得哭出来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烟就夹在指间,烟雾丝丝缕缕升腾而起。   “喂昱衡,你这究竟打不打啊!出来玩可别扫兴啊。”这次叫他的是个穿衬衣的男青年,他的衬衣领口,扣子解开两颗,头发后梳,长相一般无奇,身上却有种慵懒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就是!”穿白纱短裙的美女换了这个男青年的胳膊挽着,说话掐着声音,显得格外细,“陈少今天真没意思!”   陈昱衡却凝起了眉,他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   他掐了烟,跟那男的说:“沈瑞,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们先玩着。”   今天这个局,本来是这男的做东,陈昱衡贸然离去,肯定要跟对方说一声。   “诶,你这是要干嘛去啊!”叫沈瑞的人在他背后说,“一会儿不是你请喝酒么,你是不是要给老子遁了!”   但陈昱衡也没回他了,他拿了一旁自己的外套,侍者恭敬地替他开了电梯。   楼下仍然是车来车往。莫丽也是真心为阮恬急,加价二十为她叫车,才总算有人接单,可也在一点五公里外,现在路段这么堵,开进来也要十分钟了。   周欣星看了眼说:“还是取消吧,这司机赶来太晚了!”   莫丽道:“可总算是有人接单啊……”   阮恬正站在街道边,仔细搜索着过往的出租车,希望能有空车出现。可一直都没有,她又担心母亲,心中就越发焦急。   忍不住心里冒出很多胡思乱想的念头,念头越多,她心就越乱。   母亲会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了?   阮恬的心思越来越混乱的时候,面前突然开来一辆车。   这车开得很快,她一惊后立刻往后避开,谁知这车一个急刹,车尾甩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停在了她们面前。   车是一辆宝蓝色的保时捷,钢琴漆亮得几乎可以照见人影。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俊帅的脸,他戴着手表的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搁在车窗上,淡淡地跟她说:“要去哪儿,你上车。”   其余几个女生,均惊讶地瞪大眼,竟然是陈大佬! 第24章   陈昱衡,他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上来吧,这地儿不让停车。”陈昱衡说,见她还没有动静,他又叹了口气道,“我有驾照。”   “甜甜,你还不快去!”莫丽先反应过来,赶紧推着阮恬上了陈昱衡的车。虽然不知道陈大佬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地冒出来,但真是太雪中送炭了。   阮恬上车,陈昱衡立刻踩下油门,车轰地一声从她们面前消失了。车尾灯闪烁,原地只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女生。   许多条纵横交错的道路,在阮恬面前铺展开来。夜色下的高架桥,宛如银河向前流动,每一辆车都是一盏星辰。   阮恬坐在副驾驶上,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纵然心急如焚,恨不得是生了双翅膀飞到母亲身边,可是被身体禁锢,没有办法。   车内一直响着滴滴的声音,阮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陈昱衡突然开口说:“安全带。”   阮恬侧过头看他。   他继续说:“你要系上安全带。”   她才拉过安全带系上,跟他说了声谢谢。   陈昱衡本来还有些生她气的,但看她这般焦急又茫然的样子,他也气不起来了。反而说:“喂,别担心了。我驾龄五年,肯定带你安全到达。”   阮恬太过焦急,连吐槽他的心都没有。   十八岁,驾龄五年,他哪里开的车。   但陈昱衡还真不是耍她,他方向盘一拐,从旁边的车道超了前面的车,加快了速度。   车表盘上时速已经达到了八十,在市区开上八十已经非常快了,陈昱衡车技的确很好,根本不像是刚开车的人,车在他的灵活控制下左拐右拐,左右突围,遇到黄灯也闯。陈昱衡都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违规了多少次。   估计扣完他的驾照分都不够。   但终于在三十分钟内赶到了医院。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阮恬就冲向电梯。   急救车已经先一步送来了,母亲在急诊大楼二楼,蔡阿姨陪着,告诉她已经联系上了阮父,父亲也在来的路上。   急症室的灯亮着,不准人进去看完。阮恬想隔着玻璃门看一眼,可里面很多人,走来走去地根本看不清楚。   蔡阿姨站在一旁安慰她,看了眼跟着阮恬来的帅小伙,这样又高大又英俊的少年实在是抢眼。他刚只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说自己是阮恬的同学,就不再说话。蔡阿姨一时顾不上这人,跟阮恬说:“入院费阿姨先预交了五千,你别着急,救护车来得还算快,没有耽搁……”   阮恬谢了蔡阿姨,这种雪中送炭实在是难得。更何况他们家的情况蔡阿姨知道,因病致贫,家底早就一干二净了。   蔡阿姨去帮阮母办住院手续。阮恬站在医院的大厅,见陈昱衡还立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着,她低声道:“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如果太耽误,你就先回去吧。”   “没事。”他只是说,“你不能一个人在这儿。”   阮恬心中仍然焦急,没顾得上和他说太多,因为急症室也有人从里面推门而出。   出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医生,阮恬立刻走了上前。   “杨医生。”阮恬急忙问他,“我妈的病情怎么样了,是不是……”   她是认得这个医生的,母亲第一次发病就是他治疗。   “你过来这边说。”杨医生带着她走到旁边的办公室,先从壁挂的消毒液瓶上按了点消毒液抹在手上。   阮恬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坐下,陈昱衡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消化道内的出血暂时止住了。”杨医生道。   阮恬刚松了口气,止住出血,那就好。但她却看到杨医生的表情始终没有放松,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杨医生,难道我妈……”   “你妈妈送来,急症的人一查病例,就叫了我过来。”杨医生叹了口气继续说,“她刚检查出胃窦癌的时候已经是二期,做了手术。本来以为是控制住了的。但刚我给她做了纤维胃镜,发现竟然已经复发了,而且癌细胞已经浸润到了十二指肠,所以才引起消化道出血。”   阮恬的心猛地一沉,纵然她早已预料到最坏的情况,但是当她听到医生亲口告诉她时,依然无法克制自己,浑身发凉。   陈昱衡也才终于明白了阮恬母亲究竟是什么病,一开始他只知道阮恬的母亲出事,现在才知道。胃窦癌……也就是胃癌。而且已经不是一日两日。陈昱衡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母亲这个身体情况,应该不好已经有段时间了,家里人就没有发现吗?”杨医生问道。   阮恬轻轻道:“是我们疏忽了……那她现在应该怎么治疗?”   她在念高三,父亲为了家中生计奔波忙碌。母亲最是要强了,她定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全家人,所以就算不舒服也不肯说。   “现在浸润已经太严重了,必需要做胃切除手术控制住病灶。”杨医生语气比较严肃,“而且她的情况,术后就不能只用去氧氟尿苷片了,必须要用一种进口的靶向药物,只是这种药,不在医保报销之列,开销比较大。你们回去看看,能不能凑到这笔钱。”   阮恬的手紧紧握起,沉默了一下,才艰难地问:“那大概是多少钱?”   杨医生似乎也微不可闻地叹息:“手术费用,你母亲的医保能报销很多。但现在的抢救输血,加上术后的治疗医药费用,你们可能要凑二十万才行。”   二十万……   阮恬只觉得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家中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之前给母亲治病,就已经花掉家里仅余的积蓄了。拿出两三万恐怕就是极限。就算借遍亲戚朋友,也凑不够这二十万。   “杨医生,”她艰涩地开口,“您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   医生在医院已经见惯生死,尤其是癌症,有医保也无法负担特效药的大有人在。他继续叹气:“这也没办法,你母亲一年之内就复发,实在是不能在用普通药了。能帮你们省钱我肯定会想尽办法的,但现在真的必须用了。”   “我明白。”阮恬沉默后点头。   杨医生最后说:“你母亲现在的情况,越快准备手术越好。你跟你父亲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明天就凑到钱手术。眼下她还要在ICU住段时间,随时可能会再出血。”   杨医生也是出来给阮恬讲情况的,很快他又进了急症室。   阮恬站在原地,一想到钱的事就心急如焚。阮父还没到,她立刻掏出手机来给阮父打电话。   她在一旁低声把事情说给父亲听,她的语气还是算镇定:“……大姑家能借一些,舅舅家能借一些,但也没有了。”   “家里还有房产可以抵押,就是怕来不及办理手续……”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看。   当一个家庭困难到需要抵押房产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绝望到了极点。毕竟是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了。   阮恬最后跟父亲说了句:“那我等您过来。”随后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阮恬终于忍不住了。她蹲坐到了地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哭了起来。   她哭得肩膀都在抖。   陈昱衡看着她哭就一阵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来拿出来的手机,也塞回裤袋里,他在她身边,俯下身来,努力放柔了声音说:“你不要哭了,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他越安慰她就越难受,眼泪不停地涌出,打湿了衣袖。   她哭不仅是因为母亲的病,还因为钱,甚至还有愧疚。这些情绪交杂起来堵在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从来不爱哭的人,一哭起来尤其让人心疼,而且她就是无声地哭,咬着嘴唇。陈昱衡被她哭得没办法,无奈地叹气。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完全不会哄人,想要摸摸她的头,手抬起来,又只是放在了她肩上,生怕惹得她更哭:“真别哭了啊,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买成吗?汤圆?炸鸡?”   他只能说这个,不知道还能说点别的什么。心里软成一片,想用全世界去换她别哭。   只要她别哭就行。   这时候,陈昱衡的手机响了。   陈昱衡本来也不想管,但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   操。   陈昱衡骂了声,站起来走到一边,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是沈瑞懒洋洋的声音说:“陈少,您这还玩不玩呢,大家等你呢。”   陈昱衡却没跟他说这个,而是说:“沈瑞,叫你下面的人送三十万到二院急诊部来,我出门得急没带卡,回去还你。”   那边沈瑞说:“钱倒不是事儿,只是您这究竟在医院干嘛呢?”   “管这么多呢,赶紧送过来。”陈昱衡等那边应承了之后,才挂了电话。   陈昱衡握着手机回望过去,看她蹲在那儿哭,哭得缩成一团,这么的无助。他突然也感觉到一丝悲凉。世界就是这么不公。   二三十万,对他来说就一个电话的事。可对于她来说,难如登天,逼得她崩溃成这样。   他向她走过去,见她还在哭,轻声说:“阮恬,你别哭了,我借你钱好不好?三十万够不够,我马上叫人送来。”   阮恬的哭是实在忍不住了,他自然再怎么宽慰都没用,可她听到陈昱衡的话,就抬起了头。   他要借给她钱?而且一借还是三十万。但是他一个学生,哪里张口就能拿出三十万。   虽然阮恬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但也不能随便就借别人的钱。   阮恬突然想起周欣星说,陈昱衡他爸开信贷公司的事儿。   难道……他们家,真是放高利贷的? 第25章   阮恬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湿漉漉的,衬得她的眼珠尤其乌黑澄澈。她问他:“你要借我……三十万?”   “是啊。”他说,“你现在不是着急用钱吗。”   着急用钱……   难道他真是高利贷?   阮恬就算再怎么走到绝境,也不会借高利贷的。利滚利,钱套钱,她还得起吗。再者家里的房子总归是可以抵押的,先借了亲戚的钱周转,抵押出了钱就还,只要母亲还在,一切就不算绝路。   而且,想到学校里发生的事,阮恬就不是很借陈昱衡的钱。   她潜意识地觉得,有什么她看不清的东西,藏在里面。   “什么条件,利息?”她还是问了句。   陈昱衡长手长脚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背靠着靠背,手里翻转着手机淡淡道:“哪里能要你的利息。你以后别把我拉黑就成。”   虽然看着她羸弱无助地坐在椅子上,只等着别人来拉她一把,那种可怜的模样。他心里的确涌现了一些黑暗的念头,但转眼这些念头就已经被他压了下去。他是来雪中送炭的,又不是趁火打劫的。   他这么说,阮恬越是警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要利息借你三十万,再亲的亲戚都做不到这样。   绝对是高利贷!   “谢谢你,不过这么大笔钱,我实在借不起你的。”阮恬垂下眼睫,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喂,你!”陈昱衡眉头一皱,刚不还要打电话给七大姑八大姨借钱吗,怎么他这送上门来,她倒是不要了。他问:“你母亲不是着急用钱吗?为什么不要,真这么讨厌我?”   阮恬见他俊脸微沉的模样,立刻说:“你想多了,我不讨厌你。”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本性也不坏。”   陈昱衡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评价。她雪白的脸颊上还泪痕微干,说话的声音软和极了,一听就让人心里酥麻麻的,根本就生气不起来。陈昱衡心里的气如被扎了皮球,骤然泄去。他发现自己真拿她没办法。又问她:“那为什么不肯借我的钱?”   阮恬抬头看着他,又低下头去,用手环住腿,想了想终于说:“欣星说你家里是放高利贷的。”   陈昱衡根本没料到,自己听到的是这样一个回答。他舌头顶了下牙齿,一时失笑:“她告诉你我家放高利贷的,你就信了?”   怎么不信,他看上去的确有那方面的气质。   如果再让他出社会这么混几年,阮恬觉得他能一统黑-道。   陈昱衡嘴角一扯,又是觉得她好玩,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说:“行,你这么认为就好。那就算了吧。”   他站起来,往旁边的楼梯过道走去。   阮恬看着他瘦削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但过不一会儿,她就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烟味。   阮恬的鼻子很灵,一闻就分辨出,就是陈昱衡抽的那种烟的味道。他抽的烟跟普通烟不一样,味道里带着一丝清凉,没有这么呛。   她想着,是不是要过去跟他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说她不是故意误会他的?   这时候,阮父正好赶到。   他来得匆忙,身上还穿着黄色的工作服,双眼通红,头发有些凌乱。“甜甜,你妈出来了吗?”   “您别急,医生说消化道出血已经止住了。”阮恬拉着父亲坐下来,看他焦急得嘴巴都起了皮,她立刻去旁边的饮水机给父亲倒了杯热水,叫他捧在手里。   阮父长得很清俊,这个年纪了也是老帅哥,只是这时候他的神情异常憔悴。这个男人扛起家庭的重担,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现在,这根重担上还加了一块沉重的枷锁。   “你母亲医药费的事我在路上一直想,现在没办法,也只能抵押房产了。”阮父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说,“只是不知道抵押流程有多久,还有就是,咱们家的房子能不能抵押成功。我在路上问了问你表姐,如果房子的房龄如果太长,很可能审批不下来。而且就算能审批下来,也要两个月了,你妈妈可能根本赶不上这笔救命钱……”   他们家房子是父亲当年工作分配的,如今已有十六年了。   阮恬这才明白父亲如此崩溃是为什么,原来房产抵押也有可能不成功!   他们之前从没有考虑过会抵押房产,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流程和限制条件。   “你舅舅说能借给咱们五万。”阮父说,“只要能赶上后续治疗的费用,一切都好说,就是怕赶不上……”他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头埋进粗糙的大手里,不想让女儿看到他软弱的模样。   阮恬想要安慰父亲,可她也一时也觉得喉咙里,哽得说不出话来。   急症室的灯终于灭了。   阮母的床从里面被推了出来,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阮恬上前看母亲,她带着呼吸机,手背上插着针头输液。ICU里很安静,她已经醒了,但还不能说话,只是看着阮恬跟父亲,那目光中饱含着很多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又像是愧疚,又像是疼痛。   她看着他们,眼睛也不眨一下,阮恬立刻又哭了出来。   她捂着嘴巴,不要自己哭出声。   “别担心,好好休息。”阮父握着妻子的手安慰她,“休息吧,没事,一会儿你弟弟也来看你。”   阮母终于还是没有了精神,闭上了眼睛。   阮恬实在是不忍看母亲这般模样,她知道父亲从工厂里赶来,必定还没有吃晚饭,让父亲在这里守着,她去给他买饭。接下来就是一整段时间的忙碌,阮恬也根本无暇顾及陈昱衡,她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陈昱衡,只猜他已经走了。而她要先回家给母亲取住院用的东西,热水壶,塑料盆,毛巾,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了医院,舅舅一家、大姑一家相继来看母亲,她又要忙着招待她们,接下他们带来的水果,给他们倒水。   阮恬忙得几乎无暇去思考别的东西。等她稍有空闲,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医院内很安静,外面黑夜已经降临大地,而阮恬刚去楼下迎了三叔一家人。他们家亲戚实在是多,日常关系也处得好,这样生病住院的事,大家都会来探望。   这时候,三婶提醒她:“阮恬,你的手机好像在响。”   阮恬刚一直没把自己手机的震动调过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机真的在震动。她是太忙又太失神,根本没注意到。   她拿出手机发现竟然是莫丽,接通后喂了一声。   那边传来莫丽焦急的声音:“甜甜,你妈妈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看着都为你着急,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呢,我现在来看看好吗?”   阮恬心里一暖,她的同桌小茉莉为人真的不错。   “不用了,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来。”阮恬说,但紧接着她又轻轻一皱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等等,丽丽,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她们是一同逛街接的电话,但阮恬并没有说过自己母亲得了重病的事。   “我看到的啊。”莫丽也疑惑,“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该知道什么?   莫丽也不多说别的,只是道:“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我发你微信上。”   阮恬倒是想知道莫丽究竟说的是什么,可是她没有微信。   “你稍等一下。”阮恬先挂断了她的电话,就地连接了医院的WiFi,下载了一个微信,用手机号注册了,再通过通讯录添加莫丽为好友。   莫丽那边应该是实时地等着她,她的好友请求发过去没多久,莫丽那边就验证通过,紧接着莫丽发了一条链接过来。   阮恬点进去看,才发现是安心筹的网站,这是个为重疾筹款的网站。莫丽发来的这个链接,叙述人是父亲,还上传了母亲的病例信息,身份证件,简短描述了一下家庭情况。写了筹款目标是三十万。阮恬再一看筹集进度,竟然已经有二十八万了!   数字还在不断地跳动,不时地增加几百。   这怎么回事?   阮恬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数了一遍,的确是二十八万。   虽然她从没有参与过这种筹集,但也知道,她妈妈才住院多久,怎么可能瞬间筹集这么多钱!   她正想问问莫丽,但莫丽的电话随即就自己打进来了。“你看到了吗?”莫丽在那边很快说,“筹集消息是一小时前发出来的吧,有个陌生人捐了二十万。然后转发到我们班级群里,大家看到是你母亲都很关心,捐了不少钱。我给你捐了五千,你可别嫌少啊,我手里也就这么多零花钱了。”   “怎么会!”阮恬立刻说。莫丽家境虽然富裕,但她父母怕她会乱花钱,管她管得非常严,五千块可能是她所有的小金库。阮恬又有些犹豫说,“但是,你们为我捐这么多钱,你们……”   “别说见外的话。”莫丽立刻说,“这次捐得最多的是申光,真人不露相,看他平时对你凶神恶煞的吧,还给你捐了两万块。反正班上同学都捐了不少,你别担心,好好治你母亲的病。”   阮恬挂了跟莫丽的通话后,她仔细浏览了一下界面,捐了二十万的是一个连头像都没有的陌生账号,阮恬点进去看他的微信,也什么都没有。其余的都是十五班的同学们,几百,三两千的都有。   阮恬一边往下滑,看着他们的留言,心中一阵阵热流涌动。甚至鼻尖微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四中,到十五班,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意外,可是她遇到了一群多么好的人。   他们竟然默默地,给她捐了这么多钱。   只是谁会给她捐二十万……   网站是微信关联登录,阮恬试图加这个人为好友。但是好友请求发出去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阮恬拿着手机进去找父亲,问父亲知不知道安心筹的事。阮父拿过来一看手机上的内容,也吓到了:“二十八万?”   “这是您发布的吗?”阮恬问。   阮父点头:“刚才一个挺帅的小伙进来,说是你同学,他跟我建议的,你当时去楼下给我买晚饭了。我也只是试试,没想到……甜甜,这都是谁捐的?”   “我的同学们。”阮恬说。   “这些……这些都是真的吗?”阮父一辈子老实巴交,这时候不敢置信。当阮恬告诉他,这是真的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儒雅一辈子的父亲,突然眼眶就红了,头埋进掌心里痛哭起来。这次的哭却是放松的不再压抑的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被逼到绝境上,突然有人给了你一条生路,这样的感激之情,完全是言语无法言说的。   “甜甜,我想一个个谢谢你的同学们,可以吗?”父亲狼狈地擦了把眼泪问她。   阮恬点头,她拿了纸巾给父亲擦眼泪。   母亲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阮父迫不及待地走到母亲床边,告诉她这个消息:“……晓琴,你的治疗费用不用愁了,甜甜的同班同学们,给你捐了二十八万。晓琴,你听到了么?一定要好好坚持住,好吗?”   母亲还是不能说话,眼睛看向阮恬。阮恬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她在询问。   这个四中最差的十五班,这个她之前一直反对女儿去读的班级,真的……真的给她捐了钱?   “妈妈。”阮恬握着她的手,滑开手机给她看上面的留言,“你看,上面的人都希望你赶紧好起来呢!”   上面都是阮恬同学们的留言:   甜甜的妈要早点好起来啊,虽然没有见过您,但看甜甜就知道,您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加油哟甜甜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   母亲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一看那些留言,她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她的眼泪争先恐后,阮恬给她擦都来不及。她哭得身躯都在颤动。   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也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外界的善意友好能够轻易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阮恬擦了擦母亲的眼泪。她轻声说:“妈妈,您好好休息。”   她走出了ICU,打开手机,把陈昱衡的号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给他打电话。   那边响起铃声,居然是一首非常古早的《我的地盘》,周杰伦饶舌的唱着: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把音乐收割,用直觉找快乐。开始在雕刻,我个人的特色……   陈大佬竟然还听十多年前流行的歌。   没响几句,那边接通了。   “喂,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啊。”他在那边懒洋洋地问。   阮恬沉默后说:“……陈昱衡,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不放也能打给你。”   她说话的音质是非常软的,柔的。但她这样认真地,连名带姓地喊他名字的时候,总是有种异样的萌感。   他沉默后呵了一声:“行吧,找我什么事儿?”   “你现在在哪儿?”她说,“我能来见你一下吗?”   “为什么要见我,”他的声音在那边模糊了一些。“后悔拒绝我了吧,告诉你,这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吃。”   如果是在此之前,他说这样的话,阮恬肯定又把他拉黑了。但她现在不会,她继续说:“就是要见见你。可以吗?”   他那边久久没有说话。   阮恬也握着手机等着,他不说话,她也不挂。   “怕了你了。”他的声音突然一低,说,“阮恬,你回头看一下行不行?”   她细长的手指捏着手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就看到他玉树临风地站在转角处,他穿着黑色外套,靠着转角的墙壁。医院光洁的地板上倒映着他修长的身影。他正把手机拿在手里,举在耳边,抬眸与她对视。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又星河灿烂。又有宇宙深处的黑暗,交汇相映,无比的璀璨。   “我在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陈昱衡缓缓地说。   阮恬心中突然一软。她也说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她惊愕地看着他良久:“你……”   他竟然一直没有走?   他是在这里等着她吗?   可是她买夜宵,回家取东西,招待亲戚,起码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他挂了电话走过来,轻描淡写地道:“就是怕你出什么事儿,行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他也没跟她多说,从她身边擦过就要走了。   阮恬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她的手指头那样细和白,与他黑色的外套相映,越发显得白。这样的对比,又被她这样牵着不放,让人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谢谢你。”阮恬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钱我会还你的,等开学,我给你一张借条好吗。”   “还什么钱。”他却一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表情,“你刚才不是都拒绝了我的高利贷,我可不会再借钱给你了。我看上去像这么好的人吗?”   阮恬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明白,这样的恩情有多重。   他的钱,她是一定是要还他的。 第26章   医院的大厅静静的,落地窗外有一座银杏树叶的雕塑,被铁丝牵引着,许多片金色的银杏叶呈现出在天空飞翔的姿态,旋转着上升,很是好看。阮恬看着他说:“就是你给的。”她加了句,“你是好人。”   “嗯哼。”陈昱衡只是发出了个声音。行吧,不枉费他辛苦一场,她对他的评价也算升级了。   一开始她说的是,你本性也不算坏。   “你饿了吧?”她问他,“送我来的时候是五点过,你应该也没吃晚饭,要不要我请你?”她还拉着他不放,陈昱衡就低头看着她的手,淡淡说:“喂,你再这么拉着我,我可就认为你对我有意思了啊。”   阮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还拉着他,意识到后,飞快地就撒手了。   阮恬觉得手撤这么快,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请你吃了夜宵再走吧。医院楼下有一家烧烤,味道还不错。”   他不可置否,那就是默认了。   “那你等我一下。”她说着走进了病房,陈昱衡隔着门,看到她跟她爸爸说话,听不到她说什么,但是她的表情很柔和。她又转头跟她妈妈说话,说了会儿,好像是安慰母亲一般扬起笑容。   陈昱衡很少看到她笑,才发现她左颊上有个隐隐的梨涡,只有笑的时候才有。   她拿了外套和包包出来,看到他倚靠在电梯旁边等着,跟他说:“走吧。”轻巧地合上了病房的门。   医院外都会有这样一条卖吃的的巷子,几乎是通宵营业,专门为医院服务的,有卖水果的,卖滋补鸡汤的,卖鲜花的。阮恬带着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家夜宵店,店里很热闹。阮恬带着他坐在了角落里,点了烤鸡翅,烤羊肉串,金针菇,豆腐皮一堆东西。特地嘱咐服务员:“不要辣。”   陈昱衡看她点菜,手里玩着打火机,也不说话。阮恬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目光是有热度的。她便不回过头,不要与他对视上。   烤串店的串很快就上来了,而且店里正在搞活动,消费满八十送一罐纯生啤酒。   陈昱衡拿过来扯开拉环就要喝。却被她拉住了手腕。   “干什么。”陈昱衡看着她抓自己的手,细长柔白,她的指腹微有些茧,那是长期握笔形成的。就这么一点轻柔的力道捏住他,却也阻止了他的行动。   阮恬摇头说,“你一会儿要开车回去,现在酒驾查得很严,你不能喝。”   陈昱衡说:“管得真多。”可纵然这么说,他还是放下了啤酒。   阮恬认真地说:“我不跟你说笑,而且你有胃炎,最好是别喝酒。前车之鉴我妈,刚就躺在医院床上,你也看到了。所以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又抽烟又喝酒,哪里像个高中生。   “你妈妈是喝酒的么?”陈昱衡拿了串吃边问,很少看到女□□喝酒啊。   阮恬点头:“我妈就是好这口,我外公原来有家小酒作坊,所以她从少女时代就能脸色不变地喝半斤白酒。后来,她又当了小学老师,教学任务繁重,三餐不按时,所以……”她轻叹了一声,自然是想到了母亲的近况,“算了,总之你知道,生活习惯真的很重要。不要仗着自己年轻为所欲为,我妈自己说的,很多事老了都会回到你身上的,没有人逃得过。”   话说得这样多,可是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不知道的,即便有醒世恒言,也只当是耳边风。   陈昱衡笑着说:“你现在挺关心我啊。”   她不接他这个话。   他却继续说:“这么关心我没用,我从心烂到皮的。你真想管我,就跟我在一起。”   阮恬对他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过了会儿,她又有些好奇,问他,“你家境不差,抽烟喝酒,没有人管你的么?”   班上没有人敢问陈大佬这种事,阮恬心里暗自估计,恐怕李涵申光也是不敢问的。但今天仗着他好说话,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莫名拉近,阮恬突然想问问。   他沉默许久,才说:“其实这次帮你,不光因为你。”   阮恬一时疑惑。   陈昱衡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死了。不过她是自杀的,从楼上跳下来,我连她的遗体都没有看见。只知道有一天回家后,她就不见了。”   阮恬也沉默了,原来他自小就没有母亲,的确让人想不到。她无法想象自己没有母亲会是什么样子,那明明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她说:“那你一定很难受。”   陈昱衡想了想,淡淡说:“人就是这么奇怪吧,其实并不,我甚至怀疑生命中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我并没有多少与她相关的记忆,我的生活与她也没有关联。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但我就是没有感觉,麻木。”   这种麻木,有的时候甚至强烈于痛苦。   阮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他碗里夹了些炒田螺:“那你多吃点,吃多了就不麻木了。”她说,“只会觉得有点撑。”   陈昱衡噗嗤笑了。他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不再说关于自己身世的事,其实说这么多,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多了。阮恬也并没有问更多,很多事问多了也不好。   阮恬根本不饿,她只是陪陈昱衡吃,所以吃了两串鸡翅就不再动了。剩下的全是陈昱衡解决的,这个年纪的男孩,食欲不要太好,就算是随便吃吃,也是阮恬三顿的量。   “吃好了我结账吧。”阮恬看了看表说。   “别动。”陈昱衡却按下她的肩说,随即向吧台走去。   店里的老板娘正靠着酒吧台玩手机,酒吧台上放着枸杞酒、人参酒、海马酒等各种宛如标本展览一般的透明大酒罐。陈昱衡先打开手机,掏出二维码说:“结账。”   化浓妆的老板娘眼皮也不抬说:“小伙子懂不懂事,二维码不贴那儿吗。哪桌的,你们自己扫。”   陈昱衡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他说:“老板,您这是做生意的态度啊?”   老板娘终于舍得抬起头,像这种饱经风霜如战斗金刚一般的中年妇女,那气势可是不同一般的。眼看两人似乎要对上的样子,阮恬连忙走上前去,把他挤开道:“老板,我来扫码吧,一百八没错吧?”   陈昱衡比她高很多,低头又看到她乖巧的发心,认真打开支付宝付钱。   “喂!”他语气微带无奈。   阮恬说:“我说了我请你的。”   只剩他从上至下,看着她细长微翘的睫毛,水润白皙的脸颊,颜色略淡却非常柔软的唇瓣,他一直这么看着。   “好了。”她回头对他也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   “要你送我回去?”陈大佬挑眉,没有哪一款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颠倒得这么彻底。她吃饭付账,现在还要送他回家,她简直把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啊。”阮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晚上的,他怎么可能让她走到车库去,今晚的颠倒到此为止。陈昱衡说:“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陈昱衡带着她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背影高大瘦削,薄薄的黑色外套裹着身体,夜风吹动他的额发。   他把她送到了医院大楼门口,直到灯火通明处。   他站在原地,抱肩靠墙,头偏了一下示意:“进去。”   “你……”阮恬有点迟疑,明明说好了,是她要送他走的,怎么又反过来了。   “我看着你进去。”他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   见他执意如此,阮恬也就不好多说了,向他点点头,说:“你开车小心。”   阮恬走进去了。   医院纯白的色调太多,光亮一直照着,一直到她的背影淹没在角落那段柔和的光亮里,他看得眼睛微微刺痛。   送她走后,陈昱衡才下到车库开车出来。   掏出手机一看,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那群一起玩儿的人打来的,刚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没有听到。   其中还有一个,却是父亲打的。   陈昱衡没有发动车,而是抽了一根烟。灰蓝色的烟雾渐渐升腾而起,弥漫了整个车厢,将他包围。这个时候的停车场,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周围越是沉黯,越是安静,他心里属于魔鬼的部分就一直增生。它在心里叫嚣,后悔吧,活该你后悔吧。明明知道那种情况下,你说什么她多半都会同意的,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呢,你是好人吗?   闭嘴。陈昱衡在心里对它说,他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他不愿给她施加苦难。   至少……现在还不会。   陈昱衡拿起了手机,手机自动感应亮起的。他划开屏幕,找到了阮恬的号码,播出。   一秒,两秒,打通了。   她的手机并没有铃声,只有简单的嘟嘟声。   嘟了一声,两声,她好像在忙,或者手机就是有问题,并没有人接,但是陈大佬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挂断了电话。   挂了之后陈昱衡终于才发动了车,打开通风系统换气,手一转方向盘,开出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库。 第27章   这次阮母生病,由于陈昱衡的帮忙,后续的治疗费很快就筹集到位。第二天阮母的主治医生就召开讨论,决定了她的手术方案和用药方案。阮母时刻有消化道出血的风险,所以不能再拖,晚上就安排好,推进了手术室。   阮恬一直等在手术室外,前来探望的莫丽陪着她。   她握着阮恬的手,察觉到她掌心冰凉,跟她说:“甜甜,你别太担心。”   阮恬抬起头,她担心的并非手术,而是母亲的后续治疗,化疗的控制效果。但这些担心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做到的她们都做了,别的也只能听天命。   “对了,那二十万……你知道是谁给你捐的吗?”莫丽问。   阮恬想了想,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答案,势必会牵扯出一个更大的问题。   她一时沉默,但是莫丽却叹了口气说:“看来你是知道了。”   这话倒是让阮恬意外了,她回头看着莫丽,眼神有些惊讶。   “干嘛,我好歹当年也是考入的四中啊。”莫丽不满说,“我也很聪明的好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阮恬问她。   “我只是很奇怪,全班都捐款了,为什么陈大佬没有,他上次还为你出手打人呢,怎么会对你的事无动于衷呢。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他没捐,而是捐得太多了。”莫丽说,“联想一下很容易就知道了,昨天他明明已经上去了,但你在外面焦急拦车,他却突然就出现了。总之,你几次出事,陈大佬都很失控……”   莫丽想到这里,突然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陈大佬他,他做这么多事。他是喜欢……啊!”   莫丽失声惨叫,因为阮恬捏了她一下。   莫丽一边拉回自己的手,使劲儿揉着,一边瞪她:“小甜甜你下手太狠了吧!杀了我你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同桌!”   阮恬提醒她说:“小声些,咱们在医院里。”   “你……你这个!”莫丽还是很激动,被陈大佬喜欢啊,为什么她的同桌这么淡定。明明她都激动得不行,虽然陈昱衡这个人的确很危险,跟甜甜简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但他也真的很帅啊……   过了好一会儿,莫丽终于才冷静了一点,问她:“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莫丽也了解她的同桌,阮恬就是个真正的学神,如果在金庸的武侠小说里,她肯定已经为了学业断绝了情爱。未来一头钻入修行,成为灭绝师太,出手就大杀四方,偏偏陈昱衡在她还是很生嫩的时候,插入进她的生活来。   她这看似老成实际生嫩的同桌,肯定也是不知所措。   阮恬摇摇头说:“不知道。”   莫丽长长地叹了口气,纵然她爱情小说看了四五百本了,也不过是个没经验的愣头青,没比她同桌好到哪儿去。两个人守在手术室外,都陷入了沉默。最后,阮恬才补了一句:“总之,也不讨厌。”   莫丽看了看她,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假寐。长长的睫毛,在玉色的肌肤上投下扇子般的影子。   术后不久,阮母就从ICU转移了出来。   她恢复得还不错,精神也渐渐好起来,术后第三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阮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甜甜,要好好感谢你们班的同学……”   她的声音还很嘶哑模糊。   阮恬见母亲能说话了,比什么都高兴。打了盆热水来,给母亲擦手,“您别担心,我都知道。”   “我还听你爸说,有人给我们捐了二十万。”阮母问女儿,“那究竟是谁?这么一大笔钱,你的同学都还是学生,也拿不出来吧……”   阮恬只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匿名捐的,可能就是好心人吧。”   “嗯。”阮母阮父都是老实了一辈子的人,得了别人的恩情,总是惦念不忘,再三叮嘱女儿,“记得多谢谢你同学。”   阮恬应下了母亲的话。   此时秋冬的脚步也渐渐临近,过了国庆假期,天气就真的冷了下来。   高三开学之后,很多同学都来关心阮恬母亲的近况,阮恬母亲病的时候,他们也想着去探望,就是他们这么多人,怕打扰了病人休息。阮恬都一一回答说恢复得很好。   也许有的人会觉得,自家人生了病被同学们知道,然后接受捐款,会伤害到自尊心。但是阮恬完全不这么觉得,母亲生病,而她筹集不到钱的时候,是她这辈子最绝望的瞬间,有人来拉她一把,她只会感激不尽,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到自尊心的想法。自尊心在亲人的生死面前,真的是个再微不足道的东西。   她还想着,应该要怎么报答班上的同学们才好。   物质上她是做不到的,但别的……他们究竟需要什么呢?   恰逢这时,盛雪拿着一道物理题来问她。   这姑娘自从上次被陈昱衡拒绝后,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感觉。从此竟然真的专心读书,认真上课,都把老郑给看呆了。毕竟当初盛雪同学可是亲口问过:“比我强的人还比我努力,那我努力来干什么”这种话的人。阮恬也以为她就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真的坚持了下来。   现在,帅哥对她来说算什么,她都看破了,皮囊骷髅而已。   “粒子运动半径越过Y轴发生了变化,是因为磁场强弱发生了变化,所以再沿Y轴射入,就不是原来的运动半径了,明白了吗?”阮恬给她讲物理常见的磁场受力问题。   盛雪崇拜地看着她说:“小甜甜你真厉害,还有你不会的题吗?”   无论盛雪拿什么样的题,问出什么样的花式问法,阮恬都能回答她的问题,并且都能把她讲懂。会做不难,难的是能把她讲懂,这让盛雪对阮恬的崇拜直线上升,已经成了阮恬的小迷妹。   “老师都没有把我讲懂的。”盛雪再度重申。   阮恬只是笑笑,其实未必是她比老师讲的好,不过是因十五班成绩太差,老师都不重视罢了。学校一般是一科老师带四个班,班级有好有坏,老师心中自然就有区分了。   随着高考越来越逼近,再加上自身意识的觉醒。十五班想好好学习的人也有,只是底子太差,跟不上老师讲课。去问老师多了,老师也不耐烦。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阮恬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去找郑老师。   郑老师正在办公室里抽烟,开着窗户望着楼下奔跑的学生们,吞云吐雾地思索着什么。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回头看到是阮恬来找他,立刻拧灭了烟头,笑着说:“甜甜同学,你有事吗?”   老郑对好学生都特别友好,阮恬又是班上最好的学生,那更是越发友好,像是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去一班了。   阮恬先说:“老师,您知道我母亲上次生病的事吧。”   老郑自然知道,他都捐了三千块。“来,你说。”老郑让她坐下,“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不是不是。”阮恬见老郑误会,立刻说,“是这样的,上次同学们帮了我不少,我也想帮帮大家。现在进入了高三上期后半期的紧张学习,我看大家也想迫切提高成绩。所以我有个想法,您看能不能更多的用用我,我也不知道能帮大家什么,但您可以告诉同学们,如果大家有不懂的,而老师又不方便回答的时候,可以来问我。”   老郑一听她说这个,就坐正了身体:“其实我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就是怕影响你本人的学习,所以我才没提!”他也有些高兴,“要不这样吧,我也有个想法,只要不影响你的学习,咱们班的学习委员就由你担任吧,你看如何?你也好起个带头作用。”   阮恬当然答应,学委其实不需要做太多事,毕竟各科都有课代表在。而那些想好好学习的同学,也不用怕耽误她的时间,能名正言顺地请教她,这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她问:“薛建同学不会有意见吗?”   薛建是十五班原来的学委。   薛建当然有意见,在新班委会议上,薛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郑老师,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学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就这么赶我下课!你们这种□□是要不得的,要搞投票选举!”   “你坐下吧。”宋平秋说,“就算投票,你的票数也不会比阮同学高。再者她是年级第一,本来就比你合适。”   薛建仍然不甘心:“年级第一怎么了,难道年级第一就能看不起年级第二百三十五名了吗?”   众人沉默,难道……不是吗?   “行了,你好好坐着,你那破成绩,有你啥事。”老郑不顾薛建的反对,亲自拍板,“以后阮恬就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了,大家鼓掌欢迎。”   班委会议上响起热烈掌声,自此之后,阮恬就是十五班的学委了。   正好,班上教生物的黄老师怀孕了,刚满三个月,正是辛苦的时候,可学校别的老师课业也紧张,排不出多的老师了,于是黄老师让阮恬代讲。阮恬一开始也拒绝,她给同学们讲题行,这代讲也太夸张了,她做不到。还是黄老师笑着说:“你代我讲讲试卷错题就行,我在旁看着,要是有不好的我给你查漏补缺,行么?”   阮恬推脱不过,也只能试试。结果她做得真不错,讲起题来条理清晰,浅显易懂,同学们也很喜欢。弄得别课老师也偶尔躲懒说:“这道题就让阮同学让来讲吧,我歇歇。”阮恬也有些哭笑不得。   四中毕竟是一个好高中,以学习为主。十一月末进行了第二次月考,当第二次月考的成绩出来,阮恬仍然是全校第一,并且拉了第二足足十分的时候,她的名声才真正响了。   一次还可以说是因为运气,两次三次,就是人家真正的实力了,就算是复读,那也是实力的一种。   阮恬正在教室里看班级众人的排名,她是学委,排名就交给她公布了。莫丽仍然维持在她的七百多名不动摇,陈昱衡也有进步,从总分八十多变成总分一百多,可能是大佬考试的时候心情好,多蒙了几个题。进步最大的不出所料是盛雪,竟然考到了五百多名。   这时候,有人在门口说:“十五班学委,到行政楼拿试卷。”   “谢谢。”她礼貌地对那个同学说,把名次表贴到了班级前面,就在高考倒计时下面。   高考倒计时:207天。   今天下午是体育课,别的同学们都先下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去拿试卷。阮恬到行政楼外的时候,不少人在印刷室,等着拿新印的试卷。阮恬抱着很厚一摞试卷出来的时候,门口正好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等着,在那儿插科打诨。   阮恬抱着的试卷太高,没怎么看清楚路,一不小心就撞到其中一个男生。   “不好意思!”阮恬抱歉说。   那男生本来是背着她的,被撞后回过头来,是个长得有几分俊秀的男孩。他见了阮恬,笑了笑说:“没关系。”   阮恬歉意地对他一笑,本来是准备过去了的。那男生却说:“等等同学,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啊!”   阮恬还没说话,他旁边的男生笑了起来:“许恒,看人家抱的试卷就知道是三年级的学姐,你眼熟个屁!”   “唉我真眼熟。”那个叫许恒的男生把胳膊横在了门上,笑着说,“学姐叫什么名字,哪班的,说了我说不定能想起来。”他长相不俗,身高也高,看样子就是个平时被众星捧月的男孩子。   阮恬有点无奈,她道:“不好意思了学弟,我有点赶时间,你能不能让我先过去。”   他身后的男生笑得更大声了:“许恒你也有今天,人家学姐不鸟你,让人家走吧!”   “你闭嘴。”许恒却说,“学姐别误会,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几班的。我是高二(三)班的许恒,你应该听说过吧?”   这种自报家门,一般是在学校或者年纪有点名气的男孩。但对于阮恬来说……她知道个屁,她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典型。   “没有。”阮恬说,“不好意思了。”   叫许恒的学弟显然还不服输,而跟着他的一帮人都快要笑死了,紧接着,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干嘛呢。”   阮恬抬头看去,却看到陈昱衡从走廊那头过来,他穿着球服,就显得更加高大,胳膊肌肉结实。申光、李涵等人也跟在他身后,他们一帮人都人高马大,为首的陈昱衡脸色很臭。   他见许恒拦着阮恬,盯着他淡淡说:“让开。”   许恒脸色一僵,男孩子也不服输:“你又是谁?”   陈昱衡就冷笑说:“老子是你祖宗。”   男孩子经不得激,许恒听了脸色也不好看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他正要冲的时候,被他后面的哥们儿拉住了:“别冲动,许恒,别,他……他好像是高三的陈昱衡……”   一说到这人是陈昱衡,许恒也惊讶,顿时面露犹豫之色。   “昱哥叫让就让,小学弟,别不懂事儿。”陈昱衡背后的申光说。   他们一行人才终于确定这人真是陈昱衡,不敢再多说,道了声对不起,几下就走了。   陈昱衡走上来几步,从阮恬手里接过了大部分的卷子,阮恬抱着死沉,他拿着却轻轻松松,率先走在了前面。   阮恬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行政楼,陈昱衡的脚步就放慢了,跟她并行。   阮恬先说:“谢谢。”   “嗯哼。”陈昱衡仍然是那个语调,“为什么要谢,一般男人老婆被欺负,肯定要管。要不是刚在行政楼不好生事,老子让他跪下叫爸爸。”   他哪里学的流氓气息。   阮恬无语道:“……你别乱说话。”   “开个玩笑。”陈昱衡脸上的神情一收,又一笑,“我知道你现在要好好学习。”   阮恬听了还是觉得不对,但一想又算了,反正他没再说那些话了。她问道:“你们不是上体育课,怎么到行政楼来了?”   “操场那边的淋浴室坏了。”陈昱衡简单地解释。   两个人抱着卷子上楼,“对这件事你什么想法?”他若无其事地问。   “啊?”阮恬则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有什么想法。   陈昱衡看她茫然的样子,反倒是笑了笑,低声说:“行吧,我来解决。”他一步能跨几个台阶,走到上面等她去了。   阮恬不能领会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不久后,她从莫丽那里,听说了这个许恒。   他是高二的极草,不仅如此,他出身实验班,家境也不错,听说父母都是大医院的主任。所以在高二也挺出名的,才会问阮恬‘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这种话。   “我都听说了。”莫丽小声说,“这个许恒并不死心,回去还打听你来着……”   阮恬嗯了声,莫丽同学总有千奇百怪的八卦,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莫丽则上下打量她的同桌,觉得她同桌又美又聪明,她也很喜欢。难怪还引得人家低年级的小弟弟折腰,她问:“那你什么感觉,这个男孩跟陈大佬类型不一样呀,既然是极草,应该也很帅吧?”   阮恬能有什么感觉,她摇摇头:“我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也是。”莫丽点头说,“毕竟陈大佬在那儿杵着,小弟弟怎么能入眼。”   阮恬觉得小茉莉越来越八卦,而且话题越来越不健康:“你赶紧做题吧。”阮恬说,“明天要是交不出来,我才让你知道厉害。”   这个许恒的事,阮恬就没放在心上。说真的,她从小到大也遇到过喜欢她的男生,但多半几天就会被她的冷淡吓退。果然之后几天,她也并没有再遇到或者听到过这个人的事。   她跟陈昱衡的相处还挺融洽的,除了偶尔满足他一些要求,比如带早饭,给他讲题,给他作业抄。并且他也会相应地回报,桌上突然多出一盒车厘子,多一本书,或者每日晨跑,已经有人为她打好卡。除此之外,在学校里,他会保持适当距离,陈昱衡毕竟是个聪明人。   阮恬不喜欢遭致非议,也不喜欢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只要跟陈昱衡牵扯一深的女生,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所以除了小茉莉,和申光那帮男生,没有人知道两人的不寻常。   以至于时间再一长,阮恬甚至都习惯了陈昱衡的存在,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当然,也只有李涵才知道怎么回事。   “其实我觉得,那小子还真有点喜欢咱们阮学神。”李涵说,“就算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堵巷子里威胁,打了一顿,也锲而不舍地问道了阮学神的班级。虽然迫于你的震慑,还是不敢采取下步行动。但我觉得哪天你要是不在了,这小子肯定用十八般武艺展开攻势,只为抱得学神归……”   他们一群人正在外面茶厅都地主玩儿,陈昱衡扔了一手四个2,没人要得起,他又接连扔了连五,和最后一对四,说:“什么叫老子不在了?”   地主赢了,他收钱。   李涵洗牌,一笑说:“您自己心里有数,我不点破了。人家许恒小学弟长得帅成绩好,感觉比你配得上阮学神多了。”   陈昱衡却说:“你又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给阮恬发短信。   这个与世隔绝的未来灭绝师太少女终于有微信了,微信如人,连头像都没有,签名写的是:温故知新。   他不知道她这个签名是什么意思。   他给她发:路边卖小橘子,挺甜的,你要不要吃?   片刻后,她那边回了:不用。紧接着下一条来了,是解释的:我感冒了,不能吃橘子。   她解释了陈昱衡也不在意。反而一扯嘴角,收了手机说:“走吧,要上课了。”   一群人是趁着午休间隙出来打牌玩的。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路边的树都光秃秃的,冻得黝黑干枯,天气沉沉的,原以为要下雨,不一会儿竟飘起小雪来。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将整个世界温柔包拢。如老舍写济南的冬天,“像是睡在一个安稳的摇篮里”。   南方的雪向来也不大,因罕见,不少学生也不睡觉了,围在栏杆边看雪。   纷扬小雪细碎温柔,旋转着从五楼落下。阮恬伸手去接,小小的雪花就在掌心里被温化了,那也是温柔的,立刻变成一点水渍。   “我们去下面看吧!”莫丽并不满足,“我看花坛里好像堆起来了一点,我们捏雪玩。”   这时候午休还未结束,很多人在教室里睡觉。教室像个暖炉,呆着就让人昏沉欲睡。阮恬也想看看雪,就跟着莫丽下来了。雪天也不必撑伞,就这么行走在雪里,让雪花落在肩头。   不过倒也不止她们二人下来了,别的班也都有人出来。   有个人还叫了阮恬:“阮同学!”   阮恬定睛一看,发现是一班的一个男生。她认识是因为上回学校开展物理研习小组,把学校里这些冲清华北大的苗子集中起来,专门辅导物理难题。而她跟这个男生一组,好像是叫什么……林哲。   他长相清秀,戴着副眼睛,颇有些书卷气息,在物理上很有天分,是个天才。只是他偏科比较厉害,语文英语一般,所以年纪排名二三十的样子。   她向他招招手,笑道:“你也下来玩啊?”   林哲也笑笑说:“看到你们下来就跟着来了。”   莫丽在一旁没说话,这个林哲她并不认识,而且这种学神之间的交流她也无法参与。   两人探讨起了一道物理题,莫丽则走到了长廊外去看雪。   这么一看,却看到陈昱衡一行人正从林荫道走过来。申光先看到她,一如往常笑着打招呼:“是小茉莉呀,在那里干什么?”   陈昱衡也看过来,看到她们几个都在。就带着申光他们走过来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看雪。”阮恬回答。   阮恬也看到了陈昱衡,他穿了件黑色冲锋外套,肩上、头发上都落着细碎的小雪,清俊的脸冻比平日更白些,眼瞳黑幽幽的,在雪白的世界里,这种黑是有灵魂的。   “雪有点大了,还有些雨夹雪。”阮恬说,“你们也避一下再进去吧。”   陈昱衡也并没觉得什么,他只是看了林哲一眼,就和申光他们留下。   阮恬他们在说受到引力的电子在磁场中偏转这种完全超出高中物理范畴的问题。双方都聊得比较尽兴,讲了许久后,林哲看着阮恬,突然问了句:“阮恬,你是要考清华吗?”   “是。”阮恬也不避讳,她读理科当然以这个作为目标。   林哲的脸色微红,他又问了句:“那……我们能一起考吗?”   “好啊。”阮恬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答得太快。直到她意识到这句话有不妥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场的莫丽、李涵等人都变了脸色。   而正和李涵说笑的陈昱衡笑容一收,脸色突然阴沉,转过头来。 第28章   林哲眼眸明亮,像个得到了想要糖果的孩子那样高兴,说:“那我一定会努力的。”   “你努力什么。”陈昱衡突然开口道。   他语气不善,林哲的表情也变了。十五班陈昱衡,他自然是认识的。但他自觉刚才没惹到他,甚至没跟他说一句话,不是都说这个人平时脾气还不错吗,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他的话顿了一下。   “现在滚。”陈昱衡淡淡道。   林哲不敢多说,只是看了阮恬一眼,很快撑起自己的伞离开了长廊。   陈昱衡眼睛里是一片的阴冷。这让李涵看得有点担心,阮恬怎么能当着昱哥的面说这种话,他叫了声:“昱哥,雨雪好有点停了,要不我们回教室了吧。”   “不了。”陈昱衡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跟阮恬说。”   申光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应了一声好往外走。他们走了几步,又听到陈昱衡背后说:“莫丽也先走吧。”   头一次被大佬点名的莫丽:“……啊?”   莫丽还留在长廊下,不知道是不是吓蒙了。   陈昱衡没有回答,只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边申光亲自走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走吧小茉莉,请你吃薯片好不好?”   “啊不是……”莫丽少有与男生肌肤接触,脸瞬间一红,“我不想、我不走啊!”   “走吧别客气,想吃什么就说。”申光跟她说,不久后她就被申光拖走了。   阮恬见他们都走了,她才回过头,皱眉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但她回过头才看到,陈昱衡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向她一步步走来,阮恬就后退,莫名地觉得他有点可怕。当她退无可退的时候,转身就想跑,却被陈昱衡一把抓住,拉了回来让她背靠方柱面对他,问道:“你跑什么跑!刚才那个男的说的话,你为什么答应,难道你喜欢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阮恬说:“……什么喜欢,他不是说一起考清华么。”   她镇定说:“我又不能阻止人家考清华,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一起考啊。”   他考清华,她在跟他说笑吗?陈昱衡的成绩差那是真的差,并不是隐藏着什么学霸实力。因为成绩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们几个多半都是如此。   陈昱衡笑了,他脸上的笑容有些邪气,这和平日里嬉笑怒骂,脾气和善的他并不一样。他说:“阮恬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现在要好好学习,所以尽量不打扰你。但你不要觉得理所当然,也别逼急了我!我平时跟你玩得好,那是我在忍耐。而忍耐背后是什么你也知道。”   他的语气凉丝丝的,在她耳侧。   阮恬咬了咬嘴唇,这些天以来跟陈昱衡的和谐相处,他的好说话、不打扰。都让她忘了,这人本质上并不是什么温和好说话的人。他霸道强势,控制欲强,否则又怎么会成为四中校霸一样的人。   阮恬压低声音说:“你今天是发什么疯,放开我!”   长廊虽然隐蔽,外面也飘着雨夹雪,但未必不会有人过来看到两人的争执。   但陈昱衡根本不在乎这个,他淡淡道:“现在我觉得这样很不好,会有很多人来喜欢你,这个我不能控制。你自然有吸引这些人的本事。我看不如,就把我追你的事公开好了,到时候你身上就有我的烙印了,我看谁还敢动?”   “陈昱衡!”阮恬听到这儿心里一沉。不能让别人知道,现在高三的关键时期,她不能被说成早恋,母亲的病还没有痊愈,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母亲担心。“你敢!”她也威胁道,但这种威胁太弱太弱,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因为她根本不能阻止陈昱衡的任何行为,靠的不过是他薄弱的忍耐力。   陈昱衡笑了:“你觉得我敢不敢?”   阮恬深吸了口气,说:“陈昱衡,我之前一直都很感激你,你知道,所以别这么做。”   陈昱衡当然知道,让阮恬对他没有戒心,两个人成为朋友,这个过程有多不容易,他也不想破坏自己的成果。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人觊觎了,他很不爽。他笑了笑说:“……阮恬,你要记得,就算你现在没有答应我,你也迟早是我的,别跟我这儿耍什么花招。”   阮恬无语许久,她是不知道他这霸总的台词是哪里学的。只是说:“……法治社会,又不是奴隶时代,没有人是你的,你也要记得。”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入了雨雪中。   雪花在她的背影后打转,旋转的碎琼乱玉,纷纷扬扬没有尽头,将大地一切的声音掩藏。   陈昱衡拿出一盒烟,抖了一根出来,咬在嘴角。   其实这个林哲,跟许恒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林哲这样的人,才跟阮恬是一个世界,如果没有上次高考的意外,这才应该是她世界里的人,她一步步升入大学,读硕,甚至进入婚姻殿堂,匹配的也应该是这样的人。   所以大概,其实是有一点恐慌的吧。总觉得她喜欢的,就会是这样的人。   陈昱衡还是取下了烟,还是没有点。   那天不欢而散后,阮恬就和陈昱衡冷战了。   第二天她就听说,林哲在放学回去的路上被人堵了。堵他的人倒也没打他,大概是看林哲那把身子骨,像是几拳就会散架的命。对方只是用洗不掉的水笔,在他的额头写上了花痴二字。听到的时候阮恬忍不住摇头叹息,嘲讽了一句:“……无聊。”   对于林哲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举动简直比打他还羞辱。在全校的尖子物理辅导班上,阮恬看到林哲戴了顶帽子遮住额头,不敢看她,也不跟她说话了。整个人一副深受打击、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让阮恬更加的无语,陈昱衡这个人有时候看似成熟,做些事却还是幼稚无比。   但她也不想去问,免得又惹出什么事端。反正她也没打算继续和林哲来往的打算,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那就要疏远才行,幸好人家林哲先一步地疏远了她。   倒是老郑特地找了她过去,要跟她商量一件大事。   随着高三下半期的临近,阮恬的目标,清华大学的自主招生开始了。   “……我查过你在一中的获奖记录,物理有一个省级二等级,一个国家级三等奖。是有可能通过初选的,你也不要浪费机会,还是报名试试吧。”   清北两所大学的自主招生,主要就是先通过各科竞赛的得主、科技发明等选拔初批人次,然后再进入复试。   阮恬也知道老郑的意思,考试是一方面,凭借她的实力应该能考上清华,但毕竟意外是谁都说不准的,如果能够过清华的自主招生最好,即便不能,就是降低录取分数线也是好事。自主招生的挑选空间也很大,如果想上某个学科的基地班,反而比硬考上还要方便。   “我觉得希望比较大的还是物理省一等奖和国家集训队。”阮恬老实说,“我的可能性不太大。”   整个江省每年会有上千人报名,能通过自主招生选拔进入清华大学的仅有四五十人,也无一不是精锐。当初在一中的时候,阮恬就琢磨过这个事,否则她也不会参加物理竞赛。但她一向不是竞赛发挥型,再加上做的竞赛培训也不够多,只得了省二等奖,深以为憾。   四中目前有个省物理竞赛一等奖得主,倒也不是别人,就是刚被陈昱衡虐了的林哲,但是他偏科偏得厉害,很可能通不过自主招生的考试。   “还是递交材料试试吧,一班有一半的人都申请了。”老郑说,“正式出名单虽然要下期开学去了,但其实老师建议你趁着寒假练习一下,咱们现阶段的题对你来说难度不大。时间不太够,你要抓紧,实在不行班上学委的事先放一放。”自助招生考试题的平均难度当然是超越高考的。   阮恬说了声好,她也要好好考虑这件事。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干净的天空,操场上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白桦树,想起当时刚来四中,也看到的是这个情景,不过那时还是夏季的葱葱郁郁,一转眼的,一个学期就快过去了。想起来匆忙,却也发生了不少的事。   已经到了放寒假的日子,学校里的高一、高二早早地放了寒假,高三要补课到春节前十天才能放。整个学校因此变得空荡荡,去食堂,去外面的小吃街,都不在拥挤,反而难得的悠闲起来。补课的时候,老师们也不像平时那样要求严格,隔一两天还会有体育课,让同学们放松一下心神。   最后这周的下午,出了太阳,于是十五班集体打排球。   球场上男生们挥汗如雨,女生们打完球先去换衣服了,阮恬由于有点不大舒服,头晕,就没有打球,而是帮着收拾体育用具。当然了,她所有的球类运动都很差劲,这就是手眼不协调的后果,连打个乒乓球都能被小她十岁的侄儿虐。   阮恬就在那儿整理球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坐在她身旁的草地上。   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冷战了很久的陈大佬。冷战的这段时间,大佬也没主动打扰她,这还是第一回。   陈昱衡问道:“你没有去打球?”   阮恬摇了摇头。   陈昱衡拧开一瓶怡宝喝了小半瓶的水,少年人总是喜欢运动的,尤其是他,运动需求量很大。他是练这么多年习惯了,就算在学校不上体育馆,家里也有沙袋给他每日练拳。   他练球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是贴身的,阮恬看了看他肌肉结实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觉得一个他赛两个自己粗。大冬天的,即便是在运动,但是这么穿不冷吗?   她心里闪过一丝狐疑。这让穿了两件棉衣的她不理解。   不少男生朝他们这边看,陈大佬为什么往阮学神的方向跑?   “昱哥,这球您玩不玩的?”那边有男生问。   他说:“等会儿——老子这儿有事儿你没看到吗?”   那男生听了,不敢再出言问她。   “我听说,你打算报考清华自招了。”陈昱衡问。   阮恬又嗯了声。   他额发有些被汗浸湿,陈昱衡干脆一把把头发摸了上去,一双眼瞳在日光下,就不再是纯黑,而是极深的琥珀色。他笑着看她:“我就问你个事儿。”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爱读书,挺不务正业的?”   阮恬没想到他问这个,抬起了头。   “你是不是喜欢那种学习好的?”陈昱衡继续问。   “没有,”阮恬终于说,“但是不务正业是的。”   他听了就笑一声:“好吧,清华呢我是肯定考不上的。你看北京随便一小本科成吗?反正对我来说也是混文凭,不过可能要你辅导一下,我自己是没辙的。”   他是什么意思,阮恬眼帘微动。   “这期恐怕是不行了,下期你也辅导一下我吧。”陈昱衡说,“随便上个学就成。”   他的意思难道是……阮恬大概感觉到了,可是她不能说透。   他想辅导,那当然是可以的,阮恬仍然想报答他。“好,”她说,“不过你自己别这么没目标,看好一所学校吧。有目标就是好事,你们这些人,也别活得太散漫了。”   “我怎么没目标了!”陈昱衡挑眉。   阮恬不再接话,准备要走了,谁知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有点犯低血糖,她本来就头晕。顿时眼前一白,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失衡跌落。陈昱衡也没料到,他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立刻把她接住了,只是他就难免充当了人肉垫子,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听到他低声痛吟。而陈昱衡只感觉整个天地瞬间被她身上好闻的体香笼罩他扶她的那瞬间,手放在了她的腰上,阮恬的腰细得跟什么似的。非常柔软,让人很想一把搂在怀中。   男生们看到了这边的动静,顿时震惊了。   阮学神……竟然、竟然跌落到了陈大佬怀中,这究竟是什么剧情!   阮恬的低血糖犯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陈昱衡接住了!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围观!   近距离感受他运动过后的体温,坚硬的胸膛。还有他颜色突然变得略深的眼瞳。她的脸顿时就红了。阮恬挣扎着想起来,可挣扎几下都动不了,男生们喧哗的声音更大,而陈昱衡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你赶紧起来吧!”他低声说,声音似乎有那么些沙哑。   阮恬终于找到了着力点爬起来。但她再也无法面对那群男生的目光和纷纷的议论,收拾好球拍就赶紧走人。   但是不久后,他就跟了上来。   “喂,”陈昱衡低声说,“刚是你自己跌倒,我只是接住你,不准生气。”   阮恬拿着一把球拍,忍了忍才问:“他们刚才议论什么?”   “议论你喜欢我啊,故意摔我身上的。”陈昱衡面带笑意说。   阮恬简直要窒息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幸好马上要放假了,希望这件事不要流传出去,至少别流传到老师的耳朵里。   “你就没有解释,我那不是故意的?”阮恬问他。   陈昱衡靠着保管室的门,他淡淡说:“阮恬,你觉得我想解释吗?”   她无话可说。只能继续整理球拍,却有了点心神不宁的感觉。   陈昱衡则坐在一堆箱子上,胳膊枕在脑后靠着一堆垫子,若无其事地跟她说:“阮恬,放寒假我找你玩吧?我舅舅在市郊区开了个度假中心。搞什么生态度假,养了很多孔雀,金丝猴,小熊猫什么的。”   阮恬没有回答,她的心情还处于郁闷之中。   陈昱衡又是脸皮极厚的人,他也不在意,继续问:“你家在哪里的,我开车去接你吧。”   “喂,你再不说话我默认了啊。”   阮恬才终于抬起头:“寒假我不出门。”   “嗯?”   “我有点事。”她定定地说完,放好最后一个球拍,走出保管室的门。   只留陈昱衡看着她的背影,呵了一声。   就她这态度,解释?没门儿! 第29章   浅水湾二十三号别墅,是陈昱衡的家。   当然,他并不把这个地方称之为家,家里除了两个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保姆,几个保安之外,就再无别人。   他一如既往的,书包搭在肩上,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门里。顺带用脚带上了门。   保姆张妈把他的书包接过来,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问他回来了,而是朝客厅使了个眼神。   陈昱衡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行了,下次再说吧。”他对电话那边说完,挂了电话。然后径直朝旋转楼梯走去。   “你当我死了吗。”达芬奇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正在喝茶,突然说了句。   他年约四十,样貌不凡,与陈昱衡的轮廓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如他那样精致,更显成熟一些。穿着件灰色风衣,两个助手站在他身后。   陈昱衡一副才刚看到他的表情,回过头笑了笑说:“爸回来啦,您这再不回来,我还真当您死在外面了呢。”   陈正深听到他这句几乎是大逆不道的话,表情不变道:“你母亲早逝,我忙于事业,你就长得这种叛逆的样子。过来坐着,我有话跟你说。”   陈昱衡倒也不反抗父亲,走到他面前坐下,拿过放在茶几上的苹果把玩,长腿一伸。“行,你说吧。”   陈正深却没有先开口,而是使了个眼神。   助手立刻会意,在茶几边半跪下,取了一直温着的茶壶,倒了杯在茶杯里,推到了陈昱衡面前。   “喝茶静心。”陈正深说。   陈昱衡看着父亲,却颇觉得嘲讽,这个当年就是混混出生,靠自己女人起混,最后青云直上的老牌流氓,现在跟他装得一副风雅样子,又是何必呢。他就是装得再怎么上流社会,身体里还不是流氓的血。   当然,他也没有忤逆父亲。端起来喝了口。   承教于外祖父,耳濡目染,陈昱衡立刻就品出,这是产自安溪最好的铁观音。   “前几天动了二十万,做什么了?”陈正深喝了口茶问。   陈昱衡一笑:“没什么,该不会我动这点钱您都要过问吧?”   二十万走的是他的私账,还不是陈正深给的钱。看来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   陈正深说:“我只是好奇,你竟然会这么助人为乐。”   陈昱衡听了眼睛一眯,更不舒服了,看来已经不是注意他动向的问题了,这是在监视他啊。   “你读完初中的时候,我就想送你出国留学。留在国内对你也没用,你却不愿意,一定要在江城读高中。前不久我了解过你在学校的情况,何必这么浪费你的天赋,是做给我看吗?”陈正深开口问。   陈昱衡淡淡说:“您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不是做给任何人看。”   陈正深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陈昱衡明显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基因,他外貌出众,并且很聪明,只是他向来不把这种聪明用在正事上。而且他还几乎完全一样地继承了自己的脾性。   陈正深说,“我已经在英国为你联系好了学校,给你打点好了一切。不要在国内浪费时间了,等过了年就去。”   陈昱衡听到这里皱眉,他说:“不必了,我不会去的。”   陈正深脸色变了,当他脸色沉下来的时候,是非常让人惧怕的。“陈昱衡,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陈昱衡道:“知道,您没念过一天书,不也到了今天的地位,我读不读书无所谓。”   啪的一声,陈正深把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陈昱衡!”   陈昱衡表情不变,别人对陈正深的发怒那是闻风丧胆的,但对他来说这是从小看到大的,早就习惯了。   陈正深深吸了口气,纵然在外面的江湖早已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自己儿子面前,总还是忍不住脾性。他们家庭特殊,母亲意外去世后,陈昱衡从小跟着他外公长大,外公去世后就由保姆带着,根本不服他管教。但对于陈昱衡,他还是很了解的。“因为什么不肯去?”他问,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要不要我替你解决了,免得你挂心?”   陈昱衡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威胁的成分大,还是吓唬他。   父亲这些年漂白了不少底,很多事情他不会再做了。但是想起父亲早年做过的一些事,他还是不得不防着。“我不喜欢国外。”他表情不露出丝毫端倪,淡淡说,“这样吧,我考上国内大学,您就让我留下。不就是读书吗,现在国外教学质量未必就比国内好,野鸡大学到处都是。”   陈正深被气笑了,他找的大学,那是一所顶尖的全封闭军事化管理学校,不少名流把子女送到那里,接受的教育跟市面根本不一样,什么野鸡大学!但要是陈昱衡真不想去,他去了都能逃出来,这小子从小被他送去学自由搏击,十个安保都未必看得住他。   “就你那一百多总分,还想考大学?”他问。   “这不是还有半期吗。”陈昱衡说。   陈正深说:“你到底因为什么,我现在懒得追究。你要真不想出去,那就别这么吊儿郎当了。国内大学我不了解,但你至少得上个二本,学什么不要紧,我就看看你决心究竟多大。另外,家里的事你也不能不开始接触了,知道了吗?”   “行。”陈昱衡倒是立刻就答应了。   “你没考上,那证明你的确没有应变能力。到时候我把你送出国,你也不许反抗了。”陈正深说着,加了一句,“你不愿意,那我也会想法设法让你愿意。”   陈昱衡笑了一声,不再回答。径直起身回了楼上。   脑子里纷乱极了,他把自己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周围很安静,可他的思绪却停不下来。人嘛就是这样,想有点话语权的确不能懒散,他这些年,就没怎么认真活过。   可能真的要认真点了。   而阮恬的日子还是宁静的。高三的寒假随着最后一波极寒一起到来,阮母也在半个月前出院。新的靶向药物疗效非常好,她的身体日渐好起来,人比从前还精神些。   此时日子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一家人正在迎接春节的到来,买对联、贴窗花,挂红灯笼。   阮恬跟母亲一起包汤圆。这是江省的习俗,与北方吃饺子不同,过年她们吃的是汤圆,寓意团团圆圆,幸福美好。电视里播报着春运的消息:“从今日起至二月二十日,将迎来客流高峰,铁道部已做好准备,迎接春运的到来……”屋子里嘈杂而热闹。   阮恬从小不善厨事,她的汤圆包得大小不一,不如阮母包的汤圆,粒粒都如荔枝般大小,白净又光滑。阮母就笑:“甜甜明明这样聪明,怎么汤圆包得这样丑?”   阮恬拧了一团面团,将她包漏的地方堵上。她说:“妈妈,您听过一句话吗。叫人无完人,荆无全刺。我已经这么完美了,总要有点不会的东西吧。”   阮母笑得不行:“行,我们甜甜将来要找个厨艺好的人嫁了。以后就不用自己做了。”   阮父在一旁揉面团,看了眼阮恬包的汤圆说:“甜甜,你还是别包了吧,去洗几个硬币来。”   这是他们家的传统,包汤圆会包一些带硬币的,吃到便寓意着运气好了。   阮恬知道自己包得烂,也不包了。去房间拿了几枚五毛硬币,一枚一枚将它们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包进了自己包的那些汤圆里。   阮母道:“你这样包,谁会认不出来?”阮恬包的那些汤圆个个都大而丑,一下子就跟旁边的汤圆区分开了。   阮恬却笑眯眯的:“认得出来才好。”径直包自己的汤圆。   阮母也懒得管她的作弊行径,告诉她说:“一会儿你大伯他们过来,你去收拾下茶几,我看还乱乱的见不了人。”   过年就是家里亲戚走访最频繁的时候,尤其母亲还是久病初愈,时常有人来看她。   阮恬收拾了桌子,又把过年的瓜果点心都摆好,等客人来便可以吃。做好了这些,她才回房间去做自招考试题。自从放假之后,她要么忙着过年的事,要么就埋头在家里练题。很久才想起来,似乎,陈昱衡自放假后就没有再打扰过她了。   阮恬被一道数学题卡住,是一道双曲线与几何结合题,这种题向来最难想,既需要公式推导,还需要几何证明,有的时候甚至要动用微积分来解答。高中数学尚不涉及微积分,但自招考试却会。   她就放了一下,拿起了手机。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莫丽发来的,提前祝她新年快乐。莫丽跟着家长跑去国外过年了,跟她有了时差,所以两人平时也不好聊天。   她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背,有一只小黄鸭的手机壳,能清晰地摸到那种凹凸的磨砂质地。   “甜甜快出来,你大伯来了!”阮母在外面喊她。   阮恬答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出去了。   大伯带着大伯母来拜访,拉着阮恬寒暄了一阵后,两家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甜甜,你还记得你大堂哥吧?”大伯母问她。   这阮恬当然记得。大堂哥就是大伯母的儿子,当年做校霸,后来进监狱那个,她之前还每年去看他呢。当年他聚众斗殴,把别人打成二级伤残,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大伯母说起她大堂哥,脸上是缓不住的喜色:“你大堂哥因为在牢狱中改造良好,减刑两年。前不久刚放出来了!”   阮母一听也有些惊讶:“这么大的事,你们之前都没有说啊。”   “那不是这孩子现在低调,刚找到个工作,说稳定了再告诉大家。”大伯说,“以前这孩子桀骜不驯,完全不服管教,现在好像是突然懂事了一样,让我们都欣慰不少。”   监狱服刑人员,出来之后想融入社会,或多或少会有问题。很多用人单位是不会要这种人的,阮母也为他高兴,这世上最好的就是改过自新。她好奇问:“他今天怎么没一起来?”   “今天加班。”大伯母笑着说,“明天才能轮休。是在一个酒吧做安保,离这儿不远,一会儿晚上还得去给他送饭呢。”   大伯母说是这样说。结果到了晚上,四个家长闲来无事,就打起了国粹麻将,一时间竟然腾不出时间去送饭。   阮恬见大伯父和大伯母在那儿扯到底该谁去,她就道:“不如我去吧,去年高三,都没来得及去看大堂兄。”   大伯母很担忧:“那怎么行,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阮恬说:“我坐319路公交去,这周围我都熟,而且只是送个饭,我也不进去。您别担心。”   大伯母几番再说阮恬也要去,加上阮母说:“你放心她吧,这周围治安是好的。”她才没说什么,让阮恬去了。   阮恬把给大堂兄留的菜,一只卤鸭腿,一盘尖椒炒肉、拌香肚,一碗冬瓜排骨汤都装入保温饭盒中。拿了钥匙,换了外套就出门去送饭去了。   出到外面来,只见此时的世界到处张灯结彩,准备着一年之中最盛大节日的到来。街上很热闹,人来人往的。   阮恬坐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的热闹许久。   过节的时候,公交车里反而没什么人了,大概天气太冷,人也不愿意出门。   车窗上结了雾,阮恬伸出手指,在雾蒙蒙的窗玻璃上拉了一个笑脸,细细的眼睛,对着她笑。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上报站的声音才响起:“乘客您好,安西路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拿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   阮恬才收回目光,从公交车上下来。   安西路这边是酒吧一条街,而且都是那种比较高档的酒吧,并不算乱七八糟。阮恬记得大伯母说过,大堂兄工作的地方叫兰度会所,都不用找,她刚下车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巨大的蓝色霓虹广告牌在黑夜中散发着光芒,非常显眼。   会所非常大,足足占了三层,明显不是普通酒吧,门口还有喷泉池。廊柱旁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安保,都长得高大帅气。不时有豪车驶来停在门口,戴帽子的泊车小弟立刻就上前去打开车门。   阮恬掏出手机,给大堂哥打了个电话,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还是太嘈杂没听到,总之他没有接。   她站在门口这么等着,又给大堂兄打了几个电话,仍然没有人接。   但是她却引起了安保人员的注意。毕竟看她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会到酒吧来消费的人,为什么会在门口徘徊。兰度会所是本市最大的酒吧,来往的人非富即贵,可千万不能出问题。所以他们派出个人走到阮恬面前,问她:“小姑娘,你在这儿逗留好些时候了,是要做什么?”   阮恬道:“麻烦这位大哥,我是来送饭的,我大堂哥在这里面工作。”   安保人员皱了皱眉说:“小姑娘,入夜后工作人员就不能通过正门了。你不能在这里送饭,请你赶紧离开。”   可是她不送饭,大堂哥不就要饿肚子么。   阮恬抱着保温饭盒,想了想说:“那我退到街对面等,行么?您看我身上又没带什么别的东西,不会影响你们的。”   小姑娘都这么说了,安保也不好再多说,就勉强点头:“那别靠太近了。”   此时兰度酒吧的二楼,陈昱衡正在父亲手下的陪同下。听酒吧的经理讲酒吧的运营情况,经理面对未来太-子爷,脸上带着讨好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说:“……您看会所的运营情况,近来就是如此。”   陈昱衡难得正式地穿着衬衣、和黑色大衣,俊帅得一塌糊涂。他一边走一边问:“你只说了收支,这并不是我关心的部分。我关心你告诉我创收项目,工人数量和……”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昱衡突然透过二楼的落地窗,看到了站在楼下的一个姑娘。   她穿着件白色大衣,天寒地冻的,她的小脸冻得发红,却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如雪,眼眸盈盈如秋水,不知道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站在街道旁边,还不时地朝着酒吧门口眺望,一副犹豫不决,好像在等什么的表情。   陈昱衡有些惊讶。竟然是阮恬?   他再三看了两次,才确定自己的确是没看错。   阮恬?怎么会是阮恬?   今天不是大年二十九么,大晚上的,她怎么会出现在酒吧门口!   经理看太-子爷不说话了,不知道哪里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顿时轻轻地闭上嘴。   陈昱衡心中的念头转了又转。   申光最近闲来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很多狗血小说来看,有时候他自己看还不够,非发给他们,让他们也欣赏欣赏。什么《霸总的天价小逃妻》、《百亿豪门夫人买一送一》、《首席的契约新娘》……   申光点名要让陈昱衡看那本《首席的契约新娘》,因为小白花女主情况跟阮恬很像,虽然陈大佬翻了翻就放下,骂了申光一通,但剧情他还是记得的。她爹得了重病,女主无力负担医治费用,就把自己卖给了一个陌生的首席总裁,做了他的契约新娘……   事情发生得太过猎奇,陈昱衡心下实在是惊愕,忍不住产生猜测。   难道,阮恬妈的治疗费用还是不够,她是来酒吧……卖身救母的? 第30章   冬天的夜晚实在严寒,不过在路边站了一会儿,阮恬就冻得手脚僵硬。   很多车从她前面经过,停在会所的门口。这个世界衣香鬓影,灯红酒绿,与她格格不入。   阮恬抬手看了看表,决定再等二十分钟。如果实在是等不到,她也只好回去了。毕竟天实在太冷了,兰度会所的保全还不停地打量着她。   但紧接着,阮恬看到,那保全跟对讲机里说了几句话,随后他脚步急匆匆地朝她走来。   保全的脸色比刚才略显苍白一些。他跟她说:“这位小姐,刚才对您失礼了,现在我们经理请您上去。”   经理?上去?   阮恬一听有些警惕,立刻摇头:“我不上去的。”   保全露出为难的神色:“您别这样,是不是我刚才得罪了您?”   “没有,我只是不想上去,不关你的事。”阮恬怎么会轻易上去,尤其是还有人请她上去,她又不认识里面什么人,谁要请她?   保全一心以为是他得罪了她,脸色更差,额头几乎有些出汗。   刚才直接呼叫他的是会所的总经理,这非常罕见,他们这些不过是底层打工仔,会所总经理那是何等呼风唤雨,黑白通吃的人物。能让总经理亲自打电话来请上去的,必然不是普通人物。   他是怕自己得罪了大人物,会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陷入僵持,保全说:“我给您道歉好不好,刚才我是真不知道。”   阮恬更疑惑了,他道什么歉,那不就是他的工作么。   这时候,保全的对讲机再次响了。他接起来,阮恬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天然地自带低磁。   “我是陈昱衡。”   “你告诉她我的名字,让她直接上来。”   陈昱衡?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阮恬心中很是惊讶。   保全的神色更加惶恐:“是,我明白。”他恭敬地对阮恬说,“是陈少请您上去。”   阮恬是头一次踏足这种地方。   兰度会所的大堂做了一个垂三层的巨大枝型水晶吊灯,无数灯光折射,将周围衬得光华夺目,璀璨明亮。从大堂过来经过走廊,两侧都以黑木装饰,挂着油画,柔和的光亮烘托。空气中弥漫着典雅的淡淡熏香。   保全领她上了二楼。   二楼就是酒吧区域了,DJ正在放歌,虽然酒吧池还隔着走廊,但难免嘈杂。阮恬和好几个衣着清凉,巴掌小脸上画着浓妆的美女擦肩而过,她们无一都用很奇特的目光打量阮恬。毕竟阮恬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气质。跟这些欢场上的女子是完全不同的。怎么会到这里来?   陈昱衡就在二楼办公区入口处等她。他的穿着比平时在学校里更正式一些,虽然还是有难掩的少年气息,却更加俊美。他身后站了好几个人,都西装革履,默默不言。   陈昱衡一看到阮恬过来,就皱着眉严肃地问:“你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嗬,他这是在斥责她么?阮恬平静地说:“那大晚上的,你不也在这种地方?”   陈昱衡听了她的话笑了:“我跟你又不一样,我是有事!”   “我也是有事。”阮恬并不相让。   陈昱衡才意识到,跟阮恬对话是个持久战,他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先去会议室等我。”   那些人很快就走了,陈昱衡就走到了她面前,一把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休息区。   “喂,你干什么!”阮恬想扯回自己的手,可他却不顾,逼她坐在了沙发上,他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由上至下俯视她。“跟我说清楚,你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   阮恬瞬间被沙发淹没,她觉得陈昱衡莫名其妙的,“我来找人。”她说。   “谁?”陈昱衡继续问,“男的女的?”   “不干你的事。”阮恬想站起来,但再次被他按着肩,按了下去。他道:“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阮恬深吸了口气,才说:“我大堂哥在这儿上班,我来给他送饭。不过被安保拦住了不能进来。”   她这么说,陈昱衡才注意到她手上拿的东西是一个饭盒,食盒上绘着小黄鸭,她就喜欢这种动物,暖黄色,毛茸茸的一团。   但陈昱衡也没有立刻信了,虽然卖身救母这个猜测是很荒谬,但他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可能。他拿出手机:“你大堂兄叫什么名字,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阮恬闭着嘴不想说。   陈昱衡笑了:“阮恬,你说咱们俩谁耗得过谁?”   算了……听到这里阮恬还是服了软,她报了名字,陈昱衡就打了电话说:“把一个叫阮东的保全带过来。”   手机那边究竟是谁呢?   “你在这里究竟做什么?”阮恬还是忍不住问。   陈昱衡抬头看阮恬,他的眼眸倒映窗外的灯火,格外明亮。“我在这儿……寒假实习呢。”他随口说,“就我爸朋友的公司,我积累点工作经验。”   阮恬当然不信,有跑到酒吧积累工作经验的?   他简直是张口就来。   不久后,阮恬的大堂兄就被带来了。   阮家的基因是很不错的。阮恬的大堂兄阮东也是如此,他身上穿着件保全的黑色制服,浓眉大眼,脸型瘦削。虽然曾是混过社会的人,但由于经过了生活的诸多磨砺,他身上反而有种沉静的气质,只是刚出狱不久,还留着平头,有点影响颜值。   兄妹二人纵然南辕北辙,却莫名地有一些相像的地方,让人一看便觉有血缘关系。   阮恬喊了来人一声:“大堂兄!”   阮东比阮恬长九岁,从小看着阮恬长大,把她当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疼爱。他年轻混社会那会儿,身上但凡有钱,就给妹妹买这样买那样,所以阮恬也跟他亲。   阮东见到妹妹,有些诧异:“甜甜,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给你送饭。”阮恬又提起她的黄鸭饭盒,“大伯母他们在打牌,所以就我来。”   阮东看到她旁边站着个英俊得不像话高大的年轻人,真的非常年轻,感觉还不满二十岁,而且比他还要高一些。   带他来的领班立刻说:“这位是陈少。”   阮东立刻喊了声陈少,陈昱衡却一笑:“不用客气。”   陈昱衡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坐下说话,很是自来熟地先问:“大堂兄叫阮东是吧,在兰度做什么的?”   阮恬看了他一眼,谁是他大堂兄了?   领班先说:“他负责地下停车场的保全工作。”   “嗯。”陈昱衡想了想,停车场的保全,工资好像是最低的。他一看阮东的头型便明白了,这之前是个服刑人员,为了安全起见,才放在停车场工作。“他外形不错,提到前台来工作吧。”   前台保全是兰度的脸面,工资几乎是阮东目前的三倍。   领班一愣,见陈昱衡扬眉,他才赶紧应是。太-子爷么,他想怎么提怎么提。   “陈昱衡……”阮恬正要说什么,被他按了下手。   阮东看了看两人的动作,心里狐疑。陈少是谁,他们这些人心里还多少有数。   妹妹怎么会跟陈少认识,两人是什么关系?他一句话就升了自己的职,肯定也是因为妹妹的缘故。否则他们这些底层岗位,陈昱衡怎么会过问。   阮东没说几句,就得回去继续上班了。阮恬送了饭就打算回去了,这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她再坐公交回家,那就是十点了。只是今天大堂兄工作的事,总归还是陈昱衡帮她。   “……我也要走了。”阮恬开口说。   “嗯。”他点头说,“我知道,你用了就把我抛开。”   阮恬轻轻一叹,她说:“我是真的要回去了,你……”她顿了顿,“今天二十九,你还是不要在外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但毕竟要过年了。”   陈昱衡嗯了声,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这里到了晚上还是不安全。”他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坐公交就行,这里离公交站不远。”阮恬立刻拒绝了,开玩笑……如果让家人看到陈昱衡送她回家,那会怎么样,他一看就是早恋份子,绝对危险。   陈昱衡沉默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并没有坚持。“那我叫人送你回去。”   他紧接着又打了个电话,安排好了车。见她好像又要说什么的样子,他加了句,“这次不能再拒绝了。”   陈昱衡把她送下了楼,他其实很多时候是相当绅士的,走在楼梯外侧护着她,将她送到了门口。   一辆奔驰GLS在门口等着,司机是个中年男性,戴白手套开车。   阮恬执拗不过他,还是上车了。车开动的时候,她回过头,看到陈昱衡又接了个电话,他低头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走进了会所里。   她回过头,看着四周的景物飞速掠过。车的性能非常好,停顿刹车她几乎感觉不到一丝震动。   而陈昱衡这个人,他身上的谜团纵化加深。肯定不是什么寒假实习,他骗鬼呢。那些人都这么听他的话,这家会所跟他家绝对有干系。阮恬只知道一点,两人的确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大年三十,新年中最隆重的一天,除夕。   陈昱衡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股特殊的冷清。那是被节日所衬托的一种尤其冷清。   两个阿姨和保安,陈昱衡都放了他们的假。他起床后踱步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撕开一袋牛奶喝了。随后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是陈正深发来的。说北京那边突然出了点事,他如果赶得回来,会尽量赶。   陈昱衡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每年都是如此,至于他赶不赶得回来,陈昱衡已经习惯了,对此漠视。   倒是舅舅打电话过来,问他度假酒店还来不来玩,他也拒绝了。大过年的,度假酒店太清闲,倒是有些无聊了。   陈昱衡拿了外套出门,却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可以去找很多人,不管是那些狐朋狗友,还是李涵他们,但他都不想。   唯一想的那个人,有所顾忌,不敢找。   他开着自己的车出门,在街上逛来逛去,看到很多热闹的人群,不断地通过红绿灯,斑马线。   他把自己靠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看这些人。他们都有一种集体的快乐,是看得出来的,节日会让他们快乐。   天气寒冷,天空突然开始飘雪。   雪下得大朵大朵,柔软而白,柳絮一般从天空飘扬而下,行人开始惊喜,欢呼,伸手去接。   瑞雪兆丰年,下雪总是让人高兴的。更何况是这样纯粹的雪。   陈昱衡突然觉得有股说不出的什么感觉,顺着他的神经爬上来,蔓延了整个身体,迫切地让他想做某件事。   他终于还是拿起了手机,看着通讯录很久,播出了电话号码。   阮恬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摘菜。   一大早的,阮恬就被母亲从床上叫起来吃早饭,然后被拉着去菜市场买菜,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回家,开始大量的做菜工序,即便是她这种不善厨事的,也必须担负起洗菜摘菜的任务。   阮恬听到电话响,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水渍,划开接起。“喂,哪位?”   那边没有说话,阮恬只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她心中有所感应,拿下来一看,果然是陈昱衡。   其实自从放假后,陈昱衡就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所以阮恬一时真没想到是他。她又把电话放回耳朵:“说话吧。”   他终于开口了:“你朝外面看,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阮恬沉默良久,然后她问:“……你该不会是在我家楼下等着那么无聊吧?”   那头传来陈昱衡嗤笑的声音:“老子有这么无聊吗?天气这么冷,是下雪了。”   厨房是没有窗户的,阮恬后退到客厅,才看到外面的确开始下大雪了。大雪纷纷扬扬,这样大的雪,明天大概就能积起来。学校里那场肤浅的雨夹雪跟它是没有办法比的。   她怔住,一时看了好久。   “下得好大,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雪吧?”他问。   阮恬的确喜欢这样的雪,江省的雪很少下得这么大。多半只是‘撒盐空中差可拟’而已,所以阮恬曾经在日记里写过一句话:想住在北方,一到冬天,漫天的雪。   “嗯。”她淡淡地说,正好这时候,阮母走进来了,她就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阮恬立刻挂了电话。   母亲则是进来告诉她:大伯父邀请她们去他那儿吃饭,大堂兄说今天在他们家过除夕,就不必做饭了。   阮恬脱下围裙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大伯家。   大伯家离阮恬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了。   大家热闹地吃过年夜饭,电视里也开始放春晚。家长们喝大了,坐在沙发上吹牛聊天看春晚,阮恬跟大堂兄刚收拾完残局,她突然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那是短信的声音。   阮恬拿出手机,的确是一条来自陈昱衡的短信:喂,我真这么无聊。   阮恬见了,深吸一口气。正巧他的电话又随之打来了,阮恬就去了阳台,把他的电话接起来。   “你在我家楼下等?”阮恬问他。   他嗯了一声说:“你快下来见我吧。”   阮恬无语良久,她们现在又不在家里。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儿的?   她说,“……你就算真的要来,不先打个电通知么?”   陈昱衡说,“就是突然想来,所以就来了啊。”他继续陈述,“你们家真的很冷啊,我等了半小时,手机要冻没电了。你再不出来,我要冻死街头了。”   大年三十,他为什么不回家,要来找她?   “可你……”   “你赶紧下来,记得带个充电宝。”   阮恬看了看热闹聊天的家长们,这种时候,她是做不出伤害他的事。而且她本来也对春晚没有兴趣,打算回去继续练题了。“……那你等我十分钟。”她有些无奈,对电话那头说。   “嗯哼,”陈昱衡就在那头问,“怎么,要打扮一下来见我?不用这么客气啊。”   阮恬先把电话挂了,活该冻死他。 第31章   阮恬跟正在看电视的阮母说,她想先回去一下。阮母知道女儿要准备自招考试,也没有反对。   大伯母则说:“叫你大堂兄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阮恬立刻反对,见家长们看着她,她才缓缓说,“堂兄难得轮休一天,就休息吧。这路我也是常走的。”   阮东却说:“送你回去是必须的,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阮恬实在是推拒不过,只能让阮东陪着她出门。   两兄妹已经多年没有这样走过,阮东进监狱那年,阮恬才十一岁。她记得以前大堂哥是个桀骜的人,眉宇间总透着神采,可现在的他沉稳、懂事,像是完全地沉淀下来。   “昨天你来找我……”阮东问起,“你是怎么认识陈少的?”   阮恬回答道:“他是我同班同学,昨天只是恰好遇到了。”   原来是这样,阮东点点头说:“不过虽然是你同学,但大堂哥还是要劝你,少来往一些的好。”   阮恬有些不解,阮东就说:“他们家做生意游走灰色地带,比较复杂,千丝万缕说不清楚。总之还是有危险的。哥哥不希望你跟他牵扯太深了。”   像阮恬这样的女孩,代表着这世间纯白的颜色。她纯澈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明白却不沾染,这是最难得的了。   阮东一向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妹妹。   “嗯,我明白。”阮恬却什么也没说。   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阮恬说:“送到这里就好了,你还是先回吧。”   阮东却摇头:“我送你到楼下才行。”   阮恬只能硬着头皮带阮东继续往里走,她只希望陈昱衡不要站在显眼的地方等她。在这种情况下被大堂哥看到,她百口莫辩,真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   幸好一直走到小区楼下,阮恬都没有看到陈昱衡。   “好了,堂兄你回去吧。”阮恬再度说。阮东却听到草丛里传来一些动静,他脚步一顿:“等等,草丛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阮恬心跳骤快,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陷入这样的境地了。还是怪陈昱衡,莫名其妙地来找她。“大概是流浪猫吧。”她含糊地说。   阮东毕竟是曾经带过小弟犯过事儿的人,感觉是很敏锐的。   他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   他朝草丛那边走近一步,正凝神细看的时候。那草丛微动,还真有一只流浪猫窜出来。   是一只有点脏的长毛猫,毛色雪白,唯有尾巴是黄色的,它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阮东才放心下来,还真是猫啊。他再度叮嘱堂妹:“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有事给哥哥打电话,知道吗?”阮恬应了,他又放心不下地叮嘱了她好些话,直到阮恬都觉得他啰嗦:“堂哥,我又不是十一岁了。”   “哥哥知道。”阮东摸了摸她的头,“好你上去,哥哥看着你。”   看来他是非要看到自己上楼不可了,阮恬只能听阮东的话上楼,待觉得他真的走了,才又下楼来。   她四下看看。陈昱衡不是说在她家楼下等着的么?   也没有看到人,难道是回去了?   回去了也好,免得麻烦。   再看了一下,阮恬的确没有人,才往楼上走了。   结果在楼梯的拐角,她转头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老式小区的楼道灯总是坏,这一层的灯就坏了。阮恬感觉到一个坚实的男性怀抱,她下意识地就想叫。   “是我,别出声。”他低下头在她耳侧说,将她抱住。   应该是真的在外面呆了很久,他的手臂是冰冷的,携裹着淡淡的烟草味将她环绕。可胸膛很热,她想推却推不动。他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埋头在她颈发间。   “你到底要干什么!”阮恬低声说。   她知道他一直喜欢她,但他也很少直接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他也只是抱着,好一会儿才放开她,声音有些沙哑说:“一时忍不住,抱歉了。”他靠着墙,拿出一根烟点燃。   亮起的火星照亮了他的侧脸,他没有看她,而是垂眸,淡淡问:“你跟你堂兄这么亲密的么?”   哪里有亲密?阮恬想了想,阮东最多也就是摸了摸她的头而已,这举动再正常不过了。   “算了。”陈昱衡也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无理取闹,明明知道那是她的亲堂哥,明明知道两人光明磊落,没有半点不妥。但看到她跟别的男性这么亲密,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再加上因为父亲的话,他这些天不得不疏远她一些,所以就越发忍不住了。   阮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两人这么站在楼道里的确不行,往来的邻居总会看到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来找我究竟干什么,如果没事的话……”   “有事。”他很快打断了她,然后抬起头,加了一句,“我饿了。”   他的表情有瞬间,像某种流浪动物。   阮恬思考过,是带陈昱衡去楼下的面馆吃面,还是带他回去弄点什么吃的。但都这个时候了,恐怕楼下面馆也早就关门,因为过年,家里倒是有很多现成的食材,只是阮恬难以把它们做成成品。陈昱衡可能有食物中毒的风险。   思来想去,在楼下吃饭更容易碰到熟人,阮恬还是决定把陈昱衡带回家。   阮恬家住三楼,她掏钥匙开门。   陈昱衡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开门,她用一个卡通的钥匙套,把钥匙套起来,用的时候再拉出来,她开门的动作很快,可能是怕两人就这么站在楼道中,被往来的邻居发现。   门咯吱一声,终于打开了。阮恬迫不及待推门,却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   “甜甜回来啦。”一个提着垃圾的中年妇女走下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宋阿姨好。”没有办法,阮恬只能乖乖叫人,宋阿姨是父亲的同事。   中年妇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陈昱衡,这个帅小伙从没见过。他实在是显眼,又高又英俊,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坏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人。她的眼神变得狐疑,“甜甜,这个是……”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阮恬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是我一同学,来取点东西。”   陈昱衡也很乖巧地没有说话。   “哦哦。”宋阿姨点头,心中的疑虑仍然没有消除,大年三十的来取东西?就笑了笑,“你爸妈回来了么?阿姨正好找他们说点事。”   这种邻里就是这点不好,大家彼此都太熟悉了,上下都会帮忙,几乎也相当于阮恬半个长辈了。   阮恬心里知道,她如果说爸妈不在,岂不就成了孤男寡女,那更是惹人怀疑。但她要说在,那宋阿姨要跟他们说话怎么办。她脑子迅速转动,笑道:“我们刚去外面吃了饭,他们应该随时会回来。您要说什么,不如一会儿我告诉他们。”   “嗯,这样啊。”宋阿姨说,“也不着急,我下次看到他们跟他们说吧。”   她下楼扔垃圾去了,阮恬说了句宋阿姨再见,才把陈昱衡拉进家中,关上门。   陈昱衡就靠着门笑:“这么迫不及待啊!”   阮恬都想掐死他了,她按亮壁灯道:“还不都是你,大年三十到处跑什么!”   平时倒也罢了,父母应该也不会想什么,这种特殊的时候,有男生来找她,没点什么谁会信。   或者一开始她就不该同情,让他在外面冻死得了。   她先打开了电视,这个点每个台都在放春晚,随便一个台也就是了。   春晚并没有多好看,但是热闹,喜庆。一个电视的声音就能填满整间屋子的那种热闹。阮恬跟他说:“你坐,我看看有什么吃的。茶几上有瓜果,你对付一下。”   她去厨房翻冰箱了,陈昱衡随意看了看。   小小的屋子里一切都收拾得仅仅有条,房子不新,但很干净,就连遥控器都稳妥地用塑料膜包好。证明她的父母与她性情一样,都是细致而温和的人。   阳台上养的茂密吊兰,长得很旺盛的芦荟。书桌架上放着阮恬从小到大念书用的课本。他拿起一本翻开看,她的字其实并不算好看,至少没有他的字好看。这不是陈昱衡自夸,他是跟着外祖父学了很多年书法的。   但她的字很整齐,每个字的大小都差不多,简直像用直尺比着写出来的整齐。看起来有种刻板而认真的可爱。纵然整个书页都做满了笔记,却完全不凌乱。   阮恬知道陈昱衡在到处看,也没管他的。她在厨房找吃的,只是翻了很久的冰箱,发现里面东西虽然多,但是她能下手的却不多,整鸡,她剁也不会剁,一堆蔬菜无从下手,终于她妥协了,回头问陈昱衡:“……你吃汤圆吗?”   她回过头,却没想到他根本没在看电视了,而是抱着手站在背后,倚着门框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外面楼下,有小孩子放鞭炮的声音,吵闹而遥远的快乐。电视嘈杂地响着,他凝视她的眼眸幽黑。   他轻轻说:“都行啊,我又不挑。”   阮恬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直视他的目光,她回过头淡淡问:“你怎么不去看电视。”   他说:“不想看。”   只想看着你而已。   阮恬穿上母亲做饭常用的围裙,又将半长的发扎了个小揪揪,洗手后开始煮汤圆。昨天包的汤圆还有许多,阮恬在锅里放了水,等烧开了把汤圆下下去煮。   厨房里升腾起暖和的水气,她围着围裙的样子很家常,又有罕见的温柔。   陈昱衡贪婪地看着她,心里再一次确认,这辈子她就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谁要是敢来抢,敢来横刀夺爱,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阮恬从橱柜拿了个大碗出来预备着,白白的大碗,碗底印着两条游动的鱼。首尾相接,十分得趣。   “喂。”她听到他在背后说,“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一对夫妻?丈夫晚上归来,妻子就给他煮汤圆吃。”   阮恬回过头,看着他那张俊脸很久,认真地问:“……你还想不想吃汤圆了?”   “好、好。”陈昱衡抱歉一笑说,“我不开玩笑了还不行么,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   ……这还没别的意思,那要怎样才算‘有别的意思’?   阮恬忍住想用烧开的水泼他的冲动,深吸了口气,把漂浮起来的汤圆盛装到碗里。   她端着汤圆往饭厅走,跟他说:“过来吃汤圆。”   他听她的话,乖乖地走过去了。   饭厅放着一张整洁的木桌,历久弥新,木桌已经在使用中包了柔和的浆。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温馨。   陈昱衡拉开椅子做了下来,阮恬就把汤圆推到他面前。   阮恬煮的并不多,大概是□□个。虽然大部分都是阮母包的,但刚才抓的匆忙,阮恬抓了一颗自己包的。所以在一整碗混圆玉白的汤圆里,只有那么一个大胖汤圆,一个有别的汤圆两个大,因为煮过之后它显得更胖了。形状也不够美。   陈昱衡凝视这碗汤圆,似乎也产生了疑惑:“怎么还有个变异的?”   阮恬脱去围裙,坐下来说:“你吃不吃的?”   “没事,你别生气。”陈昱衡说,“我相信这么丑的汤圆肯定不是你包的,而且,其他的还是好看的。”   阮恬:“……”   想打死他。   陈昱衡拿瓷勺舀了一枚汤圆,又看她:“你不吃的?”   “我在外面吃过了。”阮恬看他居然一开始就舀了最胖的那颗汤圆,欲言又止。   要不要提醒一下?   他往嘴边一凑,阮恬想了想,还是说:“你小心点,里面可能包了一枚硬币……”   陈昱衡一愣,他倒是知道过年时,有的人吃汤圆会包硬币。他问:“你怎么知道这颗汤圆里有硬币的?”   两人对视,然后阮恬说:“因为这颗,就是我包的。”   场面一度很尴尬,然后噗地一声,陈昱衡没忍住笑出了声。阮恬顿时气得想打他,陈昱衡连连摆手:“不是故意的,我吃,我吃还不行么。”他把一整颗汤圆都放进嘴里,嚼两下吞了。   阮恬很惊奇,这么大一颗,她得分三口吃。   “里面没有硬币啊。”陈昱衡说,“其他的都没有了吧?”   “应该没有了。”阮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包过了,大概是没有的。   “好。”他说着舀了第二颗,放进嘴里吃。   谁知刚咬了一口,他就皱眉捂住嘴,似乎很痛的样子,说:“这颗里面有!”   “啊?”因为是她说的,阮恬也有些内疚,她立刻凑近了看:“不会吧,我明明记得别的是没有的,你有没有事?”   他捂着嘴不抬头,阮恬无奈,也更急了。她凑得更近,伸手就要去扳他的头说:“喂,你倒是给我看看啊!”   就在这时候,陈昱衡突然抬起头,嘴角带着笑容。在阮恬还没有反应出他这个笑容的含义时,他突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是热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带着酥麻感,瞬间就穿透了阮恬的身体。   阮恬张大了眼睛,就这瞬间,他已经起身,把她完全搂入怀中,然后加深了吻。   炽热、紧贴,在他越来越用力的时候,阮恬终于开始挣扎了。   陈昱衡并没有强迫,而是很快就放开了她。   阮恬脸色红润,微微喘气瞪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次和第一次的亲吻不一样,那是完全强迫的,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也有些乱了起来。   陈昱衡一时分不出她是不是生气,他立刻说:“抱歉,我一开始只是想逗你……可是看到你这么关心我,我就忍不住了。”   阮恬用手背擦了嘴唇,不想看他,把碗收到厨房,说:“你走吧!”   她完全不看他,也不理他,陈昱衡立刻有些慌了:“喂,别这样,我刚真的是没忍住!”   她冲进了厨房,陈昱衡也跟着进来,在她身后低声说:“你别生气,真别生气。是我错了。”   跟一开始莽撞地逼迫般亲她不一样,享受过了她的温暖,陈昱衡发现,他现在见不得她生自己的气。   他在她背后求了好久,可她只是表情冰冷地说:“你走!”   陈昱衡这时候怎么会走,他虽沉默,俊秀的眉目间却都是倔强。阮恬看了更生气,拿旁边的长山药棍要打他。陈昱衡完全不闪地任她打,但山药本来就脆,阮恬挥出去碰到他的胳膊就折了。   然后他反而上前,将她双手控制一般地抱住她。   阮恬挣扎不动,只听到他在耳边说:“你别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别气了。刚才……”不像第一次,他还能找出什么自己喝醉了这种理由,陈昱衡扯了下嘴角,只能说,“我混账而已,我保证不会了。”   阮恬才慢慢地冷静下来,毕竟被他控制着手也没法动,被他身上略带烟味的气息淹没,她闭了闭眼睛。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之所以这么生气,不全是因为陈昱衡的举动。而是她发现……自己的心不稳了。但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的。   她不能对陈昱衡动心,绝对不行。 第32章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陈昱衡仍然不肯走。阮恬再气也无奈了,最后只能说了句:“我原谅你了好吗,能不能放开我。”   陈昱衡听到她说原谅,才觉得自己把她哄好了,缓缓放开了她。   “你别气就好。”陈昱衡一笑说,也知道她父母要回来了,没有再久留。低声说,“那我走了啊,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阮恬没有再说话,站在窗前,看到楼下他发动了车,他今天没开那辆宝蓝色的Porsche跑车,而是一辆黑色宝马。这年头,大街小巷的宝马奔驰泛滥,就算是停在这种陈旧的老小区,也不会引起群众的注意。   车发动后开走,留下雪地上的两道车辙。被路灯照着,雪地也是柔和的黄色。   阮恬看着他走了一会儿,才进房间写题。将近十点的时候,父母回来了。   “甜甜!”母亲走进她的房间。   阮恬抬起头。看到阮母的神色有些疑惑的样子,就问:“您怎么了?”   阮母走到旁边:“刚在楼道上碰到你宋阿姨……”   阮恬心里咯噔一声。母亲碰到宋阿姨了?   “她说你带了个陌生男孩回来,跟你差不多大,这是怎么回事?”   “嗯……”阮恬思考片刻,心跳骤快,在母亲的目光下,不得不说,“是我们同班同学,他到附近来走亲戚,顺便到我这里拿一些复习资料。”   “是么……”阮母不是很信的样子。女儿虽然乖巧,对这些事也不上心。但毕竟也是个青春期的少女。阮母是怕别人把女儿带坏了,她听宋姐说,那男孩长得又高又帅,一看就不是老实人。她神色郑重地道,“甜甜,你今年已经是复读了,高考的重要性,不用妈妈强调吧?你这时候分心,可是会出大事的。你明白吗?”   阮母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乱骂孩子的家长,虽然察觉不对,但也是先对女儿旁敲侧击。   “我明白。”阮恬说,“您别担心,真的没有什么事。”   阮母轻轻地叹口气,她也只能说这些了。随后合上了门,不打扰女儿学习。   留阮恬一个人看着台灯好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   过年的时节,父母都忙于走亲访友。阮恬则准备自招考试不怎么出门,时间一晃就是初七,初十学校就要开始正式上课。   整个春节,江城都是雨雪霏霏,今天才终于放晴。浅浅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阮恬拿着个小喷壶给吊兰喷水。阮恬喜欢养植物,不过家里空间小,只能在阳台上养几盆。她希望将来买个带花园的房子,能养一整个院子的植物。   她是在这时候接到的电话,是莫丽的。她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小甜甜,今天阳光好,我们出去玩吧!申光叫我们去什么度假酒店,就在本市,听说还能看孔雀呢!”   这番说辞是多么的熟悉。   阮恬用剪刀剪掉枯萎的叶片,问她:“你现在跟申光这么熟悉的吗?”   “是啊,就上次他请我吃零食……我还把我的书借他看呢。”莫丽说,“出来玩吧,你别整日闷着了。我敢说,你之前几天肯定哪儿都没去。”   小茉莉真是足够了解她。阮恬的确也想出去走走,一看到冬天出太阳就想出去活动,像一只刚度过冬眠的动物。   只是申光去,那他也会去,并且他之前就邀请过她了。   阮恬垂下眼帘。   她想了很久,却反而决定了去。有些东西,逃避并不能起作用。   “好吧,”阮恬说,“不过坐什么车能去,申光有没有说?”   “不用不用。”莫丽说,“我们包了车,你告诉我住哪儿就行,我们来接你。”   这次班上有□□个人去,所以申光他们直接包了一辆小巴士来。阮恬上车后一看,发现陈昱衡居然并不在,她也没有多问,走过去坐在了向她欢快招手的莫丽旁边。莫丽是那种生性热情的人,把自己从国外带的各种零食堆到阮恬怀里:“来,吃吧吃吧,我特地给你带来的!”   前面的李涵转过来,笑道:“还是少吃些,昱哥舅舅给我们准备了午饭的。”   阮恬笑了笑算应了,不能让小茉莉失望,她也吃了些。   车倒是没开多久就到了,约莫用了半个小时,穿过山间公路和起伏青山。度假酒店修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酒店占地面积非常大,除了酒店部分之外,竟然还有大片大片秀美的人造林,以及人造沙滩。江城并不沿海,做这么大一片人工沙滩,造价颇高。   男生们一到酒店就准备去打网球。阮恬她们几个女生则准备去沙滩边玩。沙滩边种了许多芦苇,还做了一架巨大的木水车,水车转动着,带着流淌的水流入芦苇林。这个季节的芦苇林细长枯黄,在风的抚摸中柔和地摆动。   其他几个女生对那架大水车很感兴趣,想过去看看。阮恬一看去那架水车还要爬好些木梯,路也比较陡,就拒绝了她们的邀请,摇头说:“你们去吧,我在这芦苇林里逛逛就行了。”   她们也没有多挽留,知道阮恬不喜欢运动。几人相伴去了,就留阮恬一个人走在整齐的芦苇林里。芦苇林之间留的是小路的,非常窄,所以她得小心走路。这让阮恬想起小时候,曾在乡下外婆家玩耍,走在稻田间的时光。   她正晃晃悠悠地走着,却在走过转角的时候踩到一颗光滑的石头,脚下一滑差点摔跤。   没想到,身后突然伸来一双大手,稳住了她的腰。   阮恬惊魂甫定,回过,就看到是陈昱衡。   他嘴角一扯说:“你平衡感真的好差啊!”   人的运动天赋是从多方面决定的,力量,反应,平衡感,手眼配合。阮恬几乎都不及格。   虽然很荒谬,但陈昱衡还是在想,她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平安长大的。   阮恬往前走一步,退出了他的手。她差点跌倒他就能准时出现,刚才恐怕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知道跟多久了。   “你不是没来吗?”阮恬轻轻地问。   听到她的问题,陈昱衡却笑了笑:“这么关心我,还知道我没来啊?”   阮恬没有在说话,两个人在芦苇里走。   为了仿原生态,这条芦苇林的路修得太窄,路面只是嵌了石头,水泥都没浇灌,很容易滑。而且阮恬平衡感又很差,时不时地身体一晃,或者脚没踩稳滑一下。可陈昱衡好几次伸手要来扶她的时候,她又瞬间站稳了。   直到她再次险些滑到芦苇田里,陈昱衡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地往前走。   “喂,你干什么!”阮恬打他,挣扎。但她腾空了,身体都找不到支力点,只能贴靠着他的身体。而陈昱衡根本不怕她打,随便她打。就她那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都别想打痛他。   “别挣扎了,一会儿摔下去。”陈昱衡说,“放你一个人走肯定摔。”   “喂,你放下我——”阮恬已经看到有人接近了,而且快要看到他们了。   阮恬脸色通红:“陈昱衡,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别闹。”陈昱衡将她抱得更紧,走出了芦苇林,一直到一辆摆渡车前,他才把她放下来。而这一路上,已经很多人看到了,对他们投来了热情和好奇的目光。   阮恬气得想踹他两脚,胸口起伏,把头别到一边。   “别生气,那段路真的不好走。”陈昱衡却不介意,他俯下身,笑着说,“我带你去看点好看的,消消气,好吗?”   少年身上有干净的味道,混着阳光,微汗,一起向她笼罩而来。   阮恬突然又觉得心软了,她轻轻地叹气。   陈昱衡向来也是能察言观色的,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气了。两个人这样亲密,她好像也没有原来那般反感。一切都是在慢慢变好的吧。   正在这时,陈昱衡的手机响了。   陈昱衡接起来,听对面说了几句后,他回道:“……我知道,您先应付吧……您催我也没用,我现在有事呢。”   不知道对方又说了什么,他眉头微皱:“管他干什么?”对方继续说了很久,陈昱衡听了也有些烦躁,“好吧,行、行,这事您别处理了,我马上过来一趟。”   他看阮恬:“我二舅叫我过去……”   阮恬点头:“你去吧。”她之前也并没有让他陪她玩。   “我叫人把你送过去,你跟着李涵他们,别乱跑。”他说着按手机,跟李涵说这件事。这让阮恬有些无语,她是十八岁又不是八岁,什么叫乱跑啊。   陈昱衡急着走,只叫了工作人员把她送回去,他就先匆匆离开了。阮恬则被工作人员领到了李涵他们那里,玩儿了一整天。大概是陈昱衡事先交代过,度假村招待一行人很到位,专门给他们开包间吃了晚饭,一行人还尚未尽兴,打算玩到晚一些回去。   阮恬倒是想先回去,可是被莫丽拖住了,一定要她作陪,她只能打电话给母亲解释,阮母听说是一群同学在一起,倒也放心,只是要求女儿十点前必须到家。   一行人就在VIP包厢里玩乐起来,有的唱歌,有的玩杀人游戏,其乐融融。   阮恬虽然音质不错,但她知道自己乐感较差,五音不全,唱歌就别想了,除非她想要谋杀大家的耳朵。她去玩杀人游戏,但是没玩几局大家赶走了她,因为阮恬总是能问几个问题就很快找出凶手,降低了整个游戏的可玩性。   孤寂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握着一杯鲜榨果汁慢慢喝。   她面前的申光正在忘我地高歌着,用他的破锣嗓音唱天路,十八般酷刑轮番折磨着听众的耳朵。   这世界上的事就是如此,有些人心里有逼数,而有些人,没有。   也有好几个人玩儿累了,坐到了沙发上。李涵坐在了阮恬旁边,他笑着问阮恬:“不去玩啊?”   李涵更陈昱衡一路人玩,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但平时他温文尔雅,爪牙尽敛,看起来还是很随和的。   阮恬很少跟李涵说话,她轻轻摇头:“倒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不如玩点有意思的吧!”杀人游戏玩了好几场,大家也够累的。莫丽和周欣星也凑了过来,周欣星提议,“咱们玩真心话游戏怎么样!不用大冒险,只要谁输了,就由赢的人提三个问题,无论是什么问题都必须回答,包括爱和性。否则就罚跑两千米。”   周欣星要比阮恬她们放得开,她提出之后,席间响起一阵不怀好意地哇声,也都有了兴趣。   “咱们就罢了。”李涵笑了笑道,“先问问阮恬吧,她参不参加的。”   陈昱衡临走前,让他看着点阮恬,李涵自然是尽职尽责。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阮恬说:“没关系,不用特地排除我。”她也不想被人认为是不合群,更何况,在场□□个人呢,她输的概率有多大呢。   第一轮手心手背开始,输的是黄毅,提问先由女生这边来。周欣星提问,她也是真没客气,一开头就抛出问题:“黄毅,你有没有暗恋过不该暗恋的人?”   黄毅就是人高马大,打过篮球的那个男孩,闻言憋了会儿,才说:“……有吧。”   大家哇了一声,热情更高涨,周欣星一看就是游戏老手,这问题提的!谁还没暗恋过几个不该暗恋的人了。另一个女生紧接着问:“那这人是谁?”   黄毅脸红很久,才答道:“我初中时候的语文老师。”又一阵起哄。   还有男生坏笑问:“那你‘第一次’还在不在?”   十七八岁的少年,对性这个话题,又感兴趣又要回避。一旦开了个口子,那就收不住了。   这次黄毅反而比前两个问题坦诚,很快地就说:“不在了。”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热烈的私语。   有了这个开端,大家就都放得更开,接下来的两个人,都被问了这么劲爆的问题,这真是让阮恬觉得,小看了现在的学生,问过的三个人,竟然都已经有过经历了。随后没想到,下一次手心手背,输的就是阮恬。   阮恬无奈,她这运气……   看到是阮恬输了,男生们也不敢太放肆。还是李涵先出来提问题:“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这个问题明显不如上一轮刺激,但由于要回答问题的是阮恬,大家仍然很感兴趣。   而就在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了,终于忙完的陈昱衡赶了回来,他走进来,背后还跟着两个服务生。不过包厢内音乐声太响,灯光又暗,所以大部分人没注意到,只有正好对着的李涵几个看到了。陈昱衡正好听到李涵问阮恬的问题,脚步就顿住了,笑着靠着门,没往里走,打算听听她怎么说。   但其实阮恬知道陈昱衡来了。   他走路很轻,像猫,或者更准备形容,是像一头矫健的猎豹。但他走路的频率很特别,阮恬立刻就听出来了,再看李涵表情的变化,她就更确定了。   她想了想,在众人都看着她的时候,心里转过很多念头,轻轻开口说:“有。”   李涵看靠门而站的陈昱衡心情好像还不错,难道是阮恬的回答让他高兴?他决定要慎重对待剩下的两个问题,于是问出第二个:“那……你喜欢的这个人,他跟你是同龄人吗?”   旁边的申光却没看到陈昱衡,他听了李涵的问题,很不满道:“你那什么破问题,太没水准了!什么喜不喜欢的,矫情!来小甜甜,你听我来提问啊。你有没有跟人有过……那种经历?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种经历,你懂的。”   阮恬心里轻叹一声。   他在后面听着呢。这是个机会,很好的机会,让他放弃自己。   她想不为他的行为所动心。可是却随着他的接近,而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越来越丢盔弃甲。   所以她必须要这么做。   “有过。”阮恬淡淡地道。她觉得这两个字都不像是她说的,只是轻飘飘地,又仿佛很重地,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阮恬答完之后,全场讶然,都震惊地看着她,以至于一时房中安静极了。   “还问第三个问题吗?”阮恬问道。   随后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语气极其的轻:“不用了吧。”   果然是他来了,阮恬的手微微一动。她回过头,看到陈昱衡一步步朝她们走过来,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看不出端倪。   只有李涵在看到陈昱衡微笑的脸色,和毫无温度的眼眸时,打了个寒战。   阮恬的回答……陈昱衡竟然还笑着,不,不对,今天捅娄子了,捅大篓子了!   陈昱衡抬手看了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然大家也就各自散了吧。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申光也发现了什么不对。他再怎么蠢,这么长时间也知道昱哥是喜欢阮恬的。那刚才的话……他是听到了么?他开口道:“昱哥,刚才……”   陈昱衡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好了,你们先走吧,阮恬先留下,我有话跟她说。”   阮恬看着陈昱衡的表情,她还算了解他的,知道他这表情有些不对了,明明在笑,却仿佛在紧绷着什么,让她汗毛倒立。突然害怕了起来。“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想离开了。”   “小程,送他们走吧。”陈昱衡根本不理会,低头点了根烟,吩咐说。   他身后的服务生很快就礼貌地请别的同学离开,就连李涵和申光都不例外。阮恬见人都不见了,她心里越来越不安,她起身也想离开,陈昱衡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阮恬大惊,但陈昱衡只是阴沉下了脸,一语不发,拉着她就往电梯里走。   “陈昱衡,你放开我!”阮恬一直挣扎,可是他的手纹丝未动。电梯上八楼停住,陈昱衡单手一按打开密码锁,将她抓进房中。密码锁咔嚓一声,像是神经的一道裂纹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陈昱衡现在的脸色几乎是毫无掩饰的阴沉,他逼近她说,“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给我重新说一遍。”   “我说什么了。”阮恬强作镇定后退,但是这样的陈昱衡已经让她有些腿肚子打颤了,她别开脸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好!”陈昱衡嘲讽一样地笑,他清晰地听到,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如果说阮恬敢看他,就会发现他的眼瞳已经有些发红,她就肯定会跑。可是已经太晚了,当阮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陈昱衡已经一把扯过她,瞬间把她压在了床上。   阮恬身体失重,被柔软的被子淹没。她震惊地回过神后就是拼命挣扎,陈昱衡却一按就控制住了她的挣扎,低头如野兽一般地在她的脖颈边啃噬,他一手将她两手压过头,另一手撕扯她的衬衣。阮恬听到了自己扣子崩裂的声音!   “陈昱衡!陈昱衡你住手!”阮恬吓得发抖,扭动身体拼命想推开他,但陈昱衡手下的动作却完全不停,反而越发向里,完全地不可阻止!   阮恬从没有经历过像现在这样危机!落在颈间的啃吻带起阵阵酥麻,陈昱衡像疯了一样亲吻,让阮恬有种他要把她吞吃入骨的感觉,可她竟然在陈昱衡这样狂乱的行为中,感觉到了一丝热意。这让阮恬更加惊慌,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她大声说:“陈昱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放开我,你敢做什么,以后就永远绝交!”   她的声音太急,几乎是破音一样的尖利。   陈昱衡根本无法停,心中焚烧一切的烈焰仍然汹涌燃烧。那种嫉妒和欲望相冲击,拉扯着他的身体,让他迫切地想马上得到她,占有她,来验证她的话是假的!   “……阮恬!”陈昱衡的声音此刻非常低哑,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紧得手背青筋隆起,压抑着心中想马上把她吞噬的野兽。他咬着牙,眼珠血丝满布地说,“你告诉我,我他妈不跟你开玩笑,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究竟跟别人有没有过!你不要乱说话!”   阮恬却说不出话来。   陈昱衡这一刻的紧绷神情,是真的可怕!   就算曾经意识到,这个人是可怕的。但是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真正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恐惧得手都在抖。   是她做错了,她以为他听了会觉得她不过如此,然后放弃。没想到他却这么发疯,差点……差点把她……   阮恬都要崩溃了,她的眼泪越流越凶,终于妥协了,低喃着说:“是假的,是我随便说的……”   她再不说出来,陈昱衡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真的把她弄死在床上!   “你不要这样招我,阮恬,我跟你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陈昱衡抵着她的额头,低沉地说,“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我是真的会发疯的!” 第33章   屋子里寂静许久。   没有开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给屋子里的物什镀上一层柔和的月色。   沉默了会儿后,阮恬试图起来。   可一起身,她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因为陈昱衡仍然按住了她的身体。   “陈昱衡,你放开!”她一喊他的名字,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她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可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要回去了,你放开我!”阮恬又有点慌了,说着挣扎。刚才发现的那一幕,给她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纵然她对他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但也实在太可怕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句话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刺激,阮恬当时想的真的很简单,只是让他不再喜欢自己罢了……   黑暗里,陈昱衡压在她身上,阮恬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心跳。随后陈昱衡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沉:“阮恬,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放开你。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么现在就答应,高考过后跟我在一起,否则我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现在就要了你……”   “陈昱衡!”阮恬因为他的话手指收紧,深吸了口气道,“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完全不一样,家世也差别太大。我们真的不行的,你放手好吗……”   “我说过,你别再刺激我!”她还没说完,就被他突然略显粗暴地打断。   她也不再说话,大概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并且身体也与之有所共鸣。所以才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需要冷静一下。”陈昱衡说着,终于从她身上起来。   阮恬这才能从床上坐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衬衣扣子,有两颗已经扯掉了,她轻轻地合拢衬衣,用颤抖地手将剩下的扣子扣好。幸好还有外套的遮掩,回家之后,母亲不至于发现。   陈昱衡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的高大身影拖出一个影子。他摸了根烟点燃,抽了两口。   他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动静,她温吞缓慢地像只柔弱的小动物那样在穿衣。   这样安静的夜,连她因为疼,而发出的轻微抽气声都是清晰可闻的,尽管她在尽量地控制。她没有再说,任何指责、或者是怨恨他的话。   陈昱衡闭上了眼睛。   这晚,陈昱衡终于还是没有再做什么。而是叫上次那个司机,将阮恬送回了家。   阮恬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应付了父母,再了洗澡,等阮恬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她看着天花板,上面无数线条簇拥着,缠绕着,神志却越来越清醒。   从小到大,阮恬的行为轨迹都是在约束在一定范围内的。她也喜欢如此,恒定不变,一丝不苟,让她觉得安全。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直为之努力,从不脱轨。   可现在,她遇到了陈昱衡,他打破了她世界的平衡。   陈昱衡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他的世界,她不了解,也离她太远。阮恬并不怀疑陈昱衡现在是认真的,她能感觉得到,她又不傻。可是除了家庭的距离,除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利之外。阮恬的心中始终还不信任,他这样的人,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能长远。所以她深思熟虑,才做了今天那个决定。   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和可怕,她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后怕。当时若是一个不好……   可即便差点被他那样对待,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愧疚。因为他的行为,完全是因为她话的刺激。   阮恬想了一会儿,思绪越来越纷乱。最后还是坐了起来,然后穿鞋下床。   趁着窗外的月色,阮恬走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门,这时候家里人都睡了,也没有人管她。   每次心里烦躁,她就忍不住想暴饮暴食。   她洗了一串提子,拿了两个香蕉,又找到一些昨天母亲买的熟食,满满的一大碗,像仓鼠一样搬回房间去吃,希望能借此忘却烦恼。   结果第二天,她如愿以偿地拉了肚子。   等到开学的时候,阮恬这么暴饮暴食,竟然还瘦了。   事实证明,忧虑未必有用,但至少能减肥。   开学后莫丽一来就发现阮恬瘦了,大喊不公,明明过个年,大家都吃得油光满面,长了不少肉。比如她就首当其冲地长了三公斤,但阮恬本来就不胖,竟然还瘦了!怎么能不气人,就说怎么能不气人!莫丽看着她,幽幽地嫉妒说:“小甜甜,你肯定在寒假背着我节食减肥了。我知道,你为了维持身材,肯定做过很多事,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   阮恬用湿纸巾擦着桌面,把新领到的全科练习册放进桌洞里,听到她同桌的话。觉得啼笑皆非。   她没想到暴饮暴食也会瘦。   但还是不要告诉小茉莉这个残酷的事实了,她怕她会承受不住。   不过,还是有人跟她一起清减了。   阮恬偶尔回过头,看到陈昱衡,他的脸瘦削了一些,瞳色更黑,头发也长长了一些,倒是越显英俊了。   他很久没有跟她说过话,自那天过后。   周围人跟他说话,他理会的也少,脾气比平时易怒,申光他们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高三下期的学习越发的紧张,再加上清华的自招考试初审名单出来,阮恬竟然在竞赛弱势的情况下过了初选,这让她更加慎重地对待接下来的复试,所以她暂时,不会去在意陈昱衡的事。   过完年后冬天渐渐远去,春日的脚步渐渐到来,学校公示栏旁的紫藤花发满了花苞,银杏树也长出了新叶。   墙上的高考倒计时在一天天的减少,这一天出事了。   申光没有来上课。   申光迟到是常有的事,他一开始没来上课,老郑以为他是迟到太久,咬牙切齿地打算等他来了重罚。但紧接着,两节课,三节课过去,申光还没有来上课。老郑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他给申光的家长打电话,但打了几次,那边都没有人接。老郑也冒火了:“这什么家长,负不负责的!”   李涵他们几个也聚在老郑办公室,试图联系申光,可他们打电话也没有回应。   “他们家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李涵说,“算了,我看还是我们去他家一趟吧!”   高三学生很少在上课的时候出校门,但事出紧急,老郑也立刻拿出请假条,给李涵、黄毅都写了一张。四中门禁严,只有凭请假条才能出校门。“那你们赶紧去,到他家后马上给我打个电话。”老郑下节课有课,实在走不开。   阮恬这时候正好来找老郑,看到一大群男生聚集在老郑的办公室,她知道是为了申光的事,班上也一直讨论发生什么事了。   见老郑正在开请假条,阮恬就问李涵:“……申光究竟怎么了?”   “还不知道。”李涵说,“得去看了才知道。”   他们正说着,办公室门突然嘭地被推开了,陈昱衡走了进来,他正阴着脸将电话:“……你他妈把事说清楚了!老子没空跟你叽歪这么多……”对方讲的有点多,他就不耐烦,“人到底在哪儿?”   对方说了几句,他挂了电话。   “申光找到了。”陈昱衡抬起头,对老郑说,“在市第三医院里。”   “怎么会在医院里?”老郑一听心都紧了,“他出事儿了?”   陈昱衡点头:“他现在身边没人,我得立刻过去一趟。您那请假条也给我开几张吧。”   “什么几张,一张就够用了!另外李涵你们几个别去了,有一个人去就好。”老郑一边给陈昱衡写请假条,一边问,“你一会儿到医院里,赶紧把情况告诉我。”   陈昱衡只是应了声。   老郑实在不放心陈昱衡。他又看阮恬站在一旁,想到阮恬也是仅次于班长最大的班委了,平时也懂事明理,跟她说:“甜甜,不然你代表我,跟陈昱衡去一趟,看到申光什么情况就告诉我。”   老郑怕陈昱衡不老实,真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不告诉他。   “我?”阮恬一怔,随后想了想,点头答应。“好吧……您也给我开张吧。”   申光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对她一直不错,她也有些担心他究竟怎么了。   陈昱衡听了,眼神微微一暗。   阮恬回教室收拾了点东西,跟在陈昱衡身后出校。陈昱衡早喊了人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来。他上了驾驶座,阮恬犹豫了一下,想去开后座的门。   陈昱衡却默不作声的,俯身过来,直接帮她把副驾的门给她打开,淡淡说:“过来。”   他将后座锁了,她也打不开。   阮恬只能坐上了副驾,陈昱衡发动车子,轻声说:“不会吃了你的,别怕。”   她也知道,只是难免还是沉默。   两个人没有说话。事出紧急,陈昱衡开得很快,二十几分钟就开到了三院。随后他带着阮恬,快速上了住院大楼三楼。   陈昱衡推开房门,阮恬一眼就看到睡在病床上的申光。他现在的样子比平时陌生,头上包着纱布,左脚打着石膏,脸色发青,裸露在外的皮肤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听到动静,他回头看他们。   阮恬就坐在了旁边,仔细观察申光,发现他伤得挺重的,而且……好像这伤,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难道他是去打群架,被打成这样的?   “出这么大事也不给我打电话,有出息了啊。”陈昱衡坐在了他对面。   陈昱衡平时是有些横行霸道,但对申光这群人还是真的不错。   申光却不回答。   “你爸呢?”陈昱衡又问。   申光这时候,脸上才出现一股浓浓的厌恶之情说:“死了。”   陈昱衡无语,他只能打电话,叫了个人过来看着申光,然后对阮恬说:“我去给他垫些医药费,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陪申光?”   阮恬看着申光那张脸上狗憎人厌的表情,再看看陈昱衡,觉得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她想选择死亡。   权衡了一下,阮恬说:“……还是跟你去吧。”   陈昱衡才拿了申光的就诊卡,带着阮恬出门。   医院缴费处,他先给申光垫了两万。阮恬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上次母亲生病,他捐的钱。这哪里是陈大佬,他简直是小天使,总是奔走在抗争救灾的第一线。   阮恬想得有些出神。直到陈昱衡交了钱转过身,发现她一直看着自己,嘴角一扯问:“看着我干什么?”   阮恬淡淡地:“没什么,”加了句,“就是觉得有时候,你也是好人。”   上次她的评价不还是,你是个好人么。怎么这次又降级了,变成了有时候你是个好人,是上次的事影响了她的评价啊。陈昱衡看着她先走的背影,眯了下眼睛。   果然还是,用尽全力也无法远离啊。   他试过了,做不到,那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两人就近在医院食堂给申光买了粥和小菜,也没耽搁,趁热拎着回来。   路上阮恬问陈昱衡,申光家里究竟怎么了,怎么儿子出事都不来看,这也太奇怪了。   陈昱衡才告诉她,申光家庭的确特殊。他们家原来很有钱,可后来,他父亲染了赌瘾,一年飞好几次澳门,果-敢这些地方赌博,把家产输了个精光。那时候申光妈正好生重病,被申光爸活生生气死了。   申光还有个爷爷很亲,可老爷子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孙子出这么大的事,根本不敢告诉他,怕老人家受不了。   阮恬这才明白。为什么上次她妈妈生病,申光捐了这么多钱。他倒也挺可怜的。之前莫丽曾跟她说过,申光想职业打篮球,后来不训练了。难道就因为这个?   两人打开病房门进去,申光看到了他们,却仍然不说话。   阮恬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就把粥盒子打开,拿了勺子递给他:“申光,你吃一些粥吧?”   “不想吃。”申光现在看谁都不耐烦的样子。   阮恬想他恐怕是入院后就没吃过东西,还是又劝他:“吃一些吧,你现在需要恢复,吃饭才好得快。”她再次把粥递过去,申光来气了,一把挥开她,怒吼道:“我说了不想吃你听不见啊!”   被他一挥,阮恬粥差点没端稳,好些溅在她手上。她表情一时沉默。   陈昱衡这时候正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脸色顿时一沉。   申光别开头,自知闯祸,也不想看阮恬的脸色。   陈昱衡淡淡说:“道歉。”   见申光还是没反应,陈昱衡眉头一皱:“我说道歉,你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   这事的确是他不对,申光心里也知道。更何况有陈昱衡的威慑在,他僵持很久,才转过头,轻轻地阮恬说了声对不起。   阮恬擦掉粥渍,淡淡地道:“没关系。”毕竟她就算生气,也没兴趣跟一个病人计较。只是手还有些黏黏的,不大舒服。她把粥放旁边桌上,跟陈昱衡说了声,去卫生间洗手了。   陈昱衡见阮恬关上门,里头响起水声。才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面无表情地掏了根烟,问道:“行了,伤成这个鬼样子,究竟谁干的?” 第34章   “就是那群人。”申光沉默后说,“找我爸要钱,他哪里还有钱,被他们暴打一顿。他再怎么混账,也是我爸……所以我想引开他们,当时也大意了,跑进一条死胡同,被他们追上了。幸好过路的人报警,不然……”   申光没有再说下去。   陈昱衡问:“那你爸呢?”   申光都被打得住院了,那他爸可能更惨。   “不知道。我当时动都动不了了。他这种人,肯定见风使舵跑了,不用担心他。”紧接着申光嘴角一扯,眼神阴冷说:“他们实在是贪得无厌,之前放贷的钱,我爷爷卖公司都还了。还惦记我家的房子……”   “当初还钱的时候,合同你拿回来了吗?”陈昱衡又问。他家的确有家很大的信贷公司。他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事很了解。本市那些高利贷团伙,在他家面前都是小鱼小虾,根本不放在眼里。   申光一愣,紧接着摇摇头:“当时他们抓了我爸……我爷爷着急把我爸赎回来,就没管这么多。而且,高利贷的合同,不是违法的么?”   陈昱衡说:“放高利贷的也不傻,合同明面上做的都是合法的。不过他们也不轻易动用,毕竟一旦闹大了纸包不住火。你们要是拿回了合同,这事就好解决。现在恐怕要我帮你解决了。”   “昱哥算了。”申光说,“我家里的事,还是不麻烦你了。我知道,你爸现在也管着你……”   陈昱衡摇摇头:“也不麻烦,跟我五叔说一声就行。我回头帮你找找,把这事给你解决了。这些高利贷这些狗疯起来什么都会做,你这段时间就呆在医院里,哪儿都别去,知道吗?”   医院里人来人往的,这些人才不敢动手。   申光却说:“昱哥,你真别去,还是我去找他们解决吧。”   “你解决个屁。”陈昱衡毫不留情地嘲讽他说,“能解决还躺这儿吗?”   陈昱衡的问题直击心灵,申光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行了,阮恬要出来了。”陈昱衡掐了烟说,“别让她听到这些。还有,给老子对她态度好点。”   申光点点头。   于是阮恬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两个人坐着,然后申光对她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那什么,你过来坐吧,要不要吃点水果?”   阮恬嘴角一抽,申光这怎么了,被打坏脑子了?   “不用了,”阮恬说,“刚听到你们说话,说什么呢?”   她明明在里面听到他们聊天,她一出来就不说了。   “没什么。”陈昱衡只是笑笑,“就是申光说他想早点康复,回去学习什么的。”   阮恬懒得说啥了,睁眼说瞎话陈昱衡认第一,谁认第二。   紧接着陈昱衡站了起来:“好了,午休要过了,我先送你回学校吧。”阮恬是要好好学习的,别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阮恬一愣,什么叫送她回学校,她问:“你不回去?”   陈昱衡轻描淡写地说:“去给申光买点住院用品嘛,你先回吧,我一大男人能怎么的。”   他挑眉,一副你怎么又管这么多的表情。   阮恬并没有多问,别再给他造成一种‘她很想管他’的错觉。   陈昱衡送她到了学校门口,果然不进去,等阮恬入了校门,他就开车走了。   阮恬去给老郑回话,将事情由来一一重复,老郑也沉思起来:“他那伤——真是被打的?”   阮恬道:“我也不确定,只是看着像。”   老郑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又说:“甜甜,你能不能接下来两天中午都去看看他。他父母都没在身边了,我有些担心。等我把化学组的试题弄好了,就我亲自去。当然,你要是嫌耽误时间,拒绝也成。”   老郑主要是觉得,班委里好像就阮恬,跟这帮人关系还好点。   “没事,您别担心,我这不耽误。”阮恬答应下来。   她已经刷过所有的自考题,现在反而空闲。自招考试的初试就是两天后,阮恬对初试已经很有把握了。   老郑很是欣慰,他发现阮恬这孩子,平时总是淡淡的不爱说话,但真是知恩图报。   “你有空还可以帮我劝劝申光。”老郑继续说,“他明明是要当体育生的。现在行为放弃,再这样下去,文化课成绩根本过不了关……”   阮恬也都答应下来。   接下来两天,阮恬都趁着午休的间隙,去医院里看申光。陈昱衡不在的时候,申光虽不见得对她多热情,但也没有再冷语相向。阮恬主要是看看他有没有按时吃药,伤恢复得怎么样,回去跟老郑报告。   结果她第二天来,居然没有在病房里看到申光。   申光的伤其实都是皮外伤,不至于动筋骨,所以养了两天就能走动了。阮恬找遍走廊花园,都没看到他,她就皱了皱眉,他这伤都还没好呢,能去哪里?   阮恬回到病房,本来希望他已经回来了,却仍然没看到人,只看到一个护士端着药和水杯站在病房里。   “你是16床病人的家属?”护士问。   阮恬也没管这么多,点头应了:“您看到他人去哪儿了吗,我找遍了都没找到。”   那护士说:“我也正问你呢,他这个药很重要,一小时内必须要吃的。现在人去哪里了?还带着病呢,跑什么跑的!”   阮恬才明白申光是真的不见了,她说:“那您别急,我先找找他。”她掏出手机给申光打电话,却听到手机铃声在背后响起,她回过头,发现申光的手机被他落在被子堆里了。   申光连手机都没带,去哪儿了?   阮恬拿起手机,她之前看到过一次申光输密码,这种十个以内的短数字串她能过目不忘。解锁手机之后,她翻了翻他的手机,二十分钟之前有一则通话记录,时长五分钟。紧接着是百度搜索栏,高德地图搜索,都显示了一个叫‘金茂大厦’的地方。证明申光在消失之前,曾经搜索过这里,并且试图到达。   他为什么会突然去这个地方?   阮恬想了想问护士:“您这里能查监控吗?他可能不见了!”   有病人平白从医院消失了,也是件大事。护士带阮恬去了监控室,从监控室看到,申光在医院大门拦截下一辆出租车,坐车朝着东边去了。   阮恬立刻用地图搜索,发现的确是金茂大厦的方向。   阮恬给陈昱衡打电话,可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电话一直占线。   护士在旁也有些焦急了,说:“你赶紧去把病人找回来吧!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私自离院,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我知道,您稍等。”阮恬再拨打了一遍,陈昱衡那边仍然没接通,实在联系不上陈昱衡。她只能给老郑打,让他叫李涵一声。她怕她一个人把申光带不回来,加上李涵应该就没问题了。   李涵听了也觉得事情严重,申光一个带伤的病人,乱跑个什么。他一边收拾一边道:“阮恬,你现在离金茂大厦近,先去那里找找他。我马上赶到!”   阮恬答应了,拿上申光的手机,拦了辆出租就直奔金茂大厦。   金茂大厦在新市中心没有修起来之前,是本市最大的一个商业中心。但随着新市区的建成,许多公司已经陆续搬离了这里,所以来往的人很少。阮恬从出租车上下来,仰头一看。   一桩略显陈旧的蓝色玻璃建筑立在蓝天下,四周附带四五幢更矮些的建筑,形成一个庞大的建筑群。路边乱七八糟地堆着不少共享单车,已经破败的广告牌。太阳下少有行人往来。能在这样一个地方找到人,显然是个不大可能的任务。   阮恬在建筑的街道中穿梭,看到旁边有个卖小礼品的商铺,老板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在店里玩游戏,似乎也不觉得这时候会有客人上门。   阮恬走进去,门口电子女音‘欢迎光临’就响了起来,老板抬起头,阮恬就从申光的手机里找出一张他的照片,问老板是否见过这样一个人,老板又疲懒地摇摇头,继续玩自己的游戏。阮恬只能遗憾离开。   但这时候,背后的老板突然说:“咦,等一下!”   阮恬回过身,只听老板说:“我好像是见过,是不是手上还缠着绷带,长得挺高一小伙。”   阮恬连忙点头:“您真见过?”   “当然,那小伙子老没礼貌了,问我B座怎么走,也不说个请字。”老板有些不满地说,“姑娘你男朋友啊,这样的人,你就别要了!”   阮恬哭笑不得,没接老板这茬:“那他去B座了?”   老板摇头:“没啊,我给他指了D座,不知道他现在找到正确的楼没有。”   人活在世,果然还是要有礼貌。   阮恬问老板B座怎么走,老板很热情地给她指了路:“看到没,B座就是最近那个。”然后他反手一指,“D座在那边。”   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   阮恬谢过了老板,出去再给李涵打电话,这时候李涵已经到了。   他来得匆忙,明显是跑步来的,有些气喘吁吁。阮恬把老板的话告诉了他。李涵想了想说:“这里有几个台球城开着,这货搞不好是出来玩了。他现在必须回去吃药,BD楼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看我们分头找吧。你去B楼,我去D楼,重点找找有娱乐项目的楼层。”   李涵也是为了照顾她,D楼看上去比较远。   阮恬答应,两人就分头去找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阮恬从电梯里走出来,才发现里面已经很破败了,两条十字形走廊贯通,路边堆着不少破椅子破桌子。天花板有些漏水,也没人修。   她往前走去,再次试图给陈昱衡打电话,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这次那边却接通了:“喂?”陈昱衡的声音透过电话,有种懒洋洋的磁性。   阮恬反而一愣了。   “你说话啊,怎么了?”陈昱衡那边说。   他现在是出来抽根烟,找了五叔帮忙,五叔就强迫他跟自己在场子里转。陈昱衡靠着铁门,望着窗外的日光,他说:“怎么了,打我电话不说话,你想我了?”   免得他扯些有的没的,阮恬开口说:“不是,只是要告诉你,申光从医院跑了,我现在在金茂大厦这边找他。你赶紧过来,他身上还有伤,突然跑出来,可能会出事儿!”   陈昱衡深深皱眉:“他跑了?”   阮恬嗯了一声,陈昱衡那边皱了皱眉,说:“你现在呆在原地别动,也别去找他,我稍等一下就过来。知道吗?”   就是陈昱衡不说,阮恬也不打算再往里走。前面的走廊连日光灯都坏了不少,道路幽深,已经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况。只听得到偶尔几个台球撞响的声音。她答应后挂了电话,准备下楼去等。   这时候,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说话的嘈杂声,阮恬皱眉,隐约看到几个男性朝这边过来。   她往周围看了看,闪身躲进了另一条走廊。   那几个男的越走越近,阮恬就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申光那小子来了没有?这他妈都多久了。”   “我骗他说他爸被我们抓了,他会来的。”另一个男的说。   “你还是再给他打个电话吧!”这个男声说。“妈的,上头一个电话就让我们不准追了,老子赌债怎么还!”   “也不知道跟上头什么关系,”另一个男的说,“没上头支持,咱们这私自行动,能行么!”   “我骗他说他爸被我们抓了,他会来的。”另一个男的说。   “你还是再给他打个电话吧!”这个男声说。“妈的,上头一个电话就让我们不准追了,老子赌债怎么还!”   “也不知道跟上头什么关系,”另一个男的说,“没上头支持,咱们这私自行动,能行么!”   “怎么不行,上头哪管我们死活!反正都咱们扛着,还怕个屁!”   阮恬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难道申光不是主动跑出来,而是被他们找过来的?那这群人,会不会就是打伤他的人?   阮恬正想着,这时候,她的口袋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铃声。   阮恬一惊,是申光的手机!   她为了方便找申光,是拿着申光的手机出门的。他们刚才在打申光的手机!   阮恬心跳骤快,立刻拿出手机关成静音。但是这突兀的铃声,已经让那几人察觉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朝阮恬藏身的地方慢慢走过来。   阮恬已早知他们发现,也不再藏了,咬咬牙,瞬间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冲过去!   “抓住她!”有个男的看到她的背影,大喝,“我医院看到过,这女的跟申光是一起的!”   那几个男的听到这话,也瞬间跟着冲了上来。   ……   而陈昱衡这边,五叔还带着他转,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觉得越来越烦躁。问:“您这带我转到什么时候?”   陈昱衡叫是叫五叔,其实此人不是他亲叔叔,而是父亲的朋友。五叔笑着剪了根雪茄:“这么大了,还沉不住气。这些以后都是你要做的,还不好好看看,别人想请你五叔教都没处教去。”   “我这不是还有事吗!”陈昱衡说,“改明儿吧,我真要走了。”   “一个小破高利贷嘛,犯得着你亲自去,我都给你打电话了。”五叔漫不经心地说。   “是别的事。”陈昱衡说,他已经叫人给他拿外套了,“我现在要走了,改日来看您啊!”   五叔看拉都拉不住他,摇了摇头,只能随他去了。   “陈少!”那边有人跑过来,正在听电话,跑得挺急的,喘气告诉他,“您的手机一直在响,是一个叫李涵的电话!”   陈昱衡接起,那边李涵的声音有些惊恐,他镇定了好一下,才说:“昱哥,阮恬可能,出事了!”   陈昱衡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握紧手机,问:“你他妈说什么?” 第35章   阮恬拼命地跑着,仓促中手机从兜里滑落,从一楼掉到了地下层。   跑到一楼,只要跑到一楼就能冲出去,他们就不敢再抓她了!   她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可她在接近一楼楼梯口的时候。身后的一个男人也追了上来,抓上了她的肩膀。阮恬立刻大喊:“救……”   她却被男人瞬间钳制住,堵住了嘴。   “把门关上!”这男人理科说。   阮恬呜呜地再发不出声音,她也根本挣不脱这个人,只闻到他身上汗味、酒味混杂的味道,非常难闻。她眼中微光一闪。再度拼命挣扎,在男人不得不用更大的劲儿控制她的时候,她右脚狠狠向后一踹。这男的发出痛叫,手上立刻就松了。   阮恬立刻朝二楼跑去。   一楼已经被锁,而这种建筑的地下停车场,肯定没什么车,朝地下跑容易暴露。二楼走廊、房间都非常多,她更好藏身,至少要拖延时间到李涵他们赶来。   所以当那三个人追上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阮恬的踪迹了。   被阮恬踢的那个男人也缓过来了,捂着□□脸色很难看:“……一定要抓住她!把其他几个人也喊过来,我们挨个搜!”   阮恬心跳如鼓,躲在一间废弃办公室的角落里,轻轻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外面凌乱的脚步声跑过去了。   有人说:“刚看到申光了,跟一个挺厉害的男的在一起。毕竟还是上头发话了,也不敢伤到他,畏手畏脚的,就没有抓到他!”   被阮恬踢桃的那个人的声音回道:“那刚才那女的呢?”   “没找到。”   “这么多人找个女的找不到?”这人被气得要失智了。   “这楼太多房间了,犄角旮旯的多。”被训的人也心浮气躁,“哪里这么好找!”   只听外面那人重重地喘了口气,说:“她刚跑的是这个方向。你们把住尾门,我一间间搜。把这女的抓住,我看那女的长得不错!她又不是上头要保的人,咱们随便怎么处置都行。”   那男的说的就是她这个方向!阮恬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让自己的呼吸都没有声音。听到他们的话,心中涌起一阵阵惊慌,她只是来找一下申光,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群人。   ……   陈昱衡带着人赶到了金茂大厦。   知道阮恬出事,他直接找五叔要了三十个人带过来。这帮人训练有素,在周围四散开,手里都拎着警棍。   李涵看到陈昱衡,连忙走上来,脸色发白地说:“昱哥。”   “到底怎么回事,阮恬怎么不见的?”陈昱衡皱眉问。李涵就低声说,“申光跑出院,我跟阮恬就过来找他,我当时不知道那些人在这里,就跟阮恬说分头找了。现在阮恬已经不见了,打她手机也打不通……”   站在他旁边的申光说:“对不起昱哥……当时我以为,他们抓住了我爸……”   “你父亲被抓,他们会只联系你吗?”陈昱衡冷冷道,“这么大的人,你就没长脑子吗?”   对陈昱衡说的话,申光不敢再辩驳。这次的确是因为他,才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他现在才知道,陈昱衡早帮他摆平这件事了。那些人也根本没抓到他爸,是他自己上当了。   “行了,现在不说这些,阮恬在哪儿不见的?”陈昱衡也不想现在跟申光计较,直接问道。   “她去了B座。”李涵立刻说,“但就是不知道,她后来在哪里。”   “那分开找!”陈昱衡也不跟他们废话了,将人都分散到周围几个楼,他自己也开始找起来。   ……   天色越来越暗,听着他们越走越近,还有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阮恬紧紧地掐着手心,心里越来越忐忑。   隔壁好像是个KTV,歌声透过墙壁隐约能听得到。霓虹的灯光透过窗,五光十色地投在地上。这样的环境,无论她怎么喊,都不会有人听见的。   他们找到她会怎么样?   而且她不能一直藏身在这里,明天还有自招考试的初试。   阮恬想了想,终于决定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不然,他们迟早也是会找到她的。   阮恬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在屋中四处游走,先看到了窗户。这里是二楼,如果跳下去……应该摔不死人。但是伤筋动骨在所难免,伤得重也许还会去医院与申光为伍,耽误学习。   跳还是不跳?   听到他们的声音已经更近了。阮恬目光瞬间坚决,她打开了窗户,踩上了窗框。本来她还心存侥幸,希望下面是绿地,但很快希望落空,下面是无比坚硬的水泥地。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瞬间也惧怕得犹豫了一下。   可是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想了,阮恬咬咬牙,一闭眼,准备跳下去。   正在这时候,却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他们进来了!   阮恬心中一急,立刻将另一只脚也提上来。但随即,她感觉到自己后背一紧,有人抓住了她的衣服:“小姑娘,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他们还是抓住她了!   阮恬挣扎着,心里极是绝望:“你放手!”   但却被人拉了下来。动作之间,她被拉扯得撞到了课桌上,胳膊瞬间乌青。   抓她的就是刚才被她踢的那个男的,狞笑说:“小妹妹,长这么好看,别这么烈。我看你还是好好陪哥哥,道个歉,哥哥就不计较刚才的事了……”   他的手已经摸上了阮恬的脸,那种粗糙、湿润,恶心的触感,让阮恬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很是后悔,也许她不该犹豫这么久,而是应该早点跳下去。那男的已经吩咐手下关上门,他的手撕扯阮恬的校服,她焦急着挣扎,可力气实在是小,她想咬他的手,却被掐住脸动都动不了,呜呜地连叫声都发不出来。眼泪禁不住流出来,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和害怕。   突然,门嘭地一声被撞开。   高强度的手电筒光照进来,很多人涌进了这间破旧的办公室,陈昱衡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男的压在阮恬身上,她哭得满脸是泪。   随后阮恬听到一声怒极的吼叫:“我艹你妈——”   压着阮恬的男的被一脚踹开。阮恬才看到陈昱衡来了,他的脸色难看至极,眼睛都充了血。随手操起旁边废旧的椅子,直接往那男的头上砸去。木椅在他头上碎裂,碎片四溅。   那男的还没站起来,就被砸到了地上,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他颤抖地往回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个人,于是大喊:“你们……你们愣着干嘛,打他!”   有混混拿了根木棍就往陈昱衡头上砸去。陈昱衡冷笑,一把抓住木棍直接抽翻在地,反手将此人打到了箱子上。随后暴怒的陈昱衡瞬间干趴了四五个人,却只是额头上被伤了一棍。那些小混混顿时都不敢上前了。   李涵他们并没有上前帮忙,这点人还不是陈昱衡的对手,不需要帮忙,得让他发泄一下自己的怒火。   陈昱衡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又立刻把刚才那男的拎了起来,直接拳头捏起就往他身上狠狠砸去。“你他妈很叼啊,打死你信不信!”他那拳头,重力之下牙齿都能打掉。几拳下去,这男的口鼻都有鲜血流出来,已经是不省人事了。陈昱衡还嫌不够,将他扔在地上拳打脚踢。那男的血越流越多,那些混混都愣愣地看着,心里一阵阵恐惧。他们这是招惹了谁!   李涵见那血越流越多,心里发毛,赶紧冲上去拉住他。   “昱哥,别再打了!他都这样了!陈昱衡,你他妈听到没有!”   虽然李涵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也很想把这些伤害阮恬的人碎尸万段。但不行,陈昱衡现在暴怒之下,不留手肯定会把那人打死的。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李涵怎么拉得住陈昱衡,直到他说:“你特么去看看阮恬啊!”   陈昱衡的动作才一顿,仿佛才终于清醒,转过头看阮恬。   她靠在墙边,外衣凌乱,里面衬衣的领口已经被撕开。表情茫然,畏缩地缩成一团,完全没有出声,只有眼泪默默地流出。   好像是被吓狠了。   陈昱衡朝她走过来,弯腰俯身在她面前半跪下,柔和了表情。“阮恬……”他低声的、沙哑地说,“怎么了?是我来迟了,别哭,别哭啊。”   他看她还是不说话,似乎有些发抖,无论他怎么哄,她就是不开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直接将她抱进了怀里。   阮恬在他怀里,才真正的哭出来。这个不算熟悉的的怀抱,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此刻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能抵挡一切的灾难。在他破开一切,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的消融了。   她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哭得像孩子那样,毫不克制。   李涵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叫跟着来的人把这些人围起来,都控制住。   妈的,一会儿整死这帮人。   申光看着这种情况更是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草率才发生的。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陈昱衡和阮恬。陈昱衡就是这时候暴怒呵斥他,他都要觉得好受一点,可是他没有,陈昱衡看都没有看他。   陈昱衡没有说话,实际上他这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是任她抱着自己哭,任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直到阮恬终于不哭了,他将她抱起,先放在了外面的椅子上坐着。他看着她许久,又想了想,脱下身上宽大的外套,套在她身上,把拉链从底拉到头,柔声告诉她:“坐在这里,等我一下。”这里面的情况还需要处理。   他的衣服有他身上的味道,柔软的衣物,可却像是一道盔甲,将她紧紧护住。   这边的动静太大,可能是终于让人察觉了。KTV那边的后门打开了,里面的音乐泄露出来,吵闹宣沸。有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保安,披着件薄大衣外套,叼着烟,惊讶地看着陈昱衡说:“陈昱衡,你特么怎么在这儿,刚听到有人在这边打架,我还说是谁呢!我报警了。不碍事吧?”   此人是跟陈昱衡一个圈长大的沈瑞。   陈昱衡走过去说:“在这儿处理点事——你叫你保安,在那儿守着,别让人过来了。”   沈瑞给保安使了个眼色示意去,随后往屋子里看了眼,就看到躺在地上那人的惨状……血都流到了地板上,这程度,那绝对是重伤了。“靠,他怎么惹到你了?”谁这么没眼色,敢招惹陈昱衡。他练武有十多年,下手非常狠,打死人也有可能,又有家中势力撑腰,简直是为所欲为。陈小公子的名声,这些人没听过?   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被裹在陈昱衡的衣服里的阮恬,纤细的姑娘,一张足以让人惊艳的小脸,只是脸色苍白,泪痕未干。一语不发,虽然听到了动静,却没有抬头看过他。恐怕就是陈昱衡发飙动怒的原因,他问:“这小姑娘是谁?”   陈昱衡道:“你他妈问题怎么这么多。”   沈瑞又走进去,见到屋子里围着七八个混混的那群人,惊讶:“你连你五叔的人都借过来了。”   被围住的混混听到他的话,已是浑身发抖。   陈昱衡,也就是陈家小公子,五叔——是人称的五爷。那是上头都要怕的人。   他们为了上头的吩咐,不敢动申光,抓了个女的。却没想这女的,比申光还要重要千百倍,竟然让陈家小公子,带着五爷的人,直接把他们一锅端了!   之前也不过就是打了个电话而已!   这群人心里突然有所预感,今天就算活着出去,也别想在江城混了!   跟着陈昱衡来的人并没有管沈瑞,而是走出来低声问陈昱衡:“陈少,这些人您打算怎么处理?”   “能下手多狠就多狠。”陈昱衡淡淡说,“再打电话给五叔,以后这些人再出现在江城的地界上,见一次就废只手。”阮恬在旁,头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她知道他背景不简单,但看那些人毕恭毕敬,就知道只会比她想的更不简单。但这时候,她也不在意这个了。   她听到门关了,里面传来惨叫声,她不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事,她真的不想,她累了。   在陈昱衡的人结束殴打不久后,警车终于赶到了现场。   呼啸地来了三四辆警车,把所有人都带回了警局,包括已经昏迷不醒的头目。   阮恬作为受害者,被单独安排做了笔录,女警察温柔地问了她经过之后,给她倒了杯热水。握着热水,阮恬已经渐渐好起来了,她的心理调节能力很强,更何况,其实也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实质性的受到什么伤害。   她出来坐在公共椅上,此刻才觉得自己全身被温暖、光明所包围。一切的黑暗、慌张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此时已是深夜凌晨,警察对其他人的审问还没完,主犯重伤昏迷,早送医院抢救了,问不出什么,从犯都鼻青脸肿,畏畏缩缩地不怎么敢说话。而陈昱衡,他显然是情况最为复杂的,虽然是救了受害者,但也把主犯打成了重伤。事实情况是什么样还很难说清楚,必须要留待观察。李涵和申光则是不怎么想开口。   倒是自我举荐,强烈要求,一定要跟过来当目击证人的沈瑞,一张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老哥我不骗你,我这弟弟,从来根正苗红!……寻衅滋事?那不存在的,都是这群人犯事儿!”   “把人打昏迷?那是你们不知道这帮人之前有多过分!而且我弟弟打的时候不多,主要是他自己脑袋磕到了椅子上。”   警察在那儿查电脑:“不对,这有案底啊。”   沈瑞一愣,继续说:“案底?不可能的,我弟弟怎么会有案底呢!”   “我是说你有案底,三年前,你被人告过性骚扰。”查资料的警察支过头来,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案底,跟当事人有关系,你不能做目击证人!”   沈瑞听到这里,只能耸耸肩,一副‘你说什么都好’的表情。   阮恬往后看去,陈昱衡单独在一个审讯室,沉默地坐着,她向他走过去。   陈昱衡抬头看到她站在门口。   灯光笼罩着她,她眉眼清丽,素净纤细。她正看着他,这一刻,陈昱衡好像从她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什么,但又好像星光一般,一闪即逝。她走了进来,坐在了他旁边。   “你好些了吗?”陈昱衡先开口问她,“你手上的伤?”   阮恬点头,其实也只是撞淤青而已,涂一点药膏就行,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刚才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阮恬说。“真把他打死了,监狱就在向你招手了。不是为他说什么……而是你不值得。”   “我就后悔刚才没打死他。”陈昱衡淡淡地说,他的神情闪过一丝暴戾。紧接着又无所谓地说,“别担心我了,人民警察不会冤枉无辜的,调查清楚了,他们就会放我走的。”   他转过头,阮恬才看到他额头的伤。刚才人太多,她还没注意到,某个小混混无意打的那一棍,其实很重,他眼角淤青严重,还有擦伤的痕迹。   这是因为她才有的伤,而且还伤在脸上。   他之前,从来没有在脸上受伤过。   阮恬心中突然有所触动,她伸出手,沿着他的侧脸摸向他的伤口边缘,说:“你受伤了。”   她的指头软软的,手指触到了他脸上微热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陈昱衡突然间不敢动。   明明强吻都强吻过了,可是这一刻,他心跳骤然快了起来。生怕会吓得她缩回去,所以才不敢动。像是养了许久,终于肯来亲近他的猫咪,猫咪高傲冷漠,而现在,终于愿意来亲近一下他了。决计不敢随便抱它。   阮恬又迟疑地问,“有没有很痛?”   她抬起眼眸对他对视的时候,阮恬才发现他的眼神早已变了。   他看着她,紧紧地盯着她。屋内的空气好像都变热了起来。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   阮恬突然有些不敢看,她撤回了手,垂下头。想了想从她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了一枚创可贴。   阮恬看着这枚创可贴,还犹豫了一下。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有没有过期。   陈昱衡已经看着她,开口说话了:“你要给我的贴吗?”   阮恬心想,既然他都要求了,那就贴吧,创可贴过期应该也能用吧。   阮恬点点头,小心撕开白色外包装,两侧的透明带。为了贴得更好,她自然是凑得近了一些。   陈昱衡垂下眼就能看到她根根清晰卷翘的睫毛,红润的脸颊。她离自己太近,呼吸所带有的绵长和甜美,几乎能与他共享。   他觉得喉咙里有些莫名的渴。 第36章   此时公安局外,一辆黑色别克车驶来。车门打开,从里面小跑出个秘书伸手挡住了车顶,随后一个穿黑外套洁白衬衣,戴眼镜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男子五官长得秀气,整个人很有书卷气,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并没有陈昱衡他们身上,那种少年咄咄逼人的气质。反而随和平稳,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但是不笑的时候又很疏远。   他走进警局大厅,立刻有人恭敬地迎上来。他并没有废话,只是淡淡问:“他在哪儿?”   阮恬刚给陈昱衡贴好了创可贴,就看到一大群人进来。   这群人为首的男子卓然出众,却是一脸冷漠。倒是陈昱衡看到他,笑着喊了一声:“大舅,您可算来了。我不是一小时前就给您打电话了吗。您路上耽搁了?”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喊了一声:“小方。”   “是。”身后的秘书立刻会意,将审讯室其他人请了出去。“麻烦诸位到外面等吧。”   阮恬等人就被有礼地请出来了,紧接着审讯室的门关上,过了会儿,里面才传来隐含怒火的训斥声,“……你多大人了,不好好在学校读书,整天在外面瞎闯祸!你这是做给谁看的!”   陈昱衡又解释了什么,他更生气:“你再顶嘴,我让警局关你一个月信不信!”   陈昱衡这次不说话了,这男子继续训斥了他一通,才算是平息了怒火。   门终于打开,刚才痛骂陈昱衡的男子,也就是陈昱衡的大舅,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样子余怒未消,原来梳得整齐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了。他拿下眼镜擦了擦,再戴上去,才重新恢复了冷静,跟警察说:“给你们申局打个电话吧,我来说。”   这位大舅对陈昱衡凶是凶,但总归是亲侄儿。骂归骂,人还是要捞出来的。   他给局长打了电话之后,也没有逗留,带着秘书就走了。但不久局长就亲自打来了电话,当场释放了陈昱衡。   就这么一番折腾,等大家终于被放出来后,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   阮恬靠着警局的长椅,在警察局会越等越精神,她反而也不困,只是夜深了,觉得有点冷。   旁边的椅子上放着陈昱衡的外套,穿上大概就不冷了。   阮恬盯着看了看,还是没有动。冷静和理智渐渐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就做不出这样的事了。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尽量减少温度的散失。   很快,审讯室的门开了,他们一群人都无罪释放,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陈昱衡让其他人先走了,他朝阮恬走过来,看到她脸色微白,他就皱眉:“你坐在这里不冷么?”   阮恬摇摇头说:“我不冷。”陈昱衡却伸手一碰她的手背,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冰冷。阮恬急忙要收回手,却被陈昱衡握住。不要她再抽回去:“别动,我给你暖暖。”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能将她一双手完全覆盖,像一个暖炉。陈昱衡说:“你逞强什么,你这种弱逼体质,有多容易感冒你知道吗?还敢这么撑呢。”   片刻手暖了,阮恬也不就这个问题再阐述什么,而是说:“对不起,害得你被你舅舅训斥了。”   陈昱衡无所谓地笑笑:“他每次见到我都会训,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大舅跟政府打交道比较方便,他也不想麻烦大舅。   阮恬就此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陈昱衡,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   陈昱衡问:“你拿一百块做什么?”   阮恬道:“学校这时候已经进不去了,想住个宾馆将就一晚。”   “都这个点了,再过三四个小时,天都要亮了。”折腾了一晚上,陈昱衡是完全不困。人就是这样,精神疲倦到极致,反而又不想睡觉了。他觉得自己还能浪,“不如我带你去转转吧,旁边有个商业区,很多店铺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不行。”阮恬摇头说,“我必须要休息了。”   陈昱衡看着她的表情,才想起了什么……好像……自招考试,她明天要考清华的自招初试!   “你……”陈昱衡皱眉,霍地站了起来。   她明天明明有考试,关系到她的前途,她为什么没有去休息!   “你怎么不早说!”他语气严肃,“明天是不是考试?”   阮恬轻轻嗯了声,之前不是不想去睡,可他们是被她牵连的,如果不是她,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接受审问。   阮恬一想起这个,便无法安宁入睡。就算去了也睡不着。   “麻烦你给我定个宾馆好吗?”阮恬说,“我的手机丢了。”   沈瑞从后面走出来,调侃道:“哟,还订什么宾馆呀,到我那里将就一晚吧,给你们开个大床房?”   “滚!”陈昱衡头也不抬,他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意义,她准备自招考试,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结果他一查酒店,学校周围的星级酒店不多,唯一一家五星级的,还正就是沈瑞家的。   沈瑞抱肩,用一脸嘿嘿嘿地表情看着陈昱衡,他对他家酒店的地理位置分布,可是记得很清楚的。符合陈小公子要求的酒店,学校周围就他家有。   既然如此,陈昱衡也收起了手机,若无其事地道:“行吧,那别废话了。你打电话,叫你家前台开个房。”   “干嘛,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沈瑞不满了,“房钱一千,拿来。”   陈昱衡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要转他。   “不行,太贵了。”阮恬听到一千块,眉毛都动了动,她这样的小市民,住酒店就从没有超过三百过。她拉住他要转账的手,“不要,我就要一百块的。”   “你别犟,就是普通房间,他是敲诈我呢,我就只转他三百。”陈昱衡说。   “嗨弟妹,”沈瑞算是看出点名堂了,笑着说道,“刚我跟他开玩笑呢,怎么会要一千呢,别说三百了,平时折扣的时候就一百多,走去休息吧。”   阮恬知道他们仍然在骗她,可是她现在没有手机,无从找证据,也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紧接着,陈昱衡又逼沈瑞开车送他们过去。他们刚才是被警车载过来的,车根本没开过来。   沈瑞比陈昱衡长几岁,已经不读书了,开了一辆温莎蓝的慕尚,很扎眼。   他在前面边开边感叹:“命苦,大半夜的,倒贴给你当目击证人,现在还做司机,雷锋都没我这样的。”   陈昱衡真受不了这人了,越来越戏精。“你差不多得了,嚎一路了,你不也得回酒店睡。”   而且刚才警察本来没想带他,是他自己上蹿下跳的,一定要跟过来。说是当目击证人,其实主要是为了看戏。   “那我就嚎怎么了!”沈瑞说。“还不许人嚎了不成!”   阮恬在旁抿嘴一笑,陈昱衡这朋友还挺好玩的。   到了酒店,沈公子带着他们从车上下来,车钥匙直接扔给了门童,带着两人进了旋转门。   他故意落后一步,跟陈昱衡低声说:“很喜欢啊?”   陈小公子虽然现在还只是个高中生,却因为外形家世,根本不乏追求者。平时泡吧打球什么的,不少美女都想主动倒贴他,但陈昱衡这人吧,表面看起来随和浪荡,其实就像有心理洁癖,觉得那些女的脏,根本没兴趣。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可女孩好像淡淡的,他压低声音问:“我看小姑娘怎么,还没投入你怀抱啊?”   陈昱衡眼睛一眯说:“急什么。”   沈瑞一肚子坏水的人,嘿嘿笑道:“你要不要我给你制造机会?我可以让前台的人说,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   陈昱衡摇头:“她明天要考试。”   他也打算就在这个酒店住了,毕竟明天一早还要上课,再回去也累。   沈公子就去跟前台说了,结果回来的时候,一脸无语。跟阮恬解释说:“小姑娘,能不能麻烦你跟陈昱衡睡一个房间,放心,是双床。今天这边没空房了,我都得换个地方睡。”   陈昱衡一听就说:“沈瑞,你别……”   “不是我安排的!”沈瑞这次倒没开玩笑,说,“今天市里在附近组织国际马拉松,市政府安排参赛者住这家酒店。是真的没空房了。套房也给领导订了。”   跟陈昱衡住同一个房间?   阮恬垂下了眼帘,一时没有说话。毕竟这个建议听起来实在是……   “算了。”陈昱衡满不在乎说,“我不睡就行,去隔壁喝杯咖啡,差不多就该上学了。”   “别。”阮恬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她就觉得更过意不去,她跟沈瑞说:“可以。”   陈昱衡皱眉:“阮恬,你要是不愿意……”   “没事。”她摇了摇头,陈昱衡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上次如果不是贸然刺激,他平时其实,不会真做出格的事。况且就剩几个小时了,她也实在是没精力,再去纠结这些了。   陈昱衡的表情莫测。 第37章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六楼。   陈昱衡先跨出去,就要往一边走,却被阮恬拉住了衣袖。   陈昱衡回头,阮恬则指了指指示牌:“……是这边。”   他低咳一声,跟在她身后:“喂,你真不必……”   阮恬踩着柔软的地毯,已经找到了房间,听到他一路都在别扭的拒绝,好像她是那个强迫他的恶人,他是个不肯就范的小姑娘一样。她站在门口,问他:“你会打扰我吗?”   他一愣,立刻摇头:“那当然不会……”   “那就没有关系了。”她说,用房卡扫了把手,蓝光一闪验证通过,她开门进去。   酒店管理很不错,宽大的房间干净整洁,黄色的壁灯柔和地亮着。白色落地窗纱,一旁是沙发椅、办公桌。   时间不多,况且这时候,阮恬的睡意也泛了上来。她没有耽搁,也没理会还站在那儿,忸忸怩怩四处张望的陈昱衡,先去简单洗漱了。   学校周围不算寸土寸金的地方,酒店套房就修得尤其大,浴室安放了一个形状完美的椭圆形浴缸,很漂亮。可是阮恬现在太累,无暇注意这些。洗漱完后她趿拉着绵软的拖鞋,爬上了一张床,将被子拢到一堆,告诉陈昱衡:“我好了,你去吧。”   她按灭了床头灯,可能是太累,很快睡下了。   等陈昱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阮恬缩在被子里,只是隆起个小包,像是被子里藏了一只小动物。陈昱衡向她走过去,看到她靠着枕头睡得正香,呼吸绵软,脸颊红润。她没有丝毫的戒心,也没有任何的不安心。   他忍不住靠着墙,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是这么的乖巧啊,睡着的时候,比平时还要乖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喜欢疯了,喜欢得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能是灯光太亮,她往另一边侧身而去,衣领散开,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她皮肤尤其好,光滑细腻如瓷,从脖颈延升进去一条若隐若现的曲线,让他看了心跳加速,身体里竟然窜起一阵燥热。   他不能再看她了,陈昱衡别开头。离开她的床边,坐到了一旁的沙发长椅上,离她更远一些。   跟心爱的人独处一室,几乎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她还是太单纯了,如果他的意志力再稍微薄弱一点,或者她的诱惑再多一些,他真的不能保证。   陈昱衡没有过去,但也无法睡着。拿出烟,又想起不能抽,烦躁地塞了回去。   诱惑近在身旁,是他最想要的东西,现在甜美地睡着,没有丝毫戒心。他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明天要考试,她是这么的信任他。用尽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丛生的邪念。   他只能在黑夜里,慢慢度过剩下的一分一秒。   耳机里响着一首歌《down by the water》,他听着闭上眼,渐渐地舒缓情绪。   早上六点半,破晓的晨光在地平线亮起,很快跃升上楼顶,将光明洒向大地,套房盈满了温和的橘色的光芒。阮恬在这时候醒来,她有个奇特的能力,无论第一天睡得再晚,第二天都会准时醒来。尤其是在第二天还有事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阮恬从床上起来,才发现旁边的床铺一点没动。而陈昱衡却不见踪影。   他去哪里了?   紧接着,她才听到浴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声,陈昱衡穿着拖鞋走出来,他似乎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的,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看到她坐在床上,他脚步顿住说:“你醒了啊,我还说晚半小时叫你的。”   他们走到学校只需要十分钟,现在时间还早。   阮恬问他:“你,难道一晚上没睡?”他肯定不是那种叠被子的人,床铺都没动,肯定没睡。   “睡了啊,那儿睡的。”陈昱衡指了指沙发椅,不提这事了,“好了,你快洗漱吧,我带你去吃早餐。这家酒店的自助早餐挺不错的,吃了就送你去考场。”   阮恬也不再问他是否睡了这个问题,可能他,昨晚就是不困吧。   她不耽搁,快速起床整理好,吃了早饭,跟陈昱衡一起去考场。   今天走在学校的路上,阮恬享受了超高回头率。当然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她旁边这尊非要跟她一起走的陈大佬。   其实在校门口,阮恬就已经谢拒他送自己去考场了,可是陈昱衡一定要把她送到考场外,他的光环效应太强,这一路都是注目礼,当事人自己毫无自觉,还用比平时脚步略快走在她前面,因为她要赶时间,所以他也要快快地送她去。他腿长,步子跨得大,阮恬得小跑才追得上。   等到了考场外,许多学生也到了,正三三两两地走进去。   “进去。”陈昱衡示意了一下她,斜靠在外墙上说,“我等你出来。”   “不行。”阮恬摇摇头,不赞成,“你回去上课,不要等我。”自招生参加考试,可是高三生还是要正常上课的。他难道要逃课吗,那也太明目张胆了。   他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淡淡地看着她,一副她能把他怎么样的样子。   就他们俩在这儿说几句话,周围已经有人注意了,隔着教室窗户看他们。   阮恬甚至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好像是十五班的陈昱衡……”   “跟他说话的女生是谁,感觉长得挺好看的啊!没怎么见过……”   她听到了那些议论,反正陈昱衡现在是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说的,其实她现在也不在意了。她轻叹,然后说:“你不是还要考北京的大学么。你这样的散漫的学习态度,很难考上大学啊。”   陈昱衡听到这里,凝视她片刻,阮恬也不知道她的话是哪里打动了他,但他就是嘴角微勾,笑道:“你担心我的学习啊,行吧,那你要记得,自招考试过了给我辅导啊。”   “嗯,你,还有李涵,他也说想辅导一下。”阮恬说,“到时候你们一起。”   陈昱衡:“……?”   等等,李涵?   这什么鬼?   不等他追问太多,阮恬已经进了考场。   初试持续两天,结束最后一门的时候,阮恬觉得身心轻盈。考完之后她心里就有谱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因为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的练习,她是知道自己没问题的。   初试成绩在考试后三天公布,她果然高分通过。   清华自招施行的是降分录取,凭借初试结果,只要阮恬能上一本线,那就能稳进清华了。还会有一次面试复试,在清华校内举行,但那已经是高考后的事了,并且初试高分通过,复试几乎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十五班的同学们都很为阮恬高兴,这次自招考试全校有五十多人报名,初试通过了二十个,几乎全是火箭班的人,阮恬总分第二,仅次于当初曾一起上课的林哲。自招招生考试只考数学、物理和化学,对于偏科极度严重的林哲来说,这恰好是他发挥的好时机。不过阮恬也只是低了他两分,一道填空题的差距。   全科学霸,阮恬实至名归!   莫丽也非常为阮恬高兴,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甜甜啊,以后你就是清华的人了,要记得苟富贵,勿相忘。”   阮恬笑了笑,这还早呢,莫丽也想得太远了。   莫丽还一定要把自己手腕上那个墨玉镯子拨下来,送给阮恬。被阮恬拒绝。莫丽满脸失望:“干什么嘛,为啥不要,一个小礼物而已。”   小茉莉对东西的价值衡量标准也有点失衡的样子。   出成绩的下午,同宿舍的舍友薛晓也请阮恬喝奶茶,因为这一学期,阮恬都把卷子借给她用,阮恬过了自招,她也很为她高兴。盛雪专心于学习,温婉跟她们不是很亲近,越到后面,阮恬反而跟薛晓越合得来了。   两人站在走廊上,下方就是操场,七里香茂盛生长,将整个走廊覆盖。此时正是花盛开的季节,雪白的轻云笼罩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弥漫。一阵风吹过,雪白的花细碎如雪落下,是最好的春盛光景。   操场上的男生正在打篮球,薛晓回头说:“甜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阮恬点点头,示意她问。   “就是申光那件事。”她顿了顿问,“要是你帮申光,真的影响到你的考试,你后不后悔?”   薛晓是大致知道申光那件事的过程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申光从医院偷跑,阮恬出去找他,出了点事,差点耽误了阮恬第二天的初试。   薛晓是最看不上申光那帮人的,毕竟她跟陈昱衡就有仇,所谓的……恨屋及乌。她觉得申光那帮混混,根本不配阮恬为他们做什么。   阮恬摇头:“不后悔啊。”发生过的事,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薛晓把长腿搁在栏杆上,继续说:“我是说假如啊,毕竟你跟他交情也不算深。我听说你还帮他们复习高考呢,他事后要是还不领情,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值得?或者有点圣母什么的。”   阮恬笑了。薛晓说话就是这个风格,她也不在意。   阮恬看着远方,想了很久,才说:“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帮了我,对我来说,这是一辈子的恩情,所以不会后悔。圣母就圣母吧,我无所谓。”她又想了想说,“我只是担心,他们现在不懂事,挥霍青春,到了老了来,会为此而后悔。”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是一个永恒的道理。   陈昱衡和李涵就算了,他们家世太好。可是申光,他现在的情况,未来还需要自己去开创。   阮恬和薛晓在这儿说话,并没有注意到,申光正好从走廊下的站台走过。他和黄毅,准备逃了下节课去打球。   黄毅听到声音,捅了申光一下:“上面好像是咱们阮学神啊……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申光也听到了,做了个嘘的动作,让黄毅别说话。他从薛晓问阮恬后不后悔开始,听完了阮恬跟薛晓说的整段话,直到最后一句:我只是担心,他们现在不懂事,到了老了来,会为此而后悔。   申光心中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想到住院的时候,阮恬照顾他的点点滴滴。很久之后,他突然勾了勾唇,对黄毅说:“不如别打球了,我们回去背单词吧。”   黄毅惊讶地看着他良久,终于发自内心地问:“……你特么真的被打坏脑袋了吧?”   “走吧走吧。”申光把他手里的球拿过来,黄毅想抢回来,但他哪里能跟申光比球技,申光手上几个躲闪,他连球都抢不到。申光大步往回走,说,“都要高考了,就不要再逃课了。你们这种逃课分子要不得。”   黄毅哼了声,申光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肯定是想起哪个漫画番的更新还没看,或者是哪个真人秀更新了,要抓紧回去看,所以不打篮球了。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申光回到教室,还真的找了本英语书看了起来。   黄毅大受刺激,决定他这段时间都不要理会申光了,免得他的精神也受影响。   不一会儿,阮恬也回到了教室里,但是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申光从书本中抬起头,盯着她看了许久。   上次调了座位后,申光坐到了陈昱衡旁边。陈昱衡正用手机看数学题,阮恬前一晚给他发的真题解析,让他先看着准备。他看了一会儿觉得累,抬头揉了揉眉心。结果就发现申光盯着阮恬看,而且还看了很久。   他眉头一皱,淡淡问道:“你看什么呢!”   “看阮恬啊。”申光下意识说。他转过头面对陈昱衡,好像没注意到陈昱衡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想了很久,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道,“昱哥,你以后跟阮恬在一起,可千万要对她好啊。可别对不起她……”   陈昱衡:“……”   申光这他妈什么话,是要撬他墙角的意思吗?   陈大佬深觉心累,最近这些人,怎么感觉都要反啊。 第38章   看陈昱衡表情不对,申光连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喜欢阮恬。我就是单纯地觉得她人很好。”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以后你要是对阮恬不好,可能会有人……不会放过你。”   陈昱衡听了,缓缓一笑问:“这个有的人,指的是你吗?”   申光迟疑地点点头:“大概吧,毕竟我觉得你渣是个大概率事件。到时候我绝对站阮恬啊,陪她酒店捉奸什么的……”   他话还没说完,陈昱衡拿起桌上的书,扬起拍了他一下他的后脑勺!   还酒店捉奸,他整天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申光痛叫一声捂住后脑:“陈昱衡你干嘛打我脑袋,本来就不聪明,你再打坏了呢!”   “本来就不聪明,打坏就更没关系了。”陈昱衡淡淡说。他把手垫在脑后靠墙,望着头顶的荧光灯管。   现在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等高考结束,未来的新生活展开,阮恬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她属于更加广阔的天地。而他呢?   其实陈昱衡心里是有底,能不能考上父亲限定的二本的,他也没有这么不学无术。   只是他家世复杂,以后父亲做的事,难免都要一步步交给他。他并不会拒绝,因为他天生的喜欢和擅长这些东西。因为他也很清醒,只有自己拥有权势财富,才能守住想要的东西。   可是与她的世界,却是越来越相冲突的。   他闭上了眼睛。   清华的初试通过后,阮恬也就能腾出时间,履行之前的承诺,给陈昱衡补课了。   首先她给他做个了全科检测。   随后阮恬拿着他做好的试卷看,忍不住叹息。   其实陈昱衡也不全是不学无术,他的英文居然相当扎实,考个一百二三不成问题,看样子是下过功夫。只不过他平时不愿意认真考试罢了。语文也还行,古文诗词造诣不错,可以考个九十分上下。最惨的就是数理化,加在一起才一百四十分。   此时的教室里,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阮恬走到后面,跟正等着她的陈昱衡说:“你这种情况,当初为什么不选择读文科?”   文科突击提高比较容易,理科那是需要扎实训练的。   陈昱衡说:“你要是看到我分科前的文科成绩,就不会这么说了。”   阮恬:“……”好吧,她都懒得问了。   阮恬让他先把习题集找出来,需要做上面的题。于是陈昱衡在一堆杂物中翻了一阵,终于找出一本习题集。   阮恬打开一看,他这书几乎都可以原封原样地退给书店,光洁如新,名字都没写。他平时都在干些什么!   阮恬旋开笔,一道道地给他勾画出需要做的题目,说:“其实你的情况比我想的好点,我以为你连本科都上不了呢。现在看看,你临阵磨枪多练练,应该能上二本,但你一定要认真。李涵本来说跟你一起补课的,前两天他又跟我说不用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昱衡穿着件白衬衣,袖口挽到手腕,他皮肤偏白,手肘修长有力,非常的漂亮。他撑着脸说:“他们这些人,都没有我有毅力。”   还毅力呢,需不需要她提醒他过去考全年级倒数前十的光辉历史。   阮恬轻轻一叹,把练习册推给他:“左手定则,安倍定则,洛伦磁力,我看你对这几个概念都不是很熟悉,试卷上关于这块知识的题都是错的,你先做这几个题,我给你讲讲吧?”   陈昱衡嗯了声,靠近了她一些,少年身上有干净的阳光混合的味道,向她弥漫而来。   阮恬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孔,也忍不住走了一下神。陈昱衡长得的确好看,他不是时兴那种韩国明星脂粉气的好看,他就是干净、俊秀,眉眼深刻,长眉微斜。她以前并不怎么注意。   “安培定则是什么?”他先问。   她回过神,用笔在书上给他标注:“……安倍定则是使用右手特定的手势,来判断电路中的电流方向,所以也叫右手螺旋定则。你把手伸出来试试。”   陈昱衡伸出手掌,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衬得无比娇小。他说:“不会啊。”   她叹了口气,只能去掰他的手,努力将他修长的手指圈起合拢。他放任她摆弄他的手指,像小孩子在玩大人的手。阮恬说:“现在这个手势,拇指指向就是电流方向。”但是她的手一放开,陈昱衡的手势又不对了。   她气恼地看着他:“陈昱衡!”   他却一笑:“你放开我就不会了,你得握着我的手才行。”   “你找不找打!”阮恬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亮出她水笔上锋利的笔尖,“你再作试试?”   呵,还凶人!   其实陈昱衡看一遍图就会了,不过是想逗她,被她柔软小小的手指摆弄来摆弄去,真的很有意思啊。   “行吧行吧。”他还尤觉得不满的样子,摆正确了姿势,问,“电流方向朝下,是不是?”   阮恬发现他其实很聪明,一点就透。这人过去果然是放任人间,消磨自己。   “你会了就下一个,洛伦磁力受力公式。”阮恬跳到下一页。   临近高考,自习课反而变多了,因为到了这个阶段,老师该教的都已经教了,就只剩学生自己查漏补缺了。阮恬就经常利用自习时间,在单独的自习室里,给陈昱衡补课。他的进步很快,随着高考日渐逼近,物理竟然能考到七十分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经常借故戏弄她,态度很不端正。阮恬生气了,就会直接用笔戳他。他也不敢怎么着,其实是很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但过了会儿又笑着跟她说:“那这下你就不生气了吧?”   阮恬觉得他二皮脸,也只能瞪着他,拿他没有办法。   阮恬这些天其实有点累,因为不光要给陈昱衡复习,还要给莫丽和盛雪辅导,再加上她自己还有学业任务安排,总不能因过了清华初试就对学业放松懈怠,这不是阮恬的行事作风。所以在今天的补习中,她打了好几个哈欠。   陈昱衡就放下笔,看着她:“你怎么了?”   阮恬摇摇头:“没什么。”   陈昱衡嘴唇一勾,还骗他呢,当他好骗吗?   “今天不上课了,”陈昱衡突然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你这些天也辛苦了。”   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阮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桌上的书全部放进自己的书包里,拉着她朝后花园走。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阮恬被他拉着,觉也醒了。他大步走,她就得小跑跟着。   此时天色已渐暗,傍晚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栀子花的香味,随着职工楼的饭菜的香味,一起飘在夕阳的余晖里。这是夏天将近的味道,是凡尘俗世的味道。这时候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因为大家都回教室上课了。   “喂,陈昱衡!”她再度喊说,“你停下来,要回去上课了!”   他却不听她的喊叫,直接带着她进了花园,绕到了一丛小竹林后面。   阮恬警戒地看着她,干什么,觉得她这几天太虐待他了,所以要在这小树林里把她杀了就地掩埋吗?   陈昱衡看着她的表情,就猜出她没想什么好事。噗嗤一笑,指了指旁边被树丛掩盖的低矮的围墙,问她:“阮同学,长这么大,你逃过课没有?”   逃课,在阮恬的生命中,这是绝不可能出现的词。   虽然进入高三最后阶段,自习很多,老师们不怎么讲课,看管没有过去严格。但这也并不代表,阮恬会逃课!   他要带她逃课?   阮恬严肃地摇头拒绝:“你别想,这不可能!”   但陈昱衡却突然朝她走过来,不顾她的反对直接将她抱起来,然后单手抓住墙砖三两下一爬,就把她放在了围墙上。虽然这里的围墙已经算矮了,但也有那么两米高,阮恬吓得脸都白了,连声说:“陈昱衡,你干什么,你把我弄下去!太高了!”   围墙就这么窄,她怕得紧紧抓着边缘,声音都在发颤。   他纵身先跳了下去,及地时轻松卸力,然后转过身,对她张开手:“跳下来,我接住你。”   “不,”她连连摇头,“你接不住的!你别闹了!”   “你不跳下来,就要一直呆在上面了。一会儿老师听到动静,会过来看的!”陈昱衡笑了一下说,“跳吧,我真的会接住你的。”   “不!”阮恬继续拒绝,“除非我死!”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阮恬的腿越来越软。而且她真的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   不得不跳了!   阮恬被逼无奈,只有闭上眼,再度确认:“你要接住我!”   然后她也豁出去了,纵身一跃!随后一个坚实的胸膛将她抱住,因为她的冲击而倒退了几步,但还是将她护在怀里。   陈昱衡搂着她,看着她,低声说:“我都说了会接住你的吧!”   阮恬这才定了心神,从他怀里挣脱,仍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这并不能抵消他的罪恶!   “你放心啦,真被老师捉住,我肯定说是我强迫你的,不会有事的。”陈昱衡揉了揉她的软发。   “这是重点吗。”阮恬打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而且本来就是你强迫的!”   “安了,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陈昱衡说,“这附近有个海鲜点杀,很新鲜的。你点贵些的菜,什么一头鲍野生黄鱼的,宰我一顿行么?”   阮恬摇了摇头,海鲜有什么好吃的,太清淡了。再说一顿吃的,他就想洗清罪责了?   陈昱衡也不愧真是了解她,也不再问她了,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直接告诉了他一个地址。   十分钟后,两个人在一家四川火锅店坐下,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街流匆匆。阮恬闻到周围麻辣鲜香的味道,才被调动了食欲。本来陈昱衡不吃辣,应该为他点果然鸳鸯锅的,但阮恬却径直点了全红汤底。菜也点的是麻辣牛肉、麻辣里脊之类的,等她点好了,陈昱衡接过菜单一看,就笑了。   她真记仇啊。   他叫了服务员过来,按阮恬点的下单。   “你别想我就原谅你了。”阮恬仍然说。   “好,”陈昱衡一笑,“就等你吃到原谅我,好吗?”   一会儿锅底、各种菜都陆续地端上来,阮恬嗜辣,自然是食指大动,吃得很高兴。但陈昱衡看着锅里通红通红,翻滚的汤汁里还有各种辣椒,却连筷子都不敢下。   阮恬看到了,就从锅里捞了一片麻辣牛肉,放在了他碗里:“你别不吃啊,吃这个吧。”   陈昱衡看到她夹的麻辣牛肉上沾了十足的辣椒面,叹了口气,挑眉:“我一定要吃?”   阮恬淡淡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来是非吃不可了,陈昱衡视死如归地夹起这片麻辣牛肉,放进嘴里,顿时一股火热直冲脑门,他赶紧吞下,随后口腔就像着了火一样,难受得他灌了半瓶饮料。   阮恬在一旁看着,终于笑出声。   “你就故意吧!”他是真被辣得不行,放下筷子再也不动手了,然后无论阮恬再说什么,他也坚决不吃了。   “为什么今天带我逃课?”阮恬突然问他,陈昱衡突然带她出来,总不会是心血来潮这么简单。   他随口答:“没什么啊,犒劳一下你辅导我这么久,没想到你这么不领情,恩将仇报。”   还恩将仇报……明明是他逼她逃课的!   也许可能是知道高中时代即将结束,有这么一场逃课经历,阮恬并没有自己想的反感,反而也隐隐觉得的确放松了不少,之前一直闷在学校里,的确太久了。而且,这家火锅还很好吃呢。   这时候,陈昱衡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号码,跟阮恬说了声抱歉,才接起来:“喂。”   听对方说了几句,他就道:“……我这没空过去,你们沈少呢?”   “……别扯什么狗屁理由,他三天两头不见,找到我头上,他给我发工资吗?”   对方好像在拜托他,他一脸无奈:“行了行了,我来一趟吧,你们先稳住人。”   阮恬好奇地看着他,陈昱衡顿了顿说:“你上次见过的……沈瑞,还记得吧?他酒吧里出了点事,但他人不见了。人家来头大,让我帮忙去说几句。你跟我一起去……好吗?我保证去一趟就走,然后送你回学校。”   阮恬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点头答应了。   陈昱衡结了账,带她出门打车,直奔沈瑞的酒吧。   沈瑞的酒吧跟他家的不一样,就是常见的酒吧,有驻唱歌手。陈昱衡带她直接走员工通道进去,已经有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等着他,告诉他:“陈少,人在包厢里。”   陈昱衡转过头对阮恬说:“你先去沈瑞办公室里等我。”   阮恬道:“那你快些。”然后就跟着员工到了沈瑞的办公室。   沈瑞的办公室布置得很舒服,有一套很大的组合沙发,旁边立着一个展柜,里面陈列着各种车模型和赛车奖状、奖杯。原来沈瑞还有赛车这种爱好吗?   阮恬还在透明柜中,看到他跟一个女子的合影。女子很漂亮,只是跟沈瑞的气质不搭,月牙脸,齐刘海,长相又乖又清纯。那时候的沈瑞好像年纪也不大,略显青涩。下方有一行小字:与秋摄于10年3月。   那就是八-九年前的照片了,这女孩是谁?沈瑞喜欢的女孩吗?被珍之又重地放在这里。   看了会儿也无聊,阮恬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半梦半醒地过了二十分钟,突然有人把她叫醒。   阮恬还以为是陈昱衡,结果睁开眼一看,才发现是刚才带她过来的工作人员。他笑着说:“阮小姐,陈少请您去前面。”   去前面,干什么?   阮恬也没有多问,就被领到舞台前方一个单独的包间,水晶珠帘将她与旁人隔开,三方是暄软沙发,正面对着舞台。   工作人员并没有走,而是守在她旁边,阻止别人靠近这里。   这时候舞台上唱歌的歌手一曲已毕,驻唱歌手正在发表谢词,他大概挺受欢迎的,全场响起掌声尖叫声,舞池灯光闪动,阮恬还是不知道,陈昱衡把她安排到这里干什么。直到这歌手笑着说:“下面我们欢迎我的下一位上场。”   阮恬看到一个人走上舞台。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衫,领口略大,露出好看的锁骨。头发略碎,不知道是他化了点妆还是舞台灯光效果。他的五官显得比平时更深邃俊美。   竟然是陈昱衡!   看到个如此俊帅的少年上台,下面女性的尖叫声快要掀翻屋顶了。   陈昱衡拿过话筒说:“其实今天是有个女孩的生日。”他看向她的方向。但是她在阴影中,他是看不到她的。   阮恬心里一惊,生日……他是怎么知道的?   阮恬家里人给她记农历的生日,整来整去,阮恬自己都不大记得自己的生日了,真的是今天吗?   但舞台上,陈昱衡还微笑着继续说:“但是她自己忘了。所以就想唱一首歌送给她,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听到他的话,观众们欢呼得更厉害。   他看了眼乐队,乐队立刻演奏起音乐前奏。随着舒缓的音乐响起,整个酒吧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舞台光束打在他的背后,他开口唱歌了,声音低磁微微沙哑,竟然意外的是非常好听的音质:“雨淋湿了天空毁得很讲究/我晒干了沉默悔得很冲动/就算这是做错 也只是怕错过/在一起叫梦 分开了叫痛/是不是说没有做完的梦最痛/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紧紧的把那拥抱变成永远/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把故事听到最后才说再见/你送我的眼泪让它留在雨天/越过你划的线我定了勇气的终点……”   他唱歌的时候,睫毛微垂,表情极其的深情。抬头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带笑。   下面的观众们随着他的节奏,为他沉迷,为他喝彩。仿佛他已经有了巨星的气质,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可是他的歌,却是为她而唱的。   阮恬看着舞台上的少年,光芒折射在他的背影,映出一道修长的声音。听着他的歌声,心脏突然之间跳动得很快。她没听过这首歌,好像也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但这首歌仿佛就是一种青春的躁动,从内到外,传染到她的心脏。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是真的爱上他。无可逃避,无可掩藏。   但这是不行的。她承受不起,也负担不起,失败不起。   可是她的心已经在叫嚣着,行的,可以的,这就是爱情啊。   一曲唱完,他放下话筒。观众们随着欢呼:“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可是陈昱衡已经下了舞台,人流为他而分开,他朝着阮恬的方向走来。   阮恬听到旁边的包间有人问:“……这是你们酒吧的驻唱歌手吗?他唱得挺不错的,能不能让他再来一首,我们出点歌的钱!”   工作人员有礼地答说:“不好意思小姐,这真是办不到。这位不是驻唱歌手。”   女孩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陈昱衡已经走到了包间外,一步跨了上来。外面又上了新的歌手,声音重新将人群淹没,没有人再注意他们。   陈昱衡走进了,看到她凝视着他,他笑着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这么这样看着我?”   阮恬只是笑了一下:“你唱得好听。”   “就这样,”他微挑眉,好像有点不满道,“你不奖励我点什么吗?”   阮恬看到桌上摆了一束玫瑰花。她伸出手,在花枝里挑来拣去,选了最好看的一朵含苞待放、形状完美的玫瑰花骨朵,递给他,道:“那送你一朵花,行不行啊?”   陈昱衡接过她递来的玫瑰,沉默了一下,舌尖顶了下牙齿,突然间,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就亲了下来。   柔软而热的嘴唇贴上来,阮恬睁大了眼睛。   这货在干什么!   她要挣扎,不过他已经放开了她。但只是放开了她的嘴唇,仍然将头靠在她的肩头许久,呼吸微重地说:“答应吧,阮恬,现在就答应我吧。”   他在说什么!   他的头颅很重,快把她的肩压垮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好闻的,安全的。阮恬终于勉强说:“……可以现在真的不行。你能等吗?”   她终于还是松口了,她受到了他的诱惑,终于还是打算投降了。但那也不是现在。   “不行啊。”陈昱衡低声说,“我好像等不了,怎么办呢?”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她,知道她的美好,也许最后都会和他一样爱上他。所以越来越想独占她。   陈昱衡继续说:“阮恬,我不和你开玩笑,现在就答应跟我在一起吧……”   焦灼的渴望染满他的血管,大概知道现在是不安全的,所以才会叫嚣着占有。   阮恬不知道,她只感觉到他的头真的很重。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陈昱衡。”她无奈许久,轻轻地说,“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你的。”   他眼眸微张,突然怔住,好像是从漆黑的夜里,看到一道亮光。   “所以,你真的要等我,好吗?”她的声音微凉,像是带着薄荷的气息。她的手也抬起来,将他环住。   头一次,她主动地,将他抱住。然后她再问了一次:“好吗?”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是让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好。”他声音微低,闭上了眼,“这是你说的,你一定要记得。” 第39章   “……一年一度的高考正式来临。为确保考生安心考试,我市交通局已下达指令,将在未来两天内封锁考场周围街道,全路段禁止鸣笛,给考试营造良好的考试环境。同时本市将采取最新的考场安检技术,使用信号屏蔽车,确保高考的公平、公正……”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阮母在厨房摘菜,听到之后。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阮工,明天就是高考了啊,女儿打过电话回来没有?”   阮父在客厅翻看报纸,说:“甜甜什么个性你还不清楚,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会打电话回来,怕咱们担心她。”   “不知道高考的时候,她们学校吃得好不好。”阮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水,“不如做点吃的送去学校吧,再买点水果。还有,我听说很多家长都陪考的,咱们要不也去……”   阮父摇摇头:“你安分些吧,孩子心里有主意的。再说这要高考了,那学校里能让她们吃得差吗?”   那这阮母怎么知道,她就是不放心呀。   上次阮恬高考,正好是她初步查出胃窦癌的时候,整个家几近崩塌,她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也无法顾及女儿的考试。   “还是打个电话吧。”阮母还是不放心,拿起手机,“总得问问女儿感觉怎么样。”   “你这哪行……”阮父放下了报纸,“你这不是增加她考试前的紧张感吗,咱就平常心就行。”   阮家的纠结,就是千万有考生的家庭的缩影。一方面抓心挠肝想知道孩子的情况,另一方面又怕自己会打扰了孩子,给孩子造成心理紧张。   高考前夕的紧张感,此刻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对于在校的学生们来说,此刻是紧张的、忐忑的,但也是激动的。   最后一天,各科老师都有最后一节课要上。   当老师跨进门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长喊了起立。同学们都集体站起身,用前所未有的整齐大声喊道:“老——师——好!”   在喊出这句老师好后,很多人的眼眶都红了。   因为这将是最后的课,这也将是他们对老师们喊的,最后一声,老师好。   “快坐下,坐下。”老师们多半是含笑,看着眼前这帮小鬼头,他们每个人都在这个学校里呆了超过十年,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可是每当这种时候,都好像大家的心脏被一起打通了一样,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   除了十五班,阮恬也能听到从别的班级传来的,这样震动心灵的声音。   阮恬虽然地复读高三,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股力量。它是从别人的心脏传来的,又将通过她的心脏,传递给别的人。   老师们这个时候,多半会说一些激励人心的话,预祝大家高考成功,上一所自己喜欢的、理想的大学。至于讲题,已经讲得太多太多,这时候不需要了。除了数学老师在最后关头冲进来,给大家讲了一道他压的题,觉得百分百会考,然后引发了哄堂大笑之外,再没有了。   倒是语文老师蒋老师来的时候,给他们讲了点别的东西。   他坐在讲台上良久,然后摘下眼镜,露出一张娃娃脸,他明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却早早灰白,跟平时活泼风雅的他很不一样。   他抬起头说:“别的老师,都是来激励大家考一个好高中,那么老师,就说一点别的。”   “老师这一生,其实是个失败的人。”他先说了一句。   同学们看着他,他怎么能叫失败呢。他却摆了摆手:“等我说吧。说来可笑,老师这辈子也是有理想的人,我曾不甘心应试教育的模式。把作者的一句话解析出七八层意思,有意思吗?我曾经用别的办法,教过我之前的学生们,可是在应试体制下,这些举动都是害人的。”   “我仍然希望,你们能考上一个好大学,那就不得不随波逐流,不得不去适应应试教育。那我想,退而次之吧,教了这么多年的语文,我总该能教出一两个文学家、小说家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年纪越来越大了,理想越来越远了。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理想,可他们一日一日地变得更加可笑。”   “有理想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是很可怜的,比没有理想的人还可怜。但正是因为理想,你才能约束自己,去做很多对的、跟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事情,去约束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所以,”他最后戴上眼镜说,“老师还是希望你们都是有理想的人,勇敢去,去对抗生活加在你们身上的东西。”   十七八岁的孩子,还太年起,生活的画卷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几乎都是美好的一面,不能理会老师这番话的含义。他们只知道,看着他们的老师,竟然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他是沉重的,又是超脱的。跟他之前表现在他们面前的状态完全不同。   理想,这是一个常见,而又不常见的词。   人的所谓理想,其实很多时候,更加接近于一种信仰。让你活在这世上的时候,心中有所指引。   阮恬看着蒋老师,许久许久。   她想,她有理想吗?   是有的吧,而现在,她就将走向理想所在的地方了。这让她心中坚定,这能让她从容不变。   高一、高二均已放假回家。为了腾出教学楼布置考场,整个高三都暂时搬到了实验楼去住。实验楼周围大树茂盛,初夏的阳光透过无数枝叶间的空隙,细细碎碎地洒在走廊的地上。   阮恬正在走廊尽头看书,终于接到了母亲按捺不住打来的电话。她按通了喊:“妈妈,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冒出阮母的声音:“甜甜啊,明天就高考了。我想着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妈妈给你送过来。想不想吃什么啊?清蒸黔鱼?红烧肉?”   母亲这明显是紧张了,她听得出来。她还没告诉母亲清华自招降分录取的事,想考完了再给她们一个惊喜的。   “没事的妈妈。”阮恬说,“学校里吃得很好,您别担心。”   “我听说,有的家长是要陪考的。你看……”   “这更不要。”阮恬笑了,母亲这是关心则乱。“您别来这些了啊,不然不紧张都被您弄紧张了。”   一听女儿这么说,阮母连忙说:“好、好,我不说了嘛。”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是天下父母所共有的。   阮恬再跟母亲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跟你母亲打电话啊?”   阮恬回头,看到陈昱衡站在身后,靠着墙,穿着件黑色短袖T恤,手腕上带着一个怪模怪样的表,以及他那串黑色手珠。   阮恬皱眉:“你在背后偷听人讲话?”   “冤枉”陈昱衡笑了笑说,“出来问你个问题,看你讲电话,我才在旁边等的。”   阮恬拿过他递来的试卷,读完题目就得出解题过程,头也不抬,向他伸手:“拿笔来。”   她这一刻显得特别大佬。   陈昱衡不由觉得好笑,把笔递过去,老实地听她讲完解题过程。   讲完之后,阮恬把试卷递给他,说:“差不多了。”   “嗯?”   “我是说,你二本差不多了。没意外的话。”阮恬说,陈昱衡这段时间都挺努力的,聪明人只要努力起来,进步非常快,毕竟大佬可是说是从超级吊车尾到今天的。   “啊。”他还挺失望的样子,站在阮恬身边,也靠在栏杆上,“也就差不多啊,我还以为我这么努力,能上个一本什么的。”   阮恬都懒得白他,几个月突击能有这个成果很不错了。还一本呢,痴心妄想。   两人静静地靠着栏杆一会儿,阮恬看到他的手横在栏杆上,那个怪模怪样的表,在阳光下显得更怪了,她说:“你这表……看起来很丑啊。”   陈昱衡噗嗤笑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丑吗?”   “绿绿的。”阮恬实话实说,“谁会做这样的表盘。到底是什么?”   “绿水鬼。”陈昱衡淡淡说。   绿水鬼?阮恬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   当然,阮恬也就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了解更多的想法,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她靠了一会儿,打算进去了,然而却突然被陈昱衡拉住手,他的掌心很热,贴着她凉凉的肌肤,有些不舒服。少年人的体温总是过高,因为他们拥有更快的新陈代谢。   “你干什么!”阮恬轻轻一皱眉,想甩开他,这里是走廊,人来人往随时会被看到的。   陈昱衡轻轻笑了笑:“先别走,就是想多看看你。”   临近高考后,阮恬就不给他补习了,就不怎么见到了。   阮恬看着他疏朗的眉眼,星星一般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少年的眉眼间全是好看,眼神凝视着她,倒映着阳光,像是银河星空。   初夏的蝉沙哑地叫着,带着一点栀子花香的风穿过树林,掠过她的心脏。   直到背后响起一声:“昱哥,你在这里呢?”   他牵着她的手突然无比的烫,阮恬立刻就甩开了。她没有说话,擦过申光进了实验室。   申光还回过头说:“甜甜,这就进去啦?”   申光走到陈昱衡身边,看着大佬盯着他森冷的视线,两手一摊:“干嘛啦,这个时候你不能玩物丧志啊,我是为你好。而且你可别打扰人家甜甜看书了,她虽然过了自招,但也是需要考到一本线的嘛!”   陈昱衡都懒得说他,直接收起手机,飞地打了下他的后脑:“你下次给老子注意点!”然后径直回去了。   又打他的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申光一边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大佬自从恋爱之后,这性格脾气是越来越坏了啊,阮恬怎么受得了啊。   六月七日,高考的当天,却是个阴天。   一早食堂便给同学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吃过早饭后,阮恬刚跨入教学区,远远的就看到监考老师们都已经到了,分发监考证。而考试区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等到了时间才会放他们进去,避免有人提前准备作弊手段。校园内也开入了装载信号屏蔽仪的车辆,由安保守在一旁。广播中正在循环播报着高考的注意事项。   从校门口看去,更是能看到许多许多的家长们,围在门口,或是三两交谈,或是殷切地看着学校里面,那是陪考的家长们。   阮恬低头微微一笑。   复读的一年,就快要结束了。这一年的挣扎、怀疑、苦痛,都已经重生过去了。   而她,即将要乘坐翅膀,去往理想开始的方向。   第一天的考试科目是语文和数学,中午食堂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以及免费的绿豆汤和饭后水果,在这一天,连食堂大妈都特别慈爱,给每个人饭盘里的菜都盛得满满的。考完回到实验楼,阮恬还处于轻松的心情中。这一届是新教材试行的第一年,所以语文、数学题目都相对简单,这对于基础薄弱的人是有利的。对她这种来说反而无所谓,题难题简单她们都差不多是那个分数。   但同莫丽回到教学楼之后,才发现好像有事不对。   李涵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但是,没有看到陈昱衡。   紧接着,李涵抬头看到了她,随后他向她走来。脸色很是沉重地问她:“甜甜,你刚去哪儿了,我们一直找你找不到?”   她还能去哪儿,吃饭去了啊。阮恬觉得李涵有些莫名其妙,找她干什么。但李涵也没管她回不回答,紧接着说:“昱哥今天没来参加高考,你知道吗?”   阮恬一怔,陈昱衡没来参加高考?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在跟她开玩笑。疯了吧,怎么可能,陈昱衡就是再浑,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啊。更何况他过去艰苦学习了四个月,怎么可能……   阮恬一时都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一些。”   “我们今天早上就没看到他,”李涵继续说,“我们来得迟,没看到他也没有多想,还以为他这些天如此勤奋,肯定是一早就去考场了,没想到吃晚饭也不见他,我们就去考场找,监考老师才告诉我们那个位置就一直没人。我们给他打电话,但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根本打不通。”   申光手里还握着手机,语气很焦躁:“这他妈究竟出什么事了!该不是像上次那样……”   无论怎么说,申光还是非常关心陈昱衡的,其实叫他为陈昱衡两肋插刀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在看书的整个班级也不安静了,议论起来。   陈大佬竟然没参加高考,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闭嘴。”李涵说,他问阮恬,“这段时间昱哥跟你呆的日子比我们长,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是那种观察入微的人吗?而且陈昱衡想什么,她怎么会猜得到。   阮恬摇摇头,立刻道:“我看我们还是别在这儿耽搁了,现在就去找老郑,老郑应该能联系到陈昱衡的家长。”   她心情也有些焦急,主要是事发突然,不知道究竟怎么了。是陈昱衡自己不想考,还是他自己出了什么事?感觉像他这种家世,这种惹事的性格,随时都有可能出事,难道是被仇家寻仇了?   “好,我刚才也去找过,不过老郑不在。”李涵说,“我跟你再去找一次吧。”   阮恬点头,放下考试袋立刻就和李涵一起出门,却没想到,在教室门口迎面就遇到了老郑。   “马上要上自习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老郑问。   “郑老师。”阮恬见他来,那是再不好过了,马上说,“陈昱衡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也没参加高考,您知道吗?”   老郑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开口,出乎意料地说:“我知道。”   “您知道?”不光李涵,连阮恬都惊讶了。   “嗯,他的家里人打过电话来,说陈昱衡不参加高考了。”老郑说,“我也好奇他怎么就不来了,立刻追问,但对方就说这是他们家的私事,挂了电话。我也没搞清楚。”   老郑把他们俩赶回教室:“你们别操心他了,他家里人说他本人没事,就是有别的原因。”紧接着不满道,“你们啊——班上有个人没参考高考,老师会不知道吗?老师一早就算好人数的,不然你们在这个节骨眼出事,校领导和你们父母不活吃了我。快回去坐好,明天一天,考完就解放了。”   人都渐渐回了座位,可还是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讨论这件事。   老郑叹了口气,他不说就是不想引起大家的关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好生学习就是了。可这么个大活人,今天来都没有来,这怎么可能瞒得住。   也不知道陈昱衡那里究竟出什么事了,他前几个月这么用功念书,老郑还以为这货真的会去拼清华。没想到,说不来考试就不来了,既然本人没事,那究竟能是因为什么不来考试呢。 第40章 (完)   一整个晚自习,班上都在小声讨论着陈昱衡没来考试的事。阮恬回到宿舍里,盛雪跟其他两个舍友就在讨论,二班有个人作弊,当场被抓的事,他今年的考试成绩会被记作零分。   阮恬没有讨论的心情,她躺在床上,想着要不要问问陈昱衡。   究竟出什么事不来考试,就算不来,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呢。   阮恬还是再播了一遍他的号码,不出意料,那边响起的仍然是冰冷的关机声。   像是一道冰冷的壁垒,竖在她面前,隔开一道冷漠的楚河汉界。   阮恬闭上了眼,扔开了手机,罢了……她不能再关注这件事了,明天还要考试,不能影响她明天的考试。   第二天上午考理综,陈昱衡仍然没有来。   其实错过了头一天的考试,来与不来都没有意义了。   几个兄弟虽然为他遗憾,但也无法干涉他的事。毕竟陈昱衡的家世在那儿摆着,其实参不参加高考,对他来说本来就不重要。既然老郑早说了他本身没事,那就行了。   只有阮恬看了看他留下来的卷子。页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他的名字,力透纸背,字迹漂亮。答题磕磕巴巴,惨不忍睹,这是他开始辅导的时候,做的第一套试卷。当时她逼他用红笔,在旁边工整地把解题过程全写一遍,见他写得不整齐,还逼他用直尺比着写。   她那手机器人一样整齐的字,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陈昱衡还说她:“你写这样的字,有书法感可言吗?”   阮恬反问他:“你是在参加书法比赛吗?”   最终屈服的一般是陈昱衡,他叹息着说:“行吧,媳妇说话也不能不听。”然后就被她用水笔狂戳。   最后阮恬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不参加高考,难道……真的觉得高考不重要么?   也许这段经历本身就不该被在意,她跟陈昱衡的世界本来就差别太大,他现在不过是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回到了他的世界去罢了,阮恬可以当这个人是一场梦境罢了。   下午,高考最后一个科目,英语考完。   下课铃响起,阮恬交了试卷走出教室,她本以为,这一刻会让她觉得无比轻松,但其实没有。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那样自然和平常。   而回到班级里,老郑召集班上的人,要讲最后一次事情。   很多人还是安静不下来,叽叽喳喳兴奋地讨论着该去哪里玩。   “同学们,首先恭祝你们,终于跨过了高考这个大坎。”老郑说,“当然在大家完全放松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首先,每人拿好一本《志愿填报指南》和《理科专业录取指南》,明天省报会刊印□□,大家对了答案之后,对自己的成绩有个基本了解,就可以开始查看自己感兴趣的专业了。另外,后天上午9点,咱们还有最后一门科目英语口语测试,大家可别兴奋过头给忘了啊……”   同学们注意力已经很不集中了:“郑老师,赶紧说完下课吧!都这时候了,您还拖堂呢!”   班级里发出哄然笑声。   老郑不满道:“我拖堂怎么了,以后你们想我拖堂都没得拖!”却也没有继续,大家的心早就飞了,千叮咛万嘱咐记得后天的口语测试之后,他宣布放学,班上才响起欢呼声,已经有很多人收拾好了东西,冲出了教室门。   阮恬还要回宿舍收拾个人物品,跟莫丽告别后就先走了。走出教室,她才看到考完的高三学生们疯狂地高兴着,从四五楼洒下试卷的碎片,发泄着这么多年来的压抑。白色碎屑纷纷扬扬的洒下,阳光穿透纸屑,细碎如雪。透过这些碎屑,她看到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庞,定格在这个最美丽的瞬间。   她听到有个人在她身后喊她:“阮恬!”   阮恬的背影微微一僵,难道是……她立刻停顿了脚步,回过头。   金色的阳光落在来人身上,他长得很高,笑容洋溢,眉眼俊秀,正冲她挥手,却不是陈昱衡。阮恬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许恒见她站住了,就对身侧的同伴说:“你们先走!”   身边的朋友笑着打趣:“许恒,你还对学姐贼心不死呢!学姐可是要毕业了的……您这……”   “管你们屁事!”他踹了他们一脚,很快跑过来了。   “阮恬学姐抱歉,麻烦你等我了,你还记得我吗?”许恒笑着问她。   阮恬穿着一件单薄的圆领衬衣,纤细的手腕和脖颈,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梳成辫儿,垂落在胸前,眉眼干净秀丽,五官像是精致雕琢出来的玉,有种格外的温润。许恒看着就目光微动,他从第一眼看到,就非常的喜欢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哪里喜欢,总之就是一看到她,他就根本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阮恬摇摇头,只是问:“你有事么?”   许恒笑了笑:“学姐真的不记得我吗?我不是故意经过学姐的教室好几次,还有时候,跟你坐在同一个长桌吃饭。我是上次在印刷室,那个高二的许恒啊。”   他说的这些,阮恬就真的没有注意过了,她念书是念书,吃饭是吃饭,怎么会注意到别的东西。更何况她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而且他的举动听上去非常无聊。她淡淡地说:“你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学姐等等!”许恒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我就是想说,你要毕业了,能不能留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也要考清华的。到时候可以你去找你!”他热情的双眸凝视她,很像一只哈士奇。   “学弟还是好好学习吧,不要成天想这些没用的事。”阮恬说完准备走,许恒有些急了,她这一走,他还能去哪里找她?就算他明年努力考清华,岂不也要一年见不到了。他伸手拉她的手腕。一入手才发现,她的手腕非常的细,极其柔软。阮恬皱眉,想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可许恒却不放她:“学姐,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就行,我就这么一个请求,然后我就放你走!”   阮恬气急,深深觉得这男孩子脑子有毛病!   “哟,学弟这干什么呢!”阮恬背后响起个男生的声音,音调懒洋洋的。她回过头发现是李涵。   他手插裤袋里,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走了过来:“学弟也很有意思啊,人家不愿意给你,你缠着她干什么!”   许恒才放开阮恬,这男孩子面对别人的时候,智商还是正常的,淡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兄弟们都还没走呢。申光?”李涵往后喊了一声,申光也笑着,溜溜达达出来了,还有黄毅他们,看来是正准备出去聚会。   双拳难敌四掌,何况这些人也一个个不是吃素的,可不是人人都像陈昱衡那样可以以一敌十。   许恒脸色一阴,然后又对阮恬爽朗地笑了笑:“那学姐我先走了,一年后,咱们清华里见吧。”   “说什么呢你!”申光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可是许恒已经走了。   阮恬也松了口气,跟李涵他们说:“谢谢。”   “这么一年,你身边有什么追求者,都是昱哥压下来的。”李涵说,“其实还挺多的。主要是为了不打扰你,也没让你知道。他一没来,这些人就冒出来了。”   阮恬沉默了,有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李涵说。   阮恬摇了摇头,哪里就用送了,她自己一个人也活这么些年了。“我父母在校门口等我,”阮恬说,“你们去玩吧,谢谢了。”   她转身走了,听到他们在背后走远的声音,脚步微顿,紧接着继续走远了。   直到正式拿成绩那一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二号,她都再没听到过陈昱衡的消息,陈昱衡的电话仍然打不通。十五班开展过几次同学聚会,她也遇到过申光他们几次,可也再没见过陈昱衡。   六月二十三号,去学校拿成绩单,到了校门口阮恬才知道,她竟然是江市本市的理科市状元!   最终高考总分704,全省排名第五。   四中还特地给她打了个横幅“热烈庆祝本校阮恬同学成为全市理科状元”。放大了挂在校门口,人来人往的都看得见,学生们围在门口讨论,四中五年了终于成功逆袭夺取桂冠。   阮恬觉得有些尴尬,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赶紧先进了学校。   没想到进了学校也没能逃得过,老郑、高三的余主任,还有两个陌生的中年男性,正站在教室门口说话。看到她来了,老郑冲她招手:“阮恬,快过来!”   她走过去后,老郑给她介绍:“这位是李副校长,这位是教务处张主任。”   阮恬赶紧喊了人,难怪方圆五米没有学生靠近,原来是学校真正的大佬们来了。   一般情况下,学校校长都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主要负责与外界的交往接触,不参与日常事务。副校长才是最大的管事的人。   “进教室来说吧!”李副校长笑眯眯地说,几人走进教室,教室里早已经被清空了,“我们其实昨天就知道你是市状元了,不过没有打扰你。今天我亲自来告诉你,是想跟你说一下,对于市状元,咱们学校的奖励情况。”   嗯?市状元还有奖励的吗?阮恬有些疑惑。   余主任看她这样子,瞪了老郑一眼:“老郑,不是让你告诉阮恬的么!我在一班都讲了。”   老郑咳嗽一声,不好意思,最近实在是太忙,他忘了。   “这些不重要。”李副校长挥挥手,继续说,“阮同学,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考上清北的学生,每人将获得五万奖励,然后如果能考上市状元,又另外有十五万的奖励。还有咱们区教育局,对于清华学子,也有个五万的奖励金额,另外还有龙剑基金助学会,对于优异学子也会提供三万的奖励,覆盖你在学校的学费。这笔奖金,我们会陆续分发到你的账户。不过得麻烦你,在8月8号那天到区教育局领一下奖。哦对了,还有新生开学的时候,也能不能麻烦你,回到我们学校演讲一下。你放心,你大学的开学时间是晚于咱们的开学时间的。”   阮恬已经愣住了,不怪她,这么一加起来,她将得到二十多万的奖金!   她一个穷学生,长这么大,哪里见到过这么多钱。   看她久久地不回答,老郑不得不出言提醒了她一声:“阮恬?”   阮恬才回过神,演讲这种小事,自然是没什么的。“谢谢校长,这当然是可以的!”   “这孩子高兴傻了。”老郑笑着说,领导们也跟着笑,“是该高兴高兴的!好了阮同学,我们不打扰你了,你好好跟你的同学们聚聚!”   阮恬也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   当天回家,阮恬就告诉了父母这个好消息,阮父阮母自然高兴,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叫上了大伯一家一起过来吃饭。   电视里放着热闹的节目,一家人热烈地讨论着。   大伯父说:“也就是说,甜甜的清华是能稳上了?”   阮恬点了点头:“应该是没问题的。”其实即便没有自招考试,凭借她这次的成绩,硬上也是可以的。   “咱们恬恬太厉害了!”大伯父给她夹了个鸡腿,“等你考上清华,叫你哥哥给你卖个电脑。他现在工资可高了,有一万二一个月呢!”   阮东是寡言少语的个性,闻言把嘴里的菜咽下去,笑笑说:“好啊。”   “哪能花东子的钱!”阮父连连拒绝,“他还要攒钱取媳妇的。甜甜这次,可得到了学校一大笔奖金呢!”   “那不行,阮东就是甜甜的亲哥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考上好学校,哥哥哪里能不奖励!”大伯父又说。“甜甜的奖金是甜甜的,咋能混作一数!”   饭桌上格外的热闹说着话。阮父跟自己大哥话说,阮母和大伯母商量着,读大学的时候一起送阮恬去。   因为阮东要先去上班,吃完饭就要走,父亲就让阮恬送他到小区门口。   阮恬送阮东出门。到了楼下,阮东突然站住。   “堂哥?”阮恬疑惑,他在看什么。   “这个给你。”阮东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阮恬,“密码是你的生日。”   阮恬皱眉,这她哪里能要!阮东出狱才多久,哪里能攒下多少钱,她立刻退还给他:“这不行,我不能……”   “不要推辞,就当是你代哥哥完成梦想。”阮东强行把卡放进妹妹的衣兜里,“钱不多,只有一万。哥哥也不管你是不是上清华,只要你还在上学就好。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到了大学,花销的地方还有很多,……甜甜,这钱你要是不拿,哥哥就当你,以后也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   他话说得这样重,阮恬又怎么能不要。   阮东这个人就是如此,他心性坚定,想做的事必须会达成。   阮恬只能收下这张卡,她了解阮东,她要是不要,他有一百种方法给她。那就等以后,她加倍地报偿给他吧。   “谢谢哥哥。”阮恬抬头说。   阮东才摸了摸妹妹的头:“哥哥要早些过去了,最近会所安保比平时严格。你先回去吧。”   阮恬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哥哥……你们会所,怎么了?”   “嗯,我也不算清楚。”阮东道,虽然他最近升任了安保主任,但对于上头来说,他们还是个底层打工的。“好像是大老板出事了,还挺严重的。”   大老板出事?那跟陈昱衡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是因为这个,才不来高考的?   阮恬连忙问:“那你知不知道,大老板究竟是谁,出什么事了?”   阮东摇头:“这我们是不会知道的。行了,这些事你问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吧,哥哥先走了。”   阮东说完就先走了,留阮恬一个人想了许久。   这个大老板,是不是陈昱衡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者就是他家里出事了?   可究竟是什么事,让他高考也不来,甚至都不再联系他们任何一个人呢?   阮恬并不知道。   她正准备上楼,突然听到手机响了。   她接起手机,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陌生号码她一般是不接的,但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断,她才接起来喂了一声:“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电流声,甚至是轻微的呼吸声。但是没有人说话。   阮恬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低声问:“陈昱衡?”   那边还是没有说话,阮恬就淡淡道:“既然你不讲话,那就挂了吧。”   她正要按挂断,那边终于开口了:“……阮恬。”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   “你究竟怎么了?”阮恬追问,“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回过头。”他说。   阮恬回头,发现一辆车停在背后,是一辆黑色的Benz,天色太暗,再加上这车是黑色的,她都没注意到它停在这里。   阮恬挂断电话走过去,打开车门,扑面而来一股烟味。他坐在外侧,长腿跨出,穿着一身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白衬衣。衬衣领口松开,他的锁骨非常漂亮。她从没见过他穿这样的正式,竟然非常的帅。   十多天不见他,他似乎瘦了一些,但高大的他仍然塞满了副驾座。   “你究竟……”在阮恬要问他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一伸手,将阮恬拉入车内,紧紧地抱着她,关上了车门。   他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畔,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吻她的眉眼,她的脸颊。   阮恬本来想推开他,但是炽热的吻不断地印在她的脸颊上,想到他这样的异常,她也就放松了,任他抱着亲。甚至用手反搂住了他的肩膀。   但没多久,他的呼吸渐粗。   盛夏的时节,阮恬出门只穿了T恤和半身裙,薄薄的一层布料,少女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特有的馨香,更何况她还乖顺地靠着他,任他亲。两个人呆在狭小的车内,谁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阮恬很快感觉到坐着的大腿滚烫起来,他的手也越发用力。   但是很快,他就放开了她,不再亲她,但仍然让她坐在大腿上,抱着她。   “阮恬……”陈昱衡抬起她的脸,在车灯下看着她明净的面容,低哑地说,“你现在要答应了,你必须要答应了。”   她答应过他的。   阮恬先没有回答他,他就是抠字眼,她如果不是答应他,会坐在他怀里任他亲么。   “究竟怎么了,你为什么没有参加高考,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阮恬先问他,“而且没来参加高考,为什么不打电话说一声?”   陈昱衡沉默,那种沉默很难说清楚意味,阮恬只觉得他十几天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之前他是少年,现在,他似乎学到了什么或者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开始变得成熟,或者有更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是我父亲出事了,在美国被枪击。”陈昱衡淡淡说,“得知出事,五叔带着我连夜飞美国。我也根本不敢给你打电话,那种环境下……在美国熬了十天,等着老头脱离危险期。然后国内公司又乱了,五叔在美国走不开身,只能我只身回国处理。被那帮孙子算计……我本来,是不应该来见你的……”   但是,他又是真的很想来见她。知道那些事,他就更想来见她。   一看他的模样,阮恬就知道,他这些天少不了苦难。   枪击?这种只会在电视里听到的陌生词汇,对阮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   “美国的枪支管制的确不严,但你父亲……”阮恬想了想问,“他是遭遇什么意外了吗?还是被人算计了?”   阮恬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美国有持枪伤人案。反社会人格,经常持枪在校园报复。   陈昱衡并不想给阮恬讲这些事,因为她不应该听。她就应该是活在这样岁月静好的环境里,一步步地完成她辉煌的人生,她也许未来会成为大企业高管,也许会成为科学家,医生,她想成为什么都行,都是那样的美好。   所以他并没有说,只是道:“其实我一度很希望我的父亲死。”   阮恬很是惊讶,但她仍然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但这个时候他又闭上了眼睛,继续说:“当年,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母亲也不会患上抑郁症,然后自杀。”   “他跪在我母亲的灵前,跪了三天三夜,我外公都没有原谅他。我外公气得打他,抽断了几根木棍,他一声不吭。”陈昱衡缓缓睁开眼,好像看到年幼时的那些画面。“我是被我外公养大的,所以从小就恨他。”   “可是当他躺在手术台上,当我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才知道,他再怎么样都是我的父亲,为我撑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别人都能恨他,但是我不能。他如果死了,这一摊烂摊子,我无力收拾……”   阮恬只听到他喃喃地说话,她知道他不是要告诉她什么,他只是想说罢了。也许这些天,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听他说这些话。   他看到父亲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应该是非常伤心的吧。   阮恬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小孩子。   陈昱衡回过头,看着她笑了:“我没事,他现在也脱离危险期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好罢了。不过……”他顿了顿,“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继续读大学了。”   阮恬轻轻道:“你当然读不了,你高考零分,你还记得吗?”   陈昱衡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不过我会直接去北京的分公司,我爹正想开拓西北市场。所以你也别想逃开我,我会一直跟着你的。许恒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趁老子不在趁虚而入,我弄死他。”   阮恬瞪他:“你是流氓吗?”什么弄不弄死的,他当他是谁!   陈昱衡看着她生气的时候,动人的模样,生动的眉眼,又忍不住低头吻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等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就带你去领证,那就是合法的。你身边的男性,我都有资格进行合法驱散。”   阮恬想推开他,她答应了么,他就这么霸道决定了。   可是他不要她推开,反而将她抱得紧紧的。阮恬最后无力了,听着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跳,最后还是靠着他。   “那在此之前,我还有个事告诉你。”阮恬说,“学校给了我二十多万的奖金,我正好可以还你的钱。你记得,把你的银行卡号发我。”   “我不要!”陈昱衡道,像个孩子一样的语气。   “可我一定要还。”阮恬说,“你不要,那刚才你说的就不算数了。”   阮恬觉得,平等的爱情应该建立在平等的关系上,欠他的钱她是肯定要还的。   陈昱衡反问:“那我刚才说的话,真的算数了?”   阮恬无言良久,他真的很固执于一个答案啊:“除非你让我还钱。”   “好吧。”他很勉强的语气,“那能不能只还十万,另外十万,你用别的抵给我,亲吻拥抱都行的。”   阮恬打他:“抵什么抵!”没见过这样的,被人还钱还一副嫌弃不肯要的姿态!还敢调戏她!   陈昱衡知道自己媳妇这是表面冷淡,内心非常泼辣。他笑着截住她的拳:“你别打了啊,不是我怕痛,是怕你手痛!”   他虽然不是肌肉汉。但是每一寸肌肉都是坚硬的,练过的。痛的自然是她的手。   阮恬也知道,但她还是气不过,她靠着他的胸膛,从车前窗看着星空,觉得生活的一切都在最美好的状态。母亲没事了,学业有成,还有个人抱着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保护她。   城市里,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星空了。   “我喜欢星星。”阮恬突然说,“我想看银河,想看宇宙苍穹。我想成为一名天文学家。”   “嗯哼。”陈昱衡说,“你喜欢就好,成为什么不重要——不过天文学家是不是挺穷的啊?”   “嗯,所以我也纠结。”阮恬说,“其实我也爱钱,或者干脆只做个天文爱好者好了。”   陈昱衡觉得她好可爱,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发心:“那你要不要去旅游,我带你去南半球看银河?”   阮恬摇了摇头,她想了很久才说:“现在又不急。”   反正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她有很多的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两人静静坐着的时候,阮恬的手机又响了。   阮恬接起来,是母亲见她长久地没回去,问问她遇到什么事了。   阮恬坐直了身体,低声说:“妈妈,我跟一个同学在一起……他来找我有点事。嗯,没什么重要的,我马上就上来了。”   两人离得很近,陈昱衡都能听到电话里的阮母讲话:“……你同学来就叫上来呀,是不是小茉莉啊?”   高考过后,莫丽经常来她家玩,阮母很喜欢莫丽。   陈昱衡放轻呼吸,不敢发出声音。听到她说:“不是,是别人。”但是被母亲再三追问,她不得已地只能说,“是我们班的男同学陈昱衡,他来问我志愿报考的事。”   陈昱衡笑了,被阮恬瞪了一眼,拳头抵住嘴怕笑出声。   “是他啊!”阮母很高兴的样子,并不疑别的,“快叫他上来坐坐吧,哎呀,人家上次帮我们这么大的忙,早该请他过来了。你这孩子,人家来你怎么不请人家上来!”   阮母从阮父那里知道,陈昱衡在她生病住院的时候,曾经帮助过她筹集治疗费用。   “不用了妈妈,他马上就要,他……”可是阮恬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   阮恬无语地看着他:“你先走吧,我跟我妈说你执意不上去就行。”   “那可不行。”陈昱衡打开了副驾驶上的镜子,把自己的衬衣整理好,“我得去见见丈母娘,她老人家亲自发话了。”   “丈什么丈,”阮恬把他的镜子关上,“你赶紧回去,别胡闹了!”   虽然已经结束了高考,并且考取了非常不错的成绩,但阮恬并不觉得,她现在带着个自称是男朋友的人回去,阮母会高兴。   但陈昱衡哪里会听,他拉着阮恬下车,问她:“你这附近,哪里有礼品店的?”   阮恬无语地看着他。   “总得带点东西上去,空着手不好看。”陈昱衡说,“你父亲喝不喝酒的,飞天茅台行么?”   “你别闹了行吗?”阮恬只是说。她拉着他,苦苦哀求,“真别去,你快回去吧,你不是偷跑出来的么?你家那边说不定已经在找你了,赶紧回去吧。”   陈昱衡凝视她一会儿,低声说:“要我不上去,你得做点别的。”   阮恬看着他,他这是无理取闹。   他却不肯放弃,淡淡说:“你明白的,我就不多说了。”   阮恬低低地叹气,她真是欠了他的。她只能直起身,然后捧住了他的脸。看着他形状好看的薄唇,过了很久,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两下。   “这样,好了么?”她的脸上也染上一丝薄红,眼眸倒映着他的样子,比平时更多一分颜色。   陈昱衡忍不住,低头再度吻住她。他的吻与她不同,那就真的是强势的,掠夺的,她无力反抗的,直到他放开她的嘴唇。   他抱着她许久不动,她轻轻挣扎,他就说:“还是不想放你上去……”   阮恬一叹,想了想说:“那……再五分钟。”   陈昱衡嗯了一声,抱着她,靠在她肩上闭上眼。不一会儿传来他平缓的呼吸声,原来是累极睡着了。   阮恬只能苦笑,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一会儿再回去的短信,任他抱着自己睡觉。   毕竟他睡得这样好,阮恬也不忍吵醒他。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是十多天来,陈昱衡睡得第一天好觉。   他梦到阳光正好,梦到鲜花盛放,梦到一座雪白的庄园,而她就在这座庄园里,养了许多的鲜花,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在花丛里玩耍。他仔细地看,仔细地看。那个孩子竟然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他安心地微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