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之宝》 作者:寻香踪   文案:   被公认为院草的戚宁安医生的爱慕者可以从门诊部排到医院门外,其中不乏白富美,然而他就像个苦行僧,对各种美女的青眼视若无睹。   然而最近医院出了桩让人跌破眼镜的新闻,一向不近女色的戚医生为一个瘸了腿的小女警鞍前马后地端饭送水,殷勤得几乎换了个人。   有心人悄悄去打听小女警的背景,都有些忿忿不平,听说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弃婴,戚医生的眼光真有问题!   戚宁安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他们弃若敝屣,却是我的无价之宝。   打拐女刑警+VS+被拐帅医生   温馨基调,1V1,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主角:严简,戚宁安 ┃ 配角: ┃ 其它:寻香踪,日更 第一章 萍水   深夜,冷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水泡此起彼伏,空旷的街道上寂无人踪,只有静静守候的路灯睁着惺忪的眼,照着积满街道排队等着入下水道的雨水。空气潮湿而阴冷。一辆汽车疾驰而来,激起一大片水花,打破了这一瞬的宁静,车速降下来,拐进了新市第一人民医院,一直开到急诊大厅门口才停下。   这是一辆警车,雨水冲刷着警徽,使它显得格外醒目。车门打开,冷风裹着冷雨飘进了车内,一只穿着黑色浅口皮鞋的脚伸出去又收了回来,脚的主人是一位只穿着警服衬衫的年轻女子,她打了个哆嗦,抬头看了一眼从上落下的雨水,车停的位置离急诊厅的玻璃屋檐还有一步路的距离,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用警服外套裹着的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孩子,将自己的警帽摘下来,盖在孩子头上,然后尽量将他往怀里收,弯着腰将孩子护在怀里,果断冲了出去,豆大的雨点落在她薄薄的衣服上,瞬间就透了,冷得她一个激灵,幸而孩子身上并没有淋到雨。   她站在屋檐下,弯腰对车内的同事说:“陈队,你赶紧回去吧,孩子就交给我了。”   陈伟虎双目赤红,已经36小时没合过眼了,说:“行,小严,有事打我电话。”   “是!”严简站直了身体,双脚并拢行了个没举手的礼,然后赶紧抱着孩子送到急诊室:“医生,快帮我看看孩子,他有点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孩子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每次一咳,就仿佛撕心裂肺一般,听得人一阵阵揪心。   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医生正在给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头上扎输液针,头也不抬地说:“先将孩子放到床上。好了,小刘,你带他们去输液区。”他的声音非常具有辨识度,如玉石相击,清越动人,只是稍嫌清冷了些。   他从护士手里接过胶布,将婴儿头顶的针头固定,婴儿血管细,护士扎不准,才找他出手相助。他转身来到床边检查孩子的情况,严简已经重新将警帽拿戴在了头上。医生看了一眼孩子,只有两三岁的样子,这两天下雨降温,孩子只穿了一件大嘴猴的T裇和一条七分裤,脚上甚至还穿着凉鞋,外面裹了一件警服外套,显然是这位女警的。医生皱起了眉头,孩子小脸通红,呼吸急促,伴有啰音,初步诊断为肺炎,他迅速拿了一张退热贴贴在孩子额头上,然后拿出听诊器放在手心里握了一下,这才放到孩子胸口去探听,过了一会儿,直起腰来,用责备的语气说:“怎么才送过来?发热多久了,治疗过吗?”   “不知道多久了,应该没有治疗过。”严简哪里知道这孩子发烧多久了,他们找到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病了。   医生板着脸直起腰,从桌上的酒精瓶里拿出一支体温计,甩了甩,夹在孩子腋下:“帮忙夹一下胳膊,五分钟后拿给我。”   严简赶紧走到床头去扶孩子的胳膊,医生坐下来开始写病历,低着头公式化地问:“姓名、年龄、有无过敏史。”   严简被问蒙了,摇头:“我都不知道。”   医生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的孩子?”   严简红了脸:“不是我的孩子。”她才发现眼前的医生非常年轻,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六岁,而且长得格外好看,可惜她目前没心思去欣赏医生的美貌。   医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打电话问问他的家人。”   严简有些为难,去哪里找他的家人啊,便说:“医生,这孩子是我们同事出任务时解救的,是被拐来的孩子,我们还不知道孩子的家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孩子的情况。找到的时候就已经病了。”   医生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低下头去继续写病历,敲键盘的手指却有些几不可见的颤抖:“你叫什么名字?”   严简一愣,怎么问到自己的名字了,但还是很配合地报了:“严简,严肃的严,简单的简。”   过了一会儿,医生起身,将孩子腋下的体温计拿走了,看了一下,继续将诊单写完,才打出来,拿给严简:“先去补挂号,再去划价拿药。”   不知道是不是严简的错觉,她发现医生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好的,谢谢医生。”她赶紧拿着诊单出去了,注意到患者的名字写的是“严简-孩”,不由得略窘,原来问自己名字是因为这个,她看到诊单右下角的医师签名写着戚宁安,这个戚医生还挺有意思的。   严简交钱取了药回来,护士对她说:“你抱着孩子去输液区输液吧。”   严简便用自己的外套将孩子裹好,抱着出去了。她出去的时候,正在给病人看病的戚宁安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了她浅蓝色的衬衫背后湿了一大片,扭头看了眼雨水如注的窗玻璃。   这几天天气骤变,气温下降,很多老人和孩子都感冒了,输液区的人很多,各种咳嗽声、喷嚏声、孩子的哭闹声不绝于耳,环境十分嘈杂。严简进去的时候,只有入口处还有空位了,她便抱着孩子坐在最边上输液,将外套拉了拉,替孩子遮好。   风从门口穿堂而过,激得严简鼻子一阵发痒,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心里嘀咕一声,自己别也感冒了吧。   严简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最多也就两三岁吧,长得圆润可爱,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必定是想爸爸妈妈想的。他现在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印象,如果被卖到别人家,顶多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哭闹一阵,时间一长,也就忘记了自己的来历、父母的长相,认了他人做父母,如果没有人告诉他,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买来的,又或许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他是买来的孩子,开始踏上寻亲之路,终其一生,能够找到自己的源头吗?他的父母一辈子都活在失子的痛苦中,可能寻觅一生,也可能会再生一个孩子,然而他始终会是扎在父母心头的一根刺。   严简进打拐办工作短短两年,已经接触了太多这样的案列,几乎每一天,都有悲欢离合在上演,然而总是悲离多、欢合少,乐观如她,有时候也难免情绪低落。   严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出了神,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严简抬起头,是刚才领她过来的那个护士:“怎么了?”   护士刘颖小声地对她说:“你抱着孩子跟我来。”她说着摘下了挂在挂钩上的药袋。   “去哪儿?”严简不解地跟着起身。   刘颖没说话,脸色有点不太好,但还是带着严简去了值班室,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你把孩子放在床上吧。戚医生把他的床让出来给你们用。”   “啊?”严简一愣,然后明白过来是刚才那位戚宁安医生,“哦,那谢谢啊!”   刘颖将药袋挂在墙壁的钉子上,交代一声“换药的时候叫一下”,就出去了。   严简脱了孩子的鞋,将他放下来,拉过床上的被子给他盖上,将自己的外套穿上,这下感觉暖和多了。她看了一下,值班室里有两张床,另一张床也是空着的,医生这会儿正在忙,没人来休息。她有些意外,戚医生为什么要帮自己?萍水相逢,就受了别人的恩惠,确实得好好感谢人家才行。   严简守着孩子打完了一袋药水,叫护士来换了药,孩子的高烧退下去了些,呼吸也平缓了些,她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希望孩子能够早点醒来,也能早点找到他的家人。   严简看了一下,决定去向那位戚医生道个谢。她出去的时候,看见一群医护人员推着一辆担架车往抢救室冲,有病人休克了,急救的医生就是戚医生。这兵荒马乱的状况以前只是在电视里看到,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挺强的,这都半夜了,医生还这么忙,这职业真是太不容易了,偏生还不被人理解,医闹事件常有发生。   严简看着抢救室的门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好先回了值班室,孩子已经醒了,正在哭,情绪非常不稳定,严简不敢再离开,怕孩子动来动去的弄偏了针头。严简哄了半天,抱着他轻拍着,给他哼自己小时候从奶奶那儿听来的儿歌,慢慢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了,靠在严简怀里一抽一抽的,又重新睡了过去。   直到快打完针,戚医生都没有回值班室来,倒是另一个医生回来了,看了严简一眼,也没说话,和衣躺在了床上,鞋子都没脱,不到三分钟就齁声如雷,可见是累得非常厉害了。   严简就在一声声齁声中看着药水一点点滴落,眼看就要打完了,她准备去叫护士来拔针,门突然被推开来,一个护士跑进来,急忙说:“赵医生,快起来,有紧急情况,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连环撞车事故,有一批伤员送到我们这里这里来了,有十多个,所有人都去帮忙了。”   那个前一秒还在打呼的医生立马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摸到床头的眼镜一边戴一边往外跑:“赶紧打电话通知连院长。”   严简忽然理解了他睡觉为什么不脱衣脱鞋,因为压根就不知道这一觉能睡多久。严简趁机叫住护士:“护士,麻烦帮我拔一下针。”   那个护士本来要出去了,听见她叫,赶紧转身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棉签,抽出一根帮忙拔了针。严简趁机说:“戚医生现在应该也在忙吧,有空的话替我向他道声谢。”   护士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点头:“哦。”然后就出去了。   严简一边替孩子压着针口,一边拿出手机叫车,这么晚了,公交地铁早都停运了,只能打车。正叫着车,手机震动起来了,有人发微信过来了,严简一看,是邓轩发来的:“你现在在哪里?打完针了没有?要不要我去接你?”   严简想了一下,给他回语音:“你忙完了吗?忙完来接我一下吧,帮我带把伞过来。”外面还下着雨,她下车之后还得走两分钟路,怕把孩子给淋着了。   邓轩回得很快:“你等我,十分钟就到了。”   严简用外套裹着孩子,抱着出了值班室,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急诊厅里依然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她看见一个医生一边跑一边给病人做心肺复苏术,病人满身是血。纵使是个警察,严简还是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戚医生这一晚怕是也无法安睡了,她没去跟他打招呼,反正明天还要带孩子来打针。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言情文。这是个比较现实向的题材,当然还是一贯的温馨配方,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求收藏求留言!日更 第二章 同病   严简抱着孩子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已经变小的雨,等着邓轩过来接她。她身后是一片忙乱的景象,医护人员步履匆匆,跟死神赛着跑,医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严简没有更多的时间伤春悲秋,邓轩已经到了,他下车就给严简打电话,严简没接,因为看见他大步流星地进来了,便抱着孩子起身迎了上去。   邓轩个子高高的,很瘦,长相有一点英气,走起路来总是一阵风,性格风风火火的,看见严简只穿着衬衫,他赶紧收了手机脱下自己的警服:“冷吧?赶紧披上。”   严简说:“不冷,不用了。”   邓轩不由分说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伸手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怎么样?”   “肺炎。打了针,烧退了,明天再过来打针。情况怎么样,问出下落了吗?”严简问的是孩子的消息。   邓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事情比较复杂,我们抓到的是二道贩子,他们在广州接到的孩子,但孩子具体是哪里的他们也说不清楚。我们掌握了他们上线的联系方式,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没贸然联系,明后天应该会安排人出差去广东。”   严简轻叹了口气,所以情况怎样还是未知的。一般情况下,孩子丢失的时间越短,找到父母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拖的时间长了,找寻父母的难度就越大。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DNA信息来找,如果孩子的父母录入过DNA,那就比较好办了。   严简抓着衣襟上了车,邓轩将孩子递给她,这才去开车。严简问:“大家都下班了吗?”   “嗯,都下了。”   “谢谢你还来接我。”严简真诚地道谢。   邓轩笑了笑:“你怎么总这么客气啊。”   “这不是客气啊,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大半夜的,本来都下班了,还跑来接自己。   “你也不是办私事,也是在工作。”邓轩说。   严简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邓轩问:“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可以。”严简是个弃婴,被奶奶抚养长大。奶奶七十七了,这辈子就没享过什么福,都在为她操劳,积劳成疾,弄了一身病。她参加工作后,在市里租了房子,把奶奶接到了身边,虽然她工作很忙不能时时陪伴,但至少回家就能看到她,感冒伤风也能及时发现照顾,祖孙俩在一起,彼此也心安。   “天冷了,让奶奶也别到处忙了。”邓轩说。   “嗯,知道。”严简应了,却也知道劝不动奶奶。   奶奶是农村的,无儿无女,收养了严简,靠着微薄的养老金和贫困户补贴,根本维持不了基本生活,七十多岁还在种地卖菜,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太早了没有车,挑着担步行七八里去赶集卖菜。严简心疼奶奶太辛苦,很早就想辍学打工,奶奶死活不同意,在这样的家庭已经很委屈严简了,她不能让她连书都不读,况且严简的成绩还非常好,她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严简很争气,考上了公安大学,不仅免学费,还有生活补贴。大学毕业后有了收入,就赶紧租了房子,把奶奶接到了城里。勤劳了一辈子的奶奶闲不住,又开始从事另一种营生——捡废品,每天在大街小巷里溜达,捡一点瓶子纸箱换点钱补贴家用。严简劝过奶奶,但她说这比种地卖菜轻松多了,一点都不辛苦。严简并不觉得捡破烂丢人,只是恨自己没有能力让奶奶过得舒心一点。   车子开到了一片房屋低矮的街区,这里地段很好,位于老城区,房子都是本地居民的自建房,没有统一规划,高高低低的,挨挨挤挤,杂乱无章,街巷很狭窄,车辆进出不便。这儿一直都在等市政府的拆迁通知,结果等了好些年头,拆迁通知都没下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老城区地皮太贵,没有开发商愿意掏钱买。   但是政府也不允许居民扒了旧房建新房,就这么维持着原样,老旧的基建早已朽坏,经常停水停电,下水道堵塞,一到雨天街巷就积水,有的房子还漏雨,环境非常糟糕。本地居民大多买了商品房,早就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公寓,这边的老房子就租给那些城市新移民,严简就是其中一个。   严简租这里,是因为房子便宜,离单位也近,周围的基础设施都很齐全,生活便利,奶奶倒是喜欢这里,因为接地气,院子里可以种点小葱大蒜,还能堆放她拾回的废品。邓轩建议她们换个房子,他家有套旧房闲置了,可以便宜租给她们,奶奶不想搬,严简也没答应。   邓轩将车停在巷子口,巷子里的路坑坑洼洼的,积满了脏水,昏暗的路灯倒映在水面上,被雨点的涟漪推得扭曲变形,涟漪一道接一道。邓轩推开门下车,将伞撑起来,递给严简:“你打伞,孩子给我。”   严简便接过伞柄,举得高高的,给他和孩子遮雨。两人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引得几家警觉的看门狗汪汪直叫。邓轩抱着个孩子,在小巷里健步如飞,到底是腿长,严简要给他撑伞,只能快步跟上,有时候走得急,还踩到了水坑里,然而邓轩也没注意到她的窘迫。   他们路过一排叶子打着卷儿的绣球,拐进一条小巷,终于到了严简家。严简掏出钥匙开了铁门,进了院子,家门口的小灯还亮着,晕黄的光芒散发出暖意,那是奶奶给她留的。墙根处支了个简陋的塑料棚子,下面堆放着奶奶拾回来的“宝贝”,院墙根下种了些葱、蒜、蔬菜和花草,院子里还有一株挂果的柚子树,充满了生活气息。   严简用钥匙打开门,轻轻推开,开了外间的灯,外间的面积只有十来平方,摆了一个冰箱、一张饭桌、一个挂衣柜和一张书桌,陈设十分简陋,但是饭桌上铺了漂亮桌布,书桌上摆放着一个陶瓷花盆,种着一株饱满的玉露,玉露的灯泡在灯下发着光,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青灰色水泥地面都有纤尘不染的感觉。   严简转身从邓轩手里接过孩子,压低了声音说:“好了,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也不邀请他进屋。   邓轩点点头:“行,你也早点休息,把门锁好。”   “开车小心点。”严简抱着孩子进了屋,反身过来关门。   邓轩只好朝她笑一下,转身走进了满是积水的院子,仔细关上小院的门,落寞离去。   里间的灯亮了起来,奶奶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简回来了?”   “嗯。奶奶,吵醒你了?”严简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奶奶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了严简臂弯里的孩子,掀开被子下来了:“没有,我也睡醒了。孩子带回来了?病得严重吗?”   “嗯,肺炎,打了针,烧已经退了,明天再去打针。奶奶你睡吧。”她打算将孩子放在自己床上。   奶奶伸手抱过孩子,说:“别,放我这里来,你没带过孩子,没经验,晚上他会蹬被子,你们年轻人觉沉,醒不来,他会着凉。这孩子长得真好看,他爸妈该多着急啊。”说到这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严简感激地说:“谢谢奶奶,辛苦你了。”心里有些歉疚,又给奶奶添麻烦了。   奶奶抱着孩子摇了摇,轻拍着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宝宝乖,睡觉了啊。没事,我又没什么事,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去洗澡吧,我给你烧了热水。”   严简点点头,去拿衣服洗澡了。等她洗好回来,奶奶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她以为奶奶已经睡了,便轻轻关了灯,上床躺下,忽然听见奶奶叹息着说:“那年我捡到你的时候,你也跟这差不多大,两三岁,也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严简闻言,鼻子里有点酸酸的。奶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被一个要饭的老婆婆带着沿街乞讨,老婆婆下半身瘫痪不能行走,便用旧轮胎做了个垫子,用双手撑着一点点地移动,她就坐在那个轮胎垫子上,又脏又瘦,头上还有疮疤。围观的人很多,上街卖菜的奶奶见她饿得吮着脏兮兮的手指头,两只明亮的眼睛噙着两泡眼泪,却不哭出来,于心不忍,便买了几个包子给她们,并和老婆婆聊了起来。老婆婆不是本地人,听口音是临市的,口齿不太清楚,只听出了孩子是她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弃婴,已经两岁半了。   奶奶中年接连丧夫丧子,再无至亲,独自一人生活,听到这里,便动了恻隐之心,跟老婆婆提出想要收养严简。没想到老婆婆答应了,奶奶便将她带了回来,起了个小名叫捡妹,后来登记户口,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给她登记为“简”,姓奶奶夫家的姓——严。   严简很感激那个收养她的老人,是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奶奶说后来再也没有听到她的下落,如今过了二十多年,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所以严简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地在哪里,父母是什么人,完全没有半点线索。原本她并没有找寻父母的打算,偏生工作后又是从事相关的工作,后来还是忍不住在DNA信息库里录入了自己的基因信息,只是想知道她来自哪里?父母是谁?为什么要抛弃她?她还有兄弟姐妹吗?父母可曾悔恨过?   奶奶突然说:“你要不要也上那个寻亲栏目,去找找你父母?”   这不是奶奶第一次这么说了,她年纪大了,能陪伴孙女的时间越来越少,希望孙女能找到自己的父母,这样她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严简说:“奶奶,找不到的。”信息太少了,连被遗弃的地点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完全就是大海捞针。   奶奶叹了口气,说:“那你就找个好男人嫁了,有人照顾你,我才能安心。”   “奶奶你又瞎说,奶奶肯定能长命百岁的。”严简最怕奶奶提这件事,她最大的软肋便是此,她可以失去一切,但是不能失去奶奶。   奶奶笑着说:“奶奶长命百岁,也不能陪你到老。我看那个小邓人就不错,对你也不错。”   严简苦笑:“奶奶,别说了,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孙女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聪明,公安大学毕业,又有正式工作,哪点也不比人差啊。”奶奶对孙女儿是满意得不得了,她毕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抚养了严简。   严简笑得有些苦涩,可结婚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她们家的条件和邓轩家相差太悬殊了,邓轩他妈就明确表示儿子要娶土生土长的本市姑娘,所以尽管邓轩对她一直明示暗示,她都没敢答应。“奶奶,快睡吧,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感谢宁蓝shmily 和多多多多多里个多的地雷,么么哒 第三章 关切   第二天起来,雨已经停了,四散的乌云中露出淡蓝的天空,薄明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射出来,天地间仿佛度了一层淡金色,令人的心情轻快不少。   严简似乎感冒了,她鼻子有点不通,嗓子也有点干,可能是昨晚上淋雨着凉了,她也没顾上吃药,因为孩子正在哭闹。   孩子睡醒后,睁眼看见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张嘴便哭了起来,严简和奶奶手忙脚乱地哄了一阵,直到给他喂上早饭,才终于将人安抚住。孩子大口喝着粥,下巴上还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可见是饿得狠了。他身上穿着奶奶找出来的严简的高中校服,一件就将他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有点滑稽。   奶奶喂着饭,说:“你去上班,孩子留在家里我帮你照顾。”   严简替孩子抹去泪珠,说:“不用,我先带他去买衣服和鞋子,问问队里怎么安排,晚点还要去打针。”   他们队里就她一名女同志,照顾孩子的任务自然是落在她身上了。据说她没来之前,这事一直都是队长老婆做的,一个人当警察,全家都为人民服务。   “那什么时候送他回去?”   “还不知道,要找到他父母才行。”严简说,“宝宝,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扭头看向严简,长睫毛被泪水粘成一缕一缕的,口齿不清地说:“我叫xx康。”   严简没听清,再问了一遍,还是没听清楚,只好说:“是不是叫康康?”   孩子用力点头:“嗯。”   严简笑了:“那奶奶和姐姐就叫你康康吧。”不是严简装嫩,孩子如果叫自己阿姨,叫奶奶为奶奶,有点乱辈分。   康康继续点头。严简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脸蛋:“真乖!”   严简先带康康去附近的市场买了衣服和鞋子,给他换上了新衣服,打电话给队长汇报情况,这才带他去医院。   到了医院,她下意识就想往急诊去,但又想起白天应该不用挂急诊了,直接挂门诊就可以了,便又折向门诊部。自然没碰到戚宁安,她想起自己还没跟戚医生道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门诊部这边的输液区更大,但是输液的没有急诊那边的多,而且主要是孩子在输液。严简正带着康康在输液区输液,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吵吵嚷嚷起来,她心里一惊:不会是碰上医闹了吧?   这些年医闹事故频发,医生竟成了高危职业之一,本来学医是最辛苦的专业,医生也是最辛苦的职业之一,却得不到相应的尊重和人身安全保障。这样一来,整个社会风向甚至都导向了“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尴尬境地,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来的人有四五个,都是年纪偏大的女性,吵吵嚷嚷的,嗓门很大,带着浓重的口音。严简将康康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以免惊吓到他。她扭头朝那边看过去,有几个护士和医生过去劝说,只听见有人大声反复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严简听了三遍才听懂叫的是“戚宁安”,她心里一惊:是找戚医生的?戚医生遇到麻烦了?   那群人闹归闹,好在没有失去理智,过了不多会儿,有人来把她们带走了。喧闹的大厅又安静了下来,有两个护士过来给病人换药,一边忙一边小声聊天。   “戚医生真可怜!”   “对啊,他家里就不能消停吗?每次都要来医院大吵大闹,闹得戚医生多尴尬,影响多不好。”   “没办法,戚医生搬了几次家,换了手机号码,一直躲着他们,找不到人,只能来医院闹。”   “我真是想不通,他家里为什么非得让他回小县城去,市医院不强得多?”   “听说还不是让他去县城,是去镇医院。”   “我的天!真的假的?到底为什么呀?”   “唉!还不是怕老了没人照顾。”   ……   严简听她们议论了几句,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觉得匪夷所思,原来是戚医生的家人在闹,他家人不想让他在这里上班?这可是新市最好的医院了,别人想进还进不来,心里不由得对戚宁安有些同情,碰到这样不支持自己的家人,想必很痛苦吧。   打完针,严简带着康康回到局里,一屋子钢铁硬汉对着康康却有着别样的柔情,拿了糖果玩具哄他开心,年轻活泼的同事还和康康做游戏。   队里已经拟定好了下一步计划,一方面联合广东警方抓捕人贩子上线,从人贩子入手找寻康康的家人,一方面从基因库入手寻找,这是最直接省事的方法。   队长陈伟虎对严简说:“小严,你带孩子去验个DNA,上传一下他的资料,说不定他的家人已经录了DNA信息,这样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是,陈队。”严简抱康康去了楼上鉴定中心抽血验DNA,接下来就是静待结果了,据说明天就能出来。   下楼来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气氛非常热闹,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就跟过节似的。严简意外地问:“有好事?”   邓轩兴奋地说:“对,有好事,王金玉的女儿找到了!”   “真的?怎么找到的?她女儿在哪里?”严简喜出望外,这确实是一桩大好事。   二十多年前,王金玉嫁给同镇的一个农民,生了两个女儿,丈夫重男轻女,想要个儿子,为了避免罚款,小女儿出生一个月后,就被丈夫偷偷卖掉了。王金玉脾气刚烈,跟丈夫离了婚,从那时起就全国各地寻找小女儿,报过警,采过血样,上过寻亲节目,然而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结果。   这个案子转到打拐办来也有好几年了,严简认识王金玉,不到五十的她比六十多岁的人还苍老,如今有了结果,不能不说是大喜事一件。   邓轩说:“最近匹配上的DNA数据,女儿被卖到无锡去了。”   严简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希望康康也能尽快找到自己的父母。”   邓轩安慰她:“不用担心,会很快找到的,现在不比当年,科技发达,刚丢失的孩子寻找父母的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   父母找寻被拐卖的孩子困难,是因为孩子还小的时候没有主动找寻父母的能力,通常都是父母单方面的,无异于大海捞针。孩子通常都是成年后知道身世有了自主能力才会去寻找,时隔久远,人物皆非,找起来也比较困难。而像康康这样的丢失不久的,父母肯定都在积极主动寻找,只要孩子这方也主动,成功的几率非常大。   严简点点头:“希望如此。”   邓轩拿出相机给康康拍照:“小伙子,来,叔叔给你拍个帅照。”这是工作的基本流程,每个孩子都要拍照存做资料,说不定他的父母就是根据这个照片认出他来。   严简听见邓轩自称康康的叔叔,平白比自己长了一辈,忍不住悄悄腹诽了一句,也懒得去纠正。她帮康康理好衣服,放到摄影灯下站好,让邓轩给他拍照。   康康被大灯照着,有些怯怯的,严简在一旁逗他,这才让他配合拍完照。这孩子最近颠沛流离,辗转了很多地方,见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本能地怯惧,所以多数时候都表现得非常乖,加上身体不舒服,很少展露笑颜,看着怪叫人心疼的。   邓轩收起相机,一边检查照片一边小声地说:“我明天要去广东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   严简一听,愣了一下:“是为了康康这事去的吗?”   “对,这次嫌犯提供的线索应该能揪出一个团伙来,陈队派我去出差。吃饭呢?”邓轩锲而不舍地问。   严简抽了一张纸擦鼻涕,委婉拒绝:“还是算了吧,我要带孩子,不方便。”   邓轩又一次被拒绝,有些小沮丧,自从去年春节联欢晚会上碰到他妈之后,严简就开始有意识地躲着他了,划出了一道界线,不像从前那样跟他那么亲近。   严简身世特殊,缺乏安全感,所以也很敏感,邓轩父亲是市局的领导,母亲是税务局的领导,家庭条件跟她家是云泥之别,她从没想过要高攀,她知道邓轩的心意,只能不作任何回应。   严简是一名打拐女刑警,她的主要工作是接待报案、记录和资料录入,再有就是安排照顾被解救的人员,一般出差是轮不上她的,这也算是同事们对她的照顾,毕竟女警出差、抓捕罪犯没有男警那么方便。所以现在她便一边值班一边照顾康康。   按说两三岁的孩子最不好带,好动,坐不住,不过康康病了,身上不舒服,就不怎么爱动,吃了饭和药就睡了,严简将他放在值班室的小床上睡着,自己在外面忙。她打开电脑录入着康康的资料,忽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陈伟虎拿着一叠纸走进来,说:“小严也感冒了?要多喝水,扛不住就吃药。”   “谢谢陈队。我没事。”严简抽了张纸擤了一下鼻涕。   陈伟虎说:“注意点比较好,换季的时候容易感染流感。这些□□你帮我贴一下。”   “好的。”   严简没把这感冒放在身上,结果到了晚上,打喷嚏流鼻涕的症状更为严重了,嗓子跟火烧似的又干又疼,实在扛不住,便冲了一剂板蓝根,怕把感冒传给奶奶和康康。   然而吃了药并没有好转一点,早上起来她觉得有点头晕,一摸额头还有点烫,便找了个口罩戴上,带着康康去医院继续打针。康康已经不发烧了,只是咳嗽症状加剧,医生说这样的症状差不多要持续一个礼拜左右,所以还得去医院输好几天液。   还是去人民医院看儿科,排队进去之后,发现看病的医生是一张熟悉的年轻面孔,戚宁安从口袋里掏出听诊器在手里捂了一会才给一个婴儿看病,听完之后又温柔地问了一下详情,这才低头去写病历。   严简看他坐在这里,不由得有些高兴,看样子他的家人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她轻车熟路地取了一支体温计给康康量着。   前面的人走了之后,严简赶紧抱着康康坐了下来,将病历和体温计递上去:“戚医生,又见面了,那天晚上谢谢你。”   戚宁安一开始没认出她来,因为她戴着大口罩,看完体温计后打开病历本,看着上面的名字,又抬头看到了看了看严简身上的警服,伸手捏了捏康康的小脸蛋:“是你啊,好点了吗?”   严简咳了几声,说:“他不发烧了,就是还咳嗽,昨天是刘医生给他看的,说是今天还要打针。”   戚宁安拿出听诊器,放手心里捂了一会,掀开康康的衣服给他听了一会儿,然后说:“肺部依旧有啰音,还是要继续打针。挂号了吗?”   严简一愣:“挂了呀。”   “我是说你。”   “哦,我没有。”   戚宁安拿起一支体温计,甩了甩,递了过来:“先量一下有没有发烧。”   严简惊讶地看着他,明白过来他的想法,接过了体温计:“谢谢!”   戚宁安低下头给康康写病历,说:“先到那边去等吧。”   严简便抱着康康坐到了靠墙的椅子边等着,看着戚宁安,心里惊异不已,没想到他会主动给自己看病。她本来并没有打算看医生,如果要看病,应该挂别的科室,毕竟这里是儿科,不过戚宁安显然替自己省了这个步骤。   严简心里有些高兴,为戚宁安这突如其来的关切。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求留言。   谢谢尊尊、困成熊猫、醉了醉了的地雷,破费了,么么哒 第四章 再遇   戚宁安写好了病历,问下一个小病人:“小朋友哪里不舒服?”   严简就那么看着他温柔地给孩子们看病,虽然不怎么笑,但是态度亲切温和,问得很仔细。说实话,她没想到他是个儿科大夫,那天在急诊的时候,他好像是什么年龄段都看的。   戚宁安看完两位病人,站起来走到严简面前,伸出了手:“体温计。”   严简反应过来,赶紧抽出温度计,递给戚宁安,戚宁安低头看了一下:“38度,有点发烧,吃药了吗?”   “家里有板蓝根,冲了一剂。”   戚宁安回头继续写病历:“我给你开点药,可能是流感,自己平时注意点,多喝开水,注意休息。多大?”   严简发现他总是喜欢突然转换话题,不过这次她还是反应过来了:“24。”   戚宁安开好药,将单子打出来,和康康的一起拿给她:“拿了药再过来一下。”   严简连忙说:“好。”   严简划价取药之后,又回了一趟戚宁安那儿,戚宁安将她的药注上了用法用量,今天没有康康的口服药,因为他前天拿的药还没吃完,没开新药。写完的时候,戚宁安又说:“先吃药看看,如果病情没有好转,再去医院检查,不要大意,流感如果变异了会很麻烦。”   “好的,谢谢戚医生!”严简心里对戚宁安多了几分好感,这个人虽然面上冷冷的,事实上是个很细心善良的人。   打完针回到局里,严简去鉴定中心取回了康康的化验单,将信息录入到信息库中,然后开始匹配,遗憾的是并没有找到匹配的DNA信息,也就是说康康的父母还没有录入相关信息。陈队让她多留意一下,可能是那边的信息录入慢一点。其实不用安排她也会照做,她也希望早点找到康康的父母。   接下来两天,严简都没有在儿科碰到戚宁安,她吃了他开的感冒药,感冒倒是好了,不过又有点咳嗽起来,奶奶每天都炖一锅冰糖雪梨,给她和康康吃,病情总算没有恶化下去。   康康被解救的第五天,终于有了他父母的消息,是根据DNA信息库找到的,一看到匹配结果,那边马上就打电话过来了。   康康是湛江人,父母在深圳工作,他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奶奶带他去逛超市,一回头发现孙子没了,到处找没找着,后来报警调出监控一看,他自己跟着一个拿着玩具的小朋友走出了超市,被一个中年男人抱走了,全家都快急疯了,奶奶更是病得住进了医院。幸好丢失的第十天就找到了他的下落,可算是叫人心头的大石放下了。康康父母目前正抓紧时间赶过来。   康康还要去医院打一天针,又碰上戚宁安坐诊,严简迫不及待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戚宁安闻言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惊讶和喜悦:“这么快就找到了?”   严简笑着点头:“对,现在科技发达,只要录了DNA信息,还是非常好找的。”   “那太好了。”戚宁安轻声说完,垂下了眼帘,敛去了眼中的情绪。   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哪怕是戴了眼镜也能看出来,严简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皮肤很白,白得令很多女性都嫉妒,而且干净,容易令人心生好感:“戚医生,明天就不用打针了吧?康康爸妈今天下午就到了,明天应该带他回去了。”   戚宁安给康康做完检查,说:“他的情况好多了,不打针也可以了。还有药吗?”   严简说:“还有。昨天刘医生又开了些药。”   “那就够了,不用再开药。”戚宁安开出了打针的药。   严简对康康说:“康康,跟叔叔说谢谢。”这两天康康跟她熟了,性格开朗不少,逗他的时候也愿意笑了,尤其是昨天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视频过后,更是活泼了不少。   康康看着戚宁安,拉长了声调:“谢谢!”伸手想去抓他脖子上的听诊器。   戚宁安就将他的听诊器挂在他脖子上:“喜欢这个吗?康康长大了也当医生好不好?”   严简低头看着康康,康康抓着听诊器,点着小脑袋:“好。”   严简摸摸他的小脑袋:“还给叔叔吧,我们去打针,打完针就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康康虽然喜欢听诊器,但是更喜欢爸爸妈妈,他将听诊器从脑袋上摘下来,交还给戚宁安:“给你。”   戚宁安露出浅浅的笑容,他笑的时候特别温文尔雅,让人倍感亲切:“谢谢,康康真乖!”   严简抱着康康站起来:“跟叔叔再见!”   康康挥着小手:“叔叔再见!”   “再见!”戚宁安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把注意力调回来,问眼前的家长:“请问孩子哪里不舒服?”   当天中午,严简就在局里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吴建荣夫妇,他们为了尽快见到儿子,买了最快车票赶了过来,因为没有直达车,直到现在才赶到。一家三口见了面便抱头痛哭,连吴建荣这个成年汉子都没忍住眼泪。   打拐办看到他们一家团聚,不由得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总算是没有辜负大家这段时间的辛勤忙碌。帮助所有的离散家庭团圆,是打拐办最大的心愿。天下无拐,是打拐办的终极目标。   康康的家人对新市打拐办感激不尽,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这些严简他们当然不能收,最后只收了一面锦旗和严简为康康垫付的医药费。   第二天,康康一家三口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上车的时候康康抱着严简不舍得放手,最后不得不走的时候,康康在严简脸上亲了一口。这一亲让严简的心都化了,觉得这段时间所有的辛劳都物超所值了。   康康被拐案算是告一段落,但这次的打拐工作并没有结束。邓轩和一个同事去了广东,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一并抓获了9名犯罪嫌疑人,然而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却闻风而逃,据说这个头目从事拐卖活动长达二十多年,被她拐卖的妇女儿童多达数十名,狡猾得跟泥鳅一样,每次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了,令人深恶痛绝。所以这次的案件也不算彻底告破。   人贩子被抓获,并不意味着工作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工作将会更忙。因为每个人贩子至少都有一两起拐卖案在身,他们交代出来的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案都得要有个了解,这才是打拐办工作的重点,不仅仅要在源头上遏止拐卖案的发生,更要将被拐卖的受害者一一解救出来,让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团圆,这项工作才算是彻底完成了。   而这也是工作的难点所在,解救工作通常都非常不好做,首先是被拐人员的去向难以确定,再有就是即便确定了,解救也有很大的难度。一般来说,会买女人孩子的地方都是比较贫穷落后的地方,这些地方的人不懂法,而且还会抗议执法,比如陈伟虎就曾遇到过被全村村民围攻的情况,最后迫使他向天鸣枪,这才把骚乱给镇下来,带着被解救的妇女安全撤离。   因为这些工作有着极大的危险性,所以一线侦查工作通常都不会让严简去,她负责的主要是后勤工作。比如这周六,她就要去市福利院探望被她的同事解救的两个孩子。一般情况下,被解救的儿童如果短期内不能找到家人,就会被安置到福利院去,等待找到亲生父母或者被领养。   严简买了一些学习生活用品去看望龙龙和美美。龙龙今年7岁了,是个自闭症患者,当初买下他的养父母冲着他是个男孩买的,结果龙龙的自闭症越来越严重,他们以为他是个傻子,对他非常不好,非打即骂。那家的邻居看不下去,才打电话报警。   龙龙被救出来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纵使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严简的同事眼眶都湿润了。   因为找不到龙龙的来历,他们只能通过DNA信息寻找,然而过了快两年,依旧没有找到他的父母,他还在市福利院里。   美美是个女孩,今年刚三岁,是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据人贩子说是被她的生母卖掉的,她的生母是个未婚生子的未成年,将她卖了一万块钱,然后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所以美美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的父母的,等待她的将会是被领养。   今天福利院里非常热闹,有一群义工在这里给孩子们检查身体,这种活动一般是各大医院组织的义诊活动。   严简见孩子们在排队做检查,便先找到院长了解了一下龙龙和美美的情况,听院长说龙龙最近表现得很好,发脾气的次数少了,画画方面进步很大。美美表现得也很乖,最近一对澳大利亚夫妇有收养美美的意愿,下个月可能就会过来。   严简闻言很为美美高兴,但也同样开始担心龙龙。福利院的孩子不少,但是龙龙除了美美,没有接纳过任何一个人,美美如果走了,龙龙就再也没有朋友了。   她看了一眼正乖乖等待做检查的孩子们,这里的孩子虽然不少,但由于各自都有着不凡的经历,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成熟,很少大吵大闹。像龙龙这样情况特殊的孩子,实在不适合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这对他的病情不会有任何缓解,不过福利院已经比他的养父母家好多了。只是他的生父母没找到,会有人愿意收养这样一个孩子吗?   她一边想,一边朝正在排队检查的孩子走过去,她走近的时候,检查已经快结束了,只剩下了牵着美美的龙龙,医生托着他的脑袋正对他说什么。她加快了步伐,听见一个略熟悉的清冷声音说:“小朋友,张开嘴,啊——”   严简一扭头,发现居然是熟人,十分惊讶地出声:“是你啊,戚医生?”   戚宁安闻言抬头,看见了严简,露出淡淡讶异的神色:“严警官?”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打滚求收藏求留言。 第五章 心弦   美美看见严简,小脸顿时亮了起来,张开手臂抱住了她的双腿,满心欢喜地叫:“阿姨,阿姨,我好想你!”这小丫头天性活泼可爱,又聪明机灵,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特别讨人喜欢。在福利院长大能有这种性格真是太难得了,只能说这孩子天性如此。   龙龙扭头看着严简,原本没有表情的小脸也笑了起来,伸手抓住了严简的一根手指头,他最喜欢这个阿姨了,每次来都给他带画笔和本子。虽然满心欢喜,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阿姨也想你们了。龙龙和美美最近乖不乖?”严简伸手搂住了美美,另一手牵着龙龙,转头对戚宁安说:“原来是你们医院在做义工啊,谢谢!”   戚宁安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谢,继续对龙龙说:“小朋友,张嘴,啊——”   龙龙对戚宁安的话置若罔闻。严简弯下腰来龙龙说:“龙龙,张嘴,啊——”她亲自做了个示范。   龙龙看着她的表情,张开了嘴,但是没有出声。戚宁安趁机拿着手电筒,朝他的嘴里照过去,检查他的口腔,片刻后便做完了检查,放开了龙龙:“严警官怎么有空过来?”   严简抱起美美,一手牵着龙龙,说:“我来看看他们。”   戚宁安看着这两个孩子,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将自己的医用器械收了起来。   美美亲热地搂着严简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阿姨,龙龙哥哥画了好多好看的画,我们去看吧。”   严简笑着说:“真的吗?阿姨也给你们带了礼物过来,我们去看看吧。”她说完朝戚宁安点了点头,当是打招呼道别。   戚宁安也微微颔首,拎着自己的诊箱朝另一边走去,跟他的同事会合去了。   龙龙在福利院两年,大家只听他开口说过两次话,都是跟美美说的,别的时候都沉默不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能听懂别人的话,但就是不愿意开口。加之他的不幸遭遇,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也没有得到全身心的爱护与陪伴,所以他的病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   严简非常心疼龙龙,但是能帮到的十分有限,只能尽量多抽时间来看他,一个月至少会来两次。   自闭症儿童大部分智力都低于同龄孩子,只有极少一部分会超出同龄人,在某一方面天赋会表现得格外突出。专家给龙龙测试过,他的智力并不低下,而且在美术上表现出了超常的天赋,但他就是不肯说话,每天就只是用蜡笔涂涂画画,要么就是看动画片,安静得叫人心疼。   严简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喜欢的蜡笔、水彩笔和绘画本。   “龙龙,阿姨今天又给你买画笔了。”   龙龙听完用力捏了一下严简的手,表示自己很高兴。   严简笑着说:“我们龙龙这么厉害,将来是要当大画家吗?”   龙龙站住了,仰起头看着严简,眼中闪烁着光芒,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严简笑起来:“龙龙真厉害,加油!”   美美抱着严简的脖子,说:“阿姨,哥哥还画了你。”   “真的啊?那一会儿给阿姨看看。”   龙龙拖着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严简便配合他的脚步,去他的宿舍。   龙龙是这个福利院最特别的孩子,通常情况下,他是最安静最乖的,不捣蛋,不给阿姨和院长添麻烦。这样闷不吭声的脾气,在这样嘈杂的大环境里当然容易被别的孩子欺负,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竞争,也可能会滋生阴暗。龙龙的脾气是不发火则已,一发火惊人,他被人欺负过两回,发过两次火,破坏力相当惊人,以后就没有孩子再欺负他了。   当然,也没有孩子愿意跟他玩,只有美美一直愿意当他的小跟屁虫,哥哥长哥哥短的,满满都是崇拜和喜欢,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令龙龙开口的人。   严简想到美美马上要被收养了,不由得有些难受,以后龙龙怎么办呢?他是不是又要受一次伤害?要是能找到他的父母就好了,可就算是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他们愿意接纳一个自闭的儿子吗?这是一个现实且残酷的问题。   龙龙从他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绘本,那是严简以前买给他的,上面每一页都画满了各种五彩缤纷的图画,那是龙龙眼中的世界,想象丰富,他的内心是多么地丰富多彩啊,可是这个孩子只愿意将自己封闭在那个世界里。   严简仔细地看完了龙龙画的每一张画,还问了他每一张画表达的内容,龙龙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摇头,美美这个小甜心在一旁替哥哥补充,画面十分地温馨。   戚宁安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严简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床边看画儿,秋天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他们身上,笼出一圈浅金色的光晕,那画面美好得仿佛是一幅油画,他们的情态、笑容、声音仿佛是一个个的拨片,拨动了他心底最温柔的那根弦。   戚宁安站在门口良久,一直都不忍心惊动他们的美妙时光,就那么站在那美妙的边沿,偷偷地跟着一起享受这份温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福利院的阿姨经过,跟戚宁安打招呼:“医生,你还没回去?”   严简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看见戚宁安站在门口,惊讶地说:“戚医生?”   戚宁安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说:“我到处看看。”   “做完检查了吗?”严简说。   “做完了。你们在看什么?”   两人谁都没有动,就那么一站一坐着隔着半个房间聊天。   严简回过神来:“哦,龙龙画的画儿。”   不等邀请,戚宁安就走了进来,他走到三人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严简手里的绘本。本子上的画很完整,配色大胆,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画出来的:“龙龙画的?”   龙龙没理他。严简点头:“对。龙龙绘画很有天赋呢。”   三岁的美美伸着小手补充:“这是阿姨,这是哥哥和我。”   戚宁安低头一看,笑了:“画得真好。”   于是他们四个人又一起看了一遍龙龙的绘本。严简将自己带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龙龙的绘画本和画笔,美美的卡通发卡和小熊玩偶,把两个孩子高兴得不行。   这时铃声响了,院长要求孩子们集合准备活动了。严简对龙龙和美美说:“好了,我们也去吧,礼物先收起来。”   龙龙和美美依依不舍地将心爱的礼物放下,跟着严简一起出了宿舍门。   戚宁安跟在他们身后,一直等两个孩子去排队了,他才出声:“龙龙是不是有自闭症?”   严简扭过头来看戚宁安,他的白大褂已经脱了,穿了件卡其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喜欢穿衬衫的人性格都比较沉稳,严简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不过白衬衫真好看,显得很有少年气,使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干净。严简看着对方修长挺拔的身姿,再次觉得这个人真好看。   她轻摇一下头,将自己心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摇出去,说:“是的,龙龙有自闭症。他和美美也是我们队里解救的被拐卖儿童,因为找不到亲生父母,所以一直都寄养在这里。”她将龙龙和美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严简说话的时候,戚宁安一直侧头看着她,她今天没穿制服,穿了件宽松的牛仔外套,衣服估计有些年头了,洗得都发白了,但是并不会为她减分,她长相很清秀,不施粉黛,皮肤细腻光洁,眼睛非常灵动,顾盼有神,眉宇间有一股英气,特别爱笑,笑容几乎她五官之外的另一官,极易令人心生亲近感。   戚宁安听她说完,沉默了片刻,说:“龙龙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如果能够早点有个稳定的环境,他的病情应该会好转不少。”   严简叹了口气:“是的。他来这里两年了,都一直没找到他的父母。他是个男孩,长得也很可爱,很多家庭都有领养的意愿,然而一听说他有自闭症,就全都打退堂鼓了。”   其实他们也都明白,一个自闭症的孩子,对哪个家庭来说都是负担,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说:“说不定他的亲生父母很快就找到了。”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严简,还是安慰他自己,说完之后,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严简看着安静地站在队伍最后的龙龙,他没有在听院长说话,而是侧着身体朝后看,目光一直都锁在她身上。   对龙龙来说,最令他信任的人只有两个,美美和严简阿姨,院长也不错,但是院长关心的孩子太多了,分给他的爱太少了。   严简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就算是找到他的父母了,他这种情况,他们会善待他吗?”   这个话题太残酷了,戚宁安换了个话题:“他现在在治疗吗?”   严简摇头:“应该没有。”   “我有个同学在美国读心理学,涉猎了自闭症这块的研究,回头我跟他请教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能帮到龙龙。”   严简惊讶地看着他,他居然愿意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伸出援助之手:“那太谢谢你了。”她其实也买过两本关于自闭症的书,研究过一些治疗方法,但毕竟隔行如隔山,而且也没有集中的时间去为龙龙做针对性治疗,所以并没有帮到龙龙什么。   戚宁安掏出手机:“加一下严警官的微信吧,以后可以交流一下。”   “好。”严简掏出手机,跟他加上了联系方式,“那以后就麻烦戚医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么么哒大家 第六章 请客   严简注意到戚宁安的同事已经离开了,只有他留了下来,应该是为了龙龙留下来的,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感激,他表面上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内心非常暖。   估计是儿科医生的缘故,严简发现戚宁安很容易跟孩子打成一片,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才有难得的浅笑。   所以当他们一起离开福利院的时候,严简很直接地开启了话题:“戚医生肯定很喜欢孩子吧?”   “嗯。孩子比较单纯。”他居然还补充了原因。   严简笑着说:“可是现在有很多熊孩子。”   “熊孩子其实也单纯,比熊大人好应付。”   严简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想了想,不由得笑了,的确如此,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的,哪怕他熊,也是有办法对付的,成年人熊起来就危害社会了。   “你说得对。”   两人站在公交站台等车,戚宁安忽然出声:“严警官,一起吃午饭吧?”   “好啊。”虽然有些意外,严简还是答应了,她不是个扭捏的性子,从上大学起,她接触的主要都是男性,男人大多是大大咧咧的,加之她的工作性质,这让她没法扭捏羞涩。   戚宁安问:“你有建议吗?”   严简说:“都可以,随便吃点好了。”   戚宁安点点头:“那就我安排吧。”他上了一趟公交车,严简跟着上去了。   车上的人不多,后排还有不少空位子,戚宁安找了两个座的空座,站着让严简先坐进去,自己在外边坐下了。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戚宁安这性子看着就不是会主动找话题的人,严简觉得有点尴尬,便主动挑起了话题:“戚医生平时工作很忙吧?”福利院的位置比较偏僻,到市中心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两人都沉默不语,也未免太尴尬,虽然尬聊也很尬,总比不聊的好。   “有点。”戚宁安说了两个字之后,就不再说话。   严简觉得窘迫不已,果真是尬聊呀,她闭上嘴,决定不再主动说话。   不料这时戚宁安竟主动说话了:“平常上班还好,主要是值班的时候比较辛苦。”   谢天谢地,他总算自己说了。严简顺势说:“上次在急诊看到你,是在值班吗?”   “对,一周轮一天急诊,还要值一次本科室的班。”   严简自己单位也是需要值班的,所以她理解这个值班所指,每次值班就是连上24小时的班,她自己是一周值一次,但人口失踪这种事不会每天都发生,夜里没有特殊情况是可以睡觉的。而医生就不一样了,人们生病是不会挑时间的,忙的时候,可能一宿都没法合眼。   她非常理解地说:“一周值两次班,那是挺辛苦的。”   戚宁安说:“嗯,内科事多。”   严简点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戚宁安问:“严警官是什么警种?”   严简说:“刑警。”   戚宁安有些意外地侧头看她一眼:“看不出来。”   严简笑了:“我算是刑警里比较特殊的,主要是负责资料和后勤工作。”   “怎么会做警察?”   “因为上警校是免费的。”严简说。   “军校也免费啊。”   严简笑着说:“但是军校毕业不一定能回到地方,我得陪着奶奶。”   戚宁安有些诧异地问:“你跟奶奶住在一起?”   “嗯。”严简也没说自己的身世,他们只能勉强算是朋友,还不到谈私生活的交情。   戚宁安也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再问下去就属于很隐私的东西了,保持距离是现代人人际交往的基本准则,他将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换了个话题:“你们每年接到的拐卖案件多吗?”   严简注意到他有一双手指特别修长的手,也就是小说里常说的适合做医生的手,但戚宁安并非外科医生,她回过神来,回答他的问题:“不少,一年有上百起吧。不过幸运的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戚宁安沉默片刻,问:“你接触的最长时间找到家人的案子是多久?”   严简想起了王金玉的案子,说:“二十多年,二十五年吧。是前一阵子我们跟进的一个案子,有位大姐的女儿一个月的时候被丈夫偷卖掉了,她找了二十多年,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到了。当然,主要是女儿来找她,不然也很难找到。”   戚宁安的右手食指不可控地抖动了一下:“通过什么渠道找到的?”   “通过DNA信息匹配。”   过了一阵子,戚宁安才问:“是不是孩子去找父母比较容易一点?”   严简点头:“对啊。一般来说孩子如果被拐卖,父母通常都不会放弃寻找,如果孩子也去寻找,找到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戚宁安垂下眼帘,仿佛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口味偏清淡还是咸香?”   严简算是知道了,戚宁安这人的思路绝对是极其跳跃的,刚刚还在聊拐卖案,现在就变成讨论口味了,她略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清淡点吧。”   “海鲜没问题吧?”   “没问题。”   于是两个人这回真没话聊了,严简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跟他说,本质上就是不怎么熟的两个人,对方性格还不是外向型的。她看向窗外,已经进入市区,上车的人也多了,这时戚宁安站了起来。严简忙问:“到了吗?”也准备起身。   戚宁安摆手:“还没有,我让个座。”   严简看见他把座位让给了一位带着女儿的年轻妈妈,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虽然是件很小的事,也足以见出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过了两个站,戚宁安朝严简示意:“到了。”   严简发现这个站是新大东门,她忽然想到:“你是在新大上的大学?”   “对,在新大医学院。这边有家餐馆还不错,我读书的时候偶尔和同学过来打牙祭。”戚宁安说。   “那味道肯定很不错。”严简想了想,问,“戚医生参加工作几年了?”   “四年。”   严简想了一下,医学本科五年,工作四年,十八岁上大学,戚宁安已经二十七了?   戚宁安带着她去了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饭店,店里环境非常不错。戚宁安将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   “你点吧,你常来吃,知道哪个好吃,我不挑食。”严简微笑着说。   戚宁安点头,便做主点了白切鸡、炒蛏子、手工鱼丸,还要再点,严简连忙拦住他:“够了,吃不了那么多。”   戚宁安看着她:“不要个蔬菜吗?”   严简含笑说:“你想吃就点。”   戚宁安合上菜单:“那不点了,就这些吧。”等服务员走了,他小声地说:“我也不爱吃蔬菜。”   严简笑弯了眼:“戚医生你好诚实。你们医生不是讲究饮食荤素搭配吗?”   戚宁安看她笑眼弯弯,鼻子上有点小小的褶皱,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显得格外可爱,忍不住说:“你们女孩子不是要少吃肉减肥?”   严简有些小得意地说:“我就从来没为这个发过愁。”她从小肠胃不太好,吸收比较弱,长得就比同龄人瘦小,青春发育期的时候还为体重过轻烦恼过,奶奶带她看过不少中医,在中药的调理下,她的吸收才好了些,身高体重才正常起来,否则考警校都通不过体检。   戚宁安看看她,确实是不需要减肥的体型:“也不是顿顿吃蔬菜,我爱吃水果。”算是回答了严简的问题。   “那戚医生都去哪里买水果?”她也是顺便找个话题聊。   “一般是水果超市。”   严简说:“我们一般去南城果蔬批发市场,那里的水果又便宜又新鲜,我和奶奶经常在那里买蔬菜水果。”   “是吗?下次我也去试试,我水果吃得多。”   严简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新大东门,说:“戚医生你在新大上了几年学?”   “七年。不过后面几年都是在医院见习实习,在学校的时间比较少。”   严简暗暗惊讶,那他得将近三十了?看着真不太像,他的面相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岁,吃防腐剂长大的吗。“学医是不是特别累?”   “嗯。因为病人生病不会挑重点生,人命关天,所有的都是考试内容。”戚宁安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严简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如此。”还不被世人理解和尊重,她不禁想起了医闹,又联想起了他家人去医院闹事的情况,也就不再好意思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   这时菜上来了,一盘清清爽爽的炒蛏子,看起来十分鲜美可口,戚宁安抬手叫人送了两份米饭上来。正要吃饭,戚宁安身上突然响起了非常突兀的歌声:“彩云之南——”,声音而且还非常大,他尴尬地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严简看他掏出一个黑色的老人机,真的是老人机,她给奶奶买的那种,她惊讶不已,居然还有年轻人用老人机。   戚宁安没注意到她诧异的眼神,接通电话,神色严肃起来,跟那头说了几句话,很显然是工作电话。片刻后,他挂了电话,对严简说:“对不起,严警官,我有个病人出了点状况,我得马上赶去医院,不能陪你吃饭了。下次再请你吃饭。”说完匆匆起身。   严简知道救人如救火,赶紧说:“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戚宁安点了一下头,还顺手拿走了桌上的单子,严简迅速起身夺了过来:“你别忙了,我来结账,赶紧去吧。”   戚宁安脸上露出十分尴尬的笑容:“对不起,真是抱歉,下次我一定再请你。”他也没争着买单,匆匆离开了。   严简摇了摇头,一口饭都没吃就赶去上班了,真不容易,她拿出手机,给戚宁安发了条微信:“戚医生,别忘了吃午饭。”发完信息的时候,想起来他之前加自己微信用的是智能机,想来那个老人机是一个工作手机。   戚宁安很快回了消息:“今天实在抱歉,下次一定赔罪。”   严简倒是无所谓,她自己的工作也是一个电话就随叫随到的,所以相当理解:“没关系,救人要紧,下次一起吃吧。”   这店的口味果然如戚宁安说的还不错,但她胃口再好也吃不完三个份量十足的菜,勉强搞定了两碗米饭,一盘蛏子和手工鱼丸汤,剩下的白切鸡打包回去给奶奶尝尝,奶奶正好喜欢吃鸡肉。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第七章 互吹   严简提着打包好的白切鸡坐车回家。看着路旁逐渐泛黄的银杏树叶,意识到秋天已经来了,冬天也不远了,决定下午陪奶奶去买点新衣服。她平时工作忙,周末不是值班就是出去办事,真正陪奶奶的时间很少,奶奶虽然不介意,但她觉得歉疚。   车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严简看见车道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不超过十岁的男孩,他抱着一辆小车的后视镜开始说什么,明显是在乞讨,他抱着后视镜,红灯马上要结束,司机怕出问题,便打开车门递了一张五元的纸币出去。   小男孩拿到钱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又故技重施抱住了后面一辆车的后视镜。后车的司机则无动于衷,那个小孩便不撒手,直到红灯结束,司机启动车子,他不得已才松开手,站在白线上,任由两旁的车擦身而过,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种行为太危险了。严简眉头紧锁,市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小孩拦车乞讨的事了,有必要调查一下。这种乞儿通常也是他们关注的对象,因为很有可能是被拐卖儿童。   严简在下一站下了车,折回去找小男孩,他已经跑到另一条正在等红灯的车道上去了,依旧抱着后视镜在讨钱,看样子整个十字路口的八条车道都是他乞讨的地盘。   严简这边是红灯,过不去,等到她穿过马路去找那孩子的时候,那孩子似乎发现了她,钱也不讨了,放开后视镜撒开脚丫子穿过车流,一溜烟跑进了路边的巷子里不见了人影。   严简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掉,忍不住皱起眉头,这警惕心未免太高了点,她又没穿制服,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个,看样子是有大人在指使。严简没追过去,决定跟交警部门的同仁们打招呼留意一下小孩拦车乞讨的事。   回去后,严简在同事群里反应了一下她中午在路口看到的乞儿,邓轩很快就接过话茬:“我认识交警队的队长,跟他说一声让他的同事留意一下这个事。”   陈伟虎说:“那你们就跟进一下,调查清楚是不是拐卖儿童。”   邓轩问:“我和严简一起跟进吗?”   陈伟虎说:“你不是要去出差吗?跟进一下交警队那边的进度就可以了,调查的事我另外安排人去。”   邓轩说:“陈队,我想和严简一起调查。”   陈伟虎说:“但是之前拐卖团伙的案子都是你跟进的,现在又转给其他人去负责?”   之前根据康康拐卖案,他们跟广东警方合作破获了拐卖团伙案,后续解救被拐卖人员主要由广东警方和买方所在地警方负责,但他们省也是被拐卖妇女儿童的最大买方市场之一,有几起案子最终去向都在本省,所以他们的工作任务也不轻松。   邓轩全程跟进了拐卖团伙的案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情况,他去调查被拐卖妇女儿童的下落再合适不过。   邓轩终于退让了:“那算了,我还是去出差吧。”   严简说:“我知道了,陈队。”   下午,严简拖着奶奶去逛街买衣服,奶奶不愿意去:“我有衣服穿,不需要买新的。”   严简说:“我要买衣服,奶奶你陪我去吧。”她单位女同事少,打拐办就她一个女的,虽然有两个中学同学在新市工作,关系本来也不好,是以也没什么亲密的女性朋友,平时逛街都找不到伴。   奶奶听她这么说,总算舍下了自己的拾荒袋,换了干净的衣服陪孙女去逛街。祖孙俩一起坐公交车去服装市场,路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严简还忍不住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那个乞讨的小男孩。   说是叫奶奶陪自己买衣服,其实主要还是帮奶奶买,她自己有制服,穿便服的机会并不多,买多了也浪费。奶奶很节俭,不舍得花钱,一年也买不了两次新衣,想给她攒嫁妆,他们这边的婚嫁习俗重彩礼和嫁妆,女方嫁妆太寒碜会受婆家轻视。   严简倒是无所谓,结婚还是门当户对的好,要求太高的她不嫁就行了。两个人结婚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互相信任和理解?价值观也应该一致,如果这点基础都没有,那就没有结婚的必要了,结了也是自找苦吃。   一直到晚上八点,严简才接到戚宁安的微信,解释了今天爽约的原因,他负责的一个病人病情突然加重,要立即转到外科去做手术,他最熟悉病人的病情,所以不得不辅助这台手术。   严简问:“那你从回去就一直忙到现在?”   “对,手术刚刚才结束。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要看病人的恢复状况了。”戚宁安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   “那你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没来得及,现在准备和同事一起去吃饭。”   严简算了一下,从早上到现在,将近十二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顿时觉得自己的胃都疼了:“那你赶紧去吃饭。”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还忙了一整天,铁人也扛不住啊,做医生太辛苦了。   “好,那我先去吃饭了。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严简发现戚宁安这人特认真,光请她吃饭这件事他就提了三次,想必是个言出必践的人,这是个不错的优点。   第二天是星期天,严简要去单位值班,她骑着电动车去上班,路过十字路口,发现对面路口围了一群人,出车祸了!严简顾不上红灯还没过,就闯了过去。   今天是星期天,没有早高峰,路上没有交警在指挥交通,司机们就有点懈怠,也比较容易出事故。严简赶到事故现场,停下车:“麻烦让一让,请问是怎么回事?”   人们看见她穿着警服,便主动将她让了进去。一个目击者说:“一个小孩讨钱,那个司机不给,把小孩拖行了,腿都轧断了。真是作孽!”   严简心里咯噔一下,又是乞讨的小孩?会是昨天那个吗?因为这里并不是昨天那个路口。   “叫救护车了没有?赶紧打电话联系救护车。你们散一散,别围得太近了。”严简一边指挥一边将围观的人劝开,蹲下一看,这孩子并不是昨天那个,比昨天那个要小一点,小孩的右小腿折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躺在地上哇哇直哭。   有人已经叫了救护车。严简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交警报警。挂断电话,她扭头看了一下,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揪着司机,涕泪俱下地让他负责,看样子这个男人跟这个小孩是一起的。她走过去问:“同志,请问你是孩子的家人吗?”   “对,是我儿子,他轧断了我儿子的腿!他得赔钱!”中年男人带着很重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司机满头大汗,但他的态度很强硬:“你们这是碰瓷、讹诈!是他自己吊着我的后视镜不放的,非要我给钱,凭什么?我有行车记录仪,让警察来判。”   严简说:“你们都冷静一下,交警会判断的。等交警来吧。”   交警虽然不在路口执勤,但周末还是上班的,严简一打电话,不到五分钟,交警便赶到了,拍照录像做记录。救护车也赶到了,小孩被送往医院。   严简想了想,骑着自己的电动车跟着去了医院,去的又是人民医院。   严简见小孩被送到急救室去了,便给陈队打电话汇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陈伟虎是个经验老到的刑警,直接对严简说:“小严你做得对,你先悄悄跟着,不要打草惊蛇,我马上安排人过来协助你。”   严简挂了电话,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等。   骨折是不会马上动手术的,为了保险起见,要观察几天,等消肿之后才会进行手术,医生很快将孩子腿处理好,打上石膏送到病房里。严简暗暗记下病房号,没有进去查探。   交警登记完案件情况,将孩子家长和司机都批评了一顿,然后就走了。司机不情不愿地交了一笔费用,也走了。病房里现在只剩家长和受伤的小孩。   严简知道对方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因为手术没做,医药费没结、赔偿款没到,对于一个让孩子去讨钱的父亲来说,这车祸无疑就是一笔横财,没拿到钱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跑路的。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严简下了楼,去楼下等同事。   戚宁安查完病房出来,一抬头瞥见了一抹深蓝色的身影,因为最近总看见穿警服的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没想到真是熟人。他心里暗自诧异,她该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他将病历夹收起来,走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严警官。”   严简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一身白大褂的戚宁安站在走廊里,他的白大褂扣子扣得整整齐齐的,一颗没少,不像别的大夫那样潇洒地敞着,但也丝毫不能掩藏他玉树临风的气质,她脸上掩饰不住惊讶:“戚医生,你今天还在上班?”   “嗯,今天不休息。你怎么在这里?”他盯着严简问。   严简便把自己路遇车祸的事说了一下,当然并没有说是为了调查儿童拐卖事件来的。严简也很诧异,怎么每次都碰得到他,这世界未免太小了点。   “那可真是巧了。”戚宁安说。   “是挺巧的。”严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有人叫戚宁安,他连忙说:“我有病人,先走了。”   “你去忙吧。”   戚宁安忙了一阵出来,朝走廊里一看,发现严简居然还在,车祸的案子难道不是交警处理吗?他倒了一杯水出来,走到严简面前:“严警官,喝水。”   严简回过神来:“哦,谢谢!”她双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戚宁安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怎么还不回去?交警还没来吗?”   “交警已经走了。”严简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那个孩子是在拦车讨钱,这种情况我们得排查,看是不是被拐卖的。”   “哦,明白。那你们真辛苦。”戚宁安说。   严简说:“还好,赶不上你们辛苦。”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为这种商业互吹,轻松的笑声冲淡了距离感。严简看着戚宁安的笑脸,没想到他也是会大笑的,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求留言。   谢谢公子的手榴弹,么么哒mua~   感谢 第八章 绯闻   这时穿着便服的邓轩匆匆跑了过来:“严简。”   严简站了起来,十分意外地看着他:“怎么是你来了?”陈队昨天不是说安排其他人跟进吗。   邓轩喘着气说:“本来是安排张伟来的,但张伟不在市里,他家出了点事,回去了。我刚好还没走,就自告奋勇过来了。人呢?找他谈了吗?”   “还没有,我们现在去吧。戚医生,我先去忙了。”严简转身跟戚宁安摆了摆手。   戚宁安也站了起来,点点头:“好,我也去忙了。再见!”   邓轩这才注意到戚宁安,对方身高和自己差不多,长得十分抢眼,不由得警铃大作,等走得远了,才悄悄问严简:“你认识刚才那个医生?”   “哦,对,之前带康康来看病时认识的。”严简解释了一下。   邓轩仔细看了看严简,发现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半点羞涩,便认定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来:“那孩子在哪儿呢?我们过去吧。”   严简拉住他,压低了声音说:“等等,我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孩跟今天这个不是同一个。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一起的?如果小孩是被拐卖的,我们这样过去会不会打草惊蛇?万一他还有同伙呢。”   邓轩皱起眉头,很快便给出了方案:“说的有道理。我今天没穿警服,一会儿你把那个人指给我看,我悄悄跟过去看一下。”   严简点头:“好。”   严简带着邓轩到病房外头指认给他看,不久后,小孩父亲出来了,看样子是要下楼,邓轩赶紧跟了上去,让严简在医院守着住院的这个。严简犹豫着是不是要去找小孩了解一下情况,最后还是作罢,先看看邓轩那边的情况再说。   等待的过程中,严简接到了戚宁安发来的信息:“严警官,你们案子调查完了没有?”   严简回了一句:“还没有。”她忽然灵光一闪,又发了条信息过去:“戚医生,可不可以借我一件白大褂?”她可以假装医护人员去跟孩子聊天询问情况。   戚宁安并没有多问,只是回:“好。你在哪里?”   严简将自己的位置告诉给戚宁安,五分钟后,戚宁安就拎着一件白大褂出现了,严简不由得笑了:“谢谢啊,劳烦你亲自送来。”   戚宁安没说话。严简将衣服套上,发现自己的制服藏不住,便将外套脱了,套上有着消毒水味儿的白大褂。褂子很长,戚宁安穿着不到膝盖,她穿着却盖了半截小腿了,而且还很肥大,她理了一下衣服:“怎么这么长,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不然呢?”戚宁安挑了一下眉,看着严简穿着自己的白大褂,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起来。   只是临时道具,严简也不讲究了,她挽起袖子,戚宁安拿着她的制服外套:“要我陪你过去吗?”   严简摇头:“不用了,你去忙吧。”   “衣服我先帮你拿走,一会儿来我诊室拿。”戚宁安拿着她的外套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严简诧异地看着他,不出声,用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你等一下。”戚宁安走到病房里,叫过正在里面忙碌的护士说了句什么,然后回来对严简说,“你进去吧。”   严简明白过来,他是担心自己被他的同事拆穿伪装呢,心细到这个份上,做刑警都绰绰有余了,她感激地冲他笑了一下:“谢啦。”然后进了病房。   这是个大病房,里面有七八张病床,那个孩子独自躺在角落的床上输液,身上还插着导尿管,难怪他家大人走得这么放心。不过孩子显然十分痛苦,受了伤,没有人陪伴,疼痛、恐惧和孤独包围着他,他正无助地低声啜泣着。   严简走过去,装模作样检查了一下他的输液管,凑近了问:“小朋友,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很疼?”   小孩听见有人关心他,便哭出了声。严简安慰他:“别哭,别哭,一会儿就不疼了。”她抓起他的手腕,看上面的手环,手环上写着他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小孩叫孙超,才八岁。   孙超哭得更厉害了,张嘴叫妈妈。他的床头柜上一无所有,严简从临床的病人那儿要来两张纸,给他擦眼泪和鼻涕:“妈妈一会儿就来了,你别哭。”结果说完这句话他哭得更凶了。   严简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这么哭下去,还问得出什么情况啊。孙超抽抽噎噎地说:“妈妈不会来。”   严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问他:“妈妈不在这里吗?”   “嗯。”   严简说:“那爸爸在也是一样的,他一会儿就来了。”   孙超哇哇哭:“爸爸会打我的。”   严简锁起眉头,看样子这孩子平时没少挨打,但还是安慰他:“不会的,你生病了,好好养病,爸爸不会打你的。这里是医院,医生说了算,他要是敢打你,我们会把他赶出去。”   孙超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似乎相信了她说的话。   严简心里盘算,孙超跟那个人看起来是真父子关系。她想了想,说:“小朋友,你受了伤,要住很久的院,就不能上学了,记得叫你爸爸跟老师请假。”   孙超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我没上学。”   严简一惊:“你八岁了还没上学?”   “上了一年,爸爸不给上了。”   “你是和爸爸来这里的,还有谁?”严简问。   “哥哥姐姐也来了,他们也没上学。”   严简猜到了事情的大致情况,昨天看到的那个男孩应该和他们是一伙的。她安慰了孩子一番,然后出了病房,赶紧给邓轩发信息,告诉他自己这边了解到的情况。邓轩也回了信息,说他跟踪那个男人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现在正在找派出所民警配合调查,让严简继续留在医院蹲守。   严简下了楼,找到戚宁安,将白大褂脱下给他:“谢谢你,戚医生。”   戚宁安没说话,从自己的椅背上拿下严简的外套给她,严简穿上自己的外套,觉得上面也沾上了消毒水的味道,那是她常在戚宁安身上闻到的味道。   严简穿上自己的衣服出去,不妨碍戚宁安给病人看病。她在脑子里整理这件案子,孙超父亲不给孩子上学,带着几个孩子来外地乞讨,这大约是他谋生的手段,这种男人真是太可恶了,寄生在未成年的孩子身上,这种情况应该遣送回原籍,让几个孩子接受义务教育。   中午时分,邓轩给严简打了电话过来:“我这边已经控制住了,问题不少,这男的是个瘾君子,这边还有两个小孩,有一个还不是他的孩子。你先给医院那个小孩弄午饭吃,等这边审清楚了再跟你联系。”   严简一听,知道问题比自己预想的要严重不少,便赶紧起身去给那个小孩买午饭。   这时忙完的戚宁安发微信过来了:“怎么样?”   “还可以,打听出了一些有效信息。戚医生吃饭了吗?”严简顺便问。   戚宁安说:“准备去食堂。你去吗?”   严简说:“去。有病号饭吗?我给那个小孩打一份。”   戚宁安:“有。一起。”   严简跑到戚宁安诊室外面,戚宁安正收好东西从里面出来,严简笑眯眯地看着他:“正好给我带路,我不知道食堂在哪儿。”   戚宁安淡淡说:“走吧。”   今天的案子进展比较顺利,严简的心情不错,她双手交叉在身后,走路的脚步有些轻快,皮鞋落地的时候响声也格外清脆一些。   戚宁安低头看着她穿着浅口皮鞋的脚,眼中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严简不知道,自己和戚宁安一起去食堂吃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戚宁安是医院一朵著名的高岭之花,医院里向来男女比例失衡,男医生从来都受尽护士们的偏爱和追捧,长得周正的就更别提了,只要愿意,老婆女朋友可以换得比衣服还勤快。戚宁安是人民医院的院草,年轻帅气,且没有油腻男的一切恶习,最主要的是他单身,没有任何花边新闻,他不近女色,当然,也不近男色。因此医院有传言他是无性恋。   戚宁安和女同事从没有工作以外的私下往来,今天大家看见他和一个女警察一起上食堂吃饭,这轰动效应可想而知,大家纷纷在猜,那个女警察是他女朋友吗?当然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食堂分病号食堂和职工食堂,戚宁安带严简去了职工食堂。严简抬头看菜单,问:“骨折病人吃什么比较好?”   戚宁安说:“稀饭或者清汤面。”   严简说:“这里好像没有。”   “隔壁有。先吃饭,再去打。”戚宁安已经打好了饭菜,端着托盘等严简。   严简说:“你就好了?我去买个票。”   戚宁安将自己的饭卡递过来:“用这个。”   严简笑了:“谢谢。”她也没客气,接了卡打了两荤一素,食堂估计有补贴,两荤一素才六块钱。   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严简将饭卡递还给戚宁安:“这顿就算请我吃了,不用另外再请了。”   戚宁安接过卡放进上口袋里:“不算。”说着低头开始吃饭。   严简笑了:“要不下次我请你吧,你今天也帮了我的忙。”   戚宁安抬头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吃完饭,严简去病号食堂给孙超买了一份清淡的稀饭,送去了病房。去的时候她依然套上了戚宁安的白大褂,其实她可以不用再伪装,但是她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在骗他。   邓轩那边抓紧时间审讯,孙超的父亲孙树林带了三个孩子出来,其中孙超和女孩孙美是孙树林的子女,严简昨天中午看到的那个男孩孙凯是孙树林的侄子,他诱骗几个孩子说是去广东上学,结果带着他们到处乞讨,乞讨来的钱主要供其吸食毒品,讨不到钱的孩子还要挨饿挨骂挨打。   孙树林将会以拐卖儿童罪被羁押,接下来就是联系孙凯的父母以及孙树林离家出走的妻子。孙树林这个瘾君子已经丧失了监护权,两个孩子应该交给母亲来照顾,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能不能找到孩子母亲也是个难题,找到了她也未必愿意抚养这两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赶明天的榜单,下午还会有一章。   求收藏求留言。 第九章 说媒   孙树林被抓之后,孙美和孙凯也被带回了局里。孙凯的父母很快就联系上了,得知儿子的下落,他们又激动又气愤,表示马上就过来接孩子。   孙凯父母在广东打工,知道儿子被兄弟拐到外面,气得简直要发疯,已经找了很久了,结果孙树林换了手机号码,带着几个孩子辗转了几个城市,销声匿迹,现在撕了孙树林的心都有。   而孙树林的妻子已经离家出走数年,一时间联系不上,所以孙美和孙超这对姐弟怎么处理还是个问题,尤其孙超现在还在医院等着做手术,需要人照顾。警方了解过,孩子的爷爷还在,看样子只能让老人照顾他们了。   孙树林涉嫌拐卖儿童,已经被刑拘,是不可能来医院照顾孩子的。严简便将孙美和孙凯带到了医院,让他们陪伴受伤的孙超。这两个孩子也没地方可去,让三个孩子待在一起彼此安心,孙美十一岁了,勉强能照顾弟弟了。   戚宁安知道严简的安排之后,特意给两个孩子在病房的过道里安排了陪护床位,这样他们晚上好有地方可睡。   严简这几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表示早就想回去读书,不想讨钱了,但是爸爸(叔叔)不肯带他们回家,每天不讨够钱就要挨骂甚至挨打,有时候还不给饭吃。严简听了气愤不已,这世上资格证何其多,最应该领资格证的就是父母了,有了资格证才能生孩子,像孙树林这种人渣是没有资格生孩子的。   两天后,孙凯的父亲孙小林赶到了新市。他本来是想带儿子马上离开的,但孙超等着做手术,不能一起带回去,还需要人照顾。孙小林最后决定通知自己的父亲过来照顾侄子侄女,他带儿子去广东上学。   这事可算是有了解决方案,孙小林暂时留下来照顾孙超,直到孩子们的爷爷到来。严简就不用每天都医院单位两头跑了。   邓轩在出差之前圆满地办妥了这件案子,又立了一功,他出发之前,队里的同事聚餐为他庆祝了一番,也算是践行。   不能喝酒,大家就以茶代酒,纷纷给邓轩敬茶,向他表示祝贺和祝福。席间陈伟虎说:“将门无犬子,邓轩好样的,以后队长的位子交给你我就放心了。”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住了。   邓轩放下茶杯说:“陈队,你要离开打拐办?”   “也不算,就是去总局,还是打拐办。应该要年后才过去。”   一个同事笑着说:“这是好事啊,陈队和邓轩都升迁,双喜临门。来,来,我们大家敬他俩一杯。”   “就是,以后陈队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要多多关照啊。”一个同事附议说。   严简也举起茶杯,跟大家碰了一下杯,心里有些不舍,当初她考进警局的时候,还是陈队将她争取进的打拐办,说是打拐办需要一个心细的女同事来协助,进来之后,她没有遭遇到任何职场刁难,每个同事都对她十分友好亲切,陈队还教了她很多东西,虽然名义上没认师傅,但她心里还是认定他是自己的师傅。当然,她还是替陈队高兴的。   陈伟虎喝了茶,说:“大家一起努力,都会出成绩的。”   吃完饭,严简准备骑车回去,陈伟虎叫住她:“小严,等等,我送你回去。”   严简站住了:“陈队,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吧,我骑了车来的。”   陈伟虎说:“我开车送你,把你的车放在后备箱里。”他不由分说,将严简的电动车拎起来扔进了后备箱里。   严简只得上了车,她直觉陈伟虎有话要跟她说,不然不会主动送她回家。   陈伟虎启动车子,将车驶入车道中,这才开口:“小严来局里两年了吧?”   “对,两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严简笑笑说。   陈伟虎笑着说:“可不吗?没想到我也快走了。你嫂子想请你吃个饭,这周你不值班吧?”   严简连忙说:“不用了,陈队你们太客气了。”   陈伟虎说:“这是你嫂子要求的。你来了之后,你嫂子就轻松多了,咱们队里解救出的那些孩子和女人的后续工作都是你在做,她再也没为这事操过心。昨天我们聊起这个事,你嫂子非要我叫你去吃个饭。”   严简说:“嫂子真是太客气了。这不是我分内的工作吗?以前真是太辛苦嫂子了。”干了这个,才会明白这些后续工作有多麻烦,说实话她很敬佩陈队两口子。   “那就星期六晚上吧,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就调走了,想找你吃饭也不方便了。”陈伟虎如是说。   严简一听到这里,没来由有些伤感,便答应下来:“好吧。那就给陈队和嫂子添麻烦了。”   严简回去之后,想着陈队请自己吃饭的用意何在,应该不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吧。该不会是要给她介绍对象吧?因为除了这个,好像也没别的可能了。   严简每个月有一个真正的双休日,不用值班,可以自由安排。周五晚上,严简收到了戚宁安的微信:“明天有空吗?我休息,我请你吃晚饭吧。”   严简看着这条信息,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最近人气比较旺啊,请吃饭的一个接一个,她回:“不好意思,明晚没有时间,有人请我吃饭了。”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那就算了,改天吧。”   严简想了想,回信息:“下次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吧,上次说好了我请的。”   戚宁安回:“嗯。”   尽管休息,严简也没闲着,跑到医院去看了一下孙超,他明天要做手术了。孙超爷爷已经过来了,姐姐也没回去上学,在这边陪他。本来已经不关严简的事了,但他们只有老人和孩子,很多东西都不懂,老人经常打电话请教严简,严简有空还是会去帮忙,等他们做完手术出院回老家,这事儿才能算告一段落。   严简看着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忍不住想起了戚宁安,今天他休息,医院里自然碰不到他,不知道他休息时间都在做什么。   下午严简无意间翻朋友圈,看到了福利院的照片,仔细一看,原来是戚宁安发的,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今天去福利院了,是去给龙龙治疗了吗?想到这里,严简赶紧给戚宁安发微信:“你今天去看龙龙了吗?”   戚宁安回:“对。我跟同学了解了一些自闭症的治疗方法,过去试一试。”   严简眼睛有点热,他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而是言出必诺:“谢谢你!你昨天应该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戚宁安:“你不是有约会吗?”   严简一脸问号:“没有啊,是我们队长家里请我吃晚饭,白天我没事,今天还去医院了。”   戚宁安回得很快:“哪里不舒服吗?”   严简:“没有,就是去看看上次骨折那个小孩,他明天就做手术了。”   戚宁安:“哦。不用担心,没事的,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很厉害。”   严简:“嗯。龙龙的情况怎么样?”   戚宁安说:“还好,现在还在熟悉阶段,需要先让他建立信任感。他对绘画感兴趣,我试试看艺术疗法对他有没有用。”   严简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现在赶去福利院已经来不及了,算了,明天再过去吧。两人就龙龙的问题又聊了不少。   严简依照约定,六点左右赶到了陈伟虎家,正好赶上吃晚饭。还好,他们并没有请其他客人,看样子不是安排相亲,这让严简松了一口气。严简跟陈伟虎妻子王若梅比较熟,所以相处得还算自在。他们的大女儿八岁了,王若梅又怀孕了,准备生二胎。   吃饭的时候也没聊什么正事,都是东扯西扯的聊家常。吃完饭,严简帮忙收拾碗筷刷碗,总不能叫个孕妇洗这么多碗。王若梅不让她帮忙,严简坚持要帮忙,两人便在厨房里一边忙一边聊天。   王若梅问:“小简今年多大了?”   严简愣了一下:“24。”   王若梅笑了起来:“年轻啊,女孩子最好的年华。”   严简笑了:“嫂子也很年轻啊。”   王若梅笑着摆手:“老了,都快成黄脸婆了。小简,嫂子想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严简的脸一下子红了,果然还是为这事么?她有些羞涩地摇头:“没有。”   王若梅笑着说:“要不要嫂子给你介绍一个?”   严简的耳朵都红了,说:“谢谢嫂子,还是不用了吧。”   王若梅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暂时不打算谈恋爱?”   严简摇头:“暂时没打算谈。”其实她不太想相亲。   王若梅看着她红透的脸蛋,说:“你陈哥说你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工作做得特别好,但是不能总忙工作,个人问题也要留意一下。趁着年轻,可以多谈谈,男人都是善于伪装的,相处时间长一点,才能真正了解这个人的人品和性格,以及三观合不合。以免将来年纪大了,迫于压力匆忙结婚,结果发现哪儿都不合适,闹得鸡飞狗跳的。你觉得嫂子说得对吗?”   严简点了点头:“对。”   王若梅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小简,你觉得邓轩人怎么样?”   严简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没想到会是邓轩来让王若梅说媒,她尴尬地说:“嫂子,我跟邓轩不合适。”   王若梅看着她,说:“怎么呢?小邓这个人我认识的时间比你长,小伙子人挺好的,很踏实,也不花心,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是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因为异地分了,也没再找。他家里条件也很不错,虽然两个人结婚主要是看感情,但是如果家里条件能够好一点,真的能助力不少,起码买房这种事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你说对吧?”   严简摇头说:“嫂子,我跟邓轩真的不合适。我高攀不上他们家。”   王若梅惊讶地扭头看着她:“你是怕他家里不同意吗?其实这种事主要是看男方本人的态度,他如果自己喜欢,他父母再怎么反对都没用的,最后父母还是会妥协。邓轩很喜欢你,你如果也喜欢他,就不用担心。”   严简继续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在她心中,爱情没有自尊来得重要,她不会为了爱情舍弃自己的尊严,起码不会为了邓轩舍弃自己的尊严。   王若梅叹了口气:“那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求收藏求留言。 第十章 出走   严简从陈队家出来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很显然,今天是邓轩找了王若梅来当说客。   这让严简心里有些感慨。其实当初她对邓轩也是有好感的,虽然不是一见钟情,但如果当时答应了邓轩的追求,时间长了,日久生情是肯定的。   然而还没等她决定踏出那一步,就见到了邓轩的母亲,那是一位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人,看人总带着上司挑剔下属的眼光,态度倨傲,说话的时候喜欢用鼻孔眼瞅人。当然并非对谁都这样,她的阅历让她足以分辨出对方的身份,能极好地辅佐她看人下菜碟。她直接当严简的面说,她的儿媳绝对是要门当户对的姑娘,要是儿子找了她不喜欢的人,她是不会让儿子进门的。   严简还没尝到爱情的甜蜜,就先遭遇到了现实的大棒,所以那点儿旖旎的幻想瞬间被敲得烟消云散,因为对邓轩妈妈的惧意连带她对邓轩的感觉都微妙起来,慢慢地,就退回到了同事的位置,再也没心存过幻想。虽然她很清楚,邓轩是喜欢她的,她总是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邓轩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没有正式跟严简表过白,但以开玩笑的口吻提过,试探过严简的态度,平时对她的照顾也很明显。办公室的同事也很清楚邓轩喜欢严简,还起过哄。然而到了严简这里,所有的试探就如同泥沙入水,静悄悄地没什么反应。   估计是这些原因让邓轩不太确定,他便曲线救国,让王若梅来说媒。   回去之后,严简还在想,邓轩什么时候会亲自跟自己说,她该怎么拒绝。但邓轩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死心了。严简心里有些抱歉,但她知道,这样是最好的,邓轩值得更好的女孩,起码不会像自己这么玻璃心且自卑的人。   严简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上,第二天,她去了福利院看望龙龙。昨天戚宁安跟她聊过,他想通过绘画的方式来引导龙龙接受外界事物,其实龙龙的情况比一般自闭症的孩子好不少,至少他没有完全拒绝接受世界,他画的画有些是有具体内容的,只是他是选择性接受,大概是因为幼年的不幸遭遇让他对这个世界不太信任。   龙龙这情况,就需要大家善意对待他,让他慢慢敞开心扉,接受更多的事物,他需要更多的陪伴和交流,哪怕是被动地接受。严简便尽量抽空多陪陪他,也找福利院的院长、阿姨和孩子们帮忙,多多帮助龙龙。严简的想法很简单,她希望龙龙起码能够生活自理。   这一天孙超也成功地做完了手术,孙超爷爷打电话过来求助,说是医院里催缴医药费了,他联系司机,司机根本不理他。这种事严简也处理不了,只得让他去找交警求助,责任该怎么划分就怎么处理。摊上孙树林这个不负责任的儿子和爹,也算是倒霉。   严简每天忙着这些在别人看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她深知责任重大,因为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健康成长,一个家庭的完整和美满,所以她从不轻忽。   她一直还记着自己欠了戚宁安一顿饭,但这几天他俩都很忙,没碰到都有空的时候,这顿饭就一直都欠着。   星期五晚上九点多,严简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接起来,是戚宁安的电话,他没给她打过电话,平时只是聊微信,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严简非常意外。戚宁安没有寒暄,开门见山说:“严警官,孩子失踪多长时间可以报警?”   严简说:“确定是联系不上吗?不用等,马上就可以报警。怎么了,谁不见了?”   戚宁安说:“我们主任的女儿不见了。”   严简顿时严肃起来:“多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失去联系的?报案了吗?”   戚宁安说:“还不到12岁,上小学六年级,放学后就不见了。主任两口子以为是去爷爷奶奶家了,爷爷奶奶以为回家了,两边都没注意到,刚刚才发现,还没来得及报警,听起来好像是离家出走。这事归你们管吗?”   严简说:“是归我们管。赶紧让家长去报警,把具体情况说清楚,好安排调取监控。儿童失踪六个小时就可以定为刑事案件了。”他们打拐办叫做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办公室,但是人口失踪、离家出走这些事也都是他们管辖的范畴,每年处理的离家出走案件为数还不少。   戚宁安说:“那我让他们赶紧去报警。”   严简说:“赶紧去。我也去提醒一下我的同事。”她已经下班了,但是碰到这种儿童失踪案件,是必须要回去协助调查的,在越短时间内孩子的安全几率才越大。   很快,派出所那边接到了报警,全市公安局通报了这一失踪案件,各分局派出所都派出警力协助调查,打拐办更是全力以赴进行调查,因为这是他们职责所在。   失踪的女孩叫韦钰婷,下午四点半放学后跟家里失去联系,她平时放学后都会去爷爷奶奶家吃晚饭,今天放学时她打电话告诉爷爷奶奶自己先回家去了,爷爷奶奶也没在意。孩子的父母下班回到家,到了晚上九点都没见女儿回来,便打电话给父母,发现孩子根本就没去爷爷奶奶那儿,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他们慌忙跟女儿的老师同学询问有没有去同学家,都说没有去,有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看见她往人民公园那边去了。这就是家里所能打听到的全部消息。   据女孩父母说,这几天他们跟女儿商量过生二胎的事,女儿表示过抗议,说她不喜欢弟弟妹妹,但最后父母还是将她说服了,因为妈妈已经意外怀孕了。要说最大的矛盾就是这个,因为他们平时什么事都是顺着她的。   新市警方收集资料后,立即通过各种媒体渠道发布了寻人启事,各地的派出所民警调出监控查找她的下落。发现她四点半以后从学校离开,步行了几百米,上了一趟公交车,到了长途汽车站,上了一趟开往郊县的汽车。   警方联系上那位司机,司机说她在途径的海山镇下车了,那是个临海的镇子,司机见她一个人,还特意问了她去哪里,她说去外婆家。事实上她外婆家根本就不在那儿。   既然已经知道了去向,当然要尽早去搜寻她的下落。先联系当地派出所是肯定的,市打拐办也派出了两队人马连夜赶过去搜寻,严简也跟着一起去了。   戚宁安打电话告诉严简,他和他们主任也一起开车过去了。韦主任怀孕的妻子没被允许一起过来。   等到了海山镇,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他们先挨个排查了镇上的酒店和旅馆,并没有小女孩去投宿。   这时严简打电话给戚宁安:“你是不是跟你们主任在一起?问问他女儿有什么爱好或者很强烈的愿望。”   韦主任早已心乱如麻,拿着手机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女儿有什么爱好和愿望,他此刻才发现自己平时工作太忙,根本就没跟孩子沟通过,对女儿完全不了解。   严简引导他:“比如她喜欢大海吗?特别想去哪儿玩?”   韦主任顿了好久,说:“我记起来了,她曾经说过暑假想去海边游泳,但是我们都太忙了,就没有成行。”   严简说:“那我们去海边找找看。”   严简跟打拐办其他同事商量分工,一批在镇里找,一批去海边找。严简和同事赶到海边,拿着手电、手机,沿着海岸线呼唤韦钰婷的名字。   山海镇是临海的,但是这里的地形很特殊,只有码头和堤岸,没有沙滩,所以并不是旅游区,只是个渔港小镇,但是韦钰婷不知道这些,她大概只知道这里靠海,以为就有沙滩。   戚宁安和韦主任也赶到了海边跟他们会合,海岸线这么长,根本就不知道她从那个方向走的,于是他们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朝南走,一拨朝北走。   严简便跟戚宁安和韦主任一组,一起朝北走。夜晚寒风呼啸,海边的地形崎岖不平,他们不熟悉地形,走得十分艰难,幸而晚上还有月色,加上严简手里的手电筒,戚宁安手里充当手电筒的老人机,三人才勉强安全地爬上爬下。   韦主任一边走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喊得嗓子都沙哑了。戚宁安劝他:“主任你歇会儿,我们来喊。”   韦主任停下来又忍不住自责:“唉,都怪我们平时工作太忙,太忽视孩子了。”   戚宁安安慰他:“主任,你别担心,婷婷很聪明,她会照顾好自己,肯定不会有事的。”   严简也安慰他:“你别担心,自己离家出走要比被拐走好得多,她现在应该找了个地方在睡觉呢。”她拿着手电筒到处照了照,看看有没有可以避风藏身的地方。   韦主任怎么也不可能放心:“可是她还那么小,还是个女孩子,万一碰上坏人了怎么办?”   严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不过她还是倾向于不会有事,这种人少鬼大的问题儿童她这两年碰到过不少,除了挨饿受冻磕碰受伤之外,都没有吃过实际性的亏。她拿出手机给同事打电话,问一下其他人的情况,都回答说还没找到。   韦主任又说:“她会不会不在这里?去别的地方了?”   严简也不能确定,因为小镇不像市里的路口都有摄像头:“我们先在这里找找,如果找不到,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韦主任听到这里,差点要哭了,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女儿的危险系数就越高。   他们沿着海岸线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大风吹得他们的脸都快僵了,风将他们的呼唤声刮得支离破碎的,这种夜晚找人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这是严简的职责所在,必须顶上。   严简站住了,拿着手电筒朝四处照了一下,忽然打了个喷嚏。   戚宁安赶上来,走到严简身边,替她挡着风:“严警官,你冷吗?”   “还好。”严简吸吸鼻子,一摸身上,没带纸巾,她准备伸手捏一把鼻涕。戚宁安将一包纸巾塞到她手里:“给你。”   严简接过来:“谢谢!你们看,那个地方好像有个小房子,我们过去看看。”她的手电射程比较远,看见了不远处有一座建筑物。   韦主任激动起来,朝小屋奔过去:“婷婷,婷婷!”   戚宁安忙说:“主任,你慢点!当心脚下。”主任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他赶紧举着手机给他照明,但是手机电筒的穿透力有限,严简赶紧举着自己的手电筒照过去。   两人也赶紧跟上去,结果严简没注意到自己脚下,一脚就踩进了岩石缝隙里,身体猛一倾斜。戚宁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严警官!”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留言。   谢谢尘和雁子的地雷,么么哒mua~ 第十一章 取暖   严简没有摔倒,因为戚宁安及时把她抱在了怀里,但是脚下狠狠别了一下,她“哎哟”痛呼出声。   戚宁安急忙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扭到脚了?”   严简小心翼翼地将脚抽了出来,脚痛得她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那边正在叫女儿名字的韦主任突然没了声音,严简回过神来:“你们主任好像摔倒了,你快过去看看。”   戚宁安没松手,问:“你的脚要不要紧?”   严简痛得表情扭曲,却用手推他:“我没事,就是脚扭了一下,你快去吧。”   “那你先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我过去看看。”戚宁安扶着她慢慢坐了下来,他决定如果还找不到婷婷,就要劝说主任回去了,乌漆墨黑的,严简也受了伤,实在不是找人的好时机。   严简又说了一句:“拿我的手电去。”   “不用,我手机光还可以。”戚宁安大步朝韦主任走去。   韦主任果然摔了一跤,眼镜碎了,鼻子脸颊都擦破了皮,他爬起来,顾不上疼痛,朝那间小屋跑去。   戚宁安追上韦主任:“主任你慢点。严警官的脚扭伤了,要是再找不到婷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天亮了再来找。”   韦主任听了,朝后面亮着光的地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先去看看。”   这是一间用石头砌成的老旧建筑,位于一处突出的岩石上,有十几米高的样子,看起来是个瞭望塔。这里的风很大,背海的一面有一扇门,里面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光亮,韦主任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自己的女儿在这里,他拼命拍打着木门:“婷婷,婷婷,你在里面吗?”   戚宁安则举着手机到处找窗户,窗口很高,在几米高的地方,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他觉得婷婷不太可能在里面,结果这时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说:“爸爸!”   韦主任激动得落泪了,他一把抱住了女儿:“婷婷,你真的在这里?!婷婷,你没受伤吧?你这孩子怎么来这里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戚宁安看着这对父女,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韦钰婷身上沾了不少草屑泥灰,还有点脏,但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   韦钰婷抹着眼泪说:“爸爸,我没事,我好怕。”   戚宁安转头朝严简大喊:“严警官,找到了,婷婷找到了!”   风从海面上刮来,将他的声音刮得支离破碎的,严简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戚宁安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用手机给严简打电话:“严警官,找到婷婷了,她真的在这里。”   严简一听,激动得手机差点掉在地上:“真的吗?没有受伤吧?”   “没有,挺好的,就是受了点惊吓。”   “那太好了,我现在通知大家。”她赶紧挂断电话,发信息到群里,通知人已经找到了,又打电话给她的同事,所有牵挂这件事的人都得到了消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放心了。严简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脚踝,心想自己这脚总算是没白扭。   很快,戚宁安和韦主任父女就折返过来了。韦钰婷说是想来海边看海,结果到了海边,发现全都是码头和礁石,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海滩,她不死心,就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一直走,结果走到天黑都没看到海滩,手机又没电了,自己也迷了路,不敢再走,便找了个地方避风等天亮。   严简听完她的陈述,看着戚宁安,耸了耸肩,意思是果然如此吧。   戚宁安说:“还是你懂女孩的心思。”   严简说:“咱们现在回去吧。”都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回去天都要亮了。   戚宁安见她要起来,赶紧伸出手来压住她的肩:“严警官,你先别动,我看看你的脚。”   韦主任说:“对了,严警官扭到脚了吗?”   戚宁安在严简面前半跪了下来,伸出手抓住了她扭伤的右脚,轻轻捏了捏,然后脱下了她的鞋子,将脚拿到自己腿上:“你别乱动,我帮你正一下骨。”   韦主任赶紧拿着手电筒照着,戚宁安一手托着严简的脚后跟,一手轻触着严简的脚,找她的痛点,找准伤处之后,用手握着脚掌,轻轻旋转牵引着,然后微微用力,严简惊呼出声:“啊——”   戚宁安停下来问:“好点了吗?”   严简轻轻转动了一下脚脖子:“好多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戚宁安拦住她:“别动,你的脚不能用力。”   韦主任也说:“严警官你现在的情况确实不能走路。”   严简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脚,不能走路,那怎么办?“应该没关系,我慢点走。”   戚宁安说:“我背你。”   严简吓了一跳:“不用了。你扶我吧。”   戚宁安说:“太黑了,扶着走还不如背着安全。主任,我的手机给你在前面照路。严警官,你打着手电筒。”   “好。”韦主任背着女儿的书包,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拿着戚宁安的老人机,责备女儿说,“婷婷你太不懂事了,因为你,今晚上好多警察叔叔阿姨都没睡觉,全都在找你。现在严阿姨脚还扭伤了。”   韦钰婷低着头:“对不起,爸爸,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手机没电了,不然早就联系你们了。对不起,阿姨,是我害你受伤了。”   认错的态度倒是不错,严简自然也不能跟个小女孩计较,她说:“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是阿姨自己走路不小心才扭到的。以后你就千万不能离家出走了,让爸爸妈妈多担心啊。”   韦钰婷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戚宁安在严简身前蹲了下来:“上来吧。”   严简看着戚宁安的背,犹豫着说:“我很沉的。”他们刚刚过来时走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回去只怕需要的时间更久,他能背她走这么远?   戚宁安说:“嗯,知道。”   严简:“……”这算是什么回答。   韦主任笑着说:“严警官,你就让宁安当一回英雄吧。”   严简红了脸,犹豫着趴了上去。戚宁安的背比她想的要宽,他衣服穿得不多,被冷风吹得背部冰凉的,不过很快就暖和起来了,那是他的体温。   戚宁安轻松地站了起来,勾住严简的膝弯,将她往背上送了送:“好了,走了。”   韦主任牵着女儿,打着手机电筒走在前头,戚宁安背着严简跟走在后面。   严简的脸还是滚烫的,小声地说:“是真的很沉吧?”   戚宁安说:“嗯。”   严简:“……”她只是客套一下,这家伙怎么这样不客气啊,本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再也没有了不好意思。   严简趴在戚宁安背上,打着电筒为他照路,戚宁安一步步稳健地走着,呼吸并没有加速,喘息也没变大,步伐轻松得仿佛背上并没有背个九十多斤的人似的。   这个时间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温度也降到了一天中的最低,韦钰婷被爸爸牵着手,一边走一边牙齿咯咯作响,实在是太冷了,她不断地说:“爸爸,好冷!”   严简倒是没有觉得很冷,因为她贴着一个暖烘烘的脊背,原来抱团取暖这个词是真的,老祖宗都是亲身体验过才总结出来的吧。   戚宁安问:“冷吗?”   “不冷。你呢?”严简本着人道主义关怀问了一句。   戚宁安说:“有点热。”   严简有些窘迫笑了起来:“对不起,今天谢谢你啊,辛苦了。”负重走路怎么也不可能会冷,因为要出力气。   戚宁安说:“还好,至少挺暖和。”   走出一段距离,严简提议说:“要不放下来歇会儿吧。”   戚宁安没有拒绝:“好。”   他找了个平坦点的地方,将严简放了下来。韦主任父女二人已经走到前头去了,忽然察觉到后面的灯没有了,回头一看,已经落后了一段距离,韦主任大声喊:“你俩没事吧?”   “没事,就是停下来歇会儿。”严简回答说。   韦主任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们先走了,婷婷说冷。”   “好,那你们小心点,慢点走。”严简嘱咐他们说。   戚宁安坐在严简旁边,说:“回去后去医院检查一下,最好拍个片。”   “哦。”严简拿着手电筒把玩,突然关了开关,又重新开起来,用一种阴恻恻的声调说,“戚医生,我真的很沉吗?”   戚宁安扭头看她,发现她拿着手电筒,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看起来特别有鬼片的效果:“鬼啊!吓死我了!”   严简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久才停下来:“你真的被吓到了吗?”   戚宁安清了一下嗓子:“假的。医院太平间里每天都有新住户住进去,我还亲自解剖过尸体。要不要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严简只觉得背脊发凉,伸手搂住了戚宁安的胳膊,瑟瑟发抖地说:“戚医生,我错了。”   戚宁安轻笑了一声,说:“我上学那会儿,刚学解剖课的时候,我宿舍有个同学胆子小,不敢上课,我们为了帮他克服这个,一起去解剖教室待了一晚上。”   他难得地打开了话匣子。严简只觉得头皮发麻:“后来呢?”   戚宁安说:“后来我们在解剖室说了一晚上鬼故事,从那以后那个同学就再也没怕过死人和鬼。”   严简努力摒弃掉发麻的感觉:“你们男生真是好重口味啊。”   戚宁安站了起来:“不要跟医生装神弄鬼。上来吧。”   严简重新趴上了戚宁安的背,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和戚宁安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点,原来他也有不严肃的时候。   “戚医生。”   “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真的很沉吗?”   “还好,能背得起。”   “哦。”她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多留点言吧,需要,谢谢大家mua~ 第十二章 缘分   苍茫的大海边,夜色越来越浓重,海浪阵阵拍击着海岸,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天上的半月西斜得厉害,光芒渐渐暗淡下去。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深眠之中,唯有一盏萤火般的灯光,划破这浓稠的黑夜和潮湿的水汽,彳亍而行,那是戚宁安背着受伤的严简回海山镇。   他们一路上歇了几回,才终于在拂晓时分回到了镇上。严简的同事刚接到韦主任父女不久,听说严简扭伤了脚,正打算过来接他们,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   严简的同事跑过来试图从戚宁安那儿接过严简,被戚宁安拒绝了,直接放到了韦主任的车后座上:“主任一会儿先送我们回医院吧,严警官需要检查一下。”   韦主任知道严简是为了救他女儿而负伤的,自然满口答应:“好的,没问题。”   戚宁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他的贴身衣服已经湿透了,扭头问严简:“严警官,你需要先回趟局里吗?”   严简说:“应该不用吧,大家忙了一晚上,会先回去休息。”事件已经圆满解决,也没有严重的后果,不会需要马上开会研究新方案。   “那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戚宁安给她安排好了。   严简的同事知道她需要去医院检查,而这次的事主又是医生,交给他们照顾是再好不过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好好养伤。   忙了一整晚的人总算可以打道回府了,所幸的是有惊无险,小丫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车内开了灯,戚宁安才注意到鼻青脸肿的韦主任:“主任你受伤了?”   韦主任回头嘘了一声,指了指车后座正在呼呼大睡的女儿,压低了声音说:“我没事,一点擦伤。别让我女儿听见了,一会儿她又要哭。”   严简闻言,不由得羡慕地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婷婷,她真幸福,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爸爸,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离家出走呢。   每次碰到孩子离家出走的案子时,严简都会有一种深深的羡慕与无力感,很多孩子都是因为父母某些地方不能如他们的意,便赌气离家出走。他们不知道,他们深以为束缚的家庭,对好多人来说是不可求的温暖。   戚宁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会儿才想起来:“主任你眼镜呢?掉了吗?我来开车吧。”   韦主任点点头,跟戚宁安换了位置。   大家都折腾了一整晚,早已疲惫不堪,严简用力揉了揉脸,想要保持清醒,然而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大呵欠。   戚宁安出声了:“严警官,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严简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好,那你好好开车,我先睡会儿。”她说完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戚宁安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不同睡姿的女孩,将空调开得高了一点。   严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市里,而且车还开到了人民医院。   戚宁安说:“下车吧,主任要回去了。”   严简赶紧扶着车门准备下车,戚宁安又蹲下去:“上来。”   严简说:“别,你去帮我借副拐杖来,我自己走过去。”现在已经到医院了,就不用他背了吧。   戚宁安见她不愿意上来,便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搀在她腋下,托着她下了车,让她金鸡独立站在地上,关上车门对韦主任说:“主任你先回去吧。”   韦主任已经戴上了从办公室拿来的备用眼镜,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照顾严警官了,我先回去了。”他启动车子离开。   此时天色刚刚大亮,医院里渐渐恢复了人气,病人们纷纷起来了,准备吃早饭、迎接新一天的挑战。医护人员也准备着交接班。   严简看着戚宁安,朝他伸出手,笑着说:“戚医生你扶我走一下吧,我看能不能走。”   戚宁安犹豫片刻,伸出胳膊给她:“你试着看能不能走,别太用力。”   严简将手打在他胳膊上,右脚小心地落地,踮着脚走了两步,顿时龇牙咧嘴。戚宁安一直都在关注她的表情,看见她的模样,停了下来:“别走了,估计扭伤比较严重,还是拍个片子吧。”   严简双手合十:“你去帮我借副拐杖来好不好?”   戚宁安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严简在停车场金鸡独立站了几分钟,就在她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戚宁安推着一个轮椅过来了,严简:“……”   戚宁安将轮椅推到她面前:“没借到拐,只借到了轮椅,上来吧。”   严简看着他惨兮兮地笑:“我觉得我一下子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了。”   戚宁安没说话,不过嘴角却弯了一下,他将轮椅推到严简身后,严简坐了上去,戚宁安推着她,一路开绿灯,找了还在值班的骨科同事给严简做检查,又找了同事帮她拍片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了片子。所幸只是韧带损伤,骨头没有大碍,但因伤得不轻,还是打了石膏固定。   当然,这一过程中,严简也感受到了无数诧异、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第一次意识到戚宁安的人气,自己可能成为了他的女同事们的假想敌,因为那些女人的目光灼热得似乎能将自己烧穿,看得她有点怕怕的。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严简终于摆脱了轮椅,拄着两个拐杖,她说:“第一次看病这么快,我好像享受了一把高级VIP服务啊。”   戚宁安说:“那当然,你这享受的是我们内部人士的待遇。”   “那真是托戚医生的福了。”严简笑着说,“谢谢啦,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忙一晚上了。”   戚宁安拦了一辆出租:“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严简不想再麻烦他。   戚宁安替她收起了拐杖,扶着她上了车:“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去。”   严简只好报了自己的地址,戚宁安有些意外地说:“你也住紫湖那边?”   严简听了他的话,意外地说:“你不会也住那边吧?”   “对,我刚搬过去没俩月。”戚宁安说,“那就省事了,顺路,走吧师傅。”   严简听说他也住那边,当然不会再反对同行:“没想到你也住那边。你们医院没有宿舍吗?”   戚宁安说:“有,但是我因为个人原因没住宿舍。”   严简忽然想起来以前听到过的八卦,说他家人经常去医院闹事,他搬了几次家,不由得对他有些同情:“那边离医院也不算远。”   “对,离医院近。”   严简笑着说:“就是环境不太好。”   “还行,就是白天吵了点。”戚宁安说。   严简知道他有时候值夜班,白天是要休息的,便说:“可以买对耳塞,我就买了。”   戚宁安说:“是打算买,推荐一下。”   严简翻出自己网购的记录,分享给了他:“我买的是这个,效果非常好,分享给你了,你可以看看。”   “好。回头试试。”戚宁安应下了。   车子从医院到严简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距离,严简说:“我到了。”   戚宁安付了车费,也一起下了车,他替严简拿下了拐杖和药袋,说:“咱们住的地方好像离得不远。”   严简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戚宁安说:“真的,我家就在桂芳路。”   严简这下终于信了,因为车子刚刚从桂芳路那边过来的,跟她家所在的兰香路就是个“L”形,还真是离得非常近,严简每次出门都要经过桂芳路,但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遇到到戚宁安?   戚宁安扭头看了看:“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严简便拄着拐杖往里走,这两天没下雨,路倒是还能走,虽然坑洼不平了些。周围挺安静的,现在时间是早上九点多,周六的九点多对年轻人来说还早着呢,出门活动的都是些中老年人。   他们穿过巷子,拐过还顽强开着秋花的绣球花坛,到了小院门口,严简说:“到了。我跟奶奶一起住。”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从里面打开了,奶奶站在门内:“小简,你回来了?怎么了,脚怎么了?”   严简连忙说:“奶奶,我没事,就是扭了一下。我们先进屋吧。”   戚宁安看着满头银丝的奶奶,点头打招呼:“奶奶好。”   奶奶这才注意到戚宁安:“小简,这是你朋友?”   严简说:“对,奶奶,这是戚医生。他送我回来的。”   “快进来坐,进来坐!”奶奶赶紧将年轻的客人往屋里请,这是可孙女儿带回来的第二个男客人,而且还是个长得这么斯文英俊的小伙子,奶奶一看就满心喜欢。   严简扭头对戚宁安说:“那戚医生进来坐会儿吧,家里很简陋,不要见怪。”   戚宁安没说话,跟着她一起进去了,院子里浮动着一阵幽香,柚子树挂着黄澄澄的果实,桂花和菊花在墙角怒放着,还有几畦绿油油的小菜,充满了生机,是个很干净温馨的小院。   奶奶将大门关上,严简和戚宁安已经进了屋,戚宁安将药放在书桌上,嘱咐她该怎么用。   奶奶确定严简的伤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她说:“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现在就去做,医生也在这里吃。”   戚宁安刚想拒绝,奶奶已经走了,严简笑着说:“那就吃了早饭再回去吧。”   戚宁安突然问:“你平时是怎么去上班的?”   “我骑电单车。”   戚宁安说:“你现在不能骑车,到时候我送你吧,你们分局离我们医院也不远。”   “不麻烦了,我去坐公交车好了。”严简忙说。   戚宁安看着她:“你拄着拐去挤车?”   严简呵呵笑了一声,确实有点不方便。 第十三章 护花   戚宁安打量着陈设简单却干净的屋子,以一个有洁癖的医生眼光来看,也是相当整洁了。房间里的一些小摆设和小装饰体现出了女性的温柔和细腻,原来干刑警的女孩也有细腻温柔的一面。   两人就韦钰婷的事聊了一会,虽然人已经找到了,但也不能完全算过去了,回头还得找韦钰婷和她父母好好聊聊,顺便教育一下这小丫头。   外面传来了食物的香味,严简想起一个事:“要不要刷牙洗个脸?”虽然一夜没睡,但已经天亮了,是该洗漱一下的。   戚宁安说:“我去洗个脸吧。”   严简说:“我这里有新牙刷,给你拿一支。”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拉开了书桌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新牙刷,这是她网购遇上活动时买的,买了一打。   戚宁安接过牙刷:“谢谢。”   严简抓过拐杖,也拄着出去洗漱。洗漱池在院子里,就在厨房的外墙上,严简还弄了面镜子固定在那儿,两人站在水槽边刷牙,从镜子里交换视线,都忍不住笑起来。   奶奶端着两碗面条出来,看见两个年轻人动作一致地刷牙,笑得见牙不见眼:“都刷牙啊,面煮好了,我给你们端到桌子上去。”   严简嘴里一口牙膏沫子,不方便说话,便“嗯”了一声。   洗完脸,两人一起回到屋里,桌子上摆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奶奶已经吃过早饭了,就他俩吃。面条很清淡,浇头是肉丝木耳,漂着红艳艳的枸杞和绿油油葱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尝一口,汤清味厚,让忙活了一整晚早已饥肠辘辘的两人食指大动。   严简问:“怎么样,我奶奶做的面好吃吗?”   戚宁安点头:“很好吃。”他低头吃面条,他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像样的家常饭了。   严简喝了一口汤,满足地半眯着眼睛:“我奶奶可能干了,她手艺特别好,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还经常去帮人做宴席的。”   “那你有口福。”戚宁安语气有些羡慕。   严简点头:“对,我有奶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一个问题滚到戚宁安嘴边,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吃完饭,严简要收拾碗筷,戚宁安按着她的肩膀,自己将碗筷收了。   奶奶在院子里整理菜地,看见戚宁安端着碗筷出来,赶紧拍拍手,起身来:“我来,我来!”   戚宁安将碗筷放在厨房里,奶奶进来了:“放着吧,我去洗。”   严简拄着拐从屋里出来了,倚在门口含笑看着戚宁安,戚宁安从厨房里出来,在外面水龙头洗了手,说:“谢谢奶奶的面条,特别好吃。那严警官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严简点点头:“好。谢谢啊,再见!”   戚宁安离开了这个飘着幽香的小院,出门之后,他回头看了一下紧闭的院门,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意外,没想到会和严简离得这么近。   屋里,奶奶擦干了手过来问严简:“小简,刚刚那个小伙子是谁啊?”   严简看着奶奶满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是人民医院的医生,昨天离家出走的那个女孩是他们主任的女儿,他跟着一起去找小孩了。”   奶奶说:“那他有没有结婚啊?”   严简无奈地笑:“不知道,奶奶,那是人家的隐私,我跟他不熟。”   奶奶叹息着说:“我看着小伙子挺不错的,有礼貌,长得也好,工作也不错,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严简哭笑不得,奶奶就只关心这个,她岔开话题:“奶奶,我想睡觉了,你帮我烧点水,等我睡醒了来洗澡。”   奶奶说:“好,我帮你烧点。你的脚真不要紧吧?”   严简说:“不要紧。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严简打了个呵欠,进屋去睡了,昨晚可累得真够呛的,不过戚宁安应该比自己累得更厉害,他还背着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呢。想到这里,严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说实话,戚宁安的背还挺宽厚的,似乎很安全可靠的样子。   严简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醒来之后发现手机上有戚宁安发来的微信,问她具体的上班时间。严简还是不太想麻烦他,便推辞了一下,戚宁安很快就回信息了,说是韦主任知道她打了石膏上班不方便,借了一辆车给他,这样方便他接送她。   戚宁安说:“我们住得这么近,也是顺道,要不然韦主任就亲自来接送你。”   严简一听韦主任要来接送自己:“别,千万别麻烦他了。”   戚宁安说:“那还是我接送吧。”   严简说:“我总觉得这样麻烦你们不太好。”   戚宁安:“韦主任是我同门师兄,我受了他不少照顾。你这次真是帮了他的大忙,才能那么快找到婷婷,我代师兄向你表示感谢。”   严简看到这里,便将自己的值班时间告诉了他。   严简扭伤了脚,陈队放了她一天假,星期天没让她去值班,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这一天严简待在家里没出门,看着其他同事在群里绘声绘色地转述韦钰婷那小丫头去局里接受批评教育的过程,忍俊不禁。   邓轩还在外地出差,他从群里得知严简受伤的消息,赶紧打电话过来慰问。严简说没多大的事。邓轩想得周到,便说:“你打着石膏,怎么去上班?让陆昕来接你吧。”陆昕是他们的同事。   严简拒绝了:“不用了,我可以打车过去。”陆昕住的地方离她这里不近,特意绕路过来很不方便。   “哦,那你自己注意点,晚点去单位也可以的,陈队不会怪你的。”   “嗯,我知道。”   星期一早上七点一刻,戚宁安就来接严简了。奶奶看见戚宁安来接孙女,意外得不行,都来接她上班了,都还算不熟吗?奶奶虽然没当面戳破,但是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年轻医生的。   戚宁安将严简送到分局,一直将她安全护送到办公室才转身离开。这一幕自然被严简的同事看到了,就忍不住开她的玩笑:“哟,今天的护花使者是谁啊?小严的男朋友吗?”男人本来就比较爱开玩笑,尤其爱讲荤段子,更何况是这种八卦送到眼前,哪能不调侃几句。   “不是,是韦钰婷爸爸的同事,刚好跟我住得很近,便拜托他送我一下。”这是严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陈队说:“这可不太好,我们队伍的纪律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过如果这小伙子如果是你的护花使者,随便怎么送都不算违反纪律。”他说完还朝大家挤了挤眼。   同事们心领神会,随机附和:“对,如果是男朋友的话,不管怎么送都完全没有问题。”   严简红了脸,懒得跟他们废话:“我知道了,我不会拿群众的针线的,都这么闲,赶紧去忙吧。”回头给戚宁安出油费就好了。   严简坐下来,打开电脑,先逐一筛选了基因库的信息配对,这是她每天工作的日常,以确保自己这边被委托的信息能够有下文。   中午时分,邓轩又打电话过来了:“听说今天有人送你来上班的?”   严简“嗯”了一声。   邓轩说:“是谁送你来的?”   严简说:“我拼了别人的车,那人是我邻居。”   邓轩问:“真的?我听说是个医生。”   “对。你吃饭了吗?小陆帮我带饭过来了,我要吃午饭了。”   邓轩听说她要吃饭:“那你先吃饭吧,有空再聊。”   从这天开始,戚宁安只要不值夜班,都会接送严简上下班。慢慢地,两人就这么熟悉了起来,聊的话题也多了,从工作到生活,从习惯到爱好等。   而且两人发现还有不少的共同点,比如都喜欢侦探科幻电影和小说,不太爱去热闹的地方,都比较宅,两人居然还玩同一款网络游戏,都不太喜欢手机游戏,喜欢升级刷副本攒钱而不是PK,可聊的话题很多。   奶奶最近也不像从前那样总惦记着捡破烂了,每天早早就回家,等戚宁安送孙女儿回来的时候,会不失时机地邀请戚宁安留下来吃晚饭。   戚宁安喜欢严简家里温暖的氛围,也喜欢这个温馨的小院,更喜欢奶奶做的美味佳肴,多数时候都不会拒绝,反而很乐意留下来蹭饭。   戚宁安在这个家里出入的次数多了,自然免不了心生疑窦:这个家只有奶奶和孙女,爸爸和妈妈哪儿去了呢?   但严简祖孙俩似乎都不提这个话题,戚宁安尽管好奇,却也从来没有问出口过。   这天下午戚宁安接了严简回家,奶奶又留晚饭,两人便开了严简的电脑一起重温《星际穿越》,这时有人在外面按门铃。   奶奶正在烧菜,说:“小简,去开一下门。”   戚宁安站了起来:“我去开。”   严简也站了起来:“谁来了?”   戚宁安走到院子里,打开院门。邓轩站在门外,看着戚宁安,脸色立马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球收藏球留言。 第十四章 表白   严简没想到会是邓轩,她十分惊讶:“邓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是还在出差吗?   奶奶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呀,是小邓啊,快进来,刚好赶上吃晚饭,一起吃饭吧,马上就好。”   “谢谢奶奶,给您添麻烦了。”邓轩不失时机地跟奶奶打招呼。   戚宁安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侧身将他让了进来,并顺手关上了门。   邓轩看了戚宁安一眼,竭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使表情不失控,看了一眼拄着拐倚在门口的严简:“你的脚好点了吗?”   严简说:“好多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你还提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浪费钱。”   邓轩双手不空,手里全都是水果和各种滋补品:“吃的怎么叫浪费呢?我这是来慰问英雄的。”   严简笑起来:“什么英雄,你可别取笑我了。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吧。对了,那个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找到人了吗?”严简知道邓轩这次去找的是一位被拐卖的女孩。   邓轩进了屋,看见书桌上的电脑屏幕还暂停着,是《星际穿越》的画面,可见刚才两人是在看电影,他心里有些酸酸的,严简从不会邀请他在家看电影。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书桌上,有一个袋子就直接放在显示器前面,将画面给挡了,叹息了一声:“找到了。被拐卖的女孩怀孕了,身体状态不太好,送到市医院来了。”   严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啊!怀孕多久了?病得很严重吗?”   “五个月了,情况不太好。女孩才18岁,被拐卖的时候还是未成年,受到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迫害,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邓轩在戚宁安原来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开始说案情。   戚宁安便找了条凳子挨着严简坐在了另一边,安静地听他们谈话,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严简露出震惊的神色,捏紧了拳头,眼眶都有些涩意:“还是未成年?太过分了。女孩家里联系上了吗?”   邓轩说:“正在联系,女孩想不起家人的电话,我们跟她老家的警方联系了,他们正在联系女孩的家人。女孩今年刚考上大学,出去打暑期工挣学费,被老乡骗了,卖到了山里,买方的儿子是个快三十岁的弱智。”   严简一听,捏起拳头在桌子上狠狠捶了一下:“气死我了!这把人的一辈子都毁了!不能放过这帮畜生!”一个准大学生,被拐卖到山里给个傻子传宗接代,逃不出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助,严简的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戚宁安也听得发指,他在医院工作,听过见过的惨剧何其多,无奈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但是从没有像这个拐卖案件这样让人难以承受。   邓轩摇头说:“我们去找的时候,买主家里还百般阻挠,极力否认买了女孩,将她藏起来。如果不是有流产的迹象,他们估计还要把她锁在地窖里不放出来。我们直接从镇医院将人带走的。买主家里还拦着不放,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才放她走。”   严简气得咬牙切齿的,忍不住爆粗口:“生个屁!”   戚宁安问:“女孩现在脱险了吗?胎儿呢?”   邓轩叹气:“孩子没保住,女孩当时都快不行了,大出血,镇医院根本就处理不了,买主还不同意女孩转院,来了一群村民闹事,后来调了县公安局的人才将人带走,送到县医院抢救才保住女孩的性命,现在已经转院到新市医院了。”   严简已经出离愤怒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她问:“在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了,还需要动个手术,以后能不能生育都是问题。”邓轩长叹了口气。   严简转过脸去抹眼泪,戚宁安见状,从书桌上抽了几张纸递到她手里,她擦了一下眼泪:“我明天去医院看看。”   戚宁安第一次这么直接地面对妇女拐卖事件,受到的冲击太大了:“我陪你去。”   邓轩扭头看了戚宁安一眼,眉头拧成了川字,此刻心里绝对不好受,他一心牵挂严简的伤势,回来后安排好工作就来看她,没想到她家有另一个男人在做客,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严简忽然想起来什么,主动给他们介绍说:“戚医生,这是我同事邓轩。邓轩,这是戚医生,上次在医院见过的。”   戚宁安朝邓轩伸出手:“你好!”   邓轩看着眼前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跟他握了一下:“你好!”严简并没有解释她和戚宁安的关系,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戚宁安跟邓轩握手的时候,发现他用的力道比较大,他明显感觉到了邓轩对自己的敌意。   三个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幸好奶奶做好了饭菜,过来叫他们吃饭,这才化解了尴尬。   戚宁安主动站了起来:“奶奶,我来帮你。”   邓轩看着戚宁安的背影,心中醋意大发,忍不住问严简:“他是你朋友?”   严简说:“对,最近都是他接送我上下班。”   邓轩闻言皱眉:“从明天起,我接送你吧。”   “不麻烦你了,戚医生家就在这附近,顺路就送我过去了。”严简拒绝了他,她知道邓轩对自己的感情,既然已经拒绝了,就别再给对方错觉了。   邓轩刚想说什么,戚宁安已经端着菜进屋来了,严简说:“吃饭吧。最近我脚受伤,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辛苦你们了。”   戚宁安说:“奶奶最辛苦。”   奶奶从后面进来,笑着说:“哪里辛苦,我也没做什么。”   严简点头说:“是的,最辛苦是就是奶奶了。”   邓轩起身帮忙摆碗筷,四个人围桌吃饭,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不管是医院还是公安局,永远都是故事最多的地方,吃饭的时候也不愁话题。   吃完饭,戚宁安就先告辞离开了。   奶奶去洗碗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严简和邓轩,邓轩说:“那个医生在追你吗?”   严简正在喝茶,闻言呼吸一乱,差点呛住了,她咳了几下,红着脸说:“没有,你瞎说什么呢?我跟戚医生只是朋友。上次我们去找的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孩是戚医生同事的女儿,刚好他也住在我家附近,他的同事就拜托他来接送我上班。”   邓轩认真地看着严简,似乎在思考她说这话的可信度,过了一会儿,他捏紧了拳头,似乎鼓足了勇气:“严简,我有话想问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严简是完全没有料到他还会跟自己表白,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里,奶奶就在门外,她的脸滚烫,低着头看着茶杯,然后轻轻放下,说:“对不起,邓轩,上次我在陈队家里和若梅姐就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能答应你。”   邓轩的肩垮了下去,身上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眼神也暗淡起来,喃喃地问:“为什么?”   严简说:“我们不合适。”   “都没相处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邓轩不甘心地看着严简,他的眼睛本来就因为疲惫而布满了血丝,此刻更是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严简苦笑了一下:“有些东西不需要相处就知道,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们都无力改变。邓轩,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适合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了。”   被发了好人卡的邓轩垂下了头,他已经不是不经世事的愣头青了,他明白严简所指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是在顾忌我父母的态度,但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   “我不愿意!”严简快速简短地回答。   邓轩抬起眼,与严简四目相对,从她黑亮的眼睛里看出了坚定,他的心失去了支撑,往不知名的深处坠落,胸腔里空荡荡的,连跳动似乎都停止了,他茫然地说:“我懂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那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严简坐着没动,她说:“你开车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邓轩眼睛有点酸涩,为什么还总是这么面面俱到,他点了点头,径直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个充满馨香的小院,始终都没有回头。   奶奶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严简坐在灯下发呆。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里面是邓轩买来的无籽葡萄和戚宁安买的梨,说:“怎么都走了?我还洗了这么多水果。”   严简抬起头,看着奶奶,强笑着说:“走了咱多吃点。”她拿起一个梨咬了一口,汁多味美,酥脆化渣。其实一般送人都不送梨,因为谐音不好听,但戚宁安明显更注重实用性,他说秋天吃梨好。   奶奶吃了一颗葡萄,说:“小邓人其实不错。”   严简说:“奶奶,你都听见了?”   奶奶没说话。   严简笑着说:“奶奶真是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奶奶又说:“这是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其实戚医生也挺好的,他家里也是农村的,没小邓那么多规矩。”   严简哭笑不得,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奶奶!”制止她说下去。 第十五章 单身   严简跟戚宁安相处得也算熟了,但是双方都很默契地从来不聊感情问题,不打听对方有没有男女朋友,像普通朋友一样的相处模式令双方都觉得很舒服放松。   她点开已经黑屏了的电脑,看了一眼电影进度,退了出来,准备拿本书来看,却听见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拿起来一看,是戚宁安发微信过来了:“我到家了。”   严简回:“好。”   戚宁安问:“你同事走了?”   “走了。”   过了一会儿,戚宁安问:“是你男朋友吗?”   严简看着这句话,顿时略觉窘迫,怎么今天这两个人都问一样的问题啊,她忙回:“不是,就是同事。”   戚宁安回复:“那就好,我怕如果是的可能会引起误会,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严简回:“不是,我没男朋友。”   戚宁安:“好吧。顺便安慰你一下,我也是单身狗。”   严简看着戚宁安的回复,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是真想安慰自己这个单身狗呢,还是想趁机告诉自己他也单身?严简是个刑警,看到什么都会职业性地举一反三去联想推理,所以不怪她多想。不过最后她还是打住了自己的念头,别过度解读比较好。   严简发了个握手的表情过去,表示同病相怜。   戚宁安:“明天早上还去接你吧。”   严简:“嗯,谢谢!”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雨,戚宁安比平时来得早了点,直接到严简家门口去接她。严简拄拐打伞不太方便,戚宁安便干脆背着她出了门前那条泥泞的小巷。   上了车,戚宁安问:“先去医院还是单位?”他还记着严简要去医院探望被拐女孩。   严简说:“单位吧。回头我跟同事一起去医院。”   “好。今天我值夜班,就不能接你下班了,你怎么回去?”   “没事,可以让我同事送我一下。”   “昨天那个吗?”   严简笑了:“不是,我又不止他一个同事。”她昨天才拒绝邓轩,自然不可能再让他送自己回家,当然这话不能跟戚宁安说。   戚宁安笑了,换了个话题:“你最近还玩游戏吗?”   “很少玩。没时间,以前的朋友也都不怎么玩了,就更不想玩了。”   “要不要来我们服务区一起玩,我不值班的时候偶尔会玩一下。”   严简想了想,拒绝了:“换区要练新号,太难了,没那么多时间。”   戚宁安说:“给你弄个大号,我有朋友不玩的满级号,可以送你。”   严简有些心动,她玩得少,练的号离满级还远着呢,好多地图因为有级别限制她都没去过,不知道满级号玩起来什么感觉:“可以吗?”   “可以。回头给你账号。”   严简又说:“我没什么时间玩。”   戚宁安说:“我也很少,偶尔上去看看。”   严简心想,不知道戚宁安在游戏里是什么风格,一起玩应该挺不错的。   戚宁安将车停在分局门口,又下车来背严简,严简怕同事们看见,便说:“不用背了,我自己走,你帮我拿着这根拐杖。”   戚宁安没理她,半蹲在车门前:“没事,就一会儿。抓紧时间。”   严简发现这人挺执拗的,僵持不过,便只好趴上了他的背。戚宁安背着她,她一手提着自己的拐,一手撑着伞,遮住自己和戚宁安。上了台阶,戚宁安将她放了下来,严简道了谢,刚将拐杖撑好,抬头便看见邓轩的车正停在台阶下,两人隔着车玻璃四目相对,严简微微笑了一下,朝戚宁安挥手道别,拄着拐转身进了办公室。   邓轩始终都没主动找她说话,只是例行公事地开会,讨论被拐女孩周晓霜的后续处理情况。   严简主动提议说:“我去医院陪周晓霜吧。”   陈伟虎看着她:“你的脚还没好利索,不太方便,邓轩过去就可以了。”   严简说:“陈队,我的脚不碍事,医院还有医护人员呢,我只是过去陪她,我是女的,跟她沟通会比较好一点。”   陈伟虎犹豫了片刻,最后点头:“行,一会儿让邓轩送你过去吧。”   严简也不看邓轩,点了点头:“好。”   严简出门的时候只拿了一支拐杖,一手撑拐,一手撑伞,没让邓轩帮忙。坐在车上,严简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主动聊起了周晓霜的案情。   邓轩详细说起了寻找周晓霜的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严简听得唏嘘不已。科技文明在日新月异地发展进步,然而人们的思想却跟不上科技的发展,总有阳光和文明照射不到的地方在滋生阴暗和毒瘤,这些传宗接代的陈旧观念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消散呢?   这是他们做打拐工作体会最深刻的一点,不管被拐卖的是妇女还是儿童,全都脱不去这个根源,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养儿防老。   严简忍不住愤恨地说:“这些买主太缺德了,这样的人就该断子绝孙,别留在世上祸害他人了。”   邓轩说:“说白了,还是要法律健全才行。买主入刑的执行力度要加大,而且必须要严惩,有足够的威慑力,拐卖案才会少。”   没有买卖才没有伤害,必须要真正打击到拐卖市场的买方,从源头上遏止买方想买的意愿,让买方不敢买,拐卖犯罪才能减少。   他们在医院里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周晓霜,那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稚气尚未完全退去,然而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她的面容消瘦而憔悴,眼神闪躲,神色不安,见到陌生人就下意识地往被窝里躲。   严简坐下来,轻言细语地劝说了好一会儿,周晓霜意识到自己的安全了,这才放开抓紧被子的手,开始呜呜哭起来。   严简安慰她:“晓霜,不哭了,没事了,已经安全了。已经在联系你爸爸妈妈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家了。”   周晓霜听见爸爸妈妈来接她回家,哭得更加大声了,那哭声中带着委屈和释然。几人都劝不住,只能任由她发泄,这半年多遭受的屈辱和恐惧足以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心理防线击垮,所以尽管被解救出来了,也不会那么快就平静下来。邓轩说周晓霜从被解救出来,就没开口说过话,她家的地址和父母的名字还是写出来的。   在这里陪护了一夜的陆昕说:“她晚上睡觉不能熄灯,一熄灯就会醒来,睡着之后还会经常做噩梦,发出惊叫声。她心里的创伤非常严重。”   严简说:“我觉得她需要一个心理医生进行干预治疗。”   邓轩叹了口气:“就算是心理干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希望她的家人能够帮助尽快康复过来。”   严简看着哭泣的周晓霜,心里十分难受,她虽然被救出来了,但她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更令人担心的是,她的家人能否还像从前那样爱护她,周围的亲人熟人能否以正常的眼光来看待她。有时候伤害并不是压垮受害者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这个社会的态度会成为最终的刽子手,对女性受害者尤其如此。   严简不敢去细想周晓霜的未来,她只希望她能够坚强地振作起来,重新开启新的人生。   严简来了,守了一夜的陆昕就先回去了。严简对邓轩说:“我在这里陪她,你先回去吧。”   邓轩说:“我去找医生问问,看手术什么时候做。”   严简点头:“好。”她留下来陪伴周晓霜。   周晓霜哭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她看着穿着制服的严简,眼里没有出现恐慌之色,大约是从心底觉得穿着警服的人是安全可信的。   严简伸手抓住她的手,周晓霜没有抗拒,严简便主动跟她说话:“你叫晓霜对不对?”   周晓霜不说话。   严简也没期待她能回答自己,她斟酌了一下,说:“晓霜,你家是陕西的对不对?你去过西安吗?我出差去过一次西安,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历史悠久文化厚重不说,还有好多好吃的,肉夹馍、羊肉泡馍、臊子面,还有裤腰带面,那个学名叫什么面来着?biangbiang面?你吃过吗?”   周晓霜眼里有了点情绪,将视线对准了严简。   严简笑着说:“西安真是个美食之都,而且有好多历史古迹,你去看过兵马俑吗?”   严简又说:“你还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吗?他们多大了,都在做什么?”   周晓霜的眼神热切了起来,抓着严简的手也有了力度,家人果然是她心底的牵挂,不过很快,她的眼里又溢满了泪水。   严简轻抚着她的手背:“别难过,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周晓霜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开始无声地哭泣起来,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难过的泪水。   邓轩这时从外面进来了,看见周晓霜还在哭,说:“周晓霜,别哭了,已经联系上你爸爸妈妈了,他们正在赶过来,明天就能到,你好好养病,早点跟爸爸妈妈回家去。”   周晓霜闻言又忍不住抽噎起来。   严简拍拍她的手背,扭头看着邓轩,想了想,用手机打字给邓轩看:“不是说还要动手术吗?什么时候动?”   邓轩也打字给她:“医生说她身体太虚弱,等她父母来了再做手术。”   严简点了点头:“那你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了。”   邓轩深深看她一眼:“好,有事打我电话。”   严简点头:“好的。”   邓轩离开后,只剩下了严简在陪护,她漫无边际地和周晓霜聊天,聊小说、电视剧、明星八卦、手机游戏等,都是她这个年纪最关心的东西,周晓霜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睛很明亮,很显然对她聊的话题很感兴趣,因为这是只有自由的人才能享受到的东西,她感觉到了生活的希望。   中午的时候,病房里其他病人开始准备吃饭了,严简才惊觉该吃午饭了,她忘记叫医护人员帮忙买饭了,便打算自己去食堂买饭,顺便还去问问医生看周晓霜能不能吃饭。   她拄着拐刚出了病房,就在门口差点和一位穿白大褂的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眼前是戚宁安含笑的脸:“去哪儿?”   严简笑起来:“是你啊?我要去买饭。”   戚宁安举起手里的两个饭盒晃了一下:“饭来了,开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本文明天入V,三更,码字不易,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文不长,花不了几个钱(*?▽?*),么么哒大家mua~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更   “给我买的?”严简难以置信地说, 他怎么这么巧,正好来给自己送饭。   戚宁安挑了挑眉:“不然呢?”   严简还是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是我的地盘,我知道很奇怪吗?”戚宁安的语气非常自信, “在病房吃还是去办公室吃?”   严简看着他手里有两个饭盒,说:“我不知道晓霜能不能吃饭。”   “不能。”戚宁安很干脆地说。   严简说:“那怎么有两个饭盒?”   “我也没吃。”   严简明白过来,笑着说:“那去办公室吧。”   戚宁安点点头, 提着饭盒去了这一楼的护士站,护士站只有两个护士在值班, 其他的都去吃饭了, 戚宁安说:“借地方吃个饭。”   两个护士看见戚宁安,先是脸上一喜, 又瞥见跟他一起的严简, 露出诧异之色:“哦,坐吧。”两个护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戚宁安没注意到对方的意外之色, 找了个空座坐下来:“在这里吃吧, 不下楼了, 体谅残障人士。”   严简知道他取笑自己:“我下周就拆石膏。”   “不要急,谨遵医嘱。”戚宁安将袋子打开, 里面的汤拿出来,放到严简面前,又替她掰开了筷子。   严简笑着说:“我自己来吧,手没残。”   戚宁安看她一眼:“童言无忌。”   严简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 跟他熟了之后才发现, 其实这人也不总是那么严肃的:“哪有像我这么大龄的儿童?”   戚宁安说:“我是儿科大夫, 我的病人都是儿童。”   严简斜眼看着他,自己好像不是他的病人吧,不过也懒得跟他争了,姑且就当一回大龄儿童吧。   两个值班的护士听见他们的对话,这在她们耳中近乎于调情了,都仿佛见了鬼似的,这是戚宁安吗?别不是有人魂穿他了吧,他平时是对女医生、女护士和女病人连一个额外的眼神都不给的。   吃饭的时候,戚宁安问起了周晓霜的事,严简说了一下,戚宁安说:“回头我让心理科的同事帮她做一下心理干预。”   严简感激地说:“好,谢谢啊!”说完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戚宁安说:“为什么叹气?”   严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你说她回去后,要是病情不稳定,她家人会不会把她当累赘?或者就算是康复了,周围的人会不会歧视她?”这是当今社会上存在的普遍现象,女性受害者不仅不能得到同情,反而会遭受到非议和歧视。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说:“换个环境应该会好一点。”   严简想到周晓霜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家境可能并不太好,她家里会不会为了她而换一个环境呢?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说:“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弱小无能,根本就帮不了别人。”   戚宁安说:“我们当医生的,也只能是治病,并不能治命。尤其是这种心理的创伤,主要还得靠病人自己。”   严简扭头看着戚宁安:“是这样吗?”   戚宁安点头:“吃饭吧,都凉了。”   他们吃完饭,收拾好垃圾离开护士站。戚宁安陪严简回到病房,顺便去看望了一下周晓霜,直到休息时间结束他才离开。   这个下午,来周晓霜病房里的护士特别多,有时候来的还不止一个,严简刚开始还没在意,来了几拨之后,便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她发现那些护士在偷偷打量自己,有的甚至是光明正大地看。她觉得很奇怪,自己身上有奇怪的东西吗?她拿出手机来照了照,脸上没有粘什么东西啊。   下班之后,戚宁安带了一个女同事来到了周晓霜的病房,告诉严简说这是心理科的医生。   心理医生了解过周晓霜的病情之后,跟严简说:“等做完手术能够下床活动了再去我的诊室,心理治疗和别的不一样,病人需要私人空间,不能有其他人在场,否则就是二次伤害。”   严简一想也对,总不能让周晓霜当着其他病友的面撕开自己血淋淋的过往来给别人看。   戚宁安送走同事,自己又折了回来,问严简:“你什么时候下班?”   “晚点吧,等同事过来交班。”   “那我依然给你打饭来?”   严简犹豫了一下:“好,谢谢啊。”   戚宁安离开之后,严简回头看着床上的周晓霜,她的眼神十分热切,还舔了舔干燥的唇。严简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饿了吗?是不是想吃饭?但是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饭,先养好身体,以后想吃什么都行。”   周晓霜闻言非常难得地扯了一下嘴角。严简看着她的笑容,眼泪差点滚了下来,她总算从周晓霜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鲜活气。   严简刚吃完饭,邓轩就过来了,他是来替班的。他看了一眼还陪在病房里的戚宁安,脸上表情很淡漠:“你可以走了,打个车回去吧。”   严简点点头:“好。”   戚宁安和严简一起下了楼,严简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没事,没值急诊其实还好,不太忙,送你上车。”戚宁安说。   严简便不再拒绝,出去的时候,不断有医护人员跟戚宁安打招呼,不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变得冷淡了,严简猛然明白过来,这都是戚宁安的爱慕者?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了?   严简忍不住摇头,等出了医院大门,才说:“戚医生的人气很高吧。”   戚宁安不解:“什么?”   严简笑着说:“没什么。”   戚宁安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就直说啊,不过他也没追问,伸手替她招了辆车,目送她离开,这才转身回医院。   回到值班室,拿着住院资料翻看起来。儿外科的值班同事进来了,看他一眼:“小戚交女朋友了?”   戚宁安抬起头,一脸懵懂:“没有啊。”   男同事笑了:“还说没有?咱们这栋楼里的护士几乎都去看过了,听说是个警察?长得漂亮不?”   戚宁安想起刚才欲言又止的严简,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微微笑了一下:“还不是。”   同事哈哈笑了起来:“那就将来可能会是了?加油!我还以为你要当和尚了呢。”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戚宁安停了片刻,然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白天,严简又来医院陪护。周晓霜的父亲和哥哥已经乘飞机赶到了,周晓霜看见熟悉的亲人,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她在父兄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发泄着这半年多以来的委屈和恐慌。闻者无不动容。   周晓霜的母亲没有来,从她哥哥口中得知,周晓霜失踪之后,母亲因为思念女儿,日夜流泪,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因而这次她没能跟着一起过来。这个家,因为女儿的失踪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了。   周晓霜家人赶到之后,医院给她安排了手术。严简跟周晓霜父兄进行了沟通,表明如果想让周晓霜摆脱阴影,彻底康复,最好是给她换一个环境。周晓霜的哥哥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他表示会让父母带着妹妹去西安生活,帮助妹妹尽快恢复健康。   这算是对周晓霜最好的安排了,剩下的,只能看周晓霜自己的造化了,作为警察,他们能帮到的也仅于此,就如同戚宁安说的,他们只能救人,但救下之后怎么活下去,就得看本人了。   严简希望所有被救的妇女孩子都能幸福健康地活下去,事实上,从被拐卖那一刻起,他们以及家庭的平静生活就被打碎,之后的生活再怎么去努力粘合,那些破碎的伤痕都是无法抹灭的了。而拐卖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每每碰到这种时候,她就自觉肩上的责任沉重了一分。   周晓霜做完手术可以下床之后,医院给她安排了心理治疗,虽然心理治疗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但是这种事是越早干预越好,她的心理创伤愈合得也更快。   周晓霜可以出院的时候,她的精神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除了跟自己的家人说话,也愿意跟熟悉的医生和警察开口说话了,思维与表达都很正常,并没有混乱的迹象。   这让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暗暗舒了口气,希望她从此以后远离伤痛,永远平安喜乐。严简叮嘱她的家人,出院后一定要继续进行心理治疗。   周晓霜回去的时候,严简忍不住偷偷擦了一把眼睛,戚宁安安慰她:“不用担心,我看她恢复状况挺好的,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严简转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我这是高兴的。晓霜的家人特别爱她,处处都为她着想,她以后应该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戚宁安说:“你不是加了她哥的微信吗?以后可以随时了解她的情况。”   严简点点头:“她妈妈为了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希望她的眼睛能治好,一家人以后都能好好的。”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说:“你说,失去孩子的父母是不是都像他们这样?”   严简叹息:“有的会,有比他们家更惨的,有的父母精神失常,有的思念成疾家破人亡的。”   戚宁安没说话,脸颊的咀嚼肌却凸了出来,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严简忽然又换了种语气:“但也不是所有的都那样,有的父母本身就是人贩子,美美的妈妈不就把她卖了吗。还有的父母就是刽子手,将孩子直接遗弃或者弄死,你说这样的父母,失去他们会伤心吗?我估计连愧疚之心都不见得会有吧。你说这世上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怎么就这么大呢?同样都是父母啊。”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戚宁安扭头,看见严简咬着下唇,上唇却止不住地颤抖着,眼中有水光在闪烁,但始终没有流下泪来。他不是没有见过严简流泪的样子,但是此刻她的表情比流泪的时候显得更为脆弱,他不禁有些心疼起来,想起从未在严简家里出现过的父母,莫非也跟这个有关?原来每个人都有着不可与人道的故事。 第17章 第十七章 二更   戚宁安想说点什么安慰她, 此时他的电话响了,同事找他,他便起身离开了。后来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因为情境不对,再提似乎都不合适宜。   严简的石膏打了三个礼拜,觉得自己的脚已经没问题了, 决定去拆石膏。早上她请了一小时假,坐戚宁安的便车直接去了医院, 因为去得早, 骨科的医生还没来上班,值班的医生也不知道干吗去了, 没见人。   戚宁安便说:“我帮你拆。”   严简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他:“你行不行啊?你是内科大夫, 没拆过石膏吧。”   戚宁安说:“很简单,用电锯锯开就可以了。”   严简脸上露出惊吓的表情:“你业务不熟练, 万一把我的脚给锯开了怎么办?”   “锯开了赔你一双。”戚宁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了点笑意。   严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能相信你吗?”   戚宁安拿起电锯:“到床上去。”   严简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身体往后躲:“还是算了吧, 等医生来。”   戚宁安直接将坐在椅子上的严简抱了起来,她还来不及惊呼, 便被戚宁安放到了床上:“抓紧时间,我一会儿得开晨会。”   严简像块砧板上的鱼肉,眼睁睁地看着戚宁安拿着电锯在自己腿上开工,她面露惊怕之色, 想起了《电锯惊魂》里的情景。戚宁安低着头, 认真地切割着, 高速旋转的电锯落在石膏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严简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缩着脖子闭着眼睛不敢看,生怕自己的脚被电锯锯得皮开肉绽。   电锯响了一会儿,戚宁安抓着她的脚又翻了一面,继续锯下去,很快就关了电锯:“好了。”   严简转过脸来,看见戚宁安正在用手掰开被锯开的石膏,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很快,石膏就被摘了下来,露出被禁锢多时的脚,皮肤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石膏痕迹,甚至还有些淤青。戚宁安说这是正常的,那是软组织挫伤,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过阵子吸收了就消失了。   严简惊喜地说:“真好了。谢谢啊!”居然没有受伤,看来他还是可靠的。右脚快一个月没下地走路,看着比左脚的细了一圈的右脚,严简动了动脚趾头,感觉轻松多了,兴奋地就要下地。   “别急,等一下。”戚宁安伸手拦了她一下,结果动作太快,胳膊搂在了她的胸前。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你们在干吗呢?”   严简抬头一看,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双手揣在兜里,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她的脸瞬间就红得跟深秋的柿子一样。   戚宁安赶紧收回严简胸前的手,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脸忍不住有些发红:“刘医生,我刚用你的电锯帮严警官拆了石膏。”   刘医生说:“哦,脚已经好了吗?”   “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不疼了。”严简扶着床站了起来,将受伤的脚放在地上,结果脚底传来冰凉的触感,激得她一缩,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没穿鞋。   戚宁安无奈地说:“叫你等一下,没穿鞋。”   严简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尴尬地笑:“我忘记带鞋了。怎么办?”都快一个月没穿鞋子了,压根就没想起来拆了石膏还要穿鞋这回事。   戚宁安说:“你穿多大码的鞋子?我去帮你买一双。”   这个时候严简也没办法矫情了,说:“36。”   戚宁安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匆匆往外跑去。   刘医生露出惊讶之色:“呀,没想到戚医生居然这么体贴,还会帮女朋友买鞋,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他不近女色呢。”   严简的脸又红了,解释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你没同意?也是,当医生确实比狗还累,三天两头值夜班,约会都挤不出时间,我能理解,当初我老婆也是为这个跟我闹了好几次分手。”刘医生打了个哈欠,坐了下来,等同事过来交班。   严简:“……”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戚宁安根本就没追过她好吗。不过如果他追自己的话,她会答应吗?严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猛地清醒地发现,戚宁安怎么可能追自己,只要他愿意,多少年轻貌美的护士会前赴后继地扑过来,他这么帮自己,只是因为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替刘医生班的同事到了,他决定下班,临走前嘱咐严简:“可以试着走一下,不过不要着急用全力,循序渐进。最好还是借助拐杖,再慢慢丢开。”   “好的,谢谢刘医生。”严简答应下来。   刘医生走后,戚宁安提着一个袋子匆匆跑进骨科诊室:“鞋子。”   严简在另外两个医生诧异的目光中接过袋子,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居然是一双粉嘟嘟的毛拖鞋。   戚宁安解释说:“好多店没开门,在一家杂货店找到了拖鞋,你的脚刚拆石膏,穿拖鞋正好。”   于是严警官身上穿着挺括威严的警服,脚上穿着一只粉兔子毛拖鞋,这强烈的反差看起来有点萌,但她没办法挑剔,有鞋穿就不错了,而且戚宁安说的也没错,她的脚现在穿拖鞋比较好。   她穿上鞋子准备走两步试试,戚宁安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慢点走。”   她的手自然地搭上去,扶着在屋里走了几步,双脚沾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掩饰不住小兴奋:“太好了,我终于可自己走路了。”   戚宁安将拐递过来:“最好还是再用一段时间拐杖。”   那两个医生也说:“刚拆了石膏还是继续用拐杖吧,慢慢丢开,免得脚负重太大。”   严简点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戚宁安坚持要送严简到医院门口去坐车,刚出了门诊大厅,戚宁安便被一个人叫住了:“宁安哥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戚宁安听见这个称呼,脚步不由得一顿,抬头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   严简看着面前白皙微胖的女孩,下意识里便冒出了薛宝钗的形象来,肤若凝脂,面若银盆,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略胖,但用老一辈人的眼光来看,是个非常有福相的女孩,女孩嘴角有两个梨涡,长得意外甜美。   女孩双颊飞红,看了戚宁安一眼,便垂下眼帘:“我刚从学校回来,过来看看你。”   严简扭头对戚宁安说:“你有事,我就先走了。”   戚宁安没作声,依然将她送到了医院门口,拦车送她离开。女孩则一直跟在他身后,并没有走远,她手里提了个不小的行李箱,显然带了不少行李。   戚宁安不理她,转身朝医院走:“你回去吧,我要上班了。”   女孩追上来:“宁安哥哥,我现在要实习了,我还没找到实习医院,舅妈让我来找你。”   戚宁安站住了,不悦地扭头看着她:“你们学校没有安排实习医院?”   女孩低着头:“安排了,可是我想回新市来工作。宁安哥哥,求你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我没有办法,医院又不是我开的。你舅妈让你来的,你就去找她。”戚宁安快步朝医院走去,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没时间耽搁。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沮丧地低下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拖起箱子又跟了上去。   戚宁安在诊室忙了一整天,中午饭都是叫同事帮忙带的。下班之后还有几个病人没看完病,还加了一会儿班,等他下班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赶紧给严简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严简说:“我已经回家了,不用接我了。你晚上还来吃饭吧,奶奶做了你的饭。”   “不用了,我就在医院吃吧。”戚宁安挂了电话,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准备去食堂吃了饭再回去,都没去接严简,自然也就不好意思特意去蹭饭。他刚出了门,就听见有轱辘滑动的声音,有人从后面追上来:“宁安哥哥。”   戚宁安站住了,扭头看着黄思华:“你怎么还没走?”   黄思华低下头:“我找了一天工作,还没找到,没地方去。”   戚宁安拧起眉头:“你没地方去,我就有地方安排你?自己去住酒店、租房子。”   黄思华眼中涌出泪花,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配上她的长相,确实叫人我见犹怜。戚宁安的同事有些在好奇地打量他们,戚宁安看了一下四周,抬脚往外走去,黄思华追了上来。   到了外面,戚宁安站住了:“思华,你一个单身女孩跟着我一个大男人干什么?我不可能收留你。”   黄思华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戚宁安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他拿着手机看了一下,发现上面有严简的发来的微信,是让他去她家吃饭的,说是奶奶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已经下班了,就赶紧过去。   戚宁安看着黄思华,叹了口气,对她说:“好吧,你跟我来。”   黄思华面上一喜,赶紧跟上他。戚宁安也不帮她提行李,让她自己拖着箱子。他上了车,黄思华看着车,眼神有些异样,戚宁安说:“我同事的车。”然后低头发信息。   黄思华将箱子放到车后座上,然后上了副驾驶。戚宁安已经发完了微信,然后锁上车门启动车子。   严简收到戚宁安的信息,以为自己的眼睛有点眼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面写着:“严警官,有个事求你帮忙,我需要你假扮一下我女朋友,一会儿你别否认。拜托,谢谢!回头重谢。”   严简有点不明就里,什么情况需要假扮他女朋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三更   戚宁安开着车直奔东湖桂芳路, 在严简家巷子口将车停下了:“到了,下车吧。”   黄思华见状,以为戚宁安带她回家了, 脸上露出了笑容,急忙打开车后门准备拿自己的箱子,戚宁安说:“不用拿了。”   黄思华不解地看着他, 只好将车门关上了。   戚宁安走进了巷子里,黄思华跟了过去。戚宁安敲了敲严简家的门, 严简单手拄着拐过来开门, 看见戚宁安和他身后的女孩,认出了就是早上遇到的那个, 她还没开口说话, 戚宁安就说了:“这是我女朋友,叫严简, 今早你见过。小简, 这是我表妹黄思华, 我姑妈的女儿。”   黄思华闻言,猛地抬起头, 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扭头去看严简,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仿佛下一秒马上就会滚落下来。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 严简听他说自己是他女朋友的时候, 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她呵呵笑道:“原来是表妹啊,欢迎,快进来,正好赶上吃饭。戚——宁安,表妹要来吃饭,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多准备一点饭菜。”她注意到女孩的神色不对劲,仿佛要哭了,什么情况?   戚宁安说:“没关系,不够吃下点面条就好了,我吃面。”   “应该够了。”严简拄着拐转过身,亲切地说,“进来吧,表妹。”   戚宁安伸手扶住了她的左臂,右手环过了她的腰。严简扭头看他一眼,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演戏还要演全套?   黄思华转过头去,眨了一下眼睛,两颗豆大的眼泪滴在了衣襟上,这才抬脚进屋。   严简让戚宁安将院门关上,笑着说:“家里有些简陋,表妹不要见怪。”   奶奶从厨房里端着清蒸鱼出来:“宁安来了?这小姑娘是谁啊,长得真漂亮。”   严简连忙说:“奶奶,这是宁安的表妹。”   “哦,欢迎,欢迎,快来洗手吃饭了。”奶奶热情地招呼着。   四个人落了座,戚宁安拿起筷子,给严简夹了一块猪蹄:“吃什么补什么。”   这可是他之前从未做过的事,不仅严简,连奶奶都有些惊住了。   严简闻言白他一眼,咬着牙说:“我谢谢你了!”说着将清蒸鱼的鱼头用力夹断,放到他碗里:“你也补补。”   戚宁安望着她,眼里带了点笑意。   黄思华看着他们的互动,赶紧低下头用力扒饭。奶奶对她说:“你别光吃饭啊,吃菜,吃菜!”   这顿饭的气氛说实话相当诡异,因为戚宁安表现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他不仅帮严简夹菜,还帮她盛汤、递纸巾,体贴得不行。严简当然不好拒绝,奶奶觉得怪异,但也肯定不会当面说。只有黄思华不知道,她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所以始终都在低头吃饭,没再抬头看严简和戚宁安。   奶奶倒是很喜欢黄思华,因为她觉得这女孩子长得有福相,白白净净的,看着可人。严简和奶奶打听出了黄思华的情况,原来她在外省读的是护理专业,明年毕业,现在想回来找医院实习。   奶奶问:“你要去宁安的医院吗?”   黄思华看了戚宁安一眼,低下头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去。”   严简早就敏锐地发现戚宁安不喜欢这个表妹,虽然是他带来的客人,他都没主动跟她说过话,便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戚宁安。   戚宁安说:“我们医院的实习生六七月份就过来报到了。现在都十二月了,人员早就满了。”   黄思华轻轻啜泣了一声:“那怎么办,我学校的安排已经下来了,我没地方去了。”   严简看不得女孩子哭,便问戚宁安:“你们医院真安排不下去了?”   戚宁安说:“我们医院本来要求就很严格。我问问别的医院吧。”   黄思华继续吸着鼻子,没有说话。   吃完饭,戚宁安带着黄思华离开了。   他们走后,奶奶忍不住问严简:“你是不是和宁安在谈朋友?”   严简被奶奶问得脸一红,要怎么跟奶奶说呢,他们并没有谈朋友,但是却在假装谈朋友,她要是承认了,以后怎么跟奶奶解释?但要是否认了,不小心露馅儿了又怎么办?便抖了个机灵,反问:“有吗?”   奶奶笑眯眯地说:“我看像,他今天对你跟平时不一样。”   严简只能呵呵傻笑。奶奶便高兴起来:“要是真的,奶奶就放心了。”   可惜不是真的,严简心里对奶奶十分抱歉,她满腹狐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什么情况下需要自己在他表妹面前装女朋友?便忍不住发信息问戚宁安:“你那表妹是怎么回事?”   戚宁安将黄思华带到一个连锁酒店里安排住下,黄思华低着头说:“宁安哥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戚宁安瞥她一眼:“知道就好。我走了。”   黄思华赶紧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戚宁安迅速挣脱开来,黄思华说:“我知道舅妈一直想让你回去工作,但我觉得市里比老家好,所以我说服舅妈,我也留在这里工作,她就不会催你回去了。”   戚宁安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黄思华摇了摇头:“我就想留在你身边。”   戚宁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拜托你离我远一点。我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黄思华说:“可是舅妈——”   “别说了!”戚宁安呵斥她,“你是个提线木偶吗?大人说什么你都听?”   “可是我也喜——”   “黄思华!”戚宁安喝了一声,“我从来只把你当妹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所以谁说都不行。”说完拉开门走出去,用力将门拉上。   黄思华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哭了起来。   戚宁安心烦意乱地回到了家,才看到严简的信息,回:“不知道怎么说起,反正是个大麻烦。今天谢谢你,对了,以后可能还需要你继续帮忙,别在她面前露馅儿了。”   严简说:“那你为什么不让她去你医院,护理专业应该能进你们医院吧?”   戚宁安:“不是不能,是我不想,我也不欠她的。”   严简:“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戚宁安回了一句:“呵呵,不敢,躲都来不及。”   严简从这句话里嗅出了浓浓的八卦味道:“有那么可怕吗?”   戚宁安说:“有。你的脚感觉怎么样?”   严简虽然很想继续八卦,但还是抑制了体内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没有继续八下去:“还好,不怎么疼了。”   “明天继续来接你。”   “要不算了吧,我骑电动车去上班。”   戚宁安说:“再送两天吧。我很快就要回住院部上班了,以后上班时间没现在这么自由,没办法去接你了。”   严简听他这么说,便答应了下来。   戚宁安虽然不太热衷人际交往,但工作几年也认识了不少人,很快,他就托朋友帮黄思华在市里另一个三甲医院找到了工作,也算是没有糊弄她的前途,至于能不能留,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黄思华跟自己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否则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清静了。   没过几天,严简就丢开拐杖自己走路了,戚宁安也转回住院部去上班了。像他这样的年轻医生,坐门诊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这段时间是因为有两位主任医生出国进修了,又是疾病多发季,门诊部缺人,韦主任便安排主治医生轮班坐门诊。当然,每天接待大量的病人,这对涨经验是非常有好处的。   住院部不像门诊那样忙碌,但是时间没有门诊那么固定,三天一个夜班,而且也不需要接送严简,两人见面的理由几乎没有了。好在现实里不能见面,还能在游戏里碰面,戚宁安将朋友的游戏账号发给了严简,两人便常常一起约定上游戏。   戚宁安玩的是一个相当拉风的满级生活账号,给严简那个也是满级生活账号,只是侧重点不一样,戚宁安练的是种地采集制药和衣服的,严简的是采矿制作首饰和武器,出极品的几率还不低,两人合开了一家店,赚得盆满钵满。   严简这个号是本服著名的人妖号,戚宁安的朋友是个男的,练了个彪悍的女打手号,一身手工装备镶满了宝石,闪瞎人的眼,这样的账号,卖出去也能值不少钱,不过他却送给了戚宁安,追着女朋友去玩别的游戏了。   严简每次都和戚宁安一起上线,干得最多的便是跑地图看风景、做做手工,偶尔和人组队刷刷副本和BOSS。严简不大会玩这个职业,满级的副本以前也没下过,都是戚宁安戴着麦教她。   玩游戏很能看一个人的修养和人品来,严简发现戚宁安相当淡定,总是不疾不徐,成败得失也看得很淡,每次严简用错技能、走错位被怪扑杀的时候,他都能耐心地回头将她复活,然后将血加满,套上buff,因为他玩的是个医生号。   不仅对严简如此,对其他人也是如此,野地里看到人被怪被人砍死,也会顺便拉人一把。严简笑他是医者仁心,到处都在救死扶伤。   严简觉得跟戚宁安相处得特别舒服,完全毫无压力的那种,所以很喜欢跟他在一起,以前一个月都上不了两回游戏,现在每天晚上都想着上游戏,不过她和戚宁安都没那么多时间,两人就逮空聊微信。   不能见面之后,两人的交流量直线上升,而且聊的内容也泛了起来,天南海北、天文地理、历史时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严简发现戚宁安特别聪明,说什么话题他都能接起来,所以总有说不完的话,经常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早上醒来还能看到对方发的微信,于是心情会莫名地好,常常是含着笑,怀着一天的好心情去上班。   这天傍晚,严简从单位下班回来,车子到了巷子口,她降低车速,准备拐进去,突然被人叫住了:“严姐姐。”   严简停下来,扭头一看,认出了站在桂花树下的黄思华,有些惊讶地说:“表妹,是你啊,有事吗?”   黄思华走到严简身旁,迟疑了许久,才开口说:“我是来请求你和宁安哥哥分手的。”   严简:“?”什么情况? 第19章 第十九章 约会   严简皱眉看着黄思华:“为什么?”   黄思华咬着下唇, 说:“宁安哥哥有未婚妻,他已经订过婚了, 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   “哈?”严简怀疑地看着对方,戚宁安有未婚妻?他不是说他单身吗?她该相信谁?   黄思华见严简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淡定,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 涨红了脸说:“是真的, 我没有骗你。你做人第三者是不道德的。”   严简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哦,那你把他未婚妻带过来吧,把他也叫过来, 我们三个当面对质,到底看谁是第三者。”她本来还有些疑虑, 结果被兜头盖上第三者的标签,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也是受害者?这屁股该歪到什么程度了, 所以她还是相信戚宁安吧。戚宁安让她别露馅儿,那么她就要装得逼真一点。   黄思华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咬咬牙,鼓足了勇气说:“他的未婚妻是我,我们两家早就定了亲的。”   严简看着黄思华, 心中的疑惑瞬间全都解开了,为什么戚宁安对她是那种态度, 严简说:“你不是他表妹吗?表妹, 8102年了, 还兴亲上加亲订娃娃亲?法律都规定了, 亲近不能结婚。”   黄思华急了, 忙说:“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是可以结婚的。”   严简心里有些意外,点头道:“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了,包办婚姻是违法的。最关键的是,宁安明显不喜欢你,你何必强求。”   严简的话直接戳到了黄思华的痛处,她红了眼睛,不甘心地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就算跟他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舅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没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严简忽然就想到了邓轩,当初她拒绝邓轩,不就是因为他母亲的态度吗?如果她真的和戚宁安在一起了,她肯定要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他们并没有真在一起,所以她的情绪不受这点干扰,她很冷静地说:“比起家人的祝福,难道首先考虑的不该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吗?如果两个人没有感情,婚姻的基础都没有,光有家人的祝福有什么用?”   黄思华咬紧了下唇,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哭着说:“没有你,他迟早会喜欢我的,我为他读了护理专业,帮他说服舅妈让他留在市里,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总有一天会被我感动的。”   严简闻言差点要笑出声来,这个女孩怕是典型的自我感动型人格吧,可惜她只感动了自己,却还要戚宁安回以对等的感情,戚宁安也是惨:“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他做的这些事情他需要吗?如果他不需要,你这么做,对他来说就是压力和负担。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应该用这些来束缚他。”   黄思华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向前一步抓住严简的手臂:“我求你了,求你和他分手好不好?”   严简抽回自己的手:“思华,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懂得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和他分手了,他也不会喜欢你啊。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让宁安为难。”说完发动车子,开进了小巷里。   黄思华蹲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   严简回到家里,想到刚才的事,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么?她忍不住摸了两把胳膊,将起来的鸡皮疙瘩抹掉。   今天晚上戚宁安值夜班,不能玩游戏,但是查完房后可以聊天。严简估摸着他查完房了,便给他发微信:“忙完了吗?”   几分钟后,戚宁安回信息:“刚查完房。”   严简:“今天碰到你表妹了。”   戚宁安:“在哪?”   严简:“我家门口。”   戚宁安:“她找你干什么?”   严简想了想,笑着打字:“她说我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让我和你分手,还说你和她订过婚。”   戚宁安:“绝对没有!别听她瞎说!”   严简看着他带着感叹号的回复,想象他的语气,忍不住有些同情他,打算调侃他一下。正在打字,戚宁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严简接了起来,还没开口,戚宁安就急急地说:“你别听黄思华瞎说,我跟她什么都没有,都是家里人在瞎起哄,她自己当真了。我其实就把她当妹妹看,她比我小了八岁,从小看着长大的,你说怎么可能!”   “我也不相信,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严简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戚宁安尴尬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严简非常爽快地说:“没事,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就该两肋插刀,这点小事算什么。我帮你怼回去了,告诉她强扭的瓜不甜,包办婚姻是违法的。”   戚宁安听着她的话,瞬间便将她和游戏里那个豪气干云的女侠形象给结合起来了,他烦躁不安的心绪平复了许多,温柔地说:“谢谢你,严简。”   严简发现戚宁安感性起来了,便咳了一声,以轻松的口吻调侃说:“谢什么啊,谁叫我‘男朋友’太优秀了呢,太招人稀罕了。你那个小表妹好像有点钻牛角尖,性格比较偏执啊。”   戚宁安“嗯”了一声:“所以我躲着走。”听到她说的那句“男朋友”的话,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严简说:“不过小女孩比较执拗,你还是最好把话说开,让她死心比较好。”   戚宁安苦笑:“说过了,没有用。”而且还不止一次。   严简皱着眉头想了想:“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给她疏导一下?”   戚宁安叹气:“那也要人家自己愿意去,不然绑着去?”   “那怎么行。麻烦就在这里啊,人家自己觉得自己没病,也就没法治疗了。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爱上别人。”严简说。   戚宁安心里想的是,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从前想的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远走高飞,永远离开这里,可是现在,他却不想走了,因为这里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戚宁安说:“我会去找她谈谈的,让她别再去找你麻烦。”   严简笑着说:“这我倒不怕,好歹我也是人民警察啊,骚扰我过分了,我就把人拘到公安局去,好好教训一顿。”   戚宁安闻言心情也轻松起来,严简这种乐观积极的心态也感染了他,决定还是要去找黄思华谈谈,他换了个话题:“明天下午我休息,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有好几天没见到严简了。   严简说:“好啊,来我家吧,奶奶今晚上还在问你呢。”   戚宁安迟疑了一下:“下次去吧,明天不去你家吃饭,别人送了我两张自助餐厅的餐券,我们到外面吃吧。”   严简笑了起来:“自助餐?好啊。”说起来她和戚宁安还没有单独出去吃过饭,唯一一次单独去吃饭的时候戚宁安还被电话叫走了。   第二天严简去上班,看见隔壁办公室的女同事收到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那个女同事兴奋得满脸绯红,嘴里却还在嘟囔:“真是直男的作风,明天才是圣诞节,今天就送花了,好歹也到晚上啊。”   严简猛然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平安夜?她办公室里一群大老爷们要不结了婚,要不就是单身,都没人提过这个节日,她把日子给过得够糊涂的。   陆昕见严简站在走廊里发呆,忍不住说:“小严啊,是不是羡慕别人的玫瑰花呢?要不我们也凑钱给你买一支吧,你是咱们办公室唯一的室花,应该受到重视才对。兄弟们说对不对?”   大家都在附议说“对”。   严简回过神来,走进办公室:“一群人给我送一支玫瑰,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活该单身!”   陆昕听见忍不住笑了:“说得你好像不单身似的。都是单身狗,女的就比男的高贵啦?”   严简忍不住想起了戚宁安,自己好歹也还是有个“男朋友”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可不好说啊。”   陆昕没追问她到底说的是不单身还是女单身狗比较高贵,说:“兄弟们,要不这样吧,我们单身狗晚上一起去活动吧,免得形单影只的看着可怜,聚餐看电影怎么样?小严也去。”   严简说:“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同事都看了过来:“你晚上有约会?小严你交男朋友了?”   “真的啊?你男朋友是谁啊?”   “……”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打听八卦。只有邓轩闻言抬头看了严简一眼,没跟着一起起哄。   严简说:“谁规定今天吃饭就是约会了?就是有人请吃饭,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好了,好了,陈队来了,都去忙吧。”   严简坐下来开始今天的工作,心里想的则是:戚宁安知道今天是平安夜吗?晚上请自己吃饭,还真像是去约会啊。那去吃饭不能穿制服去吧,一会儿得先回去换身衣服才行。   想到今晚的约会,严简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容。   这边戚宁安也在被同事们拉着换班,往年情人节、圣诞节、元旦这样的节日,戚宁安都没有约会,同事们都习惯了跟他换班,结果今年却直接遭到了拒绝:“不行,今晚我有约会,不换!”   于是科室的同事们全都知道了戚宁安谈恋爱了,他圣诞晚上居然有约会!大家都在悄悄打听他约的是谁,是哪个科室的。有人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那个女警察啊。于是今天医院的地板上全都是碎成一地的芳心。   严简下班之后赶紧骑车回家,奶奶见她今天回得格外早,说:“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我还没做饭。”   严简说:“奶奶,我今天不在家里吃饭,有人请我吃饭,你做自己的,要不就在外面买点吧,一个人就不做了。”   奶奶高兴了:“有人请你吃饭?谁啊?”   严简笑了笑:“保密。”说完赶紧去换衣服,顺便还修了一下眉毛,擦了点BB霜,抹了点口红,她平时活得特别糙,从不化妆,所以化妆水平也不行,化妆品也买得少,这么稍微一收拾,人看着就精神多了,果然还是要适当化一下妆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礼物   严简还说要保密呢,结果戚宁安就到家门口来接她了, 还带了一箱苹果过来。   严简看着那箱子苹果, 有点哭笑不得:“怎么买这么多苹果, 这两天苹果贵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国内流行平安夜吃苹果,于是这一天苹果身价水涨船高, 都是论个卖,真是莫名其妙。   戚宁安说:“买好几天了, 一直没空,今天顺道带来了。”   严简说:“谢谢啊, 多少钱?”   戚宁安瞟了她一眼:“我送奶奶吃的。”说着抱着箱子进了屋, 跟奶奶打招呼。   奶奶便知道请严简吃饭的人是戚宁安了, 自然是喜不自胜,孙女儿终于谈恋爱了, 还是年轻有为的戚医生, 长得也俊,哪个长辈不喜欢呢。   严简上了戚宁安的车,问:“车还没有还给韦主任?”   戚宁安说:“还了,今天借的。”   严简微微笑了起来, 她悄悄扭头打量戚宁安,他今天应该戴了隐形眼镜,穿了件黑色的中长款连帽风衣, 里面穿了件立领白色毛衣, 衬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少年英气,像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   戚宁安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看她一眼,四目相对,忍不住微微一笑。严简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动起来,赶紧转过头去,脸忍不住微微发红,刚才那瞬间仿佛被电了一样,那种感觉十分陌生,莫非就是触电的感觉?   严简抬手抚了一下滚烫的脸,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咱们去哪儿吃饭?”   戚宁安专注地看着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说:“悦华酒店。”   严简吃了一惊:“五星级啊?”   “去过吗?”   “没有。”   “我也没有,去见见世面。”   严简笑了起来,顿时有种和戚宁安一起在游戏里探索新地图的感觉,内心充满了期待。   戚宁安说:“为了晚上这一顿,我中午只喝了碗粥。”   严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不信他穿这么帅在自助餐厅上大吃特吃,好在是别人送的券,吃少了也不可惜。   两人聊起了元旦假期,发现元旦都要值班,戚宁安说:“要不你调到2号休息吧,我们去看龙龙。”   “好啊。我跟同事商量一下。”严简满口答应下来,自从她脚扭伤之后,就只去看过一次龙龙,还是戚宁安陪着一起去的。   两人聊着天,就到了酒店,正对着酒店大门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严简看了一眼镜子,戚宁安颀长挺拔,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回家换了衣服,穿了件去年买的浅蓝色大衣,虽不像戚宁安这么玉树临风,但胜在朝气蓬勃,也不算对比分明了。   严简进了自助餐厅,发现居然是日料自助,她看着精致的摆盘,都是盘子大、份量少,忍不住嘀咕,本来还觉得会吃撑,这下得担心吃不吃得饱了,还好是不限量的。   琳琅满目的美食让人看花了眼,刚开始严简还有点不好意思,怕显得自己是个饭桶,只挑了几份寿司和刺身,转身便看见戚宁安已经将桌子摆满了。严简赶紧走过去,戚宁安说:“还想吃什么,我去拿。”   严简含笑说:“先吃吧。我还担心你不好意思呢。”   戚宁安抬眼看她:“吃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用的是餐券吗?”   严简笑着摇头:“你今天穿这么帅,怕你顾及形象。”   戚宁安一愣,然后微笑起来:“谢谢啊,你今天也很漂亮。”   严简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抿了抿头发:“谢谢。”   “吃吧。今天都是肉,你的最爱,也是我的。”戚宁安将一块法式鹅肝放到她面前。   两人开始享受美食物,还别说,这家日料的味道非常不错,两人的口味也出奇地一致,所以吃起来完全没有矛盾,而且也省事,只需要一个人去取菜就行了。   严简刚开始还担心他们是不是吃得太多了,结果一抬头,发现旁边桌子吃得比他们的多多了,盘子也堆得老高,他俩的战斗力在别人面前完全就是渣渣。   戚宁安也难得像个大孩子一样放松:“不行,咱俩吃得太少了,我再去拿。”说着起身又弄了一堆菜过来。   严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总觉得开自助餐厅的老板会亏。”   “怎么会,咱们的战斗力太渣了。”戚宁安给她剥了个蟹腿放到盘子里。   严简笑:“可咱俩是没花钱的。”   戚宁安笑起来:“有心理负担?”   严简想了想,摇头,比起戚宁安花钱请自己吃,还是吃免费的吧。   “那不就结了?”   两人吃饱喝足,严简摸摸有些鼓胀的胃部,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戚宁安说:“逛逛吧,消化一下。”   严简点点头。于是两人出了酒店,夜里寒风有点冷,严简拢了拢大衣的衣襟,和戚宁安并排沿街慢慢走,看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市井百态,路上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也有很多的小贩,卖苹果、卖玫瑰花、手机贴膜、冰糖葫芦等,很寻常的风景,此刻却觉得特别美好。   严简看着身旁的戚宁安,又看看路上的情侣,心里有点儿窃喜,至少在这个圣诞节,自己表面上不是个单身狗。而且跟戚宁安出门,真是倍儿有面子,又高又帅,衣品也好,看看路上那些羡慕的眼神就足以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心了。就算不是真的,那也让她先虚荣一把吧。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眼尖地瞅准了严简手里没拿花,便缠了上来:“哥哥,给女朋友买一支玫瑰花吧。”   戚宁安脚步一顿,扭头去看身旁的严简,却发现严简弯腰对小女孩说:“小朋友,你多大了,家是哪里的?谁让你来卖花的?”   小女孩不解地看着她,眨眨眼问:“姐姐买花吗?”   严简将手搭在对方肩上:“你爸爸妈妈呢?你跟着谁来的?”   小女孩不安地扭头看着一旁卖苹果的女人:“妈妈!”   卖苹果的女人大声问:“怎么了?”   严简看着那个女人,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将手拿开了:“那就别离开妈妈太远了,晚上早点回去。”   戚宁安则赶紧拉着严简的胳膊进了旁边的商场,进去之后才放开她的手,然后忍不住笑得肩膀直抖动。   严简扭头看着他:“你笑什么?”   戚宁安好不容易止住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敬业了。”   严简也尴尬地笑了起来:“职业病,看见在外面讨生活的小孩就忍不住要问一声。”   戚宁安点头说:“理解。”   两人便在商场里随意逛着,严简也没什么东西要买的,便漫无目的地走,戚宁安也没说要买东西,严简看着一家店子门口促销的羊绒围巾,一条八折,两条六折,便走了过去,挑了两个花色看了看,又看看价格,然后放下了。   戚宁安问:“想买围巾吗?”   严简说:“想给奶奶买一条。”   “那就买啊。”   “要不还是去网上买吧。”商场的围巾有点贵。   戚宁安没说话,转身进了店,挑了一条严简刚才看的黑底红花的围巾,又挑了一条驼色的纯色围巾,一起去结了账,然后出来,将袋子递给严简:“送你和奶奶的圣诞礼物。”   严简忙说:“怎么好意思让你买,我给你钱吧。”两条围巾打完折也要四百多块。   戚宁安说:“晚上请你吃饭没花钱,就当是请你吃饭了。颜色你喜欢吗?不喜欢可以进去换。”   严简摇头:“不用换了,我很喜欢,谢谢!”   戚宁安将围巾拿出来,给她围在脖子上:“系上吧,晚上有点冷。”顺手将围巾上的标签给扯掉了。   严简只觉得脖子上暖烘烘的,一直暖到了心里,她脸上止不住浮起笑容,怕被戚宁安看见不好意思,便扭过了头去,结果看见了另一面店里的玻璃橱窗倒映着他俩的身影,她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分明就像是个恋爱中的小女人,想到这里,她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   戚宁安问:“还有东西需要买吗?”   严简摇了摇头:“不用了。”   戚宁安说:“本来想吃了饭一起看电影的,但是电影票都预售完了,买不到票。咱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喝点东西吧。”   严简没有拒绝:“好啊,我请你吧。”其实刚才他们在自助餐厅喝了不少饮料,但谁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戚宁安含笑低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点了两杯热饮,严简执意买了单,他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出来玩不能都让戚宁安花钱,戚宁安也没有跟她争。两人便坐在咖啡馆里享受良好的氛围,随口说些闲话,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谁也没觉得无聊。   喝完东西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更深露寒,街上的行人也稀少起来,不少店铺已经关门了。两人顶着寒风往酒店赶,因为车停在那儿。   一个老婆婆在寒风中缩着脖子卖玫瑰花,问:“买花吗?剩下最后一点了,卖完就回去了,便宜卖了。”   戚宁安站住了:“多少钱?”   老婆婆看了看怀里的花,大概还剩了十来枝:“五十。”   戚宁安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五十的纸币:“我都要了,你早点回去吧。”   “谢谢!祝你们幸福!”老婆婆高兴地接过钱,将玫瑰放到了严简怀里。   严简:“……”   “谢谢!”戚宁安笑了,伸手揽住严简的背:“走吧,咱们回去了。”   火红的玫瑰在风中颤抖着,如同严简跳动无序的心。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心醉   严简坐在副驾驶上, 看着怀里火红的玫瑰, 耳朵都快跟玫瑰一个色了。刚刚老婆婆说祝他们幸福, 戚宁安还跟人家道谢, 这是什么意思?四舍五入一下, 是不是就可以说……严简偷瞟了一眼专心开车的戚宁安, 鼓起腮帮吐了一口气,还是别胡思乱想的好。   平安夜,一起吃了饭,买了礼物,又送了玫瑰, 怎么说该都是表白的好时机吧,然而他俩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戚宁安将严简送到家门口,时间不早了, 严简也没邀他进去坐, 跟他在门口道别:“谢谢你送我回来, 圣诞快乐!路上小心。”   戚宁安点点头:“圣诞快乐!晚安!”转身走进小巷里。   严简站在门内目送他离开,然后关上了院门,低头嗅了一下玫瑰,香气袭人, 严简觉得脑子晕陶陶的, 不知道是花香醉人,还是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人陶醉。   奶奶已经睡下了, 严简轻手轻脚地找了个瓶子, 将玫瑰插了起来, 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十一枝,真是个很巧的数字。她将玫瑰放在书桌上,双手交叠在桌上,下巴搁在上头,看着娇艳欲滴的玫瑰,眼睛眉梢都是笑意。她正回味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戚宁安也没说玫瑰是买给自己的,是老婆婆递给她的,然后她就拿着没还。   严简想到这里,顿时有些窘,自己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啊?这玫瑰是送给自己的吗?难怪戚宁安什么话都没说呢。   严简心里有些小忐忑,打开手机,点开戚宁安的微信,犹豫片刻,又退了出来,还是找个人来帮忙分析一下戚宁安的心思吧,她翻了一下微信,给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欧卉发了条微信:“圣诞快乐!”   欧卉回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严简吓了一跳,赶紧回:“怎么了,卉卉?”赶紧看她的相册,发现半小时前她发了一条“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朋友圈,这是分手了?   严简小心翼翼地问:“你和赵知柏怎么了?”他们班总共才七个女生,人称七仙女,欧卉性格是最活泼的,大二的时候跟他们班的班草赵知柏走到了一起,学生时代的恋情总是纯粹快乐的,毕业后两人一起考了本校的研究生。严简以为他俩最后肯定会走到一起,没想到居然闹分手了,还是圣诞节分手,问题似乎有点严重。   欧卉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开始跟她控诉负心汉赵知柏,说是赵知柏劈腿了,劈腿对象是他们的师妹。“长得有点姿色的男人就是靠不住,太花心了,到处都有献殷勤的女人,下次我一定找个老实对我好的。”欧卉如是说。   严简听了这话,颇不以为意,她干了两年刑警,虽然主要负责拐卖案件,但其他组的案子也听说过不少,其中最刷新她认知的一点就是看着老实的男人其实并不见得一定可靠,出轨、赌博、家暴、杀妻等等老实人可没少干,所以还是别定向思维的好,大家眼中的老实人也未必真老实,有些人老实其实是因为没本事。   朋友失恋,自然是要开导的,严简这一开导,就聊到了半夜,自然也就没工夫去分析戚宁安的心思了。   圣诞节之后,严简和戚宁安都忙着上班值班,一直到元旦假期,两人都没见过面,只一起上线玩过一次游戏。   他们上线的时候,赶上有玩家结婚,刷了9999朵玫瑰的烟花,满屏幕都是坠落的玫瑰和花瓣,特效整整持续了三分钟之久,游戏里除了副本的地图上都能看到,这烟花价值人民币1314元,也只有钱多烧得慌的土豪才买。   严简看着满屏的玫瑰,又看了看花瓶里鲜艳绽放的玫瑰,终于忍不住说:“那天你买的玫瑰忘记给你了。”   戚宁安轻笑:“给我干什么?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花,你拿着就好。”   严简的嘴角弯了起来:“哦。谢谢!”她以为戚宁安接下来会说点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严简心里都快憋闷死了,戚宁安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如果是为什么又不说呢。唉,果然还是她想多了吧,算了,还是不去想了,顺其自然吧。   二号那天,严简和戚宁安都休息,两人约好了一起去福利院,这一次戚宁安没有借韦主任的车,他们约定了一起坐公交车过去。   两人约在公交车站碰头,严简发现戚宁安眉角贴了个创口贴,将眉毛都遮了一半,虽然不影响他的帅气,但看起来也有点怪异,严简有些意外地说:“你眉毛这儿怎么了?”   戚宁安抬手轻触了一下眉角的创口贴:“没事,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破了点皮。”   “不要紧吧?”严简关切地问。   戚宁安摇摇头:“没事。东西我给你拿点。”他伸手去接严简手里的袋子。   严简给了他一个袋子,这些是她给龙龙和美美带的新年礼物。   两人坐车去福利院,一路上,两人就龙龙的情况聊了很多。戚宁安明显花了不少心思去了解自闭症的成因和治疗方案,也坚持一有时间就去探望龙龙,他这段时间去看龙龙的次数比严简要多。   美美和龙龙都没有上学,美美是不到上学前班的年纪,龙龙则是上了一段时间的普通学校,发现他根本无法适应学校的生活,院长便将他带了回来,为他联系了一间特殊学校,要下学期才能去上课。   两个孩子见到他们明显都都很高兴,严简和戚宁安陪他们玩了一会儿,然后戚宁安开始给龙龙做针对性的治疗,龙龙很配合,比前几次要好多了。严简便带着美美去别处玩,院长告诉严简,收养美美的那对澳大利亚夫妇明天就到了,因为他们现在正好是圣诞假期,有时间过来接她。   美美显然早已知道这件事了,她搂紧了严简的脖子,小脑袋埋在严简颈脖间,依依不舍地说:“阿姨,我不想走。”   院长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温和地说:“不是答应院长妈妈了吗?你去了新爸爸新妈妈那儿,他们有好多的糖果和玩具,还有穿不完的新衣服,还有你喜欢的考拉和小袋鼠。”   院长又对严简说:“早些日子就开始跟她说这些了,怕布朗夫妇来的时候美美没有心理准备,不肯跟着走。”   严简也开始安慰并劝说美美。澳大利亚显然要比福利院好,至少有一个安稳的家,有足够多的爱和陪伴,能得到良好的教育,只是这孩子太聪明早慧,离别对她来说是件比较伤感的事。   美美说:“那阿姨和院长妈妈以后回来看我吗?”   严简无奈地笑了笑,院长说:“美美长大了可以来看院长妈妈呀。”   “那龙龙哥哥呢?”美美问。   院长沉默了片刻,说:“龙龙也在这里啊,等你长大回来,就能看到他。”   “真的啊?”美美笑了起来。   院长和严简都没笑,美美被人收养走了,龙龙该怎么办呢,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自闭症儿童,美美走了,龙龙就没有朋友了,以后他还会敞开心扉吗?   严简去看戚宁安给龙龙治疗,龙龙喜欢绘画,除了少数形体能够辨认得出来,大多数都是信手涂鸦,颜色堆叠,横竖都控制不了。戚宁安一开始便带他画一些线条,再在线条的基础上画成小花小草小树,让他训练。   他不能每天都来,但是院长每天都会帮他给龙龙布置作业,并将他每天画下来的东西按时间分类收好,通过观察,龙龙的认知能力一天天在增强,他开始主动通过绘画还原他所观察到的事物,比如玩具、院子里的滑梯等,虽然画得不太像,但证明了他对周围的事物产生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戚宁安扭头看着站在龙龙身后的严简,轻轻站了起来,轻声说:“龙龙今天画画的时候说话了。”   严简惊喜地看着他:“真的?说什么了?”要知道龙龙是几乎不开口的。   戚宁安说:“具体是什么没听清,咕哝了一句。”   严简满脸笑容:“那真是个好现象。”   戚宁安点头:“龙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严简看到了一点希望,如果龙龙愿意接受身边的事物,说明他应该有治愈的可能吧。   回去的时候,严简说起了美美被收养的事,戚宁安皱起了眉头,龙龙的情绪如果收到波动和创伤,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配合治疗吗?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严简说:“我明天应该还会和同事过来一趟,毕竟美美是我们托付出去的,会去了解一下美美的养父母。到时候我看看龙龙的反应。”   戚宁安沉默地点了点头,这确实不是件乐观的事。   下车之后,严简说:“去我家吃晚饭吧,奶奶念叨你好久了。”上次圣诞节戚宁安送了条围巾给奶奶,把奶奶高兴坏了,一直在说让严简带他回家去吃饭。   戚宁安点了点头:“好啊。我们去买点菜吧。”   严简说:“好。”   两人上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堆菜,然后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刚拐进巷子,戚宁安的脸色就唰地变得煞白,他站住了,死死盯着站在巷子里的两个女人,声音中掩藏不住愤怒:“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严简诧异地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中年妇女站在他们面前,正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她扭头去看戚宁安,是来找他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身世   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向前走了一步:“阿宁, 你妈妈说想过来看看, 我就陪她一起来了。”   另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硬邦邦地说:“听说你交女朋友了,我来看看。你现在翅膀硬了, 我说什么话都不顶用了, 要是你爸还在, 知道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知道会怎么想。”   戚宁安听见这话,脸颊的咀嚼肌明显凸了起来, 显然咬紧了牙关,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严简从她们的话里听出了两点信息:眼前穿黑衣服的女人是戚宁安的母亲,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她扭头看着戚宁安,发现他的表情相当隐忍,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严简本来就对戚宁安家里包办他的婚姻有点不满,这会儿见到他妈的态度, 印象更为不好,便客气地说:“阿姨,您是宁安的妈妈?是来找我的吗?”   戚母田美兰瞟了一眼严简,眼里流露出不屑的神色,看着戚宁安:“她哪点比思华强了?你是不是想故意跟我们作对?”   姑妈戚香也说:“阿宁,思华可是从小就对你死心塌地, 她昨天哭得眼睛都肿了,今天都没能去上班。”   戚宁安隐忍着怒气, 无力地说:“妈, 姑妈,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把思华当妹妹,根本就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田美兰说:“她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怎么是你妹妹?”   戚香说:“你们不是兄妹啊,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戚宁安咬着牙,忍无可忍地说:“我跟你们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我也不是你儿子了?”   田美兰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冲上来就要打戚宁安:“你这个畜生,你这种没良心的话都说得出口,我要打死你!戚健生,你听听,你看这个畜生他说的什么话!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你现在走了,留下我一个老太婆,让我受这种气,我不活了!”一边嚎一边就要往墙上撞去。   严简被这变故吓得目瞪口呆,赶紧冲上去一把拉住了要撞墙的田美兰:“阿姨,你冷静点!”   戚香也赶紧来扯田美兰,一边训斥戚宁安:“阿宁,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这是拿刀在扎你妈的心啊。”   戚宁安双手捏成了拳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打个比方,感情并不是用血缘来衡量的。我可以是你儿子,思华也可以是我妹妹。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   严简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看着街坊邻居开始围观他们,便说:“阿姨,你别生气,宁安不是那个意思。要不别在外面说了,去我家坐坐吧,就在前面。”   戚宁安拦住了:“不去你家,去外面找个地方吧。”   严简知道他怕给自己添麻烦,说:“也好,天色也不早了,找个饭店吃饭吧。”可惜买了这么多菜,也不能和奶奶一起吃饭了。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饭店,要了个包间。期间戚香扶着田美兰,两人一直都没说话,戚宁安也不说话。严简便忙着点菜,洗碗筷,倒茶。   戚宁安说:“严简,你别忙了,我来。”   严简没理他,将几个茶杯都倒上了热茶,这才坐下来,说:“阿姨,喝茶。”   没有人动手,严简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矛盾往往总是缺乏沟通和理解造成的,所以有什么话说开来比较好。”严简工作中调解过不少问题,所以对着戚宁安的母亲完全没有扭捏之处,就把她当成服务对象来处理,而不是男朋友的妈。   戚香看着严简,她完全不像自己认识的女孩子,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妈一点都没觉得羞涩,反而非常自信,她问:“你和阿宁在一起多久了?”   严简与戚宁安对视了一眼,说:“三个月了。”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差不多也快三个月了。   戚宁安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有些歉意。   戚香很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我们思华和阿宁认识二十年了。”   严简笑了笑:“阿姨,爱情是没有先来后到的。宁安把思华当妹妹,你们强迫他们在一起也是没有用的,这对宁安不公平,思华也不会幸福。阿姨您经历过的事比我们都多,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高帽子戴得戚香有点舒服,所以她暂时没再反驳严简。   一直没说话的田美兰出声了:“既然不愿意跟思华结婚,那就回老家上班吧,两个当中选一个。”   戚宁安痛苦地叫了一声:“妈!”   严简看向田美兰:“阿姨,您为什么非要让宁安回老家呢?他在这里发展得非常好,也能帮到更多的病人。”   田美兰冷冷地看着严简:“我跟我儿子说话,关你什么事?”   严简也不生气,耐着性子说:“可是宁安并不想回老家,你让他回去,他会很痛苦。”   田美兰对着严简凶巴巴地吼:“他不回去我就不痛苦了吗?我将他辛苦抚养长大,送他上大学,读研究生,我得到什么了?我男人为了救他都死了。谁来可怜我了?”   严简看着一脸狰狞的田美兰,觉得她自私得有点可怕,忍不住同情地看着戚宁安,这道德绑架也太可怕了。戚宁安的眼中有水光,他捏紧了拳头:“行了!这是我愿意的吗?当初你们不买我,爸爸就不会死。”   田美兰气得浑身发抖,扑上去扭住他,抬手就要抽他的耳光:“我打死你这个畜生!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不买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屎呢,你还想上大学、当医生,我呸,你做梦吧!”   严简听见戚宁安的话,瞬间就明白过来,她站起来抬手抓住了田美兰的手腕:“够了!不许打人!”她扭头看着一脸绝望的戚宁安,自己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很多想不通的事此刻都能想通了,为什么他会主动帮自己,为什么会主动接近自己,原来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世。   田美拼命挣扎,尖叫着说:“你算哪根葱,放开我!我教训这个畜生关你什么事?”   严简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不许动,我是新市公安局打拐办警察,我怀疑你跟一起拐卖案有关,请跟我去一趟公安局,配合我们调查。”她将警察证收起来,从腰带上摘下一副手铐,这手铐还是两年来第一次派上用场。   田美兰一看手铐,顿时有些怂,不敢再挣扎。戚香扑过来,搂住了田美兰的胳膊,有些惊慌地叫:“嫂子!”   田美兰嘴还硬着:“你是警察也不能抓我,我又没犯法!”   严简面无表情地说:“根据最新修订的《刑法》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们收买了被拐卖儿童,法律追究起来,是要坐牢的。”   田美兰的嘴唇终于哆嗦起来:“我、我、我没有。”   “有没有上公安局说去!”严简抓着她的手就要铐人。   戚香连忙说:“别、别、别,这是误会,误会啊!我们没有拐卖儿童。阿宁,你说话呀,你不能这样啊,我们没有亏待你!”   田美兰伸手抓住戚宁安,哭着说:“宁安,你说良心话,我们有没有亏待你?做人要讲良心啊。”   戚宁安第一次看见气场全开的严简,看见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撒泼打滚的田美兰第一次认怂,他本来是该笑的,但是却笑不出来,他站了起来,对严简说:“算了吧,严简,我不想追究这件事了。”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进屋了,看见屋里的情况,十分诧异。   严简将手铐收了起来,挂回裤腰带上,坐了下来:“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闹得不可开交,先吃饭吧。”   戚香扶着田美兰退开一点,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了,离严简远远的,看她的眼神也有些闪躲,根本不敢跟她直视。   严简看得有些想笑,她又看了戚宁安一眼,戚宁安也正好在看她,眼里满是无奈与感激的神色,严简不禁心疼起来,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肉:“吃饭吧。”   严简说:“谢谢!你们也吃吧,阿姨,吃菜。”   戚香忙拿起筷子点头:“诶,诶!”   田美兰胃口全无,完全都没有动筷子。   戚宁安给她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妈,吃饭吧。”   田美兰闻言又哭了起来,抬手抹眼泪:“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们?”   戚宁安摇头:“没有。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如果不是我,爸爸就不会出事。”   戚宁安的话勾起了田美兰的伤心之处,她哭得更伤心了。   戚香说:“阿宁啊,你别怪你妈,她太在乎你了,所以才想让你回老家去。她年纪大了,怕老了没人照顾,想你离家近点。”   戚宁安低着头说:“我在市里也会给她养老的。”   田美兰掩面呜呜地哭着。   严简没有插任何话。   菜陆续都上来了,谁都没有胃口吃饭,只胡乱吃了点东西。戚宁安起身去结账,严简对服务员说:“麻烦都打包吧。”   出门的时候,戚宁安对严简说:“我送我妈去住的地方,你自己回去吧,回头我找你。”   严简点了点头:“好。”   戚宁安小声地说:“今天谢谢你。”   严简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有点太冲动了。”第一次见戚宁安家人,就给了一个下马威,如果真是男女朋友,怕是以后都处不成了,幸亏只是假的,严简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寻亲   戚宁安站住了, 说:“不, 完全没有,你做得非常好。我回头跟你联系,先走了。”他将手里打包的饭盒塞到严简手里, 然后匆匆离开了。   严简提着菜回到家, 奶奶正担心地翘首期盼着, 见到她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关切地打量她:“小简你没事吧?”   “没事啊。奶奶你吃饭了吗?”   奶奶说:“还没有。我刚刚听见安老太说你和人在路上吵架, 吓死我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本来孙女打电话回来说戚宁安要来吃饭,结果人没回来,却等来这么个消息,是有点把她吓着了。   严简哭笑不得:“没有,奶奶, 不是我吵架。是路上遇到戚医生的家人了,他们争执了几句。”   奶奶不解地看着她:“宁安的家人?他家里人来这里干什么?宁安呢?”   严简将东西放下:“我打包了点没吃完的菜回来,咱们热热吃吧, 我刚刚根本就没吃饱。”   奶奶抓着她不放:“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给我说说啊, 急死我了。”   严简坐了下来,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叹息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起。奶奶, 这个世界上凑巧的事情太多了, 我天天都在打拐,没想到戚医生也是被拐卖的孩子。”   “什么!宁安是被拐卖的?”奶奶显然难以置信。   严简点点头:“具体我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今天他养母过来找他,双方意见不合,闹起来我才知道的,说实话,把我吓坏了。”   奶奶说:“为什么闹呢?他找到自己亲生父母了?”   严简说:“应该没有。他养父好像不在了,具体什么原因没的我不知道。他养母想让他回老家去工作,他不愿意;又想让他娶他表妹,他也不愿意,所以才闹了起来。”   奶奶年纪虽然大,但是并不糊涂,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小姑娘?”   “嗯。”严简点点头。   奶奶喃喃地说:“那个小姑娘长得还挺可爱的,但是宁安不喜欢也没办法,结婚怎么能够强求呢。那宁安有没有去找他亲生父母?”   严简摇头:“我不知道。”   奶奶叹息了一声:“也是个可怜孩子。不过养父母对他还不错,还送他上了大学。”   严简想起田美兰说的没有亏待戚宁安,她说:“这点还好。但是太不顾及他的感受了,他妈那种做派让人太让人难受了,他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去抽他耳光,我还在场呢。”田美兰完全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妇女,还试图挟恩图报,操纵他的人生。   奶奶惊讶地说:“这太过了点吧,哪个男人不要面子啊?还当着你的面。后来怎么样了?宁安没有答应回老家吧?”   严简摇头:“没打着,我给拦住了。他没有答应回去。”她没说是自己将田美兰给恐吓住的。   奶奶同情地说:“那宁安肯定觉得很没面子。”   严简说:“奶奶,我们吃饭吧,我去热菜。”   吃完饭,严简回房间刚看了一会儿书,戚宁安的微信发过来了:“现在有空吗?可以出来陪我说说话吗?”   严简一看,赶紧问:“你在哪儿?”   “你家门口。”   严简赶紧拿上围巾系上,对奶奶说:“奶奶,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正在看电视的奶奶抬起头:“这么晚了还出去?”   “没走多远,就在这附近。”她换上鞋子,飞快地出了门,打开院门,看见戚宁安就站在门外。   瘦高的戚宁安依旧挺拔得像一棵树,然而严简却看出了他满身的疲惫,肩上似乎有着千钧重担。她尚未开口说话,戚宁安便露出个疲惫的笑容:“今天真是抱歉,没能去你家吃饭,替我向奶奶道歉,我下次再去。”   严简将门拉上:“没关系,奶奶都能理解的。你妈怎么样了?”   戚宁安说:“安排到酒店住下了,明天就回去。”过了一会儿说:“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她们还得去我医院闹。”   严简想起自己今天的表现,略尴尬地笑:“我当时也是急了。”   戚宁安说:“吓唬一下也好。我们找个坐坐吧。”   严简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巷子外走去,两人想在附近找家安静的可以说话的店子,结果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不是音乐喧腾,就是人头攒头,戚宁安提议说:“要不去我家吧。”   严简犹豫了片刻:“也可以。”戚宁安家就在附近,但从未正式登过门,他也没邀请过她。   其实他们的家相距不过几分钟的路程,戚宁安租在一幢老房子的二楼,是个一室一厅,室外的楼梯斑驳陈旧,房间倒是重新装修过,很干净,尤其是戚宁安打扫得也分外干净,跟一般的单身男人邋遢随意的风格有点不一样,大约当医生的会有些小洁癖,家具简单,很少装饰,有点性冷淡风。   戚宁安将沙发上的医学书籍收起来放在茶几上摆好:“坐吧。你喝咖啡还是茶?”   严简说:“晚上还是不喝那些了,睡不着。有白开水吗?”   戚宁安用电热壶从饮水机里接了水去烧,解释说:“我平时也不怎么喝含糖饮料,不太健康。只有咖啡和茶是用来提神的,要么就只喝水。”   “我也不爱喝饮料。”严简说。   戚宁安烧上水,从角落里的纸箱里拣出来一堆苹果、橘子、柚子,放在桌上:“吃点水果。”   严简随手拿了一个砂糖橘,戚宁安拿起刀子开始削苹果,然后说:“你是不是特别吃惊?”   严简扭头看着他:“啊?”   戚宁安说:“就是我被拐卖的事。”   严简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当初你帮我、帮龙龙,是不是因为我是打拐的?”   戚宁安没有隐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当初确实是因为知道康康是被拐卖的事才注意到她的。   严简笑了笑:“我不知道,原来你也是被拐卖的。”   戚宁安说:“这种事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你没去公安局备案对吗?”严简直觉他没有去备过案。   戚宁安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去?你去找过你亲生父母吗?”   “没有。”   严简有些意外,戚宁安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去寻找呢?“你不想找到你父母吗?”她自己是被遗弃的,都想知道父母是谁,他是被拐卖的,不应该不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尤其是田美兰的态度还这样恶劣。   过了好一会儿,戚宁安才黯然地说:“想。但是我答应过我妈,不去找我亲生父母。我四五岁的时候被拐卖到这里,我爸妈没有生育能力,他们对我非常好,把能给的都给了我。我考完高考那天,我爸去学校接我回家,路上遇到了车祸,为了保护我,我爸受重伤去世了,我没有大碍。我爸去世后,我妈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她可能听过别人说这是买下我的报应,又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爸。她逼我在我爸灵前发誓,答应不去找我亲生父母。我原本是打算等自己大学毕业后去找我亲生父母的。”   严简同情地看着戚宁安,很显然,田美兰就是在利用戚宁安的愧疚之心,这是大多数中国父母的通病,利用孩子的善良和同情心来道德绑架孩子,以达到自己的各种目的,让孩子按照他们的想法去活。   戚宁安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果盘里,均匀地切成四份,插上牙签,推到严简身前:“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严简摇头:“当然不是。这不是你的错,你妈这是道德绑架你。”   戚宁安低下头:“可是我真的对不住我爸,过马路的时候我因为想着考试的事分神了,没留意到车子,他推开了我,自己却被车撞了。”他说到这里哽咽了。   “你爸是真的爱你,所以才会下意识这么做。你不必太过自责。”严简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我永远都记得他被车子撞飞的那一幕,鲜血从他的头部流出来,把马路都染红了。”戚宁安的声音哽咽了,交握的双手支撑在额头上,关节都发白了。   这大概是戚宁安一辈子的梦魇,严简同情地看着他,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脑袋,犹豫一下,又收了回来,说:“这种意外谁也不想发生,你又不是故意的。”   戚宁安喃喃地说:“我妈怪我害死了我爸,她经常会跟我提这件事,我有点怕她,不想老去想我爸的死,所以不想回老家。我甚至都想一走了之,但我知道她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扔下她不管。但我想到我亲生父母可能也一直在找我,我就特别难受。我有时候特别讨厌我自己,到头来把所有人都辜负了。”   严简发现戚宁安是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他肯定活得特别累:“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并不是你想被拐卖的,你应该去找你亲生父母,情况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你妈这样要求你是没有道理的。”   戚宁安抬起头看着严简,他的眼圈有点红:“你觉得我应该去找?”   严简点头:“嗯。我接触过很多很多孩子被拐的父母,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放弃寻找。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状况吗?”   戚宁安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说不想那是假的,做梦都想:“那我妈怎么办?”   “她抚养了你,你赡养她就行了,你找到亲生父母并不是就不赡养她了。”严简说,“你对你原来的家还有什么印象吗?”   戚宁安皱起眉头:“只有几个片段,我家门口有一个大石狮子,我经常趴在上面玩。还记得我坐过火车,在火车上看到很多吃草的牛。还有很多解放军。我有点弄不清这是记忆还是梦境,那时候太小了。”   严简说:“你的普通话没有多少当地的缺陷口音,你会不会是北方人?”   戚宁安说:“有可能。”   严简说:“要不这样吧,你去我们局里做个备案,然后再验个DNA,我帮你上传一下信息?”有效信息太少,想靠信息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太难,只能寄希望于基因库了。   戚宁安看着严简,最后点了点头:“好。”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搽药   严简觉得,戚宁安一直都想去找亲生父母,他把这件事搁在心里很久了,但一直都没有行动,是因为他答应了田美兰。其实他就是需要一个人推他一把,以此来说服自己迈出下一步,所以才会这么快同意自己的提议。   田美兰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她花钱买下戚宁安,就把他视为自己的私有物品,生怕被别人觊觎了去,更担心人财两空,所以才会逼着戚宁安在养父灵前发誓不去寻亲。然而殊不知她越这样,就越会叫人心生反感,戚宁安没有当即拍屁股走人,那是他仁义。结果田美兰把他的仁义当理所当然,更是得寸进尺,妄图控制他的人生。   严简问戚宁安:“你是不是很少跟人提起过你的身世?”   戚宁安神色有些黯然:“几乎没有跟人说过。”   严简看着他,心想:如果不是今天被撞破,自己也不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吧。   “要不我现在就帮你做个记录吧,你也不用特意去我们局里了,回头你有空来局里验个DNA,免费的,我替你上传一下数据。”严简说。   戚宁安说:“其实我的DNA已经已经验好了,我拿来给你。”   严简惊讶地看着他,他进了卧室房间,几分钟后,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交给严简:“早两年就验好了,一直都没送去登记。”   严简接过来,他果然是在过自己心中那道坎:“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没有对不起你养父母。找到你亲生父母,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否则这是扎在你心中的那根刺,一辈子都不能安生。”   在严简接过文件袋的那一刻,戚宁安露出如释重负的一笑:“嗯。”说实话,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个仪式,能不能找到已经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去做了,这样才不会对那已经没有印象的父母永远怀着愧疚之心了。否则这根刺扎在心中,以后或许会变成一个毒瘤也说不定。   严简问他要来了纸笔,开始记录他的信息,姓名、年龄、被拐日期等。   “我是1994年7月27日到我现在这个家的。我也不知道我具体多大了,算的是五岁,生日就是我被养父母买过来的那天。我那时候其实已经上过幼儿园了,但是养父母将我留在家里过了半年才去上学,读了半年幼儿园,就去上小学了,今年29岁。”戚宁安说,“我刚过来的一些细节我记不清了,我妈应该记得,但她应该不会告诉我。”   严简问:“需要我找她问一下吗?”   戚宁安犹豫了片刻,摇头说:“还是不用了,先查DNA吧。我其实不想让她知道我在找亲生父母。”   严简也没有坚持,对田美兰来说,戚宁安去找亲生父母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还要让她配合帮忙找,那就是在伤口上撒盐,戚宁安到底还是不忍心:“那就先查DNA吧,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再跟她去了解情况。”   戚宁安点头:“好。”   严简看着记录问:“你身上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吗?比如比较明显的痣、胎记什么的。”   戚宁安想了想,说:“左眉里有一颗痣,腰后这儿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说到这里,他有些难为情,在严简这里真是无所遁形,幸亏不是隐私部位长了什么胎记,否则怎么启齿?   严简听见他说自己的眉毛里有痣,忍不住抬头去看,戚宁安的眉毛很浓,平时还真注意不到,戚宁安看着她的眼神,抬起手将眉毛上贴着的创口贴撕了,用手指点一下眉心:“看见了吗?”   严简凑近了仔细一看,眉毛里果真有一颗小小的痣,不提醒还真注意不到,她的视线落在他眉角的伤口上,比她预想的要严重一些:“你眉角的伤口真是撞的吗?”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说:“我妈去医院找我,用杯子砸的。”   严简一听,简直要气死了,一拍桌子:“她怎么能这样!简直不可理喻。她去医院找你干什么?”   戚宁安叹了口气:“还不是为思华的事。”   严简十分无语:“你那个表妹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谁给她的自信啊?以后她的事你就别管了,多碰几次壁,她就知道什么叫现实了,全都是你们给惯的。”她之前还让戚宁安帮黄思华,现在发现这女孩简直就是个作精,浪费自己的同情心。   戚宁安苦笑。   严简说:“要上药吗?”   “要,你帮我。”戚宁安拿出药、酒精和棉签放到茶几上。   严简用棉签沾了酒精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了伤口,然后涂上药:“要不要贴创口贴?”   戚宁安拿出一张创口贴,严简帮他贴上,说:“这伤口不小,可能会留疤。”   贴创口贴的时候,她用指腹在戚宁安额上轻轻按了按,戚宁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挠到了心上,心底酥酥麻麻的,悸动不已,他按捺住抓住那只手的冲动,抬起眼看着严简。严简也正好低头,与他四目相对,刹那间,双方的脸都忍不住红了,严简赶紧收回了手。   戚宁安用手轻触了一下创口贴:“谢谢!”   严简转过脸去,盯着茶几上的纸,轻咳了一声,问:“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戚宁安定了定神,说:“我爸妈从来没给我拍过照,最早的照片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拍的证件照。我这里存了,要给你吗?”   严简皱起眉头,十多岁和几岁相差还是很大的:“你发给我吧。”   戚宁安找出存在空间里的老照片,是从照片翻拍下来的,那是一个眉头微皱的严肃男孩,五官还是有他现在的影子,好看的人果然是从小就好看的,除了小升初的照片,还有初高中时期的照片,戚宁安用手机全翻拍下来了,他都发给了严简。   严简看着戚宁安拍下的照片,知道他想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从来就没有断过,她将照片存起来,顺便又给他拍了一张近照,决定拿去打印出来。   戚宁安说:“谢谢!”   严简从手机上抬起头:“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戚宁安看着她的眼睛:“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严简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希望能够真的帮到你。”   “不管能不能找到,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戚宁安真诚地说。   严简心想,因为帮他吓退了他养母吗?她忍不住又想,戚宁安接近自己,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以后他们就是受害人与办案人的关系了,想到这里,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我会尽早将资料上传的,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你。”严简将作好的记录放进文件袋里。   戚宁安点点头,两人都陷入了片刻尴尬的沉默,本来平时有很多话题可说,如今在这么沉重的话题面前,仿佛心境完全变了,心里都沉甸甸的,别的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趣。   严简看了看时间,打算告辞了:“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奶奶担心。”   戚宁安的手在空中动了一下,做了个挽留的动作,然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这种情况下,好像留她也不合适,做什么都感觉不合时宜:“我送你回去。”   第二天一早,严简就去了局里,将戚宁安的信息录入到了数据库里,然后进行DNA筛选对比,并没有找到能匹配的信息,她有些失望。他的父母是不知道可以通过DNA寻子,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没办法录入信息?她希望是前者,起码还说明他的父母还健在,将来还是有机会找到的。如果是后者,那便会成为永久的遗憾。   她又在宝贝回家寻子网上录入了戚宁安的信息,这种方法比DNA信息更为渺茫,然而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万一通过这里找到了呢?   严简没有马上把消息告诉戚宁安,毕竟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将这个案子跟陈伟虎汇报了,陈伟虎听完,有些惊讶地说:“就是你脚受伤时常送你来上班的医生?”   “对,是他。”   陈伟虎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他居然也是被拐卖的?找他的家人了解过当时的情况了吗?”   严简摇头:“暂时还没有,他养母十分抗拒他去找亲生父母。”于是她将田美兰的情况说了一下。   陈伟虎皱着眉头说:“她有什么好反对的,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让她配合她还敢不好好配合?”   严简说:“陈队,戚医生说他现在还不想让养母知道,以后再说吧。”   陈伟虎叹了口气:“行吧,这个案子就由你跟踪负责吧。”   白天严简和同事一起去了福利院,了解收养美美的那个外国家庭。那对澳大利亚夫妇已经四十岁了,有两个上小学的儿子,他们想要一个女儿,在众多的资料中挑中了美美。这是一个中产家庭,男主人是一位高级工程师,女主人是一名家庭主妇,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孩子。   严简用自己还没荒废的英语跟这对夫妇交流,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美美在这样的家庭成长应该是幸运的。他们也再三跟严简和福利院承诺,一定会善待美美,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也会告诉她她的出身,将来有机会会带她回中国来。   他们在这里办理手续,两天后就带美美离开。福利院的氛围很热烈,一向对外界漠不关心的龙龙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伤心地躲在宿舍的床底下不肯出来。严简哄了好久,才把他给哄出来,一向除了只会生气和高兴的龙龙眼里有了泪花,看的严简和院长心疼不已。   严简担心美美离开后他会接受不了,院长说:“我多留意一点,这两天把他带到我家去照顾。”   “那就麻烦院长多费心了。”严简决定一有假期就过来陪龙龙。   晚上,严简跟戚宁安说了信息匹配没能成功的事,戚宁安仿佛并没有特别失望,说:“毕竟找到的也是少数。”   严简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妈谈谈,她如果知道更多的信息,可以针对性地去当地寻找。”   “过阵子吧,我觉得她现在不会想说的。”戚宁安说。   严简也没有坚持,说起了龙龙的情况,戚宁安说:“龙龙的情绪越来越丰富了,说明他的病情在好转。”   “但是美美走了后,我担心情况又会恶化。”严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戚宁安说:“这没有办法,只能重新来。总不能让美美留下来。”   严简知道他说的对,问题出在龙龙自己身上,他必须要去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让整个世界都迁就他。   戚宁安说:“我有空就会去看他。”   “我也去,咱们把休息时间调到一起吧。”   “好。”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喜忧   两天后, 美美跟随她的澳大利亚养父母离开了福利院, 这一批来中国收养弃婴的澳大利亚家庭为数不少, 相关部门组织他们去三亚进行为期一周的旅行, 以培养孩子的适应能力, 以及和养父母之间的感情。   美美离开那天, 陈队特批严简带薪休假, 带着龙龙去儿童乐园玩耍, 还是公费的。虽然陈队很少去看龙龙,但他还是很关心龙龙的健康成长,每一个被他们救下来的人,他们都保持着联系, 跟进着这些人的后续情况。   严简带着龙龙去儿童乐园玩了一整天, 坐旋转木马、碰碰车、小火车、摩天轮等, 龙龙暂时忘记了美美,兴奋得小脸通红,甚至还哇哇叫出了声,并且还会主动要求去玩一些项目。   回去之后,美美已经离开了, 她给龙龙留下了她最爱的□□熊,龙龙抱着床上的熊,跑到美美的房间去看,那儿已经搬空了, 他站在床前看了许久, 一直没出声。严简担心他会哭闹, 但是他默默地转过身,回到自己床上趴下了。严简一直陪着他,哄他吃了晚饭,直到睡了觉,她才回家。   接下来每天,严简都会跟院长联系,密切关注着龙龙的动态,院长说龙龙这两天不太配合,又开始像从前那样乱涂乱画,而不完成院长布置的作业。一直到严简和戚宁安一起休息去看望他,龙龙才在戚宁安的劝导下重新开始按照要求绘图,画的还是那天和严简一起出去玩的各种游戏,这说明他还是愿意接受外界事物的,记忆力也比较好,过去这么多天的事都还记得。   回去的路上,严简乐观地说:“我有种感觉,龙龙的自闭症能治好。”   戚宁安是医生,比严简要理性:“他治疗的时间相对晚了点,如果能再早点就好了,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严简叹气:“刚找到他的时候也请心理医生看过,但是没有像现在这样系统地训练。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戚宁安说:“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坚持不懈,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我觉得自理不成问题。”   “要是能找到龙龙的父母就好了。”严简心里总抱着一些侥幸的希望。   “可是他们未必能够接受这样的龙龙。”戚宁安做儿科医生这么些年,悲欢离合见得实在不算少,有些孩子得了疑难杂症或者生理有缺陷的,被父母抛弃在医院的也不是没有,还有的父母意见分歧,最后闹离婚的,通常都是母亲舍不得病重的孩子,父亲则撒手不管。他跟严简聊起了这样的事例。   严简听完后不禁沉默起来,这太人间真实了,也往往是在这种危难关头才能检验出人性,龙龙的父母面对一个多年未见却自闭的陌生儿子,他们的爱又能有多少?   戚宁安从不主动向严简问起自己的寻亲情况,因为一有消息,严简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他,没有说,也就意味着没有找到。   过完元旦,离过年也就近了,像严简和戚宁安这样的职业,是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安安生生享受一个完整的春节假期的,总是在各种值班中度过。严简的同事现在就开始排班了,因为有些人不在本地,要回老家去过年,休息时间相对要集中一些,所以需要提前或者延后值班。   严简看着群里发的值班表,她被安排的是年初一值班,还好没给她安排除夕夜,还能陪奶奶一起过年,她问戚宁安:“你们过年怎么排班?你会回去过年吗?”   戚宁安扭头看她:“你们这就排班了吗?我们好像还没确定。不过我应该不会回家过年。”   “那你妈一个人在家过年?”严简问。   戚宁安说:“她会去外婆家过年,我一般会在年初五以后回去两天。”   严简猜他大约也是怕回去的,毕竟田美兰给人的压力太大了,但身为儿子,又不能不回去。田美兰其实相当失策,以戚宁安的仁厚和善良,根本不需要他做任何承诺,肯定会善待母亲,照顾她,给她养老。然而她为了让自己安心,妄图将戚宁安绑得紧紧的,结果却事与愿违,将他越推越远,现在他们之间惟剩下了道义与责任,感情已经不复存在。   这种情况是怎么发生的呢?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造成的。   严简说:“我年三十晚上不值班,你要是除夕不值班,就来我家过年吧。”   戚宁安问:“你们不回老家过年吗?会不会不方便,你爸爸妈妈不回家过年?”   严简说:“我没有父母。”她第一次跟戚宁安提起了自己的父母。   “对不起,我不知道。”虽然一直都在严简的生活中看不到父母的痕迹,也从未听她们祖孙提起过,他总觉得她的父母应该是在外地工作,或者是离异了,没想到是去世了。   严简苦笑了一下:“我不说,谁会知道呢。我是奶奶捡来的,我父母把我扔在了垃圾堆里,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   严简的答案让戚宁安更为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慢慢地,他的眼睛热了起来,原来她也跟自己一样,有着难以为外人道的伤痛,不,应该说她的伤痛更大,毕竟自己并不是被遗弃的,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喃喃地说:“这是他们的损失。”   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命运悲惨,倒霉到家了,然而跟严简比起来,自己真的太惭愧了,她的成长经历比自己更为艰难,然而她却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反而乐观坚强,热情善良,不知疲倦地帮助着比她更为弱小无助的人。世界予以她一点萤光,她却不忘用它来照亮这个世界。   严简笑了笑:“我也觉得是的。”   戚宁安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勉强,谁不愿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呢,而她一出生就被抛弃,能活下来都是一种运气。可她的父母却不知道,他们遗弃了世界上最为珍贵的瑰宝,说是损失完全不为过。   戚宁安忍不住问:“你想过去找他们吗?”他觉得她的父母完全不值得去寻找,因为他们不配有这样好的女儿。   严简说:“也想过,但是找不到的。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被抛弃在哪里,我还不是被我奶奶第一个捡到的……”接着她说起了自己坎坷的身世。   戚宁安默默听完,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抓着,用力揪着,疼得缩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严简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他说:“你所有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以后会一直幸福的。”   严简笑了:“希望吧。对了,过年就这么说定了,不值班的话就来我家过年。”   “嗯,值班就没办法了。”戚宁安说。   临近年关,人们都松懈下来了,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只有警察不同,一到过年就如临大敌,因为犯罪分子总会在这个忙乱的时节蠢蠢欲动,利用人们松懈的心理大捞一笔,然后过个肥年。就连他们打拐办都是如此,因为放寒假了,人贩子下手的时间和机会就更多了。这段时间,公安干警都在加班加点干活。   这天早上,严简像往常那样打开电脑,开始逐条检索自己这边委托的信息有无匹配的情况,忽然出现了一个提示,表示有匹配成功的,她大喜过望,赶紧仔细一看,发现是龙龙的信息匹配成功了,找到龙龙的父母了!   这可是件大喜事,严简激动地将这个结果报告给了陈伟虎,陈伟虎也喜出望外:“真的?快给我们看看。确定是真的,就赶紧打电话联系对方。”   经过再三确认,确实是真的。那边的资料信息来自贵州省,也就是说,龙龙是贵州人。严简赶紧跟贵州警方联系,让他们联系龙龙的父母,能在年前找到自己的亲人,这确实是大喜事一件,那么这个年全家都能放心团圆了。   很快,龙龙的父母就联系上了。他们是贵州毕节地区的,龙龙两岁的时候放在老家给爷爷奶奶照顾,结果不小心被人抱走了,他们找了很多年,都没能找到。龙龙的父母听人说可以通过DNA寻亲,从广东打工回来后去公安局验了DNA,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信息刚上传不久就有了消息,自然是喜从天降,全家都快乐疯了。   那边表示立即赶过来接孩子。打拐办这边经过最初的兴奋,如今也冷静下来了,考虑到龙龙的情况特殊,他们开了个会议慎重讨论过了,如何应对突发情况,万一龙龙的父母不愿意认领龙龙,该怎么处理。   1月16日,龙龙的父母从贵州赶到了新市,第一时间联系了负责人严简。严简接到了洪兴旺和傅爱荣夫妇,安排他们在酒店里住下。他们都是三十出头,看起来很淳朴,龙龙是他们的长子,龙龙被拐后,他们又生了两个女儿,这些年也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儿子。   刚到酒店住下,傅爱荣就急切说:“警察同志,小宝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先见见他?”   严简说:“你要见他也是可以的,不过在认亲之前,还是要先送你们身上采取血样进行DNA鉴定,确定是亲子关系,才能将孩子带走。”   洪兴旺说:“可以,可以,现在就去抽血嘛。抽完血再去看我儿子。”   严简看着这对兴奋不已的夫妻,心里有些抱歉,她说:“可以。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跟你们打个预防针。”   洪兴旺夫妇看着她:“怎么呢?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严简说:“小宝现在叫龙龙,他有自闭症。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考验   洪兴旺夫妇一脸懵逼, 显然不知道自闭症是什么病,傅爱荣担心地看着严简,焦急地问:“自闭症是什么?我儿子要不要紧?”   严简只得耐下心来跟他们解释,说:“自闭症又称孤独症, 是一种发育障碍疾病, 患者的人际交往和情感交流出现障碍, 具体表现为发育迟缓, 不能正常与人沟通。龙龙就不怎么说话。他被拐走的时候已经两岁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口说话了吗?”   傅爱荣和洪兴旺互相对视了一眼,傅爱荣的眼睛红了,她带着哭腔说:“那我儿子病了,严重吗?能治好吗?”   洪兴旺倒是比妻子冷静一些, 他说:“我家小宝说话晚, 两岁都还不会说话, 他从小特别乖,不怎么哭闹。”   严简听了,知道八、九不离十就是自闭症了,她说:“那个时候应该就表现出来了, 你们没有注意到。一般来说, 自闭症越早治疗越好,龙龙被卖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也没有得到治疗, 那家人以为龙龙智力有问题, 对他非常不好, 甚至还经常打骂他。”   傅爱荣听到这里,顿时掩着口鼻呜呜哭了起来,洪兴旺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眼睛发涩,捏紧了拳头。   严简说:“龙龙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他的智力是正常的,这比起大部分自闭症儿童都要好,他也会说话,只是受过伤害,所以对外界环境有些抗拒,不太容易敞开心扉,平时基本不开口,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关爱。你们是他的父母,我把这些详细情况跟你们说清楚,这样才能够帮龙龙康复。”   傅爱荣点着头:“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   严简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治疗自闭症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如果能够治好,将来他生活自理是不成问题的。”   洪兴旺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着严简,显然没有料到会这么严重:“治不好吗?”   严简说:“也不是治不好,有一部分自闭症也能彻底治好,甚至还能上大学,这要看个体发育了。龙龙很有画画天赋,我们现在正在对他进行艺术疗法,让他通过画画去认识这个世界,他进步得很快。你们带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定期带他去进行心理干预,千万不能断了,不然就会影响他这一辈子。”   洪兴旺一听,眉头锁了起来,显然没有料到情况会是这样,他们原本高高兴兴地来接儿子回去过年,谁知道儿子居然会是这样的状况,这让人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严简说:“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接龙龙,然后一起去我们局里抽血化验吧。”   严简打了电话叫一个同事开车过来带他们去福利院接人。来接人的是邓轩,他看着洪兴旺夫妇,又与严简四目相望,严简微点了一下头,表明她已经将情况都跟这两口子说了。   邓轩一边开车一边说:“龙龙是我去救回来的。买主家里没有儿子,买了龙龙回去,原本想买个儿子继承香火,但是龙龙不是自闭嘛,不会说话,也不跟人交流,他们以为龙龙是个傻子,觉得买亏了,对他非常不好,非打即骂,连饭都没给吃饱。他们家邻居有个上高中的小女孩看不下去,便打电话报了警,我们才过去解救的。”   邓轩继续说:“我们找到龙龙的时候,他身上都是淤伤,瘦得皮包骨头,见了人就怕。带回来后,我们同事照顾了他两个月,主要是这位严警官照顾的,送他去治疗,请心理专家干预治疗,龙龙才消除对人的戒心。”   傅爱荣听见儿子这么受虐待,哭得是泣不成声,洪兴旺则抓住妻子的手,眼圈也是红红的。   严简看了邓轩一眼,隐约猜到他这么说的原因,龙龙那么可怜,他的父母但凡有点良心,应该都不会舍弃儿子,好好弥补儿子。   到了福利院,严简早就跟院长打过电话了,院长将龙龙带了出来,他穿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如果不考虑到他有自闭症,那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   傅爱荣一见到龙龙,就认定了那是自己的儿子,因为他长得跟自己太像了,她哭着扑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了龙龙:“宝宝,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龙龙被吓了一大跳,惊恐不安地望着严简,严简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别怕,龙龙,这是妈妈,妈妈来带你回家了。”   龙龙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他脸上依旧有些不安,不过倒是没刚才那么惊恐了。   洪兴旺看着老婆和儿子,伸手抹了抹眼泪,走过去将老婆和孩子都抱在了怀里。   严简见此情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应该愿意将龙龙接回去吧。   等他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严简和邓轩劝他们上车,龙龙不愿意跟自己父母坐在车后座上,严简便和洪兴旺换了座位,陪着龙龙坐在车后座上。龙龙不安地依偎在严简怀里,有点抗拒傅爱荣的触抚。傅爱荣看着龙龙挨着严简,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他们将人带回局里,去鉴定中心抽血化验。晚上,洪兴旺夫妇坚持要请打拐办所有的工作人员吃饭,这肯定是不符合他们的规定,不过他们夫妇想要和龙龙一起吃饭,如果严简不去,龙龙肯定也不会去,于是严简和邓轩作为打拐办代表,去和龙龙的家人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洪兴旺跟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已经找到了龙龙,那边的家人显然也很兴奋,尤其是龙龙的爷爷奶奶,因为当年是他们弄丢了孩子,这些年一直都活在深深的自责中,尤其是奶奶的健康状况也不太好。如今得知孙子被找到,自然如打了强心剂一样,声音都显得特别亢奋,没开外放音,严简都听到了,不过说的是方言,严简听不懂。   最后他们还开启了视频,要看看龙龙的样子,可惜龙龙只是低头吃饭,对手机画面上热切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洪兴旺夫妇没有当面说明龙龙的状况,只是挂了电话,专心吃起了饭。   吃完饭,傅爱荣坚持带着龙龙去买衣服、玩具和吃的,晚上的市场已经关门了,他们也不怕花钱,直接在商场里给龙龙买起了东西。   最后严简和邓轩还是将龙龙送回了福利院,因为没有经过再次DNA验证,还不能将龙龙领走。龙龙回到熟悉的福利院显得更为放松,显然更喜欢这里的环境。严简问他对爸爸妈妈的印象怎么样,他也没有反应。严简知道,还是太陌生了,普通的孩子尚且一时间都不能接受陌生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更何况一个自闭儿童呢。   回去的路上,严简和邓轩讨论起了龙龙父母的态度。严简乐观地说:“龙龙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应该会更快地好起来吧。”   邓轩不太乐观:“照顾一天两天还好说,时间一长,就保不准是什么态度了。”   这话简直就是直击严简的心底最担心的事,万一龙龙回到父母身边没得到很好的照顾,他的将来会怎么样完全是不敢想象的。但是龙龙已经找到了父母,他们是他的监护人,龙龙的命运如何,都取决于他的父母了。严简纵使万般担心,也只能祈求龙龙的父母能够称职。   回到家,严简主动给戚宁安打起了电话,戚宁安今天不加班,他从电话里听出了严简的焦虑和不安,知道她回家了,直接赶来了她家。两人聊起了龙龙的父母,分析了他们今天对龙龙的态度,设想了一下龙龙的未来。往乐观里想,龙龙将来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悲观一点,龙龙一辈子可能都要被人照顾,无法养活自己。   戚宁安说:“乐观一点,如果龙龙能够一直坚持绘画,将来也能够有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要跟他的父母特意强调这点,一定要好好培养。”   严简不知道他的家人能不能够做到,毕竟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负担一个自闭症儿童的治疗和培养实在是有点重。   戚宁安又说:“你跟龙龙父母说一声,他们走之前,我跟他们见一面。”   严简点点头:“好。”毕竟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给龙龙治疗,对龙龙的情况最为了解。   严简这边在担心龙龙的命运,洪兴旺夫妇更是一夜都不曾合眼,他们还来不及欢喜,就被残酷的现实重锤锤得透不过气来。这一夜,他们一直在网上了解自闭症,跟家里人通话商量该怎么办。他们原本担心接回孩子要怎么才能尽快融入他们家,现在考虑的则是这个孩子是不是该接回去。   第二天天一亮,洪兴旺夫妇就起来了,没去看龙龙,也没去公安局问结果,而是直奔医院,找心理医生了解自闭症的问题以及治疗的成功率,得到的结果非常令人绝望,因为医生认为七岁的孩子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治愈的几率会非常渺茫。   严简这边在准备认亲仪式,等鉴定结果一出来,就可以将龙龙交给洪兴旺夫妇了。下午,鉴定结果出来了,证实他们是亲子关系,严简打电话通知洪兴旺,结果洪兴旺的电话打不通,打了好几遍都不行。她便去了他们住的酒店,发现他们居然退房了,严简直觉有些不妙,赶紧打电话给福利院,院长说他们并没有来看龙龙。   严简被雷得外焦里嫩:洪兴旺夫妇抛下患自闭症的亲儿子跑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峰回   严简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他们就这么走了, 毕竟昨天还说得好好的,对龙龙的关心也不是假装出来的,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不过她也不能肯定,毕竟负担一个自闭症儿童的治疗费用确实不低, 而且龙龙还未必能治好。如果治不好, 将来就是他们全家的负担。洪兴旺夫妇只是一对普通的农民, 两口子在鞋厂工作, 手脚麻利,月收入有一万多块,家里还有两位长辈和两个女儿,负担本来就不轻,如果再给龙龙治病, 这个家的困窘可想而知。尤其是他们与龙龙分开了这么多年, 也没培养起多深厚的感情。   严简冷静下来想了想, 仿佛也有些能够理解洪兴旺夫妇了。而且他们如果将龙龙带回去,却没办法给他持续治疗,这对龙龙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严简回去将这件事汇报给了陈伟虎,陈伟虎也很震惊, 有些生气地说:“简直岂有此理!亲儿子都不要了?这可是遗弃罪。去查一下他们的身份证, 跟踪一下他们的行踪,看他们去哪儿了。”   严简调出昨天洪兴旺夫妇在这里登记的信息,输入他们的身份证号码, 查询他们的去向, 看是去别处住店了, 还是直接坐车离开了。她查询过后,发现洪兴旺今天下午用身份证在附近一家小旅馆里登记了,他们还没有离开新市。   严简如实报告给陈伟虎,说:“陈队,接下来怎么办?要去找他们吗?”严简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们真不想要龙龙,接回去也不会对龙龙好的。   陈伟虎说:“找!你和陆昕去找人!不愿意要孩子就把人带回来。”   严简迟疑了一下,说:“陈队,我觉得他们不想要龙龙,把龙龙交给他们真的好吗?”   陈伟虎沉默了片刻,叹气说:“要是不想要,那就是遗弃罪,不能什么代价都没有。”   严简点了点头:“好。”   严简和陆昕出了门,根据查到的信息朝旅社走去。这个旅社其实离他们原来住的那家酒店不远,也离分局不远,严简觉得,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逃跑,真要走的话,难道不会找一家离火车站近的旅馆吗?   她和陆昕利用职务之便跟旅馆老板问到了洪兴旺夫妇的房间号,这个旅馆就是路边常见的那种挂着“住宿”灯箱的小旅馆,环境很差,有点脏乱,当然,价格也很便宜。他们找到206房间,听见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虽然说的什么严简听不懂,但从语气听出来是在吵架。   严简抬手敲了敲门,陆昕将她推开一点,挡在了她身前。屋里传来洪兴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陆昕说:“警察,开门。”   屋里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洪兴旺过来开了门,看见陆昕和严简,表情变了好几种,最后尴尬地说:“严警官,是你们啊?”   严简看了一下有些狼藉的屋子,傅爱荣正在低头捡地上的被子和枕头,看样子刚才夫妻俩是在吵架?她拿出手里的文件夹,说:“我来给你们送报告,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亲子关系为99.999%,龙龙是你们的亲生儿子。”   傅爱荣将东西放在床上,转过身来,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睫毛还是湿的,看样子刚刚哭过,她走过来说:“谢谢严警官,麻烦你跑了一趟,我打算明天过去问的。进来坐吧。”   这房间是个三人标间,只住了夫妻二人,严简和陆昕进去,坐在一张比较整齐的床上,说:“我打洪大哥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去酒店说你们退房了。后来我们查了你们的身份证,才知道你们搬到这里来了。”   洪兴旺的脸有些红,傅爱荣有些怨恨地看了丈夫一眼,说:“酒店的房价有点贵,我们换了个便宜的,想省点钱,毕竟以后给小宝治疗不是笔小数目。”   洪兴旺低着头说:“我们今天去医院问了,医生说小宝的治疗费最便宜一个月都需要四五千,贵一点的要两万。”   严简沉默起来,这样高昂的治疗费,对他们家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负担,而龙龙这病看起来又像是没有多大希望的无底洞,这确实会让人退缩。   傅爱荣咬着牙说:“不管花多少钱,我也一定要把小宝治好,这是我们欠他的,我们没有看好他,让他被人拐走,还遭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要去给他治病!”   洪兴旺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严简听到他们夫妻的话,就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作为母亲的傅爱荣比较感性,她想将龙龙接回去照顾,洪兴旺则比较理性,也可以说比较冷血,他考虑得更为现实,将儿子接回去,是不是自己能够负担的。   严简说:“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明天就可以去接龙龙了。对了,我有个医生朋友,他一直在给龙龙做治疗,想在你们离开之前跟你们谈谈,他可能有一些比较有用的建议。你们想去见他的话,我可以陪你们去。”   傅爱荣点点头:“好的,谢谢!”   严简本来准备起身离开了,陆昕说:“如果你们不想要龙龙,那就构成了遗弃罪,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洪兴旺一脸尴尬,傅爱荣说:“不会的,我们不会不要的,我们会带小宝回去的。”   严简说:“那明天你们先来分局吧,我们带你们去福利院接龙龙。”   离开旅馆,陆昕愤愤地说:“那个男的根本就不想要龙龙,女的倒是真心想要。这男的真没良心!”   严简叹了口气:“其实也是被逼的,他们家的条件不好,还有两个女儿需要抚养,要是加上龙龙,那日子就难过了。”她其实更为担心的是,龙龙被带回去之后,能被治疗多久呢?   陆昕突然想起什么:“这种病有没有纳入医保?能报销吗?”   严简面上一喜:“你倒是提醒我了,回头我问问戚医生。”   “你最近跟戚医生走得很近嘛。”陆昕调笑着说。   严简脸上有些不自在:“还不是因为工作。”   陆昕笑了笑,说:“邓哥人其实挺好的,他也真心对你好,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严简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我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想起了邓轩那个强势的母亲,忽然又想起了戚宁安神经质的养母,论讨人厌程度,田美兰其实比邓轩母亲更甚,但是严简却从没想过跟戚宁安划清界限,甚至还有点期待能与戚宁安有进一步的发展,这是为什么呢?   陆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很显然,严简并不喜欢提起这个话题。   回去之后,他们跟陈队反映了一下情况,有了陆昕那句话的威胁,洪兴旺应该不会再拒绝接龙龙回家,然而严简对此并不乐观,除非是发自内心的爱,否则谁会肯义无反顾倾尽全力去帮助一个自闭症孩子呢。龙龙的命运依旧是不可预知的。   晚上严简又主动联系了戚宁安,今天他值班,还好晚上除了查房和写病历,也没别的事,她说起了今天龙龙父母的“逃跑”事件。戚宁安的看法也跟严简的一致,龙龙妈愿意接纳他,但是他爸却不那么赞同,他也对龙龙的前途有些担忧。   严简说:“戚医生,我想问问你,自闭症纳入医保了吗?”   戚宁安说:“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我帮你问问同事,晚点打给你。”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戚宁安回了电话过来:“刚刚跟我精神科的同事了解过了,这种病在我们医院是不参与医保的,但是在一些指定的康复机构,是有一定报销比例的,好像是残联给的救助补贴。这种情况每个省的政策可能不一样,所以要去咨询当地的相关部门。”   严简闻言,说:“那我明天跟龙龙父母说一声,让他们回去后了解一下情况。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他们跟你见面。”   戚宁安说:“明天下午吧,我12点下班,下午有空,我去找你们,到时候你告诉我地点。”   “那你不要休息吗?”严简问。   “没事,晚上应该能睡。住院部不比急诊。”戚宁安说。   “好的,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严简满口答应下来,正准备要挂电话,突然听见戚宁安叫了她医生:“严简。”   严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又叫我戚医生,不叫我名字了?还是你觉得戚医生比宁安好听?”戚宁安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落在严简的耳朵里,仿佛是带了电流一般,从手机听筒里一直传到了严简的心上,弄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严简的脸情不自禁地热了起来,她轻咳了一声,犹豫着要怎么跟他说,戚宁安显然也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两人就隔着电话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就在严简准备回答的时候,那边有人在叫戚宁安了,戚宁安说:“好吧,下次给我答案吧,我现在有事去忙了,明天见!”   于是电话挂断了,严简用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脸上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羞涩笑容。   第二天,洪兴旺夫妇按时来了分局,严简陪他们去福利院接龙龙。去的路上,严简说起了残联的救助补贴,让他们回去之后去当地残联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最为经济有效的治疗方案。   洪兴旺夫妇听到严简这么说,顿时感激不已,他们知道严简是真心关心儿子,希望能够帮到他们,也希望儿子能够康复。一个陌生人尚且能为他们做到这个份上,他们做父母的怎么能够不竭尽全力呢。   收拾好龙龙的东西,他就彻底告别福利院了。严简花费了很多时间去说服龙龙,让他去接受他的父母。下午,戚宁安也过来了,他跟龙龙父母聊了不少关于龙龙的治疗问题,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他还将龙龙的问题记录了下来,交给了洪兴旺夫妇。   洪兴旺夫妇带着龙龙离开之前,打拐办的同事们还一起为龙龙捐了一笔款,就这样,众人依依不舍地送龙龙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分担   对世间绝大多数人来说, 离别是伤心痛苦的事,对严简来说,离别不止是伤心,更多的是欣慰和喜悦。因为那些孩子和女人与她离别, 就意味着跟家人团聚, 重新开启崭新的人生。   陈伟虎目送龙龙一家离开, 回头对偷偷擦眼睛的严简说:“小严啊, 别难过,龙龙回家这不是好事吗?以后就有父母疼爱了。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去采买一批物品,发往青海。快要过年了,也该给小英雄他们寄点新年礼物了。先从我这里拿钱, 记得要□□, 买点实用的, 吃的穿的,本子笔之类的,买三份。”   “哦,是。”严简赶紧答应下来。   在严简入职之前, 打拐办曾经破获过一起大案, 一个犯罪团伙从青海拐卖来了一批孩子,有三个就卖在他们市里,后来案子破了, 几个孩子被送回原籍。结果发现这几个孩子家庭都或多或少有问题, 有的父亲或母亲因为失去孩子而精神失常, 有的本身就是单亲家庭或者父母身体有疾病的。   据当地警方说,这些被拐卖的孩子有些是从家里直接被抢走的,因为那地方地广人稀,住得分散,早就被人贩子踩好点盯上了。当地警方接回那些孩子之后,每年都还会下乡去关爱那些曾经被拐卖的孩子。   严简的同事也一直跟那边保持着联系,知道那边孩子的情况,有些连鞋袜都穿不上。陈队便倡议大家为这些孩子捐一些物品,为了捐款,他连烟都戒了,他们队里其他同事也都把烟戒了,每年省出烟钱来,买一些生活学习必需品,在过年前寄给那些孩子们,当做新年礼物。   严简拿上钱,上市场去买东西,拣好用实惠的买,买完后赶紧打包邮到青海当地公安局,托当地同仁帮忙送过去。已经放寒假了,再过阵子就过年了,再不邮出去快递都要停运了。   严简和同事们始终都在致力于帮助破碎的家庭完整,让每一位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回归家庭。当然他们也清楚地知道,就算他们能回到家里,也并不意味着一切就万事大吉了,有很多被解救的人回去之后依然要面对着无数的问题和困难。而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送去一点力所能及的温暖,至于接下来的人生,还是得靠这些人自己,毕竟严简他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晚上,严简回到家里,发现家里漆黑一片,心里觉得奇怪:奶奶今天这个时候还没回来?等她进屋一看,才发现不对劲,奶奶躺在床上,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她吓了一大跳:“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奶奶才悠悠醒转过来,有气无力地说:“小简回来了?天黑了?我之前觉得胸口有点难受,上床躺了一会儿,想舒服点再起来做饭。我现在来做饭。”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床。   严简连忙伸手压住她:“奶奶你别动。你胸口疼吗?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她发现奶奶的脸色非常不对劲,一点血色都没有。   奶奶轻轻点头:“好多了。”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去医院。”严简急得都快要哭了,她最怕的就是奶奶生病,以前有什么病,奶奶都一直硬扛着,从来不说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工作后她想带奶奶去做全身检查,但是听说要几千块钱,奶奶死活也不愿意,说自己没病没灾的,何苦浪费那个钱,有一次都拖到医院了,都被她找借口上厕所溜走了。   奶奶说:“我没事,你有事要忙。我睡一觉就好了,人老了,总是有点小毛病的。”   严简伸手将奶奶搀扶起来,给她披上羽绒服:“奶奶,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拖着了。”   奶奶坐在被窝里用手压着胸口,咬着牙,过了一会儿说:“我真的没事了,不去医院。去做饭,吃了饭睡一觉就好了。”   严简眼圈发红,对固执的奶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奶奶其实怕花钱,严简对奶奶说:“那你先别起来,躺着吧。我去做饭。”   她让奶奶躺下来,给她掖好被子,出了卧室,拿出手机给戚宁安打电话,戚宁安闻言说:“晚点我查完房就过来帮奶奶看一下。”   严简听到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忐忑不安地去做饭,奶奶身体不舒服,估计也没什么胃口,严简做了一个简单的瘦肉粥,粥刚熬好。戚宁安就过来了,严简看了一下,比他平时查房的时间要早,还不到八点:“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提前了一点查房。”戚宁安说,“奶奶呢?”   严简说:“还在床上躺着呢。”   戚宁安提着诊箱跟着严简进了卧室,这还是他头一回进严简的卧室,屋里的两张床床尾相连,拼成了一个“L”字形,再有一个衣柜和桌子,将每一寸空间都利用起来了,屋子里显得十分狭窄。墙上贴着清雅的小花壁纸,虽然拥挤,但是十分整齐温馨。   奶奶躺在靠里的床上,戚宁安进去的时候,奶奶还在睡觉,对进来的两人完全没有察觉。戚宁安坐在床边,将听诊器拿出来,塞进自己的衣领里,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来,对严简说:“你帮我掀开一点被子,我给奶奶听听。”   严简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体温将听诊器焐热,她帮忙掀开被子,戚宁安将手探进去,将听诊器放到奶奶胸前,安静地听了好一会儿。   严简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焦急地等待着结果。过了一会儿,戚宁安收回听诊器,又拿出血压测量仪给奶奶测量了一下血压,手臂上的压力终于让奶奶醒转过来了,她睁开眼,看着床边的戚宁安,虚弱地笑了笑:“宁安来了?”   戚宁安量完血压,说:“奶奶,您是不是觉得胸口疼啊?”   奶奶点点头:“是的,我下午在外面捡废品,突然觉得胸闷,喘不上来气,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似的,痛得难受,我就回来了。”   戚宁安说:“奶奶,您可能是冠心病。咱们去一趟医院吧,做个检查,拿点药吃。”   奶奶扭头看看孙女儿:“我没事,已经好了,不用去了。”   戚宁安耐心地说:“奶奶,现在好了,但是以后呢,万一再这样,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咱们还去看看吧,也好让严简放心啊。”   “对啊,奶奶,你有病不去治,我怎么能安心去上班呢?”严简的眼圈都红了。   奶奶叹了口气:“好吧。”她的软肋就是严简。   于是严简赶紧帮奶奶穿上衣服鞋袜,戚宁安用手机叫了一辆车来,然后背着奶奶出了门。出门的时候,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香味,他问严简:“家里是不是煮着东西?”   严简想起来熬的粥,赶紧去将电拔了,然后跟在戚宁安身后往外走去。车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他们将奶奶放在车后座上,严简坐在后面陪着奶奶,戚宁安上了车前座。司机很快就将人送到了医院急诊科。   戚宁安下车,亲自背着奶奶进了急诊科,让同事帮忙给奶奶做检查,自己也找了件白大褂穿上进去了。严简一个人担心地在外头等着,刚才来的时候,戚宁安已经分析过了,奶奶的冠心病应该是发展到了第二阶段——心绞痛,如果不注意治疗,以后就可能引起心肌梗塞。   严简再不懂医学常识,也知道心肌梗塞意味着什么,万一一个不留神,人就立即去了,她可承受不了这个万一,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给奶奶治疗。   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给奶奶开了药,安排去住院输液。奶奶不想住院,怕花钱,坚持要回去。戚宁安说:“奶奶,住院才能有报销啊,不住院的话,就没办法报销了。”   奶奶听到住院有报销,这才不挣扎了。严简也感激地看着戚宁安,亏他想得周到,既能让奶奶安心治病,也能考虑到她的经济。   奶奶被送到住院部病房去打针,严简总算松了口气。戚宁安坐在床边陪奶奶聊了会儿天,说了些高兴的事宽慰奶奶的心,老人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在药物和身体疲惫的双重作用下,奶奶终于又睡了过去。   戚宁安这才回头来问严简:“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严简愣了一下,然后说:“我都忘了,没觉得饿。”   “饿过头了吧。”戚宁安看了一下手表,都快九点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严简说:“别处去了,叫个外卖吧。”   戚宁安拍拍她的肩:“不用,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沙县小吃还不错,我们同事也经常去吃的,我去给你买,很快就回来了。”   严简目送他离去,转身看着呼吸渐渐平缓的奶奶,真是多亏了戚宁安,奶奶才肯这么配合地躺在这里输液。原来有人分担的感觉这么好,她觉得肩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要是一直都有人分担就好了。   过了二十分钟,戚宁安提着两份外卖回来了,一份是海鲜粥,一份是沙县小吃的牛肉面,还有茶树菇老鸭汤,他将沙县小吃给了严简:“这家店做得特别正宗,生意非常火,我这个时间去,都还等了一会儿,你尝尝。”   严简喝了一口汤,果然滋味鲜美,比在别家吃的显然更胜一筹:“真的很好喝。你吃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这粥是给奶奶的,我去找个饭盒装一下。”他说着提起粥出去了,不多久提了一个饭盒过来了,说,“等奶奶想吃的时候,拿去护士站让他们帮忙热一下。”   严简发现他真是个特别细心体贴的人,什么都考虑得那么周到。   戚宁安又说:“晚上我替你守着吧,你回去休息。”   严简摇头:“我在这里陪着奶奶。”   戚宁安看着她:“你真不回去?”   “嗯。”   戚宁安说:“那行,我给你找地方住。”   等到奶奶打完针,严简躺在戚宁安给她安排的医院值班室的床上,看着在对面床上躺下的戚宁安,才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现在说回去是不是有点太不给人面子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同居   严简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下和戚宁安同居一室, 她还是头一次和一个男人睡一个房间,所以她觉得非常窘迫。   严简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对面床,戚宁安开口了:“怎么了?”   严简犹豫了一下,问:“你们平时值班的时候, 男女医生也都是这么睡的吗?”   戚宁安笑了起来:“当然没有, 男医生和女医生有不同的休息间。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今晚代同事值班, 门没锁,如果病房里有什么事情,护士随时会直接推门进来叫我。”所以他睡觉的时候都是只脱了厚外套,毛衣裤子都没脱,就是为了方便一骨碌爬起来。   严简心说, 这算什么安慰, 有同事随时进来才令人担心好么, 他的同事要是进来了,看见自己睡在这里,岂不又是流言满天飞了?她不是医院的人,别人怎么说其实她都听不见, 但他还要在医院上班的好吗?他自己一点都不担心吗?   现在已经过了12点, 平时这个点他们都该睡了,然而今晚二人都无心睡眠,毕竟第一次同居一室, 想找点话题聊吧, 又觉得说其他的事有点破坏氛围, 便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戚宁安出声了:“是不是有灯睡不着?”   严简看了戚宁安一眼:“有点。”其实有没有灯都无所谓。   “那就熄灯吧,开关在你的床头。”戚宁安说。   严简扭头一看,果然有个开关在那,她抬起手将灯关了,眼前一黑,过了片刻,便又适应了从窗帘缝隙间透射进来的昏暗的路灯光线。严简总算找到了想说的话题:“戚医生,你为什么要做儿科?”   戚宁安说:“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叫我戚医生。”   严简想起了那个晚上被打断的话,关于喜欢叫他戚医生还是宁安,顿时有些窘迫,其实她就是习惯了,随口叫出来,戚医生也并不代表着生分:“习惯了。”   戚宁安没再纠结这个话题,他说:“其实医院各科室中,儿科是最苦最累的科室之一,任务繁重、压力巨大,因为现在都生得少,家长特别宝贝,一点差池就会让家长抓狂失去理智,动辄就责怪医生护士,甚至还会拳脚相向,所以都没多少人愿意干儿科。   “我规培的时候,也没想过干儿科。轮转到儿科的时候,带我的老师是钟其芬钟老师,医术非常了得,职称却不高,四十多岁还只是主治医生,所以一直都在住院部工作。儿科的医生护士,以及他的病人和家长,没有一个不喜欢他、尊敬他的。   “我当时觉得非常神奇,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你,这得多么难得。我没问钟老师为什么,跟着他学习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一个无比耐心的人、一颗无私高贵的灵魂,他真正做到了医者父母心。但非常不幸的是,我刚毕业那年,他出车祸去世了,为他送行的人有近千人之多,都是他的患者和患者家属。我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有一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所以我选择了儿科。我也许做不到钟老师那样,但我尽我所能做到最好。”   严简听完,内心震荡不已,鼻子甚至有些发酸,这个极其现实的世界里,还剩多少理想主义呢?偏生她就遇到了不少,她的同事,戚宁安,也许是真的人以群分吧,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戚宁安说完,没听见严简的回应,便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太理想化了?”   “不、不、不!这个世界上,总需要一些人去坚持一些东西的。我很喜欢,我是说,我很喜欢理想主义者,也很佩服。”严简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戚宁安闻言,嘴角扬了起来:“谢谢!”   “加油!”   戚宁安说:“一起。睡吧,晚安!”   严简的心在这番话后忽然就安定下来了,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半夜里,她隐约听见有人进来叫戚宁安,但是她太累了,没睁开眼。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到她起床的时间了,她爬了起来,看见对面床上已经空了,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戚宁安起得可真够早的。   严简赶紧穿上衣服,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使之尽量顺一些,没梳子,一会儿还得回家一趟,不过这之前得去看看奶奶。她刚抬脚出门,便看见戚宁安进来了,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看起来像是早餐。   戚宁安看见她,和颜悦色地问:“起来了?”   严简没洗脸没梳头,有点不好意思看他:“嗯,你这么早啊。我去看看奶奶,她今天还要打针吗?”   戚宁安说:“再打一天吧,你去上班,奶奶交给我照顾。你要不要吃早饭?我买了过来。”   严简笑着说:“我没刷牙,还是不吃了。”   “我买了牙刷和毛巾,你和奶奶的都买了。”戚宁安举起了手里的一个袋子。   严简抬头看着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从没见过如此体贴周到的男人:“那太谢谢了。”   “走吧,去奶奶那儿洗漱吃早饭。”戚宁安转身朝楼下走去。   过了一夜,奶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严简心情大好。奶奶看见孙女和戚宁安一起出现,心里也高兴。于是三个人在病房里开开心心地吃了早饭,然后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回去的路上,严简想起和戚宁安相处的细节点滴,总觉得戚宁安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但是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表白呢?还是自己干脆去主动表白?她有些犹豫,忍不住想问问欧卉的意见,但是又觉得有点羞耻,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她又想着要不要去论坛发帖子问一下,但是她好像也没上过什么情感论坛,一些固定上的论坛都是经营了很久的号,有不少网友,怕被人追问,于是打消了念头。等到单位一忙起来,就彻底把这份冲动给打消下去了。回头再想起来的时候,决定还是等等看,等更确定的时候再说。   快下班的时候,严简接到了戚宁安的电话,告诉她他已经为奶奶办好了出院手续,并将奶奶送回了家,让她直接回家就可以。   严简回到家,看见戚宁安也在自己家里,和奶奶在厨房里争执什么。她赶紧跑过去,原来是奶奶要做饭,戚宁安不让,说他来做,奶奶当然不能让他做饭,因为他是客人,尤其是她的传统观念里,男人怎么能做饭呢。   严简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们都别争了,都出去,我来做吧。”   戚宁安还从没有看严简做过饭,他以前在她们家吃饭的时候,严简脚正好扭伤了,都是奶奶做的饭,他看着严简:“你还会做饭?”   严简仿佛听到笑话似的:“当然。难道你也会做饭?”   戚宁安说:“会一点,简单点可以。”   严简一脸意外,他们这儿很传统,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尤其是农村男人都是不会进厨房的:“今天也不用你做,你是客人,去帮我陪奶奶吧,我来做。”   “行,一会儿尝尝你的手艺。”戚宁安也没拒绝,进去陪奶奶了。   严简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做了几道清淡的菜,清蒸鲈鱼、西兰花虾仁、醋溜土豆丝以及鱼头豆腐汤,这菜应该是戚宁安买的,因为这菜大多是昨天医生叮嘱的适合冠心病的食物。   戚宁安很意外严简的手艺这么好,一连吃了三碗米饭,将桌上的菜都扫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奶奶看着笑了起来:“小简做的菜是不是很好吃?”   “是的,特别好吃,没想到深藏不露啊。”他含笑赞许地看着严简。   严简也笑了:“我也没有故意不露的,不是没机会做吗?奶奶做的也很好吃。”   戚宁安说:“都好吃。”   吃完饭,严简趁机劝说起了奶奶,让她以后别再去捡废品了,她的病不能劳累。   奶奶却振振有词:“我总不能坐在家里不出门,医生都说了需要适当运动。”   严简说:“那你就每天早晚都去公园里跟那些奶奶阿姨们跳广场舞。”   “我哪里会跳舞,不行,不行!”奶奶连忙摆手拒绝。   严简朝戚宁安使了个眼色,向他求助。   戚宁安便说:“奶奶,严简说得对,还是不要去捡废品了,太辛苦了,挣不了多少钱,累坏了身体反而不值得。您就早晚出去跟老人们跳跳舞,就算不跳舞,你就去公园里广场上溜达溜达,跟人聊聊天,这也是锻炼啊。”   严简说:“对啊,不会跳舞去溜达一下也行。”她希望奶奶的生活不纯粹是围着自己打转,也该有一点她自己的娱乐休闲了。   奶奶终于退让了:“好了,好了,不去捡了。”   严简胜利地朝戚宁安挤了一下眼,戚宁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严简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发现,她最近看他笑的次数多了起来,并不像自己当初认为的那么高冷。   严简不知道奶奶还捡不捡废品,但是家里院子里堆放的废品渐渐少了,没有再增加。严简要扔了她那套捡废品的的行头,她却不让,说是放着也不碍事。   有一天严简出门去办事,坐在车上看见了挎着塑料袋拿着夹子的奶奶,原来她还在偷偷地捡废品,只是每天不再把东西拿回家,而是直接将捡来的废品拿去卖了。   严简的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倒不是生气奶奶骗自己,而是心疼奶奶,她一定是怕成为自己的负累,因为她一个月工资也才几千块钱,扣除社保、医保、公积金等,除去房租和生活费之后,每个月所剩很少,还得省吃俭用,千万不能有大病。   回去后,严简婉转地跟奶奶提起了白天看见她的事,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人待在家枯坐着难受,就想找点事做。”   严简知道奶奶是寂寞了,忍不住跟戚宁安倾诉了起来。   过了两天,戚宁安给她们送来了一只小金毛,说是同事家的狗生的,免费送的,他带回来给奶奶做伴。严简和奶奶都很喜欢,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奶奶也养过两回狗,来了市里之后,听说养狗要办狗证,奶奶怕花钱,就没再养过狗。   严简和戚宁安去办好了狗证,打了疫苗,将小狗留给奶奶做伴。很多人说金毛小时候特别调皮,她们家的小金毛小金就很很乖,特别粘人,奶奶去哪儿它就跟哪儿,而且很聪明,教起来很方便,奶奶对它满意得不得了。奶奶有了小金的陪伴,再也不觉得无聊了,再也没出去捡过废品。   严简和戚宁安聊天的话题又多了一个,就是关于小金的,戚宁安一有空也会来她家看望小金,给它带点小玩具小零食之类的,小金也特别喜欢这个叔叔。 第30章 第三十章 撞破   很快就到了二月份, 马上要过年了, 大街小巷里张灯结彩,到处都喜庆的中国红,洋溢着浓浓的年味儿,不少外来务工人员都纷纷离开新市回老家过年了,城市的街道也变得空旷起来。   严简挺喜欢过年时这种氛围,平时人潮涌动, 车水马龙,偶尔有这么几天清静的日子,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仿佛时光的流逝都变慢了。   这段时间他们像老鼠搬家一样,慢慢将年货置办得差不多了。年三十一大早,严简和奶奶一起去市场买了一堆菜回来, 祖孙俩开始一起准备年夜饭。小金则在院子里和厨房里窜来窜去,快活得不得了, 小朋友就是精力旺盛, 不知疲倦。   可怜戚宁安年三十都要上班,而且晚上还要值班,年初一倒是可以休息, 和严简完美错开。戚宁安也不是没争取过, 但是其他人确实有困难,他只好英勇献身, 打算晚上和病人们一起看春晚过年。   严简打算晚上给他送饺子过去, 但是没有提前告诉他。虽然家里只有两人一狗, 年也是要好好过的,而且也必须丰盛。   今年年夜饭,严简准备做一道硬菜——佛跳墙。这道菜严简也是头一次做,不过她觉得能做好,无非就是用足料,炖的时间足够嘛,况且网上的教程那么多。福跳墙的材料备齐起来有点奢侈,鱼翅、鱼唇这样的就算了,用别的替代,但花费也不少,不过严简领到了一笔数额还不算少的立功奖金,吃一顿福跳墙还是吃得起的。   所以这一整天,严简家的小院里都弥漫着一股勾人的浓香味,把小金馋得哈喇子直流,一个劲地待在厨房里不肯出去,谁叫它是个鼻子灵的呢。当然,这香味也飘到了院子外面,过路的行人也都忍不住要抽抽鼻子。   还别说,虽然这里脏乱了一些,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觉要比住高楼大厦的要近,比如这浓浓的年味就从家家户户门口的大红灯笼和春联、各家窗口飘出的炖菜香味中渲染出来了,真有点小时候过年的味道。   祖孙俩为这顿饭忙活了一整天,中午就随便吃了点,年夜饭上,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福跳墙、手撕鸡、红烧鱼、酱牛肉、开背龙虾等等,一共做了八道菜,祖孙俩打算这个春节都吃剩菜了。严简还准备了两大盆饺子馅儿,打算吃了饭后开始包饺子。   严简将桌上的菜拍了照片,发给戚宁安馋他,戚宁安发了个口水流了一地的表情过来,也回了一段他在医院食堂吃的年夜饭视频,菜也有好几样,鸡鸭鱼都有,不过因为是大锅菜,卖相和味道肯定不及家常的。   严简笑眯眯地说:“那你看图吃饭吧。”   戚宁安发了个抖眉撇嘴的表情过来。   严简收了手机,将电视打开,声音调大,和奶奶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春晚还没开始,但是电视里的氛围已经很热烈了,人们敲锣打鼓地准备迎接新年。小金蹲在桌子底下,狼吞虎咽吃着严简特意给它准备的年夜饭,也是大鱼大肉,就是没加盐的。   奶奶吃着饭,说:“要是宁安不加班就好了,一起过年,人多热闹。他在医院吃的那哪叫年夜饭呢。”   严简笑了笑,她知道奶奶是什么想法,但是这种事么,是急不来的,慢慢来吧。“我一会儿包了饺子给他送点过去。”   “好啊,这些菜也给他留点,这个佛跳墙好吃,给拿个碗来给他留一碗。”奶奶忙忙地开始张罗起来,比严简还积极,自打上次生病后,她就将戚宁安认定为自己的准孙女婿了。   吃完饭,严简和奶奶收拾好桌子,开始包饺子。她准备了两种饺子馅儿,一种是肉馅儿,一种是海鲜馅儿,多包一点,放在冰箱里速冻起来,想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煮来吃。   包饺子的时候,严简掏出了一枚崭新的五毛硬币,洗干净了,包进了饺子里,说:“谁吃到了,谁就是今年福气最大的人。”   奶奶说:“这么多饺子,今晚上也不一定能吃得到。”   “那也没关系,迟早会吃到的。”严简开心地包着饺子。   春晚在她们包饺子中开始了,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开场,将中国年的热闹氛围渲染到了极致。祖孙俩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包着饺子,严简大致算了一下,大概有一百六十个左右的饺子,能吃好多顿了。   包完饺子,严简去烧水煮饺子,准备给戚宁安送过去,顺便将给他留的菜也热了一下,放在保温桶里装好,这才是年夜饭的味道。   煮好饺子,严简提着饭盒出了门,小金跟着跑到院门口,也想出去玩,严简站住了:“小金,回去陪奶奶。”   小金听见奶奶,便站住了,朝屋里看了看,奶奶站在门口:“小金,回来了。”   小金颠颠地朝屋里跑去。严简笑着将门拉上了,骑上电动车,顶着寒风出了门,大晚上的很冷,但这个时间也没什么出租车了,还是自己骑车比较方便。   医院里今天居然还没有熄灯,灯火通明,大概是因为大年夜,医院破格将熄灯时间延长了,大部分的病房里都开着电视机在看春晚。不过今天医院里能出院的都回去了,谁不想和家人一起团圆呢,留下的人少了很多。   严简走到戚宁安的值班室,轻轻敲了敲门,用普通话说:“戚医生,有情况。”   戚宁安在里面答:“就来,几号床?”说着就拉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严简,眼睛忽然一亮,下一秒便大笑起来:“你怎么来了?!”严简今天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羽绒服不太厚,款式还挺好看,显得整个人喜庆又漂亮。   严简将手里的保温饭盒举起来:“过年好!给你送温暖来了。”   “谢谢!”戚宁安欢喜地接过饭盒,侧身将严简让了进来,他完全没有料到严简会到医院来看自己,等她进来之后,便将门关上了,“你不在家陪奶奶过年?”   严简说:“是奶奶让我送来的,她说你怪可怜的,吃的哪叫年夜饭啊。”   “真的啊?还是奶奶疼我,明天去给奶奶拜年去。”戚宁安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在桌旁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盖子,然后被一股浓郁的香味勾起了所有的馋虫,“你做了什么?好香!”保温桶上层是煮好的饺子,下层是佛跳墙,所以他没法看到里面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严简卖了个关子。   戚宁安拿出上层的饺子,看见里面的肉,有些不太相信地说:“该不会是佛跳墙吧?”   严简点了下脑袋:“没想到你还挺识货的。”   “以前在饭局上吃过一次。”戚宁安用筷子夹了一块海参放进嘴里,吸满了汤汁的海参在嘴里仿佛爆炸开来,鲜美的滋味溢满你所有的感官,口感软糯又不失弹性,好吃得他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太好吃了!是你做的吗?”   “昂,奶奶没做过,我第一次做,很成功吧?”严简有些得意地说。   “太成功了,简直就是天才。”戚宁安不吝赞美。   严简被夸得心花怒放:“嘻嘻,其实就是一锅炖。”   戚宁安吃了几口,停下来问:“你吃吗?”   严简说:“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戚宁安说:“其实我也吃过饭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吃。好东西大家分享,来尝一口。”他也不给严简拿筷子,就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个鲍鱼送到严简嘴边。   严简犹豫了一下,张嘴接过吃了,眼睛不敢看戚宁安,脸上却忍不住飞上了红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戚宁安喂她吃东西,还是用同一双筷子,这意味着什么?严简内心激动得少女心都快炸裂了。   戚宁安说:“还吃点吗?”说着又将一块猪肚送了过来。   严简红着脸张嘴接了过来,戚宁安满意地看着她的神色,笑着说:“炖这一锅用了不少料啊。”   “嗯,偶尔奢侈一把,一年才过一回年哩。”严简笑着说,“奶奶也从来都没尝过,想让她也尝尝。”奶奶年纪大了,这辈子都没享过什么福,没吃过、穿过、玩过什么好的,玩这一点她就没办法陪了,第一是没时间,工作走不开身,第二也是钱不够,奶奶身体不太好,也不太适合长途奔波,穿的也不让多买,那就吃点好的吧,起码享享口福,以后她要多学着做点好吃的菜,让奶奶多尝尝别处的美食。   戚宁安点头:“说得也有道理,是该让奶奶享享福。”他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牙都差点给崩掉了,“什么东西?”   严简看着他,看他从嘴里拿出一枚金色的硬币,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运气也太好了吧!第一个饺子就吃到硬币了,唯一的一个,看样子你明年运气会特别好。”   戚宁安含笑看着手里的硬币:“莫不是我事业爱情要双丰收了?”说完又看了严简一眼。   严简的脸通红,连耳朵都开始充血了,说:“说不定能找到你的父母。”   戚宁安听见她这么说:“借你吉言,希望真能找到。这饺子是海鲜馅儿的啊,很鲜。你吃过了吗?”   “还有猪肉馅儿的。我还没吃,一会儿回去和奶奶一起吃。”严简说。   戚宁安夹起一只饺子送到她嘴边:“那就先尝一个。”   严简红着脸,张嘴接了,这时门被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正好看见戚宁安在喂严简吃饺子,他赶紧将门拉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   严简这会儿真是羞得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了,她慌忙将饺子吞了下去,也没吃出啥味儿来,站了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戚宁安说:“等等。”他将筷子放下,走到门外,对门外的同事,语气不太好地说:“什么事?”   那个医生说:“副院长给我们送了饺子过来,想叫你也过去一起吃。既然你已经有饺子了,那就算了吧。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好事了。”说完憋着笑转身跑了。   戚宁安无奈地看着那个住院医的背影,无奈地叹气,这年轻人真是冒冒失失的,都不知道敲门吗?   他进屋来,重新关上门,看见严简已经站在身后了,对他说:“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陪奶奶去。你吃完了明天帮我把饭盒带过去就好。”   戚宁安吃惊地说:“不坐会儿了?”   严简满脸通红地摇头:“不了。再见!”说完就拉开了戚宁安身后的门,逃跑似的走了。   戚宁安还没反应过来叫住她,她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刚才那家伙真是太煞风景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拥抱   严简以为戚宁安会跟自己说点什么, 但是他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严简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是就打算撩一下就算了?可看他也不像是个会随便撩人的人啊,所以这有点令人费解。   年初一这天, 戚宁安休息,他去严简家给奶奶拜年, 却没碰到严简,因为她去单位值班了,而且还是连续值班24小时, 晚上都不回来。戚宁安在家陪了奶奶一整天,直到吃了晚饭才回去。严简还担心奶奶大过年的在家寂寞, 没想到戚宁安愿意陪奶奶,心里自然很感激。   严简从初一一直上到年初四, 初五到初七休息三天, 她陪奶奶回了一趟老家, 因为要去给爷爷和寄名的养父上坟, 顺便也要跟奶奶家的亲戚走动一下。戚宁安则从初二上到初六, 等同事们差不多都回来上班了, 他才休假, 他也也回家一趟,打算初十回来。   所以两人从年三十晚上见了面后,居然都没再碰过头, 戚宁安对严简说:“初十那天你别加班, 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严简一看日历, 初十那天正好是14号,西方情人节,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戚宁安约她情人节见面,这意味着什么?她心里顿时充满了期待,不动声色地说:“好啊,到时候见吧。”   严简和奶奶带着小金一起回了老家,在家只住两晚,祖孙俩却打扫了大半天的卫生,还好提前拜托邻居奶奶帮忙晒了被子,不然只能睡潮湿的被窝了。   严简回去后还碰到一件很郁闷的事,她们家的房子外墙上画了个白色圈儿,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倒不是她们家要拆迁了,而是地方政府为了建设新农村,要拆除无人居住的老房子。村里不少这样的老房子都被标记上了,等待着被推土机推倒,绝大部分被标注的房子都是无人居住的旧房子,主人都搬到新的砖瓦房了,但严简家并没有盖新房,一旦拆了,就彻底没有立锥之地了,所以是不在拆迁范围内的。   这就是督促这个工作的村干部的失职,严简为这事去找村干部,跑了几个地方,磨了半天嘴皮子,才终于让村干部承认他们的失职,答应帮忙清除标记。但他们没有马上派人过来,只是口头允诺而已,奶奶担心她们走了之后,那些人忘记清洗,到时候房子就直接被推掉了,找人说理都没地方找去,于是自己动手清洗了起来。   为了让奶奶放心,严简只好也去帮忙,祖孙俩费了老大劲才将那个硕大的“拆”字给清洗掉。   奶奶看着自己家的老房子,叹息说:“等我不在之后,这房子爱怎么就怎么着吧,反正你也不会回来这里盖房子了。”   严简莫名觉得有些伤感,奶奶如果走了,房子也被拆了,这里就再也没有能证明她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了,只有她的记忆里还有奶奶。   回到市里那个租赁来的小屋,这只是她和奶奶临时的家,老家那个家也摇摇欲坠了,所以她们的家在哪里呢?这一刻严简就特别想买房子,但是看着自己卡里那点可怜的存款,连个厕所都买不起,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样子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还遥遥无期。   她暂时将这些烦恼抛开,想点高兴的事,过两天戚宁安就回来了,到时候见面他会说点什么呢?如果他不说,自己要不要主动问一声?这么老被撩着吊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总不是个滋味儿,还是他就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啊?   结果戚宁安还没回来,房东却上门来了。严简下班回到家,听奶奶说白天房东来过了,说是今年房租又涨了,一个月加一百。严简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涨房租了,但是也没有办法,租房子就是这样,总有一种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感觉,很没有安全感。   奶奶叹气说:“租个房子也是年年涨价,还是自己买房子合算。”   严简苦笑:“奶奶,这房价咱们也买不起啊。”新市的房价也不便宜,虽然只是个地级市,由于经济还不错的缘故,房子均价已经到了三万多,所以以她的收入,这辈子估计都无法独力在新市买房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两个人一起赚钱买房子就好了。”奶奶忍不住憧憬。   严简苦笑,男朋友都还没有,就说结婚,也太早了点。她忽然就想到了戚宁安,如果他俩在一起,有没有买房的可能?医生好像赚的也不多,不过两个人努力的可能比一个人的几率要大吧。她甩了甩脑袋,将这荒唐的念头给甩出去,这都哪跟哪啊。   严简对奶奶说了句很鸡汤的话:“奶奶,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其实都不要紧,关键是看跟谁一起住,只要和家人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家。小金,你说对吧?”她说着伸手在小金脑袋上揉了揉,小金伸出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奶奶闻言,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14号终于来了,这一天,严简特意早早就跟同事们协调好了,晚上不加班,等着跟戚宁安见面。结果上午的时候戚宁安用他的工作电话发了个短信息过来:“家里出了点麻烦,我今天可能赶不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再找你。”   严简看着这条消息,顿时心都凉了,这完全比涨房租更令人沮丧,不过肯定也是出了大事,否则不会这么重要的日子放了自己的鸽子,她回了条信息:“没关系的,你有事先去处理。”心情却止不住地沮丧,也忍不住去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会导致他更改行程呢?   戚宁安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一直到傍晚,严简才又收到戚宁安的信息:“我坐今晚的火车回市里,可能会很晚。”   他没说什么时候来找她,严简也没问,只回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好。”   严简没精打彩地上完班,晚上又跟同事换了班,帮人值夜班,反正今天也没有约会,不想出去看人成双成对的刺激自己的神经,不如在单位值班好了,成全别人去过情人节,就算是没女朋友的同事,游戏里也是有情缘的。   严简值班的时候通常都没什么事,通常都会看点书,她还坚持着学英语,希望以后有机会出国的时候能用上。   十一点多的时候,严简准备去隔壁的休息室里睡觉。这时她接到了戚宁安的信息:“你睡了吗?”   严简回:“还没有,准备睡。”   戚宁安说:“我很快下车了,想去看看你,可以吗?”   严简一惊,赶紧说:“我不在家,在单位值班呢。”   “不是说今天不值班吗?”   “反正也没别的事,就跟同事换了班。你到家了吗?”   “还没有,我一会儿来找你。”   严简看到这条信息,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分,情人节马上就要过去了,戚宁安要赶在今天见自己,是不是要跟自己表白?想到这里,她内心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   戚宁安并没有如严简想的那样,十二点之前赶过来,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一刻了,估计他发信息的时候才刚下火车,下车之后打车过来的。   戚宁安敲开打拐办值班室的门,提着行李进门,顺手将门关上,下一个动作便是一把抱住了严简。裹挟着冰凉气息的怀抱圈住了严简,她脑子里瞬间空白,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她的心狂跳不已,戚宁安第一次这么主动热情,但是很快她又察觉到不对劲,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严简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戚宁安抱紧她不松手,极其疲惫地说:“黄思华自杀了。”声音还有些沙哑。   严简一听,只觉得浑身冰冷,哪怕是他的怀抱都没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她身体止不住有些发抖:“她现在怎么样了?”   戚宁安说:“经过抢救已经脱险了。”   严简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为什么要自杀?”是为了他自杀的吗?   戚宁安松开了严简,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也不看严简,低着头颓然地说:“据说是因为抑郁症。”   严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发现他好像瘦了点,神色看起来极其疲惫,眼圈下面还有很重的黑眼圈,这几天回家休息,看样子并不是得到了真的休息,想必遭遇了一顿狂轰滥炸。她给戚宁安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   戚宁安端起来喝了一口,却差点被烫到了舌头,严简忙说:“慢点,水很烫。”   戚宁安在杯子边沿小心地喝了一小口,然后双手握在杯子外边,出神地看着某处,也许并没有看某处,而是陷入了一种沉思状态,他说:“我就不该回去的。这次回去,家里催着我和黄思华订婚,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本来打算提前走的,我妈将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藏了起来,逼着我答应。昨天还不顾我的反对,叫了很多亲戚朋友过来喝酒,打算把这事给定下来。我跑到同学家去借钱,没有露面。今天早上我还没回去,我妈就打发人来找我,说黄思华自杀了。”   严简同情地看着他,碰到这样不可理喻的家人,真是太可悲了。   戚宁安停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去了医院才知道,原来黄思华的抑郁症很严重,还不是第一次自杀,上一次是在学校跟同学之间闹矛盾就自杀过一回。”   严简说:“既然病得这么严重,就应该去治疗。”   戚宁安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妈和我姑都跪在地上求我顺了她的心意,只要她跟我在一起了,心情高兴了,病就好了。我又不是药,我能治好她的病吗?就算我顺了她的心意,她的抑郁症好了,那得抑郁症的就是我了。当然,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严简忙说:“我在乎。”   戚宁安抬起眼看着她,眼圈有点红,双手抓住了她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然后将头埋在了严简的手背上,哽咽着说:“谢谢!”   严简觉得自己的手背有点儿湿热,然后又变凉了,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宁安,别难过,我会陪着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告白   许久,戚宁安才抬起头来, 发现镜片已经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了, 便摘下眼镜。   严简扯了纸巾给他,温柔地说:“既然无法和家里沟通,那就少回去, 钱到位就好了。”   戚宁安点了点头, 有些窘迫地擦了眼泪, 又擦了擦镜片, 将眼镜重新戴上,低着头说:“我本来打算情人节晚上带你去吃饭看电影的,餐位和电影票都订好了,结果没能赶回来。对不起,我爽约了。”   严简微微笑了起来:“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虽然没能一起吃饭看电影,但也还是赶回来了。   戚宁安伸手在身上口袋里摸了摸,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他有些沮丧地说:“我回得太晚了, 外面店子都关门了,花也没有, 礼物也没有,我本来——算了,还是下次吧。”   严简抬起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你本来想做什么?”   戚宁安被严简看得有些羞涩起来,他的脸微微泛红,说:“我、我本来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但是我家里那——”   严简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我愿意。”说完羞涩地咬住了下唇。   戚宁安仿佛有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的耳朵也红了,激动地看着严简,抓着放在自己唇前的手,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   严简含着笑点点头。   戚宁安又有些不安地说:“可是我家里真的是一摊子烂账,我真的没有勇气让你做我女朋友,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严简挑了挑眉,十分自信地说:“我不怕你妈,她不怕我就不错了。”   戚宁安被她逗得一乐,心里却莫名地酸楚,她同样也遭遇着不幸,却成长得如此善良乐观,这是多么珍贵的品质,他忍不住抬起手,轻抚着严简的脸。严简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羞涩,戚宁安缓缓靠近了,她直觉他要亲吻自己,心顿时狂跳起来,充满了期待和羞涩,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马上扭头退开一点。   戚宁安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然后尴尬地放下了手,是太快了吗?   严简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说:“办公室里有监控,会被人看到。”   戚宁安明白过来,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那么之前他们的事也应该被录下来了,这有点让人窘迫,不过没事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去翻看监控记录吧:“那算了,下次换个地方。”   严简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戚宁安伸手摸摸胃部:“一天都没吃东西。”   严简站了起来:“我这里有方便面,我给你泡面吃。”她去自己座位的抽屉里翻出一盒方便面,发现只有这一盒了,便又去陆昕抽屉里翻出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卤蛋:“小陆最喜欢囤食物了,下次我再还给他。”   戚宁安见她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准备吃的,一边忙还一边回头朝自己笑,一整天的沮丧终于一扫而空,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和严简在一起,他才能真正感觉到温暖,看到生活的希望。   戚宁安吃着热乎乎的酸菜泡面,配着火腿肠和鸡蛋,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就连年夜饭的佛跳墙都不及今天的泡面这么美味,他狼吞虎咽地吃着。   严简看他是真的饿得狠了,一边削苹果一边说:“你慢慢吃,小心噎着。能吃饱吗?没饱我再给你泡一碗。”陆昕那儿还有存货。   戚宁安摇头:“不用了,已经够了。你想吃吗?”   严简说:“我已经刷完牙了,马上就要睡觉了,就不吃了,你吃吧。”   戚宁安听到她要睡觉了,便放慢了速度,因为吃完就得离开了,他想和她多待会儿,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是亢奋的,他一点都不想睡觉。   戚宁安吃着饭,严简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没有拿自己家那点烦心事出来说,戚宁安今天遇到的郁闷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心情才好起来,还是不再破坏了。   吃完泡面,戚宁安打了个饱嗝儿,这一刻他觉得无比地满足,胃是满的,心也是满的,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吗?   戚宁安吃着严简削好的苹果,说:“明天我尽量不加班,到时候来接你去吃晚饭。”   严简知道他想将今晚这一顿补回来,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戚宁安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尽管不想走,但还是要离开了,他拿出手机叫车:“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严简点点头:“好。”不仅她要休息,戚宁安更需要好好休息,这几天他都没休息好,被家里人弄得身心俱疲,明天还要上班的。   戚宁安的车到了,严简将他送到门口,就被他拦下了:“别送了,回去睡吧。晚安,好梦!”   严简点头:“到家给我发个信息。路上小心!”   戚宁安走了,严简躺在休息间的小床上,脑子里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从现在开始,她就有男朋友了?这真是件令人兴奋的事,她忍不住在床上翻滚了一下,结果床太窄,差点滚到了床下。她不敢再滚,抱住了被子,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终于脱单啦!在情人节后的第一天。   收到戚宁安报平安的信息之后,严简终于安心地睡了,一夜梦境都是粉色的。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严简收到了花店送来的一束火红的玫瑰,卡片上写了一句相当有名的情话——“情长纸短,还吻你万千”,落款是安。严简莞尔一笑,将卡片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起哄:“哟,这情人节刚过,就脱单啦,恭喜恭喜!”   陆昕说:“说吧,昨天拿了我的火腿肠和卤蛋是不是给情郎吃了?借花献佛啊。喜糖呢?”   严简红着脸啐他一口:“又不是不还你。又不是结婚,哪来的喜糖。”   另一个同事说:“广东那边有个说法,谈恋爱叫拍拖,要发拖糖的。”   严简说:“我今天都还没出门口,回头给你们买。”一群大老爷们,这个时候闹得跟小孩似的。   只有邓轩静悄悄的不掺和起哄,他猜多半是那个医生了,因为严简也没有跟其他男的走得近。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也得承认,那个医生在外貌上比自己强了点,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优势了,医生这职业比警察能好到哪儿去?不也是没日没夜地加班值班吗。可是爱情这东西不是比条件的,严简不喜欢自己,他也没办法。   傍晚下班的时候,戚宁安骑着他的电动车来接严简:“没有宝马,只有电驴,只能委屈你了。”   “没关系,现在也开始暖和了。”严简抱着花跨上电动车后座,一手搂着花,一手搂住了他的腰,这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搂腰了,因为这是自己的男朋友呀,严简微笑着,将脸贴在他背上,“我想回去换身衣服。”   戚宁安说:“带你去买件衣服吧。”   “别,不要浪费钱。”严简说。   “给我女朋友买衣服,怎么能叫浪费?算是补上情人节的礼物。”   严简听见他说“我女朋友”,便忍不住心花怒放起来,这个称谓真好听,便没再拒绝。   戚宁安开着车,拉着严简去了商业街。严简买衣服通常都是淘宝网购,极少去品牌店里买衣服,因为实在是太贵了,她一个月的工资有时候都不够买一件的,所以看着店里的衣服,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戚宁安当然能理解她的不舍,她比自己吃的苦还多,从小就在物质上欠缺,省吃俭用惯了,不舍得乱花钱。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对她好一点,恨不能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所以他觉得衣服好看,就让严简去试,严简的身材苗条,很多衣服都合适,每次戚宁安觉得好看要买,严简看看衣服的价格标签,就拖着戚宁安离开。   试了好几件,最后选中了一款象牙白的短款牛角扣外套,穿起来显得青春活泼,戚宁安坚持买:“不挑了,就这件吧,也不太贵,买了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严简看了一下价格,折后还要六百多,她从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还是舍不得,不过戚宁安还是拍板买下了,直接让服务员将标签剪了,穿在身上,将警服用袋子装上,然后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严简一直在琢磨,要给戚宁安送点什么,她已经收了他两回礼物,但还没有回赠过一次,这样不对等的付出是不行的。但是想到以后如果还这样买来买去的,就觉得有点肉疼,难怪别人说谈恋爱花钱呢,以后还是让他少给自己买礼物吧,把钱都省下来,用在刀刃上。   两人吃完饭,戚宁安本来还提议去看电影的,但由于逛街花了点时间,现在已经九点多了,看完电影回到家又快十二点了,让奶奶担心,严简说:“要不还是不看了,下次吧。”   “也行,我去看看奶奶。”戚宁安说。   戚宁安作为严简的正式男友,第一次上门,当然要买点礼物,他提了一箱子牛奶和一堆水果,还想买点保健品之类的,严简拦住了:“你自己是医生,还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保健品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戚宁安尴尬地笑:“平时看别人买是觉得挺浪费的,但是轮到自己了,却发现好像又该买。”   严简拖着他走:“走了走了,别瞎买。”买保健品还不如买点好吃的呢。   戚宁安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严简只觉得触电的感觉从相贴的手心传来,她的心都酥麻了,脸也忍不住红了。戚宁安似乎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很快他们就松开了,因为要结账提东西了。   严简叮嘱戚宁安:“奶奶以为我们俩早就在一起了,所以我们也没必要特意重新介绍了,免得还要去解释。”   戚宁安又惊又喜:“奶奶早就以为我是你男朋友了?我说呢,她怎么对我那么好。那我以前有没有失职的地方?”   “没有,很称职了。”严简安慰他。   戚宁安说:“初一的时候就听奶奶说想去泉清寺烧香,要不咱们元宵节那天去吧,我安排休息,你也安排出来。我跟主任借辆车。”   严简忙答应下来:“好啊。现在山上的桃花应该也开了,正好去看桃花。”   “对。”   对于第一次出游,两人都十分期待,回去跟奶奶一说,奶奶也很高兴。   于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是个出游的好日子。严简和戚宁安都休了假,祖孙三人一起去了泉清寺。他们烧完香许完愿,去寺院后面盛开的桃林赏花拍照。严简和戚宁安终于有了情侣照,男的帅女的漂亮,真是一对璧人。   他们准备中午在山上吃了斋饭再回去,结果严简接到了陈伟虎打来的电话:“小严,戚宁安的亲生父母有消息了,北京警方根据DNA匹配信息主动联系我们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接吻   严简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手机差点都掉了, 她一把抓住了戚宁安的胳膊, 对着话筒说:“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戚宁安感受到了严简的激动, 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严简眼眶有些湿润,电话都来不及挂断, 激动地说:“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   戚宁安一时间失去了思考与话语的能力, 他内心渴望着这一天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然而今天听到后的反应却是:“这么快?”   严简含泪笑着说:“对, 真是太巧了, 我今天没上班, 结果就匹配成功了。”只要上班,她每天都会进行数据匹配,都没能成功匹配,没想到今天不上班, 那边正好上传了信息, 主动联系到了这边。   戚宁安有些茫然地说:“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严简说:“对,先回去吧,了解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对了,队长说,好像是北京警方联系咱们的, 你是北京人?”   戚宁安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严简也没有更多的信息, 便说:“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奶奶, 宁安的爸爸妈妈找到了, 我们现在回去。”   奶奶听说戚宁安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也很激动:“他们来了吗?在哪里?”   严简扶着奶奶往山门外走去:“还没呢,刚刚联系上,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先回局里了解情况,回市里去吃饭吧。”   戚宁安反倒冷静下来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要不还是吃了再回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严简说:“我是担心你的父母会一直在等你回电话。”   奶奶也说:“吃饭不要紧,晚点就晚点,先回去。”   于是三个人赶紧下了山,驱车回分局。陈伟虎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北京警方说戚宁安的家人这两天才去公安局采血样验DNA,一上传就匹配到了信息,所以打电话过来联系一下,至于要完全确认,还是得见了面之后重新做亲子鉴定才能确定。   陈伟虎将联系北京警方的任务交给了严简。严简看了看戚宁安,接下了这个特殊的任务,自己可能要成为这世上唯一比男朋友先认识他家人的人了。   严简拨通了北京警方的电话,得知寻亲的是戚宁安的母亲纪学君女士,她刚从美国回来,迫切想见儿子一面。严简又问到了戚宁安父亲的情况,北京同仁说他们只见到了纪女士,并不清楚他父亲的情况。看样子寻亲的只有他母亲,不知道他父亲的情况如何,严简要到了纪女士的联系方式,打算先跟对方确定一下见面时间和地点。   拿到了纪女士的号码,严简问身旁坐着的戚宁安,问:“你要不要自己给她打电话?好像只有你妈妈去验血了,你爸爸没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戚宁安面容沉静,缓缓摇了摇头:“你打吧。”   严简说:“是你过去看他们,还是他们过来看你?”   戚宁安说:“我去吧。”   严简点头:“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那个号码,那边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喂?”接电话的是个苍老的男声。   严简松了口气,不是纪女士本人,她说:“您好,我是新市公安局的工作人员,请问这是纪学君女士的号码吗?”   “对,这是她的号码,我是纪学君的父亲。您好!是不是联系到我外孙了?”那边老人一口十分礼貌的京腔,声音很是急切。   严简看了戚宁安一眼,说:“您是他的外公对吧?我们已经联系上戚宁安先生了。”   “他怎么样?现在在哪里?”老人急忙问。   严简说:“他很好,就在新市,在医院工作,是一名儿科医生。”   “好!好!好孩子,好好的就好。我们找了二十多年了,终于找到了。”老人有些泣不成声。   严简也有些哽咽,说:“外公,您别激动。你和纪阿姨身体都还好吗?过两天我们陪宁安去北京去看你们。”   老人控制了一下情绪,没注意到这个警察说话的语气不太像办公事:“也好,就麻烦你们了,他妈妈的身体不太好,我们也老了,坐不了飞机,你把我们这情况跟他说清楚,请他原谅。你们只管坐飞机来,一切费用我们承担。”   严简捂住话筒,问戚宁安:“你要和你外公说话吗?”   戚宁安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严简便对着话筒说:“好,宁安这边工作忙,他要安排一下,可能要过两天才能过来。”   “可以的,先把工作安排好。”老人满口答应。   严简跟老人道了别,挂断电话,接过戚宁安递来的纸巾,擦拭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说:“接电话的是你外公,你妈妈没有接电话,她的身体好像不太好。你把工作安排一下,然后我们买机票去北京,至少需要安排三天时间吧。”去那边验血起码需要一天,所以两天时间根本不够。   戚宁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晚上,戚宁安在严简家里过元宵节。吃完饭,戚宁安提议和严简一起出去走走,两人便驱车去了戚宁安的出租屋,因为这儿才是他们的二人世界。   严简看着简陋的出租屋,想到戚宁安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是北京的,是不是就意味着将来他可能会回北京去,毕竟那儿是首都,不管什么条件都要比这儿好。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他在这里工作已经稳定了,现在跟自己也确定了关系,他应该会考虑一下吧。可是他养母家里那么个破烂摊子,能离开谁不想离开呢?   严简想到自己可能要亲自送走他,心里止不住惆怅,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戚宁安给严简洗了水果,过来坐在严简身边,切开了一个红心火龙果。   严简问:“你知道你是北京人吗?”   戚宁安皱起眉头细想:“不太记得了。我就记得两个石狮子,对□□的印象好像也有点,但我不确定那是梦境还是真实的。不过小时候确实有人学我的口音,我为了不让人嘲笑,很快就学会了当地话。上学的时候说普通话,我比一般孩子要标准,可能是这个原因。”   “你想过你父母是什么人吗?”   “也想过。但是真没想过会是北京的。”戚宁安从信息上传第一天起就这么认为了,他觉得他的亲生父母不会是大城市人,否则早就上传DNA信息了吧。   严简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那你以后会不会回北京去?”   戚宁安扭头看着她:“你说去北京工作?当然不,我在这里工作已经稳定下来了,去北京一切还得从头开始。再说了,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离开。”他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严简红了脸,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安心了。戚宁安掰开一块火龙果肉,送到严简嘴边,严简要接,他不给,她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戚宁安将剩下的吃了。严简看着他,瞬间感觉有些甜蜜。   戚宁安吞下果肉,忽然凑近了过来,用手捏着严简的下巴,将脸微微转过来,严简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干吗?”   戚宁安用手指抚了一下她的唇角:“这儿还有果汁。”说完却侧头吻了上来。   清新甜蜜的火龙果味道席卷了严简所有的感官,那一瞬间她整个人比火龙果还要红,仿佛血液全都涌到皮肤表层来了。戚宁安在她的唇上轻轻吮吸了一下,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唇角,并没有深入,很快就退开了,仿佛是真的在给她舔果汁似的。   这个吻短暂而甜蜜,两人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戚宁安轻咳了一声,说:“你还吃么?”   严简回过神来,赶紧从他手里接过了火龙果,自己吃了起来,这真是她吃过的最甜的火龙果了,一边吃,嘴角一边忍不住扬了起来。   两人默默地吃完了火龙果,严简漱了口,用纸巾擦着渗到指甲缝里的红色果汁,还是不好意思看戚宁安:“你先去医院跟同事们协商一下工作好安排,确定好时间就跟我说,我去订机票,回头将你的身份证号码也给我。”他们单位的公差报销应该只是火车票,机票不知道能不能报销,如果不能,严简就决定自掏腰包,戚宁安可没那么多时间在火车上浪费,哪怕是高铁,也需要十来个小时。   “好。”   严简又说:“去北京准备件厚羽绒服,这个季节还是冬天,很冷。”她在北京上了几年学,深谙那边的情况。   “哦,好。”戚宁安点头。   严简迟疑了片刻:“那我先回去了。”   戚宁安看出她有些害羞,都不像往常那么自然,不过他也没有拒绝:“我送你回去。”   他将严简送到门口,对她说:“今晚上游戏吧,好久没上了。”   “哦,好。”严简点点头。   回到家,严简先去登录上游戏,发现戚宁安还没上来,便去洗了个热水澡,回来再看的时候,发现戚宁安已经上线了,发出了组队邀请,正在她周围跳来跳去,一会儿向她抛了个媚眼,一会儿送出一颗爱心,活泼调皮得不像生活中的他。   严简接受了组队邀请,戚宁安蹦了又蹦,赶紧送出了九十九朵玫瑰,他们的亲密度一下子便到了最高点,戚宁安说:“走,带你去个地方。”他召唤出双人坐骑,邀请严简上去。   严简接受邀请,一下子便依偎在了他的怀里,他带着严简去了月老庙。严简的画面上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你是否愿意和吾心安处结为夫妻,永世相随,生死相依?”   严简犹豫片刻,点下了“愿意”,然后世界栏里出现了一行字:“恭喜吾心安处与老娘天下第一喜结连理,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然后整个世界频道炸开了锅了,本服第一人妖结婚了!嫁的还是本服第一老好人,真是天理难容!   严简看着自己头上的称号已经换成了“吾心安处的娘子”,心里美滋滋的,嘴里却说:“婚都没求就结了。”   戚宁安说:“现实里一定会好好求婚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共枕   两天后,严简订了去北京的机票, 只身陪戚宁安去见他的父母。一般情况下, 女警员是不会单独出差的,但是戚宁安是严简的男朋友,所以陈伟虎没再派人跟去当电灯泡, 也能够节省一笔差旅费。   他们乘坐的是晚上的飞机, 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一下飞机, 便感受到了凛冽刺骨的寒风, 还夹杂着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去年冬天北方一直干旱,北京一场雪都没下过,没想到他们刚到北京,就赶上了第一场春雪。   戚宁安有些兴奋,伸手去接雪花:“我第一次见到雪。”   严简笑着说:“你小时候肯定见过。”   戚宁安站住了,似乎在回忆什么,最后摇摇脑袋:“忘记了。”   他们在期盼已久的春雪中来到了北京, 这意味着, 应该也会有好事发生吧,希望一切都是圆圆满满的。   第二天起来, 全城都变成了一片纯洁的白色,戚宁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内心十分雀跃,出门的时候还忍不住团两个雪球。严简发现他就跟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雪的状态一样,特别富有童真, 决定今天陪他好好玩一下。   当然,现在没时间玩,先得去海淀分局抽血检验。海淀分局的工作人员也通知了纪学君女士过来重新抽血化验。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戚宁安没有和外公母亲见面,这也是警方为了稳妥起见要求的,万一出现差错,检验结果不是,反而浪费双方的感情。   等待的时间没别的事,严简便带着戚宁安在雪地里尽情地玩耍、嬉戏,拍了很多照片,他们去了她的母校,拜访了她的老师,晚上还跟在北京实习的欧卉见了一面。欧卉已经研三了,马上要毕业,听到严简过来出差,便一起出来吃了个饭,严简带了戚宁安一起去。   欧卉见到严简身边的戚宁安时,很是意外:“这是你同事?”   严简笑着介绍:“不是,这是我男朋友,戚宁安。宁安,这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欧卉。”   欧卉一边跟戚宁安握手,一边朝严简挤眼:“你男朋友也是警察吧。”   严简摇头:“不是,他是医生。”   “那怎么说你出差?来看男朋友的?”欧卉很是爽直,直接就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严简笑着说:“他也是新市的。我是真出差,他是来办事的,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原来如此。”欧卉不再追问了,“那点菜吧。”   戚宁安安静地听着两个女孩聊天,追忆往事,讨论同学的现状,很少插嘴,还不时给严简夹菜,表现得十分温柔体贴,把欧卉看得羡慕不已。上洗手间的时候,欧卉一边补妆一边说:“难怪你上大学的时候不谈恋爱,原来你们那边的男人这么优质,真叫人羡慕。”   严简无奈地笑:“哪个地方都有优质男生啊,你也会碰到的。”   欧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出来的时候,戚宁安对严简说:“你的手机刚才响了,我帮你接了,海淀分局打来的,通知说结果是吻合的。”   严简一愣,然后点点头,笑着说:“那太好了。”   欧卉不明就里,但也知道严简是在办案,没有追问。他们分开之后,严简问戚宁安:“电话里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见面?”   戚宁安说:“明天上午九点,在海淀分局。”   严简深吸了一口,知道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她已经见证过不少分离的家人团聚,但这么紧张还是头一回,这不仅仅是陪受害者见家人,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男朋友的家人啊。   回到酒店,严简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一直在假想着戚宁安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会好相处吗?如果他们家很有钱,对自己这个女朋友不满,要给他介绍白富美怎么办?又或者他们开出优渥的条件,让戚宁安没办法拒绝,回北京来工作生活。自己也不可能丢下工作和奶奶跑到北京来北漂,她一个警校毕业的,来北京能找什么工作?帮人搜集出轨证据的私家侦探?还是跟踪偷拍明星的狗仔?看样子只有分手这一条路可走。   严简拿起手机,翻出戚宁安的微信,忽然发现他的头像换成了他俩今天拍的照片,在雪地里脸贴脸的自拍照。严简点开放大欣赏了一会儿,还别说,自己拍得挺好看的,当然还是及不上戚宁安,男朋友长得比自己好看真是件让人得意又惆怅的事,容易被人觊觎呀,便给他发了条微信:“这样明目张胆地秀恩爱,真的好吗?”   戚宁安回:“让我秀一下,明天就换。”   严简笑了:“快发给我,我也要秀。”   戚宁安迅速答应:“好。”说完将照片发了过来。   严简将照片裁剪一下放了上去,决定先过过瘾:“先放一晚上,明天就换下来吧,用照片做头像太不安全了。说不定有人会拿着你的照片放到征友网站上去。”   戚宁安从善如流:“你说得很有道理,都听你的。你在做什么呢?”   严简俏皮地回了一句:“没做什么,想你。”   戚宁安说:“正巧,我也是。我想见你。”   严简看着只有一张床的房间,又看了看自己保守的睡衣,犹豫片刻,答应下来:“好,你过来吧。”   戚宁安很快就过来敲门,他也穿着简单的居家服,外面套了个外套,屋里没有椅子,严简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便钻进了被窝,拿着手机假装在玩。孰料戚宁安竟也脱鞋上了床,还拉开了被子坐了进来。   严简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干吗?”   戚宁安挨过来,拿过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将她圈在了怀里。严简顿时紧张起来,挣扎着要反抗:“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练过的。”   戚宁安闻言仰头笑了起来,觉得她的样子就像只紧张炸毛的小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不想干吗,就想抱抱你。你不是说想我吗?结果我来了,你却只顾着看手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叶公好龙?”   严简窘得耳朵都红了,她偎在他怀里,感受着戚宁安胸膛里传来的震荡,这是她第一次跟异性躺在一张床上,这种感觉比较新奇,也让她觉得有一种温暖可靠的感觉。她伸手在戚宁安手臂上拧了一把:“我才不是叶公。”   戚宁安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耳垂:“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严简当然不会说是自己害羞,她赶紧转移话题:“你说你爸妈会是做什么的?”   戚宁安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妈既然在国外,物质条件应该还可以吧。不知道我爸怎么了,他一直都没出现。”   这点也是严简担心的,就怕已经出了什么意外,人已经不在了,那真是终身的遗憾。   戚宁安说:“我只希望他们仅仅是离婚了,只要都健在,什么都好说。”   “一定不会有事的。”严简安慰他。   戚宁安又叹了口气:“我来北京见我父母,没跟我妈说,她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气死吧。”   严简说:“不告诉她不就是担心她会闹吗?再说你又不是不管她。她抢了别人的儿子,也不用装什么受害者,你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尤其是你亲生父母,这二十几年来承受着失子的痛苦,谁来体谅他们?你父母不追究她的责任就不错了。”   戚宁安的脸在严简头上蹭了蹭:“谢谢你!”   严简说:“谢什么,我们之间还用客气吗?我今天回到学校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你在北京长大,以你的成绩,上清华北大都有可能吧。”   戚宁安轻笑起来:“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从小就调皮捣蛋,叛逆无比,最后考不上大学也是可能的。”   严简笑了笑,对啊,换一种人生,那人生轨迹就全都变了,至少如果他一直在北京,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认识的可能。   戚宁安抚摸着她的胳膊:“虽然被拐卖是一个很不幸的遭遇,但对我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遇到了你。”   严简闻言,意外不已,他们居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这是不是叫心有灵犀呢?“好巧,刚刚我也在想,你如果在北京长大,我们就不可能认识了。”   “福祸相依,说得很有道理。”戚宁安说。   严简说:“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吗?”   “嗯,我从小就知道我不属于那里,但是却奇怪,我想不起来多少我之前的事,连我以前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戚宁安说。   “也许不是不记得,只是潜意识里将它们忘了。”严简说。   “有可能。有一次听我姑无意间提起,我小时候好像还没少挨过我妈的打,后来上学了才好起来,我自己的印象倒是不深了,估计就是那时候我还带着以前的记忆和习惯,被我妈强压着改了。”戚宁安说。   严简激动起来:“这个老巫婆,我要去揍她!给你讨回公道。”   戚宁安按着她:“你别激动,算了,我自己没什么印象了。”   严简愤恨地说:“那你也就不必有任何愧疚之心,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她抚养了你,你只履行你的法律义务给她养老就行,别的都不用管!这样的父母还指望儿女孝顺,做梦去吧!”   戚宁安嗯了一声,突然忍不住笑起来:“我妈要是知道她未来儿媳妇这么厉害,肯定会后悔当初那么对我。”   “这是她自找的!”严简气呼呼地说,忽然又反应过来了,“谁是她儿媳妇啊!”   戚宁安大笑起来:“好,不做她儿媳妇,做我媳妇儿就好了。”   严简的脸通红的,这才谈恋爱呢,成天就把求婚、媳妇儿挂嘴边,难不成真要这么快结婚啊?不行,起码得多了解了解才行啊。   严简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便说:“咱们看个电影吧。”   戚宁安说:“可以。我去拿我的平板电脑过来。”   “算了,就用手机吧。”严简窝在他怀里挺舒服的,不想动弹了。   于是两个人凑在一块用手机看电影,电影还没演完,严简就睡着了。戚宁安也不叫醒她,自己看完了电影,关上手机和灯,也钻进被窝里躺下了。   严简睡得很沉,半夜里身边的人起来去洗手间都不知道,她只觉得睡得很舒服,前所未有的暖和。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中,顿时变得无比清醒,妈呀,这家伙昨晚居然没回自己房间去睡?她慌忙摸了一下身上,还好,衣服完整,身上也没什么不适,她略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个君子。   严简赶紧掀开被子起来:“宁安,起来啦,今天要去公安局。”   戚宁安睁开惺忪的眼,怀里空荡荡的,心里有些小失落,咕哝着说:“早安。”   严简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赶紧起来,别太晚了,让你爸妈等着了。”   戚宁安也不磨蹭了,赶紧掀开被子起来,去隔壁房间洗漱,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来对严简说:“我觉得咱俩睡一个房间挺好的,省钱,也暖和,要不我一会儿去退一间吧?”   严简红了脸,含着牙刷模糊地说:“随便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相认   要去见戚宁安的家人, 严简自然要好好收拾一下,不过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是出公差,肯定得穿制服, 然后化个妆吧,妆容精致就说不上了,因为水平不到那份上,只描了眉、上了隔离霜和口红,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戚宁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化了妆,两人出门上地铁, 赶上早高峰, 好不容易才挤上车, 被挤得快成肉饼了。严简被戚宁安护在怀里, 还是避免不了将口红都蹭到了他的外套上, 幸亏外套是黑色的, 看不出来。   下了车,严简说:“我口红都蹭你衣服上了。”   戚宁安回头仔细看了看:“没事,看不出来。”   严简从包里掏出手机当镜子看了一下,抿了抿唇,算了,不补了, 说:“谁提议的九点见面啊?咱们又不打卡, 完全可以晚点。这个点你妈妈他们出门也不方便啊。”不管是开车, 还是坐公共交通工具, 就没有不拥挤堵塞的。   戚宁安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说的。我平时七点半就上班了,没想起来北京是九点上班,而且完全不知道会这么多人。”他们那儿才两三百万人,虽然每天高峰期也拥堵,然而跟北京比起来,真是太小巫见大巫了。   严简只好朝他皱了皱鼻子:“好吧,原谅你水土不服了。”   戚宁安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咱们那儿,这儿人太多了。”   严简听他这么说,心里很高兴,他不喜欢北京,就不会留在北京了吧。   按时到了分局,严简以为戚宁安的家人可能不会这么早到,没想到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说纪女士早就到了,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严简低估了父母想要见到儿子的迫切心情。   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已经有了十多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有几个拿着相机摄像机的记者,台上还拉了一个横幅“欢迎宝贝回家!”   他们一进去,那十几双眼睛便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一位身形消瘦、肤色苍白、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一看见戚宁安,便推开旁边人的搀扶,冲上来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失声痛哭:“阳阳!阳阳!你终于回来了!我是妈妈,是妈妈不好,妈妈把你弄丢了,妈妈对不起你!”   戚宁安抱着陌生的母亲,然而并不觉得有多陌生,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他眼眶有些湿润,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在一对中年人的搀扶下颤巍巍过来了,眼里含着泪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后面一位穿着墨绿色大衣的中年女性和一对年轻男女也走了过来,中年女人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纪学君抱住儿子,哭着说:“我找了你好多年,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你不是说想吃冰棍吗,妈妈给你买冰棍,回头你就不见了。”   戚宁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严简也热泪盈眶,转过脸去偷偷擦掉了眼泪。   墨绿色大衣的中年女人说:“好了,嫂子,现在阳阳已经找到了,应该高兴,坐下来慢慢说,不哭了啊。”   于是大家陆续坐了下来,纪学君一直抓着戚宁安的手不舍得松开,生怕一松手儿子又不见了。   戚宁安的舅舅纪立新给他们做了介绍,老人是戚宁安的姥爷,红色衣服的中年女人是他的舅妈,墨绿色大衣的女人是戚宁安的姑妈舒沁,那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舅舅的儿子纪谦益,一个是姑妈的女儿郑沅芷。   戚宁安被介绍完了所有的家人和亲戚,便问:“妈,我爸呢?”   纪学君没有说话,舒沁春代她回答:“你爸爸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家了,他应该已经知道你找到了,但是他现在估计回不来,我们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戚宁安不解地问:“我爸没事吧?”   舒沁春解释说:“别担心,你爸他的工作性质是这样,他们的科研项目属于国家最高保密级别,已经有十多年没跟家里联系了。”   戚宁安听到这里,才稍稍放了心,只要没事就好,他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我原来叫什么?多大了?在哪里弄丢的?”   纪立新告诉他:“你姓舒,叫舒矜行,矜持的矜,行为的行,名字是姥爷给你起的,出自《尚书》‘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希望你能从小事做起。90年10月28日出生,那天是重阳节,所以小名叫阳阳,这是你爸爸给你起的。那年暑假,你妈带你去酒泉探亲,回来的路上,火车在呼和浩特停靠的时间很长,你吵着要下车,你妈带你下车溜达,你想吃冰棍,你妈给你去买冰棍,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他说到这里,纪学君又泣不成声了,她用手捶着胸口:“我当时要是牵着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戚宁安安抚着母亲:“妈,您别自责了,我现在也好好的。”   全家人都喟然叹息,如果当时他没被拐,家里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和变故了吧。   姥爷纪明启摇头叹息:“我们当时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你在内蒙丢的,我们一直都在北方找你,根本就没想到你被卖到南方去了,错过了最佳寻找的时机。”   纪立新问:“阳阳你的情况怎么样?你养父母知道你来我们吗?”   戚宁安摇头,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也隐约表明了养母并不想他来寻亲的态度。   纪明启说:“还是要告诉她一声,至少也得安排见个面,虽然她造成了我们骨肉分离,但也得感谢她将你培养成才。”至少外孙并没有成为一个没上过学的农民工,这让他们内心的歉疚会少很多。   戚宁安只能先应下来,养母的工作得慢慢做才行。   了解完大致的情况,这边的手续也办完了,还接受了媒体的采访。舅舅说:“那咱们现在回去吧,家里阿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他们有些遗憾,如果纪学君早点回来验DNA,说不定年前就已经找到了,全家还能过一个团圆年。   戚宁安没有反对,他拉过了一直没说话的严简,说:“妈,姥爷,舅舅,姑妈,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她叫严简,是新市打拐办的刑警,这次她陪我一起来找你们。我能找到你们,她也帮了不少忙。”如果不是严简,他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严简的脸上,刚才她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全程,已经对戚宁安亲生父母家的情况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印象,他爸参与的项目属于国密级别,与家人完全切断联系,这绝对是国家精英。姥爷是知名大学的退休教授,舅舅在知名大学任教。其他人的职业尚不清楚,但绝对是一家子精英。   她从前觉得自己和邓轩家的条件已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了,然而此时跟戚宁安家里比起来,真是太小巫见大巫了,她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她笑着点头跟大家打招呼:“姥爷好,阿姨好,大家好!”入乡随俗,严简也将外公改成了姥爷。   不过这家人虽然很意外,但是目光绝对没有她从邓轩他妈眼中看到的那种轻蔑和审视,很显然,涵养不在一个级别上。外公最先打破沉默:“给我打电话的那个是你对不对?”   严简点头:“对,是我,姥爷。”   外公笑着说:“这说明我们很有缘分。我们阳阳是被拐卖的,你是打拐的,这缘分不就是注定的吗?”   舅舅舅妈也都笑了起来:“爸说得对。好啦,我们去吃饭吧。不在这里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他们起身,扶着纪明启起来了。   戚宁安也扶着母亲起来,严简走到他们身边,纪学君看见严简,伸过来一只手:“你叫严简对吧?”   “是的,阿姨。”严简赶紧扶住她那只手,发现她的手背上青筋暴绽,瘦得吓人,走路脚步也有些虚浮,可见身体状况不太好。   纪学君亲切地说:“那我叫你小严好不好,阿姨谢谢你!”   “不客气,阿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严简说。   他们出了门,舅舅安排说:“阳阳你陪妈妈一起坐你表弟的车啊。”   纪谦益是个高壮的帅小伙,身高跟戚宁安差不多,但是体型要壮一些,他的短发十分精神,身上有一股雅痞的气质,他站在一辆路虎揽胜旁边,笑嘻嘻地说:“我的车有点高,姑姑你别嫌弃啊。”   纪学君心情显然很好,笑着说:“那我就勉强坐一回了。”   戚宁安扶着母亲上了车,打算坐到副驾驶上去,被母亲拉住了:“阳阳你陪妈妈坐吧。”   他只好对严简说:“小简,你坐前面吧,我陪妈坐后面。”   严简毫无异议,她觉得本来也该这样,人家母子这么久没见,是要多相处才对。   纪学君坐好了,问:“阳阳,你买车了吗?”   “还没有。”戚宁安也发现到了自己和家里这些亲戚的差距,他的车房还得奋斗好几年才有眉目。   纪学君叹了口气:“也是,你养父母家里那个情况能帮得上多少忙,全得靠自己。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这个严简都不知道,现在被他妈问出来了,便竖起耳朵听。戚宁安说:“我去年才升了主治医生,一个月一万多点。”   “在国内当医生付出和收获太不成正比了,工作辛苦、收入低,你想不想去美国?我去美国十多年了,你要是想出国深造,直接去我那儿。”纪学君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戚宁安忍不住问:“妈妈,您是不是已经和我爸离婚了?”他爸的工作性质应该不会容许配偶出国吧。   纪学君眼睛又红了。   纪谦益在前面说:“姑姑和姑父二十年前就离婚了。”   纪学君抽噎了一下:“都是我不好,把你弄丢了。”   戚宁安赶紧安抚着她:“妈,您别说了。”父母离异,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严简也有些黯然,被拐卖的家庭果然都有相似的命运。   过了高峰期,北京的路还是很畅通的,他们的车穿过大街,进了一个小巷,停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口。戚宁安下了车,看见门口蹲坐的两个石狮子,记忆与现实重合了,他喃喃地说:“这两个石狮子我记得,我小时候爬过。”   纪学君热泪盈眶:“对,你小时候是在姥爷家里长大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团圆   严简跟着进了院子, 还是个三进的小院,院子里种着几株落光了叶子的石榴和龙爪槐,前院似乎还弄了个玻璃温室,里面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在北京住得起四合院,那真是非富即贵了, 严简心里暗暗惊异着。   姥爷和舅舅他们是从后面进来的,他们的车直接开进了后院的车库里。姥爷指着一棵从院墙那边伸展过来的树说:“阳阳你还记得这棵杏树吗?你小时候常嚷嚷着要去摘杏子吃。”   戚宁安看着那棵伸展在屋顶上的树,想了想问:“花是不是白色的?”   “对, 就是白色的。花苞是红色的, 开了之后是白色的。”纪学君微笑着说。   纪立新说:“好了, 外头冷, 都赶紧进屋来吧。”   大家都进了屋。外面看房子古色古香的,屋子里的摆设也依然是古色古香的, 摆了不少字画、瓷瓶、玉器之类的装饰品,严简不知道那是赝品还是真品。   舅妈端着一套茶杯进来了:“阿姨说一会儿才开饭, 先坐会儿吧, 聊聊天。”她一边说一边将茶杯在茶几上摆开来, “立新,你那正山小种呢?”   纪立新笑着站了起来:“我去拿。”   纪明启说:“去我那屋拿大红袍来。今儿高兴, 喝好茶。”   纪立新高兴极了:“托阳阳的福,总算可以尝到老爷子收藏的极品大红袍了。”说着赶紧颠颠的进后院了。   纪明启坐在长沙发上,拍拍自己身边, 对戚宁安说:“阳阳, 过来坐。”   于是戚宁安过去挨着姥爷坐下了, 纪学君紧挨着儿子坐下了。严简看了一眼,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这时衣袖被人拉了一下,有人对她说:“姐姐你坐这边。”严简一回头,发现是戚宁安的表妹郑沅芷,便冲她笑了一下:“好。”   郑沅芷友好地说:“加个微信吧。”   严简掏出手机,和她加了联系方式,对方将自己的名字打了出来,她才知道对方具体叫什么,也赶紧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舅妈一边烧水一边感慨说:“要是妈也还在就好了。她老人家临走的时候都还念着阳阳。”   纪学君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可不是吗,她走得太早了。阳阳最喜欢姥姥了。”   戚宁安听他们说起姥姥,才知道姥姥已经不在了:“姥姥是什么时候走的?”   纪学君说:“走了十来年了,得肝癌去世的。”   戚宁安听见是肝癌,便知道老人心中必定是对自己的丢失介怀郁积,久而致病:“我想去看看姥姥。”   纪谦益说:“下午我陪你去。”   纪明启说:“我们也去看看,该告慰一下,我们已经找到阳阳了。”   舒沁春也苦笑着说:“要是你爷爷奶奶都还在就好了,他们也一直都记挂着你,奶奶是去年才走的。”   纪学君说:“要是我早几年回来验DNA就好了。”   戚宁安知道,就算母亲早点去验了,也顶多就是早两个月找到他们,因为单方面找人真如大海捞针。自从自己被拐,这遗憾就已经种下了。   纪明启叹息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生哪能完全没有遗憾。至少现在阳阳已经找到了,他现在过得很好,我们都放了心。”   纪立新拿了老爷子收藏的大红袍回来,正好水也烧开了,舅妈准备泡茶,纪立新便抢过去要自己冲泡,一时间都没人说话,茶壶里的热气袅袅升起,浓郁的茶香也随之缓缓溢满了整间屋子。   纪明启端起红亮的茶水啜了一口茶,说:“阳阳想不想回北京来发展?”   戚宁安正要喝茶,听见这话,就停了下来,看了严简一眼,说:“没有想过。”   纪学君又提起之前的话题:“那去美国呢?”   戚宁安继续摇头:“也没想过。”   纪立新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茶,说:“来北京其实不用担心,工作、房子我们都可以帮忙,你来北京了,就可以住在这里,如果不喜欢老宅子,你妈妈还有公寓。”   这条件确实相当具有吸引力了,连严简听了都心动,回了北京,那要少奋斗多少年。但是戚宁安并没有被诱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纪明启说:“也不着急做决定,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这时保姆阿姨过来叫吃饭了,一群人移步餐厅,餐厅里有一个大圆桌,桌上摆满了菜,生的熟的都有,桌子中间摆了个铜涮锅,边上清汤冒着腾腾热气,是非常典型的北方涮锅。   舅妈说:“天气冷,吃点热乎的。”   吃饭的时候,八个人围桌而坐,戚宁安拉了严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他的左边则坐了自己母亲。纪谦益很主动地为大家倒酒斟饮料,舅妈也很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吃菜,他们母子是典型的北方人,热情直率。因为有他们一直在调节气氛,饭桌上也慢慢热闹了起来。   戚宁安感受着家人的关爱和热情,母亲一个劲地为他夹菜,姥爷、舅舅、舅妈都在招呼他吃这个吃那个。他几乎有点承受不来这份热情,只好听说什么好吃的,便夹给严简,偶尔也给母亲夹一点。他发现母亲吃得很少,问她的时候,她就说胃不太好,吃得少,难怪这么瘦。   吃完饭,纪明启和纪学君都要午休一下,因为他们也要和戚宁安一起去给姥姥扫墓,戚宁安便和舅舅姑姑一起聊天等他们。   严简便安静地做一个听众,从他们口中得知戚宁安丢失之后,纪学君便陷入了过度的自责之中,她主动向戚宁安的父亲舒竟成提了离婚,舒竟成是某航天项目的军方负责人之一,在部队常驻,根本不能返京。   当时纪学君精神状况出现了一些异常,其实就是抑郁症,那个时候这个病不像现在这样普遍,国内根本就没办法对症下药,治疗效果非常不好,纪明启打算将她送到美国去治疗。舒竟成是军方背景,她不能出国,为了给她治病,便同意了离婚。   纪学君一去就是二十年,在美国重新读了书,还结了婚,但一直都没有孩子,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   舒竟成也重新结了婚,再婚对象是他同一个研究项目的同事,一起常驻部队,后来还生了个女儿,有十多岁了。   所以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纪学君对儿子的心理需求要比舒竟成强烈得多。   舒沁春表示:“你爷爷给你爸留了一套房,你爸自己也有房子,无论如何也该有你一套的。”   戚宁安无奈地笑了笑,好像他回来就是要分家产似的。   郑沅芷说:“哥,你真不回北京来吗?你在那边也没什么兄弟姐妹,来了北京咱们还有个照应,多好啊。”   “就是。我家就我一个,你姑姑家也只有你妹一个,咱们就跟亲兄弟姐妹一样,来了还可以一起玩。你要是担心我表嫂的工作,把她也调过来不就得了。”纪谦益看了严简一眼。   严简哭笑不得,仿佛调动工作跟闹着玩似的。   舅妈说:“别的先不说,你户口一定要迁回来,别人巴巴地要在北京落户,咱们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可不能不上户口。”   舒沁春说:“对,将来你的孩子要来北京上学也方便呀。”   戚宁安说:“户口恐怕有些麻烦,名字怎么办?我现在所有的证件都是用的现在这个名字,改起来相当麻烦,可以只迁户口不改名吗?”而且他用了二十几年的名字,一旦改了,自己恐怕都不认识自己了。   纪立新的手指在沙发上敲了敲:“这个应该也有政策的,我去问一下,应该可以迁。小严不就是警察吗?一般这种情况,户口怎么办?”   严简发现他们都把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她说:“户口是可以迁回来的,至于用哪个名字,具体怎么操作我就不太清楚了,各地户籍管理的政策应该有所不同,所以还是以当地派出所的政策为准。”   “那我还是去问问。”纪立新说。   戚宁安说:“谢谢舅舅!”   等姥爷和母亲午睡起来之后,他们一行又驱车去扫墓,除了姥姥,也去给爷爷奶奶扫了墓。   家人问明了他们的行程,得知第二天就要回去,纪学君非要让戚宁安和严简退了酒店的房间,来姥爷家里住。舒沁春也邀请他们第二天去她家做客,既然都回来了,戚宁安知道这些都避免不了,都答应了下来。   所以虽然早上说服了严简同意退一间房,结果还是没能继续一起睡。纪家有的是房间,给他俩分别安排了一个房间,戚宁安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好当面提出来。   晚上一家人还是在闲聊和回忆中度过,纪学君翻出了家里的老相册,给戚宁安和严简看他们以前的照片。他们看到了戚宁安小时候的模样,比女孩还俊秀,也看到了戚宁安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戚宁安跟父亲更像一点,不过父亲比他线条硬朗一些,他身上那些柔和的线条遗传自母亲。纪学君年轻的时候真是个大美人,现在虽然也风韵犹存,但由于疾病和岁月的侵蚀,已经不复当年的风采。   翻看相册的时候,大家都纷纷提议应该再拍一张全家福。纪谦益特意打电话叫了玩摄影的朋友过来,还带了专业的灯光师,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连严简都跟着一起照了不少照片,和他们全家的合影,跟戚宁安陪他妈照,陪他妈和外公一起,还有她和戚宁安的合影。   严简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家人似乎并不反对自己和戚宁安在一起。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横财   第二天上午, 戚宁安的表妹郑沅芷开车过来接他和严简去她家吃午饭。   郑沅芷比戚宁安要小好几岁, 今年才大四, 还没有毕业,是个很开朗可爱的女生。她对戚宁安这个表哥的印象只存在于母亲的话语中和家中那本褪色的老相册里,现在看到真人, 发现表哥高高帅帅的,谈吐彬彬有礼,对这个表哥非常满意,心里已经完全接纳他了。   郑沅芷的父母也都是部队出来的, 父亲至今还在部队,所以她对身为警察的严简很有好感,表现得很友好, 还说要是不着急回去, 自己可以带他们在北京好好玩一玩。   舒沁春夫妻都在家, 姑父已经是名大校,军衔虽高,但为人很和善,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欢迎,姑父在北京生活了许多年,也还是没能改掉他的南方口音,他是湖南人。   舒沁春对侄子非常友好, 这是舒家唯一的孙子, 她自然要尽力帮衬着, 她说:“阳阳, 你想要什么就尽管开口,姑姑和姑父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给你安排工作还是可以的。要是想买房子,姑姑也能帮点忙。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回北京来,将你养母接过来都行。”   戚宁安说:“谢谢姑姑,这些我暂时都不需要。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会开口的。”   舒沁春鼻子有点泛酸,说:“虽然你不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但我们老舒家的硬气遗传得一点都不少。有困难就尽管开口,不要难为情,咱们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真的不缺什么。”   “谢谢姑姑,我会的。”戚宁安真诚地道谢。   吃过午饭,戚宁安就回纪家去了,临走前,舒沁春给他收拾出了一个箱子的东西,说是让他带回去送给他养母的。戚宁安推辞不过,只好都接下了。   下午他们在家陪母亲和姥爷,因为晚上就要离开。纪学君舍不得和刚认回的儿子分开,忍不住抹眼泪,大家就安慰她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交通也极其便利,想见他就可以直接过去。戚宁安也表示只要自己有空,他会来北京看望他们。   姥爷说:“既然阳阳都找回来了,我们也应该去和他养母见个面,向她当面表示一下感谢。”   严简和戚宁安都听得头皮发麻,他们有修养,不计前嫌,然而田美兰却未必愿意接受这份感谢,只怕要来跟他们拼命,因为他们横插一脚,夺走了她的儿子。   戚宁安忙说:“与我养母见面的事暂时还不着急,我得先跟她沟通一下。”   纪家人见他这么说,当然是同意的,但也猜到了他养母估计是不同意他来寻亲的,否则这么大的事养母怎么会不知道。   纪家人也给他们准备了一堆礼物,甚至连严简家人的礼物都准备了。严简看着一堆包装精美的茶叶烟酒,有些哭笑不得,婉拒了这些礼物,舅妈说:“这是让你拿回去给你爸爸的。”   戚宁安代严简回答了:“舅妈,小简没有父母,她家里只有一个奶奶。”   舅妈惊讶地看着她:“是吗?对不起啊。那就带回去送同事领导。”   “舅妈,这我不能要。”严简怎么能够接了他们的礼物去送人。   最后戚宁安只替她收下了茶叶,烟酒都没要。纪学君叫过戚宁安,给了他一张支票:“这支票是妈妈给你的,钱你拿去买房买车或者做点别的都可以。”   戚宁安看也不看,直接拒绝了:“妈,我自己能挣钱,不要你的钱。”   纪学君听见儿子拒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我这个妈做得太失职了,现在也只能在这方面补偿你了。如果这你都不接受,那我就不配做妈了。”   姥爷也在一旁说:“你妈给你的就收了吧。过段时间等你和你养母沟通好了,我们就去你们那边看看。”   戚宁安为了让母亲心安,只好将支票收起来放进口袋里。   纪立新说:“我今天替你问了,他们说要迁回户口还是很简单的,不改回原来的名字,只需要出具证明把户口迁过来就可以。若是要更名,那就比较麻烦,你所有的证件都要重新去更改一遍,所以我觉得可以不改名字,直接用你现在这个名字就可以,将原来的名字当作曾用名。”   “谢谢舅舅,我会考虑的。”主要是为了将来孩子上学考虑,迁户口确实是有必要的。   尽管大家都依依不舍,戚宁安还是踏上了回新市的飞机,回来的时候坐的是经济舱,回去的时候纪谦益帮他们换成了商务舱,严简头一次享受了商务舱的优质服务,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其实她觉得没必要,毕竟也就是两三个小时而已,结果要多花两倍的钱。   戚宁安掏出了塞在口袋里的支票,看清楚金额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严简听了,扭头一看:“是什么?”   戚宁安看着那张支票不出声,严简凑过去,看见那张纸的抬头写着“xx银行支票”,金额是大写的“伍佰万元整”,她的下巴也惊掉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妈给的?”   戚宁安自嘲地笑了一下:“有没有被馅饼砸中了的感觉?”   严简说:“我觉得是火星撞了地球。你妈出手太阔绰了。”五百万现金啊,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戚宁安将支票收起来,塞进贴身的口袋内:“我得缓缓。”   严简头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贫富差距,之前住着价值上亿的四合院她都没这感觉,毕竟只是房子么,现在可是现金啊,她这辈子估计都赚不了这么多钱,怎么人家随便一拿就出来了呢。她看着身边的戚宁安,也感觉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如果不是被拐卖,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完全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回程他们都没怎么说话,跟去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严简内心有一种不安感,她觉得自己和戚宁安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一直到下了飞机,站在空旷的机场上,被南国早春的夜风一吹,他们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感,那是他们都熟悉的气息。戚宁安拿出手机给纪学君打电话:“妈妈,您还没休息吗?我已经安全抵达了,对,刚下飞机。我看到支票了,您给我那么多钱干什么?”   纪学君说:“不多呀,我查过了,新市的房子也要三万多一平方,这钱也就够你买套房子。你养母也帮不上你的忙,小严家里也帮不上你们任何忙,光靠你俩挣钱,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我经济条件好点儿,才能帮帮你,别到时候结婚还去租房子。”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说:“谢谢妈妈!”他没想到纪学君还惦记着给自己买房这事,以他自己的收入,要买房,起码也得几年后了,还只能凑个首付。   纪学君又说:“找个时间去银行兑现了,超过十天就无效了。”   “哦,我知道了。”戚宁安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戚宁安说:“我妈说是给我买房的。”   严简闻言抬了抬眉,那可是全款房啊:“买了也好,让她也安心。”   戚宁安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妈说是婚房。”说完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严简闻言顿时大窘,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戚宁安伸手揽着她的腰:“走吧,回去了。”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戚宁安又收到了姑姑发来的信息:“到了吗?我给你的箱子的上层袋子里放了张卡片,里面有二十五万,是这些年我一直给你攒着的红包和零花钱,一年一万,密码是你的生日,农历生日。”   戚宁安看着信息,半天都没说话,严简见他盯着手机发呆,问:“怎么了?”   戚宁安苦笑:“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欠了我的?所以用这个方式补偿我?”他将手机拿给严简看。   严简看着信息,忽然笑起来:“是不是有中彩票的感觉?”   戚宁安点头:“比中五百万还夸张。”   严简笑了笑,这不明摆着吗,中彩票还得扣税呢。   这一趟北京之行可以说是十分顺利的,除了没能见到戚宁安的父亲以及去世的长辈,其他人都很不错,至少大家都过得很好。而且他的家人对严简也完全没有任何挑剔,给予了充分的尊重,这让严简原本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奶奶听说戚宁安家里的情况,既高兴又羡慕:“要是你也能找到你爸妈就好了。”   严简无奈地说:“奶奶,你觉得我父母会有宁安父母那么好吗?若是家里条件好的,怎么也不会把我扔了吧。”而且他们若是有良心的,也不至于把她扔在垃圾堆里,根本就没有顾及她的死活了。现在对比一下戚宁安的父母,她就越发不想找自己父母了。   戚宁安请了三天假,回去之后只能拼命加班补上自己缺的班,让同事们休息一下。那张支票也一直没有去兑现,时间拖得越长,他就越发不想去兑现了,虽然是自己亲妈,但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么一大笔钱。   纪学君每天都不忘提醒他去银行兑现,甚至还在微信里和严简提了,让她去提醒戚宁安。严简问过戚宁安,戚宁安说自己太忙了,没时间去。她便知道他并不太想去兑现,也就不再催促,其实她也能理解一点,虽然人们总在说希望天降横财,但是真到横财降临到头上了,也会犹豫是不是该接受的。   就在支票过期之后,戚宁安都没有去提取。纪学君打电话过来,说自己不久后要回美国了,想要来新市一趟,希望能跟戚宁安的养母见一面再走。   而戚宁安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跟田美兰说,前段时间黄思华自杀,戚宁安被逼婚,愤然离开,后来就没跟家里联系。直至从北京回来之后,才跟田美兰通了电话,但是没有说自己去寻亲的事,田美兰还很生气的摔他电话呢。   戚宁安知道必须要跟田美兰说了,不用想,也必定会有一常腥风血雨发生。他问严简:“要怎么跟她说比较妥当?”   严简觉得,田美兰已经没什么可以要挟的了,除了她自己的生命,便对戚宁安说:“还是当面跟她说吧,想办法将人请到市里来,免得她想不开做糊涂事。”   “好。”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坦白   戚宁安又提起一个事:“我想另外租套房子。我妈过几天要过来, 我不想让她担心。”   “对, 我也觉得可以租个好点儿的房子。”这事儿其实她之前也想过的,如果纪学君过来,看见儿子住得这么糟糕,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戚宁安说:“我找个大点的房子吧, 你和奶奶也搬过去,我们一起住。”   严简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 这是要同居的节奏?不过有奶奶在, 应该还发展不了那么快吧。仔细一想,住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很多人都说结婚前最好是要同居一段时间,这样才能看得出对方是不是真的合适。“也可以, 我们一起租房吧。”   “那我先去了解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房子。”戚宁安高兴地决定下来。   挂了电话, 严简看着桌上的台历,忽然意识到, 她和戚宁安确立恋爱关系其实还不到一个月,这就要同居了吗?未免也太快了点。不过心里好像感觉并不特别意外, 他们认识半年了,但感觉比这更久。   回到家,奶奶正在给小金洗澡,一边洗还一边念叨它:“……你这个小坏蛋, 小邋遢, 外面那么脏, 你还在地上打滚,弄得全身都是泥水。回来还要在地板上滚,我不要拖地啊?下次再去滚,我就把你关在外面不准进屋!”说着轻轻在它脑门上拍了一下。   严简笑了起来:“奶奶,小金又在地上打滚了?”   “对,和隔壁王大爷家的狗打架,滚得一身都是泥水。”奶奶说。   小金看见严简回来,兴奋极了,试图从盆里跳出来欢迎她,被奶奶按住了,但也弄得到处都是泡沫。严简放下车,伸手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好好洗澡。”洗好了再出来,隔壁王大爷家养了只二哈,调皮得很,精力也旺盛,每次看到小金都要嚎几嗓子,遛狗的时候撞到一起去了,绝对要干一架的。   严简放好车,帮奶奶从屋里端了热水出来给小金冲洗,小家伙淋得浑身湿透了,它忍不住抖了抖身体,甩了甩毛发,顿时水花四溅,弄得严简和奶奶身上都是水,还好天气暖和起来了,没以前那么冷了。   祖孙俩给小金洗完澡,开始给它吹毛,这可是个大工程,但因为去宠物店洗一次澡需要五十块钱,奶奶不舍得花钱,就自己给狗子洗,每次都累得半死。   严简帮小金吹毛,奶奶去烧菜,问:“宁安今天来吃饭吗?”   “他不来,晚上要值班。”严简说。   “那可惜了,今天我买了很新鲜的八爪鱼,他上次很爱吃。”自打严简陪戚宁安去北京见过他的家人之后,奶奶就认定了戚宁安是她的孙女婿了,所以戚宁安过来吃饭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严简笑起来:“奶奶,是肉他都爱吃。”她细心地帮小金吹干毛,抱起它不让它再到处跑,最近总下雨,院子里和巷子里有很多积水,小金就跟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爱玩水。   奶奶烧好了菜,端到客厅来吃饭,严简将小金关在屋里,不让它出门,祖孙俩便在灯下吃饭,严简说:“奶奶,今天宁安跟我说,他想重新租房子。”   “租呗。”奶奶随口答应。   严简又说:“他想让我们跟他一起租,他租个大房子,租楼房,环境好一点。过几天他的生母会来看他,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住在这块儿,怕他妈担心。”   奶奶停了下来:“我们跟他一起住?你要结婚了?”   严简大窘,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就是一起租房。我现在租这个不也要钱吗,他租房子也要钱,我俩一起租,可能比租这儿稍微贵点儿,但是环境肯定比这里好多了,起码小金不会总弄得身上都是泥水。”   奶奶明白过来:“那也行。宁安经常加班,也不能好好吃饭,要是住到一起了,我可以给你们做做饭。”   严简笑起来:“谢谢奶奶!”   戚宁安知道,要跟养母坦白自己去找亲生父母的事,最好当然是亲自回去说,但是他最近请假的次数太多了,过几天生母过来又要请假回去,不能总让同事帮忙代班,所以他只能给养母打电话,看她能不能过来一趟。   自从戚宁安上次在家跟养母不欢而散之后,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打电话回去。田美兰接到他的电话,觉得是儿子服软了,还有些拿乔,把他批评了一顿,因为他,黄思华连班都不去上了,现在躲在家里不肯出门见人,恐怕连毕业都毕不了。   戚宁安耐着性子说:“如果实在病得严重,那就暂时不实习,先办理休学手续吧,等病好了再去实习。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有病就吃药。”   “她这就是心病,需要心药医,你不愿意救她,她怎么能好?”田美兰说。   戚宁安听她这样说,越发不想回去了,便换了话题:“妈,我前几天去北京出差,给你带了些东西,我这边工作忙,没时间回去,你哪天有空过来一趟吧。”   田美兰心里有些高兴,儿子嘴里虽然不太顺从自己,但心里还是想着自己的:“那我明天过去吧。”   “行,你直接来医院找我。”   戚宁安挂断电话,给严简打了电话,让她明天下班后一起去陪他妈吃饭,顺便将去北京的事说了。明天正好是三八妇女节,严简放半天假,戚宁安也是中午下班,正好可以一起吃午饭。   第二天中午下班之后,严简直接去了和戚宁安约好的饭店,她到的时候他们母子已经点好菜了,田美兰一看见严简,脸就拉下来了,但也不敢发作。严简礼貌地打了招呼,在戚宁安身边坐下。   两人也没打算吃饭的时间就跟田美兰说那件事,怕她当场摔碗筷,便聊了别的事。正好今天龙龙的妈妈给严简发了个小视频过来,是龙龙和妹妹一起画画的视频,虽然他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已经不像刚回家时那样对家人那么抗拒了,还愿意教最小的妹妹画画。   严简觉得大概是小妹妹跟美美有点像,年纪差不多,也比较开朗可爱,所以他最先接纳的是小妹妹。为了给龙龙治疗,龙龙父母没再去广东,而是去了省城,因为有一家指定的康复机构可以报销部分治疗费用,龙龙爸爸做外卖骑手,妈妈则做钟点工,挣的虽然没有之前多,但好歹能够照顾到孩子。   见到龙龙被父母用心照顾着,严简和戚宁安都松了口气。田美兰插不上他们的话题,心情有些不爽,只好埋头吃饭。   吃完饭,戚宁安便带着养母去了他的出租屋,这还是他第一次带田美兰过来,以前怕她闹事,从来都没暴露过这处住所。当然,这儿也住不了几天,因为他马上就要搬家了。   戚宁安将他从北京带回来的礼物翻出来给田美兰看,吃的穿的用的一大堆,都是戚宁安生母、舅妈、姑姑准备的,田美兰嘴里说:“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太浪费钱了,北京的东西好贵吧。”手里却爱不释手,可见还是很喜欢的。   戚宁安没有解释,只说这所有的东西都让田美兰带回去,然后坐下来,说:“妈,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田美兰问:“什么事?你如果和她结婚,我是不同意的。”她以为戚宁安买了这么多东西讨好她,是因为他要和严简结婚了。   戚宁安摇头:“不是这事。我、我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我去找我的亲生父母了。”   一个晴天霹雳在田美兰头上炸开来,她完全蒙了,过了大概一分钟,她才颤抖着唇说:“你说什么?”眼泪已经溢满了她的眼眶,她最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   戚宁安低着头说:“我已经找到了我父母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田美兰下一个动作便是朝严简扑过去,哭嚎着说:“我就知道,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就是你让他去找的。”   严简也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她还是身手敏捷地躲过了。戚宁安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住了田美兰:“妈,你冷静一点!这事跟严简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从小就决定好了,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去找我的亲生父母。但是爸爸为了救我没了,所以我才没有去找他们。”   田美兰整个人都崩溃了,站都站不住,瘫坐在地上,声泪提下:“你都答应我了,说了不去找的,为什么又去找。你这个白眼狼,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爸爸吗?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啊,要这么折磨我。我男人没了,儿子也没了。老戚啊,你白死了!”   严简在一旁看不下去,说:“阿姨,你冷静一点,别这样。宁安虽然去找了他的亲生父母,他也没有不认你,他依然愿意给你养老的。你买了他,这就是你造的孽。如果没有你们这种要买人家孩子的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孩子被拐卖。”   田美兰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顾及不到别的,全世界就她最惨,买了个儿子,搭上了丈夫的命,结果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人家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揪住戚宁安:“我错了,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买你的,我错了!你还我男人的命来!把你爸爸的命还回来!”   戚宁安的眼圈也红了,努力抱起她:“妈,你别这样!我没有不认你,你还是我妈。”   严简说:“把阿姨扶到沙发上去吧,地上凉。”   他们一起将田美兰扶到了沙发上,田美兰依旧歇斯底里地哭嚎着,仿佛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戚宁安还想说什么,被严简拉住了,示意他别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不如等她冷静点再说。   戚宁安站在那儿,低着头,一米八几的个子,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看着有点可怜,严简伸手抓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里都是汗,便扣住他的手说:“你别听她瞎说,这件事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把你拐走的人贩子,错的是他们这些买孩子的人,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他们自己才是原罪。”   戚宁安闻言看她一眼,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   田美兰的精力旺盛得有点惊人,她嚎了将近半小时,声音才慢慢低了下去,严简倒了水过来,说:“阿姨,你喝口水吧,别哭了,哭得多累啊。”   田美兰不理她。严简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说:“阿姨,你觉得委屈是吧?人家骨肉分离了二十多年,他们都没觉得比你委屈。宁安的外公和妈妈都还在说,感谢你将他抚养成人,还想当面来感谢你,你看看人家这胸襟。宁安他是北京的孩子,爸爸是部队的干部,现在已经少将了,外公和舅舅都是大学教授,妈妈原本也在大学教书,你说他如果在自己家里长大,能跟你吃这么多苦?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好吗?要什么有什么。结果跟着你在农村长大,要什么没什么,到底谁更委屈?”   田美兰的抽泣声低了下去,显然被戚宁安家里的背景吓着了。   严简继续说:“因为你买了宁安,他妈妈就生了病,跟他爸离婚了,出国治疗了这么多年也没全好,身体一直不好,连飞机都不能多坐。他爷爷奶奶外婆全都是带着遗憾去世的,因为宝贝孙子丢了,死都没法瞑目。你偷了别人的儿子抚养长大,他外公和亲妈却还说要来当面感谢你。我觉得,人家没把你送去坐牢都已经很不错了,别以为他们做不到,只是人家比你有良心而已。”   田美兰安静了。   严简说:“宁安是个有良心的人,他家里人都想让他回北京去,工作房子都可以安排好,他都没有同意,不就是因为想着要照顾你吗?他虽然认了亲生父母,但是并没有不认你这个养母。所以你大可不必闹得这么难看。”   田美兰扭头去看戚宁安,委屈巴巴地哭:“宁安,你真的不会丢下妈妈?”   戚宁安叹息一声:“不会。我会给你养老的。”   田美兰又哭了起来,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庆幸。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搬家   戚宁安安静地等到田美兰终于不哭了, 才说:“妈,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我是个成年人了, 就算我是你亲生的,你也没有权力来干涉我的生活。别再干涉我的生活和婚姻了, 行吗?”   田美兰扭过头去,不高兴地说:“我也从来没管到你。”   这就是服软的语气了,戚宁安见她这么说, 自然不会再继续这个问题。   严简趁机说:“黄思华的抑郁症是心理疾病, 不是一味顺着她就能治好的, 这需要专业医生的治疗,该吃药就吃药, 否则病情加重不仅会伤害自己,还有可能会伤害身边的人。这对她的家人来说,也是一种安全隐患, 所以必须要引起重视。”   戚宁安说:“小简说得对, 抑郁症严重了会自残甚至伤害他人,有病就要去治疗。我可以帮她找合适的心理医生, 但是不要说是我推荐的。我以后会尽量少出现在她面前, 你们也千万别跟她提我的事了,减少对她的刺激。”   田美兰听完, 沉默地叹了口气, 不管是儿子, 还是外甥女,她现在一个都管不了。但黄思华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难辞其咎,因为从小就灌输给她和戚宁安没有血缘关系,舅妈和她妈还总是开玩笑似的说以后让宁安娶了她,试想一下,一个长得好看、学习优异、温文尔雅的大哥哥对哪个怀春的少女不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呢。   戚宁安又说:“妈,过几天我亲妈和姥爷要来一趟新市,他们想见见你,到时候我陪他们回来看你。”   田美兰一听说他的亲妈要过来,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摆手说:“不、不,我不见他们。”   严简说:“他们又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为什么不见?你越躲着,倒是越显得你心虚。”   田美兰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显然她还没有做好要跟戚宁安亲妈见面的思想准备。   戚宁安说:“我妈和外公人都特别和善,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田美兰不情愿地说:“那到时候再说吧。我要回去了,一会儿太晚了没有车了。”   严简说:“阿姨,要不在这里住一晚吧,让宁安去酒店开个房间,明天再回去,今天怕有点来不及了。”   “来得及来得及,我现在就去车站买票。”田美兰说着站了起来。   戚宁安便说:“那我送你吧。我把东西收一下。”   严简闻言也赶紧帮忙将他刚才拿出来的东西放在一个箱子里装好,让田美兰带回去。   田美兰看着那些东西,明白过来:“这些都是你妈买的?”   戚宁安说:“是我妈、舅妈和姑姑一起买的。”   田美兰表情十分复杂,那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很多都是她电视里打过广告的名牌产品,北京的有钱人果然是大手笔,她狠狠心,说:“我不要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戚宁安哭笑不得:“这都是中老年人用的,还是女性用的,我留着没用啊,小简也不能用。她奶奶那边早就送过去了,这就是给你的。”   田美兰听到严简奶奶也有,便不说话了,不说要,也不说不要。戚宁安知道她就是嘴硬,心里还是想要的,便将东西都收起来装好,给她带回去。   严简和戚宁安一起打车送田美兰到汽车站,回去需要两个多小时,现在出发还来得及。田美兰对新市有一种想要迫切逃离的恐慌感,仿佛这里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所以才急切想要离开。   戚宁安送母亲上了车,对严简说:“还是你有办法对付我妈,我太没用了。”   严简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说:“不是你没用,而是你心里对她的负罪感太重了,不舍得伤她的心。在我眼里,她首先是一个犯罪嫌疑人,其次才是你养母。尤其是她还爱装作一副受害人的模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皱了皱鼻子。   戚宁安扭头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大概是我的霉运到头了,所以才遇到你,自从见到你,我的天空就拨云见日了,真是从未有过的敞亮,谢谢你!”   严简被他说得喜滋滋的:“你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戚宁安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早就知道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严简笑嘻嘻地说:“好说,好说!我们现在去哪儿?回家吗?”   “我联系了一个中介,找到一处房子,我们去看房吧。”戚宁安说。   “好啊。”戚宁安果然是个行动力强的人,这样的人最靠谱了。   戚宁安给中介打了电话,然后和严简一起去看房,可惜没有骑车出来,只能打车过去了。房子就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房子不算很新,但是胜在小区配套设施都比较成熟完善,环境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离他们俩的单位都不算远。   中介很快也到了,上楼去看房。房子没什么可挑剔的,装修的年头虽然有点久,但当初是精装过的,家具也是换过的新的,还比较齐全,看起来很干净整洁,拎包就可以入住,就是比较贵一点,三室一厅,一个月房租要四千五。严简对别的都还算满意,但是房租有点超出她的预算,毕竟她之前只有一千多点,就算分摊一半,这样房租就差不多是她半个月的工资了,原来住楼房这么贵吗?   “房租没有再优惠了?这房子有点旧了啊,家具也都不是新的。”她尽可能地挑毛病。   中介说:“我这已经很优惠了,要不是房子装修时间长了点,同样面积的房子至少要五千二三才能租到。”   严简拉过戚宁安到一边,小声地说:“要不咱们租个小点儿的,二室一厅吧,我和奶奶住一间就好了。”   戚宁安说:“没关系,我来出房租吧。”   严简说:“你工资才多少啊,你不买房子啦?”   “可是我想让你单独一个屋,不跟奶奶挤一间。”作为成年人,戚宁安知道谁不想要一个单独的空间。   “那不是还没那个条件吗,能省一点是一点。”严简做梦都想要个自己的房间,可是没钱啊。   戚宁安突然问:“我要是买不起房子,你愿意跟我租房结婚吗?”   严简抬头睁大眼看着他,红了脸,清了一下嗓子:“这算是求婚吗?”   戚宁安的脸也有些泛红:“不算,就是问问你的要求。”   “我结婚无所谓买不买婚房的,我自己一穷二白,不要求对方一定要有房,可以结婚后一起奋斗买房。”严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戚宁安满意极了,小声地说:“那就租个大点的,在买房之前也要住得舒服一点。”   严简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租个两室一厅一个月能省一千多块,一年也省不出一平方来,所以还是算了吧,她拿出三寸不烂之舌,跟中介侃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方看她穿着制服,知道是个警察,最后同意四千租给他们,可见房东给中介的房租价格弹性还挺大的。   签完合同,中介交了钥匙就走了,戚宁安检查了一圈,说:“我们看一家就租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应该多看几家对比一下的。”   严简站在阳台上,说:“没关系,就这儿了,这儿环境不错,最重要的是离你们医院只有两个站的距离,路程很近。你上班那么早,近点方便。”   戚宁安朝严简走了过去,张开双臂将她圈在了怀里,严简发现自己被他圈了起来,靠在他怀里说:“我估计骑个车几分钟就到了。”   戚宁安没说话,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转向自己,然后吻了上去。严简没想到他光天化日地会在这里亲自己,这个吻有点突如其来,她有些被动地接受着。戚宁安轻啄着她果冻一样柔软的唇,仿佛将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和着最和煦的春光一并含在了嘴里,那种幸福的感觉在双方的头皮炸裂开来,舒服得全身都在颤抖。   然而这样似乎还不太够,戚宁安循着本能加重了这个吻,并以舌尖轻叩她的贝齿,试图索取得更多。严简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扭过头去,匆匆结束了这个吻,满脸通红地说:“别在这里,会有人看见。”   戚宁安拖着她进屋,准备继续刚才那个吻,却发现哪儿都是灰尘,靠在哪儿都觉得不干净,这让洁癖症不能忍,只好停了下来:“要不,咱们先打扫卫生?”   严简忍不住大笑起来,几乎直不起腰:“好!”她都可以想到以后了,估计没洗澡是不会上床睡觉的,还好她和奶奶的卫生习惯都还不错,不然光洁癖磨合这一点就够呛。   两人说干就干,一下午就在忙着打扫卫生了,一直忙到天黑,才将屋子打扫干净,就等着搬家过来了。然后一起回严简家吃晚饭,奶奶听说他们就租了房子,还打扫了一下午的卫生,说:“怎么不叫我去帮忙。”   “我们已经打扫好了,明天就可以收东西搬过去了。我最近不会请假,我晚上回去收拾一下,咱们明晚搬家吧。”戚宁安说。   严简说:“你先搬过去,等你妈来过之后我们再搬。反正我这边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交了。”   戚宁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确定不搬?”   “嗯。”严简点了点头,若只是她自己搬过去,她不会有什么顾虑,男女朋友同居再正常不过,但奶奶也要搬过去,那情况就复杂了,看起来就是戚宁安还没结婚就得照顾女朋友的奶奶了,虽然事实并非如此,戚宁安的家人可能也不会在意,但她还是得维护一下自己和奶奶的尊严。   戚宁安想了想:“行,那等他们来过之后再搬吧。”   严简还是抽空去帮戚宁安收拾东西,顺便帮他搬家,她发现他的行李特别简单,很多箱子都没拆封过,搬过来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他自己说是搬家搬习惯了,所以很多不是必须的东西就一直没拆封过。他高兴地说,这次搬家,他就可以将他那些书都拆出来了。   严简才发现戚宁安内心也很缺乏安全感,他一定也很渴望一个稳定的家,以后,他们就能互相陪伴了。   搬好家后,戚宁安跟纪学君说自己已经跟养母沟通好了,他们随时都可以过来了。纪学君便说他们很快就过来。 第40章 第四十章 买房   三月的新市, 一场春雨过后,仿佛刚从蛋壳中破壳而出的新生儿, 湿漉漉、嫩生生的, 连风吹到这里都忍不住柔和了起来,生怕弄疼了她。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叫人的心都忍不住柔软了起来。   戚宁安请了一天假,准备去机场接机, 却意外接到了表弟纪谦益的电话,邀他一起去接机。戚宁安诧异万分:“你已经在新市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纪谦益笑着说:“我来了有两天了,替我爷爷和姑姑打头阵。保了个密,给你一个惊喜。”   戚宁安心说,这算是什么惊喜,惊吓好吧, 来了自己的地盘都不告诉自己,有什么好保密的。纪谦益说:“你在哪里,我开车来接你吧。”   戚宁安顿时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自己这个地主还需要他一个客人开车来接,真是太没面子了, 但还是报了自己的地址, 不多时, 纪谦益开着车到了,车是新车, 还没上牌照, 一辆黑色奥迪。   戚宁安上了车, 他对这个表弟的印象就是自信张扬,开朗直率,一看就是在万般宠爱和富养中长大的:“你来新市两天了,在忙什么呢?”   纪谦益拍拍方向盘:“忙着买车呢。”   “你在这里买车干什么?不会要到新市来工作吧?”戚宁安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新市买车,除非在这边生活才用得上吧。   纪谦益说:“没有,替我爸买的。”   “舅舅要过来这边工作?”   纪谦益笑了笑:“没有。车是给你买的,我爸送你的。”   戚宁安吓了一跳:“你没开玩笑吧?”舅舅要送他一辆车?   “当然没有。我爸说这些年你不在家里长大,吃了很多苦,该有的什么都没有。他这个当舅舅的从没为你做过任何事,所以给你买了辆车,算是补偿给你的礼物。”纪谦益说。   戚宁安连忙拒绝:“我不要。你们又不欠我的。”   纪谦益笑着说:“给你就收着,也是我爸的一番心意。你要是没有被拐走,搁家长大,我爸这些年给你的红包礼物估计都不止一辆车的钱。这些年姑姑也给了我不少钱花啊,你没找到之前,她一直都把我当自己孩子看待的,姑姑对我挺好的。说实话,你回来了,咱们全家都松了口气,不然姑姑要内疚自责一辈子。”   戚宁安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他该得的吗?如果他在自己家里长大,跟他们感情好,也许给什么都心安理得受着了,但现在,他们对他来说其实就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所以他没法心安理得。   纪谦益说:“你也甭觉得不好意思,咱们是亲人啊。虽然还不太熟悉,这不是我们大家的错,是那该死的人贩子害的,我爸给你的,你就收着,免得他心里总觉得亏欠你。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车,就在我爸给的预算里买了辆性价比最高的,所以你也别嫌弃。”   “当然不会。”戚宁安只买得起两个轮子的电动车,四个轮子的车都还没想过,现在白得了一辆车,怎么会嫌弃。   他们在机场接到了纪明启、纪学君和纪立新三个人,舒沁春有事没来。先安排长辈们去酒店入住,吃过午饭,戚宁安才带他们去自己新租的房子。   纪学君对他租的房间勉强算是满意的,只是嫌装修老式了点,也少了点烟火味:“你不在家里做饭吃?平时都在外面吃?”   戚宁安说:“我一般都在医院食堂吃,还比较方便。”   “总吃食堂也不是个事,不够营养健康,妈给你请个保姆吧,每天给你做一顿晚饭,顺便打扫一下卫生。”纪学君怕委屈了儿子。   戚宁安忙说:“不用了,妈,我加班时间不定,保姆做了也未必有时间回来吃。要是不忙,以后我自己会做饭的。”   纪谦益挨个房间都看了,发现有两间还空着,便问:“表嫂呢,她没跟你一起住?”   戚宁安说:“她过阵子搬过来。”   纪学君听了:“小严搬过来也好,你们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否则你独自留在新市,我一点都不放心。”   纪明启倒是看得开:“没什么不放心的,当初你一个人都能在美国生活,阳阳是个男人,他只会比你更坚强。就是离得远,见一面不太方便,我们年级都大了,出门十分不容易,阳阳工作也忙,抽不出太多的空。”   他这话一说出来,一屋子人都沉默了,是啊,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然而却因为距离还是见不了几面,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纪学君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转过身去悄悄擦拭眼泪,却被戚宁安看在眼里,内心如被撕扯一般难受,虽然不是他自愿的,但也不能不承认他亏欠了亲人,没能够好好陪伴他们。   纪立新见屋子里气氛低落下去了,便说:“不用那么伤感,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嘛,阳阳可以回北京工作。我们也可以来这边买套房子,每年来住几个月,姐你不是说这边的气候好吗,湿润,空气质量也好。爸也可以过来度假。”   纪谦益说:“我爸说得对,我这两天就去看房了,房价比北京便宜多了。姑姑要的房子我已经看好了,回头和表哥一起去看看,觉得合适就买了。”   戚宁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纪谦益,他这两天在这里办了这么多事吗?   纪学君拉着儿子的手说:“上次给你钱你不要,我寻思着干脆给你买套房得了。到时候叫小严一起去看,就送给你们做婚房了。”   戚宁安有些尴尬,家人又是送房又是送车的,他拒绝不是,接受也不是:“妈,我们打算自己买房。”   纪学君笑着说:“自己买就自己买,房子我买,给你们住总可以吧?把房租省下来买房,将来还要赡养你养母,又要养孩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谢谢妈妈!”戚宁安没有再拒绝,在当今的社会条件下,不靠家人在大城市买房的年轻人那是凤毛麟角,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拿乔的。   纪明启拍拍戚宁安的肩:“这样就挺好,我们给你什么,你就收着,这才是一家人。推辞来推辞去的,显得生分了。”   纪学君说:“那我们下午去看房,还是去你养母家?”   戚宁安说:“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去我养母那儿吧,你们赶了那么远的路,需要好好休息。”这次为了陪家人,他特意调休了两天假期,当然等他们一走,他又得连续上半个月连轴转的班了。   “那我们现在去看房子吧,阳阳请假估计也不容易。”纪立新说。   “妈,你和姥爷需要休息一下吧。”戚宁安担心他们的健康。   纪学君摆摆手:“我没事,最近身体还行。要不咱先把你姥爷送到酒店去休息,我们去看房子。”自打儿子找到了,纪学君的心病就好了,精神状态一好,身体也跟着好了起来,状态看起来确实比之前在北京的时候好多了。   戚宁安点点头:“那也行。”   他们将纪明启送回酒店去休息,然后一起去看房,严简要上班,就没叫她一起来。   房子是二手房,说是二手,其实也是有人买来炒房的,还是个毛坯房,没装修,在新城区,离医院远了点,开车需要半个多小时,不过自己有车的话也还是方便的。   房子一共一百二十多平方,除去公摊面积,住宅面积还有一百平方左右,挺宽敞的三室两厅,小区的环境还不错,绿化面积挺大,采光布局都很合理,运动场、儿童游乐场一应俱全。   “看了好几户,就这儿环境最好,不过还得看表哥自己满不满意。”纪谦益说。   戚宁安没什么不满意:“妈妈买房子,她喜欢就可以了。”   纪学君问:“小谦,没有离你哥医院更近一点的了?”   “有是有,但是是纯二手房了,人家住过的。环境也没这儿好。”纪谦益说。   纪学君问戚宁安:“阳阳你觉得这个距离怎么样?离你上班的地方远不远?”知道儿子在医院工作,她特意去了解过国内医生的上班时间,知道他们七点半就要上班了,如果住得远一点,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得起来,她担心儿子睡眠不足。   戚宁安说:“也还行,不算远。”其实他现在要想买新房,也只能买到郊区去了,那儿离医院只会更远,毕竟城内的楼盘早就卖光了,而且房价也贵得要死,没有他多少选择的余地。   纪学君听了,说:“要不要叫小严也来看看?”   “我和表哥晚上再和表嫂过来一趟,顺便看看晚上的环境。”纪谦益将一切安排得非常妥帖,可见是个很会来事的人。   纪立新说:“我看行。”   晚上就在纪家人住的酒店吃饭,戚宁安开车去接了严简和奶奶一起来,双方家长算是正式见面了。一聊起来,戚宁安的家人才知道严简原来是被奶奶收养的,顿时对老太太肃然起敬,一个孤寡老人,养大了一个弃婴,还送她上完了大学,这是多么地可敬可爱。   吃完饭,戚宁安兄弟又带着严简祖孙俩去看了房子,晚上过来,这边又是不一样的感觉。戚宁安妈妈买房子,严简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带她过来看,已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纪谦益很爽快地给中介付了定金,准备后天签合同。   严简悄悄问了一声房价,戚宁安告诉她:“三万四。”   严简倒吸了口凉气,她自己的工资,省吃俭用一年也就只能买一个平方而已,这房子明显就不是他们这种工薪阶层买得起的,可是盖了那么多房还是卖掉了,真令人匪夷所思,这贫富差距啊。   第二天,严简也休了假,陪戚宁安和他的家人去他的老家见他养母。戚宁安老家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由于新农村建设,水泥路倒是修到了各村镇,交通还是便利的。他们到家之后,引起了邻居们的围观,大家都知道了戚宁安找到了亲生父母,他本来是北京人,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感慨万千。   其实田美兰本来不想让他们登门拜访的,就在新市见见得了,就是怕引起这种效应。然而严简坚持要去她家,因为这是戚宁安生长的地方,戚宁安的家人有权知道,而且田美兰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难道不该受一下世人的评说批判?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求婚   跟自私狭隘的田美兰比起来,纪家人表现得太大度宽容了, 他们不仅没追究田美兰的法律责任, 还向她表示了他们的谢意,感谢她将戚宁安培育成才。这令田美兰本人都觉得有点自惭形秽。   纪家人那从容大度的气度,温文有礼的谈吐, 和蔼可亲的态度, 给邻居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可都是有文化、有地位、有修养的贵人啊。他们离开之后, 整个村的人都在热议着戚宁安找到亲生父母的事,人们无不在惋惜同情戚宁安的遭遇,当初戚宁安被买过来的时候,也是个白白净净的城里娃,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为了改掉他的口音,田美兰可没少打过他。   以前人们都说田美兰有良心,丈夫死了, 还将养子送去上大学, 如今看来,并不是对戚宁安的恩赐, 如果他在自己父母身边长大,怎么会屈尊在新市这个地方当个医生,那必定是人中龙凤,国家的栋梁。真是造化弄人。   纪家人只在田美兰家吃了一顿午饭便离开了,将是非对错留给旁人去评说。当天下午, 纪学君就跟房主签订了购房合同,全款买下了房子,签合同的时候坚持写了戚宁安的名字,说是为了避免将来为房子的归属问题起争执,因为她现在的丈夫并不是戚宁安的生父。   她还要给戚宁安留一笔安装费,戚宁安没有接受,之前姑姑给了他一笔钱,他自己也存了一点,完全可以自己做装修。   纪学君和纪明启在新市待了几天,直到将房子购置妥当,这才回北京。   严简和奶奶挑了个日子,搬到了戚宁安租的房子里。屋子里多了两个人一条狗,还多了不少严简和奶奶从院子里移栽过来的花草,顿时充满了生机,像一个温暖温馨的家了。   严简搬过来之后,家对戚宁安不再是个单纯睡觉的宿舍,而是一个可以令人充满期待的幸福港湾。每天忙完一整天回去,迎接他的是活泼可爱的小金,奶奶的关怀,严简的笑容,热腾腾的饭菜,幸福感油然而生,这是他二十几年来过得最美满舒心的日子了。   不过也有一点遗憾,搬到一起之后,两人约会的次数直线下降,以前不住一起,见一面就是约会,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除非加班碰不上面,别的时间天天都在家能见到,少了约会的期待感和甜蜜感。尤其家里有奶奶在,甜蜜的话和亲密的事都不好意思做,这感觉一下子就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总让人觉得有点儿遗憾,好像还没有享受够恋爱的甜蜜呢。   这天严简值班,晚上不回去吃饭,打算叫个外卖,却接到了戚宁安的电话:“吃饭了吗?”   “还没呢,准备点餐。你下班了吗?”严简随口问。   “下了。你别点餐了,我给你送过来。”戚宁安说。   严简笑呵呵地说:“送什么饭呀,我随便吃点就好了,你回去陪奶奶吃饭吧。”   “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严简没反应过来:“不是几乎每天都一起吃饭吗?”   “是说我们俩。”   严简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两个人单独吃饭,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约会了,便说:“行吧,那我等你。”   半个小时后,戚宁安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过来了,还是他特意去饭店点的炒菜,有鱼有肉有菜有汤,比外卖丰盛多了。严简收拾出一张桌子,两人将饭菜摆在上面,开始吃饭。虽然只是吃顿饭,但这种难得的独处时光又让他们有了约会的感觉,戚宁安忍不住说:“果然还是这样才像是谈恋爱。”   严简闻言,顿生歉疚之感:“对不起,我不能丢下奶奶不管。”   戚宁安愣了一下,忙说:“我没有嫌弃奶奶的意思,我愿意和奶奶一起住,就是当着奶奶的面很多事不能做,很多话不能说。”   严简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很抱歉。”   戚宁安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我们之间就不要说抱歉了。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对方的情况,也明白在一起需要面对的问题,这是我们主动选择的。”   严简抬眼看着他真诚的眼,发现是自己在钻牛角尖,便笑着点头:“嗯。”戚宁安知道她有一个年迈的奶奶需要照顾,自己也知道他有个难缠的养母需要对付,当初决定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退缩,这之后的种种当然都要勇于去承担了。   戚宁安说:“吃饭吧。跟奶奶同住,我是愿意的,若是我妈要住进来,那我就要犹豫了。”奶奶是个慈爱的老人,一心一意只要严简过得好,所以对自己也爱屋及乌,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他养母则不尽然,脾气性格古怪不说,也不喜欢严简,要是住一起势必矛盾重重。   既然说到这个问题了,严简便说:“可她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将来老了怎么办?”   戚宁安叹息说:“给她另外租房,请保姆照顾吧,我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严简闻言松了口气,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只怕是田美兰到时候不会愿意,不过还早呢,以后再说。   吃完饭,戚宁安说:“我这些天找了一些装修效果图,给你也看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严简清理好桌子,凑过来看戚宁安收藏的图片,各式装修风格都有,简欧风格、北欧风格、地中海风格、美式风格、中式风格、现代简约风格等,图片看起来美轮美奂的,要是能按照图片中的效果呈现出来,那房子必定特别舒适吧。   严简选了一款现代简约风和一款北欧风格:“这两个挺好的,你觉得呢?”   戚宁安说:“我也偏向于这款现代简约的,只怕是太白了,有点冷感,感觉有点像医院的病房。选这款温暖点的北欧风格吧。”   “好啊。”严简满口答应。   戚宁安侧过头来看着她:“等房子装修好,可以入住的时候,咱们就结婚。”   严简满脸通红,这算是求婚了吧?她不好意思说这个问题,便含糊地说:“装修需要多少钱?”   戚宁安说:“预算二十五万左右吧,我同事说要装修得像样一点,至少也需要二三十万。我觉得多花点钱干脆一步到位,至少短期内不用再装修。”   严简说:“那我也出一点吧。”这两年她省吃俭用,也攒了三四万块钱。   戚宁安摇头:“不用,你的钱留着结婚的时候用,给自己置办点好东西。”   “这算是求婚吗?”严简斜睨他一眼。   戚宁安顿了片刻,然后说:“不算正式求婚,只是商量一下结婚事宜。”   严简靠在他肩上咯咯笑了起来,婚都没求,就商量结婚的事了,这跳跃性也太大了点,忍不住揶揄他:“你想得好美啊。”   戚宁安转过头来,顺势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低声说:“有人给了我做梦的权力。”   严简红着脸,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戚宁安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四周的摄像头,也懒得去理会,反正他们又不做什么限制级的动作,谁爱看秀恩爱就看吧。   戚宁安问:“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我是说在认识我之前,有过规划吗?”   “以前偶尔想过,二十八岁左右结婚生孩子。”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结婚的事家人帮不上忙,她打算毕业后谈一场恋爱,攒够办嫁妆和婚礼的钱,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   “你今年二十五,明年结婚,二十六和二十八相差也不太远,二十八岁左右生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严简把玩着他的手掌,他的手指修长细腻,特别漂亮,让人爱不释手,红着脸回答:“也可以啊。”   戚宁安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那就算答应了,回头我去补个求婚戒指。咱们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也免得奶奶总记挂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严简大窘:“奶奶也问过你?”   “没有,她暗示过。说她没能力为你置办嫁妆,怕委屈了你。我没多少彩礼,所以你也不用准备什么嫁妆,婚礼咱们一切从简,可以吗?”   “好。”严简点了点头。   “谢谢!”戚宁安扣住严简抓着自己的手,拿到唇边吻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说,“其实遇到你之前,我都没考虑过结婚的事。”   “啊?为什么?”严简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戚宁安说:“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高中的时候曾经跟同班的一个女孩互相有些朦胧的好感,她是隔壁村的,也很优秀,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我爸去世后,她担心我情绪低落,经常过来陪我聊天。结果我妈反应特别激烈,当面羞辱她不说,还跑到人家家里去指责人家父母没有家教,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你说哪个女孩忍受的了这个,我们就断绝了往来。”   “你妈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严简难以置信地说。   戚宁安苦笑:“对,我当时特别羞愧。我以为是我爸的离世,导致她情绪有些崩溃,把我看得特别紧,没想到她其实早就打算好了,要让我娶黄思华。我上大学的时候,她隔三岔五跑到学校来看我,生怕我谈恋爱,有一次我和一个女同学做实验出来的比较晚,结果碰上我妈了,直接将我同学羞辱了一顿。当时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你能体会到那种崩溃吗?”   “所以你一直都没敢谈恋爱?”严简觉得田美兰简直太令人发指了,心理太变态了。   “我哪敢连累人家女孩。”戚宁安苦笑。   严简斜睨他:“那你怎么还敢追我?”   “情不自禁。一开始也只敢让你假冒我女朋友,就怕我妈来闹让你难堪。”戚宁安叹息。   “没想到我把你妈克得死死的,对吧?”严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的,太让我惊喜了。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我妈终于遇到克星了。”戚宁安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忍不住想笑,他第一次看见他妈吃瘪。   严简用手戳戳他的胸膛:“知道我这么重要,以后对我好点儿。”   “那还用说,只对你好。”戚宁安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甜蜜   从这天起, 值班的日子便变成了两人约会的日子。碰上不同时值班的日子, 另一个就会去送饭, 有时候是在外头点餐, 有时候是回家陪奶奶吃了饭后再送过去,凑在一块儿吃饭, 聊天, 或者什么都不做, 就那么陪着对方忙碌,也是一种非常完美的状态。   恩爱秀得闪瞎人的眼, 尤其是戚宁安的同事,他被女医生女护士追了那么些年,结果被一个外人摘了桃子,想想也是不甘心,不少人都不怀好意地盼着他们什么时候分手, 毕竟医生的诱惑太大了。   戚宁安有了车, 便动员严简去学车, 这样的话她有事可以自己开车出门。严简在他的鼓励下决定学车,除了老师教,戚宁安也会抽空教她开车,一般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这个时候车辆少,场地空旷, 无人打扰。不仅学了车, 还顺便约了会, 可谓是一举两得。感情也在学车的过程中直线升温。   4月26日是严简的生日,确切说应该是严简被奶奶捡到的日子,她们将这一天当做了她的生日。这天戚宁安和严简都上班,早上出门的时候,奶奶对他们说:“今天你们都不加班吧,晚上早点回来,我现在去买菜,做你们最爱吃的菜。”   戚宁安说:“奶奶,晚上别做饭了,我已经订了餐厅,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给小简庆祝一下。”   严简有些惊喜地看着戚宁安,没想到他还挺有心的。   奶奶迟疑了一下:“外面吃饭贵。”   “不贵,一年也才过一回生日,你也休息一下。晚上我们下了班就来接你。”他说着帮严简提起包出门。   严简上班时间是八点,她只要八点到就可以了,戚宁安是七点半就得到科开始晨会查房,所以他们上班时间其实是不一致的。不过为了珍惜独处的有限时间,他们都是一起出门上班的,戚宁安会先送严简到分局,然后再开车回医院。   今天早上戚宁安没有按照既定路线开,而是走了另一条路,严简问:“今天怎么换路线了?”   戚宁安说:“偶尔走走别的路,说不定会遇到惊喜。”他将车子开出一段,在路边停了下来:“等我一下。”说着就下去了。   严简不解地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走进了路旁的一家花店,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束花,拉开车门,将它放进严简怀里:“生日快乐!”   严简看着满怀粉嘟嘟的玫瑰,心里甜滋滋的,忙碌如此,还能想到给自己送花,这足以说明他已经很用心了,她低头嗅了一下,嘴角扬了起来:“谢谢!”   戚宁安重新启动车子:“希望以后每一个生日我都有空陪你一起过。”   严简忍不住取下身上的安全带,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又坐回去,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戚宁安心里乐开了花,要不是已经将车开到路中央去了,非要停下来好好亲她一下:“以后可以更主动点。”   严简忍不住扭过头去望着车窗外傻乐。这一整天的心情都是粉色,还被同事取笑了,送束花就这样,也太容易满足了,应该跟他要LV、爱马仕啊。严简笑嘻嘻地说,别光说不练假把式,以后记得给自己老婆女朋友送包包。   下午下班之后,戚宁安开车来接严简,然后一起回家接了奶奶,三个人去了一家小有名气的餐厅吃饭。餐厅的环境和氛围都很好,三个人都吃得很满意,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吃完饭后,服务员给他们送上来了一个插着蜡烛的小蛋糕:“今天有位女士过生日对吧?我们店里会为每位过生日的朋友准备一份礼物,是免费的,祝你生日快乐!”   没想到店家这么贴心,严简忙说:“谢谢!”   服务员将那个精致的小蛋糕放在严简面前,戚宁安说:“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严简双手交握,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然后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拿过刀子:“我来切蛋糕。”   戚宁安忙抢了过去:“我来切。”他切蛋糕不是等份切的,而是将边上和中间分开,将中间那部分给了严简,别的部分给了奶奶和自己。   严简觉得他切得怪怪的,切蛋糕难道不是切角吗,怎么从边上切起了:“你会不会切蛋糕,我来吧。”   “没事,就这样切吧。你吃吧,中间部分是精华,你是寿星,该□□华部分。”戚宁安说。   严简觉得戚宁安今天有点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便在戚宁安期待的目光中吃了起来,她吃了一口,发现虽然是赠送的蛋糕,但是味道非常好,忍不住吃了一口大的,牙齿却被硌了一下,蛋糕里有硬物,她停了下来,拿出来硌牙的东西,发现是一个指环,顿时哭笑不得,这套路有点老啊:“这不会也是店家送的吧?”   戚宁安笑了起来:“这是我拜托他们放的,补上上次求婚的戒指。”他拿过餐巾纸,接过那枚沾满了蛋糕和奶油的戒指擦拭了起来,擦干净之后,举到严简面前:“你愿意嫁给我吗?”   以前看电视,每个被求婚的女孩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总觉得略夸张了点,如今自己到了这个时刻,严简发现鼻子真的会忍不住发酸,嫁给爱情的人遇到这样的时刻,都会流下幸福的泪水吧,她用手轻压了一下鼻子:“我愿意。”   戚宁安抓过她的右手,郑重地将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说:“奶奶今天也帮我作证了的,可不许反悔!”   奶奶看着两个幸福的孩子,激动得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的宝贝孙女终于要嫁出去了,还嫁了个这么好的小伙子:“好,好,奶奶给你们作证,以后都要好好的,宁安要照顾好小简。”   “奶奶,我会的。”戚宁安微笑着承诺。   严简看着手上的戒指,扯出纸巾给奶奶擦眼泪:“奶奶,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吧。”   吃完饭,戚宁安提议一起去看电影,奶奶心满意足地说:“电影我就不看了,我老婆子也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去,我自己回家。”奶奶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当他们的电灯泡啦。   严简说:“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家不太安全,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奶奶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想睡了,我不看电影了,回去睡觉。你们去吧,不用担心,这儿我很熟,以前经常来的。”   戚宁安说:“那我们先送奶奶回去吧,然后再出来看电影,反正有车,也方便。”   严简点点头:“好。”   于是他们先将奶奶送回家,又一起去看电影,其实奶奶的票也是买了的,不过她不愿意来,他们也没坚持,因为这电影也不太适合奶奶看,最近没有好的爱情片上映,倒是有一个不错的恐怖悬疑片,这是严简和戚宁安的爱好,两人便决定看这个电影。   悬疑片也有悬疑片的好处,起码紧张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一起依偎着互相安慰。严简被惊险恐怖的剧情和画面刺激得手心都在冒汗,全程都抓紧了戚宁安的手。电影结束的时候,戚宁安在她耳边说:“我原本以为咱们严警官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   严简嘴硬:“其实没那么恐怖,就是音乐效果配得太吓人了。”   戚宁安抓着她的手,用另一只手在她手心里擦了擦:“那这是什么?”   严简说:“你的汗啊。”   戚宁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我的汗,因为第一次和女朋友看电影,我太紧张了。”   严简抬起手在他胳膊上轻捶了一下。   戚宁安忽然说:“我太紧张了,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严简不解地问。   戚宁安看了一下灯火通明的放映厅,清洁工已经开始收垃圾了,便牵着严简的手站了起来:“走吧,出去说。”   看完电影,已经十点多了,不少商铺已经关门。快到五月份了,春天已经接近尾声,已经有初夏的味道了,春风拂面,凉爽宜人。戚宁安看着一家还没关门的店铺,说:“给你买个包吧。”   严简想到今天在办公室被同事取笑,瞬时笑了起来:“不用了,今天的生日礼物已经够多了。”又是鲜花又是戒指,还陪看电影,已经赚大发了。   戚宁安牵着她的手过了马路,走进正准备打烊的店里:“选一个吧,过段时间咱们去北京玩。”   严简意外地问:“我们要去北京吗?”   “我想端午节的时候去北京,从来没有陪我姥爷过过节,他已经八十好几了,这样的日子不会有多少了。到时候带着奶奶一起去,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北京吧。”戚宁安说。   “好啊,我把假期换出来。你妈去吗?”虽然讨厌田美兰,严简还是想到了她。   戚宁安说:“我问一下她,去就一起订票。不去就算了。”   严简点点头:“好。”   严简看了一圈店里的包,这还不是什么大品牌,价格也不便宜,一般需要上千块,严简看了一圈,舍不得花钱,小声说:“我上网淘宝去,网上便宜。”要出门的话,确实需要换个包了。   戚宁安拿起一个她刚反复看过的双肩包:“反正都是要买的,就这个吧。一年过一回生日,买一个做纪念。小姐,麻烦开票。”   严简看着他,心里止不住高兴,但是也心疼钱,这包标价1999,小两千了,她追上去:“不打折吗?马上就要五一了,你们店里不搞活动吗?”   最后在严简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之下,终于换来了八折会员加生日优惠。戚宁安看着不遗余力砍价的严简,顿时觉得她可爱到爆了,太勤俭持家了。   回去的车上,严简抱着那个新买的包包,心里欢喜得不行,翻来覆去地查看包包的各种暗袋。戚宁安想起同事说的,逗女人开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她买包包,他家严简也不列外:“以后争取每年给你买一个包。”   严简抱着包猛摇头:“不用不用,别浪费钱,一个包可以用几年呢。”   戚宁安想了想:“好吧,不买包,以后买别的。”   严简终于放开包,改搂他的胳膊,将脸贴在胳膊上:“谢谢,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不过咱们还是量力而行吧,都不宽裕,把钱用在刀刃上。”   戚宁安满足地叹息:“我女朋友咋这么好哄呢,真是赚大了。”   严简嘻嘻笑:“买再多东西,不如你陪着我来得实在。对了,你之前在电影院说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   戚宁安将车子停在路边,解开了安全带,捧起她的脸:“我现在告诉你,忘记趁黑做点情侣间该做的事了,现在补上吧。”说完吻了下去。   春风沉醉的晚上,沉醉的不止是春风,还有春心荡漾的人们。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备婚   五一过后, 新房终于开始装修了。装修之前,他们货比三家,选了一家比较靠谱的装修公司,还做了设计图,按照严简和戚宁安的要求修修改改, 两人都倾注了很多心力, 力求打造出一个完美的家来。   两人都是大忙人, 严简又在考驾照,监工的任务主要落在了戚宁安身上,他白天上完班, 晚上还得去工地看看,需要添换什么材料还得跑装修市场。奶奶也常去帮忙, 安抚被打扰的邻居,给装修工人送点烟酒茶点什么的, 奶奶是老一辈人的思想和习惯,师傅帮忙装修房子,那就得尽心尽力打点好, 让人心里舒坦了,给你干活才会更尽心尽力。   还别说,奶奶这招挺奏效的,家里的装修师傅态度都特别好, 虽然戚宁安和严简要求有点多, 他们还是会尽量替你做到最好。所以虽然很忙累, 但是效果还挺不错。   严简的科目二考得也很顺利, 平时戚宁安对她的训练要求很严格,她自己也胆大心细,练得很认真,是少数一次性考过的,过了科目二,科目三就简单了,驾照就胜利在望了。   端午节连着周末,一共休三天,戚宁安和严简都早早和同事换好了班,休了假,提前订好了机票,去北京过节。田美兰原本答应了去北京的,临走前不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死活也不去了。追问她理由的时候,田美兰说漏了嘴,是他姑跟她说养恩比生恩大,主动跑去北京过节,那是把自己看低了。   戚宁安听完觉得完全是无稽之谈,去北京过节就是贬低她了?严简奶奶都没说话呢,人家觉得去北京是去见世面、旅游,根本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她不去,戚宁安自然不会改变主意留下来陪她过节,以后陪她过节的日子多着呢,陪姥爷的日子却有限。   他们去北京过节,北京的亲人们都喜出望外,高兴得不行,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安排住在姥爷的四合院里,全家陪着他们吃喝玩乐游北京,品尝烤鸭、涮羊肉等各种北京美食,去□□、纪念堂、故宫、长城等著名景点参观。   最高兴的莫过于奶奶,北京在他们这一辈人心中那就是圣地,当年严简来北京上学她为了省路费都没来,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来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来了。   回新市之前,戚宁安的姑姑舒沁春做东,请他们吃饭。郑沅芷看见严简手上的戒指,又看到表哥手上的同款戒指,兴奋地问:“哥,你和严姐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舒沁春意外地说:“你们准备结婚了?”   戚宁安说:“嗯,打算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吧,等我妈那房子装修好散好味儿。”   “什么时候装修好?”   戚宁安说:“这个月差不多就能好,最迟到七月初就能装修好。”   “那年底可以入住了。早点把婚期定下来,我们好给你准备婚礼。要是你爸也能回来就好了,儿子的婚礼总要参加的吧。”舒沁春有些感慨地说。   戚宁安听她说起父亲:“我爸什么时候回来不能确定吗?”   舒沁春说:“他那个项目计划是明年初完成,所以最迟也要到明年初才能回来了。”   严简听了,扭头对戚宁安说:“要不咱们推到明年再结婚?”   舒沁春连忙摆手:“还是别等,项目的事情谁也说不好的,万一出现什么变故推迟那是常有的事,那不耽误你们结婚吗?你们按照原计划就好,不用考虑他。”   虽然父亲不能出席婚礼确实是一种遗憾,但婚还是要结的:“好的,姑姑,我们商量好时间再告诉你们。”   舒沁春点了点头,这是大哥的遗憾,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儿子的成长,连他结婚都没办法参加。   房子有了,婚也求了,接下来当然是要准备婚礼了。戚宁安听有经验的同事说,办婚礼最好要提前一年订酒店,否则到时候根本就订不上,尤其是年前是办喜事的高峰期。这把他吓了一跳,他们现在才决定婚期,年底会不会来不及?于是赶紧和严简挑日子做预算,然后挨个酒店打电话去咨询,不少大酒店真的已经订不到酒席了。   严简说:“要不就不举行婚礼了,领个证,然后去旅行结婚。”   戚宁安直接否决了:“那怎么行,我妈肯定不会同意,她到时候要从美国回来的。我姥爷和姑姑他们都等着给我办婚礼呢。”他的家人都觉得亏欠了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婚礼随便糊弄一下。   “那怎么办?现在也订不到酒店啊。”严简说。   “再打电话问问别的酒店,我们把时间放宽一点,也可以到年后再办。”戚宁安说完,又补充一句,“领证的日子可以按原计划,甚至可以提前,婚礼的日子随意一点好了。”   严简笑了起来:“好。”   戚宁安又说:“婚纱照要拍吗?”   “拍啊。”哪个女孩没有穿婚纱的梦想呢,将最美的时刻留下来。   “那拍照的工作室你去挑?”戚宁安问。   严简点头:“好,我挑好了你来选。”   这么一张罗,发现结婚真的是一件非常繁复的事,装修房子、拍婚纱照、买婚纱、挑戒指、拟请宾客、准备请柬、订酒店等等,能把人愁得头大,简直就是甜蜜的负累,两人便利用工作之余慢慢解决这所有的问题。   他们将婚期定下来之后告诉了纪学君,纪学君说还要在北京给他们办一次婚礼,宴请家里所有的亲朋好友,也利用这个机会将儿子寻回的消息正式介绍给大家。尽管知道很麻烦,但戚宁安和严简也还是答应了,尽量满足母亲的愿望,随她高兴,年轻人累点就累点。好在北京的婚礼不需要他们操心,到时候只需要人过去就行了。   七月初,新房装修终于如期完工,家具也都到位了,剩下就是慢慢打扫卫生了。严简和戚宁安对房子的装修效果十分满意,毕竟每一处都是按照他们的心意去做的。严简已经开始畅想着以后在这里生活的场景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太完美了,有自己喜欢的家,有亲密的爱人,他还能毫无保留地接受奶奶,戚宁安真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八月份,他们抽空拍了一套美美的海景婚纱照。至于结婚的婚纱,严简打算租一套,反正也就只穿一次。戚宁安说要穿两次,新市一次、北京一次,得买一套,虽然买不起定制婚纱,但几千块一套的还是买得起的,结婚只有一次,不能留遗憾。其实是他有洁癖,忍受不了严简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尤其还是婚纱这么重要的礼服。严简说他浪费,但也没有反对,人生就这么一次,就奢侈一回吧。   奶奶也一直在为他们的婚礼忙碌着,给严简置办嫁妆,为了做几床好被子,她还回了一趟老家,从左邻右舍那儿买到了不少新棉花,弹了六床厚薄不一的棉花被,在老人心中,还是棉被暖和。又去买了两床被子,凑够了八床。   一切都在慢慢归置到位,大家都为婚礼做着精心的准备。严简和戚宁安都深感结婚这么麻烦的事,绝对只结一次就够了。   十月的一个晚上,戚宁安又值班,他像往常那样等严简来给他送饭。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香,戚宁安知道严简喜欢桂花香,便决定下楼摘几枝回来。他刚出电梯,就在楼道里看见了提着饭盒的严简,欣喜地迎上去:“今天怎么这么早?不是要陪奶奶吃饭吗?”   对方闻言一抬头,戚宁安赶紧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对方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走进了电梯。戚宁安内心却震惊不已,刚才那个女的跟严简长得好像啊,身形都差不多,发型也像,连走路姿势都像,长相也有六七分像,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他目光盯着电梯,看到电梯一直上到了最高一层才停下来,那层是血液科。   戚宁安满腹狐疑,依然去摘了几枝桂花,拿回来插在一个小玻璃瓶里,心里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会不会是严简的姐妹?毕竟她是个弃婴。   半个小时后,严简才提着饭盒进了戚宁安的值班室,戚宁安盯着她一个劲地看,严简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奇怪:“你看什么?”   戚宁安微微笑一下:“没什么。今天吃什么?”   严简将饭盒放在桌上:“炒的花甲和虾仁,你洗手了吗?”   戚宁安起身去洗了手,回来时严简已经将饭菜都摆出来了,两荤一素,搭配得还挺合理。戚宁安拿起筷子吃饭,严简凑到桌上的桂花闻了一下:“好香,你去摘的?”   戚宁安点点头,问:“小简,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是什么样子?”   严简抬起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想不出来。不过我觉得应该是重男轻女,所以把我扔了吧,要么就是我妈非婚生子,把我扔了。”   “想过找他们吗?”戚宁安问。   “想过啊,尤其是在我考上大学之后,我就特别想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没有他们,我也照样可以成才。”严简笑着说。   戚宁安说:“这是他们的损失。”   严简拿了一枝桂花在手里把玩:“肯定找不到,我觉得他们不好意思来找吧,或者觉得我肯定已经不在了。我其实也录了DNA,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都死心了。”   戚宁安抬手摸摸她的头:“没关系,找不到也不要紧,我会一直陪着你。”   严简点点头:“嗯,我现在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找不找得到父母也无所谓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父母   戚宁安没有跟她说自己碰到一个跟她很像的人, 而是上血液科去查看究竟了, 专门挑了吃饭的时间,他是医生, 挨个病房去找人并不会引起病人的注意。第一次没找到, 第二次找到了,还是那个长得像严简的年轻女人来送饭, 住院的是个年轻男孩。   戚宁安查看了一下病历, 患者叫孙嘉伟, 是一位22岁的急性白血病患者,目前正在进行化疗。他跟负责孙嘉伟的护士打听了一下情况,知道照顾他的是他姐姐,戚宁安问:“他父母呢?”   护士说:“父母好像在开早点摊,赚钱给儿子做骨髓移植手术。”   “已经配型成功了?”戚宁安问。   护士摇头:“没有,还在等。戚医生你了解这个病人的情况做什么?你认识他?”   戚宁安说:“我不认识,帮朋友打听的。”   护士点点头, 心想这打听得可真够奇怪的。   戚宁安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严简这件事,但直觉会是个大麻烦, 如果他们真是严简的亲人,那她肯定也会去配型。如果配型成功了,让严简怎么抉择?被遗弃二十几年不闻不问, 现在却要巴巴地去救素未谋面的弟弟,这对她公平吗?如果不救, 对善良的严简来说, 也是一种良心的折磨。不管怎么选择, 都是两难的境地。   戚宁安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不告诉严简,不将她置于两难的境地,就当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好了,良心上的折磨就让他来承受吧。虽然他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但也没有义务去说服任何一个人去救助另一个人。   为了了解更多那家人的情况,戚宁安上了顶楼好几次,有一次还碰到了孙嘉伟的父母,那是一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形容憔悴,可见没少为儿子的病操心。如果他们就是严简的父母,戚宁安并不会对他们有多少尊敬和同情,儿子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就不是了?   严简发现戚宁安最近有点忙,他不值班的日子也没怎么正常下过班,甚至在她值班的时候都没来送饭,总说有事情要忙,不知道在忙什么,难道是要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还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10月28日是戚宁安的生日,这是他有记忆以来过的第一个真正的生日。为了庆祝他的生日,严简提议全家一起出去玩,戚宁安同意了,两人都调休了一天,准备带奶奶和小金出海去岛上玩。   他们驱车去了海边,然后搭乘渡轮到一座叫雁回头的小岛上,因为岛形状像一只回头的大雁而得名,岛上有一些常住的居民,以打渔为生,这些年也开发了旅游业,以原生态的渔民生活吸引着游客。严简和戚宁安都不在海边长大,所以这样的生活还是挺吸引他们的。   他们上了岛,找了一家民宿歇下来,准备跟随民宿的老板去体验一下原汁原味的渔民生活。他们乘船出了海,跟着老板一起去收渔网。严简和戚宁安看着老板用地笼子捞上来的螃蟹和皮皮虾都激动不已,觉得特别新鲜有趣。   严简帮忙将倒出来的鱼蟹分拣出来,大的装桶里,小的扔回海里,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戚宁安提醒她:“你手机响了。”   严简赶紧洗了手:“海上还有信号啊,谁打来的?”她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邓轩打来的,赶紧接通了:“喂,队长,什么事?”   “你在DNA信息库里录入过自己的信息?”邓轩问。   “是的,怎么了?”严简的内心一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找到自己的父母了吧?   邓轩说:“有人通过DNA信息匹配到了你,可能是你的亲生父母,而且就在本地。”   那一瞬间严简的内心五味杂陈,她只是抱着微茫的希望去寻找,信息已经上传了三年,都完全没有动静,她几乎完全放弃希望了,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自己的父母,毕竟遗弃子女的很少会去寻找。她甚至都动过念头撤掉那些信息,毕竟她现在过得挺好的,没有父母,她也很快乐幸福,但到底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没想到真的有一天,她的父母会来找她。   邓轩没听到她的回应,说:“严简,你在听吗?”   严简回过神来:“哦,我在。”   邓轩说:“那你打算见他们吗?”   严简抬头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戚宁安,说:“我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谢谢你,再见!”   “怎么了?”戚宁安见她挂断手机,才出声问。   严简抬起头,舔了一下干燥的唇,有些茫然地说:“他们说,找到我父母了。”此刻她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微妙,绝对是茫然大过欣喜的。   戚宁安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真的假的?怎么找到的?”   严简说:“我验过DNA,通过信息匹配到的,他们就在本地,我觉得应该就是了。”她自己是干这一行的,知道通过信息库匹配到的信息几乎不会出错。   戚宁安迟疑地问:“那你要见他们吗?”他已经猜到了,顶楼血液科的那位多半就是严简的弟弟,她的父母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找女儿,这个时候却来找她,说到底,还是为了儿子吧。戚宁安的内心升腾起一股怒火,有事就是女儿,没事就是陌生人,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严简看着他:“你觉得我应该见吗?”   短短数秒内,戚宁安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压抑下愤怒的情绪:“这么多年没来找你,怎么突然又想通了,我总觉得不见得是好事。不过还是你自己决定。”他其实特别不想让她去见,怕她受委屈,但是她既然早就上传了DNA信息,那必定是想找到自己的父母的,所以还是让她自己做决定吧,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严简考虑了一整天,第二天出门上班的时候,戚宁安问她:“你考虑好了吗?”   严简还是一脸的纠结:“我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抛弃我。”这个问题积压在她心中二十多年了,现在有机会找到答案,她不想放过。   戚宁安说:“那就去见吧。我陪你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怎么样,他都会陪她一起面对。   严简又一脸担忧:“可我又担心万一他们是一些很难相处的人,知道我们过得比他们好,总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所以还是我自己去见吧,你就别去了。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生活状况。”   戚宁安当然不愿意让她独自去面对:“你忘了你的职业了?你是警察啊,如果他们太过分了,你就像对付我妈一样对付他们。他们可是构成了遗弃罪的。”   严简闻言,将头靠在戚宁安胳膊上,放心地笑了起来:“对啊,我是当局者迷了。”   戚宁安测过脸去蹭蹭她的头顶:“别担心,所有的问题我们一起面对。”   严简回到单位,办公室的同事全都知道了她的身世,但没人主动问起她这件事。邓轩将她叫过去:“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们是在东城分局录入的信息,也是西城分局的兄弟打电话过来问的,但他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严简说:“我决定还是去见一面。我自己跟西城分局联系吧,约个时间见面。”   邓轩替无数的受害者和当事人找过父母和孩子,但是真没有替自己的同事找过,这种情况,他也说不清对严简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她跟被拐卖的儿童不一样,她是主动被父母遗弃的:“还是让小陆去联系吧,你就等着见面好了。”   严简叹了口气,点点头:“好。”   陆昕很快就联系上了对方,确定好了见面时间,双方又重新抽血检验了一次,确定就是亲子关系,便定在西城分局见面。   戚宁安陪着严简一起去见她的父母,没让奶奶同去,虽然她一直都支持严简去找自己的父母,但不清楚父母的为人之前,还是别让奶奶去见比较好,万一人品不好,反倒给奶奶添堵。   见面的这天天气不好,下着雨,十一月的雨冷冰冰的,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严简坐在车里一言不发,表情很严肃,戚宁安没话找话:“我以前挺讨厌下雨的。后来就不讨厌了。”   严简扭头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雨天,我遇见了一个比太阳更温暖闪亮的人,没有太阳不要紧,有她就够了。”他腾出一只手,抓住了严简的手。   严简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那个降温的雨夜,他们在医院的急诊室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反手抓紧了他的手,嘴角扬了上去:“好像下雨也没那么讨厌了。”   “对啊。所以开心点。”戚宁安以手指轻抚了着她的手背,安抚着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严简深吸了口气,让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到了西城分局,她有点迈不动脚,似乎可以预见到过了今天,她的生活就会从前不一样了。戚宁安牵着她的手:“走吧。”   邓轩也过来了,作为东湖分局的代表陪严简认亲,他看了戚宁安一眼,将视线从他们牵着的手上移开,转身说:“在这边。”   严简今天没有穿制服,只是穿了便衣,她跟着邓轩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名警察和一对看起来十分老态的中年人,正是孙嘉伟的父母。   严简看着那两个陌生人,这就是自己的父母吗?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但似乎又该是这样的,二十多年来幻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所有的想象都崩塌了,她看着他们,努力地将他们和自己父母的形象对等起来。   邓轩说:“这位就是严简女士。”   东城分局的同事说:“这是孙青松和张玉秀夫妇,也就是严女士的父母。”   严简没有说话。孙林和张玉秀激动地看着严简,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他们的女儿,因为跟老大长得太像了,跟张玉秀年轻的时候也非常神似,张玉秀红着眼圈,走上前来拉严简的手:“老三,你都这么大了。妈对不起你!”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严简眼圈红了,喉头有些哽咽,然而却叫不出爸妈这个字眼来,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现实   戚宁安走上前跟孙林夫妇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我是严简的男朋友。我叫戚宁安,你们可以叫我小戚。我们坐下谈吧。”   孙林和张玉秀都被戚宁安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们看着衣着得体英俊潇洒的戚宁安, 顿时惊讶极了,老三居然找了个这么出色的男朋友,看样子她过得应该还可以。他们点点头:“好,坐吧。”   邓轩说:“你们聊吧。”然后跟另外两个同事使了个眼色,几个警察都出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严简他们四个。   严简被戚宁安拉着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女, 终于叫出了声:“爸, 妈。”叫完之后,她的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那是委屈的泪水,别人一出生就享受父母关爱,刚学说话就叫的是爸爸妈妈, 而这些都跟她毫无关系, 第一声爸妈,居然是在自己二十几岁的时候才叫出来, 这是何等的讽刺。   孙林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应了一声:“诶。”   张玉秀则捂住嘴,泣不成声, 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一个劲地摇着头说:“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严简擦了一把眼泪,问出了积压在她心底二十多年的问题:“当年你们为什么把我扔了?”   孙林脸上露出窘迫之色,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都怪我没本事,家里太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   张玉秀则没说话,只是呜呜地哭。   戚宁安听得暗暗捏起了拳头,养不起那么多,为什么还要生儿子,说到底还是为了生儿子,重男轻女。   严简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说:“我有几个兄弟姐妹?”   孙林看了一眼还在呜呜哭泣的老婆,将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说:“你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严简吸了一下鼻子,戚宁安掏出纸巾抽了一张给她,她接过来擦了眼泪和鼻涕,扭过头去:“我知道,不是养不起我,是为了生弟弟吧。”虽然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但还是说不出的失望。   张玉秀放声大哭起来,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跪在严简身旁,抓着她的手哭:“对不起,老三,对不起,是妈没用,妈保不住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你抱走。”   严简不由得想起了王金玉和她女儿的案子,生儿育女是女人的使命,但是当今的现状是,没有多少女人有权决定是否生育,甚至还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子女,刚烈如王金玉的,会离婚以示抗议,用一辈子的寻找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像她妈这样软弱的女人,是没有办法决定自己是否生育、生几个,全都由丈夫说了算,她的职责就是生儿子。   严简心里对母亲有些同情,但是没办法原谅:“妈,你起来说话吧。我想知道我们家是哪儿的?我什么时候出生的?”   孙林说:“我们家是海泰县大和镇的。你是1993年农历五月初十生的。”   张玉秀纠正说:“不对,是93年6月30号,农历五月十一生的,不是初十,生你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严简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当妈的才知道孩子的出生时间:“你们现在都还好吗?”   孙林用手擦了一下鼻子,用力吸了一口气:“我们不好。我……”   张玉秀打断了他的话:“老三,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你养父母是哪里的,他们人呢?知道你来找我们吗?”   严简说:“我没有养父母,我是奶奶带大的,她没有儿女,就把我抚养长大了。”   “那你奶奶是做什么的?”张玉秀问。   严简说:“奶奶在家种地,她送我上了大学。我现在是个警察。”   张玉秀听见严简说上了大学,又当了警察,顿时喜极而泣,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好,好,你有出息,妈就放心了。这些年苦了你了,也苦了你奶奶了,什么时候上门跟你奶奶道谢,感谢她把你抚养长大,培养成才。”   孙林听了又将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问:“你在哪里上班?”   严简说:“就在市里。姐姐和弟弟还好吗?”   张玉秀听她问起儿女的情况,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你二姐嫁到广东去了,大姐就在新市上班,还没有结婚。你弟弟身体不太好,在医院住院。”   严简惊讶地问:“弟弟得了什么病?”   说到儿子,孙林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你弟弟命不好,他得了白血病。他才二十二岁啊,还这么年轻,就得了这个病,太可怜了,老天也太不长眼了。”   张玉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严简瞪大眼睛看着父母,又回头看着戚宁安,戚宁安神色肃穆,眉头一直皱着。严简虽然不是医生,但对白血病还是有所了解的,那不是血癌吗,治愈率非常低吧,而且需要通过骨髓移植才能治愈吧。想到骨髓移植,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然后浑身打了个哆嗦,顿时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孙林继续说:“你弟弟他现在只能动手术,不然最多就只能活一两年了,可是现在还没有合适的骨髓……”   戚宁安注意到严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咬了咬牙关,猛地站了起来:“小简,我们不是还有事吗,我们先走吧,下次再去看望叔叔阿姨。”   孙林和张玉秀都惊愕地抬起头来,连哭声都止住了,看着戚宁安和严简,这才刚刚相认,就马上要走?   严简心底是无尽的失望和冰凉,她没想到自己渴望了二十几年的亲情最后会是这样,是他们想到了自己也许可以救他们儿子,所以才想起自己这个被遗弃的女儿,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妈,我留个电话给你,以后再联系吧。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她实在是不想刚见面,就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   孙林慌忙说:“不一起吃个饭吗?”   “下次吧。”戚宁安说。   孙林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那留个电话。”   严简用他的手机拨了自己的电话,等通了之后将电话还给他,然后站起身:“爸妈,再见!”说完和戚宁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到出了警局,上了车,严简才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她真是太绝望了,为自己这无足轻重的命运。戚宁安也不开车,转身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伸手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别难过,有我呢。”   严简在他怀里放肆地大哭了一场,然后哽咽着说:“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是不是想到我可以救他们的儿子?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这点价值,不需要的时候,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把我扔在垃圾堆里,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我可能还有点用了?这是什么样的父母?”   戚宁安捧着她的脸,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他们不懂得你的价值,但是我懂,他们不珍惜你,我珍惜。”你们弃若敝屣,却是我的无价之宝。   严简抬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肩窝里肆意纵情地流泪,上天待她是不公平的,但是上天对她又是怜悯的,补偿给了她天底下最好的戚宁安。   他们坐在车里很久都没有离开,孙林和张玉秀夫妇也蹒跚着从公安局出来了,戚宁安拍了拍严简,示意她往车窗外看。张玉秀打着一把破了的雨伞,努力去给孙林遮雨,但是孙林明显不领情,快步走在前头,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听不清说了什么,但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戚宁安问:“要送一下他们吗?”   严简木然地说:“淋一下雨又不会怎么样。我现在不想见他们。”   “那行,等你冷静了再说吧。”戚宁安发动了车子,往外开去。   严简用手撑着车窗,将头枕在胳膊上,陷入一种放空的状态,喃喃地说:“你说他们真的是为了儿子来找我的吗?”   戚宁安不想让她觉得现实太残酷,便说:“我不知道。”   严简满脸绝望:“我现在有点后悔去找他们了,没有去找,我也许还能抱有一丝幻想,但是现在真的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戚宁安都不知道怎么帮她的父母找理由开脱,早不找晚不找,这个节骨眼上来找女儿,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单纯的寻亲。但是人性就是这么自私,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唯一的宝贝儿子命在旦夕,难免不病急乱投医,任何能想到的法子都要利用上了。   戚宁安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弟弟生病的事了。”   严简忘了伤心,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戚宁安说:“我在医院碰到了你姐姐,一个跟你长得特别像的人,我差点还错认成了你。后来我悄悄去查了一下,猜测是你的弟弟,但是没有肯定。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就不想让你做这种两难的抉择。谁知道你父母竟然会去找你。”   “他们知道你吗?”   “不知道,我偷偷地去查的,没跟他们说过话,都是从同事那儿打听的。”   严简心中有了一丝暖意,总算还有人是一心向着自己的。   戚宁安说:“你要是不想去配型,那就不去,没有人能强迫你去,你也不欠他们的。”   严简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如果他们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找我,恐怕他们要失望了,我是造血干细胞的捐献者,早就登记过了,既然没有配型成功,说明我根本不合适。他们又何必煞费苦心来找我。”   戚宁安内心无比惊讶,跟严简相比,那对夫妻的自私真是无所遁形,他们恐怕做梦都没想到,那个被他们抛弃的女儿会有这样伟大的胸襟吧。戚宁安抱紧了严简,吻着她的头发说:“我太为你骄傲了。”   严简嗫嚅着说:“可是我还是觉得难受,为什么我的父母是这样的人。”   “没关系,以后就少联系吧,反正咱对他们没有任何义务,赡养也轮不到你头上。”戚宁安说。   严简说:“你知道我那个弟弟现在在哪里对吗?过几天我去看看他吧。等我缓缓,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们。”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姐弟   第二天上班路上,严简对戚宁安说:“今天下班后我去看看我弟弟吧, 你不用来接我了, 我去找你。”   戚宁安点点头:“好。你脸色有点憔悴, 黑眼圈也很重, 是不是没睡好?”   严简揉揉额头:“几乎没怎么睡。说实话,对我父母找我的动机确实失望透顶,但又觉得弟弟挺可怜的,如果我们配型成功, 就算是我弟,我肯定也会救。父母重男轻女并不是弟弟的错,毕竟不是他主动选择来到这世上的,我不应该迁怒到他身上。可惜配型没成功。”   戚宁安抓着她的手安慰她:“不管怎么样, 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我希望你永远都快快乐乐的。”   严简反手握紧他的手:“对不起,让你也跟着我一起经历这些糟心事。”   戚宁安笑了:“说什么傻话,好像我家就没有糟心事似的。”   严简闻言叹了口气,明明生活刚刚好起来一点, 结果又遇到这种糟心事,果然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吗?她强笑了一下:“那好吧,咱们有难同当。”   戚宁安接过话题:“嗯,有福同享。”   严简心情轻松了些, 起码有人陪自己一起去面对这些事情。   中午休息的时候,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孙林对她的来电似乎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严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弟弟在哪里住院,病房号是多少。孙林听她问起儿子,知道她还是关心弟弟病情的,赶紧把地址告诉了她。   严简当然可以找到弟弟的病房,但是她并不愿意现在就暴露戚宁安的身份,万一他们也是跟田美兰一样死缠烂打的人,那就是给他们自己招来无尽的麻烦,还是防着一点比较好,毕竟父母找她的目的就不单纯。   傍晚下了班,严简根据戚宁安的建议买了一些鲜花、水果和食品,提着去了医院。戚宁安正在医院等她,见她提了那么多东西:“你应该让我去接你的。”   “没事,这些东西又不沉。我们现在去吗?”严简问。   戚宁安从她手里接过东西:“走吧。”   严简说:“你下班了吧?白大褂脱了吧。”   戚宁安将白大褂脱了,两人一起上了顶楼。医院里除了妇产科是个充满了喜悦和希望的科室,别的科室都充满了痛苦、无助和绝望,尤其是血液科,进了这里的人,能够健康出院的是少之又少,所以一出电梯,严简就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太凝重了,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几乎不见笑容。   戚宁安推开一间病房的门,里面四张病床都住满了,他问:“孙嘉伟在这里吗?”   最里端的病床上,一个倚靠在床头的光头男孩抬起了手:“我在。”他十分意外地看着陌生的访客。   戚宁安走了进去,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严简将一束鲜花放到男孩的怀里,他很瘦,脸色苍白而憔悴,眼睛很黑,是个长相帅气的男孩,他出神地看着严简,神色慢慢变得激动起来:“你、你是?”   严简对他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我是你三姐。”说话间眼圈忍不住红了。   孙嘉伟的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激动地说:“三姐,真的是你吗?”   严简吸了一下鼻子,点点头,哽咽着说:“妈妈说我跟大姐长得很像,对吗?”   孙嘉伟抓住了严简的手:“三姐,对不起。”眼泪汹涌而出。   严简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又不是你能选择的。”   孙嘉伟哭得像个孩子,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爸妈什么时候去找你的?姐你过得好吗?你是警察吗?”   严简穿着今天上班的制服,没有换衣服,她在床边坐了下来:“就是最近,我也没想到还能找到你们。我挺好的,现在就在市里做警察。”   “姐你好厉害!”孙嘉伟眼里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严简拉过身旁的戚宁安:“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打算年底结婚,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好,希望我能去。”孙嘉伟满口答应,看着戚宁安,破涕为笑,“姐夫好帅!真好,我就知道三姐肯定会过得很幸福。”   严简看着懂事的弟弟,内心不由得格外难受,为什么他这么年轻就患上了绝症呢?   戚宁安问孙嘉伟:“你吃饭了吗?”   孙嘉伟摇头:“还没有。大姐一会儿给我送饭过来。她来了!大姐,你快看谁来了?”   严简闻言扭头,看见一个跟自己长得颇为相像的年轻女人从门口进来了,这肯定就是大姐了,难怪戚宁安说他差点认错,就连严简自己都觉得像极了。   大姐看着严简,顿时瞪圆了眼睛,她缓缓走过来,眼神中俱是难以置信:“你是小妹吗?爸妈真去找你了?”   严简点头:“是我,大姐。”   大姐将饭盒放下来,转身打量着严简,眉头微皱起来,脸上表情说不出的凝重,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最后说:“谢谢你愿意来看小弟。”   严简发现大姐并不像弟弟那样高兴,好像有点不太欢迎她的到来,她有些不安地看了戚宁安一眼。   孙嘉伟还沉浸在找到三姐的喜悦中,他有些兴奋地和大姐说:“大姐,三姐她是警察,好厉害!”   大姐当然早就看到了严简的制服和编号,她点点头,将将病床的活动桌推上来,伺候孙嘉伟吃饭,一边忙一边说:“没想到我们姐妹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们吃饭了没有?”   严简说:“还没有,我们下了班就过来了。”   孙嘉美说:“那我们一会儿出去吃饭吧,等嘉伟吃了饭。”   “好。”严简满口答应下来。   孙嘉伟开始吃饭,姐弟三人便一边聊天,了解彼此的情况,戚宁安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大姐说:“我叫孙嘉美,弟弟叫嘉伟,你二姐叫盼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严简。”严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孙嘉美盯着严简看了又看:“我们长得好像。如果在外面碰到了也肯定能认出来。爸妈呢?他们没陪你一起来吗?”   严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听他们说弟弟在这里住院,我就自己来了。”   孙嘉美闻言苦笑了一下。   通过聊天得知,孙嘉美在一家地产公司做销售员,父母在市里开小吃摊,饭点是他们最忙的时间,所以嘉伟的饭由孙嘉美负责送。孙嘉伟今年大学毕业,毕业后在上海一家公司做程序员,两个月前发现身体不对劲,结果查出来是急性白血病,便回新市来治疗。   孙嘉伟的胃口并不太好,尤其是聊到他的病情后,就更没有胃口了,他吃了两口,放下勺子:“姐,我吃饱了。”   严简看着那动了没几口的饭菜,说:“你才吃这么点?”   孙嘉美似乎并不意外:“你尽量多吃几口吧。”   孙嘉伟又拿起勺子吃了两口,眼泪却大颗大颗地低落了下来,严简抽了纸巾给他:“嘉伟,别哭,总会有办法的。”   孙嘉伟接过纸巾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放下勺子,将没怎么动的饭菜拿起来放在保温桶上,表示自己不想吃了。他还太年轻,生命才刚刚开始绽放,就遇到了这样的事,这任谁都没办法看得开。   孙嘉美将饭盒收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先放在这里吧,你想吃了让护士帮你热一下。”   严简注意到柜子上还有一个保温桶,估计是每次都没吃完留下来的。严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弟弟,虽然是一家人,却不比陌生人更熟悉,除了聊聊彼此的情况,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聊。最后孙嘉美说:“嘉伟你好好休息,我带你三姐去吃饭了。”   孙嘉伟不舍地看着严简:“三姐以后还会看到你吗?”   严简点头说:“当然,我就在这附近上班,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孙嘉伟高兴了点,点点头:“好,那三姐再见!”   下了楼,孙嘉美说:“我是骑车来的,要不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严简从善如流。   戚宁安对附近比较熟,他带着姐妹二人去了一家口味比较好点的饭店。一直到坐下来,点完菜,孙嘉美才说:“我不知道爸妈会去找你。他们之前提过,我和嘉伟其实都不同意,怕打扰你的生活,这么多年都没找你,这个节骨眼上去找你,这目的性太强了,对你太不公平了。”   严简有点明白之前大姐为什么用那种表情看她了,说:“其实我现在有点理解爸妈了,嘉伟这么年轻就得了这种病,任谁都想抓住一切的机会。可惜我帮不上太多的忙,我跟嘉伟也没办法配型。”   孙嘉美惊讶地问:“你去验过了?”   严简说:“我是造血干细胞捐献者,嘉伟应该已经配型过了吧,没有找到合适,那就是我的也不行。”   孙嘉美说:“小妹,谢谢你!”   严简摇了摇头:“可惜我也没能帮上忙。”   “没有关系,嘉伟本来也不同意让你来为他捐献,不合适,说明就是天意。”孙嘉美苦笑了一下。   戚宁安给她们倒茶水洗碗筷,说:“别着急,说不定能等到合适的捐献者。”   孙嘉美看着戚宁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戚宁安一愣,与严简对视一眼,说:“应该是在医院。”   严简说:“宁安是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没想到嘉伟就在医院住院,真是太巧了。”   “难怪!”孙嘉美点了点头,“你们年底结婚对吗?先恭喜你们了。”   严简笑了笑:“谢谢大姐。”   “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爸这个人比较重男轻女,但是妈妈很苦,她很善良,为你的事没少和爸爸吵闹打架,这么多年也想过去找你的,但是又觉得没脸见你,希望你过得好好的,就不打扰你的生活了。结果嘉伟出了事,医生说兄弟姐妹配型的几率比较大,我和盼盼都不合适,爸太心急了,估计才想到了你。我希望你不要太怨恨妈妈。”孙嘉美说。她没说你不要怨恨爸爸,可见她对父亲的成见也不浅。   严简摇头:“我不会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结婚   第一次见面, 他们没有聊深入的话题,只是了解了一下彼此的情况。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是严简却没法不喜欢大姐和弟弟,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会替人着想, 她甚至十分遗憾没能帮上弟弟。   第二天, 戚宁安值班, 严简不值班,她便主动跟大姐说今天她给嘉伟送晚饭,正好孙嘉美有事, 便同意了。严简提前跟奶奶打好招呼, 早早就做好饭菜, 她下班回去拿饭,然后给戚宁安和孙嘉伟一起送过去。   孙嘉伟很意外是严简来给他送饭:“三姐, 这太麻烦你了。”   严简说:“不麻烦, 你姐夫就在这个医院上班,今天他值班, 我顺便也给他送饭来。”   孙嘉伟惊讶地说:“姐夫是医生?”   “对, 他在儿科。”严简说。   孙嘉伟笑了:“真好。姐, 你们怎么认识的?是同学吗?”   严简摇摇头:“不是。就是在医院里认识的。”   “你去他那儿看病?”孙嘉伟问。   严简笑了:“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儿童。我带了个小朋友去他那儿看病。”于是便将他们相识的过程告诉了孙嘉伟。   孙嘉伟吃着严简送来的饭, 听着严简的爱情故事, 只觉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就把严简带来的饭菜吃完了。   严简惊喜地说:“今天可以啊, 居然都吃完了?”   孙嘉伟也才发现自己吃完了,说:“菜太好吃了。你做的吗?”   严简摇头:“不是,奶奶做的。”   “奶奶真好!”孙嘉伟感叹说。   “对,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严简满心都是骄傲,“我做得也不错,下次我亲自给你做。”   “好,谢谢三姐。”   严简问:“大姐的手艺不好吗?”   孙嘉伟说:“大姐做的也不错,但她送的饭很多是外面买的,她还要上班,没时间做饭。”   “大姐今年多大了?”   孙嘉伟说:“88年的,已经三十一了。”   “她还没结婚吗?”   孙嘉伟摇摇头,神色黯然:“没有。她原本有个男朋友,打算年底结婚的,但是因为我的病,他们分手了。虽然大姐说这不是我的错,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人本来也靠不住,但如果我不生病,她就不会将准备付首付的钱拿来给我治病,两人也就不会分手了。”   严简听到这里,不由得心疼起大姐来。但也十分理解大姐,如果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需要买房的钱来救命,她也肯定会先救命。但是她也理解大姐的男朋友,毕竟不是他的弟弟,他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也很正常,只怪现实太残酷,也可以说是感情不够深吧。   “大姐这么好,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严简由衷地希望并觉得。   “我也希望大姐以后能遇到一个真心爱护她的人,大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孙嘉伟说起了大姐的情况,她的学习从小就好,但是爸爸要求她考中专,早点出来工作减轻家里负担,毕业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报了对口升学,大姐也偷偷报考了,还考上了,但爸爸却不愿意送她上大学。大姐靠着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读完了大学,毕业后自己还了贷款,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准备买房结婚,生活刚刚有点起色,又赶上他生病了。   “去年刮台风,家里种的紫菜血本无归。我治病全都靠大姐,都是我把大姐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三姐,我就是全家人的拖累,因为我,大家都没法正常生活,我不想治了,能活一天算一天,不要再浪费钱和精力了。”孙嘉伟说到这里,用手抹了一把眼泪。   严简摸摸他的头:“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不治,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治下去,才有希望。如果现在就放弃,爸妈和大姐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安生。活着多好啊,不管以后如何,我们都要努力过好每一天,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孙嘉伟忍不住抽噎了起来,他怎么不想好好活着,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每天躺在床上,清晰地感受着死神一点点靠近,哪能不胡思乱想呢:“我不知道现在躺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也没办法不乱想。”   严简说:“你做点有兴趣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孙嘉伟抬起头说:“姐,我想去旅行,想去好多地方,不想在医院躺着。”   “可是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吧。”严简问。   孙嘉伟垂下了眼帘,自打生病后,他的体力和精力就开始不济起来,每天需要睡上十几个小时,所以旅行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严简看着弟弟,有些心疼他,便安慰他说:“等你化疗结束的时候,我和你姐夫带你去周边旅游一下,你姐夫有车,我们去自驾游。”   孙嘉伟眼睛开始有了神采:“好。姐,你跟大姐说一声,帮我把电脑拿过来吧,我想做点我自己喜欢的事。大姐说编程太费神,不让我玩,可是我真的好无聊。”   “我跟大姐商量一下。”严简答应下来。   “谢谢三姐!”   严简从病房出来,回到戚宁安的值班室,跟他说起了大姐的事,戚宁安叹气说:“你大姐真不容易。不过现实就是这样,普通家庭没有几个能够承担得起这种大病的,几乎都是倾家荡产。”   严简说:“如果嘉伟要动手术,我想把我的钱给他做手术,我的嫁妆就不办了。”   戚宁安点头:“可以,要是还不够的话,我也可以想想办法。咱们的婚礼办得简单一点好了。”   “谢谢!”严简抓起戚宁安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手背上,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他愿意帮助自己救助一个仅仅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戚宁安的大拇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希望嘉伟能够遇到合适的捐赠者。”   “希望嘉伟能够好起来,他真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要不我再去抽血验一下吧,说不定骨髓库搞错了,我的又合适呢。”严简说。   戚宁安看着她:“你要是不放心,你再去试试。不过我觉得骨髓库是不会搞错的。除非嘉伟没有去骨髓库配对。”   严简被他说得希望又破灭了,这种事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她叹了口气,说:“嘉伟不想治了,觉得自己拖累了全家。”   “回头我有空去开导一下他。”戚宁安说。   严简说:“谢谢你!他还想去旅行,我答应他等化疗结束之后,我们带他去周边自驾游。”   “好啊。”戚宁安满口答应。   严简抬起头来,起身绕到他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你怎么这么好呢?说什么你都答应我,我真是走什么狗屎运了。”   戚宁安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柔地说:“因为我爱你,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为了让自己安心,严简不死心地又去验了一次血,因为亲兄弟姐妹之间的HLA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是完全相合的,事实上骨髓库并没有出错,严简和嘉伟的相合度只有6个位点,而做干细胞移植需要8个位点,所以就算她想帮忙也帮不上。   严简跟家人慢慢熟悉起来,却一直没有见过二姐孙盼盼,只知道她嫁到广东去了,嘉伟生病她也没回来过,因为她怀孕了,因为身体不好,便在家里保胎。听说嘉伟生病需要干细胞移植,她也去医院验血做了检查,结果也是没法匹配。只能说嘉伟的运气相当不好,三个姐姐,居然没有一个是符合移植标准的,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奇迹发生了。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冬天马上就来了。原本这是个幸福的冬天,因为严简要在这个冬天披上嫁衣,却因为孙嘉伟的病笼上了一层阴云,令严简和戚宁安都没法轻松喜悦起来。   但婚期已定,酒店也都定好了,纪学君也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请柬也都发了出去,所以婚还是要结的。   田美兰纵然不情愿儿子自己选的媳妇,但她没有发言权,甚至连婚礼都没让她插手过问,全都是戚宁安和严简自己操办的,只请她做宾客去参加婚礼,就连邻居们都在问:“宁安不是这几天结婚吗?你怎么没去帮忙,是他北京的父母帮忙准备的吗?”   这话令田美兰憋得快要内伤了,但也毫无办法,她甚至都想赌气不去参加婚礼,却被小姑劝说:“他结婚你要是不去,以后他就跟你更疏远了,你老了不让他养了?”   田美兰气呼呼地说:“他敢不养!以后有他们求我的时候,他们都上班,生了孩子不得让我帮他们带孩子?难道那个七八十岁的奶奶还能帮他们带孩子?”   小姑说:“宁安北京那个妈呢?”   “嚯,她呀,就是个病秧子,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哪能帮忙看孩子?”田美兰已经算准了这点,觉得自己还有拿捏戚宁安和严简的时候。   小姑说:“未必啊,他北京那个妈有钱,自己不能来照顾孙子,说不定会给钱请保姆。”   “保姆哪有自己家人照顾得好。”田美兰如是说着,然而却坐不住了,以严简跟自己不对付的个性,说不定真会怂恿戚宁安去找保姆,不行,孙子必须她来带,什么都不让她插手,那不是要把她完全排除在外了。所以结婚还有几天,她就跑到新市去了,主动要帮忙操办婚礼。   养母既然来了,戚宁安自然也不能把人赶走,便给养母定了酒店。田美兰那个气呀,严简祖孙住儿子的大房子,却让她住酒店!   戚宁安说:“妈,过两天我也要搬到酒店来住,总不能从自己家里直接迎亲吧。”   “住什么酒店?新房呢?谁不是从新房里迎亲的?”言下之意他们可以先去住新房。   戚宁安说:“那是我妈给我准备的婚房,他们从北京过来也是住酒店的。”   田美兰一听说这个,顿时不做声了,她是绝对不会住戚宁安亲妈买的房子的。   严简要结婚,孙林夫妇原本还提议让严简回他们家去等戚宁安迎亲,严简没同意,一是太折腾,其次是她虽然认了父母,但也没打算回去,就算是回老家等迎亲,那也该是去奶奶家,而不是父母家里。   连严简和戚宁安都觉得,天底下怕没几个像他们这样家庭情况如此复杂的,不过他们决定一切从简,一切流程能省则省,婚礼就是个仪式而已,有了就可以了,无需太复杂。   腊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他们去民政局登记结了婚,大红的本子贴上两人亲密的大头照,盖上钢印,这婚约就算是定下来了。   戚宁安捧着小红本本,咧嘴笑:“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严简抿嘴乐:“你也是我的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婚礼   戚宁安拉着严简的手出了民政厅的大门,嘴角上扬的弧度还在不断加大, 看着严简, 觉得心满意足, 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叫了一声:“老婆!”   严简扭头看着他, 然后笑了起来:“诶!”   戚宁安顿时心花怒放,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在原地转了个圈:“老婆!老婆!”   严简抓紧他的胳膊咯咯笑:“完了完了,有个家伙疯了,快放我下来, 我怕摔着。”她其实真有点担心他, 天天都坐办公室,也没什么时间锻炼, 身体还挺瘦的,怕他抱不动自己。   戚宁安并不理会她, 反而抱着她走下台阶,一直走到车子旁,还用高难度的动作抱着她拉开车门,将她放到座椅上,然后捧着她的脸,用力吮吸了一下她的唇,这才放开她喘了口气。   严简笑着说:“抱不动了吧。”   戚宁安喘着气:“谁说的?那次不是我背你走了一个小时的路?我们报名去健身吧。”   严简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体力好为什么要去健身?”   戚宁安用鼻尖在她鼻梁上蹭了蹭, 以气声说:“为了更好, 以后有用武之地了。”   严简意识到了什么, 瞬间脸上充血,连耳朵都红了,她想象不出来戚宁安居然也会说这种暗示的话,她咬着唇说:“我也要去?”   “去,一起锻炼,生活质量才有保障,还要一起长命百岁。”戚宁安说着又啄了一下唇。   严简想到以后白发苍苍的老头和老太太一起携手散步的场景,便觉得分外的温馨美好,眼神晶亮:“好。”   “叫老公。”   严简红着脸看着他,有点羞于启齿,别人恋爱期间早就老公老婆地叫着,但是他们从来不这么叫,大约都觉得这个称呼过于神圣,也代表着一种承诺,不肯轻易叫出口。   “老婆,我爱你!”戚宁安为了诱哄她,居然连这么甜蜜的情话都说出来了,这放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   严简既幸福又羞涩,将脸埋进他怀里:“老公!”   戚宁安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再叫一声。”   忽然有人按了一下喇叭,一个男人大声问:“你们是不是要走啊?赶紧回去亲热吧,车位让一让。”   严简羞得满脸通红,赶紧推了戚宁安一把:“走了,走了。”   戚宁安不情愿地直起身,不小心还撞了下头,回头瞪了一下等车位的家伙,算了,今天心情好,不计较了。车到了路上,戚宁安说:“今晚咱们不回去了。”   “去哪儿?”   戚宁安说:“证都领了,已经名副其实了,你说呢?”   严简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天就结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吧。”他们的婚礼定在腊月十八,也就是后天。   “急!为这一天我都等多久了。”戚宁安吐槽。如果仅仅是两人一起租房,同居肯定早就成事实了,然而家里还有奶奶在,总觉得当着老人的面不好意思婚前同居,所以就一直没有更进一步。   严简忍不住偷笑起来:“那还是等等吧,也不差这两天了,你妈和姥爷不都到了吗,我们今晚还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呢。”   戚宁安不甘不愿地叹了口气:“唉,想过个二人世界怎么这么难呢。”   严简鼓鼓腮帮,说:“因为你娶的就是拖家带口的人啊。”   戚宁安抬手揉揉她的头顶:“我没有抱怨,就是有些遗憾。不过奶奶说了,她要到过年前才搬到新家去。咱们至少有十天的二人世界,感谢奶奶!”   严简说:“那还要除去你和我都值班的日子。”   戚宁安闻言皱眉:“把我们值班的时间换到一起。”这样便多了相处的时间了。   “还要去北京办婚礼。”严简又提醒了一句。   戚宁安彻底没脾气了,只能过一天赚一天吧。   戚宁安当晚就没有回家去住,结婚前一天新人不能见面,戚宁安住进了五星酒店,这是纪学君安排的,北京来的所有亲戚都住在这家酒店,婚礼也选在这里举办。纪家人和舒家人发挥了极强的行动力,将酒店的房间布置得十分喜庆,就算做新郎父母的家了。   纪谦益担任戚宁安的伴郎,他还组织了戚宁安的朋友同事编排了一个速成的舞蹈,准备婚礼上表演助兴。严简则叫了欧卉来做她的伴娘。   婚礼这天,凌晨四点,严简就起来了,梳洗打扮,换衣化妆。没有请化妆师,妆发都是欧卉和大姐帮忙弄的,她俩帮严简化了个美美的妆容,头发也是心灵手巧的欧卉编的,为这个她上网找了不少编发资料,这两天就一直在严简头上练习,终于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严简这边的亲戚很少,奶奶那边没几个亲戚,父母那边也就只请了他们一家子,至于叔伯舅姨们都没请,严简没认祖归宗,和那些亲戚们都没相认,虽然她父母觉得应该请,严简打算婚礼从简,就不想麻烦太多人了。嘉伟也出院来参加婚礼了,当然待产的二姐没回来。再有就是严简办公室的同事了,还有已经升职了的陈伟虎一家。   八点不到,大家正在吃汤圆,楼下就热闹起来了,迎亲队伍到了,这也来得太早了点。屋里的人忙成一团,年纪大的女人让严简哭两声,严简笑呵呵的,哭不出来,为什么要哭呢,嫁给自己最爱的人,难道不该笑吗?而且她也并没有和家人分开,结婚后依然和奶奶住在一起,就跟他们结婚前一样,无非就是换套房子继续一起生活,所以她完全没有半分离别的伤感,反而有结婚的兴奋。   严简坐在床上叮嘱送嫁的姐妹们:“你们悠着点啊,我们家没钱,不许太为难我老公!”   欧卉笑嘻嘻地说:“啧啧啧,还没嫁过去胳膊就往外拐了。”   “那当然,他的工资卡早就上交给了,他掏的所有红包都是我们家的财产。”严简笑嘻嘻地说。   “哦哟,秀恩爱吧!那就更要多要点红包才行。”欧卉说。   严简坐在床上,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动静,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戚宁安穿西装的样子可帅了,可他平时几乎不穿,上次拍婚纱照的时候天太热,只穿了一小会儿,真是帅得人合不拢腿,她都没看够呢,今天终于可以饱眼福了。   戚宁安破五关斩六将,连过数道关卡,终于突围到了卧室里,严简穿着雪白的婚纱坐在床上,像一朵怒放的圣洁白莲。严简看着身着熨帖西装的戚宁安,顿时眼睛一亮,太帅了,宽肩细腰大长腿,什么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等词汇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戚宁安捧着花含笑走过来:“老婆,我来接你回家了。”   欧卉嚷嚷着说:“先找鞋子啊,没鞋子不能出门。”   戚宁安便和迎亲团一起找严简的鞋子,一群人在屋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严简的鞋子,鞋子被欧卉缠在了她腿上,藏在裙子下面,在屋里自然是找不到的。戚宁安只得朝老婆求救:“老婆,你的鞋子呢?”   严简朝欧卉腿部方向使了个眼色,被纪谦益看到了:“鞋子肯定被伴娘藏起来了,我们要搜身。”   欧卉抱着胸,缩着身子,笑着嚷嚷:“不在我身上,你们这是耍流氓!”一边说一边往外跑。   纪谦益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抬手一摸:“你腿上这是什么?自己拿出来吧,不拿我就要动手了。”他也不掀裙子,只是用手按住她腿上,隔着布料,明显就是个鞋子的形状。迎亲团的人都哄笑起来。   欧卉怕人真掀她裙子,只能自己将鞋子给取下来,纪谦益取笑他:“你这招也太没有新意了,跟抖音上学来的吧。”   欧卉不甘示弱地回嘴:“那你们为什么还找不到,还不是严简告诉你们的。”   纪谦益说:“那是我们绅士,不耍流氓,不然早就找到了。哥,鞋子给你,赶紧给嫂子穿上。”   戚宁安拿过红色的高跟鞋,替严简穿上,然后将她抱了起来。按习俗,新娘出嫁是要哥哥弟弟送出门的,但是嘉伟身体不好,没办法背严简,所以就由戚宁安抱着下了楼。   先去了装饰一新的新家,给长辈们敬了茶,收了改口红包,然后再去酒店举行婚礼。来参加婚礼的人不多,正好十桌,但是气氛很好,纪谦益简直就是个活宝,又唱又跳的,把气氛炒到了高潮,整个婚礼过程都很热闹,和乐融融。   新人开始挨桌给宾客们敬酒,大喜之日,新人总免不了要被灌酒,还好严简的同事都是待命状态,不能喝酒,免去了戚宁安不少烦恼,否则这帮人闹起来绝对够他喝一壶的。纵使这样,戚宁安还是被灌得有点醉了,他酒量本来就不好,这么多桌客人,挨桌敬下去,也还是要喝一些的,好在没有醉得不省人事。   婚宴结束之后,宾客们都陆续散去了,纪谦益将新人送回到戚宁安原本就在酒店订住的房间里休息,等酒醒了再回去。周围的人都散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严简和戚宁安,严简踢掉了高跟鞋,看着躺在床上的戚宁安,他还穿着西装,虽然眼睛闭着,依然帅得一塌糊涂,严简用手支着下巴,居高临下欣赏着他的睡颜,心底直冒欢喜的泡泡。   她用手指描摹着戚宁安的眉毛、眼帘、鼻梁、唇形,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这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了,真是赚到了,忍不住亲了又亲。戚宁安觉得脸上有点痒,下意识地伸手拂开她的骚扰。严简捏着他俊挺的鼻梁,在他耳边说:“老公,你不是嚷嚷着要洞房吗?怎么就睡了?”   戚宁安闻言,努力掀开眼皮:“对,洞房!”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要解自己的衣领,然后没到两秒,那只手就掉下去了,醉得太厉害了,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和思想了。   严简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不是我不让,是你自己不愿意啊。”她抬手替他解开了领带和衬衣扣子,又努力将她的西装外套扒掉,然后脱了自己身上的礼服,拉上被子,一起钻进了被窝,抱着他温暖的躯体安心入睡。今天起得太早,又穿着高跟鞋闹腾了大半天,她也累坏了。   这一觉睡得真香,一直到天黑,严简被一只不安分的手给弄醒来了,那个醉过去的人终于清醒过来了,有体力做之前一直都想做的事了。严简惊喘一声,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几点了?”   戚宁安咕哝一声:“不知道,天黑了吧。”   “那我们得去吃饭了,姥爷和奶奶他们都等着呢。”之前早就说好了,晚上这顿自己家里人一起吃的。   “那就让他们等等吧,我都箭在弦上了,你不能让我不发啊。吃饭就晚点吧,就算我们不去,他们也能理解的。”说着就覆住了严简还在喋喋的唇。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了急促的喘息和曼妙的吟哦,戚宁安同志终于如愿以偿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父亲   婚礼结束之后, 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北京去办第二场婚礼,其实也不能算做是婚礼了, 就是一场答谢宴,感谢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关心着戚宁安的亲朋好友们, 并利用这个机会将新人夫妇介绍给大家。   这次严简没有穿婚纱,只穿了礼服。纪家和舒家的亲朋好友比严简想的要多多了,足足摆了二十多桌,比他们的婚礼还隆重多了,足见两家人脉之广。这些亲戚朋友显然都知道戚宁安被拐卖的事, 大家都对他充满了好奇, 所以他们一露面,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戚宁安身上。大家都表示十分惋惜, 这么出色的儿子居然被人拐走了,惋惜之余也有些庆幸,起码最后还是找到了。   纪学君和舒沁春陪着小两口挨桌去给亲朋们敬茶敬酒,一边给他们介绍都是谁谁谁,戚宁安被弄得十分懵逼, 因为根本就记不住谁是谁, 只能顺着母亲和姑姑的话乖巧地叫人打招呼,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记吧。   母亲和姥爷当然都希望他们能留在北京过年, 但也知道行不通, 虽然有半个月的婚假, 但他们的工作性质根本没办法连续休那么长时间的假, 他们一休假, 同事们就得无休止地加班了,所以只能将假期分开来休,这次结婚,他们就只休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春节期间还得值班。   而且严简的奶奶还在新市,不能让老人家独自在家过年,他们又刚搬了新家,第一年不能不在新家过年。   戚宁安这次过来之后,顺便将户口也迁了回来,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可以将孩子的户口落到北京来了。家里人还在劝说他们将工作调到北京来,来了之后至少没有住房压力。   这个事还在他俩的考虑之中,其实严简对北京没什么抵触情绪,毕竟她是在北京上的学,对北京很熟悉也很有好感。戚宁安一直有读博的想法,也许可以趁此机会考虑一下考哪儿的博。只是奶奶年纪大了,来到北京这地方就彻底人生地不熟了,气候环境不能适应,甚至连语言都完全不通了,可以想象会有多难。   就在他们打算回新市的时候,国家航天局发布了一则重要新闻,我国航天部门发射了一颗火星探测卫星,并成功着陆火星,意味着中国探索宇宙的脚步又迈进了一步。   戚宁安在机场看着这个新闻,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他有些狐疑地接了起来:“喂?”   那边响起了一个成熟的男声:“是阳阳吗?我是爸爸。”   戚宁安听见这句话,顿时有些蒙了,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养父的脸,瞬间觉得不对,应该是生父:“爸爸?”他满心疑问,不是说父亲在负责一个研究项目没办法跟家人联系吗?难道项目已经完成了?他想起刚才看的新闻,难道跟这个有关?   那头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阳阳,爸爸这么多年都没管过你,让你受委屈了。你还在北京吗?”   戚宁安说:“我在机场,准备回新市。”   舒竟成说:“听说你结婚了,爸爸都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实在是对不起。你还有假期吗?我晚上就能到北京了,今天能不能先不走,咱们见一面?”   戚宁安看着严简,将话筒捂住,对严简说:“我爸要回来了,他说想跟我们见一面,我们把票改签一下?”   严简忙点头:“好。”她内心也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么巧,他爸会这个时候回来。   戚宁安这才回复父亲:“可以,我们明天再走。”   “谢谢儿子!”   戚宁安看了一下时间,决定将机票改签到明天晚上,却发现明天的机票全都订完了,早就没有空座了,也难怪,马上就要过年,现在正是春运高峰期,没有票也正常。可是没票怎么回去?   戚宁安打电话给刚刚送自己过来的纪谦益,纪谦益听说他今天不走了,赶紧掉头回机场来接他们,并且说:“别担心,我想办法给你们弄到回去的票。”   他们又回到了姥爷的宅子里,母亲和姥爷见他们去而复返,才知道原来是舒竟成要回来了,心里说不出的诧异。纪学君有些不高兴地说:“他就不能早一点回来?还能参加阳阳的婚礼。”   纪明启说:“他的工作性质如此,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能理解。”   纪学君扭过头去,看着儿子:“你爸回来了,这么多年他都不闻不问的,让他好好补偿一下你,别不好意思开口,问他要你爷爷留下来的那套房子。”   戚宁安不好意思地笑:“这样不太好吧。”第一次见面就提房子的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又不光你一个儿子,女儿他一直带在身边,对你的亏欠最多,要不是去看他,你也就不会被拐走,在外面吃那么多苦了。”纪学君掏出手绢擦眼泪。   戚宁安伸手搂着母亲的肩,安慰她:“妈,您别难过,我现在不也挺好的。”   纪学君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情绪得到了控制,说:“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次见了面,下次又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我替你开口。”   戚宁安看了一眼严简,严简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回到房间,戚宁安拖着严简一起躺在床上:“你说我妈真要帮我跟我爸要房子吗?我觉得好尴尬,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个。”   严简说:“我怎么感觉妈心里其实没有完全放下爸,我猜她心里应该有点怨恨他。”   戚宁安一下子撑起身体,看着严简:“你说的是真的?当年不是妈要求离婚的吗?而且他们现在各自都又结了婚。”   严简点点头:“以我女人的直觉来看是这样。当年妈把你弄丢了,她心里自责,觉得对不起爸爸,加上她的身体状况不好,要出国治疗,所以才提出离婚,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感情破裂了才离婚。”   戚宁安喃喃地说:“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他们中学时代就相恋了,感情应该很深。唉,都怪我,吃什么冰棍啊,不然就没这么多事了。”   严简说:“这也不能怪你,大概命运就是如此吧。”   “也对。我发现人的命运真是奇特,往往是一念之差,便有了天壤之别。被拐确实是我的不幸,但是因此遇到你,又是我的幸运,这大概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戚宁安说着将严简揽进了自己怀里。   严简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对,幸与不幸是一对双生儿。”如果他没有被拐卖,他们肯定又是各自不同的命运,她会遇到什么人呢?不过人生没有如果,事情发生了,就只能朝着那个方向继续走下去。   晚上八点,舒竟成终于到了,他们就在舒沁春家里见面,纪学君没有陪着一起来,戚宁安暗暗舒了口气,至少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说房子的事。   先进屋来的是一个戴着绒线帽、穿着红色长款羽绒服的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却不矮,快赶上严简了,她后面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相貌跟戚宁安的非常像,不过对方线条更粗犷一些,身材也更壮实一些,他们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女人,比戚宁安父亲要年轻十多岁的样子,这就是戚宁安父亲一家了。   舒竟成一进来,目光就在屋里扫了一圈,视线最终锁在了戚宁安身上。戚宁安和严简都站了起来,舒沁春将门关上,笑着说:“阳阳,你看谁来了?”   戚宁安与舒竟成四目相对,舒竟成有些激动,但是并未失态,他大步走过来:“你是阳阳?长这么高了。”   戚宁安叫了一声:“爸爸,是我。”   舒竟成抬手捏了捏戚宁安的肩:“好。听你姑姑说你现在是一名儿科医生,不错,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就知道,我儿子到哪儿都会有出息的。”说着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涩眨去。   严简也叫了一声:“爸爸。”   舒竟成扭头看着严简,笑着说:“诶,你一定是小严了。爸爸恭喜你们,祝你们幸福美满,携手共度人生。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你们陈阿姨,这是阳阳的妹妹,叫问天,天天,叫哥哥嫂子。”   舒问天的名字起得大气磅礴,也代表了父母的追求和理想,她摘了帽子,乖巧地过来打招呼:“哥哥,嫂子。”   严简抬手摸摸她的小麻花辫:“你好,阿姨好!”舒问天长得跟爸爸不太像,模样更像妈妈,不过遗传了爸爸的大长腿,小小年纪就快赶上严简的身高了。   陈阿姨点点头:“你们好。”   舒沁春说:“都来这边坐吧,准备吃饭了,都饿坏了吧。都是自家人,别拘束。沅沅,去帮阿姨端菜。”   郑沅芷赶紧去厨房帮忙端菜,严简也要起身去帮忙,被姑姑拦住了:“你是客,坐吧,我去就好了。”   很快,菜都上齐了,大家围桌吃饭,边吃边聊。言谈中,严简才知道这次火星探测卫星的发射就是舒竟成的部队负责的,他的妻子陈静是一名科研人员,两人因为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以部队为家,十几年都没跟家里联系。这次任务结束,回京来汇报工作,顺便参加表彰大会。当然,也想见一见二十几年未见面的儿子,顺便将女儿送回北京来上学。   吃了饭,戚宁安和父亲单独去聊天了,这么多年未见,总有些话要说的。严简就在客厅里和姑姑阿姨聊天,陈静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因为环境比较封闭,四十多岁的人,依旧显得很单纯,在那个环境里长大的舒问天也很单纯,不像大城市长大的孩子那么世故,但是人很聪明,读过很多的书,跟父母一样,也都偏理想主义。   严简很喜欢这个妹妹,可惜没有太多的机会相处,想到她为了上学要跟父母分开,便有点担心她的成长。郑沅芷也很喜欢这个小表妹,表示以后就由她罩着了。严简想到将来自己的孩子若是也要来北京上学,那岂不是也要面临着骨肉分别,她觉得难以割舍,孩子最好还是带在自己身边吧,要么是他们来北京工作,要么就是孩子留在新市上学。 第50章 第五十章 完结章   父子俩聊到深夜, 陈静和天天都扛不住去睡了,郑沅芷陪严简一起等到他们父子聊完天,送严简和戚宁安离开, 这才去休息。戚宁安开着外公的车回家,严简问:“和爸爸说什么了?”   “聊了很多,工作上的事, 生活中的事, 都有。”二十几年的分别,哪是一个晚上就能聊完的,自然是拣最想知道的了解了。   “感觉怎么样?”严简问。   戚宁安沉默了片刻:“挺好的,可惜没能在他身边长大。以后我们还是来北京工作吧。”   “好啊。”   戚宁安说:“主要是考虑到我们的孩子将来要来北京上学,我不想缺席孩子的成长过程。我爸可能会调回北京来工作,我妈退休后也想回国,我想多陪陪他们。你想不想来北京工作?”   “我都可以。除了奶奶,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严简从善如流。   “带奶奶一起来北京。”戚宁安想到了自己的养母, 反正不可能和她一起住, 她愿意来北京就给她租房子,不愿意来就请人照顾。   “那咱们明天就回去了?”   戚宁安说:“嗯,谦益给我们弄的票是明天下午的。明天上午爸爸会去看望姥爷,我有点担心。”   严简笑起来:“怕妈妈跟他说房子的事?”   “嗯。爸说如果我们来北京工作,我们可以住在爷爷留下的房子里。”戚宁安说。   严简说:“那就回去跟妈说一声, 让她别提了。”   第二天, 戚宁安一家三口终于再次聚在了一起, 时隔二十五年, 早已人物皆非,大家心里都很感慨,舒竟成很诚挚地向纪学君表达了心中的歉意,因为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直都不在她身边。纪学君似乎也原谅了他,并没有很计较,也没有提房子的事。   戚宁安松了口气,他提议拍一张全家福,于是纪谦益拿着相机,给他们一家三口拍下了珍贵的合影,又给新的一家四口拍下了合影。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一起拍这样的合照了。   严简和戚宁安告别亲人,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新的征程在他们前面展开了。如戚宁安所愿,他和严简一起过二人世界直到大年三十这天,奶奶才从原来租的房子里搬到新房来一起住。要不是怕浪费钱,奶奶更愿意单独住着,不给小两口添乱。   奶奶住进来后,小两口的私人空间便由整个房子缩小到了卧室,是不如原来那么便利,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今年过年自然是在他们的小家过的,戚宁安便礼貌性地问了田美兰来不来市里过年,田美兰居然也来了。   严简极不喜欢田美兰,但还是维持了基本的礼貌,田美兰却没有多少身为客人的自觉,来了没两天,便开始指手画脚他们的生活方式。最后没等严简开口,戚宁安便借着给外婆拜年的机会将养母送了回去,没再提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回市里。   这下田美兰便有了话说,逢人便说儿子娶了个恶媳妇,自私自利,不孝顺婆婆,将自己的奶奶带在身边,而她这个婆婆过年去住了两天就给赶回来了。   当然,邻居们也就当笑话听听了,田美兰为人如何,左邻右舍是再清楚不过了,大家都有点幸灾乐祸恶人自有恶人磨了。严简听不到这些,白担了这个恶人的名声。不过就算听到了也无所谓,问心无愧就好,哪里管得了别人怎么说。   过完年,嘉伟又回到医院来做化疗,他的病情加重了些,家里人都很着急,但也毫无办法,因为没有合适的骨髓配型,就没办法做手术。这情况就等同于奇迹的发生,孙林和张玉秀愁得看起来老了许多,对他们这种重男轻女的人来说,儿子绝对要比女儿重要多了,如果不是年纪够大,没办法再生育,估计他们还会生个婴儿来救儿子。   严简心疼弟弟,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开导他,甚至还和戚宁安休了假带他出去玩,尽量满足他的心愿。   大姐嘉美比从前更忙碌了,虽然知道弟弟的配型还在等待中,但还是尽心尽力地筹集着手术费,以免需要的时候钱不够。严简觉得这样的大姐太叫人心疼了,估计是原生家庭的缘故,她的性格受母亲影响非常大,都有点助人型人格,常常把别人的需求放在自我需求之前,忽略自身的诉求和感受。她几乎把弟弟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严简回单位上班之后,陆昕悄悄跟她打听大姐的情况和联系方式,显然对大姐很有兴趣,不过陆昕只比严简大了两岁,也就是说比大姐还小了三岁。严简便替陆昕探了一下大姐的口风,她介不介意找比自己小的男生,大姐说她想找比自己年纪大的,因为照顾人太累了。   严简便将她的意思转达给了陆昕,但陆昕还是不死心,依然坚持加了大姐的联系方式,至于后续发展如何,严简就不知道了。   戚宁安听说严简的同事想追求嘉美,便问:“是不是邓轩?”   严简说:“不是,是陆昕。”   戚宁安嘀咕了一声:“没想到我情敌这么多。”   严简扭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啊?”   “大姐跟你长得这么像,我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陆昕喜欢过你?”戚宁安的手指在书上点了点,他最近在学习,准备考博士。   严简说:“没有吧。照你这么推理,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你也喜欢大姐?”   戚宁安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跟大姐性格完全不一样,我怎么可能喜欢大姐?”   严简笑了起来:“那就是了,我跟大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不会喜欢大姐,陆昕也不会喜欢我。大姐性格温柔隐忍,我太火爆直接了。”   戚宁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也不算火爆,就是比较干脆利落,我喜欢你的性格。”尤其是她拿出手铐铐上他养母的那一刻,简直是帅呆了,他当时就倾倒了。   严简满意地笑了,说:“不知道大姐和陆昕会不会有发展。”   戚宁安放下书本:“关心那么多小心长皱纹,你还是关心一下我吧。”   严简看着他:“你怎么了?”   “你居然怀疑我会喜欢别人,我心灵有些受伤,需要你的安慰。”他说着抓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   严简笑了:“我只是按照你的逻辑来推理罢了,又不是真的怀疑你。”说着在他薄薄的胸肌上捏了捏,手感还不错。   戚宁安将人搂在怀里,然后压倒在了床上:“我不管,你今天反正要补偿我。”   三月份,孙盼盼顺利生了个儿子,同时也传来一个好消息,外甥的脐带血造血干细胞和嘉伟有6个位点的相合度,因为脐带血造血干细胞的特殊性,只有6个位点也能移植,甚至比骨髓干细胞和外周血干细胞8个位点相合度的效果都要好。这就是说,嘉伟可以做手术了,全家都振奋起来。   说实话,外甥跟舅舅的相合度能这么高,实在是一个奇迹。事实上二姐孙盼盼跟嘉伟的配型是完全相合的,但嘉伟病情确诊需要验血配型的时候,孙盼盼正好怀了二胎,听到消息后,她老公上网搜了很多关于干细胞捐献是否对人体有害的信息,结果被网友乱七八糟的言论吓了一跳,认为捐献对身体有害,尤其是老婆怀着孕,也不能捐献,便自己去验了血,将结果发给家里,说是不符合。现在婴儿出生了,他的脐带血就能捐给嘉伟,可不正好免去了孙盼盼捐献所面临的风险。   于是全家开始紧锣密鼓准备给嘉伟动手术,为了保证手术的成功率,他们给嘉伟转到了北京人民医院,这是全国最好的治疗白血病的医院,为了排上手术,戚宁安的家人也没少帮忙。   从准备到做手术,期间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到动手术时,已经是五月份了。手术很成功,但是费用不低,等出院的时候总共花了三十多万,家里和嘉美所有的积蓄都花了进去,严简和戚宁安也拿了几万,孙盼盼夫妇也出了一些,此外还借了些钱,总算是把费用都缴齐了。   做完手术后也不等于是治愈了,之后依然需要小心翼翼地照料着,以免出现排异、复发、感冒等症状,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勉强恢复正常生活。所以这段时间之内,家人还需要进行长期的斗争。不过手术能够成功,对嘉伟和家人来说已经是个相当大的鼓舞了。   严简也在嘉伟出院回到新市的时候见到了孙盼盼,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姐弟四人,孙盼盼长得最像父亲,而且性格也跟父亲像,她是姐弟四人中唯一没上过大学的,职高毕业后就外出打工,然后认识了她的丈夫,不顾父母的反对嫁到了广东,结婚的时候刚二十出头,现在孩子都有两个了。   孙盼盼对严简表现得分外热情,但她的热情不是嘉美和嘉伟那种真心实意地为找到她而高兴,带着明显的目的性,因为严简是姐弟几个中过得最好的。严简不太喜欢二姐,不过还好她嫁得远,以后往来也不会多,只需要回来的时候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戚宁安报考了北京某著名医学院的博士,这是全国最好的医学院,竞争相当激烈。严简是百分百支持他考博的,临考前的几个月,为了不让他分心,还让他住到了医院的宿舍里,她自己是每周只过去看他一次,帮他打扫卫生、储备粮食、清洗衣服。这种分别对新婚燕尔的两人来说可想而知有多折磨。   戚宁安想到如果这次没考上,那么明年还要再这么熬上一年,那怎么能够忍受,于是头悬梁锥刺股,发愤图强。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了英语考试、初试,顺利进入复试。也亏得舅舅人脉广,认识他报考的博导,所以只要他通过笔试,面试环节的难度是不大的。   五月,戚宁安收到了医学院的录取电话,正式成为一名准博士生。收到通知这天,戚宁安和严简都高兴坏了,小两口去酒店开了个房间好好庆祝了一番,全身心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戚宁安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缺失,显得特别神勇,一晚上索求了好几次,甚至都忘记了戴套。   七月的某天早晨,严简起床上厕所,随手拿起戚宁安给她准备验孕棒试了一下,然后惊叫了一声:“老公,你快来看!”她昨天跟戚宁安提了一嘴,说自己的亲戚迟来了一段时间,戚宁安便给她准备了这个。   戚宁安正在外面刷牙,听见她的叫声,连嘴里的牙刷都没拿出来,就转到里面来了。严简举着验孕棒问:“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戚宁安拿起验孕棒一看,顿时抽出牙刷,高兴得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老婆,你怀孕了!太好了!你好棒!”   严简伸手擦了一把脸,嫌弃地说:“咦,都是牙膏沫子!”   戚宁安哈哈大笑,他可不管,凑过去在她脸上使劲亲,弄得她满脸都是白沫子。金榜题名、喜得贵子,双喜临门,夫复何求! 第51章 番外 后来   严简到北京的时候, 已经是金秋十月了,天蓝云白,秋高气爽, 街道两旁都是纯粹而明亮的银杏黄叶, 正是北京最美的时节。更美好的是,她终于能和戚宁安团聚了,此时她跟戚宁安已经分别了两个多月。   分别的这段时间,戚宁安寝食难安,成天提心吊胆,老婆刚怀孕,他就去北京上学了, 家里只有一个八十岁的奶奶和一个孕妇, 不能不叫人担心。尤其是老婆怀孕这么重要的时期,自己还不能陪在身边,这让他觉得特别对不住老婆孩子,不过好在他们一家可以团圆了。   这次不仅仅是调动工作, 更是搬家。为了不让严简受累,戚宁安还特意请假回了家, 亲自将所有的行李打包好,然后叫了物流公司过来,全都邮寄到了北京, 一家三口这才轻装出发。   舒竟成年初调回了北京, 严简的工作调动就是他帮忙安排的, 并且还将爷爷的房子过户到了戚宁安和严简名下, 让他们就住在这里。不过因为需要重新装修才能入住,戚宁安和严简就住进了纪学君的房子里。   姥爷很想让他们住在自己家里,家里房子够宽,人口少,人多才热闹,祖孙多年未见,住在一起也是情理中的事。但严简和戚宁安考虑到奶奶也一起来了,还是决定自己住,他们小两口跟姥爷住倒是无所谓,只是怕奶奶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纪学君的房子是她去美国之后买的,当时想的也是将来找到了儿子了,要给她准备一套在北京落脚的房子,买的年头比较早,所以地段很不错,三环以内,现在这儿的房价已经令人高山仰止了,以严简和戚宁安的工资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了。   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家三口住着足够了。纪学君从来没来住过,里面老早就装修好了,现在正好,直接拎包入住。   搬家之前,他们还有诸多的担心,因为老话说怀孕期间不能搬家,对胎儿不好,可能会导致孩子某种生理缺陷。戚宁安是医生,知道那些都是迷信的说法,搬家最大的问题是怕孕妇受累,对新环境适应不了会影响身体和情绪。他就担心严简来北京后适应不了气候,但是又不愿意让严简独自留在新市,所以很是纠结了一番。   不过还好,严简之前在北京生活了好几年,适应环境不是什么问题,来了之后感冒都没得过。只是奶奶年纪大了,抵抗力弱,适应能力也比较差,气候过于干燥,导致她上火溃疡了一段时间,但是奶奶并没有抱怨过什么,孙女和孙女婿去哪儿都带着她,就算是亲孙女也没几个能做到这样的,所以她也尽量不给年轻人添麻烦。   好在戚宁安是个医生,严简也有适应北京气候的经历和经验,小两口每天用心伺候着,倒是没有引发什么大病。纪学君知道严简怀孕,戚宁安在医院上班,还得上学,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孕妇,怕儿子照顾不好严简,便让弟媳妇介绍了个靠谱的保姆去照顾他们。   严简和奶奶从来都没被人伺候过,不想要保姆,戚宁安倒是觉得可以请一个,白天他和严简都要上班,奶奶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虽然有小金陪伴着,一个人也寂寞,有人陪着挺放心的。就是交流起来有点麻烦,奶奶不太会说普通话,好在请的保姆是个南方人,虽然不是一个省的,连蒙带猜,勉强也能交流。保姆来北京有些年头了,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傍晚还会带着奶奶一起去小区的活动中心跳广场舞。   奶奶为了打发时间,拾起了荒废很多年的织毛衣技术,买了毛线和针在家,开始给未出生的小曾孙织毛衣。严简和戚宁安也很支持,有事做着,老人家就不会觉得日子难熬,只是嘱咐奶奶慢点织,反正不着急。   严简调到北京之后,依然在分局的打拐办工作,她工作了好几年,接触的拐卖案件要比北京的同仁多得多,经验丰富,所以很快就融入到了新环境中。虽然也是关系户,但是能在北京待下来的有几个不是沾亲带故的,所以并没有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她,她的履历和能力都在那儿摆着,工作态度也好,同事们都挺喜欢她的。   戚宁安读博士之后,也重新选了研究方向,分科更为精细了,他们学校的医院又是全国最好的医院,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种疑难杂症都在这里汇总,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经验和挑战。虽然已经有了好几年的工作经验,到这里之后,他发现到了自己水平的不足,所以比从前更为用心用功。   一家人都忙碌而充实地迎接着新生活,因为家人爱人都在身边,所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对戚宁安来说,学习和工作上的苦和累都不算什么。   来北京之后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钱不够花,如果没有父母帮衬,严简和戚宁安根本就请不起保姆。戚宁安觉得读博士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收入减少了。他之前已经是主治医生,月收入也有上万了,结果去北京读博之后,完全就是回炉锻造,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一个月的收入才两三千,这点收入在北京根本就不够看,所以家里现在生活开销主要靠严简的收入。   好在他们不需要交房租,严简来北京之后工资比从前也高了一点,维持基本生活还是足够的,如果自己请保姆,那就捉襟见肘了,没什么余钱。戚宁安觉得特别苦闷的一点,就是他赚的还不如家里保姆赚的多!   严简便安慰他,保姆赚得再多,上限就是这个数了,你现在赚得少,以后就会赚得多了。这一点也促使戚宁安益发刻苦用功,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学位,顺利毕业。   冬去春来,春节刚刚过去,严简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小模样长得特别像爸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还有一双大长腿,可想而知将来会是个多么漂亮的闺女。这可把戚宁安高兴坏了,他本来就喜欢孩子,所以才做了儿科,这会儿对着自己的女儿,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宝贝得不行。   关于孩子的性别,全家从来都没人提过偏好男孩或者女孩,生什么就爱什么,重男轻女的悲剧就终止与他们这一代吧,不要影响他们的后代。   孩子出生之前,田美兰主动表示要来北京帮忙带孩子,被严简婉言拒绝了,坐月子需要好心情,她可不想得产后抑郁症。月子期间请了月嫂照顾,出了月子,有保姆照顾孩子,奶奶有时候还能搭把手,根本不需要田美兰来帮忙。   女儿的小名叫囡囡,奶奶是这么叫她的,于是大家便把这个当成了她的小名,大名改回了戚宁安的本姓,起名叫舒徐,希望她这一辈子活得自在快乐、悠然从容。   严简生了女儿,才知道抚养孩子的不易,她那么小,那么柔软脆弱,饿了冷了难受了都只知道哭,每两小时就要喂一次奶,自打生了孩子,她就跟囫囵觉绝了缘,刚开始那两三个月成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别人说一孕傻三年,这种状态根本就没法头脑清醒,不傻才怪。直到休完产假上了班,孩子开始改喝奶粉,她才感觉稍稍好了点。   严简此刻特别感怀那位在垃圾堆里捡到自己的奶奶,她活着已是那么艰难,居然还把自己抚养长大了,可想而知有多艰辛,可惜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报答她了,希望她的晚年过得平安顺遂。   戚宁安虽然不用给女儿喂奶,但也体验了带孩子的不易。严简怕孩子哭闹影响他的睡眠,影响工作和学习效率,想让他睡学校宿舍去,但他坚持要跟住在家里,全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也是当了爸爸,才理解到父母养育他的不易,更心疼严简的不易,还有点庆幸,她刚出生就被扔了,在最娇弱脆弱的时候,跟着奶奶一路乞讨,风餐露宿,居然也活下来了,可见她的生命力有多顽强,真是福大命大。他衷心感谢两位抚养她的奶奶,因为她们的善良无私,他才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   小囡囡一天天长大了,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蛋,真是人见人爱,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路人的驻足回望。全家更是把这个小宝贝宠上了天,纪舒两家的人似乎都在努力弥补当初对戚宁安的遗憾,把关爱投注到了他女儿身上,要什么就给什么,连太姥爷家里收藏的宝贝古董,她想要拿来玩,太姥爷都不带眨眼的,看得严简是心惊肉跳,生怕给弄坏了。   正因为家里人人都宠爱女儿,严简觉得肩上的担子非常重,以后一定要严加教育,别让她长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戚宁安打包票保证,他在辅修儿童心理学,以后女儿的教育就交给他了。严简看他一副女儿奴的样子,怕第一个宠坏女儿的就是他。不过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是需要有人唱白脸有人□□脸,那么唱白脸的角色就由她来担任吧。   重阳节是戚宁安的农历生日,这天严简休了假,准备给他庆祝生日。   戚宁安也休了假,对严简说:“今年的生日就不在家里过了。”   严简问他:“你有安排?”   戚宁安点头:“对,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带囡囡和奶奶出去过吧,给阿姨放一天假。”   “好啊。”严简没想到他还会主动庆祝生日,往年都是家人给他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或者晚餐,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戚宁安说:“你去换衣服,我去给女儿收拾东西。”   严简去化了个淡妆,换了身漂亮的衣服,休完产假之后,她就去健身房报了个名,不到三个月时间,身材便已经完全恢复了下来,甚至比生孩子前更好,不能不注重一下形象,谁叫她老公是个香饽饽,主动示好的女同事她都碰到了两个,暗地里的还不知道。   不过戚宁安在人前一如既往地高冷,下班就回家陪老婆孩子,出去应酬必叫老婆来接,工资卡早就交给了老婆,出门只刷手机,不带现金。严简对他还是很放心的,不过自己也不能太差,以免变成黄脸婆,说实话,谁不爱美呢,戚宁安发胖秃顶油腻了她也不喜欢啊,外形管理就需要双方都自律了。   戚宁安抱着女儿,看着打扮一新的严简,对女儿说:“宝贝,妈妈漂不漂亮?亲妈妈一下。”   舒徐快八个月了,已经开始学说话了,也能懂不少事了,听见要亲妈妈,便凑过来撅着小嘴要亲,严简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我家宝贝今天也好漂亮,不亲妈妈了,妈妈脸上有粉底。”   舒徐一听,张开小嘴笑,呀呀地叫,露出长了两颗牙的牙槽,表示很开心。   一旁的奶奶说:“我也要去吗?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出去玩就好了。”   戚宁安说:“去吧,奶奶,出去转转。”   严简特别骄傲的是,奶奶过了八十岁,身体还很硬朗,好让她有机会多孝敬一下老人。   下了楼,戚宁安对严简说:“你开车带着奶奶和宝宝吧,我借了一辆车,拉了点东西。”   严简注意到戚宁安打开了一辆SUV的车门,车里还塞了不少东西,问:“这是谦益的车吧?”家里的车已经够用了,他还借车干什么。   “对,借来用用。”   “车里装了什么?”   戚宁安不解释:“今天出去玩用的,我开车走前头,你跟着我。”   “可以。”严简不知道他葫芦坛子里卖的什么药,既然要弄惊喜,那就配合吧。   于是严简开着车跟在戚宁安后面,一路逶迤前行,开了很久,直到快出市区,才终于到了目的地,戚宁安下了车:“到了。”   严简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家敬老院,忽然间福至心灵,回头望着戚宁安笑:“你来这里过生日?”   戚宁安点头:“今天是重阳节,给老人们送点礼物。”   严简笑起来:“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啊,怎么觉得是你给我送惊喜呢?”他知道她对老人们尤其是无家可归的老人们有着特殊的感情。   “今天是爷爷奶奶们的节日,陪他们过节。”戚宁安说着打开了车门,从里面提出来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后备箱里也有。   严简惊讶地说:“你哪来的钱买的?”   “哦,妈给的,她说要给我买生日礼物,我说礼物不要了,直接折现吧。还剩了一点,回头回去的时候给奶奶和姥爷都买点礼物去,我们一起去挑。”戚宁安说。   严简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哪有把礼物折成现金的,妈也由着他。   奶奶说:“我不要礼物,给你自己买吧。”   严简笑眯眯地说:“奶奶,这是宁安的心意,今天是老人节,您就收了吧。”   严简要来帮忙提东西,戚宁安说:“我来,你抱女儿。以后咱们每年重阳节都去敬老院送节,带孩子来感受一下,从小就教育她尊老爱幼。这教育课不错吧?”说着朝严简邀功似的眨了眨眼。   严简笑弯了眼:“不错,挺好的。”回头看奶奶,果然她也对敬老院很是新鲜。   这果然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生日。 第52章 番外 二人世界   对戚宁安来说,最奢侈的事就是他和严简的二人世界。   先是和奶奶一起住, 后来又多了女儿, 家里又请了个保姆, 随时随刻都有人,亲密的举动根本不敢随便有。刚有女儿那两年,他们夫妻做点羞羞事都是提心吊胆的, 非要等到夜深人定之后才能做,否则随时都有被女儿打断的危险。   囡囡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奶奶在睡梦中离世了,无病无灾, 走得非常安详,寿终正寝, 享年八十三岁。严简失去至亲, 悲痛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在有丈夫和女儿的陪伴, 才慢慢适应了没有奶奶的日子, 只是偶尔还是会触景生情,一晃神便觉得奶奶还坐在沙发的一角,安安静静地摸着小金的脑袋, 或者迈着颤巍巍的脚步,心惊胆战地追着走得飞快的囡囡,生怕她摔着磕着。   这一年纪学君和美国丈夫退休回国定居, 他们没有另外买房子, 就住在四合院里。囡囡也该上幼儿园了, 纪学君主动揽过了照顾孙女的任务,放学的时候由她接回四合院,等戚宁安或者严简下班的时候再把孩子接回家。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宽敞的四合院里总算热闹了不少。   纪学君回来之后,严简便将保姆辞了,现在囡囡有她奶奶照顾,保姆便用不上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何必再浪费那个钱,况且保姆费一直都是婆婆出的。奶奶走了,保姆辞了,连小金都被送到姥爷家去了,家里便冷清了许多,有时候碰上严简或者戚宁安加班,另一个便干脆带着孩子在四合院里留宿。   姥爷和纪学君便趁机劝说小两口干脆搬回四合院来住,这里地方宽敞,离他们工作单位和囡囡的学校都近。戚宁安居然答应了下来,他跟严简商量,准备将家里房子重新装修一下,现在的装修已经过了快二十年,早就过时了,是该重新弄一下,正好也有房子住。严简还总是触景生情,时常想到奶奶便默默垂泪,不如换个地方住着转换一下心情。   严简听说要重新装修,便说:“哪来的钱呢?”   戚宁安满不在乎地说:“没钱就先借一点,很快就能还上了。”他去年顺利毕业后,因为成绩优异,被校附属医院聘请,由于之前就已经考了主治医生资格,工资一下就提了上去,比原来在新市医院的工资还要高一点,当然比严简的工资也高了些。到底是博士了,起点不一样了,前途无限。   严简想了想,便同意了,家里有些东西确实已经不太好用了,趁着这个机会一起给换新的,尤其是要给女儿准备一个孩童房间,他们还打算生二胎,还要准备一个婴儿房。   于是戚宁安真从纪谦益那儿借了钱去搞装修,他不跟父母开口,是因为父母多半不会让他还,白住父母的已经够意思了,怎么能缺钱还跟父母要,好歹自己也当爹了。   他们搬到四合院来住,纪明启和纪学君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舅舅舅妈知道他们愿意搬回来住也十分高兴,两口子兴高采烈地搬进了自己家里,这些年为了陪伴老爷子,一直都住在四合院里,自己买了房子还从来没去住过,也从来没有享受过二人世界,这会儿总算是可以过把瘾了。   跟纪学君一起回国来的还有她的美国丈夫卢克,这个蓝眼白肤的美国人是个中国通,一点都不介意跟着老婆住在岳父家里,因为这是老北京最传统的生活方式,他可以遛鸟养花,下棋听京戏。囡囡也很喜欢这个美国爷爷,跟着他学了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戚宁安和严简见女儿适应能力良好,学得也不错,当然乐意当甩手掌柜了。   国庆节过后,加了一个假期班的小两口总算是歇下来了,当然是他们主动值这个时间段的班,为了国庆后好休假。这次他们共休了五天假,戚宁安早早订好了去泰国的机票和酒店,决定不带孩子,来一次纯粹的二人浪漫旅行。囡囡自然是留在家里上学,由奶奶照顾着。   直到上了飞机,戚宁安才摘下墨镜,如释重负地将身体往下滑,脑袋一歪,靠在了严简肩上:“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严简还有点担心女儿:“囡囡晚上见不到我们会哭吗?”   “不会,她适应能力比你强多了。”戚宁安说。   “我觉得我们应该带她出来的,把她留在家里,有点罪恶感。”她还是不太习惯和女儿分开这么久。   戚宁安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太关心女儿了,我觉得我被忽略了,你应该安慰一下我。”   严简笑了起来,将肩上的脑袋拨了拨,没能拨开:“我什么时候忽略你了,你自己没关心女儿?我还觉得我被忽略了呢。”   “所以我现在要补偿你啊,带你去度蜜月。”戚宁安说。   严简闻言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你这蜜月也来得太迟了吧,结婚都三四年了。”   戚宁安说:“怎么会迟?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是蜜月。”   严简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斜睨着他,这家伙什么时候也会说甜言蜜语了:“你变油嘴滑舌了啊。”   “什么油嘴滑舌,我这是真心话!”戚宁安认真地说。   嘴里虽然这么说,严简还是很开心的,结婚虽然好几年了,人家还愿意逗你开心,说明感情还是没有降温。   两个成年人出去玩太好协调了,不管做什么都极其容易配合对方的脚步。戚宁安仿佛回到了热恋时期,充满浪漫情怀,愿意花心思去给严简制造各种小惊喜,陪她去体验热恋情侣才会去体验的活动,白天到处吃喝玩乐,送各种小礼物,晚上则一起泡花瓣浴,吃烛光晚餐,放五彩烟花,在床上也表现得格外神勇,花样迭出,说是要把这些年没尝试过的浪漫都要一一找补回来。   二人世界果然太美妙了,甜蜜得让严简再次有了恋爱的感觉,维持夫妻间的热度和新鲜感,果然还是需要时不常制造一些惊喜和浪漫,二人旅行就很有必要。   傍晚时分,两人坐在酒店前的木台阶上,吹着海风,喝着红酒,一起依偎着注视着缓缓滑入海中的夕阳,严简说:“海上日落真美呀。明天咱们就要回去了。”这几天真是有点乐不思蜀,没有孩子和工作,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戚宁安抬手轻抚她的脑袋:“以后咱们每年都安排几天时间出来旅游,过一下二人世界。”   严简想了想,觉得有点奢侈:“我们假期太少了,几乎没带女儿出来玩过。而且要是生了二胎,你觉得还会有时间吗?”   戚宁安闻言,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到时候就带孩子们一起出来,把妈也叫上,全家一起出来玩,我们偶尔可以脱离一下大部队,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严简闭上眼睛想一想那个场景,觉得带孩子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是全家共同的宝贵经历:“带孩子来也可以,他们很快就会长大,你看舅舅和舅妈,他们现在想跟谦益一起出去玩都不可能了。”   戚宁安赞同:“可不嘛,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都退休了,有的是时间和钱,到时候我带你去环游世界。”   “好。”严简想象了一下,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互相扶持着,一起去看世界最美的风景,那应该也是人生中最为幸福和快乐的事吧,因为一起携手走过了美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