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娇软》 作者:李息隐   文案:   燕王陆崇十四岁上战场,数年来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军功。   到了二十二岁这年,已经是功名赫赫。宫中诸贵人对其是既忌惮又想拉拢,借以送美人的名义,送了好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去了燕王府。   但阮娇却不一样,她却是被王爷亲自看上的。   燕王以为阮娇这个女人对他千依百顺,崇拜又敬重,乃是真的爱慕他……直到死前他才看得明白,她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演戏罢了,她从未爱过自己。   所以重生后的燕王,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冷待这个女人,不管她再怎么献谄献媚,他都不会再予以回应。   而阮娇,在燕王面前演戏了一辈子,这辈子重活回来,她想真心实意好好待他。   可是狗男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竟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屡战屡败的小美人阮娇,最后罢工不干了……爱谁谁(¬︿??¬☆)   被小美人追,燕王表面冷淡,其实内心很满足,正想着要不要原谅她的时候,小美人却跑了。   燕王抓狂!        ps:双重生,日常治愈系,小甜饼~   存在即合理,逻辑是浮云~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小心肝啊~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娇,陆崇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征元二十五年初冬,夜里才落过一场小雪,路上湿滑。燕王府内,从大厨房通往宝萝阁的青石板小道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边小心翼翼注意着脚下的路,一边私下里说闲话道:   “咱们王爷那是何等人也?容得她一个升斗小民挑三拣四。王爷要收她做义女,那是她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是祖坟冒青烟!她倒好,还嫌王爷年纪轻,扭扭捏捏的在那边做无声的反抗呢。她以为她是什么身份,要不是她爹在战场上拼死救了王爷,凭她那条件,她也配?”   婆子说的义愤填膺,替自家王爷抱不平。若是可以,她恨不能自己亲自上,去给王爷做女儿。   可惜她岁数有王爷的两倍大,又没个拼死救了王爷一命的爹。她愿意,王爷还不愿意呢。   旁边略瘦一点的婆子同样是又嫉恨又瞧不上的语气,十分赞同的连连点头应声:“谁说不是呢,凭她也配?”   胖婆子又道:“就让她作吧,看她能作多久。咱们王爷可不是个软脾气的,眼下还能对她好,不过是看在她死去的爹的份上。等她作大了,王爷耐心也没了,有她好受的。”   同为底层人,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命那么好。生了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就罢了,王爷竟然还要收她做义女,让她当真正王府里的小主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可气可恨呐!   一路抱怨着,就到了宝萝阁,两个婆子是来给这宝萝阁里的主人送饭的。   到了宝萝阁的大丫鬟麦冬面前,两个婆子立即换了一副笑脸来,颇有些奴颜婢膝的姿态。府上谁不知,这麦冬灵芝二位姑娘在拨来宝萝阁侍奉前,那可是伺候在王爷院里的。   叫麦冬的丫头十六七的年纪,早已抽了条,模样虽不能说是绝色,但却绝对算是上乘。她虽年轻,但因从小就在王府做事,身上自然有几分威严在,只一个颇厉害些的眼神扫来,就叫方才那一胖一瘦两个婆子打了个寒噤。   麦冬掀开食盒看了眼后把食盒递给一旁的小丫鬟,让她先送进去,而后她对那两个婆子道:“姑娘就算暂时惹王爷生气了,但她有那样一个好父亲,她的命就是好的。主子们间再怎么闹,都是一家人的事儿,与外人无关。眼下王爷的确恼了,冷了姑娘几日,可王爷眼下再怎么恼他迟早也有不恼的时候。到时候,姑娘依旧得盛宠,姑娘与王爷依旧和睦,侧妃庶妃姨娘们,也都会继续重看姑娘。而你们呢?”   说了一半后麦冬故意顿了一顿,没继续往下说。等见她们二人吓得双股打颤瑟瑟发抖后,麦冬才又道:“既然听进去了,日后可别再拿这种饭菜来打发了。过去什么样,现在还得是什么样。”   “是,是,麦冬姑娘说的是。”胖婆子面色发白,吓得不轻,僵笑着道,“那姑娘那里,还得麦冬姐姐说句好才行。”   “这个好说。”只丢下这么一句,麦冬转身进了屋子。   此刻屋内,把外头情形瞧得一清二楚的灵芝嗔道:“姐姐与她们说这些做什么?又蠢又毒的东西,惯晓得捧高踩低。前几日,还来咱们宝萝阁姑娘长姑娘短亲热着呢,这才几天功夫,竟就只拿这种饭菜来打发。”   麦冬道:“她们是蠢人,懂不得这许多,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你是机灵的,何必与她们置气?”   一句“奉命行事”便道尽了所有,麦冬灵芝心中都明白,如今府上没有正王妃,一切都是秦侧妃在打理。姑娘因前几日驳了王爷面子,得罪了王爷,故而府里的那些侧妃庶妃姨娘们,就率先带头冷落姑娘。   上行下效,主子们尚且如此,何况奴才?   灵芝哼道:“前几日秦侧妃还日日来探望姑娘陪她说话呢,一口一个自己人。这几日不再来就算了,竟私下里这么待姑娘。”   “她也是可怜人。”麦冬说。   “这府上谁又不是可怜人?”灵芝堵了一句,也就闭嘴了。   阮娇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倏的外面没声了,她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内室侍奉在床边的小丫鬟见状,忙道:“姑娘醒了。”   话音才落,外头麦冬灵芝等几个丫鬟连贯而入。   伺候穿衣的,伺候梳洗的,各司其职。阮娇什么也不必做,就伸平了手配合就行。穿戴梳洗好后,小丫鬟们退了出去,阮娇坐在铜镜前,麦冬亲自来给她梳头。望着镜中小了一号的自己,阮娇有些出神。   重生回来有几日了,这几日她心中有些乱,所以,借着和王爷“吵了一架”的由头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想事情,谁来都不见。当然,自从她驳了王爷所谓的“好意”后,府上原本对她十分热情的秦侧妃许庶妃等人,就都消失不见了,也没人再来见她。   眼下是征元二十五年的初冬十一月份,离七王燕王殿下把他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带回来不过才数月。她父亲是燕王部下的一个小兵,去年春时,在与东晋交战的一场战役中因救燕王而死。父亲不知道母亲其实早两年就去世了,所以,临终托亲,把她和母亲托付给了燕王。   今年秋时燕王大军凯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然后按照当时对她父亲的承诺接她入了王府,并且好吃好喝好穿的养着。可能燕王的确是觉得亏欠她父亲,所以,前几日终于忙完朝廷的一应相关大小事情闲下来后,提出要收她做义女。   前世她的反应和这一世的一样,虽因畏惧燕王不敢明着反抗,但她还是做了无声的抗议。可能燕王觉得收她做义女是对她无上的恩宠吧,没以为她会拒绝,可她当真就当着秦侧妃和许庶妃的面拒绝了,丝毫不给挽回余地,燕王觉得没面子,就黑着张脸走了。   自那后,再没踏足宝萝阁半步。   前世,她和燕王间恩恩怨怨纠纠缠缠的那么多,真正幸福甜蜜的时刻甚少。所以回回想来,她都觉得可惜。他们都不是长命的人,能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子当真难能可贵,所以,既然重活了一世,她不想重蹈覆辙走老路。   他如果愿意,且就如他愿吧,谁叫自己前世欠了他那么多呢?而且她总算明白了,他这个人虽然面冷,但对她的心却是好的。前世她因畏惧他、不信任他,在他面前阳奉阴违,不仅她累,想来最后他也是伤心的,所以这一世,她愿意以真心待他。   这两天她闭门不出就是在想这些事情,既然想通了,自然是要主动去见他的。他是亲王,是当朝七皇子殿下,她和他之间尊卑有别,她不敢奢望他先服软低这个头。   想有好日子过,想日后在王府里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顺顺利利的,这个头,她得先低。   “王爷在哪儿?”阮娇忽然问身后在给她梳头的麦冬。   麦冬稳重,闻声笑道:“姑娘想知道的话,奴婢差人去打听。”说罢,朝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神,小丫鬟会意朝阮娇福身退下,麦冬一边手巧灵活的替阮娇盘发,一边问,“姑娘忽然打听王爷行踪?是要去见王爷?”   阮娇点头:“王爷是好意,之前是我会错意了。现在想明白了,就想亲自去和王爷道歉。”   阮娇今年十三,燕王只大她九岁,她嫌燕王年轻自然不肯答应。甚至一开始听到燕王说要收她做义女的时候,她都觉得燕王是在故意羞辱她。但现在她知道,燕王不是羞辱她,只是想给她尊重和地位。   燕王府的大姑娘,哪怕不是亲的,出去和皇孙们也能平起平坐,的确是尊贵的。   他是好心。   姑娘能主动和王爷低头认错,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麦冬高兴。阮娇才妆扮好,恰好打探消息的丫鬟也回来了。   “回姑娘的话,王爷眼下正在侧妃处用早膳。”   阮娇想着王爷好不易回后院来一趟,她去秦侧妃那里拜见王爷,总比去前院见王爷要方便许多。所以,阮娇早膳也没吃,当下就往秦侧妃的幽兰殿去。   此刻幽兰殿内,秦侧妃垂首立在燕王身边,大气不敢喘。   王爷南征北战多年,都不着家,如今好不易凯旋回了京城,也是忙于朝堂事务日日见不着面。今儿好不易王爷竟主动来与她一起用早膳,原是高兴的事,可王爷打从踏进门来便沉着张脸,一脸的冷肃,她竟高兴不起来。   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伺候在一旁,搜肠刮肚,正鼓足勇气要说些奉承话,就听有婆子匆匆进来禀报道:“殿下,侧妃娘娘,阮姑娘来请安了。”   燕王原只冷冷坐在一旁,任身边的侧妃怎么在他身边焦灼打晃,他眉都没动一下。但听下人报说那个女人来了,他倏的眉目犀利朝殿外扫去。幽幽远远的,见一抹极淡的颜色缓缓靠近来,他轻勾唇角,极为嘲讽的冷冷一笑,继而又垂下眼睛,权当没听见、没瞧见。   端过一旁案上奉上来的茶,揭开盖子慢悠悠吹着热气,不答话。   府上众人皆知阮姑娘把王爷给得罪了,所以此刻气氛有些微妙。见王爷不说话,秦侧妃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但想起今儿一早宝萝阁麦冬对大厨房那两个婆子说的话后,秦侧妃当即拿了主意。   “快让阮姑娘进来。”她语气热情。说完朝燕王看去一眼,见燕王没出声反对,她这才稍稍心安下来。   阮娇是拿定了主意才来的,所以,她一踏足进门就主动给王爷和侧妃行了大礼:“娇儿拜见父王和侧妃。”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本王并不想认你这个“女儿”!   诸妃:不,你想!   哈啰大家好,又见面啦~老规矩,开文前三章发红包庆贺哦,先到先得~   本文的调调就如文案所写,男主前期有多端着(心口不一,表面端,内心戏超足!),后期就有多狗~后期追妻核爆炸(●'?'●)   先给大家拜个年,其次,最近特殊时期,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出门戴口罩,勤洗手,勤通风,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的!一起共度难关!   因为文章有涉及到皇宫和王府的情节,所以稍微理一下后宫和王府里女人位份的大小(以下都是经查百度得来的,可能不严谨,无需在意):   后宫:   皇后→四妃(贵淑德贤)→九嫔(昭仪为首)   王府:   王妃→侧妃→庶妃→姨娘侍妾(其中王妃和侧妃入皇家玉蝶,其余不入) 第2章   燕王在阮娇还没踏足屋内的时候远远扫了她一眼,之后,就只静坐品茶。茶是刚奉上来的,有些烫,所以,燕王捻着盖子刮了有一会儿才小啜一口。只是这茶才啜进嘴里,他就猛地咳了起来。   不是烫的,是被刚进来的小姑娘突如其来的一跪以及嘴里的那声“父王”给惊着了。他知道她虽然瞧着跟面团似的,软的很,其实脾气很有些倔,所以,他万想不到这么一大早巴巴跑来是认“父”的,他以为她多有骨气呢。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燕王呛着了,咳得脸红,吓得满屋子丫鬟奴才都跪了下来。   秦侧妃也是吓了一跳。她本来就怕燕王这个冷面罗刹,他好好的坐着的时候她都畏惧得不晓得如何是好呢,何况眼下她屋里奉茶的人还烫着了王爷。秦侧妃愣着,一时不知所措。   还是王爷身边的太监曹万全处事周全,应变能力强。见王爷烫着了,衣裳上也洒了茶,忙斥责跪在地上的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了帕子给王爷擦一擦。”   丫鬟正抽了帕子要擦,燕王却抬手制止了,丫鬟忙又伏首跪在地上。   看了眼跪得满地的丫鬟奴才,想到前世的种种来,想着她竟那般惧怕自己……燕王目光朝堂中央的那抹极淡的身影扫了眼,然后竟然没晾着秦侧妃这里的人,唤他们起了。府里人都知道王爷雷霆手腕,杀伐果敢,对府里上下也极为严苛,今儿竟然这般“和颜悦色”,个个受宠若惊的同时,都不敢真正松懈下来,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伺候。   而此刻阮娇依旧跪在地上,身子动都不动一下,只安安静静等着他开口说话。她半垂着脑袋,余光正好可以瞥见他玄色的衣摆,以及衣摆下那褐色中裤和玄色皂靴。她望着他露在衣摆外的半截小腿,忽然想到前世与他的种种纠缠,不由出神。   “你方才叫本王什么?”小插曲过后,燕王冷声问跪下堂中央的小女人。   阮娇回了神。   如果是没有重活过一回的阮娇,此刻肯定要被燕王这冰冷入骨的质问语气给吓着了。但她不是真正十三岁的阮娇,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多少算有些有恃无恐吧,倒也不怕。   虽然不怕,但恭敬还是有的,阮娇态度极为诚恳:“回父王的话,娇儿方才在唤您父王。”她悄悄把头抬起来了一些,但也只看到男人的下巴尖儿,她不敢继续抬头看他眼睛,所以就只把头抬到这个高度,继续软声道,“父王是为了娇儿好,之前是娇儿误会了父王的好意。娇儿惹父王生气了,还请父王原谅,不要生气。”   燕王当然不会不记得这事儿,这是他当时为了弥补他们阮家、兑现对她父亲的承诺,这才做出的决定。她父亲是伐东晋大军前锋军中的一员,两军恶战中,替他挡了一箭。   但也只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整场战役没有贡献。所以,大军凯旋论功行赏,即便他把她父亲的名字报了上去,父皇也没有对其有什么奖赏。父皇不赏,那只能他燕王来赏,所以他就决定收她做义女,给她燕王府大姑娘的名分,这也算是兑现了对她父亲的承诺。   他原是想,他没小她父亲几岁,论年纪,他有这个资格。论身份,他是亲王,有一个亲王做义父,以后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样犯法的事,她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他以为这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可他万没想到,她嫌弃,拒绝了。   是的,他跟她提的时候,她是嫌弃的。既然嫌弃,现在何必又巴巴主动送上门来认?   但想到前世她在自己面前演的那些戏,他便心下了然。   心里了然后,他那本就冷如寒潭般的眸子更是犹如结了层薄冰,更是冷了几分。燕王闻声颔首,却淡漠道:“你既已拒绝,本王便不再有这个意思。”   阮娇是为了合他的意,不想他生气,这才特意跑来表示她领情的。前世她反抗了又怎样?事实证明细胳膊拗不过粗大腿,她人微言轻,改变不了结果。既然改变不了结果,又何必白白惹了他不高兴?   她希望他高兴,她想顺他的意,她不想和他置气。   可如今她识好歹了,主动来认了,结果他又把说出的话收回了。出乎她意料,她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蓦地抬眼看去,目光正好撞进上座男人略带探寻的墨深目光里。阮娇忙偏了脑袋,错开了他的视线。   她还跪在地上,矮了所有人一截,有些难为情。   秦侧妃纵是再畏惧王爷,这个时候也站出来替阮娇说了话道:“王爷,她还是个孩子,您莫要和她生气。既然她认错了,您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吧。瞧,都跪了有会儿功夫了,不如先唤她起来?”   燕王沉默着没吭声,便算是默许了,秦侧妃亲自去把阮娇扶了起来。   王爷收这个阮氏女为义女,秦侧妃是再乐意不过的。这阮氏模样生得极好,如今不过年岁还小,又一脸稚气,所以还瞧不出什么。只消再等上两年,等她模样长开了,抽条了,想必对燕王府后院里的所有女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眼下王爷如果收了她做义女,日后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和许庶妃斗了几年,难得在这件事情上意见一致。或者说,要王爷收阮氏为义女这主意,是她和许庶妃一起旁敲侧击的。   之前王爷在她面前提,她拒绝,她还疑心过她别有用心呢。现在她竟然主动要认王爷做义父,她真是喜出望外。   在燕王面前,秦侧妃对阮娇极好,可谓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一大早过来,还没吃吧?要不……”虽然这是在她的幽兰殿,但毕竟家主在,她凡事做决定前总需要问过家主的,所以,秦侧妃向燕王请示,“王爷,不若留了娇儿和我们一起吃吧?”   但燕王今儿一早过来却不是来和她一起吃饭的,这些日子后院里的人都或多或少怠慢了阮氏,他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自然是不允许,所以今儿来,是敲打秦氏的。   既然还不必他开口秦氏就已经转了态度,那他也就无需继续再留在这里。   燕王起身对秦侧妃道:“你们吃吧,本王还有事。”说完朝阮娇那里看了眼后,这才肃着脸负手大步往外走。   秦侧妃挽留的话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燕王就已经迈出正殿大门了,只留了个高挺伟岸的背影给她。秦侧妃很是遗憾,但在阮娇面前却强颜欢笑。   “来,咱们吃吧。”燕王走后,秦侧妃态度淡了许多。但也没大变脸,只是没方才热情了。   阮娇见怪不怪,侧妃邀请她一起用早膳,她道了谢便坐了下来。经历过生死的她知道生命可贵,所以,这来之不易的一次重生机会,她自然会牢牢把握。   从秦侧妃幽兰殿用完早膳回来不久,就有宝萝阁的小丫鬟匆匆跑来禀告道:“姑娘,许庶妃来探望姑娘了。”   灵芝素来心直口快,闻声讽笑道:“真是奇了,早上侧妃才留姑娘用过早膳,许庶妃就过来了。姑娘,您如今可又成了香饽饽呢。”   麦冬提点她:“别忘了,王爷可最恨惹是生非的人。在姑娘面前,你可别乱说话,回头白白给姑娘惹麻烦。”   灵芝和麦冬最是忠心,从前对王爷忠心,现在被王爷拨来宝萝阁,自然对新主子也忠心。给主子惹麻烦,灵芝没这个打算。   “是,姐姐。”得了教训,灵芝倒收敛不少。   许庶妃不但是王府后院中仅次于秦侧妃的存在,她也是宫里温贵妃的人,所以她来宝萝阁,阮娇自得亲自迎接。阮娇起身迎了出去,许庶妃远远瞧见便加快了脚下步子来,还主动伸出了手。   走得近了,她握住阮娇手,十分亲热。   阮娇要朝她行礼,也被她拒绝了:“等你成了王爷的义女,你身份可就高了。何况,凭你我的交情,大可免了那些虚礼。来来来,快让我瞧瞧,你身子大好了没。”说罢,还真拉起了阮娇的手,将她上下仔细认真打量了一番,确认她的确好全了后,才点头说,“果真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阮娇知道这些不过都是虚伪的客套话,她也没当真,但她还是道了谢。   “多谢娘娘关心。”   相比起秦侧妃来,许庶妃倒显得落落大方些,她主动解释这些日子没来宝萝阁的原因:“听说你病了,要静养,我这才没敢来打搅你。眼下你病好了,那日后我又可以常来叨扰你了,你可不许嫌我烦。”   阮娇心里其实是嫌她烦的,因为知道她不是真心对自己,不过是做给王爷看的。但简单的为人处事她还是会的,面对许庶妃的热情,她应付道:“娘娘厚爱,民女求之不得。”   许庶妃笑:“怎么还自称民女呢?”   阮娇如实说:“王爷他又不认我了,他还在生气。”   许庶妃笑着拍她手,安慰道:“别怕,王爷不过是一时置气而已,等过了气性,他会认你的。王爷毕竟身份尊贵,你当时拒绝他,他多没有面子。现在你已经主动认错,给了他台阶下,只要日后再好好哄着他些,他保准不会再生你的气。”   就算许庶妃不这么故意引导她去哄王爷,阮娇也会这么做。日子不长,春宵苦短,她想尽可能对他好些。   所以,许庶妃走后,阮娇便一整个中午都呆在宝萝阁小厨房里忙碌。到了下午申时时分,阮娇差人打听到王爷此刻在书房后,便亲自端着炖好的羹往燕王书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呵呵,瞧,虚伪的女人又来谄媚我了~   曹万全:那主您见是不见?   燕王:我不想见,但我倒是想要看看她怎么谄媚我~   曹万全:…… 第3章   如果是真正十三岁的阮娇,她定躲燕王躲得远远的。可她不是。所以,虽然现在她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燕王的,但更多的还是知道他会真心待自己后的有恃无恐吧,她要真心待他。   从九月初大军凯旋后忙到现在,两个多月下来,燕王总算是闲了些。燕王从前一直领兵打仗,一年难得能有几日呆在京城,所以,虽然近几年宫里陆续不断往他府上送美人,但他从没临幸过谁,也没在谁的屋里歇过夜。好不易朝廷休战,王爷领兵回京,但因军队里也有许多后续事情需要处理,以及包括配合皇上论功行赏,所以一忙也就又忙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多月来,除了因阮氏的事情燕王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往宝萝阁去过两回,加上今早去了秦侧妃那里一回,别的时间也没去过后院。连王妃姨娘们的屋子都没进过,更消说宠幸谁了。   原是王爷忙,忙战事,忙军务,忙朝政,大家都理解。可如今王爷闲下来了,不忙了,却还是没有宠幸后院哪位美人的意思,王府里的人,私下也会悄悄议论。   曹万全是打小就伺候在主子身边的,所以主子的心思,他最是摸得透。如今后院的几位美人,都是宫里贵人送到燕王府来的,燕王又怎么会和她们推心置腹?但人收都收了,若是一直这么晒着不管,怕也不好。所以,适当的时候,曹万全还是会给点建议。   “殿下,天儿快晚了,您今儿个晚上歇哪儿?”   燕王此刻正坐在书房的书案后看书,手上握着的,是一本兵书。他的背后,是一大面几乎通到房顶的多宝阁,他本就气质肃冷,又有一面摆满书的多宝阁压在身后,这个画面任谁瞧了都会有点喘不上气来,压抑。   但好在,面对这一切的是曹万全。对上燕王淡淡扫视而来的目光,他还能保持着脸上的笑,也算是承受能力不错了。   燕王只扫了他一眼,而后转眸朝窗边望去,继而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上的书,声音又静又沉:“天还亮着,现在谈在哪儿歇,早了些。”   曹万全微驼背立在离燕王书案稍微有些远的地方,琢磨了一瞬,又说:“快酉时了,也该传晚膳了。奴才是想着,殿下要不要奴才先差个人去哪个姨娘或王妃那里传个话,也好让她们提前准备。”   “不用。”几乎是不带犹豫的拒绝。   做奴才的,可以适时给主子意见,但却不能左右主子的决定,这是底线。所以,曹万全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   屋内静了一瞬,门外有个小太监轻轻捶了两下门。曹万全出去后又回来,禀告燕王说:“殿下,阮姑娘来了。”微一顿,看了案后正专注看书的男人一眼后,继续说,“端了炖品来,说是孝敬王爷。”   燕王没说话,只晾着曹万全。曹万全一愣,晾着他就等于是晾着阮姑娘,难道,王爷还在为几天前阮姑娘驳他面子的事生气?不应该啊,凭他对王爷的了解,他根本不会是这等小气之人,何况,还是和一个小丫头置气。   再说,阮姑娘这已经是第二回来低头认错了,早上在秦侧妃那儿,她已经给了王爷台阶下。不管怎么说,阮姑娘父亲也是对王爷有恩的,这实在不像是王爷会做出来的事情。   但曹万全也明白,王爷没说话,就代表他在思考,他一时还没决定要不要见阮姑娘。所以,他只要等着就行。   燕王的确在思考,或者说,他在生气,生她的气。前世种种依旧历历在目,他想忘掉都难。她自始至终都是在自己面前演戏,她满嘴谎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亏他自觉算英明,却栽在她一个小女子手里,真是可笑。   既已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倒想从一开始就好好欣赏欣赏她的演技。他也想看看,自己从前到底得多蠢,才能被女人骗。   “让她进来。”倏的,燕王将书往案上一扔,发了话。   “是。”曹万全忙出去,亲自请了阮娇进门,“王爷方才在看书,奴才不敢打搅,倒叫阮姑娘久等了。王爷现在得空了,命奴才赶紧请姑娘进屋去。”   “多谢曹公公。”阮娇知道王爷还在生气,所以是故意晾着她的。曹公公这样说,不过是怕她为难罢了,所以她和他道谢。   主子们说话,曹万全识趣的候在门口。保证主子有事可以随叫随到,但也不至于打搅到主子。   阮娇进去的时候,燕王已经挪了位置,此刻正坐在窗边的炕上。余光扫到了那抹极淡的身影,看也没看一眼,只悠闲坐着,慢悠悠提着茶壶,幽幽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端起茶盏,垂头吹了吹,小啜一口,状似十分恣意。   阮娇一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忽然想到了前世的那个燕王来,一时失了会儿神。但她知道眼前的燕王不是前世的那个,她赶紧定了定神,走过去福身请安:“民女给王爷请安。”   燕王装着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一样,撇头去看了一眼:“起来吧。”声音极淡。   “谢王爷。”   直起身子后,阮娇再次主动认错说:“民女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不要生民女的气,民女真的知道错了。民女知道王爷那样做是为了民女好,所以,民女现在愿意领这份好意。”   燕王侧头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个小了一号的阮氏,目光毫无避讳。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她没这么冒进的,为了收她做义女一事,倒闹了挺久。他当时只以为她是拗不过才妥协了的,现在再看,倒未必。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在以退为进。   思及此,燕王倒自嘲一笑。   听到那从喉间溢出来的暗暗一声笑,阮娇迅速扫他一眼,立即又收回目光,依旧乖乖站着,等候他的“发落”。燕王知道她刚刚扫了自己一眼,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倒也没在意。   “放这吧。”他手指点了点炕几。   “是。”阮娇立即凑过去,把她亲手煲的汤端到燕王面前的炕桌上。   燕王没在意汤,他只在意人。   “说说看,为何之前一口拒了,现在却又想通了?”他好整以暇,想听听看她能给出个什么说法来。   阮娇其实也没什么想通不想通的,她就是重生回来后珍惜光阴,想事事顺着他的意罢了。可这真正的原因,她又不能告诉他……所以,稍稍动了下脑子,她只能说:“起初民女拒绝,是因为民女的父亲才去世,不想认别人做父。但这几日却想通了,王爷是好意,而民女认了义父,亲生父亲也还是亲生父亲,不会改变。所以,民女就愿意了。”   “呵~”燕王无声冷笑。从前为了哄他开心,倒会费些周折想些心思,现在却是这般敷衍了吗?   燕王说:“你说的对,本王的确不够资格做你义父,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不勉强。”   阮娇以为他还在生气,忙说:“民女愿意!”   虽然前世后来的时候燕王的确为了他们间的关系而苦恼棘手过,但阮娇心里清楚,最一开始的时候,燕王确实是真心想给她这个名分的。而现在,此时此刻,就是那最一开始的时候,她坚信燕王是真心的,所以她要遂了他的意。   可燕王知道前世他们之间的那一层关系之后给他们二人带来多少困扰,既然重生到了制造困扰之前的时刻,燕王又怎么会允许同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呢?早上在秦侧妃那里,他态度已然十分明显了,他已经没了再收她为义女的意思。   “本王不喜欢强人所难。”燕王再次表示自己要收回所谓的恩赏,但他却不想表现得是自己食言不守承诺的样子,所以,只能是以阮娇的立场来说这事,“你考虑得对,你亲生父亲才过世不久,不能这么快认外人做父。”   阮娇却坚定认为他就是想收自己为义女的,他现在说这么多,不过是为她考虑罢了。但她现在不想他为自己考虑,她只想他遵从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阮娇见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为她考虑,她也赶紧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筹谋。   “可殿下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如今民女也已经答应,殿下再把承诺收回去,岂不是算食言?殿下若是说话不算话,不能一言九鼎的话,传出去怕是名声不好听。民女很感激殿下站在民女的角度为民女着想,但民女此番答应殿下,却是真心的,殿下不必再如此费心替民女周全。殿下的好,民女记在了心中,所以,民女也不想殿下为难。”   “殿下,您是好人,您一定不要为了民女区区一小女子,而毁了自己一世的英名。”她表情极为认真,“这样做,不值得的。”   曹万全虽候得远,但主子们说的话,他是听得到的。他了解王爷,知道不是那种迂来迂去的性子,早上一次,现在一次,已经两次明确拒绝阮姑娘了,那就说明他是真的不再有收阮姑娘为义女的心思。   可这阮姑娘,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竟然一直纠于此事不放。   还把事情说得这般严重,说王爷如果不履行诺言收她做义女就是不守信誉、就是食言,这不是让王爷下不来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曹万全:阮姑娘啊,你可闭嘴吧!   阮娇:不,我要说!我一定不能辜负了王爷的好意,再让王爷伤心!   作者:王爷,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吧┑( ̄Д  ̄)┍   诸妃:赶紧跳!!!再不跳,我们要按头了! 第4章   曹万全竖着耳朵听,颇秀气的一张脸拧成了苦瓜。他伴在燕王身边多年,燕王是什么性子,他再是了解不过,他真怕这阮姑娘的不懂事会惹得王爷不高兴。   但其实阮娇不是不懂事的人,如果她知道此刻燕王真的是半点再收她为义女的心思都没有了的话,她肯定不会这么不识趣。只是她陷在前世的那些事情里陷得太深,她太想一心对燕王好了,所以,这才糊涂了。   她太知道燕王是个重情之人了,她也太知道燕王最是不愿欠人人情。她父亲替他挡了一箭,又把她托孤给他,凭他的脾气和秉性,自然会给这个孤儿所能给的一切最好的。   而这个最好的,除了钱财外,还有的就是最为尊贵的身份。   阮娇一再表明决心:“王爷,民女不能害您成为那种不守信誉之人。”她一脸认真又坦诚的表情,再配上这张稚气未脱不谙世事的清纯脸,任谁瞧了她现在的模样都要心软几分的。   但燕王却不。   前世,他就是被这样的一张脸给骗了的。同一个地方,他又岂能摔倒两次。   所以,心只要稍稍软下去一些,又立马硬起来。   “你就真的这么想做本王的女儿?”他冷静问,略微上扬的尾音稍带着点嘲讽的意味。但嘲讽的意思却又没有那么明确清晰,他刻意压制住了。   到底还是怕被她听出来他语气中的不屑,伤她太深。   “嗯!民女很想。”阮娇见燕王看着她,她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也鼓足勇气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燕王,和他对视,她希望燕王可以通过她真诚的双眼看到她真诚的内心。   可燕王并不想看到她如此真诚的内心,越是真诚,他脸色便越是不好看。   “王爷?”见他许久都不再说话,阮娇悄悄喊了他一声。   她确定他是听到了的,可他却没理自己,阮娇愣在这里,一时有些尴尬。可也还算好,没有尴尬得觉得想遁地而逃,她只是在心里腹诽这个时候的王爷脾气实在不好,她有些怀念前世那个全心全意对她好、把她捧在掌心呵护的王爷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僵在这里,话题进行不下去了。燕王坐在炕桌边,一手捏着茶盏隔会儿小啜一口慢慢品着茶,另外一只手,则握着本书悠悠在看,全然一副不想理站在身边的这个人的架势。   人家没让她走,阮娇索性就赖着不走,隔得近,她就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偷偷盯着面前的人看。以前只是怕他,现在不那么怕了,细细打量来,她觉得燕王当真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难怪秦侧妃许庶妃那些人,分明是别人放在燕王身边的探子,却一个个都反水,死活扒着燕王不肯走。   又想到前世燕王对自己的那一份心,以及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就越发觉得哪怕现在被他罚站,也是甘之如饴的。   外面的小太监拎了食盒来,曹万全适时悄悄过来禀告说:“王爷,晚膳到了。时间不早了,该用膳了。”   燕王这才侧头看了眼窗外,哪怕隔着层窗户纸,也能看到外面天色的确暗了下来。搁下书,燕王点点头吩咐:“呈上来吧。”   曹万全朝候在门口的人挥挥手,立即有太监鱼贯而入,一样样把饭菜摆上炕桌。燕王吃饭是有人伺候的,摆饭的太监进来后就没再出去,伺候在了燕王身边。阮娇还算识趣,为了让太监们伺候王爷吃饭方便,她主动朝外退了一步。   忙完这些后,曹万全看了眼自家王爷,又看了眼阮娇,心里了然,却还是请示燕王问:“王爷,这阮姑娘已经在您身边孝敬这么长时间了,您若没有别的吩咐,不如让她回去?这宝萝阁,想来也开饭了。”   燕王沉默着吃饭,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盛饭盛菜的器皿相互碰撞的声音。   曹万全以为他挑了头给了王爷台阶下,王爷会顺势免了阮姑娘的罚站放她回去。可他没想到,王爷似乎没有这个意思,曹万全只能朝阮娇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阮娇却明显不在乎这些。   但燕王也只是稍微晾了她一小会儿,到底怕她饿了累了,等过了一会儿,就让她回去了。明明是心软了该说些软话的,但燕王却只臭着张脸朝她随意挥了挥手,就算是把她打发了。阮娇从燕王书房出来,候在门外的麦冬立即迎过去,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姑娘可出来了,奴婢还以为王爷要罚姑娘呢。”   阮娇苦笑:“王爷的确罚我来着,他罚我站了好久。”从进去后,她就一直站着,腿有点酸,腰也酸。在王爷面前,她不敢站没站相,但出来后,就没那么在意形象了。   罚站不算什么,麦冬没放心上,反而安慰说:“等回去奴婢给您锤锤腿,明儿就好了。”   虽然这一趟还是没能彻底缓和她和王爷间的关系,但是,至少让王爷看到了她的真心。所以,也算是没有白来的。来日方长,日后她可以表真心的地方还多着呢,不着急的。   这样一想,阮娇身上的那些疲惫就全都一扫而光。   回了宝萝阁,大厨房的饭菜已经送过来了,摆的满满一桌,十分精致。阮娇心情不错,自然胃口大开,吃了不少。旁边麦冬灵芝瞧着,相互看了眼,会心笑了。   这几日王爷生姑娘的气,姑娘心里也不好受,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加上府上人捧高踩低,饭菜送来的也没之前好了,姑娘吃的不多。才几日功夫,人竟瘦了一圈下来,她们瞧着着实心疼。   眼下好了,姑娘想开了,愿意给王爷做干女儿,且也肯主动的一再去找王爷认错低头,想来王爷是不会再生姑娘气了的。她们侍奉在王府多年,也算是了解王爷的,王爷若是真没原谅姑娘,又怎么会留她在书房那么久?怕是早把她打走了!   虽说是罚站了,可罚站算什么罚?凭王爷那铁腕,罚人罚站,等同于挠痒痒。   夜深人静,燕王还在伏案挑灯夜读。曹万全见时辰实在不早了,走过去建议说:“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燕王从小酷爱读书,只因十四岁开始便披甲上了战场,时间不富裕没机会充实自己。所以,一旦闲下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呆着。   看了一天的书,燕王也觉双眼疲劳。搁下书来,他抬手轻揉自己的眉心,闭目养神。不知怎的,一闲下来,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就全是阮氏那个女人的身影。   有她没心没肺冷情绝意的身影,也有她娇弱无依楚楚可怜的身影……燕王心中烦躁,猛地睁开眼睛。一双鹰眸,带着肃杀之气。   曹万全原是想趁这个时候替阮娇说几句情的,但见王爷脸色不好,他也就没再说。说情也得挑时候,挑的时候不好,反而是火上浇油。   所以,曹万全只是奉了杯茶来,顺便说:“今儿早上王爷您去侧妃那里略坐了坐,奴才听说,许庶妃似乎十分在意。”   燕王沉默了一瞬,才说:“那就明早去许氏那里用早膳。”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提前知会一声。”   秦侧妃是皇后娘家旁支的姑娘,而许庶妃,则是温贵妃的干闺女,她们一个是皇后的人,一个是贵妃的人,总得一碗水端平才行。要么谁都不要理,既然理了其中一个,总也得把另外一个捎带上。   否则,要么是得罪皇后,要么就是得罪贵妃。   左右燕王早搬出了宫有了自己府邸,他自是不在乎皇后和贵妃,但宫里还有德妃在。燕王手再长,也伸不到后宫去,那么为了他母妃德妃能在宫里安稳度日,他总也得逢场作戏。   临幸做不到,吃饭却是可以。   曹万全差人把消息送到倚梅殿后,许庶妃兴奋得一整夜都没睡得着。次日一早起来,顶着两个乌黑的大眼圈,气得嘴巴上火,当场就起了一个泡。   嘴里长了水泡,气色又不好,平时挺能说会道的一个人,一顿饭的功夫,愣是一句话没敢说。她不说话,正合了燕王的意,草草吃完后,燕王起身离去。原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浪费了,燕王离开后,许庶妃气得摔东西。   消息传到秦侧妃耳朵里,秦侧妃笑得前俯后仰,开心极了。   昨儿王爷来自己这里,没吃饭就走了,今儿去许氏那里竟留下来吃了饭,她原还嫉妒呢。现在知道许氏丢人的糗事后,她哪还有嫉妒,就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伺候秦侧妃的春杏说:“有侧妃您在一日,她便就低您一头。瞧,老天都瞧不上她呢,故意让她在王爷面前出丑。”她忍不住又笑了声,才继续说,“奴婢听说,王爷前后留在她那儿不过就一盏茶功夫,吃完匆匆就走了。哪像在侧妃您这儿,昨儿王爷好歹还留了近半个时辰功夫呢。”   秦侧妃长舒一口气,心里倒是美滋滋的:“你说的对,我又何必把许氏放心上。和她争宠,没由的自降身份。”   “可不正是。”春杏附和。   秦侧妃望着镜里自己端秀的一张脸,眉心却还是轻轻拧着:“你说,王爷对那阮氏……到底是什么意思?昨儿没觉得什么,今儿细细想来,好似阮氏这么闹了几日,王爷收她做义女的意思也不那么明显了。”   春杏没想许多,只说:“许是王爷还在生气,并不想这么快应下来,不然不就成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王爷堂堂亲王,岂能由着个刁民捏扁搓圆。”   “也是。”秦侧妃轻轻点头,倒认同这个说法,但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提点说,“别一口一个刁民,这话若传出去就是害了我,人家的父亲,可是王爷的恩人。”   “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定谨记主子教诲。”   阮娇吃饱喝足后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精神倍好。吃完早饭,她寻了个借口说想出门溜达看梅花,所以,麦冬灵芝一起陪着她去了倚梅殿附近的一个小梅林。   倚梅殿正是因为旁边靠着这样的一处梅林,才得了这个名字,而燕王从倚梅殿回书房去,这片梅海是必经之路。所以,阮娇打着赏梅的名义,其实是来等人的。   她知道燕王的处事风格,待秦氏许氏二人,那是绝对的一碗水端平,绝不厚此薄彼。所以,昨儿去了秦氏那里,今儿肯定是要来许氏这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呵~女人,又来谄媚我~   曹万全:有本事你别去啊!   燕王:不,我要去!   继续发红包~ 第5章   燕王大步出了倚梅殿后,反而放缓了步子。梅林虽然不大,但如今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走得近了,幽幽冷香萦绕鼻头,燕王此刻倒是有些欣赏美景的闲情雅致的意思。   梅林不大,阮娇又是等在了必经之路,想不遇到都难。看到人,燕王也没什么惊讶的,只是见她匆匆朝自己这边来的时候,他放慢了步子。   “拜见王爷。”走得近了,阮娇福身请安。   前路被挡了,人被拦了,燕王索性驻足原地,居高临下望着人。   “一大早的,不好好在自己屋里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宝萝阁离倚梅殿可不近,他百年难得来一回倚梅殿,还能恰巧碰到她,若说不是她刻意等在这里的,谁能信。   呵,女人,当真心机深沉。   他上辈子真是瞎了眼,竟被这样拙劣的演技给骗了那么久。亏他觉得她那张脸清纯质朴无害可怜,如今想来,真是信了她个鬼的不谙世事。   燕王如今心坚如石,任面前的小姑娘再怎么献媚讨好,他都不为所动。   但凡心稍稍软下去一些,他必然会立即拿前世的凄惨经历告诫自己。他陆崇从不走失败之路,而一条路上,更不可能失败两次。   所以,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脸明媒笑意说到“这里的梅花好看,我来摘几枝梅花回去插瓶里观赏”的时候,燕王无情“哦”了一声,顺便泼冷水道:“梅花什么时候不能摘?非得大清早巴巴跑来摘?”   他就是认定她不怀好意,来谄媚自己、骗自己的,意图不轨。   阮娇的确是来谄媚他的,但却不是不怀好意,毕竟还是女孩子,脸皮纵是再厚,但被燕王这样公然讽刺一番,她也是红了脸。燕王见她一副黯然失神不知所措的样子,真是受不了,心道:又来了。   虽然阮氏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动机不纯,但此刻眼前的毕竟还不是那个伤他至深的。他提防着不再次上当也就是了,其实也没必要把对前世的那个的恨发泄在她身上。   所以,燕王最终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说:“天气冷,你又体弱,没事还是好好呆在屋里暖和着的好。就算喜梅,也不必自己亲自来,让丫鬟们代劳就是。”   阮娇就知道王爷其实是心地善良的,他脸臭脾气坏都是表象,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温柔的。至少对她是温柔的。   所以阮娇得寸进尺,见人给了她点阳光她就立即又灿烂起来。她把抱在怀中的几枝梅花递过去,送到燕王面前,认真说:“这个花送给王爷。”   燕王垂目淡淡扫过那几枝送到面前的花,扬眉问:“送给本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胆子竟然这般大,敢公然勾引他这堂堂一国亲王,真不知羞臊。   瞧着腼腆文静,原还是这般大胆的?那前世她装着的那些所谓矜持,是何意?   阮娇不知道燕王拿有色眼睛看她,她心里坦荡荡:“王爷收留我,给我吃好的住好的,还要收我做义女……我很感激王爷。可王爷高高在上,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就只能借花献佛,借王爷府上的花送给王爷。”   燕王目光淡扫那几枝梅,复又看向人,严肃了几分道:“你送本王宝马名驹,本王尚算能感受到你的诚意,可你送本王花,你让本王是收还是不收?”   又故意侧头问身后的曹万全:“一般女子送男人花,是何意?”   曹万全是狐狸,只笑着打哈哈说:“回王爷的话,阮姑娘送的是梅花,这是赞赏王爷您品洁高雅呢。”因瞧得出来王爷已不再有收阮氏为义女的意思,所以曹万全也不提这一茬,只说,“阮姑娘是晚辈,爷您是长辈,晚辈送长辈花,倒不能以常理论之。”   曹万全虽聪明会审时度势,但他却并不知道燕王不愿再收阮氏为义女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几句话下来,依旧是说得燕王俊脸阴沉,只大步拂袖而去。曹万全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一时也是十分错愕。   阮娇原以为王爷奚落她是针对她,但见王爷对曹公公更加不留情面,心里也就松了口气。曹万全自己碰了钉子,还不忘安抚阮娇:“阮姑娘不必在意,王爷瞧着面冷,其实他最是关心姑娘了。”   “正因为关心,才说话严厉了些。天儿冷,姑娘回去歇着吧。”   阮娇自然是信曹公公的话的,她笑着点头道:“我知道王爷的好心,我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方才还是多谢公公解围。”   曹万全知道王爷重情义,单凭阮姑娘的父亲战场上救了王爷一命这一条,不论阮姑娘闹出什么来,王爷都不会真正往心里去。所以,曹万全笑着对阮娇说:“花就不收了,王爷打小也没喜欢过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姑娘若是真有哄王爷高兴的心,不如送些王爷真正喜欢的东西吧。”   宝马名驹她自然送不起,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又能送什么?   “还请公公赐教。”阮娇真心求助。   曹万全提点她说:“宝马名驹这些,王爷不缺,王爷爱马如命,姑娘不如给王爷的马做一个鞍垫。”   阮娇明白了,要想让王爷高兴,得先让他的马高兴。   “多谢公公提点。”阮娇笑颜明媒,那双如水洗过般的眼睛清澄明澈,让人望之心静。   漂亮的人谁不喜欢,哪怕曹万全已不能算男人,但看到这样清澈干净的姑娘,也是会心中生出几分欢喜来的。   “姑娘不必和奴才客气,奴才先告退。”   阮娇得了指点,便高高兴兴回了宝萝阁。回去后,她找了个花瓶来亲自将几枝梅花插上,搁在窗边,然后她让麦冬去找针线布匹来。   阮娇是十足十的小户之女,父亲几年前被征兵征走后,家中就她和母亲两个相依为命。普通老百姓人家的女儿,不识字不要紧,但一定是要会针线活的。阮娇的母亲有一手极好的针线活,阮娇平时跟着母亲一起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虽然手艺没母亲的好,但做鞍垫护膝鞋袜这等小物什,还是不在话下的。   见阮娇做针线活十分熟练,麦冬赞道:“姑娘的针线活可真好。”   阮娇没抬头,只笑回:“和我娘学的。只是我笨,并没学到我娘的一二成。”   麦冬叹道:“姑娘的手艺已是这般好,才只是夫人的一二成,想来夫人定当技艺了得。”   提起娘来,阮娇停了手上活,目光淡淡探向窗外,有些忧伤,她想娘了。   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却没能让她重活到娘病逝前。所以,上辈子她早早没了父亲母亲,这辈子她依旧还是个孤女。   看得出来姑娘想家人了,麦冬安慰说:“姑娘现在这般好,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的。姑娘如今也不是无依无靠,姑娘还有王爷。只要有王爷在,这京城里,没人敢欺负姑娘。”   王爷虽好,可王爷的好和娘亲的好还是不一样的。她知道王爷待她好,但这不妨碍她心里记挂着娘。   “姑娘,秦侧妃和许庶妃一同来探望姑娘了。”灵芝适时撩开搁在内外室间的珠帘。   要应付秦、许二位,阮娇忙起身往外面去,也就暂时没空再想娘亲了。   对于王爷是不是要收阮娇为义女、什么时候告知皇上皇后这个消息,秦许二位十分关心在意。她们没那个胆子贸然去前院王爷的书房问个究竟,私下一合计,就只能相约着来宝萝阁找答案了。   阮娇要行礼,秦侧妃许庶妃一人一边亲热扶住了她。   “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再过几日,等王爷真正入宫请示皇上皇后,收你为女,你的身份可就更为尊贵了。”秦侧妃尽量旁敲侧击。   许庶妃自贬身份道:“到时候,怕是我见了姑娘,都得请礼问安呢。”许庶妃虽也占了个“妃”字,位份也只是低秦侧妃一等,但实质上却是有千差万别的。本朝律法,只王爷正妃侧妃才可入皇家玉蝶,算真正有名分,庶妃说不好听了,其实就是妾。   阮娇若真做了王府的义女,许氏见她的确得问安。   但许庶妃自贬是识趣,阮娇可不敢当真,她忙说:“民女只是一个孤女,暂时寄住王府而已,能得娘娘们照顾,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别的,民女不敢奢望。”   秦许二人对视一眼后,秦侧妃问:“王爷还在生你的气?”   阮娇说:“王爷日理万机,心系天下,怕没功夫和我一个丫头置气。不过,我也的确是伤了王爷的心了。”   许庶妃为人处事更世故一些,她安慰说:“你也别怕,王爷那等身份,素来是不轻易言笑的。他当时没罚你,现在都过去好几日了,想来不可能再回过头来罚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秦侧妃没许庶妃的这份圆滑,见阮娇话中意思是王爷还是三缄其口并无再收阮氏为义女的意思,她心中多少是遗憾的。又想着若不是之前王爷提的时候阮氏拒绝了,事情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都怪她!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我警告你,不要搞事情~   秦侧妃:臣妾会乖乖的~   燕王:呕~   燕王这辈子一直舔着脸想和人家小姑娘蹭成平辈,可惜,没人拿他和小姑娘当同辈看┑( ̄Д  ̄)┍燕王这个长辈,坐实得死死的!!   燕王问曹公公一般女子送男子花是何意(暗示他说是爱慕的意思),但曹公公让他失望了? 第6章   秦侧妃兴致忽然低落下来,许庶妃瞧在了眼中。一道离开宝萝阁后,许庶妃邀请秦侧妃:“姐姐现在可得空?若得空的话,不如去我那里坐坐。”   秦侧妃虽不如许庶妃聪敏机警,但也不蠢。她和许氏能有什么交情可言?邀她去坐坐,不过就是有话和她说。秦侧妃没这份心情,只冷着脸道:“你有话就直说吧,不必卖关子。”   许氏直言道:“昨儿个傍晚那丫头去王爷书房呆了挺久,这事姐姐可知?”   打从王爷领兵回京后,秦氏的一双眼睛就死死钉在了王爷身上。王爷前院书房内的一举一动,她自无从得知,但像谁给王爷送了汤羹送了衣袜这类小事,却是瞒不过她眼睛的。   “你都知道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在许庶妃面前,秦侧妃摆足了架子和体面。   许庶妃不跟她计较,不论秦侧妃怎么言语奚落讥讽,许庶妃都浑不在意。   她陪着笑道:“是妾失言了,这点小事,姐姐身为侧妃,如何会不知。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想来姐姐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秦侧妃语气透着些不耐烦。她总觉得许庶妃在她面前拿乔摆架子,说话藏一半,拿她当白痴看。   许庶妃似笑非笑道:“今儿一早王爷从我的倚梅殿出来,遇到了阮氏。两人在梅林相遇,说了几句话。听我的丫头回来禀告说,她远远瞧见阮氏摘了梅花似是要送王爷,但却惹了王爷不高兴,最后拂袖而去。”   秦侧妃一脸的愤怒和鄙夷:“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许庶妃宽慰她:“姐姐放心,她虽模样好,但毕竟如今还小,王爷又无特殊癖好,怎会喜欢她?只要王爷对她没意思,任她怎么会来事儿都无济于事。”   秦侧妃却没这么乐观:“现在是还小,可再过两年呢?她爹于王爷有恩,若是她厚颜无耻求着王爷纳她进门呢?小小年纪就这般会耍心眼儿,长大了还了得。”秦侧妃长相不出挑,年岁也大了些,所以特别有危机感。   许庶妃倒不太急,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直接给了提议:“姐姐是侧妃,又是皇后娘家人,如今府里没有王妃,姐姐是有这个特权每月入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王爷犹疑不决无碍,若是德妃开了口,王爷孝顺,自然也就会应下来。到时候,所有难题不是都迎刃而解吗?”   秦侧妃恍然,双目一亮。但她却没给许庶妃答复,只说:“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之后,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往左拐走了。   许庶妃往右拐,走得远了后,扶着她手的一个丫鬟才悄悄问:“侧妃会去向德妃说吗?”   许氏:“她不会,但她会向皇后说。”   阮娇这几日专心呆在宝萝阁内给王爷的马做鞍垫,有几日没出门了。偏燕王这几日闲了下来,没什么正经事情做,天天窝书房里看书也腻,闲暇之余,难免就要想起那个伤他至深的女人来。   前两日,阮娇一连接着两天主动去找了燕王,所以在燕王心中,他早已有了自己的笃定。他以为阮氏接下来必然会再制造各种机会和他碰面、或者直接来找他,但眼见连着几日阖府都安安静静的,他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事情没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难免要勾起他的好奇心来。   怎么,这才主动没两天,就又故技重施,玩起以退为进来了?   燕王凝神细想,觉得或许是她前几日被自己说了几句,倒有些胆怯不敢再来主动招惹他了。想了想,燕王觉得既然她不敢再主动来前院,他倒是可以去后院坐坐,看她什么反应。   心下拿定主意后,燕王即刻吩咐曹万全道:“差人去知会一声,本王晚上去侧妃那里用膳。”   曹万全略微愣了下,而后才忙应着:“是,奴才这就去。”   用晚膳和用早膳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王爷去后院用早膳,就是单纯的吃饭。但晚膳就不一样了,晚膳吃完紧接着就是休息,说不定还附带在那里睡觉。   思及此,曹万全倒是松了口气的。虽说后院的主子们都是宫里的贵人赐来的,但如今总归是王爷的女人。从前王爷不在家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回来了,若还不宠幸一两个,传出去不好听。   原还担心着王爷脾气倔,不肯低头,现在倒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燕王天还没黑便早早去了秦侧妃屋里,秦侧妃盛装迎接。燕王眉眼淡扫,心下了然。唤了声起后,燕王径自越过侧妃,往主位去坐下,立即有丫鬟奉了茶来。   秦侧妃起身后,扭扭捏捏走到燕王身边。相比于许庶妃的落落大方,她还是显得局促了些。燕王没来的时候,她一应待人接物倒也算大方,可燕王一来,她身上的那些小家子气就显露出来了。   燕王本就是个冷肃寡言的人,平时别人巴着他说话递话给他说的时候,他都未必肯多言一二,何况眼下这种情况。秦侧妃不说话,他倒乐得轻松。   机会难得,秦侧妃纵再紧张,也是及时牢牢抓住了机会主动抛话头道:“下午殿下的人送了话来后,妾就在准备了。妾也不知道殿下您爱吃什么,只能自己琢磨着在小厨房做了两道拿手菜,一会儿殿下您尝尝?”   整个王府前院里里外外都是燕王的人,内务是曹万全一把手在抓,曹万全对燕王可谓是忠心耿耿,所以,既然他明知道秦氏许氏等人乃是宫里贵人赐下来摆在王爷身边的眼线,他自然不可能让府内伺候的丫鬟太监什么都说。所以,秦氏的眼线盯了前院书房那么久,竟连王爷的喜好都没摸清楚。   前院侍奉的侍婢太监嘴巴都太严了。   面对秦侧妃的一腔热情,燕王只有冷冰冰的一个字:“好。”   但只这一个字,便就叫秦侧妃乐开了花,她似是得到了鼓励般,继续说:“殿下您可以告诉妾您喜欢吃什么,这样的话,等您下次来,臣妾可以给您准备。”   燕王抬眸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一边案几上的茶:“这茶不错。”   秦侧妃信以为真,高兴极了,忙又吩咐奉茶的丫头说:“再去给王爷泡一盏来。”   “不必了。”燕王冷声拒了,幽暗眸子缓缓探向面前的秦氏道,“茶再好,也不宜多饮。”   秦侧妃忙连连点头附和:“殿下教训得是,妾记住了。”   这个话题算是终止了,又瞬间安静下来。秦侧妃心里着急,几次欲开口找新的话题说,但几次都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直到晚膳摆好了,丫鬟来请二位主子去吃饭,这阵冷清的尴尬才算结束。   燕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用完饭,见天色也不早了,燕王起身。   “时候也不早了,侧妃早点休息。”   秦侧妃一顿饭也是吃的一直心不在焉,她以为王爷既然来用了晚膳,自然是要留宿在这里的。方才饭间,她就只顾着想一会儿怎么伺候王爷了,饭没吃几口。可谁知道,王爷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他就真的单纯是来吃饭的。   悟过来意思后的秦侧妃满面通红,心里想挽留,可嘴上却不敢说。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有王爷的身影,人早走了。   秦侧妃丢了大人,浑身泄了气,没骨头似的瘫坐在了凳子上,目光无神。满殿静悄悄的,谁都不敢说话,生怕侧妃发火动气。   燕王对秦许二位的确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头天去的秦侧妃屋里用晚膳,次日就去了许庶妃那里用晚膳。秦侧妃起初还觉得没面子,后来得知王爷去许氏那里也没有留宿后,她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   阮娇这几日没出门,但府里的一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麦冬灵芝都会跟她说。麦冬稳重一些,并不喜欢背后论谁是非,但灵芝不一样,灵芝喜欢在阮娇面前嚼舌根。   “真好笑,王爷不愧是王爷,当真皇后和贵妃的面子谁都不给。她们不是喜欢往府里塞人吗,不是欺负德妃娘娘出身不高没有娘家可靠吗,王爷这是在打她们的脸呢。当真好笑呢,凭咱们王爷如今在朝野的地位,母凭子贵,德妃娘娘的靠山还不算硬吗?”   皇后和贵妃都是大族出生,母族显赫,相比起来,德妃的出身就不值一提了。不过德妃为人敦厚温柔,原就颇得皇上喜爱,如今燕王又如此军功显赫,德妃在皇上面前自然更有体面。   这些事情,阮娇都是知道的。   “王爷是这个。”见灵芝说得兴奋,阮娇附和她一起夸王爷,竖起大拇指,暗示王爷最厉害。   灵芝得到了认同,又过了嘴瘾,注意力转到了阮娇手中的绣活上。   “姑娘为何做这么多鞍垫?王爷虽然马多,但钟爱的就那么几匹,用不着这么多的。”她亲自数了数,“这都十多个了,还要继续做?”   阮娇其实就是觉得前世太对不起王爷了,所以这一世就想对他特别好。听曹公公说想讨好王爷可以先讨好他的马,她这一兴奋,就一口气做了这么多个。她是想着,王爷收到这样的礼物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很多吗?”听了灵芝的话,阮娇挠了挠头,“那我暂且先做这些,明儿送去?”   灵芝认真说:“物以稀为贵,越是少的东西越稀罕。姑娘明儿无需把这些全都拿去,先拿两三个就行。至于剩下来的,下次再给不迟。”   阮娇决定听灵芝的。   所以,次日一早起来吃完饭后,她就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兴冲冲往前院去。   阮娇进前院找王爷,有小太监进去禀告,阮娇候在院中。前去禀告的小太监还没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呦,这便是老七新收的干闺女?”   作者有话要说:  赵王:呦,老七,这你干闺女啊。   燕王语气坚定:不是!   阮娇(对手指):王爷果然不要我了5555~ 第7章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阮娇立即扭头看去,就见一月白袍子加身的年轻男子正闲闲踱步而来。这是当朝六皇子赵王殿下,和燕王同岁,也是与燕王交情最好的一个,阮娇自然认识他。   正当发愣之际,灵芝等人就已经福身子请安了:“奴婢等见过赵王殿下。”   阮娇回神,也赶紧请安:“民女见过殿下。”   “起来吧。”赵王颇亲和,在燕王府从来不摆什么亲王的架子,他既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份,自然是看在燕王面子上,也会待她更为和善些。   赵王亲自抬手,虚扶了阮娇一把。阮娇直起身子后,身边灵芝等人才也直起身子来。   “你便是老七要收的那个义女?”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但赵王还是想得到本人的亲口承认。   前世因着燕王的关系,阮娇倒能常见到这位六王爷。赵王与其他王爷相比本就亲和,何况阮娇前世因着燕王府义女的身份更是得到赵王的不少关怀,所以,即便此刻她还什么都不是,心中对眼前这位王爷还是颇有好感的。   阮娇笑着冲他点头:“民女是。”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阮娇不由问起来,“赵王殿下是怎么知道的?是王爷说的?”这几日府上有关王爷的事情麦冬灵芝都会与她说,打从那日王爷提过要收她为义女后,便没出过府。   王爷没出过府,赵王也没来过燕王府,也不该是王爷告诉他的啊,那他是怎么知道的?阮娇十分好奇。   这个问题倒是把赵王给问愣住了。   不是问题难回答,而是阮娇的态度。赵王再和善,那也毕竟是一国亲王,平时来燕王府,还真没有哪个人敢这般拉家常般和他说话。所以,赵王见面前的这个丫头似乎一点都不畏惧他的身份,倒又多起了那么几分兴趣来。   “你家王爷告诉本王?”赵王笑着摇头道,“本王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找你家王爷算账的。什么好兄弟,白捡了这么大个便宜闺女也不事先知会本王一声。”   见是来算账的,阮娇忙帮自家王爷说话:“王爷只是之前说过这么一嘴,未必做得了真的。赵王殿下,您可不能怪王爷。”   见她小小年纪的,倒挺有胆识,赵王逗她:“那本王要是偏怪他呢?你又能如何?”   阮娇语气无奈:“殿下要真想往王爷身上加一个罪,民女也是不能如何的。不过,殿下您最是和善可亲的人了,想来不是这样的人。”   “本王若……”赵王话还没说完,就被立在廊檐下的燕王的一声“六哥”打断了。燕王此刻立在廊檐下,英姿挺拓,只垂目冷肃望着立在院中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喜怒不明。   见到了燕王府里的主人,赵王也就懒得再和一个客居的小丫头纠缠,他一边缓缓朝燕王踱去,一边指着他道:“好啊,老七,金屋藏娇,也不和你六哥我说一声,我好来给你道喜啊。”   “你别胡说。”燕王横眉冷对,“她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否认了金屋藏娇的“事实”。   “知道知道。”赵王无奈摇头,“你可真是越来越经不起玩笑,还当真了。她是谁,我方才一进门就猜出来了。她父亲替你挡了一箭,牺牲了,所以就托孤给了你……这于我来说,也不是秘密。”   赵王已经大剌剌自己率先踏进了屋,燕王还立在廊檐下,侧首望着还站在院中的小丫头。早入了冬,近几日来又连着下了几场雪,外面天儿冷。   “你不是来找本王的?”燕王冷声问。   阮娇见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忙露出灿烂笑容来:“是,是来找王爷的。”又把藏在怀里被狐皮披风遮住的几个鞍垫露出来,她双手一推,往前送了来,“给王爷的马做的,送给王爷。”   隔的虽有些远,但燕王还是能瞧得出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的。目光一扫而过,然后冷冷朝曹万全瞥了眼。曹完全立即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起来,心中已经在品着王爷刚刚那个眼神的意思。   难道,他给阮姑娘出的主意,又出错了?   不应该啊。   他觉得,他需要重新认知一下自己对王爷的了解。王爷一走两三年,或许,某些喜好真的变了。   “进来。”燕王亲口准了阮娇进门后,他则转身率先踏进了屋去。阮娇小跑了几步,紧紧跟在他身后。   屋里烧着地龙,暖和得很。一进屋来,灵芝就把阮娇身上披着的披风解了下来。赵王不拿自己当外人,嚷嚷着让燕王府奴仆们去整吃的来,燕王也不在意,直接随他的便。   阮娇知道这会子赵王找燕王有事,燕王不便和她说话,所以,她就乖乖候在了一边。离两位王爷有些远,阮娇和他们间隔着个木雕月亮门隔断屏,离得虽远,但却看得到人,也听得到里面人说的话。   很快有奴仆奉了茶水点心来,阮娇坐着一边吃一边等。   “六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燕王心中自有自己的猜测,不过,他还是想听赵王自己亲口说。   赵王燕王交情好,彼此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皇后娘娘宫里。”赵王总算正经了几分,品了口茶,咂嘴赞了一番茶后,才又继续说,“昨儿我入宫去给我母妃请安,自然要去拜见皇后。在皇后宫里,恰好遇到了你府上的秦侧妃,秦侧妃跟皇后说的,我恰好听了一耳朵。”   燕王点头:“我是有过这个意思,但后来觉得不妥,就没再提起此事。”   赵王道:“你若是有这个意思,恐怕那秦氏也就不会急忙忙进宫找皇后娘娘说这事了。反正消息我给你带到了,你欠我一顿酒。”   燕王不拒绝:“你什么时候想吃酒,直接来我府上便是。”   赵王今天来,就是特意来给燕王送这样的消息的。既然消息已送达,又见燕王这里还有人等着,他也不是不识趣之人,自然起身告辞:“这顿酒就这么说好了,那丫头还在等着你,我就不碍在这里讨嫌了,告辞。”   说罢,已经起身。   “我送你。”燕王也起身。   送赵王到门口,负手立在门口目送了会儿后,这才转身看过来。   方才燕王对赵王说的话,阮娇也听见了,她此刻心里也明白燕王的确是没有再收她为义女的意思。所以,不想他为难,阮娇主动说:“王爷身份尊贵,民女不敢高攀。我觉得,我就只给我爹做女儿,也挺好的。”   燕王弯腰于一旁炕边坐了下来,倒没再提这个,只伸过手去,想够她一直拿在手里的鞍垫。阮娇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立马献宝似的送过去。   “民女手笨,做的不好,王爷不要见笑。”她谦虚。   她的针线活他是见识过的,怎么可能不好。   “你谦虚了。”燕王仔细看了番后,搁在一旁,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人,指了指一旁,“坐下来说话。”   阮娇也没矫情,王爷让她坐,她就坐了下来。   燕王恼她归恼她,但总归也不希望她出事,所以,该提醒的事他自然要提醒。   “过几日,或许宫里会有旨意下来。到时候,你便随本王一道入宫。”   阮娇倒不怕入宫,前世她又不是没去过宫里。而且,王爷也说了,到时候是跟着他一起进宫。   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有王爷在,去哪里民女都不怕。”阮娇脱口而出,语气坚定。   燕王闻声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勾唇角嘲讽一笑,也不知道是笑身边的这个女孩,还是笑他自己。   “念过书吗?识字吗?”虽然知道她偶识得些字,没怎么太读过书,不过,这些他都不该知道,该问还是得问。   “识几个字,没怎么读过书。”其实前世跟着王爷的那几年,她倒是学到了不少,虽不能说是学富五车,但总也懂些诗文的。但这些,她不能说,只能装着什么都不太懂的样子。   燕王点头道:“女孩子也该多识些字,过几日本王给你请个教书先生。”   “多谢王爷。”阮娇起身道谢。   燕王道:“既是请先生来家教,就好好学,本王会抽查。”又说,“你如今既住在燕王府,走出去就是燕王府的人,本王不希望你丢燕王府脸面。”   阮娇反正也不怕他查,自然是他说什么她都一一应了下来,显得十分乖巧懂事。   隔日,阮娇正趴窗边桌上认真练字,麦冬匆忙走了进来。   “姑娘,前头王爷差人送了话来,说要带姑娘入宫去。”   阮娇倒不惊讶,一来是前日王爷已经给她提过醒了,她心里有数,二来,她也不是头回入宫,没什么好怕的。   她倒不急,认认真真的把最后几个字写完后,这才搁下笔来。一边认真把练好的字一张张叠起来,一边说:“麦冬,穿这身衣裳进宫肯定不行吧?不如换一身?”   麦冬给阮娇搭了嫩黄色的冬袄,下身配了条浅绿的马面裙。因阮娇才豆蔻之年,所以,麦冬又给她梳了花苞头,两只小花苞上更是搭着上袄的颜色搭了两只黄色的流苏,动起来流苏甩来甩去的,显得十分可人。阮娇年纪本就不大,个子又比同龄人还要矮一些,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再配了身孩子气的打扮,更显得像个孩子。   走到燕王跟前,更显得和燕王不是同辈人。燕王看到这样打扮的阮氏,更是面色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想到今儿和阮氏同车入宫,为了不把他们间的年龄差衬得那么明显,燕王特意捡了显年轻的浅色系衣袍来穿,却没想到……   阮娇(委屈):许王爷装嫩,就不许我吗╥﹏╥...   燕王(咆哮):你还需要装嫩吗┗|`O′|┛   这本偏日常,可能有些慢热,但男女主的感情是一点点相处出来的~喜欢的话,可以留个言、灌个营养液啥的,么么么么~   这章发红包哈~ 第8章   想着今儿和阮氏同乘入宫,为了不显得年龄差距那么大,平素喜好暗色系衣袍的燕王今儿特意选了件浅色系的。却没想到,他把自己往嫩里装扮,这阮氏也是把自己往嫩里装扮。   等于他今天的心思白费了,脸色能好看吗?   阮娇个子矮矮的,哪怕脚下蹬了双厚底的鞋子给她增了点个儿,个头也只是才勉强到王爷的胸口。阮娇站在他面前,都得仰着脑袋才能看到他眼睛。   不过她知道自己过两年就会抽条长高,所以倒也不太在意。   “王爷,马车备好了,正候在府外。”曹万全小跑过来禀告。   燕王这才收回打量面前女子的目光,一边走一边问:“秋冬两季的衣裳,府里没让绣娘给你做?”   “做了啊。”阮娇紧紧跟在他身侧,闻声一脸懵,不知他为何这样问。   燕王:“既是有更好看的衣裳,为什么要穿这件?”   阮娇不知道自己惹怒他的点在哪儿,只能委屈说:“这件不好看吗?”阮娇自己是觉得这身打扮很美,哪怕入宫去,也是不会给王爷丢脸的。   但见王爷的意思,似乎是嫌她这身不好看?   燕王道:“你过完年就十四了,这身衣裳过于稚气,不符合你的年纪。”   见原因在这里,阮娇笑着解释道:“民女过完年虚十四,现在还没过年,民女才虚十三。而且民女生日小,在腊月里,所以,其实民女现在还不满十二周,过几天才满十二周岁。”   燕王觉得这个话题实在聊不下去了,识趣的果断结束掉,只冷冰冰扔过来一个字:“嗯。”   高傲冷漠,绝不表现出半点他在意自己年纪的样子。   偏阮娇不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她努力又找了话题道:“其实我爹我娘成亲早,他们同岁,我娘十五就怀了我,十六生的我。我爹我娘要是还活着的话,他们现在也才二十八岁。”   才二十八岁,也就比他大六岁。论起来,他这岁数倒的确和她父母靠得更近一些。   燕王不想再听这些,生硬转了话头问:“这两天字练得怎么样?”   他话题转得太快,阮娇默了会儿,才回说:“有很认真在练。”   燕王说:“你起步晚,要更勤奋些才行。本王车上有笔墨纸砚,一会上了车,你继续练,本王看着。”   “哦。”阮娇应下。   燕王不是说着玩的,他车上的确搁了有笔墨纸砚。上了马车后,燕王拿了纸笔来,又拿了份字帖,让阮娇临摹字帖。   阮娇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临着字帖上的字。马车虽行得快,但因马车大,走得倒算稳,阮娇临起字来,也不会十分困难。   其实前世她在王爷的督促下,字已经由最初的狗爬练得十分娟秀了。只不过,如今她才入王府没多久,也得藏拙些,不然会惹人怀疑。所以,明明可以写出更好看的字来,但阮娇只能故意把字写得很难看。   燕王坐在一边看着她那比狗爬好不了多少的字,眉心深深拧起。看了看字,又看了看人,实在看不下去,最后索性闭目养神起来,不看了。   见王爷没了再收阮氏为义女的意思后,秦侧妃在许庶妃的怂恿下入宫找了皇后。皇后是秦侧妃堂姑,二人一个阵营的,秦侧妃的话,皇后自然会过心。所以,这几日,皇后寻机会去皇上那里坐了坐,顺便提了燕王府的事。   又提到了阮氏,皇后再把燕王打算收阮氏为义女的事儿说了,然后大赞燕王,说他重情重义,能真把一个普通士兵的女儿接入王府来,当成自己人待。最后,再表示她身为皇后自己也想出一份力,想见见这阮氏,再赏她点东西聊表心意。   这一切前期准备做好后,皇后这才差人去燕王府送了话。   只是她没想到,陪着阮氏入宫来的不是秦侧妃,而竟然是燕王本人。   燕王带着阮娇入宫的时候,皇后已经拐了德妃一起去了皇上的勤政殿。御前大总管进去禀告,得了皇上准许后,这才出来对燕王说:“燕王殿下,皇上叫您进去呢。”   燕王点头,大步往殿内走,阮娇紧紧跟在他身后。   二人进去的时候,皇后几人正在说笑。燕王抱手一一给皇上皇后和德妃请安,阮娇跪了下来,给三位贵人磕头。   “民女给皇上磕头,给娘娘们磕头。”   “这丫头长得可真好看,皇上,快叫她起身吧。”皇后十分热心。   皇上笑着:“起来吧。”又喊人端凳子来,给燕王赐坐。   燕王坐在了德妃下手边,阮娇起身后,站在了燕王身侧。为显礼貌,她半垂着脑袋,不看任何人。   皇上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虽眉眼慈爱,但毕竟九五至尊,身上天家贵胄的王者之气还是很浓厚的。他笑着上下将人打量一番后,问燕王:“听皇后说,你要收她做义女?”   燕王道:“儿臣的确有过这个意思,不过,后来想了想,深觉不妥。她父亲刚去世,她还在孝中,这种时候再认别人为父不合适。”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亲手递了瓣橘子过去后,正要适时开口说几句,却听那边燕王又道:“何况,儿臣年纪轻,如今又还没迎娶正妃,就这样先认个女儿,怕也不好。”   皇后僵笑一下,终于忍不住道:“老七这般英姿,又是皇子亲王,还怕认了个闺女后没人肯嫁给你?皇上,臣妾倒觉得,老七担心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又说,“瞧这丫头,长得多讨人喜欢,臣妾看着心里就高兴。”又问阮娇,“今年多大了?”   阮娇垂着脑袋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虚十三了。”   “十三岁,和咱们皇长孙一般大。”皇长孙是东宫太子的嫡长子,今年也是虚十三岁,皇后似乎挺高兴,又问阮娇,“几月里生的?”   阮娇如实答:“腊月里。”   皇后:“皇长孙是春天的生辰,那你比皇长孙小。”又故意说,“以后遇到了,你怕还得称他一声兄长。”   阮娇毕竟前世多活了几年的,身为燕王府的义女,她也没少入宫请安。所以,有些规矩,她还是很懂的。   皇长孙,何等尊贵的身份,她一介布衣,又怎敢与其称兄道妹。   所以阮娇忙跪下来说:“民女不敢。”   其实有没有燕王府干姑娘这一身份,阮娇都无所谓的。她之所以前段时间那般坚定缠着王爷说要给他做女儿,不过是因为她觉得王爷有那份心罢了。她不是想给王爷做女儿,她只是想做让王爷高兴的事情。   可现在明显王爷已经没那个意思了,阮娇是识趣之人,自然主动摆明自己的态度。   阮娇跪在燕王腿边,一本正经的严肃说:“民女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不敢高攀富贵,王爷待民女已经十分好了,民女不想再有奢望。王爷说的对,王爷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呢,若不明不白收了个女儿,怕外面人会对王爷说三道四,怀疑民女其实是王爷私生女,这样对王爷不好。”   “王爷待民女这么好,民女是有感恩之心的。对王爷不好的事情,民女万万不愿做。”   阮娇一番话,说的娇憨憨的,但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反正,皇后的嘴是被堵上了。人家两个一唱一和的,明显都不愿意,难道要她强按头吗?皇后脸色稍变了些,没之前热情了,不再说话,只顾低头给皇上剥桔子吃。   这回轮到德妃高兴了,她笑着夸阮娇说:“这丫头,虽是生在民间长在民间,但倒是个通透懂事的。皇上,臣妾也喜欢她。”   皇上颇有兴趣问阮娇:“若是你做了老七的义女,你可就是燕王府的姑娘,身份尊贵。日后锦衣玉食自然少不了,而且,等你再大点,亲事也好说/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自己倒给推了?”   阮娇道:“民女的娘从小教育民女,做人要知足常乐,不能太自私。王爷待民女恩重如山,民女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败坏王爷声誉。”   “是个好孩子。”德妃称赞,又看向皇后问,“皇后娘娘觉得呢?”   皇后笑:“自然,是个好孩子。她和她爹一样,是个重情义的。”   这件事说到这里为止,也算有了定论,就这么算是过去了。皇后心中不是太舒服,起身告辞说:“皇上,老五今儿进宫,怕是一会儿要到了,臣妾就先退下。”五皇子齐王殿下是皇后娘娘的第二个儿子,皇后共有两个儿子,二皇子魏王和五皇子齐王。   皇上没留,让她走了。   “老七,既是进宫了,今儿就好好陪陪你母妃。”又握了握德妃手,皇上温柔对德妃道,“老七对朕是孝顺了,这些年来,一直替朕分忧。可是对你,却是没尽到身为儿子该尽的责任。日后便叫他常入宫,好好陪陪你。”   德妃眼睛忽然红了,她忙背过脸去,悄悄捏帕子擦了擦眼角后,才回头挤出笑道:“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燕王也起身抱手谢恩道:“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眉眼温和唇角含笑,垂着目光看向依旧低着脑袋跪在一边的阮娇,说:“你也不必跪着了,起来吧。”   “多谢皇上。”阮娇谢恩。   王府里娇生惯养了这些日子,人倒是养得娇气了。不过才跪了一小会儿,腿就麻了,踉踉跄跄的站不稳,软娇娇的身子朝身边男人身上歪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阮娇:糟糕!勾引的罪名要坐实了。   燕王:我就看着你演~   继续发红包~   感谢在2020-02-02 06:00:00~2020-02-07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温良如玉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滴答滴 10个;机智的肥肠、小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le_zj19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阮娇深知现在和王爷的感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她哪里敢。可双腿麻了,身子不听自己使唤,她也很无奈。   若是在自己家里,燕王不会扶她,会由着她歪倒在自己怀里,然后等着看她怎么收场。但现在不一样,这是在宫里,在父皇面前,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所以,在人还没靠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先伸手将人扶住了。手掐着人大臂,助她先站稳,之后又收回手。动作快,又隐蔽,皇上和德妃都没瞧见。   “多谢殿下。”阮娇虚惊一场,小声悄悄和他道谢。   燕王没回应。   阮娇悄悄仰头打量他,看到的,也只是男人英俊的侧脸和坚毅的下巴。她撅了撅嘴,又把脑袋垂了下来。   德妃和皇上请安告辞后,阮娇就跟在他们母子身边一道往德妃寝宫去。德妃住在锦绣宫,离皇上办公的勤政殿不算最近,但也不远。   阮娇对锦绣宫不陌生,对德妃身边的女官也不陌生。甚至,哪一个是什么样的性格,她都一一了如指掌,所以,和她们打起交道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前世的时候,她常入宫来陪伴德妃,德妃挺喜欢她的,拿她当自己人看。   燕王母子有体己话说,阮娇识趣的不跟上去,就一个人呆在一边。德妃近身伺候的宫婢五月端了好吃的点心来给她吃,阮娇生了一张天生好想与的脸,有些憨憨的可爱,是那种乖巧惹人疼的长相,虽是这一世的初次见面,但德妃宫里的人都挺喜欢她的。   热茶热水的招呼着,阮娇也不尴尬。   德妃喊了燕王到一边去说话:“皇后想插手你王府里的事,她有自己的盘算。想必,你府里的秦侧妃进宫和她说了什么。你府里如今只有侧妃,没有正妃,皇后和贵妃二人想来谁都不会善罢甘休。她们都想拉拢你,可是崇儿,娘只希望你娶一个你自己真心喜欢的。”   德妃很担忧儿子的婚姻,这些日子来,没一夜睡得好的。   “如今外面战事已休,你又不小了,你的亲事自己可得抓点紧。娘无能,不能帮衬你太多,凡事还得靠你自己。”   “母妃无需为孩儿挂心,凡事孩儿心中有数。”在自己生母德妃面前,燕王敛了身上那股子清傲劲儿,十分孝顺恭谨。   德妃就这么一个儿子,难免是要事事挂心的。可她能做的有限,且儿子本事,她对儿子依赖更多。   “娘是相信你的,你心中有数,娘就放心了。”   德妃面色稍稍转好了些,目光朝不远处正老实坐着吃点心的阮娇探来,对燕王说:“这丫头也不小了,过完年都能说亲了。如今瞧着是一团稚气,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就一两年的功夫,就能长开了。她父亲既于你有恩,你好好待她是应该的,只是,凡事得有分寸,莫要落了口舌,说不清楚。”   阮氏什么时候抽条长成大姑娘模样,燕王心中再清楚不过。想着再过最多一两年她就要长成了前世那个对他虚情假意满嘴谎言伤他至深的女人,燕王心中有说不清的滋味。   “崇儿?”见儿子似乎走了神,德妃喊了他一声。   燕王这才应下道:“儿臣明白。”   德妃给了阮娇不少赏赐,都是一些金银玉器和一些绫罗绸缎。很快,皇后宫里的赏赐也送了来,皇后宫里的人才走,贵妃宫里的赏赐也来了。   皇后宫里,此刻秦侧妃也在。在皇后面前,秦侧妃从不吝啬说贵妃的坏话。   “见姑母您赏了那阮氏东西,贵妃立马也派人送了东西去,尽捡姑母您吃剩下的东西吃。”   皇后和贵妃都是跟着皇上一道从潜邸进宫来的,是皇上身边最早的一批老人。二人又是目前位份最高的,难免会事事较量攀比。皇后也不是多大气的,最喜欢听别人贬低贵妃抬高她。   “本宫是皇后,本宫不起头赏赐那阮氏,她敢越矩吗?”皇后讽笑。   “姑母说的对,姑母是国母,她不过只是妃位。妄想与姑母平起平坐,她也只能做做美梦了。”秦侧妃继续拍马屁,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皇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免提点道:“前几天才进的宫,今儿又巴巴跑本宫这里来,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侧妃,只要燕王一日不娶正妃,燕王府便一日由你做主。瑶玉,你要搞清楚你真正要对付的是谁,不要搞错了对象走冤枉路。”   秦侧妃恭敬应下:“侄女明白,侄女一直都有小心提防许庶妃。只是,王爷待阮氏太好了些,阮氏也不安分,她勾.引王爷。侄女……侄女容不下她。”   皇后嫌她蠢笨,白了她一眼道:“不过一个孤女,还是布衣出生,就算燕王真有收了她的心思,她也只能是最低位份的妾。你是侧妃,你何必自降身份与她计较?”   又说:“她爹毕竟救了燕王一命,不管燕王是不是看上她这个人了,你都必须对她好点。哪怕心里不想对她好,至少面子功夫要做足,只有这样,你才能得燕王欢心。”   “侄女知道,侄女也不是那种妒妇,容不下王爷有别人。只是,她生得太好了些,她父亲又救过王爷一命,侄女怕王爷会对她是真心的。”秦侧妃如实说。悄悄瞄了眼皇后,秦侧妃声音稍稍低了些道,“侄女只有真正得到王爷的心,这样的话,王爷才会真心站在姑母您和表兄这边。”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皇后的心,她费尽心机劝服皇上和德妃让她娘家侄女嫁给燕王,为的不就是彻底笼络燕王嘛。若燕王心不在瑶玉这儿,燕王府里莺莺燕燕的那么多,又如何能保证燕王会与她所出的二皇子一条心?   “原是想着你带那阮氏入宫的,在皇上面前本宫撺掇几句,好叫皇上下圣旨命燕王收阮氏为义女。燕王未娶正妃就先得了个闺女,怎么都是好说不好听的。这样一来,哪怕他是亲王,那些出身高贵的贵女也未必肯嫁他为妻。你如今是侧妃,只要他娶不到身份比你高的女子为正妃,这燕王妃之位,迟早是你的。”   “只可惜,燕王和德妃都没这个意思,皇上眼下又十分宠燕王,自然会顺着他的意思。”皇后沉叹,觉得十分可惜。   秦侧妃自然是很想做燕王正妃的,听皇后这一席话,心中也很有种功败垂成的惋惜感。   “这事不怪侄女,姑母您口谕下到王府的时候,王爷正好在家。按理说,这事该我领阮氏入宫拜见的,可王爷根本没提我,直接就差人去宣阮氏了。侄女也很无奈。”   “这么看来,燕王对你是半分信任都没有啊。”皇后有些失望,淡淡抬眉扫视秦侧妃。   秦侧妃着急,保证道:“请姑母放心,侄女不会让您失望的。”   皇后叮嘱:“不管怎样,不要针对阮氏,至少现在不要。”阮氏没背景,既不是贵妃那一头的,也不是太子那一头的,针对她没必要。相反的,既然她得老七的心,对她好,便是也能得老七的心。   “是,侄女谨记姑母教诲。”秦侧妃心中不太愿意,但嘴上还是应下来了。   阮娇随燕王一起留在了德妃宫里用午膳,用完午膳后,燕王母子又说了会儿话,阮娇还是自己一个人玩。差不多到了卯时,燕王才告辞。   临行前,德妃把阮娇叫了过去,拉着她手道:“你如今在这个世上没亲人了,以后就拿我们母子当亲人吧。也别怕,就把燕王府当自己家一样就行。”瞧了自己儿子一眼,德妃继续道,“你瞧他面冷,其实最是重情义,你爹既把你托给了他,他定会事事待你好。”   德妃是好人,阮娇很喜欢她。所以不管德妃说什么,阮娇都很认真的应承下来。   “以后你若是喜欢,常入宫来陪我。”德妃拍她手笑说。   阮娇应下了。   阮娇念着前世德妃对她的好,笑着说些讨好她的话:“民女也很喜欢娘娘,娘娘很漂亮很温柔,还很端庄。民女看到娘娘,就觉得像是看到了下凡的仙女一样。”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德妃也不例外。被一个小女孩夸,德妃高兴得合不拢嘴。   而笔挺立在一边的燕王则只抬眸探了面前这个小女娃一眼,没说话。她的那张嘴有多甜,他是知道的,所以,才初次见面就能说这些话哄他母妃,他一点不意外。   在德妃宫里,燕王全程和阮娇没什么交流。但等出了宫,坐上了燕王府的马车后,燕王就开始和她“清算”了。   “今天在父皇面前,为什么说那样一番话?”马车才缓缓行驶起来,燕王就冷不丁开口问。   此刻燕王端坐首位,阮娇坐在侧边,离他稍微有些远。但马车总共就这么大,再远也不会远到哪里去。所以,在燕王这山一样高挺的身子映衬下,阮娇显得小小一团。   阮娇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王爷不愿意的吗?”她小声嘀咕,有些埋怨他此刻的态度。觉得她明明是帮了他忙,他却还这样跟自己说话,她有些委屈。   若说他之前生自己的气,那是因为她误解了他的好意,尚算情有可原。可现在呢?现在明明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了,他却还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她就不愿意了。   再加上想到前世那个王爷对她的好来,一对比,她更是委屈。   一委屈,小脾气也有些上来了,说话带了刺儿:“反正王爷戏也演足了,名声也赚够了,反正现在宫里谁都知道王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王爷若是觉得民女累赘,不想管了,那民女就不赖着你。”   “我搬回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娇:我就发个小脾气(●'?'●)我打赌王爷一会儿得哄我來   发红包~ 第10章   阮娇是一气之下说出的这些话,可说完后又有些后悔。倒不是她吃不得苦,真怕王爷把她赶走,她是怕这些话会伤了王爷的心。   可后悔归后悔,生气却也是真的生气。   垂着脑袋,气鼓鼓的不说话。燕王抬眸望着她,并不为所动。   他太了解她了,瞧着憨憨的,却是个十足聪明的小女人,挺会使一些小心机。之前还一直好好的,现在忽然说翻脸就翻脸,不过就是欲擒故纵罢了。   燕王没以为她真的气了,也没以为她会真的离开。所以,他不在意道:“既然你这么孝顺,本王也不能拦着你。你想回去,本王便遂了你的心愿。”   阮娇不过是气极了随口这么一说而已,没真想走。而且,她也没真以为王爷会允许她走。前世她不适应王府的环境的时候,也提过要走,可王爷还耐着性子和她说了好一番道理留了她。   阮娇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一双眼睛又圆又黑又亮。瞪着人,眼里渐渐沁出了水意来。她蜜齿轻轻咬唇,别开脸去后,泪珠甩落。   但她很有骨气,抬手抹了把眼睛,把泪憋了回去。   之后,没再说过一句话。   自始至终,燕王沉沉目光都淡淡落在她身上,把她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见她哭了,他心里多少也不好受。但他自恃身份,且又觉得面前的小女人不过是在演戏罢了,所以,也就没说话,更没哄她。   只由着她去了。   当然,燕王也没觉得她是真的会离开。从她方才震惊的眼神中他看得出来,她是不想走的。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两人谁都没跟谁说话。回了燕王府后,燕王照常去了自己书房呆着,阮娇则回了宝萝阁收拾东西。   麦冬瞧见了,吓了一跳,忙过来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收拾细软做什么?”   阮娇委屈了一路,现在也淡定了。所以,她用很平静的语气对麦冬说:“我想回家了,我收拾收拾回自己家住。”   王爷没留她,想来是不想管她了。她虽想留在他身边对他好,可也不会厚着脸皮求他。   何况,方才路上她也想清楚了。眼前的这个王爷,毕竟不是前世的那个,她对这个王爷好,也弥补不了对前世那个的亏欠。   “这是怎么回事?姑娘不是跟王爷进宫了吗?是不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麦冬着急,一把按住阮娇收拾细软的手,认真说,“王爷是和姑娘一道回来的吗?不管姑娘是否受了委屈,如今你是燕王府的人,凡事都得和王爷说才是。”   “咱们王爷,他有这个本事给姑娘做主。”   阮娇苦笑:“可就是王爷赶我走的啊。”   “啊?”麦冬愣住了,她不信。   她很小就伺候在燕王府,王爷是什么品性的人,她是再清楚不过的。阮姑娘父亲救过王爷,就凭这一点,王爷也是不会赶人走的。   “姑娘,是不是你误会了?”麦冬安抚,“你先别收拾,不如奴婢先去问问王爷吧?若是王爷真给了这话,奴婢再放你走不迟。可若王爷不是这个意思,咱也不闹了好吗?”   阮娇不会厚着脸皮去求王爷让她留下,但若是麦冬去再问一声,阮娇也不反对。所以,阮娇答应了。   麦冬忙去了前院,没见到王爷人,但见到了王爷身边的曹万全曹公公。   “呦,这事咱家也不清楚。”曹万全也是不敢相信,严肃起来,安抚麦冬说,“麦冬姑娘别着急,待咱家进去问问王爷。”   麦冬:“那有劳曹公公你了。”   曹万全觉得这是大事,忙回了屋里请示燕王。可燕王听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淡淡道:“她若想回去,本王准了。”   他说的是“她若想回去”,其实话里还是留有余地的。虽然因为前世的一些恩恩怨怨,他心中对阮氏多少是持一种“看透她”、“并不想再理她”的态度,但总归心里是舍不得的,也不想她一个人回去吃苦。   但她一再的闹,一再的在他面前耍心眼玩心计对他满口谎言虚情假意,他也是生气的。所以,现在这种时候,他不可能放下身段和自尊去哄她。   她若想留,他不会赶她走。但她若铁了心要走,他也不留。   当然,凭他对她的了解,他并不觉得她是真的想走。   “那……王爷的意思是,若阮姑娘不想走,就可以不走继续留在府上是吗?”王爷没给明确的答复,曹万全需要确认一下,不然办错了差事,可有他受的。   燕王没说话,只从偌大书案后面缓缓抬眸看过来。年轻男人俊颜冷肃,目光沉沉。   曹万全不敢再多问,忙说:“是,奴才这就去告诉麦冬姑姑。”   曹万全把燕王的话一字不漏传述给麦冬,麦冬不明白:“王爷这是何意?”   曹万全道:“主子们间的事儿,我们做奴才的不好多问,也不好多管。王爷是这样说的,你只需这样转述给阮姑娘就行。王爷和阮姑娘间又闹了什么矛盾,你我不清楚,但阮姑娘是清楚的,她肯定能明白王爷的意思。”   麦冬无奈,只能回去后把曹万全转述给她的话转述给阮娇听。   阮娇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所以,得到这样的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   “瞧,我就知道你要多跑一趟。”阮娇反过来调侃麦冬。   麦冬却没这个心情说笑,她道:“王爷的意思是说阮姑娘若是想家了,回去看看就是。但是看完后,迟早是要再回来的。”   王爷才不会是这个意思,她又不傻的,阮娇根本不相信麦冬的话。   阮娇铁了心要走,麦冬拦不住。可王爷那里又不松口,她已经去讨过一次话又不能再去第二次。所以,麦冬也十分为难。   住进王府的这些日子里,阮娇光是得到的燕王的赏赐就十分多了,何况还有今儿入宫后宫里贵人们的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数不胜数。不过,这些阮娇都没要。她来的时候什么样,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就简单收拾了几件自己原来穿的衣裳。   阮娇并非一穷二白,她身上有些银两,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阮母是挺有些名气的绣娘,在世的时候,常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们做四季时兴的衣裳,而阮父是兵丁,有军饷,阮家又只阮娇一个闺女。所以,阮母临终前,把所有积蓄都留给了女儿。   入王府时,阮娇把银子都带着了。这回出府,她自然也是要把属于自己的银子都带走的。阮家在京城有房,但毕竟是小户人家,房不大,且位置也偏,离燕王府挺远的。出了府后,阮娇雇了辆车回去。   车夫将车停在阮家门口,阮娇下了车后付了银子。马车缓缓离开后,阮娇正准备伸手推自家院子的门,隔壁院子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材略丰腴的中年妇人立在门口,又惊又喜:“娇娇?”   阮娇闻声看去,望着夜幕下的人,反应了一会儿才笑着喊人:“程大娘?”   前世阮娇被燕王接去王府后就没再回来过,所以,对这些邻居,她多少有些陌生了。但程大娘她还是记得的,当年程家一家没少照拂她们孤儿寡母。   “丫头,你咋个回来了呢?”程大娘伸头四下看,也没看到别人,不由问,“你不是被接去王府里享福去了吗?怎么这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回来?”   她和燕王间的那些事情自然不能告诉她,所以只能说:“我在王府里住不惯。”   “走走走,屋里说话去,外面冷。”程大娘一边攥着阮娇手拉她往自家院里走,一边冲自家屋里喊人,“凤儿,栓儿,你们瞧,看谁回来了。”   程凤程栓是程家的一双儿女,阮娇从小和他们兄妹一起长大的。程凤比阮娇大两岁,今年十五,程栓十七了。   程家家境还不错,一家四口经营着一个铺子,一年的收成还行。父子俩都是木匠,会打床打桌椅柜子等家具,母女俩则管账。   铺面是租的,不算多大,但一年的进益足够这一家四口打牙祭了。和阮家比起来,程家算是家底殷实的,这里的房子是老两口十多年钱买的,因为住惯了,和左邻右舍也处熟了,所以一直就没搬走。   但据阮娇所知,程家在京城还有另外一处房产,当年程大娘找她母亲闲聊说的,被阮娇听到了。   程大娘大嗓门一招呼,屋里不只程凤程栓出来了,连程家老爷程大富也出来了。   程家一家人都热情,程凤冲过来抱住阮娇,程栓父子则立在廊檐下笨拙又热情的邀请阮娇赶紧进屋。   程凤许久没见到隔壁的妹妹了,她有许多话要和这个妹妹说,所以,拉着阮娇手:“娇娇今天晚上和我一屋睡,爹,娘,我们先回屋了。”   还是程栓细心:“娇娇吃饭了吗?”   程凤这才反应过来,也问阮娇:“你吃了吗?”   阮娇其实真的有点饿了,她轻轻摇头。   程大娘见状立即说:“凤儿,你先带娇娇去你屋里歇着,娘去下面。”说罢,够了挂在堂屋一旁的围裙,挡了挡,就围在了腰上。   程凤高兴的拉着阮娇手往她屋里去:“你离开的这三个月,发生了好多事情,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燕王府,燕王书房内。   曹万全明显能感觉得到王爷的不对劲,自从和王爷汇报了阮姑娘的消息后,王爷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到了用晚膳的点,他也没宣。甚至,连口茶水都没喝。   就只静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握着册书,一页页的翻。   好像是在认真看书,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看进去了咧?   他也不敢说,他也敢问。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女人该哄还是得哄,否则为了面子错过最佳时期,再哄起来更费面儿~ 第11章   程家二老住北屋,程栓程凤兄妹分别住东厢和西厢。还剩下的几间房,兄妹俩一人一间当书房,还有一间作客房,最后剩下来的一间,则是父子俩连夜赶工做活的工具房。   程凤住在西厢房,进了屋后使唤她的丫鬟小翠去倒茶。阮娇这才发现,原来程家多了个人。等小翠应声离开后,阮娇才悄悄问她:“凤姐姐,你什么时候买的丫鬟?”   “就前段时间。”程凤挺自豪的,“你被燕王府的人接走后不久。”   程家都是吃苦耐劳的普通小百姓,原也用不着丫鬟。不过,程凤从小爱和隔壁的这个妹妹攀比,见她被接走过好日子去了,想着她进了王府后肯定是有丫鬟伺候的,所以,她就和父母提出了要买丫鬟的事。   没想到,父母不但一口就答应了,竟然第二天就去牙行相看去了。   “娇娇,你在王府是不是有很多丫鬟伺候?你快和我说说,大户人家家里是什么样的。”程凤对阮娇在燕王府的生活十分有兴趣。   但阮娇心里还在生燕王的气,兴致不太足的样子,她只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咱们这里热闹。大户人家宅院大是大,可规矩也多。出门去花园里走走还得一群丫鬟婆子跟着,不自在。没这里好。”   程凤见阮娇并不留恋富贵日子,她手捧脸作思考状,一时竟也不知道哪种日子好了。   很快小翠奉了茶来,程大娘也端了煮好的面来。阮娇秀秀气气的吃完后,程大娘吩咐小翠把碗收走,然后她和女儿一起围在阮娇身边坐下。   “娇娇,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程大娘问。   阮娇也没想好接下来的打算,她现在是孤儿,无依无靠。之前娘虽然走了,但她还有爹可以想,但现在爹也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当时如果燕王开口留她,哪怕态度凶点,她都会选择留在王府,陪在他身边。可他没留她,她就没那么厚的脸皮赖着不走了。   “我有些银子,也有房子,日子不会难过。”阮娇虽然有些畏惧未来日子不好过,但日子再难,她也是要走下去的,毕竟死过一次,她知道生命可贵。   程大娘叹息:“你这丫头,也是可怜的。人都被接走了,竟然……”竟然还被赶回来。后面这句话,程大娘可不敢说。她哪里敢背后非议亲王府。   “今儿不早了,你们俩先休息,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   阮娇躺在炕上,一夜无眠。   同样,燕王也是彻夜未眠。   知道她在无理取闹,他硬着心没理她。可等回头她真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不舒服的还是他自己。   何苦来着?   燕王不可能不管她,哪怕她做错再多事,燕王都不会不管。如今她一个孤女,若他真不管了,又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爹。   所以,次日一早,燕王就吩咐人将麦冬喊来。   麦冬走进书房后,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燕王道:“你亲自去一趟阮家,去把阮姑娘接回来,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麦冬高兴,立马应下差事来:“是,奴婢这就去。”   而此刻的程家一家正在吃早饭。小户人家没多少规矩,男男女女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程栓吃饭一直偷偷看阮娇,被程大娘看到了,程大娘笑着对阮娇道:“娇娇,你以后就拿这里当你自己的家,千万别客气。吃完饭,让你凤姐姐陪你去逛街,想买什么就买,大娘掏钱。”   阮娇忙说:“多谢大娘,我什么都不缺。”   程凤喜欢买东西,她平时大手大脚花钱,总被爹娘说。现在好不易有个花钱的机会了,她忙抓住机会说:“女孩子总喜欢些胭脂水粉和首饰的,我瞧你都没怎么打扮自己。你也不小了,还是要学着如何妆扮自己才行。”   “虽然你长得好看,可三分长相七分妆扮,女孩子怎么可以不打扮呢。”   程凤说的头头是道,阮娇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程大娘看出了女儿心思:“你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够多了,没必要再买。这次,主要是给你娇娇妹妹买。”   程凤不高兴:“不给我买你喊我陪娇娇去逛做什么?那你叫哥陪她去,我不去。”   程栓被妹妹这句话呛着了,忽然不停咳嗽。   程大娘瞪了女儿一眼,嫌她笨:“铺子里那么忙,哪里离得开你哥?咱们家拢共四个人,就你一个是闲人。”   程凤气得捂着脸跑走了,程大娘拉阮娇手:“咱不理她,快吃饭。”   阮娇不想占程家的便宜,认真说:“大娘,我真不需要。一会儿吃完饭,我还得回去收拾下屋子。”家里三个月没人住了,估计都结了蜘蛛网,她得收拾收拾才行。   可程大娘已经打算好了:“也不着急,这些日子你就住在我们家,和你凤姐姐一起住。反正马上过年了,正好我们家也需要好好打扫打扫,到时候大娘花钱雇个人来,正好两家一起。”   阮娇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那我得付一半的银子。”   程大娘:“不是什么大事,咱不提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程大娘心里有了主意,笑道,“你若是喜欢的话,不如一会儿跟我们去铺子里玩吧?街上热闹,等下午闲一点的时候,大娘带你出门走走。”   阮娇想着,她去或许多少可以帮程家干点活,就答应了。   麦冬来阮家的时候,程家一家已经走了,麦冬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都没得到回应。正当麦冬准备回去禀告王爷的时候,隔壁一家的门忽然打开。   “姑娘找谁?”   麦冬忙热情过去询问:“阮家的小姐没在家吗?”   那人上下打量麦冬,见她长相清丽为人有礼貌,身上穿的衣裳是上等料子做的,头上戴的首饰也比较特别,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所以,邻居忙笑起来,热情请麦冬进自家屋坐。   麦冬需要立即带着人回去复命,没功夫家长里短,所以她礼貌谢绝了邀请。   “你找娇娇啊?你是她什么人?远房亲戚吗?”   麦冬表明了自己的来处:“我是燕王的奴仆,伺候阮姑娘的。”   “你……你是燕王府的人?”邻居更是又换了副面孔,脸上笑容也更开了些,“娇娇这会儿不在家,她跟着老程家一家去街上老程家的铺子里了。你找她,去那里吧。”然后又主动告知了详细的位置。   麦冬和她道谢,没立即去程记,而是先回了王府。   像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忠诚、听主子的话,擅自做主耍小聪明最是要不得的。所以,没能在阮家接到人,又知姑娘此刻的去向,麦冬肯定是先回去复命。   “程家?”燕王皱眉问。   程家小门小户,不足以让燕王挂记。但燕王记得前世程栓对阮娇的情意,所以一提起这个程家来,燕王自然就想起来了。   麦冬:“对,是程家,阮姑娘的邻居。”麦冬此刻还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只能细细一样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个程家在古茗街上开了间铺子,程氏父子都是木匠,会打些箱柜桌椅。只是阮姑娘一个女孩子,去这样的铺子,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先退下吧。”燕王冷静说。   “可是阮姑娘她……”   “阮姑娘的事,本王自有安排。”燕王依旧冷静。   麦冬只能福身退下:“是,奴婢遵命。”   麦冬离开后,燕王喊了曹万全来。曹万全得了命令后,立即出门办事去。   阮娇在程家的铺子里的确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只能做一些端茶倒水的活儿。程栓虽然一直在忙自己的,但他心思就不在活上,时不时的扭头朝铺里忙来忙去倒茶招呼客人的阮娇看,原好好的一根梨花木,愣是被他给据坏了。   程大富心疼这价值不菲的木头,不好戳儿子的心事,只能道:“大郎,干了一上午活你也累了,停下来歇会儿吧。”   “是,爹。”程栓丢下手里的活,拿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后,才朝阮娇走来,“娇妹,你也休息一下吧。”   阮娇自然不知道程栓的心思,只拿他当邻家大哥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不累。”说完出于礼貌,还冲程栓露出一个笑来。   她不知道,她没笑的时候就已经让程栓魂不附体了,忽然灿然一笑,更是叫程栓话都说不利索起来。   阮娇觉得他奇怪,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要和她说。   “程大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见他一直支支吾吾的,阮娇索性直接问了,“程大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程栓鼓足勇气:“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   阮娇没什么胃口,她摇摇头:“吃什么都好,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阮娇虽然小户出身,但从小也不曾缺过什么,也算是娇养长大的。何况,前世在燕王府又呆了几年,有些养尊处优起来。吃的精细,穿的也讲究,言行举止间,不自觉就能露出点大家闺秀的做派来。   程栓还在不屈不饶:“古茗街上新开了一家果脯铺子,有你从小就爱吃的柿子饼。”   阮娇是小时候喜欢吃柿子饼,现在不喜欢吃了。不过,她见程栓一直十分热情,她不好一再拂了他的好意,只能笑着道谢。   程记对面是一两层高的茶楼,此刻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正坐着燕王。燕王要了壶茶自己煮,时不时扭头朝窗外街对面的程记看去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阮娇:偷窥狂坏叔叔(哼.jpg)   发红包~ 第12章   燕王从小习武,身强体壮,耳力眼力都比寻常人要好很多。   阮娇并不知道有人暗中偷窥她,所以面对程栓的热情,她继续以热情礼貌回应。程大娘暗中偷偷往这边瞧了好久,见两人有说有笑的,程大娘拉了程老爷到一旁角落说话。   “田家看中了他,前些日子托了媒婆来说亲,被他给拒了。我就知道他这小子是个以貌取人的,一早便惦记上了隔壁的娇娇。从昨儿晚上开始,只要两人在一个场合,这小子那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娇娇。”   程老爷也看出了儿子心思,叹息说:“要说和田家的确是门好亲事,可惜了。”   程大娘:“那田家小姐有田家小姐的好,娇娇有娇娇的好,不管谁,都配得上你儿子。大富,你我多少也有些积蓄,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做生意,从没想过靠儿子还是靠闺女联门好亲事。既然儿子看中了娇娇,我看娇娇就很不错。”   从小隔壁住着,知根知底,总好过那些不熟的。最重要的是,儿子喜欢。   他们老程家也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只要能继续把这间铺子经营好,只要儿女日子过得好,他们二老也没什么别的奢求了。   程老爷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些。他心中多少有些清楚,像阮家姑娘这等长相的人,怕不是他儿子可以护得住的。   他们程家背后没权势,家业也不算大,若娶了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儿媳妇进家门来,以后也只能藏在家中。就方才,短短一个上午,他都瞧见好些进门来谈生意的人尽盯那丫头身上看了。这还小呢就这般惹人注意,再过两年,还了得?   “咱家大郎配不上她。”程老爷叹息。   程大娘心里也明白,但为了儿子,她还是想坚持一下的。   “若她爹她娘还活着,我自然不会这么说。可如今她是孤女,无依无靠的多可怜。你也说了,她生得好,若再没个人照顾着,以后日子怎么过?”   程老爷又沉默看了眼不远处站着说话的两个人,再一次摇头:“我看她对大郎没半点意思,估计只拿大郎当哥哥。”   程大娘:“她还小,懂什么感情。我的意思是,先接家里来住着,一个屋檐下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过个两三年自然就处出感情了。到时候,正好她也及笄了,谈婚论嫁正好。”   “你既有主意了就听你的吧,反正家里都是你做主。”程老爷放弃继续表达自己的观点。   正好程大娘见儿子出门去了,她高兴道:“我现在就去探探她的口风去。”人才转身,就瞧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年轻男子,男子模样清秀白净,瘦瘦高高的,颇有些阴柔之气。   程大娘心中正嘀咕着他是谁,就见他直接抱手朝阮娇行一礼:“阮姑娘。”   程大娘愣住了。   阮娇错愕,瞪圆眼睛望着曹万全:“曹公公,你怎么来这里了?”   曹万全直起身子来,笑着回答:“奴才奉王爷之命,前来接姑娘回去的。”   程大娘适时走了过来:“这位贵人是……”   曹万全看向程大娘,略颔首答:“咱家是燕王府上的太监管事,夫人有礼。”   原来是太监,怪道她方才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与一般男人不一样呢。要说模样是一等一好的,挺俊秀干净的一小伙,可惜做了阉人。   心里这般想,面上程大娘却十分礼貌:“原来是燕王府里的贵人,您能踏足我们这小店,可真叫我们这里蓬荜生辉。贵人,快,进屋喝杯热茶先。”   曹万全笑着谢绝:“多谢夫人好意,茶就不喝了。咱家今儿来,除了是接阮姑娘回家的,另外,咱家还奉王爷之命,有单生意要和你们做。”   “王爷要和我们做生意。”程大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忙喊程老爷,“他爹,快来,燕王府的贵人说要和我们家做生意。”   程老爷听到了,忙哈着腰笑呵呵走了过来。   “您要谈什么生意?”   曹万全是燕王府的大太监总管,除了在王爷面前毕恭毕敬外,在别人面前多少是端着些架子的。他为人亲和,却也高冷疏离,有自己的清高在。   和程记这样的铺子谈生意,自然轮不到他。所以,他喊了跟在身后的一个徒弟来。   “小霖子,你来和程老爷程夫人谈。”   小霖子:“是,师父。”   程老爷请着小霖子走了,程大娘看着阮娇,有些不舍:“娇娇,你、你真要走了?你说这是,你这才回来一晚上,我这还……”   “程夫人。”曹万全精明,适时打断程大娘的话,依旧眉眼温和存笑,“王爷答应过阮家老爷,说要好好照顾阮姑娘一辈子的。王爷是重情重义之人,自然会信守承诺。王爷说了,阮姑娘若是想家,可以随时回去看看,夫人你若是想阮姑娘,燕王府也随时欢迎你去和阮姑娘叙旧。”   人王府的人都这样说了,程大娘哪敢还拦着,也早熄了再认阮娇做儿媳妇的念头。   “燕王爷真是好人,娇娇有福了。我是娇娇她娘生前的姐妹,看着娇娇长大的。只要娇娇过得好,我就高兴。”   曹万全:“夫人是好心肠之人,咱家看得出来。”   程大娘怕一会儿儿子回来会露出破绽,忙催阮娇说:“娇娇,既然燕王爷都派了这么体面的一位爷来接你了,你赶紧回去,别叫关心你的人担心。你若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们随时欢迎。”   曹万全在燕王府是什么地位,阮娇再清楚不过,王府里差不多可以说是除了王爷就是他了。王爷派他来接自己,差不多相当于他自己亲自来接。   阮娇深知自己闹脾气也得有个度,闹过了对谁都不好。   所以,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和程大娘告别。   “大娘,您帮我和凤姐姐说一声,我会回来看她。她若想我,也可以去找我。”早上程凤生她娘的气了,没跟着来铺里,临走的时候,她答应买糖炒栗子带回去给她吃的,“凤姐姐说要吃糖炒栗子,我……”   “你就放心去吧,大娘去买。”程大娘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姑娘好,只可惜,她家大郎是彻底配不上人家了。   阮娇告别,随曹万全一道踏出门。   “王爷呢?”阮娇小心翼翼打听,“王爷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不识抬举脾气不好。”   曹万全对阮娇那是一万分的好脾气:“王爷拿姑娘是当小辈看的,是自己人。既是自己人,又怎么会生气?若真生气,他老人家就不会派奴才来接姑娘了。所以姑娘只管放心,没事。”   又提点:“只是,王爷毕竟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总好个面子。回去后,姑娘最好是能去和王爷认个错。哪怕没错,既然王爷退了一步,姑娘也该退一步才是。”   阮娇答应了曹万全,点点头。   马车就停在街边,车旁还站着几个小太监。阮娇扶着小太监的手上了车,只是在猫腰钻进车帘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看着端坐在马车里的人,阮娇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尴尬的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怎么办好了。   才和他闹完脾气,她还没想好见到他的时候说什么呢,竟就这样打了照面。瞧她昨儿多硬气,说走就走,昨儿的硬气劲儿用完了,今儿就怂了。   “怎么,才一日不见,阮姑娘就不认识本王了?”   她不说话,燕王先开了口。   阮娇顺着这个台阶下,走了进去,也不敢坐,只站着说话:“曹公公没说王爷也来了。”   燕王:“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本王没必要事事都告诉他。”拍了拍一边,“坐。”   阮娇这才坐过去。   “王爷是不是还在生民女的气。”她鼓足勇气和他继续谈这个敏感话题。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些事情既然在他们两人间发生了,总得解释清楚才好。   “本王的气量没这么小,不至于揪着你一个小女子不放。”燕王这样说,算是彻底不追究了。   阮娇心里略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舒服:“是燕王的不信任让我有点生气,我觉得自己是被冤枉了,所以,昨天才闹了点小脾气。”但她也肯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也有错,王爷毕竟是王爷,我不该任性。”   燕王没说话。   阮娇偷偷看他,见他脸色尚可,也就没再继续在他耳边唠叨,她知他是个喜静的人。她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开开心心等着回家。   “王爷,您吩咐去买的点心买回来了。”外面传来小太监略尖细的声音。   “送进来。”   “是。”   阮娇正好奇王爷吩咐人去买什么点心了,就见马车门帘被人撩开,一个瘦弱的小太监躬腰双手奉上了一纸包的点心。   “给阮姑娘。”   阮娇以为王爷是需要她先接一下,所以接过来后,她转身递到王爷面前去。   “你吃吧。”燕王端坐,只淡淡启口。   “王爷给我买的?”阮娇感动极了,有点不敢相信。   燕王没说话。   阮娇拆开纸包,看到里面的酥脆金黄,阮娇两眼泛光:“蟹黄糕?”她喜道,“我爱吃的。”   她爱吃,可是很贵,只有京中最大的几家点心铺子才有。娘生前虽疼她,可也只有在每次拿到工钱的时候才会买给她吃。   从前爱吃却不能常常吃,等进了王府后可以天天都吃了,她隔三岔五就会点这道点心。想来,是王爷心里有他,特意问的麦冬灵芝?   这样一想,阮娇越发觉得王爷好。   “第一块给王爷吃。”他对自己好,自己也要对他好,阮娇非常诚心的捡了一块递过去。   燕王淡淡看向她,面无表情。   见他不张口,阮娇认真:“可好吃了。”表情一派纯真可爱,与孩童也相差无几。   燕王轻轻启口,竟破天荒接受了身旁女子递来的投喂。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红包,它难道不香吗??为何不要!? 第13章   两人冰释前嫌,一路同乘还算愉快。经此一回,闹矛盾一事算是彻底过去了。   回了王府,燕王打发阮娇先回后院,他则留了曹万全下来说话。曹万全也是才知道王爷也在马车里的,王爷是吩咐他去接的人,却没想到,王爷竟然自己也来了。   “过几日是阮姑娘生辰,你去和侧妃商议一下具体事宜怎么办。本王的意思是,尽量大办。”   “是,奴才这就去。”曹万全忙应下。   同时心中却暗想,这虽然没再继续收阮姑娘为义女了,但一应待遇却是按着王府姑娘的规格来的。看来,这阮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瞧,阮姑娘闹了一回,王爷虽气,但却还是依着她不收她做女儿了。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但王爷还是给了她体面和尊重。生辰主张大办,宴请各方权贵,为的,不就是给阮姑娘长脸吗?   王爷多铁血手腕的一个人啊,十四岁披甲上战场,手起刀落不知立了多少军功。如今整个京城权贵都在拉拢巴结王爷,可王爷却对一个民间长大的小姑娘这般呵护关爱?他们家王爷,当真是个有血有肉的好人啊。   阮娇开开心心回了宝萝阁,麦冬灵芝等人都在等她。见她回来了,二人领着宝萝阁内所有丫鬟都前去拜见。   “姑娘可终于回来了,奴婢等见过姑娘。”   “折腾了一天一夜,想来姑娘累了,不若先去内室躺着歇会儿。”麦冬建议。   灵芝问:“姑娘饿吗?不若奴婢先去小厨房给你做点吃的端来。”   阮娇刚在马车上吃过蟹黄糕,现在不饿。不过,昨天一夜没睡好,现在倒真的有点困了。   “我去睡会儿吧。”说着,她已经打着哈欠进了内室。   心里没了烦愁的心事,这一觉睡得好。等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麦冬传下去让摆晚饭后,她进来替阮娇穿衣梳洗,顺便说了方才秦侧妃来过一事。   秦侧妃毕竟是侧妃,且她还是皇后那边的人,所以阮娇对她还是挺重视的。   “侧妃娘娘可有什么吩咐?”阮娇本来还有些懒懒的,没睡醒,这会儿倒彻底醒来。   麦冬知道主子心里想什么,所以安抚说:“再过几日就是姑娘生辰了,侧妃来,是要和姑娘说要给你大办一场的。但姑娘在休息,侧妃就和奴婢说了。奴婢猜,这是王爷的意思。”   虽然侧妃没提王爷,但麦冬知道,这肯定是王爷吩咐的。   阮娇却愣了神。   前世王爷并没有给她庆这个生辰,所以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十分意外。   “姑娘在想什么?”见人明显失了神,麦冬问。   阮娇:“没想到王爷竟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不跟他闹了。”这句话是真心的,以后她都不跟他闹脾气了。   麦冬实话说:“王爷重情义,是不会与姑娘计较的。”   阮娇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生日宴,却没想到,王爷是主张大办。到了这日,阮娇一早就被喊醒了,之后便是梳妆打扮,然后她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去了秦侧妃那里。   王府后院的女人从没像今天这样凑得齐全过,甚至有些人,阮娇都不认识。反正,都是宫里头赐下来的。有名有份的有好几个,没名没份的,就更多了。   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将阮娇围在中间,一个接一个向她道喜,阮娇脸上的笑都僵得要硬掉了。这种场面,她实在应付不来。最后,还是外头走进来一个丫鬟说“太子妃娘娘来了”,这才成功将阮娇解救出来。   太子乃是元后所出,秦侧妃许庶妃都和她不是一个阵营的。不过,太子妃是东宫女主人,秦许二人不过只是燕王府的侧妃庶妃,论尊卑,太子妃过来,她们自当该出门迎接行礼。   所以,秦侧妃忙起身领着众姐妹出门迎接。   “臣妾等拜见太子妃娘娘。”众人齐声贺拜。   太子妃而立之年,端荣华贵,温柔可亲。   “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客气。”太子妃笑盈盈唤起,温柔中透着几分精明的目光在众人间一扫而过,最后目光落在缩在一旁角落的阮娇身上。   “你就是阮姑娘?”太子妃亲手将阮娇扶起。   众人都起身后,秦侧妃和许庶妃二人对视了一眼,脸色皆不多好看。   阮娇始终半垂着脑袋,没注意到秦许二人的表情,起身后老老实实回答太子妃的话:“民女正是阮氏。”   太子妃点点头,赞道:“你这丫头模样可真好,又乖又好看,以后倒是可以和我们家升平做个伴。”又问,“只知你今天生辰,却不知你多大了,你今年几岁?”   阮娇乖乖答:“民女十三岁。”   太子妃见她瘦瘦小小一脸稚气,以为她不过和自己女儿升平一样大。却没想到,都十三了。   “再过两年,可就要及笄了。”太子妃笑容温柔。   燕王府没有正妃,秦侧妃算是如今的女主人。秦侧妃被冷落,自然心中不高兴。但在太子妃面前,她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主动邀请道:“太子妃娘娘,外面冷,不若您请移步到内殿说话吧。”   太子妃看了秦侧妃一眼,倒没说别的,只道:“今儿是阮姑娘生辰,怎生都聚在秦妹妹这里?本宫带了礼物来送给阮姑娘,如今倒是不知道该送往哪儿好了。”   平时燕王府后院都是秦侧妃说了算,如今当着众姐妹面被太子妃奚落,秦侧妃脸色倏的煞白,难看极了。   “是臣妾的错,臣妾考虑不周,不仅委屈了阮姑娘,还怠慢了太子妃娘娘您。”嘴上说着知错,心中却气得冒火。   太子妃倒也不是来砸场子的,打了人家两巴掌,总得再给几颗甜枣才行。   “本宫也只是好奇,才问了几句,秦妹妹别往心里去。今儿这番排场,想来也是你费心了。那本宫的礼物就直接送去阮姑娘的住处,你的寝宫,本宫就不去了。”   阮娇立在原处,看着神仙打架,她尽量做个隐形人。   秦侧妃僵笑,索性道:“臣妾恭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亲热的拉着阮娇一道走了,身后跟着的宫婢,个个手上都捧着个漆金边儿的托盘。想来,都是送往宝萝阁的东西。   燕王府里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一条心,也没人真正看重秦侧妃。今儿之所以聚集一堂,不过是知道王爷看重这阮姑娘,凑阮姑娘面前来,不过为了邀王爷的宠罢了。   如今阮姑娘都走了,她们还留下来做什么?所以,也都三五成群告退,最后只留秦侧妃一人还立在冷风中。   春杏知道自家娘娘今儿丢了人,小心翼翼过去说:“娘娘,外面风大,您请屋里歇着去吧。”   “滚!”秦侧妃咆哮。   东宫长女是升平郡主,阮娇请着太子妃才回宝萝阁,还没说上几句话,升平就跑来了。升平今年十一岁,个头却比阮娇还要高一点,长相颇有些英气,浓眉大眼的十分好看,尤其是那两弯不描自黑的细长的眉。   一见到阮娇,升平就毫不避讳打量她。   还是太子妃说了她:“你阮姐姐脸皮薄,不比你的厚,你别这样看着她。”   “姐姐?”升平惊奇,她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比她小呢。   太子妃怕她说错话,忙说:“阮姑娘十三岁,你十一,可不就是你的姐姐。”   升平勉强同意承认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小女孩比自己大,又想到临行前父亲和母亲对自己说的话,升平对阮娇更是表露了更多的友好。   太子妃母女走后,魏王妃吴王妃也先后脚亲自送了礼物来。今儿一场生辰宴,阮娇又揽了无数人间珍宝。   酒席散了后,阮娇回屋望着满屋子的奇珍异宝发愁。   麦冬建议说:“不如奴婢列个单子,先都入库吧?放在屋里,也不好看。”不好看是小,就怕屋里伺候的哪个手脚不干净,会闹出不必要的矛盾来。   阮娇天生就不会管这些,她信任麦冬,所以都交给麦冬管着。   “王爷来了。”一个丫鬟突然匆匆跑进来。   阮娇倏的起身,有些受了惊吓的意思。   自打她重生回来后,王爷还没亲自登过她的宝萝阁。而前世记忆还历历在目,她无法忘记那无数个夜晚,王爷就是这样堂而皇之来到这里的。   从前他们间有身份的束缚,所以每回他来,她都觉得自己像犯罪一样。怕事情暴露后会挨世人辱骂,也怕他。因为那时候,她的确已经拿他当长辈看待了。   和自己的一个长辈之间产生那样莫名其妙的情愫,她总觉得很奇怪。   但碍着他身份,她又不敢拒绝,所以回回都只能违心的欺骗他。   “姑娘,王爷来了,您该去外殿迎接。”麦冬提醒。   阮娇这才回了神,忙走了出去。外殿,燕王已经坐在圈椅上等着她了,一如既往深色的缎面锦袍,年轻英俊的脸,不苟言笑的表情,以及那如松柏般挺得笔直的上半身,还有那一双长得往那一放就十分惹人注目的腿。往昔熟悉的恐惧又迅速涌上心头来,面对这样的场面,阮娇还是很怕。   生怕他下一刻就把自己揽入怀中,然后逼问她到底心里有没有他。   “王爷。”走近了,阮娇小心翼翼请安,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   燕王却不知她的那些小心思,只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而后才说:“本王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2 22:47:41~2020-02-03 22: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温良如玉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滴答滴 8个;机智的肥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le_zj19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燕王手指的那张椅子和他自己坐的那张,中间隔了个摆茶的案几。见隔着有些距离,阮娇松了口气。   “多谢王爷。”   阮娇坐下后,侧身认真看着面前的男人。   燕王本来打算外头请个先生回来教阮娇读书的,前世他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今儿太子来忽然和他说,想给升平找个伴读,选中了他家的阮姑娘,问他同不同意。   燕王自然明白太子的意思,不过是琢磨透了他的心思,在朝他示好递友好的橄榄枝罢了。能得太子邀请入东宫陪伴升平郡主左右,这是再好不过的,本来他主张大张旗鼓替她办这个生辰,就是为了抬高她身份。   如今眼前放着一条可以更好的抬举她身份的捷径,他又如何会拒绝,自然欣然答应了太子。所以这会子来,是和她说这件事的。   燕王把事情简略和阮娇说了,阮娇忽然想到白天时候太子妃母女说的话。难怪呢,太子妃要升平和她好好相处,不能欺负她。   “王爷答应了太子殿下?”阮娇问。   燕王点头,似是又怕她畏生,他解释:“你只是去东宫陪升平郡主读书,不是住在那里。所以,倒不必担心。以后日日早出晚归便行。”   阮娇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她只道:“可民女岁数大了,基础也不好,怕被先生骂,回头丢了王爷的脸面。”   燕王道:“认真学就行,无需有太多顾忌。”   “是。”阮娇忙应下。   燕王走后,麦冬灵芝忙来道贺。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抬举阮姑娘。   那东宫里住着的都是什么人?那可是储君和嫡长孙,是未来的皇上和太子。升平郡主又很得宠,若姑娘能和升平郡主走得近,日后谁敢低看姑娘?   这样一来,哪怕姑娘没了王爷干女儿的身份,也是不怕了。   皇上是准了燕王的假,所以这几日燕王才一直休息在家。但因阮娇要去东宫上学,燕王也就顺势提前去上了早朝,二人正好早上可以一道进宫。   去东宫念书,自然得带至少一个丫鬟伺候左右,所以麦冬跟着。阮娇昨儿夜里没睡好,去东宫的路上,她就靠在麦冬肩膀上睡着了。   麦冬朝上座的燕王看了眼,燕王冲她轻轻颔首,暗示她不必把人摇醒。   马车一律不能进宫城,谁都不能例外。所以,哪怕是亲王府,到了宫城门下也得停下来,步行入宫。   东宫和勤政殿不是一个方向,在岔路口,即将要往两个方向去的时候,燕王驻□□代了几句:“昨天本王已经和太子打过招呼了,所以你直接去就行。到了东宫先去拜见太子妃,然后升平郡主会领你去学堂。”   “是,民女记下了。”   燕王又说:“傍晚会有燕王府马车来接你。”   “是。”   交代完后,燕王负手离去。阮娇依旧驻足,盯着那笔挺的背影瞧了一会儿,这才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宫里很大,麦冬也是第一次来。但早有东宫的人候在了必经之路,所以找起来也不必抓瞎。   太子妃派来的是贴身伺候她的一位姑姑,阮娇昨儿和她见过,所以认识。   知道她在太子妃身边身份不一样,阮娇看到她十分礼貌,主动问了好:“晴姑姑安好。”   晴姑姑朝阮娇福了下身,笑道:“阮姑娘这一大早来,还没吃早饭吧?正好,去太子妃那里吃。”   阮娇想推诿说她吃过了,但想着这么一大早的天还没亮呢,她说她吃过了,岂不是骗人?所以,也就接受了好意,忙谢了太子妃的恩。   皇宫很大,比燕王府大多了,阮娇觉得自己走了挺久才到东宫。进了东宫后,又约摸走了有一盏茶功夫,才到太子妃娘娘所居住的正宫。   阮娇被晴姑姑领着进去的时候,升平已经伴在太子妃身边了。   见到阮娇,升平高高兴兴走过来打招呼:“阮姐姐可终于来了,我都盼你好久了。”   阮娇忙和升平郡主抱歉:“民女让郡主久等了。”又朝她福身行礼,“见过郡主。”然后朝主位的太子妃行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喊女儿:“升平,你别围着阮姑娘,你们都过来吃饭。”   升平友好的挽着阮娇手,一道往桌边坐下。   升平:“我有一个亲哥哥一个亲弟弟,却没有亲姐姐亲妹妹,好生孤独啊。现在好了,以后都有阮姐姐陪着我,我就不孤独了。”   东宫肯定是有别的小姐的,只是并非太子妃所出。所以,升平和她们走的不近。   阮娇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人家抬举她,不过是看在王爷面子上,而并非真正看重她这个人。所以,她时刻行事说话都十分低调,不敢有半分越矩的地方。   “郡主是天家贵女,民女只是一介布衣,民女不敢担郡主称一声姐姐。”阮娇十分低眉顺眼。   升平昨儿还稍微有些不服气的,倒不是身份不身份的问题,她就是觉得阮娇看起来比她小,她不愿意。不过,晚上回来睡了一觉后,她就想通了。   娘说七皇叔看重她,而父王需要拉拢七皇叔。若是她不对阮姑娘好,二皇叔四皇叔家的妹妹们自然会抢着对阮姑娘好。到时候,她不但没能帮得了父皇,反而会把七皇叔推向二皇叔四皇叔那里,陷父王于不利之地。   升平自然不会做对父王不好的事情,所以她立马就想通了。   而且,眼前的这位小姐姐又好看又乖顺,和二妹三妹比起来,可爱多了。   “本郡主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升平有些霸道,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她就会坚持到底。目光一转,升平又笑起来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高,你不好意思?那我做你姐姐也行啊。”   反正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这个关系是要建立和维持下去的。   阮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比同龄人矮一些,就是她十分在意的事儿。何况,升平郡主比她小两岁,却要做她姐姐,她不想答应。   她虽然识时务,但也是有底线的人,不可能为了巴结讨好郡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眼下好像是郡主在使劲讨好她吧?   就算是为了王爷,她也得把这个脸面撑住了。对,为了王爷的脸面。   若是被王爷知道她喊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女孩子姐姐……她都不敢想王爷脸会有多难看。   阮娇不说话,只冲升平憨憨的笑。   升平却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于是起了劲儿,非要阮娇答应:“好不好?”   阮娇本来不说话就是抗议了,可被郡主逼问,她一时也没了法子,只能搬出王爷来:“我听王爷的。”   反正她知道,有王爷在,王爷肯定不会准的。   这样一想,阮娇觉得自己真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不由心里暗自自喜。   升平却有些嫌弃:“这事还得听七皇叔的啊?你可以自己做主的。”她哄诱。   阮娇不上她的当:“反正我就听王爷的。”   “哼!”升平哼她。   阮娇由着她哼,反正就是不肯松口。   升平是直率的性子,不高兴来的快,走的也快。一顿饭吃完,就主动和阮娇说话:“那我回头去问七皇叔,他要是答应了,你就喊我姐姐。”   “娘,你作证啊。”   太子妃不管她们小姑娘间的事儿:“你和你七皇叔的事儿,娘不管。”   升平又哼她娘,阮娇觉得她有些可爱,倒笑了。   东宫没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太子妃母女也没她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除去身份,其实也就是寻常人家的母女。   升平精力旺盛十分能折腾,午休时间不给阮娇睡觉,拉着她去湖边垂钓。湖里都结冰了,她就抱石头将冰面砸个窟窿。   所幸下午上课时间短,到申时时分,先生就留了作业下课了。阮娇正庆幸着自己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可一出学堂,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   “哇~好大的雪。”升平一时兴起,又拉着阮娇要她等一会儿地上雪盖厚点的时候陪她一起玩雪仗。   阮娇忙说:“我也想陪郡主,可早上临走前王爷交代了,要我一下课就回家,不许贪玩。”   升平一副能做燕王主的样子,拍胸脯:“七皇叔那里我去说,你放心,他是长辈,不会和我们小孩子计较的。”   “可是……”   “别可是啦。”升平已经拍板做了主。   阮娇挺无奈的。   就在这时候,太子爷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找了来,打了千儿后跟升平郡主道:“燕王殿下来了,是接阮姑娘走的,太子殿下差奴才来说一声。”   阮娇暗喜。   可升平却并不肯妥协的样子:“我去和七皇叔说。”   和乐殿内,除了太子和燕王在外,东宫的两位皇孙也在。皇长孙陆御十三,是一个温雅若玉的端和少年。   太监报说升平郡主和阮姑娘来了后,陆御闻声抬眸探来,目光就落在了跟在升平郡主身边低眉顺眼呆着的阮娇身上。   清润目光一探,礼貌随和,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老成稳重。   升平朝两位长辈匆匆行了礼,而后看向燕王问道:“七皇叔,我想做她姐姐你答不答应?”   还记着这事儿,阮娇心想,她记性可真好。   还没待燕王回答,太子率先拍了下案几,斥责:“不懂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 第15章   升平好像不怎么怕她父王似的,被凶了也还掐着嗓子嗲道:“父王,我可以做她姐姐,我能保护她!”   太子平时再宠女儿,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纵着女儿胡来。   “阮姑娘和你兄长同岁,她若喊你姐姐,那你兄长喊你什么?”太子而立之年,身形颀长温润如玉,是个端和的储君。但虽温和恭谨,可身上那种身为接任帝王的威严却是有的。   阮娇小心翼翼拿眼睛打量太子,不由拿他和燕王比较,阮娇觉得他身上的威严和燕王身上的不一样。   升平有几分小天真,平日里被太子太子妃宠着,娇惯坏了。太子平日里疼她,只要不是大错,太子都不计较。所以,升平平时讲歪理还挺顺利。   可今儿太子压根没想纵着她,见形势不对,她又有说歪理的苗头,立马就在源头上掐断,不给任何机会。   升平却觉得她爹不讲理,一跺脚:“兄长是兄长,这不一样。”又说,“可她比我矮,我要是喊她姐姐,出去人家要笑话我。”   升平口中的“人家”,无非就是宫里这些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胡闹!”太子又用劲拍了下案几,俊雅的眉眼皆是冷意。   哪有这样说话的?所有太子很怒。   陆御也说:“升平,你的确过分了。”   “是啊大姐,你真过分了。”小皇孙陆律也站到了他父兄阵营去,一起批评升平。   升平本来是被太子吓着了,已经七魂丢了六魄呆呆立在一旁不说话。又见一兄一弟落井下石,不帮她就算了,竟然还一起对付她,气得直哭。   燕王于太子来说,一来是客,二来是臣。既然太子已经教训了升平,他自然要当一下和事佬来缓和气氛。   人家父女兄弟不过是在演戏给他看,他不可能真当真觉得太子会为此不再疼爱他这掌上明珠。所以,看了半天戏的燕王,忽然笑起来。   平时冷肃严峻的男子真不能笑,一笑起来,连日月都要失了光辉。阮娇鲜少能看到燕王笑,但他每次笑的时候,阮娇都会觉得是一种视觉享受。不由心中又暗暗想,若他这张脸不好看,王府后院里那些女人能个个爱得他死去活来吗?   “升平所言的确有理,皇兄何必斥责于她。”燕王倒论起太子的不是来。   见有人给自己撑腰,升平立即腰板又硬了。   本来还在生父亲兄长的气,现在气也没了。   “瞧,七皇叔自己都这样说。”升平觉得既然七皇叔都这样说了,那她做阮氏姐姐这事肯定就妥了,所以立即喜笑颜开望向燕王,“七皇叔,那就是你同意了?”   燕王和一个小女孩博弈,显然不必费什么劲,他老道的很,道:“本王也做不了主,这事还得问阮姑娘。”   升平道:“可阮姑娘说一切听皇叔你的。”   燕王朝阮娇望了一眼,倒也没再踢皮球,只说:“这样吧,我和你父王下一盘棋,若是我输了,就叫她喊你姐姐。但若是你父王输了,那你只能心甘情愿做妹妹。”   阮娇虽然不知道太子和燕王谁的棋术好,但她前世跟在燕王身边几年,多少了解这个男人。他显然是不会答应升平的,但又说下棋,阮娇猜着,估计是他棋高一筹。   阮娇没猜透男人的算计,升平更没。   升平高兴的拍手:“父王棋艺精湛,七皇叔,你输定了。”   燕王:“本王这几年棋艺也精湛不少,未必输。”   升平哼他,不信。   升平觉得自己铁定能做姐姐,觉得今儿赚到了,所以高高兴兴吩咐侍奉左右的内侍去拿棋。陆御见状,轻轻摇了摇头。   燕王是笃定太子不会赢他,所以才故意这样说。这样一来,既能完全堵住升平的嘴,也可以顺势赢太子一回。燕王是行武之人,倒不在意棋好不好,他只是觉得东宫的这个小郡主有些嚣张,怕她日后会欺负人,暗中点一点她罢了。   反正这是在东宫,都不是外人,太子输棋,也不丢人。他们燕王府的两个人自然不会多嘴,东宫的人,就更不会了。   太子自看出了燕王的意思,他肯定会遂了燕王的意。   太子燕王二人端坐下棋,几个小的就围在桌边看。阮娇站在燕王这一边,升平站在太子那一边,陆御站中间。而最小的陆律,则被奶娘抱了起来,站在最外面。   见棋盘上几乎要摆满棋子,可输赢还未定,升平急死了。   “父王,你到底行不行啊。”一副不行就她上的架势。   太子没理她,继续淡定落下一子。可谁知这子落下后,就被燕王吃了两颗。   升平急道:“父王你要输了。”又诬赖燕王,“七皇叔你是不是作弊了。”然后往燕王那里挤,阮娇被她挤到了一边,险些脚跟没站稳栽燕王身上,她吓死了,忙朝边上又退了些,免得遭升平郡主的殃。   陆御倒是个细心温柔的,见状,便也往旁边去,离近了后他小声和阮娇说话:“我妹妹从小被宠坏了,阮姑娘见笑了。”   阮娇哪敢见笑,忙说:“太孙您折煞民女了,民女哪里敢。”   陆御系嫡皇长孙,备受皇上重视,五岁的时候,皇上便破例封他为太孙,也算是对东宫的一种肯定。   陆御却道:“既然你与升平姐妹相称,在我面前也不必客气。你我同岁,我生日在你之前,所以日后再见,你可以和升平一样,喊我一声兄长。”   和升平可以随意些,但和太孙,阮娇却是不敢的。   “民女不敢。”阮娇拒绝,“太孙身份实在尊贵,民女只是一介布衣,万不敢存这份心思。”   见阮娇似是被吓着了,陆御懂进退,知道人家可能是真的不愿和他兄妹相称,也就识趣的不再提。陆御转了话题,又说了升平几句,然后还问阮娇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陆御身为皇长孙,身份尊贵,但倒没什么架子。所以他问什么,阮娇就答什么,一时二人相谈甚欢。   忽然,燕王朝这边看来一眼。   燕王也没说什么,就是看了一眼。   很快,一局结束,毫不意外是燕王赢了。   升平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局不算,再来一局!”   可太子却对燕王说:“愿赌服输,是孤输了。”   燕王懂尺寸,凭心机赢了太子一局本就不光彩,他更不可能拿这份不光彩当光荣。所以,太子承认输了后,燕王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臣弟多谢太子相让。”   升平不服气,但被陆御拉住了。   时间也不早了,燕王和太子告辞:“时间不早,臣弟先行告退。”   “孤送你一程。”   太子亲自送了燕王一程,又吩咐了宫内内侍,让备肩舆送燕王到宫城门口。   肩舆只有一个,阮娇只能和燕王挤一起。肩舆和马车不一样,马车至少宽敞,她可以坐得离他远些,不必挨着。可肩舆不大,他又高壮挺拓占位置,阮娇已经尽量往一边缩了,可却还是随着肩舆的来回律动和他有肢体上的触碰。   阮娇紧张得身子都僵了,一动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燕王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侧头垂目瞥了眼人,没说她。   忽想起方才在东宫的时候她和太孙陆御有说有笑的画面来,燕王侧目看向人,挑唇笑,可那双沉沉的双目却若寒潭,毫无笑意。   “今天怎么样?”他随意问。   “挺好的。”阮娇规矩答。   阮娇觉得他挨得自己这么近,像座山一样。不过怕归怕,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他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雪,她倒感觉不到冷。   “升平郡主对你怎么样?”他又问。   “郡主对我挺好的。”阮娇依旧回得简短,但重点却很明确。   燕王说:“她都逼你认她做姐姐了,对你还好?”   阮娇:“升平郡主年纪小,只是有些爱玩罢了。她想做姐姐,也不是为了羞辱我,就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燕王轻笑,“那你怎么不愿意跟她玩?”   阮娇却听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了,她仰头,看着身边的人。   燕王垂目看着她,进一步解释了意思:“你若想和她玩,为何又把本王搬出来?”   阮娇明白了,他这是在找她算账呢。   阮娇收回目光,继续垂着脑袋,声音低低的:“不搬出王爷来,我又说不过她。”   “你倒是还有理了。”燕王本也没打算算这些账,话说到这里,也就没再继续下去,他另外拎了个话题来,“那太孙呢?”   “太孙怎么了?”阮娇又不明白了,又抬头看去,一脸的纯真懵懂。   燕王看着这样的一张脸,堵在喉间的话说不下去了。他觉得他不能拿她当前世的那个阮氏看,毕竟她不是。拿前世那个的罪名扣在她头上,他始终于心不忍的。   若她愿对自己坦诚相对,这一世,他必护她一世无恙。   “算了。”燕王不想提。   “哦。”阮娇敷衍应一声。   然后,一路上两人都是各怀心事。进了马车,燕王问了几句有关学习的事,阮娇把老师课堂上留作业的事说了。   “两张大字,就现在写吧。”燕王对她说。   两张大字和一篇课文,不过那篇课文阮娇前世学过,她会背。所以,只要在车上写完两张大字,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麦冬忙把书箱里的笔墨课本拿出来,阮娇就扶案埋首写起来。麦冬见王爷从首位挪着身子坐到了姑娘身边来监看,麦冬便寻了个借口下了马车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求个评论呀~我们王爷和娇娇的爱情甜甜蜜蜜哦!   情人节快乐呀,宝贝们~这章发红包哈!   感谢在2020-02-04 22:11:08~2020-02-05 22: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滴答滴 2个;小院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阮娇前世跟着燕王,有燕王手把手教她,其实她字已经练得还算不错了。不过,毕竟重活了一回,她早不是前世那个人了,她时刻警惕着,不敢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会写漂亮字的人故意把字写丑还是挺容易的,反正怎么丑怎么来就是,鬼画符总是会的。   看着满目疮痍的一张大字来,燕王头疼。   “耐心一点写,不要着急,写慢点。”说罢,燕王夺过她手中的笔来,亲自示范写了个字给她看。   “练字是修身养性的事情,不是赶任务。要学就好好用心学,心思要是不在这上面,趁早也别学了。”燕王忽然严厉,摆起长辈的架子来。   阮娇撇了撇嘴,也不敢回嘴,只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阮娇接过笔来,埋头继续写。燕王看着她圆圆的后脑勺,忽才想起来,如今他都不是她义父了。   燕王敛了敛心绪,尽量逼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而是继续集中精神监看身边人写大字。看着现在写的字似乎的确比刚才的好了一些,燕王又朝身边女孩看去。女孩子一张脸生得十分质朴,与身俱来的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尤其那方唇,小而略翘,像婴儿的一样。   燕王忽然想起来,为何前世被秦侧妃许庶妃一撺掇,他就点头答应要收她为义女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站在身边,他压根没拿她当女人看。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   可后来就不一样了,也就一两年的功夫,她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怎么都不可能再拿她当孩子看。   而在她“长大”之前,他为了那份义务和责任,的确对她呵护备至也管得甚严。那两年时间,说是朝夕相处,也不为过。   他承认,身为男人,有些感情,是控制不住的。何况,她那个时候,谎话连篇又装单纯,他刻意疏远,她却主动送上门来。他以各种借口打发她走,不见,她就跟秦侧妃许庶妃她们学会了一招——苦肉计。   秦许二人的苦肉计对他不起作用,但是她的却有用。   想到此处,燕王紧抿唇,黑眸又暗了几分。   好在也长了些岁数,经历了些□□,不至于还如前世一样毛躁狂暴。何况他本也是冷心冷肺之人,自控力还是有的。   “王爷,我这次的字有没有好一点?”阮娇写好一张,来讨燕王的肯定。   燕王白皙修长的手指捻过宣纸来,捧在手上看了下后,才说:“比刚才好了点,但还是不够好,还得重写。”   说罢,他长臂从阮娇背后绕去,从她另外一侧的书箱里又拿出一张纸来。因为书箱离得有些远,即便他臂够长,可他又不是猿猴,臂也没那么长。所以,够东西的时候难免要倾些身子朝身边的人靠近一些。   阮娇本就嫌他离自己近,这样一凑来,就更近了,阮娇屏住呼吸,僵着背脊一动不敢动。这样一靠近,带过一阵风,把他身上的味道吹进了她鼻子里。熟悉的味道,莫名让她想到前世的一些事情,她有些不太自在。   她虽是真心想对王爷好的,可男女间的事情她不太懂,也没经历过,有男人靠她太近,她还是会紧张。不过,既然她知道王爷的好,如果王爷这一世和她提那种要求的话,她想她会答应。   大不了到时候就求他对自己温柔一点,他对自己那么好,想来会怜惜。   阮娇思绪早飞走了,一直在胡思乱想。   燕王本来没多想,也不是刻意这样靠近她的。但见她这般紧张的不知所措,倒起了些心思。索性伸出去够书箱里宣纸的手也没再收回来,直接圈着人将纸平铺在小案上,他另外一只手则拿起笔来,蘸了墨后递给阮娇,让她拿着。   阮娇见他把自己圈在怀里,一时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所以他让她做什么她就照做。   等阮娇把笔握住后,燕王右手则握住她手,这样来教她写字。   燕王高大挺拔,阮娇娇小,燕王圈她在怀轻轻松松毫不费劲。不过他左手也没有不老实,圈过去没有搂人,只是虚搭在案几上。模样也是认真的,明明是做了占人便宜的事情,却能表现得一本正经。   阮娇侧头看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她本能觉得他是故意的,但她找不到证据。她心思早不在大字上,心里多少还是抵触畏惧身边这个男人的。   她怕他突然把她扑倒然后压在身下,逼问她一些她答不上来的问题。   “脸红什么?”燕王突然开口,明知故问起来。   阮娇赶紧抬手摸了下自己脸,果然很烫,她吓了一跳。随便找了个蹩脚理由就说:“马车里烧着炭,有些热。”   “是吗?”燕王随意问了一句,而后左手一抬,阮娇身后的帘子就被撩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空气新鲜不少,不过马车里也陡然冷了许多。   但燕王没有一直手撑着帘子,只是灌了些风进来后,他就把手放下来了。   “现在还热吗?”燕王问。   同时,他也挪着身子往旁边去了些,二人中间空了些,他略侧首看着人问:“你和程栓什么关系?”   程栓?阮娇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程大哥是她邻居,自然是邻居的关系。   “程家是我们家邻居,一起住了十几年了。”阮娇实话实说。   燕王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对那个程家小子没意思,但他只要想到前世那小子觊觎她,还有那天他在庆天茶楼看到他们二人彼此有说有笑的场景,他就不太舒服。所以他笑了一下,说:“一起住了十几年,青梅竹马,感情好点也是应该的。”   阮娇鲜少能有摸透他心思的时候,很多时候,他嘴里说着的话和他想表露的意思,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可惜她傻,不懂,回回都能惹他不高兴。   所以后来,阮娇再和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又说错什么会惹到他。   如果这话是前世的王爷问她,她肯定会觉得王爷是生气了。但是现在,她和王爷不过也才认识没多久,又完全没有前世的那些牵扯,他不该生气啊。   阮娇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答法:“我和程大哥不熟,不过和凤姐姐感情倒是好的。”   燕王看着她,没说话。   阮娇鼓足勇气挤出笑来和她对视,开始奉承他:“但现在对我最好的是王爷,除了我爹我娘,也就王爷对我最好了。”   燕王还是没说话,只认真看着她,他是想从她表情中看出些假意来的。可这样一张清纯的脸,他难以想象她会有一颗擅于撒谎的心。   “好了,你继续写吧。”燕王也不打算与她继续扯下去,只让她继续自己写,他则抱手歪靠在车壁上,打算闭目养神。   之后一路相安无事,等马车到了王府门口的时候,阮娇两张大字也写完了。下车前递给燕王检查,燕王勉强算她是过关了。阮娇开心的把纸卷好,塞进书箱。   回到宝萝阁,吃了饭后,阮娇让丫鬟去拎热水来,她打算好好泡个澡。天越来越冷,今天又一大早出了门,好好洗一个热水澡,一会儿也能睡得舒服。   可正当阮娇洗完出来,麦冬却来和她说:“王爷过来了。”   阮娇最怕的就是王爷突然的跑她住处来,显然她还笼罩在前世的阴影中没出来。但很快她就淡定下来了,想着这毕竟不是前世,而这个王爷也不是前世那个王爷,他们之间也还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牵扯。   所以,她镇定下来,笑着对麦冬道:“那我换身衣裳就出去给王爷请安。”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刚刚没有洗头,否则的话,她现在顶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去,会很不礼貌,而且也难堪。   燕王等了有一会儿阮娇才出来,虽然马上就要睡觉了,但她还是把自己裹的严实,始终心里还是有些怕这个男人的,怕他会一言不合发疯,然后不按常理出牌。   “见过王爷。”走近了,阮娇欠身子见礼。   阮娇实在想不通这会子他巴巴跑来做什么,已经到了休息的时辰,而且他们刚刚才见过。他又能有什么事。   燕王的确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来了而已。   但他不可能说他想来看看她,所以,正当理由还是准备了一个的。他端坐首位,一本正经望着站在他面前离她有些远的女孩子,问:“不是说老师还留了一篇课文吗?课文会背了吗?”   啊?   阮娇在心里“啊”了声,倒是有些意外。   的确是留了篇课文要背诵的,只不过是那篇课文她会背,不需要晚上回来再努力。可按她目前的学识来说,那篇文章于她来说是该有些难度的。王爷若不来,她可以明儿一早同进宫的时候背给他听,再告诉他是自己今儿晚上用功的。   可他现在就过来盯着她了,她势必要装着花好些时间在认真背诵的样子。这样一来,就肯定不能立即睡觉了。   早上起了早,傍晚又在太子那儿耽误了些功夫,阮娇现在困得很。   可她悄悄抬头朝坐在首位上的男人看去一眼,又不敢撵他走,只能不太情愿的让麦冬去把她书本拿来。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爷,你真的是个很没眼力劲也很不讨喜的银!!! 第17章   课文不长,阮娇又是会背的,所以只消读了几遍就能通篇背诵下来。但她不敢立即去王爷面前背诵,虽然她很困。   所以,熬了一刻钟后,阮娇才过去说自己会背了。   背的时候,还故意磕磕碰碰停顿了几处。但还好,王爷饶过她了,只交代了几句,他就起身走了。   阮娇觉得他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大老远巴巴跑她这来,就是为了检查她背诵课文的。   但她并没有多想,想着马上可以睡觉了,还是很开心的。   今天一天都很累,阮娇脑袋沾了枕头就睡着了。次日还是一早起的床,梳洗后,还是麦冬陪着她去了前院,然后和王爷一起乘车入宫。一个上朝,一个上学。   阮娇在东宫的课没上几天,就结束了。因为马上要过年,老先生不是西京人,他要提早赶着回老家过年。不过走前留了任务,交代说等明年开春他回来的时候检查。阮娇读书上的资质不算高,好在有前世的底子撑着,所以一时学起来倒也不吃力。   虽然暂时不必去东宫上学了,但老先生留下的任务很多,在王爷的监督下,阮娇每天要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至少有三个时辰。   燕王为了监督便利,所以让阮娇白天搬去了他书房学习。所以,每日阮娇和燕王同屋相处的时间,至少有三个时辰。   但燕王和阮娇身边都是一直有人在伺候的,不是独处,而且两人各忙各的,离的远不说,中间还隔了个木雕月亮门的隔断屏。所以,倒也没人私下里传闲话。   下人们不说,或多或少碍着燕王的身份不敢乱嚼舌根。又或者,都觉得阮姑娘还小,一团稚气,分明就还是个孩子,王爷只拿她当小辈待的,所以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但秦侧妃许庶妃就不一样了,她们是燕王名义上有名有份的女人,且是王府后院里唯二位份最高的。王爷回京多日没留宿她们屋就算了,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与那女人朝夕相处。   她们如何能不在意?   秦侧妃每个月可以入宫一趟,给德妃请安,在德妃面前,她直接提了此事。之前她在皇后面前提过了这件事情,皇后劝她大度,她倒是不敢再在皇后面前说了。   德妃明知道秦侧妃是皇后的人,她自然不可能帮着秦侧妃,所以只笑着道:“你是说那个阮姑娘啊??”   “母妃,正是她。”秦侧妃一脸的不快,“她白日直接搬去王爷书房了,傍晚才回来。虽说她看着小,可过完年也十四了,这个年纪,都是可以说亲的了。”   德妃倒没放心上,直说是她想多了。   德妃笑容和蔼可亲:“她父亲是为了救崇儿才死的,她如今成了孤女,崇儿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是要多加照顾她的。”又说,“如今燕王府没有正妃,你代行掌家之权,该要好好替崇儿打理后宅才是。马上要过年了,这是崇儿这几年来第一次留在京城过年,你身为他的妃子,该要好好用些心才是。”   秦侧妃觉得德妃故意岔开话题就是不帮她,是不看重她,她有些不高兴。   “请母妃放心,儿媳有尽心尽力准备的,定不会叫王爷丢了脸面。但是阮姑娘的事……”   “阮姑娘的事,本宫知道了。”德妃打断她的话,有些敷衍的道,“等燕王什么时候入宫来,本宫和他说一说。你府上事也不少,恰好本宫也有些累了,你不必候在这里,不如先回去忙吧。”   秦侧妃自然听出被下了逐客令,心里十分不爽,但还是起身应下走了。   秦侧妃走后,德妃忽然歪身子往贵妃椅上一靠,抬手招了个人来给她按捏。五月姑姑端了瓜果点心过来,德妃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五月姑姑摇手示意帮德妃捶肩的婢子下去,她亲自替德妃捶,一边捶一边说:“虽说这秦侧妃出自秦家,可毕竟不是秦家正经的姑娘,乃是旁系所出。她这样的身份做咱们王爷的侧妃,实在委屈王爷了。”   德妃只阖目养神,并没说话,五月姑姑又道:“不过娘娘您也放心,如今咱们王爷不带兵打仗了,留在了京城。等过完这个年,好好替王爷选个正妃。这有了真正的燕王妃,秦侧妃也就不算什么了。”   德妃颇为懊恼:“可这秦氏乃侧妃,她虽不是正经秦家姑娘,但毕竟出自秦家。以我的身份,怕难替崇儿选个和秦家门第一样高人家的姑娘。”   德妃也是官家女出身,可父亲与兄长资质都略平庸了些,即便皇上有意提携,他们始终也就在四品官员里打晃。不像秦家温家,都是大户。   五月道:“咱们王爷那等姿容,又年纪轻轻便屡立战功,这样的男儿,抢着要嫁给他的姑娘不知有多少。娘娘,您就是太妄自菲薄了。”   德妃:“他是行武之人,朝廷一旦有仗要打,他便要带兵出征。一走就是几年,到时候,新娘子可就是独守空房。他再好,人家父母想到这个,若是宝贝他们的闺女,想来不会愿意。”   “娘娘要这样说,奴婢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五月建议,“不过,娘娘倒是可以亲自问一问王爷,说不定,他心中是有意中人的。”   又说:“秦侧妃许庶妃她们,都不是王爷心甘情愿娶的,王爷也不喜欢。这娶正妃是大事,定要择个王爷真心喜欢的才行。”   德妃正是此意。   秦侧妃显然没把德妃的话听进去,这几日,那双眼睛依旧盯在王爷书房上。日日派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依旧是阮姑娘今儿又去王爷书房了。   秦侧妃气得上火。   马上就到年底了,府上一堆事情等着她,可她全然没心思打理。   春杏匆匆走进来,福了下身子禀告说:“娘娘,外头程记的人来送货,说是咱们府上定的桌椅做好了。”   “什么程记?”秦侧妃不知道这事。   春杏道:“奴婢打听了下,是上月王爷交代的曹公公在程记定做的桌椅。王爷今儿入宫请安去了,曹公公也不在,只能找娘娘您。”   略犹豫一下,春杏还是说了出来:“奴婢还听说……这程记,乃是府上阮姑娘的邻居。王爷照顾程记生意,怕是看在阮姑娘面子上。”   听到此话,秦侧妃一拍桌子,冷哼道:“我说呢,王府里的一桌一椅,要么是皇上赏的,要么也是有些来头的上等玩意儿,咱们什么时候在那种升斗小民家订做过东西?原来,是那阮姑娘的面子。”言言   “娘娘,那程记的人,您是见还是不见?”春杏问。   秦侧妃本来是不想见的,觉得以她的身份亲自见这样的人乃是有失体面。可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来,眼睛一亮,她便立即问春杏:“这位程记的爷,多大岁数了?”   春杏不知主子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答了:“奴婢瞧着,约摸十七八的样子,反正应该没及冠。”   “太好了。”秦侧妃忽然就高兴起来,然后对春杏说让程家少爷偏厅先等着,她一会儿就去。   东西已经被王府里的下人抬进去了,此刻的程栓,正候在偏厅。程家就算还算家境殷实不缺吃穿,但之前也从未接触过这等富贵人家。   所以程栓一进王府,就被这里一景一物给震慑住了。燕王乃是行武之人,府邸摆设不如别的王府华贵富丽,但燕王府格局却是十分恢弘大气的。   程栓今儿替父亲来送货,其实有私心,他想见阮家妹妹一面。只是看到王府这等磅礴恢弘,他忽然自卑起来,觉得自己配不上阮家妹妹。   “娘娘来了。”小丫鬟喊了一声。   程栓听到后,忙躬腰迎到门口。秦侧妃随意扫了他一眼,坐下后直接问:“你是阮氏的邻家兄长?”   程栓本来就是冲阮娇来的,但听到这么问,忙应道:“小民正是。”   “那好,既然来了,就和你的青梅见一面。”说罢,吩咐了下去,让人把阮娇喊了来。   阮娇来了后,程栓见到她,难掩心中激动喜悦之情。而这些,都被秦侧妃看在了眼中,秦侧妃心情更好了。   “娇儿,既然程家派人来接你了,你便回去吧。”秦侧妃说。   程栓的确是有心接阮娇回去的,马上要过年了,他私心希望阮娇可以和他们一家过。原还踌躇着要怎么开口呢,这下好了,不必他开口了。   程栓忙附和道:“是啊娇娇妹妹,娘很想你,一直念叨着你。马上要过年了,你跟我回去过吧。”   阮娇看了眼秦侧妃,又看向程栓:“可是王爷不在家,得等王爷回来我请示一下。”   秦侧妃生怕她不去,忙说:“王爷那里有我呢,娇儿不必担心。你只管跟这程家少爷去,等王爷回来,我亲自告诉他。”   阮娇再傻也看出来了,这是秦氏趁王爷不在家,想赶她走呢。   阮娇也不与秦氏争论,反正是秦氏撵她走的,回头王爷回来知道了,也怪不到她头上。正好,这几天念书学习累着了,她也想出门散散心去。   “是,民女明白了。”阮娇答应了,然后说要先回去收拾几件换洗衣裳。   程栓也要跟着去,秦侧妃留了他。   “你与阮姑娘青梅竹马,想来缘分不浅。你既喜欢她,不如趁早让家里人提亲。只有把日子定下来,这样才能踏实不是吗?”   程栓忙笑着和秦侧妃道谢,说他一定会的。   燕王入宫去给德妃请安,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府。一回府,就有人来把阮娇离府的事给说了。   “阮姑娘被程记的少爷接走了,侧妃的意思。”   燕王闻声倏的驻足,侧首望着身边回报的小太监。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不过才离开一会儿,我家的姑娘又走了,看来以后得拿根绳子拴裤腰带上,走哪儿都带着/(ㄒoㄒ)/~~   感谢在2020-02-06 23:06:17~2020-02-07 23:1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le_zj19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燕王让小太监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都告诉他,听完后,差人去分别把秦侧妃和许庶妃都叫了来。   打从嫁入王府来,燕王还是头一次叫后院的女人去他书房。之前,不过也就是去后院略坐坐吃了个饭而已。   秦侧妃和许庶妃分别都不知道王爷也叫了对方,都以为只是叫了自己。所以,来前都好好打扮了一番。   可两人恰巧在燕王书房门口遇到。看到彼此的时候,相互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都有轻蔑鄙夷之意,互相瞧不上。但许庶妃情绪掩饰得好,反应过来后,朝秦侧妃福了下身子说:“也不知道王爷叫臣妾和姐姐来,所为何事。”   “进去不就知道了吗?在这里废什么话。”秦侧妃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火气,见人就喷。阖府除了王爷,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说罢,率先踏进院子。   秦侧妃主仆一干人先进去了后,许庶妃身边伺候的秋萍小声抱怨道:“神气什么,不过是小户出身,还真当自己是秦家姑娘了。”她替自己主子不值,顺便也是真的瞧不上秦侧妃的出身和做派,“若不是皇后做主非要她压您一头,她哪里比得上您。”   许庶妃看了秋萍一眼道:“论出身,我也不比她好。但论气派,我自认是比她强多了。”   许庶妃从小入宫伺候在贵妃身边,很得贵妃的信任和喜欢。后被贵妃收为义女,送到了燕王府来做庶妃。   但因许氏从小跟在贵妃身边,又得贵妃喜欢,所以一应吃穿在众宫女中都算最好的。又是宫里长大的,为人处事的手腕还是有的。比起秦氏来,许氏自然就显得落落大方了许多。   秦许二人到燕王书房的时候,燕王正坐在窗边煮茶。余光扫到了二人,就让她们坐。   小太监忙搬了凳子来,二人就坐在离燕王不近不远的地方。   等二人坐下来后,燕王才问:“听说阮姑娘走了?”   秦侧妃忙道:“臣妾正要和殿下汇报此事。今儿下午程记的人来送桌椅,臣妾听说他是阮姑娘的邻居,臣妾想着阮姑娘如今住在王府,想来也会思念亲邻,所以,就差人去把阮姑娘喊来了。没想到这兄妹二人相谈甚欢,越说越投机,后来,阮姑娘就说要跟这程家少爷回去过年。臣妾体谅她思乡情切,就同意了。也答应了阮姑娘,等王爷回来,把这件事情禀明给王爷知晓。”   这样一番说辞是秦侧妃来之前早准备好的,她自认为毫无破绽。   “是吗?”可燕王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当然,他也没空和她废话,喊她来,也不是要听她解释的。所以,燕王只发落了道:“秦氏越权了,罚闭门思过一个月。思过期间,府上一应大小事务交由许氏代管。”   “王爷!”秦侧妃惊了。   许庶妃也愣住了,惊喜来的太过意外,她都没个心理准备。不过,好在她沉得住气,反应也快,立即起身弯腰候在燕王身边,表示自己一定不辜负王爷厚望,请王爷放心。   “你去幽兰殿把管家的对牌拿一下。”燕王又叮嘱了许氏一句,其实也是说给秦氏听的。之后,就给二人都下了逐客令:“都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许氏欠身福礼,转身退下的同时,挑唇朝秦氏得意的笑。   秦侧妃懵了会儿后,才稍微清醒一些。想着自己不能挨罚,也不能因此失了掌家大权,所以她在燕王腿边跪了下来,哭着道:“王爷,臣妾知道错了,您原谅臣妾吧。臣妾这就去,亲自把阮姑娘请回府来。”   燕王依旧正襟危坐,垂目睥睨秦侧妃,淡漠道:“阮姑娘既然回去了,就让她在家多呆几天。她哪日想回来,自然会回,无需你去。你只需记着了,燕王府内,只要有本王在一日,就轮不到你当家作主。”   “你回去思过,好好想想自己错哪儿了。”   说罢,燕王抬眸看向曹万全:“把侧妃娘娘请出去吧。”   曹万全忙应下,朝秦侧妃阴恻恻笑着道:“侧妃娘娘,您请吧。”   秦侧妃此刻又委屈又愤怒,但当着燕王的面,她什么情绪都不敢露出来。她想跪着不肯走继续求王爷,但又怕王爷此刻正在气头上,她若再惹恼了他,反而更不好收场。所以,秦侧妃只能不情不愿走了。   秦侧妃走后,曹万全见主子还在慢悠悠煮茶,十分的闲情逸致,半点接阮姑娘回来的意思都没有。但曹万全却看得出来,这回主子脸色倒还算好,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想了想,曹万全还是选择插一句嘴,所以,他笑着问燕王:“王爷,那您什么时候接阮姑娘回来?”   “不急。”燕王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杯茶后,才说,“既然她想玩,就让她先玩几天吧。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曹万全看了眼燕王,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主子此举何意,于是笑了。   主子为了阮姑娘罚了秦侧妃,但却不想让侧妃恨阮姑娘。若是前脚才罚了侧妃后脚就接了阮姑娘回府,想来侧妃会十分针对阮姑娘。若是不着急接阮姑娘回府来,那么,侧妃的恨肯定就在庶妃身上了。   而主子要的效果,便就是秦许二人互斗。   此刻程家那边,程栓接了阮娇回家,十分高兴。人还没到家门口呢,就扯着嗓子大声冲院里喊:“娘,阿凤,你们看谁回来了。”   程凤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一听她哥老远就高兴的喊起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兴冲冲跑到门口见是阮娇,她兴致一下子就下去一大半。   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没有期待的那么高兴。   但程凤脸上还是堆着笑的,过来拉阮娇手:“那天娘回来说你被燕王府的人接走了,我以为你又去享福了呢,怎么今儿又回来了?”   阮娇望了眼身边的程栓,笑着道:“程大哥邀请我回来的。”   程凤知道她哥的那点心思,哼哼道:“我哥让你回来你就回了啊,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不是阮娇听他的话愿意跟他回来,只是当时秦侧妃撵她走的意思十分明显,王爷又不在家,她不好赖着不走,只能回来了。   “凤姐姐不希望我回来吗?”阮娇好脾气问。   程凤忽然笑起来,挠她痒痒:“希望啊当然希望,我就想你天天住在我家。那要不,你给我做嫂嫂吧。”   “阿凤,胡说什么!”阮娇还没怎么样,程栓倒是脸红起来了。   程凤打心眼里瞧不上她哥,骂了他句“有贼心没贼胆”后,就拉着阮娇跑了。   厨房里小翠正帮着程大娘烧火做饭,程大娘见阮娇被儿子接回来了,忙把活丢给小翠,她笑着迎出来。   “娇娇回来啦,快,先屋子坐去。凤儿,你先陪着你妹妹坐着说会儿话,一会儿饭好了娘喊你们。”   阮娇想着既然到人家来做客了,自然要帮人家干点活才行,所以就说要去厨房帮忙,但被程大娘阻止了:“你凤姐姐在家都什么活不做,哪能劳累你,快去歇着,不然大娘可要生气了。”   阮娇以前在家又不是没有帮母亲干过活,在燕王府做大小姐也就算了,如今在程家她竟然也当起了大小姐,心里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但程凤不想干活,所以她直接拉着阮娇去了她屋里。   程栓给马解了绳,将马牵去马棚里后,进厨房里喊了程大娘到一边说话。   “你有事儿?”程大娘问。   程栓觉得那王府里的娘娘说的对,既他有这个心,还是得趁早提亲才是。但阮家叔婶如今皆不在了,他都不知道要向谁提亲的好,所以,只能把自己娘喊出来商议。   程栓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母亲,程大娘叹息一声说:“你的心思,娘又何尝没看出来?可你阮家妹妹如今寄住王府,那身份可就不一样了。怕只怕……咱们配不上人家。”   程栓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别说现在配不上,从前也配不上。可是,他打小就喜欢她,就想娶她做媳妇。   “娘,只要儿子能娶到娇妹,儿子定奋发图强将咱们家生意做大。儿子知道她是阮家叔叔婶娘的宝贝,儿子不会让她吃半点苦。”   程大娘再喜欢阮娇,心肯定是更偏自己儿子这边的。见儿子这般,程大娘只能说:“正好她在,回头吃完饭娘私下里先问问她的意思,看看她怎么说。”   见母亲答应了,程栓高兴得在院子里蹦了起来。   程大娘却摇摇头,觉得事情不会太乐观。   吃完饭,程大娘寻了个借口将女儿赶了出去,她单独留了阮娇说话。   望着眼前这个生的娇滴滴的小美人,程大娘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过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诚恳一些比较好,无需绕来绕去。   所以,程大娘直接挽着阮娇胳膊道:“大娘对你好不好?”   阮娇知道她把程凤打发走了,该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阮娇等着她说正事,所以就答了个“好”字。   程大娘道:“娇娇,如今你父母都去了,你成了孤女,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打算?燕王府虽然接了你去过好日子,可毕竟你是客居,人家王爷王妃未必是真心待你的。”那王府里的娘娘言语暗示栓儿提亲,想必是不愿娇娇继续留在王府的吧?   “要不,你给我做儿媳妇吧?大娘是真的稀罕你。”   阮娇惊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愣了会儿,阮娇才缓过来,她说:“我爹才走不到两年,我还在孝中,不敢谈婚论嫁。”   见她没拒绝,程大娘就高兴起来:“不急不急,只是先定亲,至于成婚,等你除了孝服不迟。”   阮娇想一口直接拒绝,说她不喜欢程栓。可看程大娘很开心的样子,她又不忍心说的太直接。   但她是真的不想嫁给程栓,着急之下,只能又把燕王给搬出来救场。   “我爹娘皆去了,我爹把我托付给了燕王爷。日后我的亲事,还是需要燕王点头才行。”   她想,她都这样说了,程大娘总该要放弃了吧?可万没想到,程大娘很高兴的说:“你放心,就这几日,大娘便亲自去一趟王府。给王爷王妃磕个头,顺便再提一提你和栓儿的亲事。”   阮娇傻眼。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你媳妇要被人抢走了?   当当当当,给我的孩子穿上了新衣裳,红彤彤的,你们觉得好看吗?哈哈哈~(我有封面啦~) 第19章   说完似是怕阮娇会后悔一样,程大娘立马就走了。   而这一夜,阮娇因为想着心事,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次日一早开始,她就巴巴等着王爷来接她回去了。   可一连过去了三四日,也不见有燕王府的人来,阮娇不免有些失望。失望之后,就是心寒恐慌,甚至是后悔。   她怕日后真的就一辈子呆在程家,嫁给程栓。   她虽然怕王爷,可她深知王爷是真心待自己好的,她呆在他身边会很安心。她对他很依赖。比起嫁给程栓来,她甚至都愿意无名无份跟在王爷身边。   她后悔了,早知道这一走他真不来找自己,她当时就不走了。   秦侧妃有什么可怕的,秦侧妃赶她走她就赖着不走又能怎么样,总好过现在王爷晾着她在外面不管。   阮娇这几日胡思乱想想了很多,从一开始的期盼,到现在的绝望。   当真是心灰意冷,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日一大早,程大娘就去街上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回来后,程家母子换上了崭新的留着过年才穿的衣裳,这就准备拎着东西去王府里拜见,顺便提一下结亲的事。程家母子在院子里热闹的忙活,阮娇就坐在窗前的炕边脸贴着窗纸凑着看。   其实她现在就可以走出去,明明白白告诉程家母子她不愿意。可也不知怎的,她心里隐隐又想让他们去。去了王府到了王爷面前,提一提她,至少让王爷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她的存在。   或许记起她后,王爷就会派人来接她走了。   可她又怕,怕万一程家母子开口后王爷答应了怎么办?到时候,王爷亲自给她和程栓做媒,那她要怎么办才好?   这样一想,不免急得想哭。   而燕王是有意晾着人的,见也有几日过去了,就问曹万全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曹万全答了一句,说是腊月二十二了。   燕王听后点了点头,一边阖上手中握着的书,一边道:“也有几天过去了,该接阮姑娘回府了。”   曹万全明白王爷的意思,立马就说是。   曹万全才出门,就有人来禀说:“程记的人来了,正外面候着呢。”   “方才王爷还说呢,要咱家去请了阮姑娘回来。没想到,阮姑娘这就回来了,倒省了咱家跑一顿。”曹万全阴柔笑着。   那小太监说:“没见到阮姑娘人,就只程家母子。”   曹万全一愣:“不送了阮姑娘回来,他们来做什么。”嘴里这么说着,转过身,就回去禀告了王爷。   燕王道:“让他们母子去偏厅等着。”   程家母子在偏厅等了会儿,很快,燕王就过来了。这是程家母子头回见到燕王,只见门口走进来的高挺男人一身月白对襟交领长袍,阔袖的,衬得男人不大的一张俊脸更是熠熠生辉。   这等仙姿玉骨,真像是画上拓下来的一样。   那日程大娘在程记见到曹万全的时候,就暗叹这公公模样俊好,那等模样做太监实在可惜了。她也有想过,皇家贵族的王爷定然是相貌堂堂的,可即便心里有了准备,乍一瞧见人,还是暗暗赞叹了一番。   不由又感慨,人和人的命真是不同的,有些人,不但生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且模样也是比他们寻常人好太多。   “民妇拜见王爷。”   燕王坐下来后,程家母子忙行了跪拜大礼。   燕王垂目淡扫一眼,唤了他们起来。但也没赐坐,只问他们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程大娘说:“一来是拜见王爷,二来,也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王爷说的。”程大娘颇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她心中多少也明白此事怕是不能成的。但想到自己那痴心的儿子来,她便鼓足了勇气。   “什么事?”燕王问。   程大娘脸上堆着笑道:“娇娇爹娘都去了,如今被王爷收留,想来,娇娇以后的婚姻大事,都要王爷做主。我家这小子看上了娇娇,一心想娶她做媳妇,求王爷您发个话,准了这婚事。”   听明白程家母子来意后,燕王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程栓身上,不由心中一阵冷笑。   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配得上阮氏?   不过他也不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也是癞□□的权力。   燕王只淡问:“阮姑娘什么意思?”   程大娘存了点心思,故意说:“娇娇与我家大郎青梅竹马,是打小的情意。她虽没好意思说出口来,但多半也是愿意的。只是,如今她父母皆去了,家中没个能做主的人,就说由王爷您做主。”   燕王:“既然由本王做主,那本王不同意,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程家母子没想到过燕王会拒绝,但没想到燕王会拒绝得这般随意而直白,半点迂回都没有。   母子二人一阵尴尬。   程栓急了,忙又跪了下来,给燕王磕头承诺:“我一定会对她好,求王爷成全。”   “你怎么对她好?给她好吃的好穿的,就是对她好了?”燕王语气十分冷漠,“不管她从前是什么身份,但既然如今入了我燕王府,就是燕王府的人。你想娶燕王府的人,怕是还不够资格。”   程栓被批得一无是处,脸上一阵青白。   “娇妹她是愿意的,王爷您不能拆散我们。”程栓急了,开始胡编乱造。   但燕王根本不信他的话,语气越发冷漠起来:“是吗?既然如此,要不把她也喊过来对质?若是她亲口对本王说她愿意,本王成全你们。可若是你在撒谎,你们程家日后也休要在西京混下去。”   程栓傻眼了,他不敢给这个保证。   程大娘算是彻底看出来了,今儿他们母子就不该来。她就知道,这事情是他们家痴心妄想。所以,程大娘立马就放弃了。   程大娘怕燕王真一气之下不让他们家继续在京城混下去,所以,忙也跪了下来说:“王爷恕罪,是民妇痴心妄想了。民妇有错,民妇这就带儿子回家去。”   燕王没留他们,直接倏的起身,大步跨出了偏厅。   出来后,吩咐曹万全,让他立刻去阮家把人接回来。   阮娇是直接被曹万全接回来的,曹万全比程家母子快了一步,所以阮娇没见到程家母子。回了王府后,曹万全让阮娇去见王爷,说是程家母子来和王爷商议了大事,王爷此刻有话要和她说。   阮娇心头一紧,不知怎的,她有些紧张。   阮娇拎着心往燕王书房去,燕王就是在等她,看到人来了,就指了指一边让她坐。   阮娇才坐下来,就听坐在上位处的燕王道:“本王要给你道喜了。”   阮娇本来就提着心的,现在听他说给自己道喜,吓得不轻,忙就抬眼惊恐又慌乱的朝上位男人看去。   燕王嘴角噙着笑看她,一时没说话。   见他似笑不笑的样子,阮娇心里害怕。   “民女能有什么喜事。”阮娇声音很低。   燕王说:“程家母子上门来提亲了,你说是什么喜事?”   阮娇左手掐着自己右手,鼓足勇气问:“那王爷答应了?”   燕王说:“他们母子二人说,你已经同意了,不过是你父母去的早,没人给你做主,便登本王的门想本王做这个媒人。既然你们郎情妾意,本王为何不答应?”   阮娇急得都要哭了,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直接在燕王面前喊起来:“谁说我答应了。”喊完后又后悔,怕冲撞了王爷,让王爷觉得她无礼。   可燕王却挺有些开心的样子,他问:“你既没同意,为何他们母子二人要登本王的门,求本王做主。”   阮娇老实把事情原委都说了,并表示她起初只是不好直接拒绝,所以搬了王爷出来。后来见他们真的要来王府说亲,她以为王爷不会答应,可没想到,王爷竟然答应了。   外面曹万全进来报说魏王殿下来了,燕王眉心一蹙,而后让曹万全把魏王请进来,之后才对阮娇说:“你先回去休息,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阮娇知道魏王来找王爷肯定是有正事,她该走的,可她有些赖着不想走的意思。曹万全过来说:“阮姑娘先回吧,凡事王爷心中都有数。”   阮娇一直看着燕王,可见燕王也不看她,她只能先回去。   阮娇回宝萝阁后也一直心神不宁,一直在盼着外面有王爷的人来和她说王爷事情办完了,叫她去前头。可盼了许久,也没盼得到,真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正当阮娇心灰意冷琢磨着怎么去求王爷要他再出面拒绝程栓的时候,王爷过来了。阮娇听到麦冬说王爷过来的时候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兴奋,忙起身朝外殿跑去。   有些着急,险些撞到人身上。   燕王有力的臂膀一把掐住她瘦弱的肩,把人扶稳了,才调侃问:“要嫁人了,就这么高兴?” 第20章   阮娇现在听不得“嫁人”二字,她忙求着燕王说:“我知道错了,求王爷替我做主,去和程大娘他们说清楚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   “下次再遇到难事,再不敢提王爷。”   之前和升平争谁做姐姐谁做妹妹的时候,她争不过升平郡主,就把王爷搬了出来。这回又一样,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程家母子的好意,只能又把王爷搬出来。   阮娇自己都觉得自己懦弱,拒绝别人,真的就那么难吗?   燕王被做了枪,倒也没在意,还挺高兴的。他转身坐了下去后,才对阮娇说:“这些日子你念书辛苦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出城玩。”   阮娇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提亲的事情呢,怎么又要出城玩了。阮娇说:“那王爷还生我的气吗?”   燕王这才如实说:“那程家母子的确来提过亲,不过,本王拒绝了。”   听到这话,阮娇如释重负,心中顿的一喜,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又想到刚刚王爷说的出城玩,阮娇没明白:“王爷要带我出城?”   他责罚秦氏的事情传了出去,被皇后母子知道了,所以,魏王今儿特意来了他府上一趟,说是要邀他出城围猎。他自然明白魏王兄的意思,不过就是怕因着秦氏的关系他会和东宫跟吴王那边走得更近罢了。   魏王的邀请,他不会推,所以,就建议说既然出城围猎,不如把太子吴王都叫上。顺便把几个小辈也带上,他许久没回京了,倒想瞧瞧几个小辈骑射是否有进益。   魏王当然不好不同意。   所以,最后魏王的邀请,就变相成了兄弟几个的大聚合、合欢宴。   想着既然有小辈去,所以燕王打算把阮娇也带着。她不会骑马射箭,恰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教一教她,日后皇家围猎的活动不会少,多少会点马上功夫,也不至于叫她在诸多皇亲勋贵面前丢脸。   “你不想去吗?”燕王没答她的话,而是反问。   阮娇谈不上想去不想去,但如果是王爷愿意带着她的话,她当然愿意去。只是既然出城去围猎,自然要在城外住上一两日,如果只有她和王爷两个人的话,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的。   虽然之前在程家的时候,她怕自己会真嫁给程栓,有过无名无份也愿意跟着他的念头,但那不过是两种选择下她选了一个稍微能接受的。可一旦没了程家那边的禁锢,她肯定希望可以有自己的自由,凡事能自己做主些,而不是如凌霄花一般,攀附在他身上。   阮娇其实自己心里也很矛盾,她想对他好,这是真的,因为她知道他对自己是真的好。但有时候,又有点怕他,毕竟他也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   这种矛盾的心理有时候让她挺焦灼的。   阮娇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不敢让王爷等太久,她忙回说:“可民女什么都不会,怕拖王爷后腿。”   燕王道:“知道你什么都不会,所以去了后本王会教你。”看了人一眼,又说,“但如果你不愿去,也不愿学,本王也不逼你。那本王只能差人去告诉升平,跟她说你不肯去。不过,升平心眼小,她怕是会记恨你不跟她玩。”   阮娇听说升平郡主也去,立马就非常想去了。   “升平郡主也去吗?”阮娇眼里泛光。   燕王微扬唇,静笑:“当然。不但升平去,魏王府的荣安县主也去。”   升平和荣安其实阮娇都不陌生,前世她身为燕王府的大姑娘,又时常进宫给德妃请安,宫里的那些公主郡主县主,她都认识。只不过,认识归认识,大家都不太熟而已。这一世若不是和升平一起读了几天书,她想她和升平应该也还是不会很熟。   前世她虽然占了燕王府义女的名号,但毕竟不是正统的皇家孙女,加上她觉得自己有燕王一个靠山就够了,根本没心思去结交别的什么朋友。入宫除了给德妃请安,她就哪儿都没去。   所以,如今虽然对升平稍微熟悉一些,但对荣安还是陌生的。   她印象中,荣安县主是个不太爱笑的女孩子,比较规矩,不如升平活泼。   阮娇自从答应了燕王她愿意去后,就一直在期待着了。本来,如果只有她和燕王两个的话,她会害怕,会拘束,但如果有升平和别的人在的话,她就觉得没有任何包袱了。而明天的出城围猎,她就完全当成是去玩的,这种期待的心情,就像是小时候爹娘说要带她去赶集一样,十分的激动。   晚间激动得有些睡不着,阮娇怕夜里睡不好的话会影响明天一天的状态,所以,她让麦冬给她寝室里点了安神的香。   很快,她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麦冬灵芝已经简单帮她收拾了几件衣服。虽说就在城郊,不远,可能也就住一晚上,但万一遇到什么事呢,衣服肯定还是要多带几身的。   燕王是习武之人,整个西晋又比较推崇骑射箭术和马上功夫,所以,府上绣娘在给阮娇裁做冬季衣裳的时候,顺便也替阮娇做了两套骑马装。   这回正好,用上了。   冬季衣裳是十一月做的,当时阮娇试了下,是正好的。但如今再拿出来穿,似乎就小了些。   “好像短了点。”替阮娇换好后,麦冬仔细打量着人说。   灵芝凑过来看,笑着道:“阮姑娘在长身体,个子高了,自然小了些。”又说,“不过还好,不算明显,这回去还是能穿的。”   阮娇天天看自己,倒没看出来自己长个了。不过长高了点她倒是很开心的,毕竟她马上过完年就十四了,总不能一直比升平还矮吧?   “长高了才好呢,不然升平郡主一直嫌我比她矮,笑话我。”反正阮娇挺高兴。   果然,升平是很在意阮娇个子的,到了城郊汇面的地方后,升平一见到阮娇目光就盯在了她头尖上,然后又看她脚下的鞋子,非问她是不是穿了双垫了很多鞋垫的鞋子。阮娇说没有她还不信,非要阮娇脱下来给她看。   阮娇和升平虽然并没有相处太久,但彼此脾气还算合得来,所以,一见面相处还是十分愉快的。   阮娇当然不可能立马就把鞋子脱了给她看,这还在外面呢,所以就说等回了营帐再脱给她看。   升平才不是要看她鞋子,她就是不相信。这才多久没见,阮姐姐竟然长个儿了。   她本来以为她故意垫了很多鞋垫子来冒充长个的,可现在见她半点不遮掩十分坦诚,她就相信她是真的长高了。   “七皇叔,你给阮姐姐喂了什么好东西,竟让她长这么快。”升平撅嘴,还颇有些失落的样子。   燕王觉得好笑,不过他身为长辈,自然不好和一个小辈理论。他抬眸看了眼和升平郡主站在一起的他家的姑娘,只见她一身清新的浅绿骑装,越发衬得那张精致小脸又白又嫩,之前没注意,眼下经升平一提醒,他倒也发现她的确抽了点条,没那么矮了。   燕王倒挺高兴的,看向升平道:“你要是愿意,就来七叔家吃几天饭,看看能不能赶上你阮姐姐。”   “真的吗?”升平双眼骤亮,“七皇叔这样说,那我可当真了。”   燕王却说:“不过我对你阮姐姐管的严,她每天都至少要花三个时辰在读书上。你既来了我府上,就得和她一样。你若不听我的,我怎么罚她的,也怎么罚你。”   阮娇还奇怪呢,王爷什么时候罚过她了,但听升平忙摇手说她不愿意后,阮娇这才明白,原来燕王压根没想升平来燕王府住。   其实阮娇还挺想升平来的,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和升平一起玩。升平性子活泼有趣,又没有架子,她觉得和她在一起挺开心的。   可燕王不发话,她也不敢说。   太子自然看出了燕王的意思,就斥责升平说:“在家没个规矩就算了,出来也还这么胡闹。你看看人阮姑娘,比你淑女文静多了,你日后跟她在一起,好好学学人家。”   燕王可不敢受太子这等夸,忙笑着说:“太子过奖了,她不过一个普通的丫头,哪里能和郡主比。郡主抬爱,不计较她的身份,那是她荣幸。”笑着应付完太子,又侧头看向升平道,“日后还希望郡主多多照顾她。”   升平当然会照顾,忙就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又嫌这营帐里闷,不肯呆了,拉着阮娇手要和她一起出去骑马。   太子不放心,就让太孙陆御跟着。   陆御忙起身抱拳:“是,儿子这就去照顾二位妹妹。”   陆御离开,燕王目光在他身上盯了会儿。直到陆御撩起帘子走出去不见了身影后,燕王这才收回目光来。   燕王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但他不确定。所以,当陆御走了没一会儿功夫后,他也提议说出去看看他们几个小的怎么样了。   可太子却留了他:“有御儿在,七弟就放心吧。”   如此,燕王本来心中三分的猜疑,倒成了八分的肯定了。 第21章   东宫的意思,燕王算是琢磨透了。只是他不知道,他这燕王府在太子心中会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又或者说,太子既看中了他家的姑娘给太孙做妃,又会给个什么样的名分。   不是他看轻自己,只是东宫虽然想靠姻亲关系来拉拢他,但肯定也不会给阮氏正妻的身份。毕竟阮氏虽有他周全护着,但她的确也什么都不是,一介布衣而已。   燕王想着东宫的那点心思,他都想笑。但他更好奇的是,若阮氏得知太孙看中了她,她会怎么做。是像拒绝程栓那样拒绝太孙,还是觉得太孙地位高,愿意跟她,哪怕为妾。   他可还记得她前世和他说过,好人家的姑娘是不做妾的。   既然东宫这边存了心思有意撮合阮氏和太孙,燕王也比较识趣,没故意坏东宫的好事。静坐喝茶,没一会儿功夫,魏王父子兄妹也来了。   魏王在所有皇子中行二,只比太子小一岁,乃是当今皇后秦氏所出。今儿跟着魏王来的,有魏王府的嫡长子陆徇,还有嫡长女荣安县主。   陆徇和太孙同岁,但他是秋天生的,比太孙小几个月。太孙温润谦和,这陆徇较之太孙则偏清冷一些。   此刻一身玄色劲装着身,抱手朝上位太子燕王行礼的模样,颇有几分习武之人的英姿飒爽。   身为魏王世子的陆徇,自然事事都暗中和太孙陆御较劲。所以,进来请了安全了礼数后,他道:“侄儿不打搅父王和皇伯父、七皇叔叙话,侄儿先行告退。”   太子笑着准他出去了。   荣安县主见哥哥走了,她便也只能跟着出去。   而燕王则又盯着魏王府兄妹身影看了会儿,男人俊眼藏笑。他都不知道,如今他家的阮姑娘,倒成了香饽饽。   “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既出来了,不若去林子里晃一圈吧。”燕王提议,顺便问了魏王,“吴王兄怎么没来?”   魏王道:“他临时有事,怕是来不了。”   燕王点头,倒也不在意吴王,本来也就是随口问问的。   之前燕王提议出去走走,太子拉住了燕王。不过这次当燕王再提议说要出去的时候,太子倒是率先站起身子来。   太子一起身,魏王燕王自然都得跟着一起起身。   外面,阮娇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马前头有马奴牵着马。而旁边,太孙等几个皆坐上了马背,太孙陆御离阮娇最近,时不时指导她该怎么做,又安抚她叫她不要害怕,十分体贴细心,就像一个耐心又温柔的哥哥。   而陆徇,见太孙贴了过去,他反倒是不愿再贴过去了。就只端端坐在马上,冷冷看向太孙,眼神有些鄙夷和蔑视。   阮娇其实不是一点骑术都没有,她多少会一点点的,前世王爷有教过她。只是,在大家眼里,她如今就该是什么都不会的土包子,即便她有本事,也不敢展示出来。   但比起有本事也得要藏着掖着的憋屈,此刻让阮娇更尴尬的是太孙的殷勤。阮娇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心里想着有王爷这样的高枝给她攀就够了,她没想过攀东宫的高枝,她和升平好,也完全是因为她喜欢升平,而不是看中升平的郡主身份。   阮娇本能是想离太孙远一些的,但太孙这般耐心温柔对她,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再一次为自己的笨和不够圆滑而感到难过。着急之下,就转身想找升平求救。可她不知道升平是不是故意的,方才明明是她拉自己出来说要骑马的,这会子出来了,倒把她丢下自己撒欢去了。   阮娇正着急,就看到燕王背着手跟在太子魏王身侧,从营帐里出来了。   阮娇眼睛一亮,忙扶着陆御的手从马上下来,然后颠颠就跑去了燕王跟前。   “王爷。”阮娇半垂着脑袋喊他一声,然后老实巴交的站在他身边。   燕王朝不远处陆御看了眼,又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姑娘,问:“不和升平他们去玩,黏在我身边干什么?”   阮娇其实并没有很想黏在他身边,她当然也想和升平荣安她们玩的,可她们不带她玩。阮娇又不好说不想和太孙呆一起,只能丧丧道:“我不会骑马,赶不上郡主她们。”言语颇有暗示的意思,王爷不是说要教她的吗?   她宁可王爷教她,也好过和她并不熟悉的太孙呆一起。   燕王就笑着安慰她:“不会骑马没关系,能爬到马背上坐着已经很了不起了。”又说,“本王要和太子魏王一起进林子里,一时半会没功夫教你,先让马奴牵着你坐马上适应适应吧。”   阮娇鼓着嘴,有些不想再理燕王,但她没办法,还是垂着脑袋低低应了声“是”。   见燕王走了后,她就只能又回到太孙身边。   “你若不想骑马,不如去那边射箭玩。”这个时候,陆徇也走了过来,刚刚那句话,是对阮娇说的。   阮娇和太孙在一起不自在,和魏王世子在一起肯定也不自在。她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好,就听太孙也说:“一般的弓箭你怕是拉不动,恰好我带了弓.弩来,你先练着玩。”   见两人都这样说,阮娇只能应下道:“多谢太孙,多谢世子。”   两人一左一右拥着阮娇,彼此间却不说话。阮娇被夹在中间,眼睛直直盯着前面看,不敢看两边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时候,她就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来了。   太孙依旧对阮娇十分热情体贴,陆徇虽不比太孙热情,但他却也不走,一直杵在一边看着,大有就要给太孙添堵的意思。宫人们已经把画有环数的草靶子立起来了,太孙拿出弓.弩来,先在阮娇面前给她示范了一下,然后递给阮娇玩。   “先试试看。”太孙说。   阮娇对这个小巧精致的弓.弩还挺有些兴趣的,她拿在手里把玩着研究了会儿后,就照着太孙对她说的那样,朝着草靶子打去。倒也没丢人,虽然打在了外环,但至少没脱靶。   太孙夸了阮娇一句,又鼓励她继续试。这个时候,陆徇却直接从阮娇手中把弓.弩拿了过来,也没经过太孙同意,虽然这弓.弩是太孙的。他凑近了阮娇些,然后给她讲出了关窍所在。   陆徇是习武之人,从小什么兵器没玩过,所以对这种东西还是很熟悉的。   “单手握住这里,眼睛对着这里,不要用蛮劲,力气大不代表能射得准,这是有技巧的。”说罢,又递给阮娇,“照我说的,再试试看。”   阮娇此刻沉浸在了小巧弓.弩给她带来的乐趣中,倒一时不怎么在意立在身边的两尊佛了。她握着弓.弩,照着陆徇对她说的那样做,也不知是陆徇教的好还是她运气好,这次竟然一下就打中了靶心。   阮娇虽然没有喜得喊出声音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展现出了她很高兴。她索性也不管太孙和陆徇了,直接自己玩自己的。   而陆徇见状,直接颇得意的朝太孙看去,然后挑衅般略抬了抬下巴。   太孙陆御始终温和含笑,面对陆徇的故意挑衅,他也并不在意。   而这个时候,升平和荣安打马过来了。   “你们在玩什么啊?阮姐姐。你看起来好高兴哦。”升平凑阮娇跟前去。   阮娇这个时候有些生升平的气,觉得她刚刚是故意把自己丢下的,故意不带她玩将她丢给太孙的。可阮娇比较怂,想生气又不敢太气,她毕竟还是顾及升平身份的。   “弓.弩啊,郡主肯定玩过。”阮娇这样回升平。   升平当然玩过了,升平是故意过来的。之前见她哥哥黏阮姐姐紧的时候,她就识趣走了,可刚刚见魏王叔家的徇哥哥忽然也凑了来,她就立马过来了。   升平虽然平时有些粗心,但有时候还是挺敏感的。见阮娇对她态度有些冷淡,她立马就去哄着了。   “以前玩过啊,可是不是和阮姐姐一起玩的,就觉得没意思。”升平能得宠还是有道理的,性子活泼可爱,嘴巴也甜,会说好听的话,“那我和阮姐姐一起玩吧?”说罢,她歪着脑袋凑到阮娇面前,十分可爱。   阮娇哪里还敢生气,立马就点头说好。   自从升平来了后,阮娇就一直黏着她,不和她分开。升平去哪儿她就去哪儿,甚至升平说她要出恭,她也跟着一起去,生怕升平偷偷溜掉,太孙又过来。   升平被她缠得实在受不了,最后索性也不躲了。   又过了一会儿,太子魏王和燕王就回来了。带了几只鸡和羊回来,丢给了跟来的厨子,让他们去处理。   见自己父王回来了,升平转身就钻进了太子营帐。阮娇见状,立马也转身钻进了燕王营帐里。   燕王从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从小就混迹在军营里。可以说,行军打仗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倒是回京赋闲的这几个月,他颇多不自在。   所以今儿纵马往林子里钻了后,只觉得浑身筋骨都通畅了。这种浑身被汗打湿的感觉,别提多畅快。   燕王换了身衣裳,只穿了中衣,外袍松松套在身上还没系,此刻正坐床上弯腰穿鞋,就见有人忽然钻了进来。   阮娇不知道王爷一回来就钻帐篷里是换衣服的,吓得半死,转身就要退出去。燕王看到她了,却没怎么在意,只将人喊住了。 第22章   被发现又被喊住,阮娇自然不能再走。燕王还在低头穿鞋,她则静静立在门口的地方,尽量离他远一些。   燕王套好靴子后,这才站起身子来整理自己衣袍。一转头,见人刻意离他远远的,燕王也没说什么,只慢条斯理继续系腰间的系带。一应穿戴好后,这才转身于一旁坐下,而后招手示意阮娇到他跟前去。   阮娇抬眼偷偷看他,见他衣裳完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走过去。   阮娇知道自己刚刚冒失了,主动认错说:“我不是故意的,请王爷不要怪我。”她要是知道王爷在营帐里做什么,打死她都不会进来。她是看升平走了,怕太孙又来找她,这才也赶紧跑走的。   谁想到,这一冒失,就犯了错。   不过好在也不算太为难,好在王爷身上是穿着衣裳的,只是一时还没整理好而已。阮娇简直不敢想,如果刚刚她闯进来的时候王爷什么都没穿,那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阮娇忍不住打寒噤。同时也庆幸,还好不是那样。   “不是和升平他们在玩吗?怎么突然回来。”燕王平静问,也没提方才的事。   阮娇见他不提,更是犹如肩上卸了千斤担一样,她倒是自在了很多。   “王爷不是说要教我骑马的吗?什么时候教。”阮娇没答他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答,难道要告诉王爷说她不想和太孙呆一起吗?肯定不能这样说的。   太孙是王爷亲侄子,她不过只是寄住在燕王府的一个普通人,王爷和谁近和谁远,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既然不知道怎么回,所以索性就跳过去不回。   但燕王却又问她:“本王不是看见太孙在教你,他骑术也不差的,怎么不跟着他去好好学?”   阮娇不接太孙那一茬,颇有些理直气壮的说:“那王爷说话不算数吗?你昨天说你要教我,我才来的。”   阮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她想,多少应该是仗着知道他会对自己好,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吧。虽然眼前这个王爷不算是前世那个,但他又给自己办生辰宴,又在闹脾气的时候亲自接自己回家,想来不管是前世的那个王爷还是眼前的这个,都是愿意宠着自己的。   其实就是时间上的差别而已,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见她避太孙而不答,燕王索性也不再绕弯子闹她,直接问了:“你不想太孙教你?”   阮娇也老实说:“太孙身份太尊贵了,民女不敢。”   燕王坐在床沿,阮娇站在他面前,燕王抬眉睇着她问:“那就是本王不够尊贵?”他似笑非笑。   阮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下子就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看着眼前这个淡定看她的男人,着急解释说,“王爷也尊贵,可毕竟……毕竟我和王爷是一家人……嘛。”   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拍马屁,但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在她眼里,王爷是自己人,而不管太孙还是魏王世子,都是外人。   燕王定定看着人,有一会儿功夫没说话。不过再开口的时候,他就没再为难阮娇,只答应了她道:“一会儿先吃饭,吃完我教你。”   阮娇立即欣喜若狂。不过,她还是知道要稍微控制自己一些的。   燕王信守承诺,所以吃完饭后,他就把阮娇叫走了。外面天已经黑了,有带来的府兵举着火把,倒也衬得亮堂。燕王懂马,所以他亲自选了一匹身形矮小且性子温和的马,让阮娇坐上面去。   阮娇坐上去后,燕王则自己也翻身上了一匹,然后就靠在阮娇身边,告诉她需要做什么。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倒是耐性十足。加上阮娇不抵触他,也愿意跟着他学,所以二人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倒很和谐。   魏王从营帐出来,见太子背手立在火边看着不远处,他则也顺着太子目光看去,然后笑了。   “听说老七看上了这个丫头,原还不信。现在再看,这倒是真的。”   “二弟从哪听来的谣言?”太子并没顺着魏王话说。   魏王道:“还用听吗?你看老七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有耐心过?”   太子:“这阮姑娘父亲救过老七一命,老七是重情义的。现在对她好一点,也无可厚非。不是所有男女间的感情都只是男女之情,也可能是亲情,老七之前不是还有意收她做干女儿的吗?若真起了别的心思,何必多此一举。”   魏王懒得继续和太子争辩,反正只要这阮姑娘不和太孙好,和老七好又有什么关系?   阮娇并非对马术一窍不通,所以,燕王稍稍点拨她,她就会了。显得就好像是,她在骑马方面很有天赋一样。   对此,燕王倒是颇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侧眸看了眼人,一时没说什么。   直到等歇息下来了,燕王让马奴把马牵走后,这才状似随便问问的样子问身边的姑娘:“从前骑过?”   “没有啊。”阮娇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问,一时有些慌。   燕王把她脸上惊慌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只是说:“看你刚刚骑得还不错,以为你从前就学过。”   阮娇刚刚是怕自己显得太笨了王爷会对她不耐烦,所以,这才稍稍展露了些真本事的。可她没想到,王爷心思竟这般缜密,察觉出了破绽。   阮娇给自己找补说:“白天的时候一直跟着太孙殿下学的,所以也算会了些。”   燕王却没答她的话,也没再和她继续纠结这个,只让她早点去休息。燕王走后,阮娇却胡思乱想起来,觉得是不是王爷在怀疑她。   可转念又一想,怀疑她又怎么样?她又没什么好怕的,会骑马又不丢人。   想通了后,阮娇正要安心睡觉,升平笑嘻嘻钻进了她的营帐来。   阮娇忙起身要给她行礼,升平却一屁股挨着她坐在了她身边问:“我刚刚看到七皇叔教你骑马了。”她是肯定的语气。   阮娇不知道她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她这来问她这个干什么,于是也毫无隐瞒说:“王爷答应我的,他在家的时候答应我要教我骑马的。”   升平好奇:“可我兄长也很想教你骑术,你为什么躲着他?你是不是嫌我兄长马术不好,比不上七皇叔。”   太孙骑术比不上燕王,这是肯定的,但阮娇不能这样说。   阮娇忙摇头:“当然不是。”摆出一副严肃又惊恐的模样,认真说,“能得太孙殿下指点是我的福气,我怎么敢嫌弃。”   升平又问:“那你怕我兄长?”   阮娇道:“太孙殿下是皇嫡孙,身上自有威严在,我有点怕。”   “你骗人。”升平不信,“我兄长再是温和不过的了,他再严厉,哪有七皇叔严厉。可你不怕七皇叔,却怕我兄长……我不信。”   升平比较较真,而且凡事喜欢刨根问底,阮娇也是很无奈的。   阮娇说:“王爷当然也很威严,可能是我在王府呆久了吧,就觉得王爷其实也挺平易近人的。所以再和他在一起,就不是很怕了。”   升平侧头笑着问:“那阮姐姐的意思是,如果和我兄长相处时间长了些,也不会怕我兄长吗?”   “对啊。”阮娇也笑,“太孙殿下这么好,熟了后,我怎么会怕他呢。”   “那我就放心了。”升平忽然站起来就告辞,“阮姐姐早点睡,明儿我们早起去骑马。刚刚父王答应我了,明儿咱们也进林子去。”   阮娇对能不能进林子里去不是很有兴趣,不过,既来了城郊,她自然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练习骑术的。所以,次日一大早,天才有点蒙蒙亮起来,她就起床了。还记着昨儿王爷教她的那些,她一个人坐在马背上,脚踩着马镫,双手紧紧勒住马缰,慢悠悠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昨儿升平那么晚去找阮娇,也是陆御托她去的。升平回来后,就把她和阮娇说的都告诉了她兄长。   所以今儿一早,陆御出了营帐来见阮娇一个人正打马在一旁空旷的地上晃悠,他则也吩咐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牵了他马来。翻身上马后,双腿轻轻夹了夹马腹,陆御打马缓缓朝阮娇去。   老远阮娇就感觉到似乎有人来了,近了后,她扭头看去,见是太孙,立马就要下来请安。陆御按住了她。   “如今在城外,没那么多规矩。何况,你又是七皇叔府上的人,以后不必这么拘束。”   阮娇索性也就没再下马来,就坐在马上给他请安问了好。   燕王出来后,看到的就是少年少女骑马并肩于晨辉下散步闲聊的画面,郎才女貌的,倒是登对。只不过,燕王脸色不太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能算养成文哈,因为女主年纪也不小了,男女主感情戏马上就安排上,到时候就是没羞没臊的甜甜甜啦~ 第23章   虽然和太孙独处阮娇还是不大自在,不过,有过之前的几次接触,阮娇和他也不算陌生了。虽还是有些谨慎别扭,但也不会再想着逃。而且昨儿升平大晚上的特意来找她说太孙的事,阮娇也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反而会得罪东宫的人,从而给王爷惹麻烦。   何况,如今太孙只是骑马走在她一侧,两人间隔了些距离的。不比昨天那般有肢体接触,阮娇倒能接受。   陆御性子随父,是个极温和的少年。他也算有心,知道身边这个妹妹胆子比较小,言行也比较拘束,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还是会有顾忌的。至少不会说那些她听不懂的高深莫测的东西,他会尽量迁就她,说一些她感兴趣的。   陆御循循善诱,倒时不时能逗得阮娇侧眉浅笑。   晨曦初起,女孩子笑颜明媒,燕王静默立在一边,冷得有些吓人。不过听到身边有脚步声传来,燕王眉心微动了下,就收回目光,转身朝身侧看去。   太子笑着走了来,朝远处探去一眼后,笑看燕王道:“七弟,这个阮姑娘还真是招人喜欢。升平一眼见着她就喜欢上了,御儿似乎也挺喜欢她。日后她留在东宫和升平一起读书,七弟大可放心。”   燕王颔首笑,十分恭谨:“能得太孙和郡主喜欢,是这丫头的福气。”   太子却摇头,谦逊道:“你我是兄弟,她又是你府上的姑娘,身份也是尊贵,哪里谈得上什么福气不福气。要说福气,能结交阮姑娘这个姐妹,也是升平的福气。”略一顿,太子似有试探之意,他再次看向燕王,“当时若是七弟收她做了义女,如今他们也算是堂兄弟姐妹。不过虽然如今她不是七弟的女儿,但孤看得出来,七弟对其庇护有加,既是七弟看重的,升平和御儿自也该一并看重才是。”   若说之前太子拉拢燕王还算含蓄些,但眼下这一番话,就十分露骨了。燕王自是听明白了,不过他也圆滑老道,并不接太子这话。   燕王恭敬又严肃,另外还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惶恐模样:“太子厚爱了,别说她不是臣弟的女儿,就算是,也没有资格和太孙郡主相提并论。这丫头不过就是个民间长大的小丫头,太抬举她了,她反而会受宠若惊,不自在。”   太子依旧笑着:“姑娘家胆子小一点也没什么,况且她还小。等她再大一些,和宫里的人接触也多了,自然就会落落大方起来。”   燕王没再辩驳太子,只敷衍笑着说了个“是”字。   因为也是近年关了,加上又是魏王临时起意说要出城围猎。所以,也没在外面呆多久,上午一伙人又去林子里转了圈跑了跑马后,下午便启程回京。   阮娇虽然没跟着太子他们一道骑马进林子里,但她也没有闲着。至少在京郊的时候,她有一直在认真练习骑马。   这两日骑马捂出了一身汗,京郊没地方洗澡,所以一回宝萝阁,阮娇立即张罗着要沐浴。丫头们早备好了热汤和吃食,阮娇从净室出来后,就坐在一旁桌边吃饭。旁边,有丫鬟端了个火盆来靠近她,阮娇吃着饭,丫鬟就拿干巾子帮她擦头发,然后又借着火盆里火的热气帮她将头发烤干。   阮娇吃完饭,以为自己今天可以早早休息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来传王爷的话。   “姑娘可休息好了?若休息好了,前头王爷等候姑娘多时了。”小太监是曹万全曹公公的徒儿,叫小霖子,阮娇认识他。   但阮娇好奇的是,天都要黑了,又才从城郊回来,这么累,王爷这个时候传她去做什么。   “王爷可说有什么事?”阮娇问。   小霖子说:“王爷说,姑娘已经落下两天的课了,今儿时辰尚早,可以写几张大字。”   阮娇很不想去,她想休息。而且,这天都要黑了,哪里时辰尚早了?   但寄人篱下,阮娇不敢不听,只能说:“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你先去禀告王爷,就说我收拾一下就来。”   小霖子笑着打了个千儿,退了下去。   阮娇是已经准备就寝的,所以头发还披散着,身上穿的衣裳,也比较随意。不过,既然要去前头王爷书房,她自然得换身衣裳,再把一头初干的长发挽起才行。   毕竟时间也不早了,阮娇觉得自己不好让王爷等太久。所以,她就没让麦冬给她梳头,只是简单拿了根黄色绸带把一头乌亮的黑发随意绑起来。   外面冷,但屋里烧着地龙,又有火盆,十分暖和。到了前头王爷书房后,阮娇就把披在身上的狐皮披风给脱了。   燕王书房挺大的,分内外两间,中间隔了个月亮门隔断屏。平时的时候,燕王在里屋看书,阮娇就坐在外间,只是偶尔的,燕王会趁着看书之余休息的时间来指导她一二。阮娇以为今天还是和从前一样呢,可没想到,她进去的时候,燕王竟然就坐在她平时看书练字的案几边等她。   此刻的王爷,一身藏青圆领长袍,一头鸦青色长发披在肩后,发梢上还尚有水气。而整个屋子里,此刻弥漫着淡淡的好闻的皂角的香味,一看就很明显的,王爷也刚刚沐浴更衣过。   阮娇朝他走过去,微一福身子请安:“王爷。”   燕王似乎很认真在看手中握着的那本书,没抬头,只抬手随意指了指一边,示意她坐下。阮娇知道王爷看起书来十分认真,她也不敢打搅,所以,就老老实实坐了过去。   自从教书的老先生回乡下过年去后,阮娇的学习都是王爷在给她规划。老先生留了不少任务,每天王爷也会给她加点别的任务。阮娇不必自己做计划,全都王爷给她安排好了,她每天只需要照着他布置下来的任务去做就行。   每天三个时辰,不多不少,正好能把一天的任务都学完,阮娇觉得这样挺好的,又轻松,又充实。课余时间,她可以继续看一些她自己感兴趣的书,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比如说,做点绣活什么的。   事事有王爷给她规划好,渐渐的,阮娇倒对他产生了依赖。   所以今儿一来,阮娇就问王爷她要干点什么。   燕王正在看书,闻声看了过来。燕王就这样抬着眸子看了面前的小姑娘有一会儿功夫,之后,他才将手上的书反扣在一边案几上,然后够过案角处阮娇的书本来,语气闲闲道:“待本王看看,阮姑娘今天要学点什么。”   阮娇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刚刚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就好像是,目光里含着什么意思似的,但她笨,觉察不出来他那眼神是何意。阮娇想问他刚刚为什么要那样看自己,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而这边,燕王翻了翻书,又翻了翻字帖,然后把字帖丢了过来,让阮娇今天晚上就写两张大字。写完了,就可以走。   阮娇顿时就很高兴,两张大字的任务不重,她应该很快就可以去睡觉了。   可阮娇过于自信了,她也把坐在身边的男人想得太好了。她在伏案写大字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就不看书了,一直侧头看着她写。起初阮娇倒也没在意,他看他的,她写她的,反正她写完了也是要给他再看一遍的。他现在就坐旁边看着她写,一会儿倒省了检查的时间了,她还能早点回去睡觉。   可阮娇才写完一个字,旁边的人就开始指点起来:“这个字不该这样写,过于干瘪,丝毫没有美感可言。”说罢,他从旁边拿起一根笔来,自己亲自示范了一遍,“横要细,竖要粗直,撇要用点力气,捺手笔的时候要打个钩。”   果然,他写出来的字要比她的苍劲有力许多。   阮娇此刻倒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直到她每写一个字王爷都要挑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从前王爷虽然也爱挑她的毛病,但总归知道她底子薄弱,不会这样为难她,她再不聪明,也感觉到了,王爷今天似乎有些故意针对她。   但阮娇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鼓着嘴一遍遍写,只在心里生闷气。   燕王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人,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燕王淡淡启口说:“你也别不高兴,本王管你严些,也是对你好。你底子薄弱,年纪也不小了,现在才开始下功夫念书练字,已然迟了许多。本王若是再不对你严一些,就是害你。”   阮娇其实心里也知道他对自己严是为自己好的,所以她就冲他笑了一下,认真说:“王爷对我好,我知道的,我心里也会记着王爷的好。”   燕王此刻颇懒散的倚在一边,面上略微含笑,而那双似乎含着些笑意的眸子始终没离开过阮娇的脸。听她这样说,燕王倒又继续顺着她的话说下来:“那日后若是你嫁去了东宫,做了太孙妃,可也要记得本王的好才行。” 第24章   阮娇顿时就吓傻了。   太孙妃?她什么时候说要去做太孙妃的?王爷为什么要这样说。   阮娇怔愣看着眼前的男人,傻了半天才知道开口问:“王爷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她明明就没有攀附东宫的意思,王爷却怀疑她对他的忠心,阮娇其实心里挺难过。   见她认真了,燕王倒是正经起来。   “你没这个意思,怕是东宫有这个意思。不仅东宫有这个意思,魏王府也有。”略一顿,又侧头看向人,说,“这两天在京郊围猎,太孙和魏王世子对你百般殷勤,你就没察觉什么?”   阮娇自然是察觉到什么了,可她没敢想东宫和魏王府竟有这样的意思。她是觉得,他们是想拉拢王爷,这才对她好的,而她只是沾了王爷的光而已。   “我以为他们靠近我,都是做给王爷看的,我不知道他们有这样的心思。”阮娇既认真又惊讶,同时还很有些害怕。   燕王将她面上表情尽收眼底,到底知道她胆子小,也经不住事儿,所以他说:“你也不笨,他们那么做,的确是做给本王看的。”又看了人一眼,“魏王世子对你什么意思,本王不清楚,不过太孙对你的确不错。”   “他身份也更尊贵,如今的皇太孙,日后的皇太子,迟早要登基为帝君临天下。你若跟了他,哪怕不能做正妃,日后也定是四妃之一。本王能为你谋划到的再好的夫君,怕是也比不上太孙,你就真的一点不动心?”   可能阮娇没有想过会离开燕王府,也没想过燕王有一日会把她嫁出去。所以,乍一听到王爷说要为她谋划夫婿的时候,阮娇心里还挺有点失落。但也还好,只是稍微有些不开心而已,她也没有失落到很明显的表现出来。   阮娇摇摇脑袋,回答燕王的话:“民女高攀不上,也不愿高攀。”此刻她倒是也冷静下来一些,想着方才王爷说的话,她又说,“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以后王爷要是给民女选夫,就选个寻常人家的郎君就好。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就很知足了。”说完她冲他笑,笑靥如花。   可燕王看着,却觉得十分扎眼。燕王没回她的话,只伸着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案面,让她继续练字。   这之后,燕王倒是没再频繁挑她的错,认真指点了几处后,就让她回去睡觉了。   秦侧妃被罚了禁足后,如今府上一应内务皆是许庶妃在打理。许庶妃不知道秦侧妃知不知道王爷这么做到底是冲谁,但她却清楚得很,王爷是为了阮氏。   既如此,她自然不会和秦氏一样,去碰王爷的这个逆鳞。   不但不能碰,她想着,或许还可以适时劝王爷纳阮氏入后院。只有摸准了王爷的心思,投其所好了,她才能在这王府后院里站稳脚跟,始终压秦氏一头。   前两日王爷带着阮氏出城围猎去了,不在府上,她便有殷勤也没机会献。所以,见今儿王爷在家,许庶妃便早早命人炖了汤,然后趁着傍晚时分,端了汤去了前院。   许庶妃去前院的时候,阮娇已经做完今天所有功课,正在伏案练大字。阮娇伏案练字,燕王就手捧着本书坐在她旁边,看一会儿书,就侧头过去看一眼字。若哪里写得不好了,他就伸手指过去点一点,然后阮娇就重新把这个字再写一遍。   燕王不厌其烦的指点,阮娇也就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练。屋里点了醒神的香,脚边烧着火盆,屋里伺候着的婢女奴才虽多,但个个静立一旁侍奉,倒十分安静。   突然的,“吱呀”一声响,厚重的镂空菱花门被推开,又阖上,有小太监在曹万全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后曹万全朝燕王这边走来。   “王爷,庶妃求见。”   燕王没什么反应,直到等阮娇最后一个大字也写得完整了,他才问了曹万全一句:“可有说什么事?”   曹万全道:“说是王爷和阮姑娘看书累了,她炖了滋补明眼的汤给王爷和阮姑娘食用。”   燕王却问阮娇:“你饿不饿?”   阮娇知道庶妃是冲王爷来的,所以她倒识趣,并没打算继续留下来。见王爷问她饿不饿,阮娇摇摇头说不饿,然后就要告辞回自己宝萝阁去。   燕王没说准她先回去,只对曹万全说:“既然阮姑娘不饿,就让庶妃回去吧,跟她说费心了。”   曹万全知道王爷的意思,明白他并不想见庶妃。不过,这毕竟也是王爷后院的人,王爷不留宿后院也就罢了,这人主动寻上门来,若再不见上一面,怕不太好。   所以,曹万全并没立即离开去回话,只笑着道:“外面天儿冷,庶妃也等了有一会儿了,不若叫她进来略坐一会儿也好啊。”说罢,还给一旁的阮娇使眼色。   阮娇本来一时也没在意,但见曹公公一直朝她眨眼睛,她忽然会意,然后点头冲燕王改口说:“王爷,我忽然有点饿了。”   燕王冷着眸子瞪了曹万全一眼,而后才道:“既然阮姑娘饿了,就让庶妃进来。”   曹万全笑着打千儿,退了出去。没一会儿,许庶妃就进来了。也不知道是不知道外面天冷,还是衣裳不够穿,许庶妃穿的挺单薄。   阮娇再得王爷宠,毕竟也是无名无份,所以许庶妃进来后,她就站起来了。待得许庶妃靠近了来,阮娇稍稍矮着身子朝她福了一下。   许庶妃没看阮娇,禁直就奔了王爷跟前来,大方爽朗行了礼后,方说:“臣妾知道王爷和阮姑娘辛苦了,所以特意炖了汤来。”说着就要亲自动手盛一碗给燕王了,却被燕王扬手拒绝了。   “本王倒不饿,端给阮姑娘吃吧。”   许庶妃脸上笑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和一旁阮娇又亲热起来。阮娇和她不熟,嘴巴又没她会说,只能站一边听她唠叨,然后偶尔应一声。   许是许庶妃觉得在王爷面前表现得够了,这才吩咐秋萍亲自侍奉阮姑娘食用。秋萍应下后,十分恭敬热情的请着阮娇去一边吃。   阮娇知道许庶妃难得能见王爷一次面,想必有不少话要和王爷说,所以她也识趣,并不想打搅,就主动坐去离王爷很是有些远的地方。秋萍见状,忙高兴跟了去。   有小太监搬了凳子来,搁在离燕王不近不远的地方。燕王没发话,许庶妃也不敢坐,就悄悄拿眼神打量燕王。燕王看到了,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才指了指那凳子,让她坐。   赐了坐,自然就是不反感她留在这儿陪他说话了,许庶妃一时高兴得不行,忙谢了恩。   坐下来后,许庶妃先向燕王汇报了府上的内务情况,燕王倒没细问,只说:“庶妃办事,本王还是放心的。”   被王爷信任,许庶妃还是很开心的。   许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有点飘,又或者是真觉得王爷如今倚重她,也或许是猜准了王爷心思,她想讨王爷高兴……总之,许庶妃稍稍犹豫了一下,一副十分大度的女主人做派,道:“王爷若真对阮姑娘有意,不若纳入后院来,臣妾定会好好照顾她。”   燕王倒没想到,她方才犹犹豫豫的,竟是想说这些。燕王抬眸看去一眼,复而垂目看着手上的书,语气轻飘飘传入许庶妃耳中:“庶妃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能插手本王私事了?是不是觉得如今侧妃被本王罚了禁闭,庶妃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能做本王的主了?”   “别忘了,侧妃是为何受罚。”   侧妃受罚,是因为私自做主将阮姑娘赶了回去。   许庶妃本能是觉得因为阮姑娘王爷才罚的侧妃,可王爷给的理由,却是说侧妃越权了。那若是之前侧妃赶走阮姑娘算越权,如今她建议王爷将阮姑娘纳入后院算不算越权呢?   许庶妃到底是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忙就反应过来。   “是臣妾越权了,臣妾该死。”庶妃忙离座起身,垂首静候一旁。   燕王倒没罚她,只说:“你是聪明人,本王不希望你和侧妃一样糊涂。”   “是,臣妾心中明白了。”庶妃应着。   燕王要留着她和侧妃斗,如今已经罚了侧妃,自然不会罚她。所以,燕王说:“时间也不早了,庶妃也早些回去歇着,将近年关,府上内务,还需庶妃尽心打理。”   庶妃生怕丢了这来之不易的掌家权,忙承诺:“请王爷放心,臣妾定尽心打理,不叫王爷失望。”   “那就回去吧。”   “是。”   要过年了,到处都充满年味儿。燕王府内,也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   这日升平突然来了燕王府,一进门就吵着说要找阮娇。府里一个小太监立即去禀告了燕王,另外一个则请着升平往府里去。   “阮姑娘正跟着王爷在书房念书呢。”引着升平往里走的小太监尖着嗓子说。   升平却皱了眉,觉得她七皇叔简直可怕:“都要过年了,怎么还看书啊?”同时又庆幸,还好她不是七皇叔的女儿,还好她父兄管她不严。   小太监说:“这是王爷的意思,奴才也不是很明白。”   很快燕王来了话,说带升平去他书房。升平一进书房,匆匆喊了燕王一声“七皇叔”后,就过去拉阮娇:“快,我们出去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阮娇都闷坏了,每日见府里热热闹闹的,她心思早不在学习上了。之前不好开口说要去玩,现在见有升平郡主在,阮娇就心动的看向一旁的王爷,等着他发话。 第25章   偏王爷装作没听见,只继续平静看书。王爷不发话,阮娇就不敢走。升平再拉她的时候,阮娇就悄悄冲升平朝王爷那边使眼色。   升平明白了,但却小声嘀咕问阮娇:“你这么怕七皇叔的吗?比我怕我父王还要怕。而且,是我找你去玩啊,又不是别人,我们都这种交情了,七皇叔不可能不答应。”   “那你去和王爷说。”阮娇小声怂恿。   升平可不上当。   之前七皇叔在东宫,凭着手腕逼她父王输棋给他,就是怕她会仗着身份欺负阮姐姐,在敲打她呢。她起初傻了吧唧的不明白,还是后来兄长和她说的,她才知道。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七皇叔实在可怕,心计城府未免也太深了些。   他语气好的时候,并不代表他不生气。他和你笑的时候,说不定做的事情却是在算计。   长兄还提醒她,说日后在七皇叔面前的时候,要尽量端着些,千万不要什么话都说。因为但凡说错了一句话,可能七皇叔当时没在意,但必然会记在心中,日后有得是算账的时候。长兄还对她说,日后不能为父王分忧也就罢了,但千万不要给父王添麻烦。   升平一直把长兄的话记在心里,所以如今再见七皇叔,她就没那么敢说话了。   “阮姐姐,你和七皇叔更亲一些,还是你去说吧。”升平怂怂的往后退。   阮娇觉得她好奇怪,之前在东宫的时候,升平并没有这样怕王爷的。怎么这会子,得宠的升平郡主倒是连句话都不敢和王爷说了?   但阮娇还是很想出去玩的,升平不去说,就只能她自己去。阮娇此刻也猜不透王爷心里在想什么,明明他就听见了,为何装没听见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样,毕竟阮娇想出门,就只能提着颗心走过去请示:“王爷,我能和郡主一起出去吗?”   燕王这才把目光从书中挪到她身上,轻松反问她:“那本王能说不能吗?”   阮娇觉得他有点故意针对自己,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她态度不能强硬,所以只能卖乖说:“王爷,马上要过年了,外面肯定很热闹。我这些日子都有很听王爷的话,每天也都有好好读书练字,王爷就准我偶尔也偷回懒,放我出去玩吧。”   “好吧。”燕王倒是没为难她,“既然阮姑娘都开口了,本王也只好答应。”   阮娇立马开心起来,眉眼顿时染上笑意。   “不过……”   “王爷您还有什么要吩咐?”阮娇尽量表现得自己很软很萌,她希望王爷看在她这么可爱的份上,可以不提什么过分要求。   “你去可以,不过本王需要跟着。”燕王说。   阮娇倒是没什么意见,王爷一起跟着去,除了玩起来不自在些外,别的倒也没什么的。阮娇正要说“好”,那边升平凑了过来,笑眯眯对燕王说:“七皇叔,你不能去哦。我们女孩子爱玩的地方,七皇叔肯定不喜欢。”   燕王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索性坐直了些看向升平:“那你倒是说说看,都是去哪些地方?”   升平嘿嘿笑着,掰着手指头说:“卖胭脂水粉的啊,卖绫罗绸缎的啊,还有卖蜜饯瓜果的地方。都是我们女孩子喜欢的,七皇叔去了后肯定会不耐烦。”   升平觉得她七皇叔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她觉得自己说出这些地方后,七皇叔肯定就不会愿意去了。可她没想到,即便她尽量把要去的地方不往他感兴趣的地方靠,他还是说:“也好,正好你们去买,本王给你们付银子。”   升平顿时就傻眼了。   “可……可……”升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擅言辞,还没等她“可”出什么来,那边燕王已经站起身子来,拍板替她做了决定:“就这样定了。”   燕王随意回了升平一句后,看向阮娇吩咐说:“回去换身衣裳,外面冷,多穿点。”打发她走,“去吧。”   这个时候阮娇就觉得王爷很体贴,心里一暖,立即笑着走了。   燕王看向升平:“本王也去换身衣裳,郡主先去前厅等着。”   升平鼓着嘴巴,不情不愿的走了。   阮娇换好衣裳到前院来找王爷,见只有王爷在等着她,升平郡主竟然不见了,阮娇好奇问:“郡主呢。”   “本王叫她去芷兰汀等着了。”燕王边说边起身,走到阮娇面前来,见她披在身上的雪白狐狸毛领的披风系歪了,他就伸手过去,替她正了正,然后将她领口的系带重新系好,之后才说,“走吧。”   阮娇有些怔愣,直到已经走到门口的王爷回身喊了她一声,她才忙应着跟过去。   阮娇不知道她现在跟王爷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前世他虽也这样对自己好,可毕竟有一层身份在。可这辈子,她都不是他义女了啊,他还依旧喊她到他书房去陪着他一起看书,还亲自手把手教她写字,且刚刚还一言不合就帮她整理衣裳……   阮娇觉得,她猜不透王爷在想什么。   不过她倒是想得开,猜不透她索性就不猜了。反正王爷依旧待她好,反正王爷暂且不会把她嫁出去。而如今她还结交到了升平郡主这样的好朋友,她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如今这样,她已经很开心了。   升平果然是受人之托,是“不怀好意”的。她今天特意来燕王府叫阮娇跟她出去玩,其实是陆御的意思。   此刻陆御正等在清心湖面上的一艘画舫里,画舫里有用些心思精心布置过,几株红梅,茶香缭绕,曲音淡雅悠悠传来,十分有些情调。   天虽然已经很冷了,但清心湖没结冰,加上已到年关,马上过完年就是上元节。所以,这一时湖面上停有不少画舫,都是富贵人家提前预定好的,只等着到上元节那日举家出动,游水赏灯。   清心湖的地理位置很好,四周商铺林立环绕,乃是整个西京最繁华之地,富贵云集。待到上元节那日,晚上不宵禁,那时候坐于画舫内,就能赏着最好的美景。夜幕降临时,万家灯火起,到时候,坐看花开,闲听曲落,乃是人间一绝。   如今虽不比上元节那时,但至少街上人多也热闹。所以此刻陆御闲坐画舫内的窗边,静静品茶听曲,倒十分自在。   见升平进来了,陆御清润的眸子顿的一亮,忙问:“人可接来了?”   升平没说话,只侧过了身子去。然后,陆御就看到了高大挺拔的燕王从外面进来,他脸上笑容倏的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陆御忙起身过去,朝着燕王行了一个晚辈礼:“七皇叔怎生也来了?”   燕王背着手,目光左右环顾了一周,才说:“听升平说要带阮姑娘去个好玩的地方,恰好本王闲在家无事,就想沾沾阮姑娘的光,一道来看看。”   陆御忙说:“能请得了皇叔来,是侄儿的荣幸。”然后朝燕王伸手,“皇叔请坐。”   燕王倒没客气,踱着步子走到窗边去,在陆御方才所坐地方的对面盘腿坐了下来。坐下后,燕王抬眸看向升平和阮娇:“你们俩不是要去街上买东西的吗?”   升平喊阮娇出来,可不是真要逛街买东西的。她不过是受她兄长之托,想把人叫出来而已。   升平明白她兄长的心意,所以此刻就是赖着不肯走。   “忽然累了,就不太想出去了。而且兄长把这里归置得好生雅致,我也想留下来好好休息休息。”说完一撇头,看向阮娇说,“阮姐姐,你也累了的噢?”   阮娇看了眼升平,又朝燕王看去,想寻他意见。但燕王没看她,所以,阮娇只能说:“我也觉得这里就很美,也想留下来,我也不去了。”   升平听阮娇夸她兄长把这里布置得很美,于是就高兴的又引着阮娇说:“是吧,阮姐姐,你也很喜欢这里的吧?”   阮娇倒没有奉承东宫的意思,所以,说的也不是违心话。她目光从画舫内一路瞥向舫外,只觉得这里清心雅致,不论是曲子,还是茶香,都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安心,所以,她笑着冲升平点头。   “这里很好。”   升平立即就乐了,拍了下手后,朝她兄长那里望去一眼,然后说:“你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那我兄……”   “升平。”   升平话说一半,被陆御打断了,陆御侧头笑望着她,对她说:“屋里有好吃的好喝的,你是主,阮姑娘是贵客,你好生招待。”   陆御温润如玉,性子平和,对升平说话的时候,满眼的宠溺疼惜。   而升平也是很听她哥哥的话,闻声,立马就吩咐贴身伺候的婢女把好吃好喝的都端来。然后,就是陆御陪着燕王对弈品茶聊天说话,而阮娇则和升平一起靠坐在窗边,一边吃点心一边听曲子,顺便,看外面湖上的美景。   突然的,升平一个扑腾,就整个人趴在窗户上,然后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阮娇见她似是被外面的什么吸引住了,就凑过去问:“怎么了?”然后顺着升平目光看去,看到的,只是一艘画舫的尾巴。   而升平则指着刚刚过去的那艘画舫,回头对陆御说:“兄长,我刚刚在那艘舫内看到了父王。” 第26章   “别胡说!”陆御虽平时瞧着温和可亲,但真正严肃起来的时候,自有威严在。   总之,阮娇平时看惯了他谦和恭谨的一面,猛地见他冷面斥责升平的模样,阮娇心中着实吓了一下。然后抓在手里的点心,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吃了。   升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可她又很肯定自己刚刚看到的就是父王。可哥哥不让她说,还训了她,她就只能垂着脑袋生闷气。   阮娇离升平最近,见升平忽然如霜打的茄子般提不上兴致,她有心想安抚几句。可她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欲言又止的望着升平。   最后,还是燕王解了围,燕王说:“许是升平太想你父王了,看错了。既如此,本王也不多打搅,就先告辞了。”说罢,燕王起身。   而陆御此刻也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面色很重。他也不挽留燕王,只跟着起身,恭敬道:“侄儿送皇叔出去。”   燕王都走了,阮娇自然也得跟着一起走。回去的路上,阮娇一直在想方才的事情。她有点好奇,为什么升平说她在另外一艘画舫上瞧见了太子殿下,太孙会生气?纠结来纠结去,阮娇最终还是选择看向坐在旁边的男人,问:“太孙刚刚为什么生气?”   燕王正端坐上位闭目养神,男人微张着腿,双手相扣搁在腹前,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略微来回晃。但不管怎么晃,他底盘稳,依旧稳如山般。   但燕王没睡,只是在闭目休息,听到阮娇的声音后,他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方才过去的那艘船,并非正经人家的船。”   阮娇皱眉,刚想问什么叫“并非正经人家的船”,就听燕王又说:“每个画舫都是有名号的,避免弄混,都是在画舫上挂了牌子,牌子上写有府邸名号。而刚刚太子所在的那艘画舫,却是挂了‘醉心坊’的牌子,醉心坊是西京城内有名的青楼,你说太孙会不会生气?”   听到说太子与青楼女子厮混一起的时候,阮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水意浓浓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这怎么可能?   太子那么高贵的身份,太子妃又那么温柔貌美,太子怎么可能会瞧得上青楼女子。   “这件事情你就权当不知道,没事也别问升平,免得她尴尬。”燕王嘱咐。   阮娇怎么可能会多嘴,于是她忙点头,并表示自己嘴巴可紧了,肯定不会多说一句话。   她受了惊吓又认真的模样有些可爱,燕王看着她,目光幽深。而阮娇被他盯的有些不明所以,就别开了脑袋去。可她再转头看来的时候,见燕王还盯着她看,她就问燕王:“王爷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你就不知道今天升平为什么要带你出去?”燕王问。   阮娇其实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她不好意思说,就只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她是想等着王爷和她一起探讨一下,或者说,她想等王爷告诉她答案,也好让她知道她心里猜测的对不对。可她没想到的是,王爷没给她答案,只随意给她丢了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阮娇本能觉得自己被耍了,有些来气,于是鼓着嘴巴瞪着燕王看。   燕王也正目不转睛看着人,见她气鼓鼓的模样煞是有些可爱,于是他微弯唇浅含笑意问:“你这样看着本王做什么?”   “就不告诉你。”阮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将了他一军,然后她瞬间心情就好了。   燕王坐在一旁,将她面上各种小表情尽收眼底,倒是无奈笑了。   阮氏心性单纯,想的也简单,不为什么事她能闹一场,但只要稍稍哄一哄,她就又能破涕为笑,高兴起来。想着如今他和她不再有那样的一层关系在,那么他们日后的路,想来十分漫长又顺畅。   虽说对她前世的种种行为还是颇为介怀,但在他心中,从没起过抛下她不管的心思。只要她这辈子待自己真心,他便也愿以真诚相待。   当然,哪怕她这辈子还如上辈子一样欺骗自己,他也有法子让她付诸真心。   年前阮娇没再见到升平,年后,她跟着燕王一道入宫去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倒在宫里遇到了升平。阮娇以为经过太子一事,升平会失落一阵子的,可当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和之前一样,老远就喊她“阮姐姐”。   阮娇此刻站在燕王身边,看到升平朝自己跑来了,她仰头看向燕王。   阮娇是想和升平叙叙旧,说些体己的话,于是就想让燕王先走。但燕王没走,只是背着手和她一起等升平跑过来。   跑得近了,升平匆匆朝燕王福下身子行个礼后,就拉阮娇说:“走,阮姐姐,去陪我玩。”   如果是外面,阮娇可能就想答应她了。但是这是在宫里,宫里规矩森严,她不敢乱跑。   “可我还要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呢。”阮娇拒绝。   升平虽活泼但却不蛮横,有些不太守规矩,但却也不是不懂规矩。她知道给长辈请安是重要的事情,所以,也不再拉阮娇跟她走,而是挽着阮娇手臂说:“我也挺久没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那我也去。”   升平要去锦绣宫请安,是礼数,燕王不好拦着,就由着她去了。   一路上,升平时不时的要提陆御几句,比如说马上要灯节了,她哥哥给她亲手做了两只大兔灯笼,问阮娇要不要,要的话,就送她一个。又比如,说她哥哥字写得好,马上过完年先生要回来了,到时候她可以把她哥哥的字帖要来,送给阮娇临摹。   王爷既然和她提过了东宫和魏王府的意思,阮娇既然没想过嫁去东宫或者魏王府任何一方,她就不会接受。所以,不论升平怎么说,阮娇都笑着拒绝。她性子本就软,拒绝别人也是软绵绵的,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升平几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最后倒把自己急到了。   到了锦绣宫,升平立即丢下阮娇朝德妃跑去。升平是东宫的嫡出长女,出生就有了郡主的封号,身份十分尊贵。德妃看到她,忙热情招待,问她吃了没有,又问她渴不渴。   升平摇头,然后指着阮娇道:“德妃娘娘,阮姐姐既然来请过安了,那我现在能带她出去玩了吗?”   “当然可以。”德妃好说话的很,待升平也十分和蔼可亲,“只是这宫里规矩大,万一她哪儿做得不好了,郡主得多多照顾她才行。”   升平立马拍胸脯道:“当然啦,德妃娘娘就放心吧。”说罢,已经从德妃身边飞奔到了阮娇身边,拉着她手就跑了。   而燕王静坐一旁,面色颇有些难看。   德妃目送升平和阮娇离开,温柔眉眼皆是笑意。待得见升平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来看向一旁静坐着的儿子。   “太子妃前些日子来找过我,提了这丫头几句。”德妃说。   燕王抬眼皮朝德妃看了一眼,心中自然猜得到太子妃此来何意。不过,他并没有把阮氏送去东宫做太孙妃的意思,于是就索性装作不懂的样子。   “太子妃嫂嫂生性温柔,儿臣不能时刻孝敬在母妃身边,多亏有嫂嫂陪母妃说话。改日,儿臣定登门谢过嫂嫂。”   德妃不知道儿子是装傻还是真没听明白,索性直接说了道:“太孙年纪也不算小了,过完年十四。再过一两年,也可以娶妃了。太子妃来找我,是看中了你府上的阮氏,想替太孙说媒来着。”   “那母妃怎么说的?”燕王十分淡定的看着德妃。   德妃说:“阮氏若能嫁给太孙做侧妃,是她的福气。太孙身份尊贵,性子也稳重平和,颇有其父的风范。从小是太子亲手教养长大的,人才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阮氏日后跟着太孙,怕是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过,我倒是没有直面回应,就说一切还得问问你的意思。以及,她家中可还有什么亲戚?虽然父母不在了,但若有些亲朋在,也好问问人家的意见。”   燕王闻声略扬了下唇,笑容有些不屑。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平和,像是没有什么脾气似的,只静声道:“她没什么亲戚,能为她做主的,也就是儿臣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答应还是不答应?”德妃问,“或者说,对她的终身大事,你另有安排?”   燕王说:“总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德妃盯着燕王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他这会子情绪不对劲。又想着之前秦侧妃跑来和她说的话,德妃就说:“老七,你不会是真的看上了这丫头吧?”   燕王抬起眼皮看了德妃一眼,双唇蠕动了一会儿,似是颇为犹豫,但最终还是说:“她父母去得早,儿臣必须拿她当亲人待。”   燕王陪德妃坐了会儿后就准备回去,他差人去寻阮娇回来。可去寻的人回来说,阮姑娘眼下在太后宫里,正陪着太后说话。燕王便继续留在德妃宫中等,等了约摸有大半个时辰后,还不见人过来,燕王就又让人去打听,看看这个时候都有谁聚在太后那儿。   被打发去的小太监回来回话,说是没别人,就太孙殿下兄妹和阮姑娘在。燕王倒没再说什么,只起身告辞直接出宫去了。   阮娇从宫里回到燕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人才提着裙子跨进大门来,就有一个早早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匆匆走了来。   “阮姑娘回来了,奴才给姑娘请安。”行过礼后,小太监说,“我师父说,王爷还没休息呢,怕是在等姑娘,阮姑娘若是不累的话,先去王爷书房给王爷请个安吧。”   阮娇去了燕王书房,推开门,就见王爷一身素雅长衫坐在桌边,手上捧着册书,略垂着脑袋看书。左手紧握书卷,握着书卷的手指修长白净。右手则搭在旁边案几上,手指有节奏般轻轻扣着案几。听到推门声,抬眸朝门口看去了一眼,目光很淡,什么也没说,看一眼后又静静收回目光落于书中。   屋里鸦雀无声。   阮娇觉得气氛很是有些不对劲,于是忙小心翼翼缩着脖子过去请安。   “给王爷请安。”阮娇捏着嗓子说,还是很怕的。   燕王倒没不理她,只问:“本王差人去喊你走,为何不回来?”   阮娇老实说:“太后娘娘说喜欢我,拉着我不让走。”   “是太孙不让你走吧?”燕王说了这么一句后,把书反扣在了一边。 第27章   燕王说完这一句后,转头对侍奉旁边的奴才婢女说:“你们都先下去!”   屋内侍奉的奴才婢女始终都低着头,燕王让他们出去,他们也没什么反应,直接福了身子说了声“是”后,就退出去了。本来阮娇回来见王爷脸色不好,她就有点怕的,现在又见王爷将人都打发走了,她就更怕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就只能老老实实站着,等候发落。   燕王从宫里一路回来,一直到方才,心里的确有些生气。但刚刚脾气发出来后,也就好很多了。再看向人的时候,他语气也没刚刚那么强硬,就说:“本王一再差人去太后寿康宫唤你,就是在暗示你,早点出来。你倒好,还有说有笑的,当真以为太后那是喜欢你吗?”   阮娇委屈极了,她就不想走吗?可她又是什么身份,太后留她,她怎么好拒绝。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王爷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冲她发脾气。她想回家,她想爹爹和娘亲了。   想着这世上日后再没一个她的至亲之人,她就难过、害怕。王爷虽待她好,可毕竟不是亲人,他今天也不为什么就冲自己发脾气,日后若她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他岂能护着自己?想着自己日后无依无靠,阮娇就心揪着难过,一时竟哭了起来。   燕王也知道自己刚刚语气可能不太好,有些吓着她了,可也没想到,他这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呢,她竟就哭了。见人哭,后面要说的话,自然就全数先咽了回去。燕王想了想,就起身走到她身边去,略弯腰矮了身子,垂了脑袋刻意凑到她跟前去和她平视,看着人问:“想你娘了?”   阮娇本能不想理他的,可又觉得自己没有不理他的资本,于是就轻轻点了下头。   “坐下来说吧。”燕王说罢,虚扶了她肩一把,带着她往一边炕上坐下,此刻就耐心问,“那你和我说说,在太后宫里你们都说了什么好玩的?”   阮娇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低低的:“也没什么,就是升平郡主一直在逗太后开心,我就坐在一边听着看着。”   “那你就没说点什么也哄她老人家高兴高兴?毕竟这是难得能见到她老人家的机会。”燕王语气中流露出替她惋惜的意思。   阮娇没想过要费尽心思去哄太后高兴,左右她也没什么野心,对老人家恭恭敬敬的也就是了。反正宫里她也不常去,就算去了,也是去德妃宫里的时候多,没必要挖空心思去逗太后开心。   “我不敢多说话,都是太后问什么我答什么。”她回答得倒是老实。   燕王自己心里也知道一切不过都是东宫的意思,这丫头自己对太孙压根没心思。所以,也就没那么气了。   心里不气了后,再想着自己刚刚发的那股子无名火,也就觉得实在没必要。阮氏本来就胆小,若是再将她吓着了,于他来说怕是得不偿失。   所以,燕王再抬眸朝坐在对面的人看去的时候,一颗心彻底软了下来。见她娇艳欲滴犹如二月桃花般的一张粉面,沾着泪,十分楚楚可怜的样子,燕王则抬起手,颇熟悉的就用自己指腹在阮娇脸上擦了擦,说:“刚刚是我不对,不该语气不好,吓着我们家阮姑娘了。本王也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   又说:“本王是粗人,平时也是在军中耀武扬威惯了,一时没改得了这臭毛病。不过,这燕王府内毕竟不是军营,以后肯定不能这样。”   燕王从小混迹军中,十四岁提枪上战场,多年来,一直南征北战。他是一军统帅,脾气自不可能有安坐京中享富贵的文人好。他若在军中无威严在,哪怕他是亲王,又有谁能真心服他。   行军打仗之人,脾气狠辣粗鄙些,也属寻常。   见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阮娇悄悄抬眼偷偷看他。想他堂堂一亲王,又是军权在握,能低下头来和自己好好说话,想必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本来阮娇还难过又伤心的,但燕王和她道歉了后,她的那些委屈就全都没有了。想着王爷对她的好,她心中一暖,然后就开心的笑了。   “我也不好。”虽然不是她不想跟他回王府的,可他的确差人来喊了自己两次,而且眼下他又屈尊和自己道歉了,阮娇觉得自己寄人篱下的,总也该服软些,所以就也主动认错,“我害王爷担心了。”   “你知道本王是关心你的就好。”燕王笑着收回手,十分自然。   而等燕王将替她擦眼泪的手收回去后,阮娇似乎这才意识到,王爷刚刚是做了什么。意识到了后,阮娇脸倏的就红了起来。   燕王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揭穿她让她难堪,只说:“早点回去歇着吧。”   “是。”阮娇忙起身。   朝燕王福了下身子,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燕王突然又喊住她问:“升平今天是不是说太孙送了她两盏灯笼,要送你一盏的?”   阮娇闻声回过身子来,望着依旧坐在炕边的男人,眨了眨眼睛后,才想起来。她点了点头,但又说:“郡主说要送我一盏,我没要。”   “为什么没要?”燕王听了这话后倒挺高兴,他也没藏着这份高兴,俊雅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来,语气轻柔,“是因为不好看,你不喜欢?”   阮娇说:“很好看,只是那是太孙送给郡主的,我不能要。”   燕王就冲她点了点头,说:“你做得对,不能无缘无故接受人家的好意,到时候都是要还的。”   本来阮娇拒绝升平,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不过方才王爷夸了她,说她是对的,她也就彻底放心了。冲身后的男人明媚一笑,然后就高兴的离开了。   阮娇离开后,燕王一时坐着没动,过了会儿,就把曹万全喊了进来,吩咐他去办了点事情。   从年三十开始,阮娇就没再去燕王书房里读书。因为是过年,燕王给她放了假。   阮娇虽然是寄住在燕王府的外姓姑娘,且燕王府里也有侧妃庶妃,但燕王告诉过她,除了听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吩咐外,别人的任何话她都不必听,也包括不必去请安。所以,不需要读书的日子,阮娇每日都还是十分悠闲的。   加上麦冬灵芝都是燕王的人,得了燕王的话,好好照顾阮娇。所以,这几日不必读书的日子,阮娇过得十分滋润。   秦侧妃犯了错被罚了禁闭,一时出不来,而许庶妃又忙着打理府上内务,也没空来打搅阮娇。所以,阮娇难得过了几日清闲日子。   想着昨儿晚上和王爷闹了矛盾,虽然后来重修旧好了,但阮娇一觉醒来后还是有些后怕,且也觉得王爷和她道歉不太真实。所以,起床梳洗好后,随意吃了点东西,阮娇便往前院去。   “今儿不必上课读书,也不必入宫请安,王爷又免了姑娘的安,姑娘怎么没好好休息,反而过来了?”见阮娇过来,候在王爷书房外头的一个小太监笑着问。   虽是这样问,但毕竟知道这府上谁得宠,所以也不敢拦着阮娇,只请着她进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太监还是说:“待奴才进去先禀告一声,辛苦姑娘先候在这儿了。”   这是规矩,阮娇自然明白,于是就对那小太监说:“辛苦公公了。”   小太监嘿嘿笑了两声,正要推门去禀告他师父,厚重的菱花镂空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曹万全笑着走了出来:“王爷听到姑娘的声音了,让姑娘进去。”   阮娇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来郑重和王爷道歉的,可当她一进门,瞧见屋里平时她坐着练字读书的炕上堆满了很多幅画后,她一时目光被这些画吸引住了。炕上的矮几上,摆满红绸布,还有一些竹子。   而王爷,此刻人立在在他平时办公的偌大书案边,一身素雅的居家常服,正略弯着腰,手执着根细细的毛笔,在专心致志作画。听到声音了,他身子没动,只侧头望了眼人说:“来的正好,你过来看看。”   阮娇带着一颗好奇之心,走了进去。   “王爷画这么多画做什么?”见偌大书案上也是摆了好几幅已经画好的画,阮娇好奇问。   她一边问的同时也一边认真端详,王爷画的不是什么山水画,而是一些可爱的小动物。有长着长长耳朵的兔子,也有胖胖的大白猫,还有偷吃东西的老鼠,以及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的小老虎。   燕王没答她的话,认真又耐心的勾完最后一笔后,这才直起身子来问:“喜欢吗?”   阮娇非常努力又认真的点头:“喜欢。”   燕王似是稍稍松了口气,说:“你喜欢就好。”然后搁下画笔,修长手指一张张的将画铺平放正,“你来的正好,一会儿你来着色。”   说罢,燕王将一张张画叠起来,拿着往外间去,将手里拿着的这些和外面的那些放在了一起。 第28章   燕王脱靴子上炕,盘腿坐在一边。见阮娇挨在他身边站看着他,他则伸手往对面指了指,说:“你也坐。”   阮娇坐下来后,燕王把他事先画好的画递过去:“挑几张你喜欢的出来,然后填色,填好了给我。”   阮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见他不说,她也就没多问,只按着她的吩咐认真填起色来。而那边,燕王则拿了刀开始削竹子,将一条条略粗的竹子削成一根根一样长短的细细的竹骨。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认真做自己手上的事情,谁也没说话。直到阮娇把填好色的画递过去,燕王将一根根细细的竹骨扎起来,将画嵌上去,外面又罩了层红绸布后,阮娇才看明白。   忙惊讶问:“王爷在做灯笼?”   燕王手上动作没停,只抽空抬眸看了她一眼,闲闲道:“你才看得出来啊?”   阮娇撇撇嘴,其实不是她笨,只是她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亲手做这些东西。从画画,到削竹,再到把画和绸布一点点糊起来,还是挺费事的,凭王爷的身份,若是想要几个灯笼的话,可以买啊,大街上到处都是。   燕王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做得不算好。但能成型,已经很不错了。   “王爷自己亲手做这么多灯笼干什么?”阮娇不明白,索性直接问。   燕王手上动作没停,闻声抬眸看过来一眼,复又继续垂目专注手上的活计,他说:“怕你眼界低,看上别人家的灯笼,回头丢了燕王府的脸。”   阮娇再傻也明白过来王爷费这老功夫亲手做这些灯笼为的是谁了,心中一喜,忙就问:“王爷这些灯笼是做给我的?”   “那你喜欢吗?”燕王没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本来阮娇没觉得这些灯笼好看的,但知道这些灯笼是王爷亲手为她做的后,立马绝对它们个个都好看的与众不同,于是点头说:“喜欢。”   见对面的人双眼泛光发亮,燕王这才扬唇轻笑了下:“你喜欢就好。你喜欢,本王这番心思也算没有白费。”   吃完饭回宝萝阁的时候,阮娇把燕王送她的灯笼都带了回来,然后让麦冬她们帮忙给挂起来。见忽然拿回来这么多灯笼,麦冬好奇问:“姑娘,这些灯笼都是哪来的?”   跟着阮娇去前头的一个丫鬟四宝就笑着说:“是王爷亲手做了送咱们姑娘的。”   麦冬一听,惊了:“王爷亲手做的?”   四宝:“对啊。而且,听曹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公公说,王爷是临时起意,昨儿晚上让曹公公去准备的东西,好像一夜没睡呢。”   麦冬惊过后,就恢复了平淡,笑了笑道:“那这是咱们姑娘的福气。”   四宝年纪还小,不明所以,就说:“王爷如今还没有一儿半女,肯定是把所有父爱都给了咱们姑娘。王爷平时瞧着冷肃不苟言笑,但没想到也有这么耐心的时候,瞧,对姑娘多好。给王爷当女儿,可真幸福。”   “你可别瞎说。”麦冬斥责,“主子们的事情,岂是你能非议的,还不快去干活。”   四宝才十一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有些懊恼。但她还是挺乖的,见被麦冬姐姐骂了,立马就跑了。   方才四宝的话,阮娇都尽数听到了,她倒不觉得王爷还有拿她当女儿待。前世王爷拿她当女儿待的时候,虽对她好,但却也并不是这般,顶多就是在课业上对她严一些。而像这样为她亲手做灯笼,还是头一回。   或许重生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时间一长,前世王爷所带给她的那些恐惧渐渐的就一点点消散了。又或许,这些日子和王爷相处,他待自己十分温柔,她渐渐又沉浸在了这一世他的好中,也就不那么怕他了。   不那么怕他,加上又没那层身份的禁锢,阮娇就觉得,做他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自己如今还小,且她也不能很肯定这一世的王爷对她是不是还有那种想法,一时间,她自己倒也惆怅起来。   这一坐着发呆,就呆了近一个时辰。直到麦冬说荣安县主来找她玩了,阮娇这才回过神来。   “荣安县主?”阮娇又问了一遍。   她和荣安县主一点都不熟,虽然年前的时候一起去过京郊围猎,但那时候基本上都是她和升平郡主一处呆着的时间多,和荣安县主压根也没说过话。荣安县主突然来找她,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荣安县主性子端正严肃,不似升平那般活泼爱说话,阮娇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话可以和她说的。   麦冬说:“这不是过年嘛,魏王世子和荣安县主来给王爷拜年。世子自有王爷亲自招待着,县主毕竟是姑娘家,不好一直和王爷他们呆在一起。所以,王爷就让姑娘帮忙招待一下。”   阮娇还是觉得很奇怪:“县主身份尊贵,怎么着也该是秦侧妃接待,我去算什么。”   麦冬说:“侧妃被罚禁闭一个月,还没到时间出来呢。再说,姑娘虽说客居王府,但王爷是拿姑娘当自己人待的,县主又和姑娘年岁相当,唤姑娘您招待县主,再是合适不过的了。”   被麦冬这么一说,阮娇倒觉得她说的也在理,于是就忙穿鞋下炕了。   燕王在前厅接待的陆徇兄妹,兄妹二人见到阮娇,皆是惊了下。但陆徇虽年轻,但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意思,虽意外,但却没怎么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来。只是荣安,打从阮娇进门来开始,就一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她。   陆徇注意到了妹妹的失礼,轻轻咳嗽提醒了一下。   荣安望了自己哥哥一眼,然后平静收回目光。   阮娇走到大厅中央,先给燕王行了礼,之后转身给陆徇兄妹行礼。陆徇待阮娇倒是十分礼遇,见她朝自己行礼,他则略颔首回了礼,并且说了一句“阮姑娘有礼”。而荣安,却没自己哥哥这么礼貌,阮娇给她行礼,她就大方受着,并且在阮娇面前,她一直抬着下巴,颇有那么几分高傲瞧不起人的意思。   燕王是特意喊了阮娇来陪荣安的,可荣安却并不领情,直接起身问燕王:“七皇叔,秦侧妃娘娘呢?侄女许久没见娘娘了,想和她说说话。”   魏王是秦皇后所出,秦侧妃又是秦皇后娘家的侄女,所以荣安一直以为会是秦侧妃出来招待她。   并且她还觉得,七皇叔让一个客居的小丫头来接待她,是对她的侮辱,对自己父王的侮辱。所以,一向心高气傲的荣安,此刻很是有些生气。   但燕王却并不由着她,只淡淡笑着,直言不讳说:“秦侧妃犯了错,被皇叔罚了闭门思过一个月。现在时间还没到,她自然不能出来见你。”   “可是……”荣安想说可是他们魏王府已经很有诚意了,不管秦侧妃犯了何错,总该看在魏王府面子上饶恕她了吧,但荣安这些话还没说出口来,就被自己兄长一个眼神告诫了回去。   陆徇笑着说:“侄儿素来听闻皇叔赏罚分明,雷霆手腕。对皇叔的治军、治家之严,侄儿十分钦佩。”   燕王轻笑,准了阮娇的坐后,又和陆徇说起了军中之事,都没再提秦氏一句。   两个男人议论军中之事热火朝天,越说越有兴致,阮娇则和荣安县主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荣安望着阮娇,明显面有愠怒,但阮娇没在意,要么就是避开她的目光,避不开的话,她就冲她笑。   好在陆徇也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很快就起身抱手告辞了。   陆徇说:“今儿与皇叔相谈甚欢,改日侄儿定再来拜访。到时候,还望皇叔不吝赐教。”   燕王道:“你长大了,会比皇叔有出息。”   “多谢皇叔夸赞。”陆徇大方接受,半点不谦虚,但态度却十分恭谨。   陆徇兄妹走后,燕王离座走到阮娇身边来。   “荣安县主性子随其母,心高气傲最上瞧不起人,你不必理她。”   荣安对阮娇敌对的那么明显,燕王自然看出来了,所以等人走了后,便来安抚了几句。   但阮娇却没放在心上。   并且,她想到之前王爷对她说过的话来。王爷说,东宫的太孙和魏王府的世子都有收她进门的意思,又想着刚刚陆徇兄妹的造访,于是阮娇就有点担心的问:“王爷,魏王世子是为了我来的吗?”   燕王本来是盯着门外看的,一听这话,立即就朝身边的人望来,脸上表现颇有些不可思议。   阮娇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眨巴了两下眼睛,犹犹豫豫问:“怎么了?”   “你想多了。”燕王倒是笑着摇起头来,“这魏王世子对你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并且他是聪明人,他会理解本王的意思。”   虽然阮娇本也没想过要高攀魏王世子,但王爷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她还是不高兴的鼓了鼓嘴。又想着中午的时候四宝和麦冬说的那些话,还有王爷亲手为她做的灯笼,她一时也猜不透王爷心思了。   王爷若是喜欢她,可朝夕相处了这些日子,他也没给过自己任何承诺。可若是不喜欢她,为何又要对她这么好?   当真只是因为她爹替他挡了一箭的原因吗?   又想到前世王爷后来对自己的霸道,阮娇轻轻咬唇,鼓足勇气问:“招待荣安县主,王爷明明可以叫许庶妃来。我又不是王爷的什么人,你喊我来,名不正言不顺,还害的我被县主看轻。” 第29章   阮娇虽没把话说的太直接,但话中意思,却是很明显的。   并且她自己脸皮也薄,说完后,一张小脸霎时就红透了,跟火云烧着了一样。她垂着脑袋,只看着自己脚尖,十分难为情的样子。   “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先走了。”她匆匆一福身,却要逃。   燕王却说:“你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你是燕王府的阮姑娘,本王之下,就是你身份最为尊贵。若是喊许庶妃来招待荣安,这才是对魏王府的羞辱。”   阮娇见他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一时有些懊恼,更是后悔自己刚刚一时冲动,竟对王爷说了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她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觉得自己是没脸见人了,匆匆一福身子,转身就跑了。   同时又很生气,既气自己不要脸,身为女子,竟连何为矜持都不知道。也气王爷,觉得他既然这一世没那个意思,又为何还要招惹自己。   她觉得自己没脸再见王爷了,也没脸再在这个燕王府呆下去。   阮娇一路臊红着脸跑回了宝萝阁,回来后,就冲进了内室一个人呆着。并且谁说要进来伺候她,她都不许,从未有过的态度坚决执着,倒将麦冬灵芝几个都吓着了,忙问跟着阮娇一道去前院的小丫鬟。   可惜小丫鬟并未贴身伺候,主子们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阮娇躲屋里,一呆就呆了一两个时辰。到了用晚膳的时间,麦冬站在内外间中的木雕月亮门隔断屏边问:“姑娘,该用晚膳了。”   阮娇没什么胃口,摇摇头说:“我不饿,不吃了。”   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虽吃得不算多,但按着王爷的吩咐,每一餐都是十分精细的。姑娘平日里三餐规律,若少吃一顿饿坏了身子,回头谁也没法和王爷交代。   所以,麦冬还是耐心劝着:“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奴婢去叫府医来替姑娘瞧。”   阮娇没生病,就是没什么胃口,没心情吃东西。但也知道麦冬是为自己好,怕她担心,所以就说:“我没事,你放心吧。就是有些困,想早点休息。”   麦冬侍奉在燕王府多年,也懂得看眼色,所以见阮娇一再拒绝,也就不再多言,只说:“奴婢就候在这儿,姑娘若是饿了,随时唤奴婢一声,奴婢就去给您热一热。”   阮娇应了一声。   阮娇一夜都想着心事,没睡得着。待得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这才勉强入了梦乡。但这个时候,前头却来了个小太监,是燕王派来请阮娇去前院的,说是已经过了初六,年也算过完了,王爷让姑娘要把学业捡起来。   主子还没醒,所以整个宝萝阁内都静悄悄的。   麦冬悄声说:“姑娘夜间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天擦亮的时候才入睡,这会子怕是起不来。劳烦公公回去和王爷说一声,宽恕几个时辰。”   那来传话的公公笑:“这不是事儿,麦冬姐姐且放心吧。”   阮娇是午间醒的,吃了饭后,麦冬把书箱拿了来说:“一早王爷就差了人来,说是年过了,姑娘也该继续去书房跟着王爷读书识字。因早上姑娘没醒,奴婢就求王爷宽了几个时辰。这会吃完饭,该去了。”   阮娇本来就因为昨天的事情精神不太好,原以为可以躲着他几日呢,现在突然听说王爷要她立即去书房,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她不知道自己说了昨天那样的话后,还有何颜面去见王爷。   “我不舒服。”阮娇声音软软的,低低的,整个人瞧着也不大有精神,病恹恹的,“我没有精神,可不可以和王爷说,这几日不去啊。”   昨儿麦冬就觉得姑娘不对劲,眼下又听她说不舒服,忙就重视了起来。   “既如此,自是姑娘身子更重要一些。”麦冬严肃说,“姑娘放心,王爷那边我亲自去说一声,让四宝扶你去屋里躺着吧。”说罢,又招了个丫鬟来,让她赶紧去请府医来。   阮娇其实身子无碍,有的也只是心里头的病。她怕府医来了后,会立马瞧出破绽来,所以忙拦下了那个要去请府医的丫鬟。   “我没大碍,躺一躺就好了,不必劳烦府医了。”   要去请府医的丫鬟朝麦冬看了眼,麦冬冲她点点头,那丫鬟也就没走了,只对着阮娇福身说“是”。阮娇进内室去躺着,麦冬亲自去了一趟前院,很快,燕王就过来了。   阮娇之所以不肯去前院,就是想避着燕王,想这几日都借病不见他。可她没想到,她这才躺下不久,王爷就赶过来了。一时间,阮娇措手不及,半点准备也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爷,所以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燕王高大身子跨入宝萝阁后,直接往内寝去,丝毫没有避嫌之意。外间侍奉的丫鬟相互抬眼望望彼此,复又低了头,谁也不敢非议半个字。   麦冬一路就跟在燕王身后,见燕王进了内寝,她也正要跟进去,却被燕王突然转身打发走了。   “你们就在外面候着。”   本来王爷一个成年男子毫无避讳入女子闺房,就已经是不合理了。而如今又不许任何丫鬟奴仆跟着,只他一个人进去了,孤男寡女独处,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原宝萝阁伺候的人都以为王爷只是拿阮姑娘当小辈待,所以这才照拂有加,可如今看来,怕是她们会错意思了。   王爷待阮姑娘,怕不只是长辈待晚辈的情意。   燕王一袭素雅居家常服,走得颇快,步子也跨得比较大。高大身形迈过门槛入了内室的同时,目光朝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见人躺在了床上,他则径自朝床边走去。   垂目看了眼人,一撩袍子,弯腰于床边坐了下来。   阮娇虽然闭着眼睛,但她却是在装睡。她闻到了一阵风带过来的特属于王爷身上的暗暗清冷香味,晓得他现在就在自己跟前后,更是紧张。   听说人突然病了,燕王颇着急。坐下来后,就伸手去往人额上探去,有点热,但也不是太热,燕王心中松了口气。   “别装了,本王知道你没睡着。”收回手后,燕王静坐床边,微笑望着躺在被褥里人露出来的那张巴掌大的雪面。男人眸色黑沉,看着人的时候,似是眼里也带着方笑意。   本来就装得累,见被拆穿,阮娇就轻轻睁开了眼睛,她一脸无辜又谨慎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低低喊了他一声:“王爷。”   燕王:“听麦冬说你病了,本王来看看你。”又温柔问,“有哪里不舒服?”   阮娇不想看他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别开脸去,轻轻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燕王说:“听说你是睡到中午才起来的,现在刚吃完饭又睡,看着也不正常啊。”   “那王爷是嫌弃我了吗?”阮娇目不转睛看着他问,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嫌弃你什么?”燕王语气依旧平静。   阮娇:“嫌弃我人懒嘴馋不干活,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王爷要是嫌弃了我的话,把我送走也行的。”她倒不是真想走,只是觉得昨儿丢了脸,再没脸见王爷了。   燕王却说:“本王再不济,多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只管放宽了心在这住着就是,没人敢说你。再说你是主子,阖府上下你只需听本王一个人的就行,谁又敢说你。”   一边说,一边倾身过去替人掖好被角,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个脑袋来。动作,十分温柔。   阮娇就这样缩在被子里,睁圆眼睛一动不敢动的盯着人看。生怕下一刻,他就忽然掀开被子也钻进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有点喜欢他、想黏着他,可当他真的靠近自己的时候,她又十分警惕,也怕他会对自己怎么样。   “想睡就睡吧,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替她掖好被角后,燕王收回手,但依旧坐在床边没动,如她看着他那样,他也正盯着她看。四目相对,一个正大光明,一个躲躲闪闪。最后见她匆匆逃开目光,双颊又染上一层薄红,他倒是笑了。   “那我要睡了,王爷不走吗?”阮娇见他赖在这里,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问了他一句。   燕王的确没打算走,挪着身子朝床尾靠去,然后双手环抱,就靠着床尾的架子阖上眼睛也睡了起来。   “你不是怕自己懒惰被人说吗?那本王就和你一起懒惰,看谁敢说。”   阮娇本来想说,这是她的闺房,王爷留在这儿不合适,传出去不好听。可话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口。   昨儿对王爷说出的那番话已经叫她后悔了,若是她再说些暧.昧不明的话来,恐怕她以后真的不敢再面对王爷。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   左右虽然她怕他,但他安安静静陪着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很安心的。   带着这份安心,阮娇就真的渐渐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挺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阮娇以为都这个时候了,王爷肯定已经走了,可当她正撑着身子坐起来,正准备喊丫鬟进来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坐在内室窗户边炕上的男人。   阮娇心一沉,卡在喉咙里的话,又迅速咽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燕王也觉察到她已经醒了。侧头喊了声让丫鬟进来伺候梳洗后,他则起身暂且先去了外面。 第30章   燕王扬声一喊,外面以麦冬为首的侍婢便鱼贯而入,伺候阮娇洗漱更衣。   年前的时候,阮娇虽然也与王爷在书房内朝夕相处,但毕竟那时候共处一室没有孤男寡女,身边有一屋子伺候的人,大家不好嚼舌根。可今儿,王爷直接把侍婢都打发走了,只他一个人留在了她内寝,阮娇哪怕再傻,也知道这算是和王爷不清不楚了。   虽说女子情节最重要,但如今王爷坏了她名声,她倒也没觉得委屈。只是在想,如今王爷,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阮娇一直发呆出神,麦冬见她没听见自己说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姑娘,穿戴好了,要不要布膳?”   阮娇回了神来,倒不在意吃不吃,只问麦冬:“王爷走了吗?”   麦冬方才一直伺候在内室,王爷是从内室出去了,但她也不知道王爷还在不在宝萝阁。所以,听阮娇这么问,她就要打发一个人出去看看。   “算了。”阮娇喊住了要出去看的人,“不必特意去看了。”   麦冬悄悄冲身边的人挥了挥手,打发她们走了后,这才说:“姑娘放心,咱们王爷不是那等胡来之人,他不会叫姑娘难堪的。王爷是稳重成熟之人,他不会不明白自己今儿此举会给姑娘带来什么影响。但既然这样做了,他便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又说:“王爷今儿瞧着似是一时着急冲动下做错了事儿,但其实,或许王爷心里早就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今儿才表露出来罢了。姑娘无需多想,只需静静等些日子就好。”   阮娇听后,朝麦冬点头。   等她从内室出来后,王爷人已经不在了。外间侍奉的奴婢说,王爷临走前交代了,让姑娘这些日子好好休息,既然身子不舒服,这几日就不必再去前头读书了。   这些日子,阮娇就一直呆在宝萝阁内,哪儿也没去。每天,燕王都会过来一趟,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略坐了坐喝了点茶,交代了她几句好好调养身子,之后就走了。   又过了几日,阮娇正临窗绣着方帕子,忽然听见外头走进来一个恃婢道:“升平郡主来探望姑娘了。”   阮娇忙丢下手上的活,笑嘻嘻说:“快请郡主进来。”说罢,她则也穿鞋下炕。   正要往外走,升平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脸关切问:“你可好些了?”   阮娇虽然说这些日子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太不舒服。所以其实,算不上生病。乍一听到升平这般问,她倒是愣住了。   升平冲进来,先将阮娇上下好好瞧了一番,见她面色尚且红润,人也挺精神的,这才松了口气说:“真是吓死我了。”   她一屁股坐在炕上后,这才和阮娇解释:“自那日□□母见过你后,就十分喜欢你,一直问我你怎么不进宫去看她老人家了。今儿七皇叔去□□母那里请安,□□母又向皇叔问起了你。皇叔说你病了,这些日子都一直缩在屋子里不出门,所以才没进宫去。我一听就着急啦,立马就跑来看你了。”   “看,我对你好吧?”升平昂头,一副觉得自己十分仗义的架势。   阮娇很喜欢升平,见她这么关心自己,她很高兴。   “有郡主关心我,我可太高兴了。不过,我养了些日子,如今也大好了,郡主不必再担心。”   不管说什么,升平每次总能把话题拐到她兄长太孙身上去。   “我兄长听说阮姐姐病了后,也很关心姐姐。他今儿也来了,正在前院呢。姐姐身子若是好了,不若出去让他见一见吧?省得他不放心。”   升平之前背地里也搞过几回小动作,但她没有明说,阮娇也就权当没看懂。可这回,升平话说的这样直白露骨,阮娇一时就惊了。   阮娇忙说:“民女卑贱之躯,哪能得太孙殿下挂念。殿下厚爱了,民女担不起。”   升平哼道:“你有什么担不起的。你不知道吗?你如今可是七皇叔的掌上明珠,不管你是何出身,只要七皇叔看重你,你就是尊贵的身份。”   略顿了一下,升平突然扭头来问:“阮姐姐,你该不是没瞧上我兄长,而看上了魏王叔家的徇哥哥了吧?”   升平心直口快,阮娇应接不暇,有些措手不及。   阮娇严肃着摇头:“当然没有,我与魏王世子,不过仅两面之缘而已。”何况,王爷说了,魏王世子才没瞧上她。   升平认真盯着阮娇看,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来。但阮娇的确没想过和魏王世子怎么样,她半点不心虚。升平郡主看她,她就回视过去,坦坦荡荡。   升平盯着阮娇看了有一会儿后,又笑起来说:“就知道,还是我兄长比徇哥哥好。徇哥哥又冷又傲慢,很少搭理谁,脾气跟冰块似的,哪有我兄长脾气好,阮姐姐能瞧上他,才怪呢。”   阮娇想说其实自己对太孙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她不敢说。   其实她倒也不怕的,有王爷在,若她不愿意嫁给太孙的话,想来王爷会有办法。这样一想,阮娇就更不着急了。   太孙毕竟是来探她的“病”的,如今又叫升平瞧见她好了,若不去给太孙请个安怕是不合规矩。所以,阮娇就跟升平说,等她换件衣裳,再去给太孙请安。   太孙陆御此刻就呆在燕王书房,歇在外间,清润目光淡然一一扫过每一处角落。待瞧见书案上放着的几张略显稚嫩的大字的时候,他心中有了一番猜测,但却依旧波澜不惊,扭过头来看向燕王,笑问:“阮姑娘平时也跟着七皇叔在这里读书?”   这桌上不但放着几张一看就不像是出自燕王之手的大字,还放着几本入门级的书,一看也不像是如今的燕王会看的。且这屋里,打从进来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女子身上的清幽香味,陆御其实不必问也猜得到了。   燕王没否认,点头说:“她底子薄弱,我若不盯着些,怕她也学不到什么。”   陆御若有所思看了眼燕王,淡笑道:“曹老先生应该过几日就抵京了,到时候,皇叔也不必再这么劳心劳力。”   燕王却说:“课上学的是课上学的,课下总也得再用一番功夫才行。到时候,也还是得本王盯着她些。”   陆御一愣,一时间,倒也说不出来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有小太监过来说:“升平郡主和阮姑娘来了。”   燕王倒不意外,只让小太监请她们进来。   阮娇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自从来了王府后,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营养跟得上,个头自然也蹿得快。   陆御只觉得,不过才半个月没见,这位妹妹倒是又高了些。如今和升平站在一起,倒是比升平还要略高一个头尖。   脸也更开了些,从前一脸稚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今儿再见,只见她娇颜粉面,竟有几分女人的韵味。而这张脸,也格外的艳丽,整个人娇艳欲滴,她一进来,便仿若整个人都撞入了他心头一般。   陆御承认,他是看中了她的美貌。   纵然心中再是滔天波浪,但陆御面上始终淡然,未露出半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来。看向阮娇的时候,一如既往温和可亲,目光干净纯澈,就像个邻家哥哥一般。   见阮娇朝他行礼,他虚扶了一把后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如今可好些了?”   阮娇忙又欠了下身子说:“多谢殿下关心,民女好多了。”   陆御兄妹是来探病的,也来了有一会儿,如今人也瞧见了,便不好多留。所以,陆御又坐了会儿后,就起身告辞了。   陆御兄妹离开后,阮娇也朝着燕王福了下身子,要离开,燕王却说:“你留下来吧,本王有话要和你说。”   说罢,燕王朝身边侍奉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全数打发到了外面去候着。   “坐。”燕王指了指自己对面。   阮娇坐下来后,燕王索性也不再与她兜圈子,直言道:“太子妃找了母妃两回,都说要定了你给太孙做侧妃。本王今天喊住你,就是想问,你可有这个意思?”不同往常,燕王这回倒是十分严肃认真。   阮娇心中自然没这个意思,不过她没说,只问燕王:“那王爷呢?王爷答应吗?”   燕王直言:“本王拒绝了。” 第31章   阮娇原想的是,既然王爷来问自己了,想必他是有意要尊重自己的意见的。可她没想到的是,王爷竟然已经直接拒绝了太子妃。   既然王爷都替她做了主,又为何还要来问她有没有这个意思?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不过,好在阮娇对太孙陆御也没什么感觉,就算王爷不拒绝,她也是要求王爷帮她做主拒绝的。所以,眼下见王爷已经做了主,阮娇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点头“嗯”了声。   “你怪本王擅自替你做主吗?”燕王问她。   阮娇摇摇头,认真回望着燕王,表情颇有些严肃:“不怪。”   “为什么?”燕王立即回了一句,或许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句“为什么”问得莫名其妙,于是他神色略微一愣后,转而又继续说,“其实太孙和魏王世子不一样,排除有太子让他刻意接近你的意思外,他怕是心中也真的属意于你。”   阮娇问:“那若是我真的嫁了太孙,是不是王爷就和太子站在一条线上了?王爷愿意这样吗?”   燕王一愣,他黑眸缩了缩,用难得严肃的目光打量面前的这个女子。   阮娇被他盯的有些害怕,于是忙笑了起来,妥协说:“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让王爷为难了?我错了,我向王爷道歉。”   燕王面色一松,笑着伸过手来,在她滑嫩的面颊上轻轻捏了捏,才说:“不愧是跟着本王读了些日子书的,书没白读,如今竟然也懂得朝政了。是,若是你真嫁去了东宫,跟了太孙,有你做这个中间的纽带,那本王势必是要和太子一个阵营。”   其实阮娇有些不太能理解,太子乃元后所出,如今又身为储君,很明显就是十分得皇上之心的,他就是接任帝王。和太子同一阵营,也不能算结党营私,为何燕王不愿意?   但是有关政治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好多关心。   不过,虽然她没问,但燕王像是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回答了她:“本王如今手握千军万马,早不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了。若此刻明目张胆靠站太子,在魏王吴王等人眼中,势必会把本王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暗害了我事小,就怕宫里的母妃也跟着不好过。”   阮娇点点头,表示她懂了。   “那既然这样,我便都听王爷的。”毕竟,她如今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是王爷给她的。她既得了便宜,便不能再卖乖。   阮娇觉得事情很简单,既然王爷拒绝了,那这件事情肯定就算是过去了。不过,燕王却显然不这么想。   燕王眉心紧蹙,难得的露出几分忧愁之色来,他对阮娇说:“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听他这么说,阮娇心一提,怔愣望着他。   燕王解释说:“你不知道,太后十分偏宠太子、太孙一家。若是太孙求到太后面前,有太后做主赐婚,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那怎么办?”阮娇也急了。   本来以为背靠燕王,她就什么都不愁了。可谁知道,在她眼中燕王是无所不能的,但其实不是这样。偌大的皇宫中,任何一个人都能做燕王的主,如若不然,这燕王府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又是哪里来的?   阮娇急了,燕王倒是笑了,说出来的话,也有几分调侃清算的意思。   “现在知道着急了?之前不是在太后寿康宫玩的很开心吗?”接着又说了气话,“依本王说,不如就让你嫁给太孙算了。”   阮娇鼓嘴,也有些气哄哄的说:“那我之前不知道。”又伸手过来拉燕王袖子,求着她道,“我不想嫁给太孙,如今能为我做主的,也就王爷您了。”又拿燕王方才说的话来堵他,“王爷不是说了,若是我真嫁太孙,魏王吴王就会对付王爷您。还有宫里的德妃娘娘,她也会受皇后贵妃等人刁难的。”   燕王哼笑,抽回自己袖子,故意说:“那还不简单?和你撇清关系不就行了?反正如今你也并不是我什么人。”又说,“只不过,若没我罩着你,恐怕就算太孙再喜欢你,你也做不了侧妃。”   “到时候,也就只能做个侍妾。”   阮娇知道王爷是故意这样说的,所以,她倒也不怕。   可虽然不怕,但王爷都故意这样说了,她总得去讨好一些。于是,阮娇又把手伸过去,揪起男人撒在案几上的阔袖,扯着一角摇啊摇。   “我爹我娘都没了,如今若是王爷再不要我,赶我走,我就真的太可怜了。”她说的半真半假,倒真像那么回事。   燕王身姿未动,只睥睨着人,忽而侧头轻笑了一声。   同时心里也在想,若是前世他和阮氏从一开始就没有义父和义女那样一层身份的话,想必前世的结局也不会那么惨烈。他死了后,阮氏无人相护,想来也活不长吧?   想到这里,原就对阮娇心软下去几分的燕王,又软了几分。   同时也庆幸,好在是死后又活回来了。只要这辈子好好的,倒也不遗憾。   想到前世他的死,燕王倒也无心再玩笑逗面前的姑娘,只端正严肃了起来。   “这些日子,你继续留在府里‘养病’吧,东宫也不必再去了。”燕王说。   阮娇忙问:“连学都不上了吗?”   燕王看着人说:“不必去了,以后每天都有本王教你。”   阮娇倒不担心别的,只怕王爷会因此得罪东宫,于是想了想后,又问:“那会不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麻烦当然会有,但也不算什么,你倒不必担心。”燕王说。   隔一日,燕王下了早朝,立即有候在勤政殿外面的小太监跑了过去。先向着燕王行了一个礼,而后说:“奴才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小福子,候在这儿等七爷,太后让七爷去一趟寿康宫。”   燕王早猜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倒也没什么反应。   去了寿康宫,太后早等着他了。见人来了后,忙笑着招呼他到跟前来。   燕王却不敢不顾规矩,给太后先行了一礼,之后才走过去。但也没有靠得太后太近,只是站在一边,略颔首垂腰,以示恭敬。   “老六倒常来看哀家,你来得少。”太后一见面就数落,“从前不在京都也就算了,如今既然驻守在了京城,怎么也不多来看看哀家?”   太后圆脸和善,只一双眼睛含着几分精明,语气倒十分绵软的。   燕王请罪:“是孙儿的错,孙儿不孝。”   但其实,就在前几天,燕王刚刚来过寿康宫。当时,太孙和升平郡主兄妹也在,太后还问他他府上的阮氏怎么没再进宫来。   将人数落了一顿后,太后偏又笑着说:“你我乃祖孙,是一家人。在哀家面前,不必这般拘谨。”   “是。”燕王应一声。   燕王倒不是拘谨,他自己本身也并不怕太后。只不过,既然知道太后有意为难,他自然得摆出晚辈的姿态来,免得叫人挑出错处。   “坐吧。”太后给他赐了坐。   燕王才坐下,就听太后直接说起了事情来:“哀家听说你把太子妃给拒绝了?”   燕王知道太后寻他来所为何事,但他却没想到,太后竟会把话说的这么直接。燕王略微一停顿,似是在琢磨怎么答,不过也只是迟疑一会儿功夫,最后直接点了点头。   “是。”他承认,“儿臣拒绝了皇嫂。”   得到他的回答后,本来太后还装着些慈眉善目的,眼下也不装了。太后哼哼笑两声,看着人问:“为什么呢?你是觉得太孙配不上?”   燕王纵然此刻心中对太后毫无敬畏之心,但面子功夫却是十足。   他忙佯装惶恐的样子,低头说:“孙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太后数落,“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如今出息了,手上握了兵权,便也起了不臣之心。你和魏王吴王他们一样,也有觊觎这个皇位。”   太后把话说破了,燕王立马离座跪了下来。   “孙儿这些年行军打仗,一直孝忠父皇和太子,从未起过半点不臣之心。皇祖母这样说孙儿,孙儿惶恐。至于拒绝太子妃嫂嫂,只是因为,孙儿自己也看中了阮氏,想收她为自己人。”燕王起初说的激情澎湃,后面一句,却是恢复了语气的平淡。   “什么?”太后似是没想到燕王会给这个回答一样,一时有些愣住,“你说你也看中了阮氏?”   “是。”燕王承认。   太后难以置信:“可不是……你不是要收她做义女的吗?她可是你的小辈。”   燕王严肃:“她不是孙儿小辈,孙儿也并不比她大多少。孙儿这些年一直领兵在外,府上有的那些女人,也都不是孙儿真心喜欢的。如今好不易看中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还望皇祖母成全。”   燕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太后自然知道,都是秦皇后和温贵妃塞去的。太后心疼东宫,燕王不喜欢秦、许等人,太后自然高兴。   只是……   这阮氏是太孙看中了的人,太孙难得求到太后跟前来,太后也不忍心让太孙失望。   所以,太后亲手扶起燕王,又恢复了那张慈爱脸:“你身为叔叔,何必和一个晚辈争女人?哀家知道从前的那些你都不喜欢,那你告诉哀家你喜欢什么样的,哀家亲自替你挑选。至于阮氏,既是御儿瞧上了,你便成全御儿吧。” 第32章   燕王没正面回答太后问题,只说:“太孙是性情温和之人,他如今求娶阮氏,不过是因为不知道阮氏乃侄儿心头好。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再有此想法。还请皇祖母放心,孙儿和太孙叔侄,万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生了嫌隙。”   太后不满的看着燕王:“是,御儿是心善脾气好的,但不代表他好欺负。哪怕是你先看上的,可不过一个女人,你为何就不能迁就迁就小辈,让给御儿?”   燕王:“那皇祖母为何不也疼疼孙儿呢?”他苦笑,开始卖惨,“孙儿这么大把年纪了,连个能知冷知热的都没有。谁若是抢了孙儿的心头好,那无疑便是要了孙儿的命。”   太后虽不喜燕王,但如今却不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个孙儿,如今在朝中举足轻重,若是真逼急了他,这种杀人成狂的人,怕是什么歹毒事都做得出来。   太后还真怕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和东宫太子父子作对。   所以,纵然太后心中再气,看在燕王如今手握重权的份上,也只能暂且妥协。   “罢了罢了,哀家明白你的心思了。哀家累了,你走吧。”太后下逐客令。   燕王也没想要在这寿康宫多呆,又问了安,转身就走。   燕王前脚才走,太后就气得朝他走远的地方狠狠扔了个茶碗。老人家被气得不轻,吓得身边伺候的宫婢满满跪了一地。   “去,把太孙给哀家叫来。”太后吩咐。   燕王回府后,立即就让人去把阮娇叫到了他书房。这回,倒也没打发近身伺候的人走,见人来了,燕王直接说:“今儿下朝,太后把本王叫了去,说了你和太孙的事。”他边说边望着人,英俊的脸上隐隐含着笑意,眼神也颇有些玩味的得意,“阮氏,如今你可真真是本王的人了。”   听到王爷这句话,阮娇还没怎么了,倒是身边伺候的几个小太监都略抬起头来相互望了望。不过,也只敢互相传递眼神,再多的动作,就不敢了。   曹万全不动声色瞪了几个徒弟一眼,几人立马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做鹌鹑。   阮娇听了这话,倒没了起初的羞涩,反而挺高兴的。   “好啊。”她笑着应下。   见她笑了,燕王原还有几分故作轻松的,现在也彻底放了心。毕竟她心甘情愿总比他强迫她来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可前世即便知道强扭的不甜,他也不能放下,由着她去。他承认,他自私霸道,他想要她一辈子都留在自己身边。   燕王起身,朝着阮娇走去。走近了后,双手搭在阮娇两边肩膀上,他矮下腰,凑到人跟前去,平视着问:“‘好啊’是怎么个说法?”   阮娇本来没觉得难为情的,但被他这么近距离盯着,脸上有他说话呵出来的湿热的气洒在脸上,还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蓦地,她脸就红了。但她不知道王爷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她都答应他了,他还想要知道什么?   阮娇睁着无辜单纯的大眼睛,直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说:“我愿意做王爷的女人。”   闻声,燕王忽然笑了。爽朗笑声从喉间溢出来,听着声音都能知道笑的人心情有多好。   阮娇本来就觉得王爷笑起来好看,这会又见他笑,她就一直盯着他那张英俊的笑脸看,有些痴痴的贪恋。   可燕王却说:“你如今还不能做本王的女人,你如今还小,等过了及笄再说。”   阮娇不懂过了及笄再说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能听得出来,她和王爷的关系,就这么算是定下了。只要有吃有喝无忧无虑,王爷不赶她走,那么,她觉得以后和王爷一起朝夕相处着读读书写写字,也挺好的。   “我都听王爷的。”阮娇十分乖顺听话。   她不乖、和他对着干的时候,他都心里想着嘴里念着,如今见人这么般,他更是想要宠着她、捧着她。燕王侧头,上下打量了人一番后,才说:“你不想嫁去东宫,本王帮了你,你高不高兴。”   “高兴。”阮娇点头。   燕王:“既然高兴,那你要怎么报答本王?”   阮娇虽然不经世事,但却也不傻。如今她都是他的女人了,她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前世的时候,他没少强行抱自己、亲自己。思及此,阮娇就踮起脚来,借着王爷正矮着身姿她尚且够得着的时候,双手搂住他脖子,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亲了下。   很短暂的相碰,很迅速的离开。   别说旁边曹万全他们,连燕王自己都给整懵了。燕王四下看了看,而后一本正经说:“以后这种事情,只能关起门来做。有人的时候,不要这样。”   “王爷害羞啦?”阮娇歪着脑袋笑话他,“王爷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有女人亲过王爷?”   她记得是这样的,前世的时候,王爷和她说过。   燕王从来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女人给言语调.戏了。不过,他倒是挺高兴,他喜欢阮氏的单纯懵懂和主动。   燕王正要教她说以后说这些话也得注意场合,外面却进来一个小太监,说是太孙殿下来了。听到“太孙”二字燕王略蹙了下眉心,不过,他倒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毕竟,太孙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而已。   “请太孙去前厅坐。”燕王吩咐下去后,垂头对跟前的人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本王去去就来。”   阮娇却明显很担心,揪他袖角:“太孙不会是来抢人的吧?”   燕王笑,抬手摸了摸她后脑勺:“有本王在,你就放心吧。”说罢,负手出去了。   阮娇却提着一颗心,忧心忡忡挨着窗边坐了下来。   前厅,太孙陆御颇有些坐立不安,一直负手于厅内来回踱步。见燕王来了后,忙转身疾步迎接过来。   走得近了,太孙朝燕王行了个晚辈礼。   燕王说:“太孙客气了,不必如此。”说罢,扶了太孙手腕,太孙便直起了腰来。   事到如今,燕王也不必再打什么哑谜了,他直言不讳:“太孙今儿来,是冲阮氏来的吗?”   太孙点头:“侄儿正是。”又说,“太.祖母找了侄儿,告诉了侄儿皇叔的意思,侄儿总算明白了。之前侄儿并不知道皇叔一早就看中了阮氏,这才想娶其为侧妃。如今既然阮氏乃皇叔心头好,侄儿万不该与皇叔抢女人。”   太孙一席话,虽说的让燕王挑了下眉,不过,太孙此举也在燕王意料之中。太子父子的为人处事方式,燕王还是清楚的。   如今朝中局势剑拔弩张,又有魏王吴王对东宫虎视眈眈,此时东宫不可能为了一个阮氏和他这个手握重兵的亲王为敌。但他心中也明白,日后若东宫登基,若他失了势,太孙怕是不会放过阮氏。   燕王说:“此事也是本王欠考虑了,没有一开始就看出来太孙的心意。若是本王最开始就看出来了,肯定会早早和太孙说清楚,也免了太孙费这么多心。”   太孙淡笑道:“能为皇叔府上的人费心,也是侄儿的荣幸。只要皇叔心中没有误解侄儿便好,侄儿不多打搅,先告辞了。”   燕王意思着送了他一程,之后又折回了书房。   而阮娇见他人回来了,立马起身问:“太孙走了吗?”   “走了。”燕王边说边坐过来,“这件事情,到此就算是结束了。”   燕王说此事到此为止了,阮娇相信他,心里也松了口气。之后的日子,阮娇便没再去东宫念书,升平也没再来找过她,早上燕王上朝,下午燕王教阮娇骑射,晚上,燕王就继续教她读书识字。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那种宁静。   这日燕王正在府内校场上教阮娇骑马,秦侧妃带了自己熬的汤羹端了来。燕王余光瞧见了,没理她,只继续牵着马,让坐在马背上的人放松,目视前方,不要被周围的人干扰,骑自己的马就是。   秦侧妃年前被罚禁闭一个月,如今出来有几天了。她因惧怕燕王,所以最初的几天,倒没敢来打扰。今儿,是好不易鼓足的勇气过来的。却没想到,王爷根本不搭理她,这让秦侧妃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撇开这阮氏不说,如今在这偌大的燕王府内,她连许庶妃都比不上了。   春杏见王爷明明瞧见了她家侧妃,却权当没瞧见,不由心中也替侧妃不甘。这王府,除了王爷外,明明是侧妃身份最高,可如今有一个许庶妃掌后院之权也就罢了,竟还出了个十分得王爷宠的阮氏。   阮娇见秦侧妃在风中站了都有一刻钟时间了,有她一直在一旁看着,阮娇也不能继续专心学马。所以,阮娇便对燕王说:“王爷,不如今儿就到这里吧?”   燕王回头看了眼,冲阮娇点点头。然后双臂掐着人腋下,将人直接从马上抱了下来。   秦侧妃见状,脸崩了下,然后重新调整好笑容,莲步款款走了过去。   “请王爷安。”秦侧妃行了一礼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直言说,“臣妾今儿去了趟宫里,求了母后,母后说,她会去在父皇跟前说一说,册阮姑娘为庶妃。”   她是来邀功的。 第33章   她是来邀功的,但燕王却不领情。   “为什么是庶妃,而不是侧妃?”燕王一边将马缰递送给一旁的马奴,一边闲闲问。   他状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是把秦侧妃给问住了。   秦侧妃心知年前自作主张的一件事情把王爷给得罪了,她不但丢了管家的大权,还被罚了禁闭。她想要讨王爷欢心,所以,一出来后,就立即进宫去找皇后商议此事了。   当然,她自己是侧妃的身份,她不想日后有人压她一头,或者和她平起平坐,所以,在和皇后说的时候,本能就只提了庶妃的名分。她自以为的是,凭阮氏这什么都不是的身份,能有个庶妃就算是看得起她了,却没想到,在王爷心中,竟然是想给她侧妃的名分。   秦侧妃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在王爷面前,她还是撑得住笑脸的。   “臣妾心里也想阮妹妹可以和臣妾平起平坐,只不过,怕是许妹妹那里不答应。”秦侧妃搬出了许庶妃来。   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论起身份来,许氏可是宫里温贵妃的干女儿,背靠贵妃。   而阮娇呢,嫁太孙能有侧妃的名分,不过是因为背靠燕王府,燕王府算她娘家人。可如今她要嫁的是燕王,那么凭她自己阮家的地位,做庶妃,已经算是抬举了。   秦侧妃理由再充分,燕王也不过心,只是淡淡抬眸扫她一眼,问:“你什么时候和许氏一条心了?”   秦侧妃怎么可能和许庶妃一条心,她真是恨死了许氏那个抢了她掌家大权的女人了。说起来,她现在真是后悔,早知这阮氏迟早要做王爷的女人,她何不当时就听皇后姑母的话,大方一些。   她当时若是大方些,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如此田地。   秦侧妃心里一肚子苦水,脸上却挤着僵硬的笑,道:“臣妾自始至终都是和王爷一条心的,只要是王爷让臣妾做的,臣妾一定肝脑涂地。”表了忠心后,秦侧妃又生硬转了话题,冲着她此次寻来的目标去,“王爷,如今臣妾已经出来了,那掌家的对牌,是不是也……”   她话没说完,但却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秦侧妃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面前高大男人的脸看,生怕错过了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可燕王闻声,始终都很淡定,面上没什么表情。   燕王说:“这一个多月来,许氏做得挺好。这个节骨眼上,本王不好夺了她的权。这样吧,侧妃若是有心,不若日后协助庶妃管家。”   要她协助许氏那个贱人?这怎么可能!若她真屈就着在许氏手下做事,以后府里人怎么看她?   “王爷……”   秦侧妃还欲求几句,燕王却将她打发走了:“天色也不早了,侧妃还是回吧。”   说罢,燕王侧头看了阮娇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走。而后,他便越过秦侧妃,迈着步子往他书房去。   阮娇见状,忙匆匆朝秦侧妃福了下身子,而后跟着燕王跑了。   燕王走后,秦侧妃脸色一下就变了。沉着张脸,表情阴冷得像是和谁有杀父之仇。旁边春杏原还有心想安慰几句,顺便骂一骂许庶妃,但她知道主子是什么脾性,这种时候她若是冒头说话,无疑是找骂。   春杏缩着脖子静立一旁不吭声,就听秦侧妃气得怒骂起来:“许氏这个贱人,我一定不让她好看!”   阮娇跟着燕王回了他书房,燕王吩咐布晚膳,之后又亲自把今儿晚上阮娇需要学的课文拿了出来。自从二人确定了关系后,阮娇除了晚上睡觉是回自己宝萝阁睡的外,别的时间都和王爷在一起。   哪怕早上王爷要去早朝,她也是候在他书房里,一边读书,一边等他回来。   阮娇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又充实,且王爷又在她身边。她想,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一起过下去,那她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只是……若她和王爷依旧逃不过前世的命运的话,那他们活不长。   可正因为寿命有限,所以她才更觉得这样的日子弥足珍贵。如今的每时每刻,她都想要好好珍惜。   燕王高大身子正立在书架旁,手中捧着本书,凝神在看。侧头随意一瞥,见坐得离自己不远的那个小女人也不知想的什么好事,正在笑,燕王阖上书,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下来。   “想什么美事呢?瞧把你给高兴的。”燕王抬手指弹她脑门。   有些痛,阮娇忙双手捂住额头。起初是略皱了下秀气的眉心的,但抬头看去见是王爷在嘴角噙笑看她,阮娇就也笑了。   “想着如今跟着王爷有好日子过,我就高兴。”阮娇倒没装,说的都是实话。   燕王却说:“你的抱负也就这么点?这么无名无份跟着本王,就满足了?”   阮家虽然不多富裕,但毕竟也是良民。阮娇从小,也是得到过很多良好的教育的,她当然知道“宁为穷□□,不为富人妾”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她所跟的人是当朝亲王,她有自知之明做不了他正妻,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加上她也知道他们这样的好日子为时不长,所以,如今能好一日就好一日。哪怕无名无份跟着,只要两人能够日日相守,也没什么不好。   “无名无份没什么不好,我也不在乎这些。”阮娇说的认真,又拿秦许二人举例,“秦侧妃和许庶妃都有名有份,可王爷爱她们吗?”   见她的架势是要和自己说一番大道理了,燕王来了兴趣,身子凑近了她问:“怎么说?”   阮娇说:“她们虽然有名分,可并不得王爷的心。我有王爷真心待我,所以哪怕无名无份,我也满足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其实我知道,凭我的身份,连庶妃都不够资格。”所以说,秦侧妃为了讨好王爷,的确是卖了力了。   燕王心中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打算,他承诺道:“等你过了及笄,与本王有了孩子,到时候母凭子贵,你想做王妃本王都可以给你把这个名分求来。”   提到及笄,阮娇在意的倒不是他口中说的那句给她进宫求王妃的名分,而是想着,她及笄后不久,他就丧命了。她记得,他是中毒而亡。   这样一想,阮娇冷不丁打了寒颤,然后使劲摇着脑袋:“我不想及笄。”   “为什么?”燕王倏的眸子一凌,看向人的目光忽然变了些。   他以为她不想及笄的原因是不想和他生孩子,故而变了脸色。也不怪他多想,毕竟前世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多爱他,对他更多的是畏惧和攀附。   他原就奇怪,怎么前世打死不肯跟了他,如今重活回来,她就能这么心甘情愿跟着他了。他原本以为是两人身份的问题,可现在他见她提到及笄和生孩子就惶恐不安的表情,他又觉得或许是他猜错了。   她压根从心底就没有喜欢自己,之所以这辈子愿意屈服,不过是因为两点。一是他和她再没那层身份的束缚,二是,他有了前世的教训,这辈子再没对她用过强动过粗。   可这阮氏接下来的反应却出乎了他意料,她没有惊慌不安远离自己,反倒是朝他扑了过来,直接扑进他怀里。像是要经历什么生离死别一样,她极为认真说:“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天天和王爷呆在一起。”   只这一句话,又将燕王原渐渐冷却下去的心,一点点暖了回来。   燕王双臂圈着人,索性抱她坐自己腿上,他歪头略矮些身子迁就着她说:“就算你及笄了,和本王生了孩子,你也是可以还像现在这样,一直和本王在一起。”   阮娇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索性她也不说话了,只依旧双臂紧紧环着人脖子,不松开。   她不松开,燕王就随她去。他就仰坐在圈椅上,像抱个孩子一样抱着人,一手搂着腰,另外一只手则轻轻拍她后背,像是安抚一般。   许是这样的姿势太舒服了,又许是一个下午都在校场上练马,累着了。反正,阮娇就这样趴在男人胸膛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曹万全进来,想说晚膳布好了,请王爷和阮姑娘出来用,却在看到这样的画面的时候愣住了。燕王冲他略一挥手,而后他继续保持身姿不动,任怀里的人这样八爪鱼似的趴在自己身上抱着自己。   或许是觉得无聊,燕王伸手够了案上一本书来看。   阮娇这样趴着睡了大概有近一个时辰功夫,醒了后懵了懵,才发现自己这是睡在哪里。她略抬头,双手撑在男人腰旁,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我怎么这样趴在王爷怀里就睡着了?”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声音闷闷的。   燕王说:“本王怎么知道?是你自己睡的。”又说,“或许是本王怀里舒服吧。”   阮娇哼他:“肯定是你累着我了。不然的话,我再困,也不可能会睡在这里。”   见她那句“累着我了”说的颇有些歧义,燕王就笑了,一脸颇为不怀好意的问:“本王怎么累着你了?” 第34章   阮娇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索性不理他,直接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伸头朝窗外看了看,就算隔着窗户纸都能看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阮娇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燕王回了她一句现在什么时辰,然后冲外间喊了一声,让布晚膳。   因阮娇晚膳留在燕王书房吃,所以,她的份例也从宝萝阁端到了前面来。吃完后,阮娇这才回去。   这些日子,贴身伺候在阮娇身边的都是四宝。阮娇回去的时候,麦冬正候在二门处等她。见人回来了,这才稍稍松口气,顺便也迎了过去。   “姑娘可终于回来了。”麦冬说。   四宝闻声笑着凑来问:“当然回来啊,难不成麦冬姐姐以为姑娘要歇在王爷书房?”   麦冬对阮娇从来都是好言好语,但对宝萝阁的别人,却是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见四宝开这种玩笑,麦冬立马肃了脸来,斥责四宝。   “别以为你如今跟在姑娘身边,就是得了势。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如今咱们姑娘还没名分,你刚刚那番话,岂不是叫姑娘难堪?”   四宝被骂得一脸懵,本能就朝一旁阮娇投来求救的眼神。   阮娇也觉得这几日麦冬似乎变得严厉许多,常常会训斥底下的一些小丫头。她瞧见的就有几回,没瞧见的时候,想来更多。   阮娇也不知道麦冬怎么回事,但她还是帮了四宝说了话道:“四宝还小,有些口无遮拦了,不过她没有坏心。”说罢,又朝四宝使眼色,示意她走。   四宝走了后,麦冬这才说:“奴婢只是关心姑娘,有些心急了。王爷如今都不给姑娘名分,这算是怎么回事?”   阮娇如今倒不在乎这些,只说:“给不给名分的,都无所谓。如今只要我能和王爷好好在一起,就够了。”   麦冬觉得不可思议:“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多重要,姑娘就不在乎?”   阮娇却侧头看向麦冬,盯着她脸迟疑了半饷,才说:“麦冬,你最近很是有些奇怪。你不是王爷的人吗?怎么如今倒是论起王爷的不是来了。”   麦冬似是这才觉察到自己失言了,但她依旧蹙着眉心说:“奴婢跟着姑娘时间久了,就把姑娘当成了自己人。不过姑娘说的也对,是奴婢越矩了。但请姑娘相信奴婢,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姑娘好。”   对麦冬的忠心,阮娇不怀疑,前世的时候,王爷回回强闯她闺阁,麦冬都是护着她的。所以,阮娇忙说:“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和王爷……总之,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也不好和你说。”   麦冬却不愿再揪着这个事情不放,见天色不早了,外面又冷,忙拥着阮娇进屋去了。   可阮娇才在燕王那里睡过一觉,这一时半会倒也不困。躺在床上睡不着,阮娇索性爬坐了起来。今儿守夜的是灵芝,听到床上有响动,灵芝忙起身问:“姑娘还没睡吗?”   阮娇说:“灵芝,我睡不着,你帮我点根蜡烛吧。”   灵芝忙披衣穿鞋起身,点了蜡烛来搁在床头的案上。借着点蜡烛昏暗的光,灵芝坐在床边问阮娇:“姑娘怎么不睡?”   阮娇:“睡不着,我想送王爷东西,你觉得送什么好?”   近来灵芝倒没麦冬那么反常,闻声只歪头想了想,这才说:“姑娘有一手的好绣活,不如送王爷点贴身物件吧?鞋袜什么的,都行。”   阮娇也觉得,好像她也就这一手好绣活拿得出手了。想着马上正月就要过去,二月一到,差不多春天就到了。换了季,阮娇想,送王爷双鞋子也可以。   次日一早,燕王早早的便去上了早朝,阮娇则如之前一样,一整个早上都在书房里看书识字。等到巳时正,听到外面有王爷的声音后,阮娇立即从炕上跳下来,迎了出去。   燕王才从宫里回来,此刻身上还穿着身大红色朝服。见突然蹿到自己面前来的人一直盯着他笑,他倒是好奇起来:“怎么了?”   “你过来。”阮娇没说什么事,只伸手拉他袖子,将他往里间拽去。   燕王目光朝身边的人探了探,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答案。不过,以曹万全为首的,全都只垂着脑袋,别说说话了,就是一个眼神也没有。   燕王作罢,只能跟着她走。   入了内间,阮娇这才说:“王爷把靴子脱了。”   燕王站在她跟前,高大身子似是要将她纤长细软的身子给覆盖了一般。而这个时候,阮娇倒也没再卖关子,实话说了道:“我想亲手给王爷做双鞋,只是不知道王爷脚有多大,想量一量而已。”   “量本王的脚?”燕王愣了一瞬,继而弯腰于一旁坐下来,抬眸看着站在跟前的人。他想说想要知道他脚多大,问他一声就行,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了另外一番想法。   于是他笑了笑,道:“可以。不过,等本王先去洗澡换身衣裳。”说罢起身,吩咐了人准备沐浴的热汤。   而阮娇,此刻也无心念书,只把从宝萝阁带来的针线拿出来。其实比起读书识字来,她更喜欢做这些活。   燕王没如往常一样在净室一呆就是大半个时辰,人很快就出来了。左右如今两人关系已经确立,除了捅破那层窗户纸外,似乎与别的夫妻也无甚区别。所以,燕王出来的时候,只简单套了身宽大浴袍,甚至浴袍带着都没系好。他朝人走来的时候,边走边系,阮娇余光瞥到了人,就抬眼望了过去,看到的,就是男人露出来的一片紧实胸膛。   胸膛上,靠着心窝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疤。那疤隔的远都看得到,似乎伤的挺深。   但阮娇还没来得及关心着问一句,燕王已经把带子系好了。他挨着阮娇坐了过来,瞬间,身上带着皂角香味的热气就扑了来。   淡淡的,混杂着男人身上特有的体息香,好闻得很。   被这样带着香味的热气包裹着,阮娇一时有些晕。   “现在就做?”见她把阵线什么的都拿出来了,燕王好奇问了她一声。   阮娇回过神,摇摇头:“先给王爷的脚量一下大小,回头空闲了再做。”说罢,她垂目,朝燕王翘在炕上的一只手看去。   此刻燕王身上着一袭玄色浴袍,浴袍下是一只麦白的大脚。脚很大,但却很好看,阮娇盯着那只脚看了会儿,心中惊叹一声,觉得王爷的脚都快有她两个大了。   男人的脚都这么大吗?   不过她也没多想,她是做惯了针线活的,把脚看在眼里,心中已经大概能估算出大小来了。然后她目光收了回来,对身边的人说了三个字:“可以了。”   燕王见她看完自己脚后就伏案开始写写画画,他好奇的凑了过去,就见她握着只硬笔在白色的纸上画花样子。瞧她现在做事认真的样子,竟比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还要专注。   想着这阮氏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一手好绣活,且她似乎的确是对做这些事情比对念书上心。燕王侧头注视着跟前女子半面秀美的侧颜,略沉默一瞬后,问:“若是本王给你开一间铺面,由着你去做,你开不开心?”   阮娇一时没领悟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倒没放心上,一边继续手上的活,一边说:“王爷缺钱了吗?要我帮你赚钱?”   燕王是想投其所好哄美人开心的,却没想到,自己碰了个冷钉子。   “算了。”他说了一声,忽又解释,“以为你喜欢,所以本王打算送你一个铺子,由着你自己去做。只是既然你不喜欢,就当本王没说。”   阮娇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番话中的意思,一时惊得睁圆眼睛朝他看来。   愿意愿意,她当然愿意!   想当初,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和母亲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母女两个能有钱开一个成衣铺面。到时候,她和母亲就不必去外面接活回家做,只在自己家的铺子里做就行。   “王爷真要送?”阮娇迟疑着问。   毕竟一个铺子也不便宜,或许他有钱,可对她来说,这的确是像在梦境中。   燕王把她脸上神色看在眼中,也猜得到她此刻在想什么,燕王说:“你那个小金库里值钱的东西也不少,或许你比我有钱,不必拿这种眼神看我。”   阮娇自从住进燕王府后,的确得了不少赏赐。不过,那些东西她都不敢动。总觉得万一有一天人家问她要回去,她也得拿得出来才行。所以,自从让麦冬点了东西入了账后,那些东西就一直锁着。   “我没钱。”阮娇说。   燕王侧眸看着她笑:“那本王送你东西,你喜欢吗?”   投其所好的东西,阮娇当然喜欢,于是她很认真的冲人点头。   燕王说:“既然喜欢,那你怎么报答我?”   阮娇想了想,就凑过去在他唇上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下。而这回,燕王却笑着将人抱住,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说:“晚上别走了,跟我睡。” 第35章   阮娇怔愣侧头看着他。   燕王似乎知道她在怕什么,其实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抱着她单纯睡觉而已。到底怕她误会,也怕她会忽然哪天又变成前世那个畏他惧他的小丫头,所以,燕王倒认真解释起来。   “放心,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若不愿意,盖两床被子也行。”   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后,阮娇就知道,她日后迟早是他的人。既然迟早都要做他的女人,她也不在乎这些贞洁不贞洁的了。   又想着他会英年早逝,她心中更是难过。想也没想,就往人怀里靠过去。   “那王爷就抱着我睡吧。”阮娇靠在他怀里,紧紧黏着人,一副十分不舍的样子。   燕王垂目看着人,这样愿意黏着他的阮氏,越发让他爱得紧。顿时又觉得,前世那短暂的几年的时光,实在是被他辜负了。而这辈子,他定要好好守护着这份宁静的美好。   阮娇晚上就歇在燕王书房内,燕王倒也没对她怎么样,就是抱着人睡了一晚上。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阮娇就被细碎的声音扰醒了。   燕王正在穿早朝上要穿的朝服,阮娇醒来的时候,燕王差不多已经穿好了。怕打扰人,就挥手将方才伺候的两个小太监打发了出去,他则转身朝床边走来。   “吵醒你了?”燕王低着嗓音问。   阮娇睡得有些迷糊,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哪儿。待得四下望了望,反应过来这是在王爷书房后,才说:“没有,王爷动作已经很轻了,是我睡饱了。”   燕王:“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本王先去早朝,等你醒了,也就回来了。”   燕王去上早朝,而阮娇,睡饱了后,也没了睡意。燕王走后,她就掀开被子起床。四宝这些日子一直伺候在她身边,她喊了四宝进来,四宝就帮她穿衣裳。   一边穿的时候,四宝一边小心翼翼对阮娇说:“昨儿晚上,麦冬姐姐来了一回,来找姑娘的。不过,让曹公公打发回去了。”   麦冬是宝萝阁的大丫鬟,阮娇昨儿晚上没回去,她特意来问一声也很正常。阮娇原没放心上的,只是当她回到宝萝阁,看到麦冬颇有些反常的拉着她手、一脸关切问她还好不好的时候,阮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要说麦冬是因为伺候了她一场就拿她当自己真正的主子了,可她打小就来了燕王府,燕王对她不说是恩重如山,那怎么也该是对她厚爱有加吧?她伺候燕王十多年,如今伺候她不过才数月时间,就因为王爷没给她名分,就可以对王爷怨怼有加吗?   当然,麦冬关心她,阮娇自然是心里感动又感激的。   有关麦冬的反常,阮娇记在了心中。等燕王从宫里回来后,阮娇把这件事情特意和燕王说了。   燕王听后,有一瞬的迟疑,他抬眸朝坐在对面的阮娇望来,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似是闪过一丝异样。但这种异样,阮娇看不懂。   阮娇如今依赖燕王,她心里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也不会藏在心中。   “王爷是不是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你欺负过她?”阮娇觉得自己猜测合情合理,若非王爷曾经欺负过麦冬,那凭麦冬伺候王爷多年的情分,她怎么可能对王爷有怨怼。而且,她之前也还都好好的,是自从得知她跟了王爷却一直没名分后,这才变得反常。   所以她猜,是不是王爷之前也欺负过她,也没给她名分……她看到自己如今这样,就想到了她自己?   阮娇胡思乱想,甚至心中还有些生气。   可燕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当即脸就垮了下来。似乎很不高兴,黑着张脸,表情冷漠的吓人。但很快,冷厉的表情就松了下来,似是无奈一般,轻轻摇了摇头。   阮娇被他一连串的反应给弄懵了,她也看不懂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猜的不对吗?”虽然心里没底,但她面上功夫做得很足,摆着副小女人撒娇吃醋的样子。   见她鼓着嘴生气,燕王倒笑了。   “你这样胡思乱想,可不好。”燕王语气宠溺又闲淡,“本王和她只是主仆关系,她之所以这几日会这么反常,本王想,多半是关心你吧。”   阮娇觉得王爷在骗她,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她的。但她又没那个聪明的脑袋,王爷不说,她也猜不着。   她正想软磨硬泡刨根问底,就听王爷认真说:“下午就带你去看铺子。”   昨儿说好的,要送她一间铺子的。   “这么快。”阮娇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   燕王见状,微弯唇角,点头说:“当然,本王说话算数。”   燕王说话算话,果然吃完午饭后,就带着阮娇出了府。为了出行方便,阮娇穿了一身男儿装。   雪白的脸儿,修长的身姿,女儿身的时候娇艳明媚,男儿装的时候,就十分俊秀水灵。走在燕王身边,嫩得怎么看都不像同辈人。   说是燕王亲自陪着人去看铺子,但真正跑腿的活儿,却是曹万全做的。燕王和阮娇歇在茶楼,待曹万全选好了看上的几家后,再来一一汇报。然后,阮娇从这几家中选。   选好了后,阮娇和这家的掌柜见了一面。日后铺子内一应事务都还由掌柜的打理,只每月月底把账目呈送上来,让阮娇看。而阮娇,也不常来铺子,只偶尔的来一回,其余时间,她都是在王府里呆着,只偶尔的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或者嫌在王府里呆得闷了,这才会出来溜一圈。   这日才到铺子来,吴掌柜立马迎了来,笑着说:“姑娘可来了。这些日子,都一一个名唤青娘的女子在等姑娘。”   “青娘?”阮娇十分好奇,“可我不认识叫青娘的。”   “姑娘不认识小女子不打紧,可小女子认识姑娘。”一抹清亮又不失温柔的嗓音传来,阮娇立即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形十分高挑且长得艳媚的女子立在她不远处的地方。   许是觉得这个女子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阮娇傻愣愣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那个女子略微蹙了下眉心,颇有些不满的样子,阮娇这才收回目光,只软软笑着走到她跟前问:“你说你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啊,我们从前见过吗?”   青娘个头比阮娇高太多,阮娇觉得,站在她面前说话仰着脖子,实在费劲。   或许青娘也发现了这个尴尬之处,于是邀请阮娇说:“姑娘可否近一步说话?”似是怕跟在阮娇身边的丫鬟和这铺子的吴掌柜起疑心似的,青娘又立即补充一句,“小女子看中了姑娘的手艺,想向姑娘请教一二。”   阮娇没什么大本事,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绣活了。见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和肯定,她高兴极了,立马点头说:“当然可以啊。”然后又请着青娘去耳房说话,错开身子的时候,她忽然朝跟在青娘身边的一个老妪瞧了眼。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想娘亲的原因,总觉得跟在青娘身边的这个老妪很是像她的娘亲。倒不是长得像,她娘比这个老妪年轻多了,也漂亮多了,只是……那种眉眼间的神态,很像。   青娘见阮娇一直盯着她身边的花姑瞧,便问阮娇:“姑娘认识花姑?”   “不认识啊。”阮娇立马摇头。   青娘笑笑,又对阮娇说了句:“姑娘请。”   “灵芝,你去备茶来。”阮娇吩咐。   灵芝听命离开后,阮娇则请着青娘和花姑去了耳房。耳房虽小,但却一应俱全,一道门,便把外面的喧嚣吵闹都隔绝开了。   青娘坐着,花姑就站在她身后,阮娇坐在青娘对面,不由又多看了花姑几眼。   青娘自报了身份,对阮娇说:“不瞒姑娘说,我前两年乃是醉心坊的头牌。只是,这几年从良了,如今住在杏花巷。我看中了姑娘的手艺,若姑娘不嫌弃,想请姑娘府上一叙。”   阮娇对青娘青楼出身虽说有些惊讶,但她见眼前女子清媚脱俗,和她想象中的青楼女子不一样,也就觉得没什么。   “好啊。”她爽快应下后,忽然想到自家王爷来,她觉得此事或许需要和王爷说一声,于是就说,“只是我得回去和爷商量一下,今儿是去不了了。”   青娘颔首:“不妨。”又说,“姑娘能不嫌弃我的出身,看得起我,青娘已然很高兴了。”   阮娇也不知道为何,她就觉得这个青娘瞧着也莫名有股子亲切感。加上她又长得好看,阮娇又多看了几眼,然后收回目光,又看向花姑。   花姑冲阮娇慈爱一笑,却也不说话。   青娘则起身,说:“那我便在府上恭候姑娘大驾了,今儿多有打搅,还请姑娘不要见怪。”说完,又把自己府宅具体地址说了一下,让阮娇记下来。   阮娇倒是真的把青娘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中,回去后,就直接和燕王说了。   燕王听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又和阮娇确认了一遍那女子的名字和住址后,这才似笑非笑道:“你可知她是谁?”   “不知。”阮娇如实说,“她只说她从前是醉心坊头牌,如今从良了。”好不易有人赏识自己,阮娇还挺想去的,但她怕王爷不准,于是就软磨硬泡起来,“我看她的样子,是个善良好相与的,我觉得我可以去。”   温香软玉在怀,燕王似乎也不为所动,只依旧身稳如山,只漫不经心道:“本王话还没说完呢。你可记得,年前太孙约你去游湖,那日我们在湖上瞧见了太子吗?”   阮娇还记得,她点头说:“当时太孙还训了升平一顿。”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圆睁着眼睛问,“那日和太子在一起的那个……是青娘?”   “正是。”燕王自从知道太子和一个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后,他就着手去打探了。   阮娇见这青娘背后靠的是太子,她忽然就怂了。不免又要多想了些,觉得会不会是青娘故意给她使鸿门宴呢。毕竟,她之前拒绝了东宫那边的好意,或许东宫怀恨在心,记仇了。正面搞不过,就背地里下手。   想到这里,阮娇立马吓得一身冷汗。同时也庆幸,好在是她当时顾及到了王爷,没有立即跟着去,否则的话,她现在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我还是不去了。”阮娇立马打了退堂鼓。   可燕王却说:“可你已经答应人家了,做人不能这么的言而无信。”说罢,抬眸瞥了她一眼。   阮娇说不出话来,她愣愣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不敢相信他是那种会把她往虎穴里推的人。但很快,燕王说的一句话,倒让她放了心。   “不过,本王陪你一起去。”燕王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阿息的预收文《夫君如此多娇》   徐静依身为侯门贵女,原也有一门不错的亲事,却被家中长辈安排嫁给一市井小民。   只因这小民一次偶然救了她祖父一命。   婚后,徐静依作威作福,将顾容庭欺负得死死的,就盼着他哪日受不了了提出休妻。   顾容庭对妻子,由起初的包容,到后来的视而不见,任其妄为。   直到一朝,改朝换代,顾容庭被认祖归宗,成了皇子。   徐静依:……   夫君一朝得势,徐静依由泼妇一夜成了小怂包。   夫妻举案齐眉,互不打扰,倒也还算其乐融融。   一朝重生,徐静依回到了出嫁前。   嫁人后的徐静依,想着日后男人的身份,她对他嘘寒问暖,掏心挖肺。   直到有一天,顾容庭实在受不了了,朝着媳妇抻开双臂:“娘子,来,欺负我。”   徐静依:……   顾容庭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和妻子之间总有些距离,不够亲近。   不过重生后,顾容庭决定,要从一开始就好好和娘子培养感情。   又名《两世宠妻》   女主上辈子是男主唯一,重来一回,依旧是唯一。这就是一个夫妻俩上辈子不算圆满,重生后弥补了遗憾的故事~   温馨种田风~   传送门: 第36章   阮娇一个人不敢去,但若是有王爷陪着的话,她就不怕了。   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既然青娘是太子的人,而王爷之前又因为太孙求娶她不成一事而得罪了东宫,为何还要去赴青娘的约呢?   若说要言而有信,其实也不必他们二人亲自去,随意打发个人过去问一声青娘喜欢什么样的花色和款式就好了。可王爷却明知那是一个陷阱,却还要执意往陷阱里跳,阮娇就觉得很奇怪了。   阮娇不是个能藏得住自己心思的人,而燕王,又是极为善于读人心的。所以,阮娇在他面前,甚至都不必说一句话,他都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见她疑惑不解,皱着张雪白小脸,十分可爱,燕王一把搂过人来,耐心解释说:“本王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这趟虎山之行,是去定了。你也别怕,有本王在,任何人都不会伤你分毫。”   有王爷在,她当然不怕。只是,她怕王爷斗不过太子他们。   毕竟,王爷若真那么厉害,真无所不能的话,上辈子也不可能死那么早。想到前世的事情来,阮娇侧头,认真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心里有些难过。   不过,如今二人正是好着的时候,她不想说那些丧气的事儿,所以就顺着他的意思点了下头。   “我听王爷的。”   燕王偏头看着人笑,黑眸如墨。盯了好一会儿,忽然凑过去,在女子雪白娇嫩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蜻蜓点水,很快挪开。   阮娇从前因怕他畏他,所以时常躲着,不敢靠近。可如今心中的那道屏障没有了,和王爷在一起后,她觉得王爷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相反的,如今她倒是十分喜欢黏着他。她觉得缩在他怀里很舒服,也很安心,所以,只要他不是在做正事的时候,只要不会打扰到他,她都不想从他怀里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阮娇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个时候,不要往前走。   既是决定了赴约,所以,次日下午,燕王便带着阮娇去了杏花巷找青娘。因有燕王带着,且又是乘坐马车直奔青娘住处去的,所以,阮娇没有女扮男装,而是直接以女儿家的样子出现的。   青娘的宅邸虽不算太大,但对阮娇来说,这俨然算是豪宅了。两进的宅院,朱红漆门,灰墙黑瓦,院墙特别高,颇有股子庄严肃穆的感觉。   同行的小厮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瞧着只有十来岁梳着双丫髻的少女。见到生人,她也不奇怪,只问:“可是阮姑娘来了。”   燕王府去敲门的小厮立即说:“我们家燕王爷亲自登门造访,快叫你家主人出来迎接。”   听到燕王的名号,那小丫头似乎也并不畏惧,只依旧笑着说:“主人早料到你们会来,叫我在此恭候呢。贵人们,请进来吧。”   “你……”小厮见这丫头猖狂,不把他家王爷放在眼里,正要怒骂,却被燕王扬声制止住了。   燕王牵着阮娇手往里走,而那小丫头,则直接把燕王和阮娇领去了一个厅堂内。   “主人在里面等着呢,王爷请吧。”那丫头却没进,只让燕王阮娇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雅致的屋子,中间的大厅,左右各有一间房。燕王牵着阮娇进去,却在左边的房里看到了太子。而青娘,则隔着一方矮几,正坐在太子对面。太子是背对着门的,所以一时没瞧见身后的人,他是见青娘朝他身后望来了,这才顺着青娘目光转身看来。   这一看,很明显的,就愣住了。   显然,太子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他的七弟。   但太子也只是怔愣一小会儿功夫,缓过神来后,倒朝燕王投以和蔼一笑,语气也十分温柔:“七弟怎么也来这里了?”   太子说着这话的时候也并未起身,而坐在太子对面的青娘则立即站起了身子来,朝着燕王行了个礼。   燕王没搭理青娘,也没看她一眼。见青娘已经离座了,他则背着手坐在青娘刚刚坐的位置上。   “青姑娘看中了娇娇的手艺,约她来府上一叙。臣弟不放心,故而陪着娇娇一起过来一趟。”   燕王对阮娇的称呼已经变了,从前不管是在阮娇面前还是在外人面前,他都是矜持的称呼她一声阮姑娘。而如今,称谓变成了亲昵的“娇娇”二字。   太子倒没觉得意外,毕竟这阮姑娘已经是他的人了。   青娘知道二位爷有话说,也很识趣,福了下身子后对太子说:“殿下和燕王爷有话说,妾与阮姑娘到隔壁间说话。”   太子点头,看向青娘的眼神十分温柔:“去吧。”   青娘带着阮娇走后,太子才对燕王说:“真没想到,今儿会和七弟在这儿相遇。”   燕王垂目笑着说:“臣弟也没有想到。”   太子又提了青娘几句:“她虽出身青楼,但却洁身自好,并非那等靠皮肉招揽生意之人。此女颇有才情,弹的一手好琵琶,孤无事的时候,偶来坐坐。”   燕王点头:“青姑娘的确貌美年轻,只是,臣弟倒是没听过她的琵琶。”又说,“青姑娘的琵琶再好,难道会比宫里头的乐师还要好?”   “不是一样的。”太子淡笑,“乐师不论抚琴还是弹琵琶,都是为了娱乐父皇,是为了别人而弹。但青娘不一样,她抚琴弹琵琶,从不为了取悦孤,她是悦己。孤乃是她的知音人,每有什么烦恼的时候,只要听她一曲,便是再大的烦恼也去了九霄云外。”   “人生能得一这样的知己,也是一幸事。”燕王这样附和着太子。   而此刻另外一间房内,青娘拉着阮娇手让她坐,又安排花姑去备茶和点心来。花姑很高兴,立马就去了。   青娘在太子面前,是冷静自持的,但面对阮娇的时候,虽她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但阮娇却能感觉到她在亲近自己。   青娘见阮娇一直盯着花姑看,就问她:“昨儿就发现了,你始终看着花姑,今儿你又盯着花姑。难道,我不比花姑好看?”   听青娘说这话,阮娇就笑了。   青娘怎么可能不比花姑好看?她比花姑年轻貌美多了,青娘的美,十分惊艳高贵,让人过目难忘。   “青姐姐你真可爱。”阮娇喊了她一声姐姐。   青娘听阮娇喊她姐姐,可高兴了,高冷的笑着说:“你可真意思,你这样身份的人,竟肯与我称姐道妹,可见你与那些人不同。”   阮娇问:“我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我也什么都不是。”   青娘眉心一挑,旋即问:“方才瞧你和燕王爷间相处的样子,你是他的人吧?你与他都是这样的关系了,难道还无名分?”   阮娇也不知道怎么的,打从和青娘花姑相识后,她就觉得她们二人十分亲切。所以即便是才见过两回的人,阮娇在她面前,也没什么警惕心,有关她和王爷间的事情,她也愿意拿来说。   “只要能和王爷在一起就行,有没有名分,不重要。”   恰好这个时候,花姑端着茶和一盘子点心进来了。听到这话,花姑便问阮娇:“女孩子,一辈子想要的就是个归宿。既然那燕王殿下喜欢你,何不给你名分?”   王爷为何一直不给她名分,阮娇其实心里多少有些清楚的。王爷想给她好一点的名分,可惜她出身不高,如今又得罪东宫和太后,怕是就算王爷进宫向皇上去请旨册封她,也不会顺利。   王爷的意思是,待她日后有了孩子,再母凭子贵不迟。   阮娇虽觉得和青娘花姑亲近,但有些话,她还是知道不能说的。所以,听花姑这样问,阮娇就说:“那太子殿下喜欢青姐姐吗?”   阮娇问的花姑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青娘却是不在意。   她伸过手来,颇有些宠溺意味的摸了摸阮娇后脑勺,笑着说:“不是我托大,太子殿下倒是提过给我名分接我入东宫,但我青娘是什么人,我不爱权贵,只要自由身。你呀你,你就是傻,日后有你后悔的。”   日后后悔,那也得有日后才行。她和王爷,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日后呢。   阮娇不想再说这些,只问青娘:“青姐姐喜欢什么花?我可以现在就给你画花样。”   青娘其实找阮娇来,也不是真的喜欢她这一手绣活。但毕竟是打着那个幌子的,所以,倒也随意说了一种花。   阮娇铺了纸开始画的时候,青娘又对她说:“我见你似乎挺喜欢花姑,是不是她长得像你的什么人?”   “她像我娘。”阮娇说了一句,旋即又摇头,“不是长得像,是眉眼神态像。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娘。”   花姑和青娘对望一眼,青娘又问:“那你娘呢?”   “病死了。”阮娇说,“三年前就不在了。”   青娘沉默一瞬,忽而双眸一亮,就又笑起来,对阮娇说:“或许你和花姑有缘分,你若是不嫌弃我,日后可以常来玩。花姑会做很多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不过,今儿你们若是不急着走的话,就留下来吃一顿,我让花姑亲自下厨。”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笑笙箫的古言《嫁娇女》   忠烈侯府满门忠烈,阳气鼎盛。   主母早逝,房中留下三子一女,以及一个心大如玉盘的忠烈侯。   郑芸菡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三件大事要做。   第一,帮大哥找个好媳妇。   第二,帮二哥找个好媳妇。   第三,帮三哥找个好媳妇。   做到了,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对她微笑的。   郑芸菡无所不用其极,终于为三位兄长寻(抢)了三位如花似玉各有千秋且疼爱她的嫂嫂。   然后,她发现兄长们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   终有一日,她被三位兄长按在房里,面前抖开一幅幅美男的画像——   大哥冷漠的:这个开朗,这个善心,这个风趣。   二哥耐心的:这个才智双绝,这个文武并济,这个有颜有钱。   三哥微笑的:我们,从哪一个开始?   传送门: 第37章   阮娇对花姑有股子没来由的亲切感,她自然愿意多和她呆在一起。只要和她同居一个屋檐,哪怕不说话,她都觉得安心,就好像是自己娘亲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所以,当青娘说这话的时候,阮娇立马眼睛一亮,就颇有些期待的朝花姑望去。   “可以吗?”她问花姑。   花姑慈爱笑着:“只要你不嫌弃,能给你们做顿饭,这是我的荣幸。”又看向青娘说,“姑娘,那既然贵人们晚上都留下来吃饭,那我就先去厨房准备了。”   青娘朝花姑点了下头,花姑高兴的走了。   阮娇正犹豫着一会儿要怎么和王爷说,那边青娘似乎看穿了她心思般,笑着道:“燕王爷这么宠爱你,他会依着你的。”   心思被看穿,阮娇有些尴尬的冲青娘报以一笑。之后,又继续专注画起花样来。   她专注做事情的样子特别认真,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青娘就一直唇畔含笑打量她。阮娇伏坐在窗边,外面大把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来,照得她奶奶白白的薄面皮上细细绒毛都十分清晰。微圆的眼睛,丰满的唇,挺翘又秀气的鼻子,还有惊艳却又不失稚嫩之气的侧颜。青娘觉得这个女孩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她越看越沉迷。   阮娇觉得不对劲,扭头朝她看了来。青娘见偷看被抓包,也没什么躲闪,笑着和她说话:“怪不得那位燕王殿下喜欢你,连我都喜欢你。娇娇……”她喊了她一声,忽又觉得不妥,忙询问,“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阮娇点头:“当然可以。”   青娘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凑近了看着她问:“你真的喜欢燕王吗?”   对于这个问题,若是几个月前有人问她,她回答不上来。不过,现在她心里是有肯定的答案的。   “喜欢。”她言简意赅。   “那有多喜欢呢?”她追着问,手也抬了起来,伸过去,摸着阮娇滑嫩的侧脸,“他可比你大那么多呢。”大那么多,简直算老牛啃嫩草了,青娘腹诽。   阮娇倒不在意燕王的年纪,反而正是因为他大自己许多,让她觉得他对自己有种父爱的感觉。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参军去了,她从小跟着娘长大,虽然娘很疼她,但她始终是缺父爱的。   王爷对她如兄亦如父,她很依赖他。   不过,这些心里话,阮娇才不要和青娘说。见青娘说燕王老,阮娇就反问青娘:“青姐姐瞧着也不过才十七八,可太子殿下都三十多了,青姐姐会觉得太子岁数大吗?”   阮娇倒没奚落她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既然她在乎年纪,可太子明显比她大更多啊。   青娘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甚至阮娇都觉得,她脸上有厌恶之意。不过,这种厌烦的神色一闪即逝,很快就不见了。   再侧过头来,青娘笑睇着对阮娇说:“我曾有过指腹为婚的对象,我从未放弃过她。终有一日,我还是会和她在一起的。你之前问我为何不入东宫,这就是原因。而且我和太子,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还是处子之身,你呢?”   阮娇忽然觉得她有点奇怪,但哪里奇怪,她又觉察不出来。听她问自己还是不是处子之身时,阮娇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王爷说我还小,等及笄了再要我。”   “哈哈哈哈哈……”青娘忽然笑起来,有些莫名的高兴,“没想到,这燕王还挺算个男人的。”   阮娇心里本能觉得她看不起燕王,所以见她夸燕王了,立即顺着她话说:“王爷人很好的,对我很耐心,也很照顾。”   青娘却忽然又不太高兴了,只伸出纤长手指朝她画的花样上点了点:“快点画吧,画好了,等着用呢。”   果然到了傍晚,燕王听说她要留下吃饭,也没什么反应。阮娇留下吃饭,燕王是陪着来的,且他回去又没什么事,自然也是跟着一道留下。而太子,本就是青娘的贵客,他留下与青娘共餐,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见燕王没走,他自然也没走,颇有些尽男主人之谊的意思。   宫里规矩虽多,但这是在青娘的地盘,入乡随俗,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四人同桌,倒也没谁觉得不妥。   只是太子燕王似乎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吃饭时很少说话。燕王就坐在阮娇身边,见她似是碍着有太子在不好意思多吃,他则拿公筷给她夹了许多她平素爱吃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燕王知道她的饭量,生怕她少吃一口饿着了。   阮娇见王爷一直给她夹菜,虽然都是她爱吃的,可始终不好意思,于是小声说:“王爷,够了,我都要吃不完了。”   燕王则像个长辈一样,叮嘱说:“长身体的时候,想吃就吃,也不要顾及有谁在。太子殿下是宽厚之人,他不会怪你的。”   燕王就这样把太子搬了出来,于是太子就笑着说:“老七说的对,如今既然在青娘府邸,也就没什么尊卑之分,你就把孤……”太子略一顿,才改口说,“把我当成普通男子就行。”   燕王也不管太子此番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他就当他说的是真的。   “听到没?”燕王对阮娇说,“太子殿下都这样说了,你若是再拘束,可就是抗了太子的旨意。”   燕王嘴里虽说着吓唬人的话,但语气却是轻松的,阮娇倒也没被吓到。悄悄冲他点头,继续秀气的扒饭。而燕王,此刻也颇孩子气的朝她眨了眨眼,两人间像是约好了什么秘密一般。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悦,吃完后,各自回府。回去的马车上,阮娇靠在燕王肩膀上闭眼睡觉。燕王怕她摔倒,伸出一只手去攥握住她手,不过,还是在马车忽然一个趔趄的时候,阮娇被晃醒了。   猛地一下醒过来,她都有些不知道此刻身处哪里。还没缓过神来,她则被身边的男人打横抱进了怀里,像抱个小孩子一样。   “困了就继续睡吧。”燕王坐姿稳如泰山般,垂目望着怀里的人,语气温柔。   阮娇方才小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不困了。这毕竟是在外面,她觉得这样不好,想从燕王怀里挣扎下来,但见燕王抱着她不松开丝毫,她也就放弃了。   “你怎么突然的跟青娘关系这么好?”燕王问她。   阮娇实话说:“有种亲切感。”她又想到了花姑,于是说,“那个花姑,有点像我娘。当然,我娘比她年轻多了,就是感觉像。”   燕王觉得,或许她这是想她母亲了,于是提议说:“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你若是想,本王便陪你去你母亲坟前看看。”   前世的时候,燕王没想过这个。而且那个时候阮娇怕燕王,自然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这种要求,所以,掐指算起来,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阮娇都好几年没见过母亲了。   “真的吗?”阮娇喜出望外。   燕王垂目看着她:“当然是真的,本王不是个喜欢说假话的人。”   阮娇信他。   清明节因在浓春时节,故又称踏青节。到了这日,天气晴朗,会有不少人去山上踏青,燕王就说:“到时候,正好带你出去散散心。春天天好,出去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自从燕王对阮娇这样承诺了后,阮娇心里就一直记着这个事了。一日日翻着黄历,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就希望快点到这一天。   这日燕王出门上了早朝,阮娇一个人才吃完早饭,外面就匆匆走来一个小太监。朝着阮娇打了下千后,小太监说:“宫里德妃娘娘差人传了口谕来,姑娘快去接着吧。”   阮娇去前院的时候,秦侧妃等人已经候着了。前来传德妃口谕的是五月姑姑,见阮娇到了,五月姑姑这才说:“阮姑娘,德妃娘娘让奴领你去宫里。娘娘说,好些日子没见着姑娘了,怪是想的。”   阮娇前世就和德妃关系不错,所以,一时她倒也没多想。   倒是阮娇走后,秦侧妃许庶妃二人无声对望了一眼。许庶妃始终淡然,因如今手中握着掌家的大权,姿态也傲慢了些,不太把秦侧妃放在眼里了。   而秦侧妃,本就痛恨许庶妃抢了她的权,如今又见被她以低贱的位份挑衅自己这个侧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骂了她一句“贱人”。   许庶妃没理她,只笑着走了。   而那边,阮娇跟着五月进了德妃寝宫后,五月退了出去。阮娇在德妃跟前跪下来请安,德妃笑着让她起。   “坐吧。”德妃生性温柔,眉眼始终含笑。   阮娇刚坐下来,德妃就说:“本宫知道你已经跟了崇儿,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崇儿他毕竟是亲王,他日后要娶的王妃,身份不能比秦侧妃低。今儿叫你来,是希望你可以帮本宫劝以劝崇儿。”   阮娇这才意识到,德妃喊她进宫来,不是叙旧的。可王爷娶不娶王妃,她说了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奉上~感谢在2020-02-25 20:32:44~2020-02-26 20: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心里这样想的,阮娇也就这样说了。   谁知,德妃听后却笑起来:“这宫里谁不知道如今你是崇儿心头好,本宫相信,你说的话,他还是会听的。”略微一顿,德妃又说,“除非,你也不想崇儿娶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为妻?”   阮娇摇头:“我希望王爷好。”   德妃这才说:“你能这样想,便是好的。”她叹了一口气说,“崇儿这孩子脾气执拗,瞧着他是对我这个生母毕恭毕敬,但有些事,即便是我说他,他也不会听。你这丫头原也挺好的,只可惜……”   可惜后面的话,德妃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阮娇却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   无非就是她出身不好,即便得王爷喜爱,那也做不了正妃。所幸阮娇早已经正视了这个问题,如今再听懂这样的话,她也并不难过。   比起名分地位来,两人能朝夕相处,这才是最实在的。   既然是德妃交代的,阮娇回来便把事情和燕王说了。燕王听后,只是抬眸过来朝她看了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件事情我知道,母妃和我说了。”过了片刻后,他才说了这样一句。   阮娇还在等着他的下文,但见他只说了这一句后就不再说了,阮娇犹豫一瞬,才问:“那王爷是怎么想的?”虽然德妃没和她说她瞧中的那位姑娘是谁,不过,阮娇想,想来是一个身份比秦侧妃还要高的姑娘。   王爷若是能娶得一个德妃中意的女子为妻,也没什么不好。至于她……左右她也没想过什么名分,能陪在王爷身边就行。   燕王似乎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直回答得都有些漫不经心。   “那你想本王怎么想?”燕王回问一句后,笑了笑,“你也希望本王迎娶正妃?”   阮娇望着坐在对面的人,一时没说话。   燕王以为她是因为被母妃喊了去说了这样一番话,这才逼不得已回来和他说了娶正妃一事。可现在再看她的意思,怕不是她自己也不在意他娶别人?   这样一想,燕王顿时就不高兴了。   本来淡定的人,这回总算是撂下了手中的书,认认真真和对面的小女孩对视起来。阮娇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匆忙错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说话啊,别发呆。”燕王脸上依旧还有笑意,只不过,语气却明显没之前那么好了。   阮娇到底还是有些怕他的,在他逼问下,她则回过头来,认真想了想后,才说:“王爷,我最近做了一个梦……”她想告诉他,其实他活不长了,但又怕,怕他以为她在诅咒他,所以,话才说了一半,她又犹豫起来。   “你做了什么梦?但说无妨。”燕王语气略好了些。   阮娇这才鼓足勇气说:“做了个不好的梦,梦到王爷活不长了。所以,我也不敢有别的奢求,只希望在这有限的岁月里,能够常伴王爷左右。”   阮娇本来说这些的时候,就是拎着心的,她也不确定王爷会不会在听完后怒骂她。但不管怎样,她总归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可当说完后再看到王爷的脸色的时候,她忽然十分的后悔。   她不该仗着王爷宠她,就这般口无遮拦的。什么破梦,王爷会信她才怪。   “王爷,我说错话了。”阮娇哭丧着脸,“梦都是反的,王爷一定长命百岁。”   可谁知,这个时候,燕王却忽然扯唇笑起来。   “王爷笑什么?”阮娇倒是看不懂他了。她说他活不长,难道他还高兴了?   燕王再抬眸来望着人的时候,眼里却夹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过,他眼里却还是一直蹿着笑意的。阮娇看见了他眼里的笑,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也就只有你敢和本王这样说话。”燕王摇头轻叹一声,转而又说,“也就只有你这样说本王不会在意,这要是搁别人身上,本王早摆脸色了。”   这话说的,就算是很宠了,阮娇望着他,倒很是有些开心。   燕王又认真盯着人看了会儿,然后说:“以后母妃让你对本王说什么,你只管说就是。你不说就是你的错了,但本王不听,却是本王自己的事儿,别人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阮娇冲他点头,也没再问他愿不愿意的话。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清明这天。如承诺好的一样,到了清明节前后,燕王乘车带着阮娇去了城郊的一座山上,阮娇母亲的坟墓在那儿。   正是暮春时节,出城来踏青游玩的人不好。阮娇跟着燕王往山上去,恰巧于半山腰一座凉亭中休息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出来踏青散心的高门子弟。   像是哥哥带着妹妹出来玩的,那公子一身素白锦袍,长身玉立,瞧见燕王,连忙大步迎过来请安:“臣张仕见过燕王殿下。”   叫张仕的年轻公子请完安后,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姑娘也忙过来请安。阮娇看着她们,颜色各异,正是盛年,十分养眼。盈盈拜过来的样子,含着几分娇羞,个个都是想往这边看但却又不敢看过来的样子。   阮娇看得明白,这几个,怕是对身边的燕王殿下有几分意思。   但王爷,对这位年轻公子的兴趣却比对那几个姑娘兴趣更大一些。阮娇抬眸朝身边男人看去,见他压根看都没看那几位姑娘一眼,倒是亲手把叫张仕的年轻男子扶了起来。   扶起张仕后,燕王这才缓缓将手背到腰后,然后语气疏离又淡漠的对那几个姑娘道:“都起来吧。”   “多谢王爷。”几抹娇滴滴的女声齐声道谢。   张仕问:“燕王殿下也是出门踏青的吗?臣这里备了点心和茶水,殿下若是不嫌弃……”   “不必了。”未等张仕话说完,燕王就打断了他。说完后,他让王府里跟来的奴仆去外面候着,他则带着阮娇歇在了凉亭里。   张家的三姑娘,就是之前德妃有意说给燕王的王妃。此事虽因燕王的反对而未放到明处来,但张家人,多少心中是清楚的。此番见燕王公然带着个女子出门,不由都面面相觑,皆一脸茫然。   张三姑娘张嫣不由朝一旁哥哥看去,她是想问一问燕王这身边的姑娘是谁的,但见哥哥冲她摇头,她就咬了咬唇,又低下脑袋去,没说话。但张嫣没说,她底下有一个堂妹却好事,问了出来。   “二哥,燕王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是谁?好生貌美啊。”张六姑娘到底知道怎么说话才能不得罪人,所以,她通过夸人的方式来打探阮娇的身份。   张仕瞪了妹妹一眼,压低声音说:“殿下面前,不得放肆!”   可燕王却不愿与她计较,既然听到了,他就索性大大方方转过头来,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个张六姑娘说:“这位是阮姑娘,她父亲是本王救命恩人。如今,她也是本王的女人。说不定,未来还是本王的王妃。”   燕王前面几句话倒都无碍,只最后一句,把张家人都说得愣住了。   尤其张嫣,一张芙蓉粉面染了红,又羞又忿,都不知道往哪里躲好。还是张仕稳得住,闻声忙朝燕王抱手说:“原是阮姑娘,臣方才失敬了。”又说,“臣携妹妹们在此也休息够了,就不再打搅燕王殿下,臣等先行告辞。”   “去吧。”燕王说。   待得回去后,阮娇问燕王:“王爷今儿那样同张家人说话,会不会不太好?”这样说,怕是会得罪张家。   虽然之前德妃没说她给燕王选中的姑娘是谁,但阮娇毕竟是重活了一世的,她自然知道,前世的时候,张家姑娘险些做了燕王的王妃。既然张家姑娘对王爷有意,王爷又那样打人家脸,怕是会惹怒张家人。   燕王却道:“既然对人家姑娘无意,也就没必要吊着人家。如今彻底和张家人说清楚,日后母妃也不必再起这个心思。若是本王已经明确拒绝了,那张家却还有送姑娘到燕王府的意思,那就不怪本王了。”   “可是……”   “别可是了。”燕王知道她要说什么,如今也算是知道她担心什么了,于是凑近人跟前去,似笑非笑道,“本王只想和你说一句,本王死不了。不但本王死不了,你也死不了,这辈子,你就等着和本王一起长命百岁吧。”   阮娇被他说的微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再接下去。   隐约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爷……”隔了有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试探性问,“王爷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燕王倒没明说,只道:“你以后也不必在本王面前装着不会骑马不会写字了,你不累,本王还累。”虽是说着斥责的话,但语气却挺好,他目不转睛盯着人看,声音沉了沉,“阮氏,再叫本王一声父王听听。”   阮娇本就有几分疑惑,待听到这句话后,当即便犹如当头棒喝,吓得都傻掉了。   燕王却步步逼近,冷哼:“怎么,这就吓着了?你又在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为这本一直写得不顺,作者自己情绪也很难进得去,所以卡了挺久~   但会认真完结,不必担心会坑掉~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吧~   感谢在2020-02-26 20:00:41~2020-03-02 19:2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喵了个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院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王爷……”阮娇无力喊他一声,都要哭了。   眼下她显然也已经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就是前世的那个。可她不明白的是,他是什么时候变成前世的那个的。   之前她能不惧他,就是因为他不是前世的那个。可如今,他就是……那她该怎么办。   她想逃,可她知道,她逃不掉了,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阮娇苦着张脸,一脸的委屈难过。燕王将她面上神色瞧在眼中,到底心疼,同时也反思了下,刚刚自己是不是语气太严厉了。   阮氏本来胆小,他又何必吓唬她。   想到此处,燕王倒是又笑起来。本能伸过手去,想如之前一样在她脸上轻轻捏一下的,但他手才伸去,就见对面的人立即闪躲了一下。燕王不想逼迫她什么,所以,就把手又收了回来。   “其实本王很早之前就起了疑心,只是没往那方面想罢了。”燕王沉了心来,好好与她说话,“记得你于马术上没什么天资,可那日城郊,本王教你骑马,你却学得挺快的。”   阮娇不知道,原那个时候,她就露了马脚。   其实当时王爷特意问了她一句的,只是她没想过王爷和她一样,所以也就没在意。   “那王爷是什么时候确定的?”阮娇除了委屈害怕外,也很有好奇心。她也想知道,到底自己哪里做得令他怀疑了。   燕王说:“本来本王就起了些疑心,那日你又突然说本王活不长久……就是那个时候,本王确定了。”他认真望着人,目光沉静,声音更是低沉浑厚透着力量,“阮氏,本王知道你怕本王,可你也好好想想,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的时光,是不是你也觉得很温暖?所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过去。”   阮娇在意,她真的在意!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他前世到底给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呢。   本来他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会把他当成一个全新的人。可如今他也清清楚楚记得前世的那一切,她总不自在。   别扭,又想拿他当爹了,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儿。   燕王看出了她眼里的犹豫和惶恐,继续诱她说:“你再想想,除了你我之外,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你我曾经的关系,所以,你不必怕。”   阮娇:“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我曾经的关系,可如今王爷还不是知道了。既然王爷和我都是重回回来的,那怎么就不允许别人也是这样?”   很好,还能和他犟,说明问题不大。   燕王轻轻扯唇,黑黝黝的眸子定定盯着面前的人看,半饷才说:“其实……本王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你我曾经有过怎样的相处。阮氏,你若是记得,你可否告知本王。”   “你骗人!”阮娇吼他,根本不信。   她生气闹起脾气来的样子,还和之前一样,燕王笑了。   “这样就对了,你有脾气就冲本王来,不必窝心里委屈了自己。其实本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本王也有温柔的一面。娇娇,这些日子,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阮娇自然也想到了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其实她也犹豫了。正如王爷说的这样,这些日子来,其实他们相处得挺好的。   至少,他对自己很好很温柔,他说自己还没及笄,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走到那一步。他事事都在为自己着想,甚至,他为了自己,他宁可违背他最尊敬的德妃的意思,他不愿娶正妃。   其实比起他活不长久这件事情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不那么重要。   想到此处,她倒也渐渐褪去了心中的恐惧,只问:“那……王爷可知道是谁害了您?”   “嗯,有点头绪。”燕王说。   “是谁?”见他说知道是谁害了他,阮娇倒来了兴致,明显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刚刚蔫蔫的,提不上劲儿,有点颓废的样子,这会儿倒是说话都带了力气了。   可燕王却是只认真看了坐在对面的人一会儿,没回答,只笑着说:“就不告诉你。”   “王爷!”阮娇觉得很气,有些闹脾气的喊了他一声,十分无力。   燕王却伸过手来,在她圆圆的小脑袋上碰了碰,才说:“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要乖乖的,从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知道吗?”   “是。”憋了半天,阮娇才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燕王没让她回去休息,而是吩咐下去准备热汤,让她在这里洗了澡换了衣裳,而后让她先在他书房睡一觉。因今儿出了门,阮娇有些累着了,这一觉倒是睡得沉,醒来后已经是三更半夜。   她稍稍侧身动了下,就能感觉到有股子禁锢住自己的力量。健硕有力的臂膀,浅浅淡淡含着些茉莉花香的男人体息,她知道自己这是睡在哪里。索性也不动了,于黑暗中望着纱幔帐顶。   想了些前世的事,又想了些今生的,她忽然觉得,有了这些日子来与王爷的相处,前世的那些事,倒显得十分遥远了。正如他说的那样,他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本来是觉得对他有愧,她才愿意赖在他身边不走。可如今一番相处下来,她真切感受到了那份温暖,哪怕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前世那个人,哪怕知道他有机会有能力改写前世的命运,哪怕知道他日后会过得很好,她也不愿走了。   如果这一辈子,就能这样一直平平淡淡过下去,她想,也未尝不可。   这样一想,之前心里的那些彷徨恐惧,忽然全都一扫而空。没有了。她悄悄侧翻了下身子,摸着黑找准他脸,凑着自己的唇,在他脸上轻轻一碰。然后,就跟受了惊吓的蝴蝶一样,立即又缩回脑袋来,闭上眼睛安安分分躺好。   燕王没睡着,感受到了脸颊上湿热的一吻,他轻轻睁开眼,垂目望了眼依旧乖巧躺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扬唇一笑,俯身在她额上也落下一吻后,他双臂收紧了些,将人抱得更紧。   阮娇吓住了,黑暗中软着声音:“王爷……”   “睡吧。”燕王轻轻拍了拍她,然后脸贴着她脸。   阮娇醒了后,隔了好久才又睡着。再醒来后,外面天已经大亮。   阮娇穿好衣裳,回了后院。之前只要她夜间歇在王爷书房,次日一早麦冬必然会等在宝萝阁门口,然后等她回来对她一顿嘘寒问暖。本来阮娇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进了宝萝阁,却没瞧见麦冬身影。   阮娇倒是好奇了,问灵芝:“麦冬呢?”   “麦冬姐姐好像一早出去了。”灵芝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她一早醒来就没看到麦冬人。   阮娇倒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出门了。可直到中午还不见麦冬回来,她有些着急了。   正准备打发人去找,却见麦冬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出去这么久。”阮娇好奇问。   麦冬却笑着说:“姑娘忘了吗,前些日子你说要亲手为王爷做一件夏衫,奴婢一早特意帮姑娘去布行买的。”   阮娇却说:“府里什么布料没有啊,怎么去外头买。”她倒是心疼她,“如今越发热了,你一个人出去,又不备车,真怕你着了暑气。”   麦冬却自顾自拆了包裹来,拿出一匹上好的丝缎来,摊开。然后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见日头不早了,她则转身问阮娇:“姑娘今儿要亲自做点心给王爷吃吗?”   阮娇闲着也没事,所以,平常偶尔会下厨,做些点心或者汤羹。   昨儿晚上,有些事情王爷也算和她摊开了,她也不知怎的,昨儿当听王爷那样说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烦乱,如今再去回想这件事,倒不觉得烦乱了。凡事得往好的方向看,既然王爷也是前世的那个,那他必然会自救。   只要他能自救,那他就不会是短命鬼。若他能活得长久,她依附着他,想必也活得长久。   这样一想,岂不是桩高兴的事儿?   “当然,今天不但做糕点,我还要煲汤。”阮娇心情一好,就琢磨着要对他好点,这样才不枉费他对自己的一片心啊。   麦冬笑着点头:“那姑娘快去吧。”说着又给灵芝派活,“灵芝你陪姑娘去忙,我去给姑娘准备针线,这下午,姑娘怕要开始做针线活了。”   阮娇觉得麦冬有些奇怪,之前她其实是有些反对她没名没份跟着王爷的。可今儿,她不但什么都不说,反倒是十分热情的替她张罗这个张罗那个。   但也没待阮娇多想,她就开开心心钻进了小厨房。   待得下午她端了糕点和汤品去了前头王爷书房,燕王只撇眼朝她带来的那些东西上扫了眼,而后笑了笑,指着一边说:“先放这边吧,本王一会儿用。”说完,抬眸看向跟在阮娇身后的麦冬和四宝,打发他们走,“你们先出去,本王要和阮姑娘单独呆一会儿。”   “是。”麦冬应声,却在离去前,下意识朝那些糕点上看去一眼。   而她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尽数落在了燕王眼中。 第40章   见王爷将麦冬和四宝打发出去,阮娇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之前的时候,每回她来王爷书房,王爷都不让她们候在这里的。可见王爷只留下曹万全一个,竟尽数也打发了别的侍奉在书房的奴才走,阮娇这才轻轻“咦”了一声,然后望向燕王。   燕王垂目看着她,眼里盛满笑意。抬手十分宠溺的摸了摸她圆脑袋后,这才看向一旁的曹万全说:“本王昏迷不醒的这几日,记得万要护得阮姑娘周全。”   燕王一句话,也说的曹万全十分懵。但因他侍奉在王爷身边多年,对王爷的处事手腕,他多少有所了解,所以,虽有些懵,但也还好。   “是,奴才谨记于心。”   曹万全不问,但阮娇好奇:“王爷怎么会昏迷?”   燕王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懂的话对她说:“你不是知道本王命不长久了吗?所以,这不,有人在本王要吃的食物中落了毒。”他一边说,一边朝方才阮娇端来的食盒看了眼。   阮娇注意到他目光所落之处了,一时也明白过来,惊得瞪圆了眼睛。   但想想又不对,时间上不对。虽然前世王爷活得不长,但也没这么早离世。她记得,王爷怎么着也还有一两年的活头呢。   “可是……”   “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阮娇才开口,燕王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顺便朝一旁曹万全看去一眼,而后冲身边的人笑,“若是你不介意曹公公知道你与本王曾经的关系,本王倒乐意当着他的面好好给你分析分析。”   阮娇很介意,忙阻止:“那算了。”   见她说算了,燕王也没再说什么。当然,食盒里的点心他一块都没吃,只是,他亲自走到一旁去,打开茶壶的盖子,从腰间掏出个棕褐色的纸包来,将纸包里包着的粉末状的东西倒进了茶壶,手指搅了搅,然后倒了一杯,正要喝,阮娇喊住了他。   “王爷!”   阮娇心里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虽说相信他的能力,可毕竟前世他也那么厉害,还不是死了么?所以,她就心很慌,很怕他出事。   可燕王却明显没怎么在意,只安慰她说:“放心,本王死不了。”而后,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喝完后,一时倒没什么事,他还不望吩咐阮娇,“宝萝阁的人,你小心麦冬。从今天起,你就不必回去了,日后一应饮食起居,都在本王这里。”   这话是对阮娇说的,但也是对身边的曹万全说的。   曹万全忙应下:“请主子放心,奴才断不会容任何人伤了阮姑娘一分一毫。”言言   “那就好。”再开口说话的时候,燕王明显眼皮沉重起来。紧接着,他似乎连身子都站不稳了,手扶着桌沿,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王爷!”曹万全惊呼一声。   麦冬就候在外面院子中,她本是提着一颗心的,但听到曹万全的这声惊呼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曹万全就冲出门来,脸红脖子粗的冲外头人喊:“快,进宫去请太医来!快去!”   除了麦冬外,别的奴仆不明所以,被曹万全这一喊,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还是小霖子更为稳重一些,听到他师父这么说,立马转身就跑了。   而其他人,缓过来后,就凑上去问曹万全怎么了。   曹万全没理他们,只说让他们好好呆着别乱跑,回头有事问他们。   很快,宫里来了位资格比较老的太医。小霖子拿着燕王府的牌子进宫请太医,自然要找德妃出面,所以,德妃也跟着过来了。   阮娇一直呆在燕王身边,此刻,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倒不是假哭,而是她看到原本好好的燕王此刻一脸惨白躺在炕上不省人事,她是真被吓着了。   真怕他这一昏倒,再醒不过来。   而德妃一进门,瞧见儿子这副模样的时候,也是吓得不轻。没忍住,立即落了泪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德妃质问。   当着太医的面,曹万全没说,只请德妃先坐,然后请太医好好替王爷瞧瞧。   钟太医在太医署内德高望重、医术一流,细细一番查下来,钟太医十分严肃的说:“燕王殿下这是中毒了。”   “中毒?”德妃气得双拳紧握,“谁敢给他下毒。”   又问曹万全:“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曹万全说:“想来安插在府上的奸细开始动手了,只是……”他略蹙了蹙眉,目光朝一边的糕点扫去,这才回说,“只是王爷打从宫里下朝回来后,只吃了这些点心。而这些点心,是阮姑娘亲自端来的,怎么可能会……”   他话还未说完,钟太医已经伸手去食盒子里取了糕点来。银针刺进去,阵头并没有变黑,于是钟太医又将糕点凑近鼻尖处细细闻了一下,然后,用指腹将糕点碾碎,用手指沾了一点,就要往舌尖送,包括德妃在内的三人都喊了一声。   钟太医说:“无碍。”之后,舔了一点点,细细品了下。   “这毒很奇怪,无色无味,且老夫用针也探不出来。下毒的人,想来是费心周全了一番的。”   德妃暂且最关心的是儿子的安危,故而问:“钟太医,可有什么法子?这毒你可能解?”   钟太医颇为无奈的轻轻摇头:“老夫无能,一时竟也探不出究竟来。不过,待老夫带了这些点心回太医署,与同僚们好好研究一下。”   “那崇儿可有生命之危?”德妃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钟太医说:“还请德妃娘娘放心,燕王殿下身强体壮,纵这毒的毒性再烈,燕王也撑得住。此事重大,老夫先行告辞。待得研究出成果来,再禀明娘娘。”   “那就劳烦太医您了。”德妃弱弱点头,又吩咐自己的婢女五月,“五月,你亲自送太医回宫去。顺便,去一趟勤政殿,把此事告诉皇上。另外,本宫这几日留在燕王府,你万与皇上说清楚。”   五月忙应下来。   而曹万全,则下命把王府里的人全都扣起来,尤其是宝萝阁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人都走了后,德妃这才红着眼睛问一旁的阮娇。虽说是宝萝阁送来的东西害的崇儿,可德妃还算相信,眼前这个丫头不会害她儿。   阮娇正要说,那边燕王忽然睁开了眼睛。   “母妃就不要为难她了。”燕王忽然开口说话,把德妃吓了一跳。   “崇儿你……”德妃先是惊,之后便是喜,“你怎么回事?你不是……”   燕王坐起了身子来:“儿臣没事,不过是在演一场戏罢了。”   德妃也不问他演什么戏,只嘴里一直碎碎念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阮娇她自己都觉得她真的很没出息,刚刚分明还好好的,可这会瞧见王爷没事了后,她就不争气的哭了。   阮娇一哭,燕王也没心思再和自己母亲说话,倒是过去哄着她了。   “你哭什么?本王这不是好好的?”燕王唇角含着笑,语气也是又轻又柔。似乎见她哭,他倒是挺高兴。   阮娇摇摇头,又抬手擦眼泪,然后说:“怕王爷真出事,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   若不是碍着德妃在,燕王就要把人揽怀里好好哄了。但虽然没圈人往怀里去,可燕王还是伸出手去,拉了拉她小手说:“本王和你说过的,死不了,谁都死不了。听话,别哭了,回头小心母妃笑话你。”   “嗯,我不哭了。”这个时候阮娇倒是听话,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德妃就这样看着两人,一时轻轻叹息了一声。德妃不是说非要逼着儿子娶别的女人,只是,她娘家不能给儿子依靠,而如今儿子又身陷西京这趟浑水中,他无权无势像老六一样做个闲王也就罢了,可如今他手握重权,就注定他不能独善其身。   而这个时候,若再无一门得力的妻族,日后的路,必然难走。   燕王似是看出了母亲的为难之处,安抚她道:“害母亲担心,是儿子的错。只是,儿子大了,凡事能护得住你们,请母亲不要担心。”   德妃温柔说:“你的终身大事,母妃也不管了。难得见你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母妃也不忍心拆散你们。只是,这日后的日子,你们两个难免要多多注意一些。”   “儿子明白。”   德妃这才又问起正事:“这场戏,你要做给谁看?或者说,你知道是谁害的你吗?”   燕王:“真正幕后的人,儿臣暂且不知。若是知道,也不必走这一步棋。不过,这麦冬是儿臣用了许久的人,十多年过去了,这十多年前就将人塞进儿臣府上,可见不简单。”   燕王发迹不过不到十年,十多年前,他只是一个母妃位份不高而他又不得宠的皇子。京中诸王,谁能那般有远见,赌他日后定能成大器?   所以,依他看,这麦冬背后的主子倒不见得是西晋的人,或许她背后真正的主人是东晋国的。如果麦冬是东晋安在西京的细作,那么此事,可就大了。   他府上能有,那么太子、魏王、吴王……府上,怕是都少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不撒个花咩? 第41章   如今中原土地一分为二,东晋和西晋。本来中原一统,天下归晋,只是,百余年前,仁宗皇帝的两个儿子争夺储君之位,谁也不服谁,这才导致天下一分为二。并且这些年来,东西两晋交界之地一直纷争不断,两国君王都有吞并异己重新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所以燕王猜测,这麦冬,许是东晋一早安插在西京的棋子。   若是这样,他自然想通过麦冬一人进而将埋藏在西京的势力一并连根拔起。麦冬背后的主子让她下药害人,他正好将计就计,见机行事。   朝政上的事情德妃不甚关心,她也不懂,她只是关心自己的儿子。   “崇儿,如此一来,你日后岂不是十分危险?能安进来一个,必然就能有两个。何况,麦冬这样得你信任的都能是奸细,何况别人。”德妃是真的担心,从前东宫魏王吴王府的也就罢了,如今竟连敌国的奸细都混进了儿子府邸,日后可如何是好?   燕王笑着安慰德妃:“母妃不必担心儿子,儿子心中有数。”   阮娇心中暗自吐槽,觉得他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故意在德妃面前装强大。他要是真有数,上一世能被人害死吗?   燕王无意朝身边的小女子瞥了眼,从她的小表情中大概猜得出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不由伸手去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阮娇吃痛,抬眸看去,就和男人玩味似的眼神撞上。   燕王只是意味深长看了她几眼,也没说什么,而后继续和德妃说:“总之母妃不必担心儿臣,有儿臣在,必护得你们万事周全。”   德妃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儿子身边的女子,只沉沉一声叹息,没再说什么。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总之她也不是怕死之人,若真的此生难逃劫数,那么,开开心心过日子总比不开心过日子要好。   想通后,德妃就和阮娇说:“我问你,你可是真心待我崇儿的?你心里是否也喜欢他。还是说,呆在他身边,所图不过他身份权势而已。”   “母妃……”   “我要听她自己说。”   阮娇觉得自己手被某人重重捏了下,她吃痛,望去一眼,就见那人也在认真严肃等着自己答话。   阮娇知道,可能他还是怕自己心里没有他的。毕竟前世的时候,不论他做什么,她都坚定拒绝了他。   但其实,这一世从一开始,阮娇就选择了要好好和他过的。   “我是真心喜欢王爷的,想和他在一起。”阮娇认真,“若是为了权势的话,当初我就嫁太孙了。嫁太孙我至少还是侧妃,跟在王爷身边有什么好,我什么都不是。”后面一句,倒说的有些玩笑的意思,她倒不是真的十分在意名分。   德妃略愣,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就又听阮娇说:“我开玩笑的,心里并没有这么想。其实,我从始至终,依仗的都是王爷,若无王爷给我撑腰,我又如何能那般得东宫青睐?我只希望王爷此生能好好的,希望德妃娘娘好好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阮娇态度真诚,一番话倒说的德妃双眼含泪。   德妃执起阮娇手来,紧紧握住:“得你这话,我也是别无它话可说。以后,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就够了。”说罢,将阮娇手塞入燕王手中。   燕王笑对德妃说:“母妃晚些时候还是回去吧,免得落了皇后贵妃等人口舌。至于眼下的困境,不过是暂时的,等儿子揪出幕后之人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也好。”德妃点点头,再次叮嘱他万要小心。   次日,皇上下了早朝后,来了燕王府。同时跟着来的,还有皇后和贵妃,以及以钟太医为首的一群太医。   皇上脸色极为不好看,这燕王不仅仅是他儿子,同时也是西晋战神。只要有他在一日,便可压制东晋,若他出了什么事,别说东晋定会起兵攻击,就连四野蛮荒之地,可能也会乘虚而入。   所以,不论于公于私,皇上定然十分在意燕王生死。   但此刻,皇上面上的这份担忧,却有一半是装出来的。昨儿德妃回宫后,亲去见了皇上一面,按着燕王和她说的,她把事情一应如实告与了皇上知晓。   皇上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自然得摆出一副十分冷肃严厉又担忧的神色来。但进来探视后,皇上便下了命令,吩咐说:“你们都先出去,朕有话单独问阮姑娘。”   皇后和贵妃对视了一眼,二人难得的相视一笑,倒十分默契的开心。   “是,臣妾等告退。”   皇后贵妃二人告退后,几个太医也抱手告辞,皇上却留下了钟太医来。   “钟爱卿留下。”   钟太医忙应声:“是。”   曹万全去门边探了探,这才折身回来,回皇上的话说:“皇上,人都散了。”   皇上垂目望着躺在床上的面色苍白的儿子,表情依旧有些凝重的样子:“人都走了,崇儿你可以和朕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   燕王便把昨儿和德妃说的再次和皇上说了一遍。   .   曹万全把伺候在宝萝阁的人都抓了起来,然后分开一一“严刑拷问”。当然,最后真正受苦被拷问的,只有麦冬一个。   麦冬被关在一个破落的小屋子里,阮娇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已经浑身血肉模糊,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刑罚。乍一看到这样的麦冬,阮娇本能是心疼的,忙过去问:“麦冬,你怎么样了?”   麦冬其实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了,只是,主子交代的任务她还没完成,她不能就这样死掉。所以,皮肉苦,她还是要继续吃下去的。   “姑娘,难为你还能来看我,麦冬感激不尽。”   麦冬是细作,从她被主子收养、送到西晋燕王府来,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命运了。其实她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动手的,显然眼下还不是时候,只不过,主子给她下了命,她不得不从。   “真的是你吗?麦冬。”即便阮娇信得过王爷的话,可她还是想麦冬亲口说出来。   麦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承认说:“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阮娇问她。   其实阮娇再傻,她心里也明白的,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麦冬却虚眸看了来:“燕王殿下没死吗?那他还真是命大。”   阮娇:“麦冬,王爷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做?是,我知道,你背后有你自己的主子,可毕竟你在燕王府呆了这么多年了,你对王爷下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犹豫过吗?”   麦冬却笑:“姑娘觉得我会说吗?我既选择做出这种事来,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姑娘……我真怕此事会连累了你。还有,王爷并非姑娘的良缘,姑娘你……”   麦冬话没说完,屋外,不知从哪个方向,忽然打进一个石子来,正打中麦冬小腹部。那打来的石子有些力道,麦冬没受得住,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而外面,忽然乱了起来,阮娇听到有人大喊“抓刺客”的声音。   阮娇没太在意外面,见麦冬似乎受了伤,忙扶起她来问:“你中了暗器?难道,刚刚用石子打你的,是你的同伙?”   “没什么。”麦冬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摇摇头,“不碍事。”   阮娇却说:“麦冬,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于那人来说,不过只是一颗棋子。你现在弃暗投明的话,我向你保证,等王爷醒了,至少你的命会保得住。”   麦冬却渐渐蜷缩着身子靠向墙角边,一时并未说话,目光十分呆滞。良久,麦冬这才开口。   “姑娘,你可知道,我初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之后便跟在他身边,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他身份尊贵,我自知不可能,所以,当他问我愿不愿意来燕王府替他做事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和我说过,我替他办完事后,他便会接我去他身边,给我名分。只是我没想到,如今事情我办了,得到的,却是他的暗算。我要我死,我活不成了。姑娘,我愿意告诉你我乃奉命于谁。”   麦冬一边说,一边已经紧紧攥住了暗藏袖中的一根筷子。待她吐露出“东宫”二字后,那筷子毫不留情就要插进她咽喉。而这个时候,屋外又打来一颗石子,却是将她手中的筷子打落在了地上。   此时,燕王走了过来,冷冷站在门口,冷漠睥睨着倚靠在墙边的麦冬。   “你死都要死了,还想攀咬东宫吗?”燕王道,“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受命于谁?本王告诉你,方才行凶之人,已经抓到了。”   麦冬大惊:“不可能!少主武艺高强,你怎么可能抓得到。”   燕王却不理她,只弯腰将一旁阮娇扶起,护在身后,然后才对麦冬道:“若本王猜得没错,你是东晋人吧?”   麦冬惊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娇娇,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问她。”燕王侧身,对身边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4 20:16:45~2020-03-12 19: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玫瑰酱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萨姆、小院子、喵了个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阮娇心地总归还是善良的,虽然她恨麦冬以毒害王爷,但如今王爷无恙,她心中难免又生起几丝同情来。至少,要得留她一条命才行。   死过一回的阮娇,如今比谁都珍视命。她觉得,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所以,阮娇临走前,还替麦冬求情:“王爷,她也是受了背后的人唆使,这才害了王爷。她也不过是各傀儡而已,王爷不如留她一命吧。”   燕王自然也没想过要了麦冬的命,留着她总比杀了她有用处的。所以,燕王此刻倒应得爽快。   “好,本王答应你。”   如此,阮娇再没什么牵挂的了,冲燕王笑了笑后,转身走了。   麦冬还是那句话,和对阮娇说的无二样。   “殿下也不必再问了,奴婢说就是。奴婢打从入王府开始,就蓄谋着要杀王爷,这是主子的命令,也是麦冬的任务。麦冬一心为主效力,却不曾想,主子从来没想过让麦冬活着走出去。倒是王爷……”她哭了,挺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王爷待我极好。我如今,便把我背后的主子说出来告诉王爷,也算是报答了王爷多年来的知遇之恩。”   燕王静静看她演戏,丝毫不为所动。等她说完了,他才略弯腰半蹲在她面前,笑问:“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如今你还要诬陷东宫吗?本王都说了,本王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为何就不能老实点说点实话呢?”   麦冬却不管他说什么,只一口咬定是受命于东宫太子,别的,再无可说。   燕王也懒得和她僵持,只直起身子说:“如今你说与不说,已经没什么二样。本王本来是想给你这个机会的,奈何你自己不肯要。也罢。”   说罢,冲身后人说:“看押起来,注意点,别让她自尽了。”   “是。”   .   阮娇一直呆在燕王书房等他,见他回来了,忙过去问:“她说了是谁吗?”   燕王弯腰于榻边坐下,而后拍了拍自己旁边,让阮娇坐过来。阮娇听他话坐了过去后,燕王将人搂在怀里,才说:“小觑了她对她主子的忠诚,她一口咬死东宫,别的什么都没说。”   阮娇:“那王爷确定她是东晋人?”   对此,燕王并不怀疑。他都死过一回了,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探清背后到底是谁害他,那他死得也不冤枉。   “本王确信,她背后的就是东晋人。”   阮娇信他的话,只是她有一点不太明白。   “那她为何只攀咬东宫,却不攀咬魏王府或者吴王府呢?”魏王和吴王虽然不是太子,但在西京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为何咬死了东宫陷害,却绝口不提另外两府。   燕王笑着摸了摸她脑袋说:“太子是储君,若动了东宫根本,魏王府吴王府,必会趁机对东宫赶尽杀绝。到时候,整个西京城都会乱了套。而魏王吴王再厉害,又如何能与东宫相提并论?”   阮娇隐约有些明白,也就是说,只有把这件事情诬赖到东宫太子头上,才能把这件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刺事件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阮娇感叹:“可惜了麦冬这么好的人,若她不是东晋的细作该有多好。除了我娘和王爷外,她怕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麦冬对阮娇的好,不但阮娇自己感受得到,就连燕王,也感受得到了。   之前没往这方面去想,方才阮娇这么随口一说,倒是给燕王提了醒。   “是啊,本王待她不薄,她连本王都害,何故一再对你掏心挖肺的好?”他还记得,之前因他一直没提给阮氏名分的事情,这麦冬似乎对他极为不满,甚至,几次三番暗中在阮氏面前说他的坏话。这些事,他都知道,只是当时没和她计较罢了。   如今既得知她乃是东晋人,看来,不得不计较了。   燕王心中隐隐有各猜测,他目光不由自主便朝身边女人探去。凝神注视了会儿后,收回目光,什么话也没说。   “昨儿夜里你一夜没睡,想必也累了,先去床上睡会儿吧。”燕王嘱咐。   虽说他无碍,但阮娇昨儿也的确担心了一夜,这会实在困了。见外面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想来他还有别的正事要忙,暂且顾不上她,所以,阮娇便点头应下。   “我不打搅你忙正事了,我先去睡会儿。”又关心他,“只是你也别太累着了,身子要紧。”   “好。”燕王笑了,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后,拍了拍她肩膀,撵她去睡觉。   阮娇走后,燕王脸上笑意一点点敛尽。出门走到外间,发暗号喊了贴身暗卫来,然后让暗卫去查一个叫阮寒铁的人。   而阮寒铁,正是阮娇的亲生父亲。   .   阮娇一觉睡得沉,醒后,外面天已经黑透。   阮娇睡得饱饱,醒来后,神清气爽。慢悠悠坐了起来,还有些迷瞪。循着屋内的亮光看去,见窗旁炕上的矮几边正坐着个男人,案头还点了根蜡烛。她笑了笑,穿鞋朝他走了过去。   “王爷在做什么?”走过去后,阮娇挨着他坐。   燕王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在凝神想些事情罢了。看到人后,他笑了笑,熟练的把人搂过来,抱在怀里说:“如今你还怕吗?”   阮娇明白他话中意思,认真想了想,摇头。   但很快,她又点头。   “怕还是怕的,只是,没那么怕了。”她实话实说,“因为我知道,今儿揪出了麦冬来,可府里还有那么多人,谁知道下一个麦冬是谁。”   燕王难得的认真看着人,也不说话,目光十分有些复杂的样子。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阮娇有些被他看怕了,好像之前从没看到过他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过自己,哪怕是前世的时候,当时他那么逼迫自己,都不是这种眼神。   可燕王却说:“没什么,只是想认真看看你。”说罢,他又收回目光,问她一些家里的事情,“娇儿,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阮娇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小时候,但她却是认真在想他问的这个问题的。   “记得啊。”她说,“王爷是想知道我多小的时候的事情?”   燕王:“你从有记忆起,便是住在这西京城吗?”   “当然。”阮娇点头,对此是不怀疑的,“记得娘说过,爹爹家几代都是西京人士。只不过,几代人都没有混得好的,直到爹爹这儿,才勉强算是出了点头地。殿下为何突然问这些?”   燕王却不答话,反又继续问:“你娘当年是怎么死的?”   阮娇觉得他今儿十分反常奇怪,但还算是老实回答了他的话:“病逝的。”   “什么病?”   阮娇好奇的看着他,总算知道反抗了,拧着秀气的眉心问:“王爷到底想问什么?”   燕王怀疑她是东晋人,不仅仅她是,她爹爹娘亲都是。而当初,在战场上,她父亲突然挡在他面前中了一箭,或许也是一场阴谋。   其实他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当时事情太多,容不得他细细多想。如今再去想,就明白哪里不对了。其实当时,虽说敌军将领那一箭朝他射了过来,但凭他当时的处境,躲闪避开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凭阮寒铁的品阶,其实不该站在他左右,可偏偏就那么巧,阮寒铁替他挡了那道并非能要了他性命的一箭。   而之后,便是阮寒铁临终托孤,把他的女儿托付给他。   可能阮氏此刻也还不清楚她父亲的作为,但能确定的是,阮氏的确是被她父亲当成了一颗棋子。而这颗棋子,目前还没发挥作用,但他想,迟早是有发挥用处的时候的。   这样一来,就都解释得通了。麦冬是东晋人,阮氏也是,所以,麦冬事事替阮氏考量思虑,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没什么。”   如今一切不过都是他的猜测,他派出去查探的人还没回来复命,他不能给自己的猜测妄下定论。当然,就算到时候派出去查探的人带了消息回来,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告诉她。   就算她是东晋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他也认了。只要斩断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不让她走上那一步,那她就还和从前一样。   “没什么王爷为何用刚刚那样的眼神看我?没什么王爷为何突然问我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这回,轮到她发声质问了。   燕王想了想,笑着回说:“我关心你。今天我求了父皇,我趁病求旨,求他老人家把你赐婚给我。日后,我们就要做夫妻了,问一问你的底细,总不为过吧?”   “皇上答应了?”阮娇没自信,“这不可能吧。”   燕王回得倒也老实:“虽说没答应,但至少让他老人家心里有了准备,日后再提,也容易些。让他知道了我的心意,以后也不会再有事没事想着给我赐婚。”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不愿做我的王妃?”   阮娇认真想了想,叹息说:“愿意倒是愿意的,只是……我怕此事太难啊。而且,王爷是抢手的香饽饽,我却什么都不是,如何配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2 19:58:11~2020-03-13 20: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子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燕王认真看着她,黑眸如墨。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方笑起来。   “你配不上,又有谁配得上。只要你心里有本王,那么本王的王妃,就只能由你来做。”燕王边说边搂人入怀,温温柔柔的,此刻倒像极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娇娇,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你心里都要有我,也只能有我。”燕王声音柔柔。   阮娇直觉是他今天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她素来没心没肺,从前担忧的,不过是他会死于非命、重蹈前世覆辙,可如今这一关俨然是已经过去了,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从前是她太固执,如今既有安稳富贵的好日子过,她又何必多想那些无畏的东西呢?   所以,此番不论他说什么,她自然是一一答应的。   “好,我答应你。”   .   燕王差派出去的人,隔了两日才回来复命。   “属下等查探到,那阮寒铁,的确是东晋人。而且这些年来,阮氏夫妇一直暗中与一个人保持密切联系,想来那个暗中的人便是他们孝忠的主子。只是,属下无能,未能将那个掩藏在暗中的人揪出来。”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事情在没确定前,燕王始终是怀着些许侥幸的心理的。此番得到属下带回来的肯定答复,他心中始终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没说话。   燕王一时不言语,跪在地上复命的暗卫也不敢吭声。正犹豫尴尬之际,却听上位传来燕王的声音。   “不着急,此事慢慢去查就是。”燕王语气淡淡,“不求快,但求隐秘,万万莫要打草惊蛇的好。”   “是,属下遵命!”暗卫奉命离开。   暗卫离去后,燕王一个人于黑暗中坐了会儿,之后,才离开去了宝萝阁。   麦冬被关押,已然无任何威胁。燕王当时装着中毒的样子,目的是为引出麦冬背后的人,但等了两日却也只是抓到一个傀儡,且计划已经败露,燕王也就没再继续装下去。   而这几日,陆续探得风声的东宫、魏王府、吴王府等,都陆续登燕王府的门,前来探“病”燕王。   “孤有所耳闻,那细作攀咬孤,是七弟你一直信任孤,并没有被其左右。七弟,这次多亏了有你的信任,否则的话,便是孤身上有一百张嘴,怕也是难于辩驳。”太子神色凝重。   他倒是没有夸大其词,所言所忧,都是真的。放眼如今整个京城的局势,但凡东宫有半点风吹草动,不论真假,魏王府吴王府都会趁火打劫。到时候,三府相争,怕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燕王却笑说:“这是臣弟该做的,担不起太子一句谢的。”   太子此刻倒不是在和燕王虚情假意,他是和他推心置腹的,此刻的感激之情,也是真的。其实他明白,若燕王也有那等欲要推他下位的想法的话,其实他大可借着这次机会背地里搞他一下,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但他没有。   不但没有,他的做法,还算是把魏王吴王等人的路也全都截断。如此,才能有东宫如今的安稳如旧。   若这个时候太子再看不清他这个兄弟的心意,那他也真算是狼心狗肺了。   太子心有城府算计,这是他身为储君的必要手腕。但,心计归心计,该坦诚相待的时候,他自然会放下身份坦诚以对。   太子认真:“七弟的盛情,为兄领了。七弟也不必客气,为兄心里明白,你担得起这个‘谢’字。”   燕王也不是那等不通任何智计的武夫,他知道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的底线。所以,几个回合下来,燕王也直言说:“臣弟所求不多,一望母妃安康,二求可以得一知己,一辈子安安稳稳过日子。臣弟乃一介武夫,只懂排兵布阵,至于别的,不懂,也不想懂。”   太子笑问:“七弟心中所谓知己,可是阮姑娘?”又说,“为兄听父皇说了,七弟有意娶阮氏为正妃。”对此,太子倒是意外的。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心属那个阮氏,但最多只以为他会许阮氏庶妃或侧妃之位,但没想到,他愿以正妻待之。   如此一来,太子便更加相信这个弟弟没有夺嫡之心了。若他真也有觊觎天子之位的心,当不是这般,他当是会选一个出身尊贵的妻族。   太子自然想拉拢燕王,所以,这于他来说,是好消息。   “阮姑娘父亲曾救过七弟你一命,又托孤给七弟你,如此说来,你与那阮氏,乃是有缘。这阮姑娘我也见过,温婉可爱,温柔貌美,与七弟你正当般配。只是……”太子如今也是愁燕王所愁,完全站在他的立场考虑,“只是这阮氏出身不高,即便父皇也有心替你着想,他总也得顾及天家颜面。”   燕王,乃皇天贵子,身份何等尊贵,娶妻怎能不顾及身份门第?若真纵了燕王娶一小户女为妻,怕是外人会笑话。   太子略思虑一番,双眸忽而亮起来,心中已拿定主意。   “为兄有一计,或可解七弟你的愁绪。只是,不知七弟肯不肯。”   燕王忙说:“皇兄请说。”   太子目光定在燕王脸上,唯恐错漏他脸上的任何表情,略微停滞一瞬后,才说:“父皇未必不疼七弟,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唯今之计,若能解决阮姑娘身份门第问题的话,或许事情好办很多。”他又停一瞬,似是在思量,“太子妃对阮氏十分喜爱,若阮氏能给太子妃做义妹的话,或许……”   后面的话太子没再说,但其中意思,却是十分明确了。   燕王听到这里自然也心中明了。他一时没说话。   其实他当然知道,一旦让阮氏认了太子妃为义姐,那么,日后他燕王府,就是光明正大站了东宫。日后再想退出夺嫡之争,已然再无可能。   可若是阮氏不认太子妃为义姐,那么凭阮氏的身份,她断然不可能入得了父皇的眼,更做不了他的正妃。何况,之前东宫太孙求娶阮氏不成,他也算得罪了太后,只怕若他不向东宫示好妥协,太后对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最重要的是,阮氏那真正东晋人的身份……   别的倒好说,燕王唯一在意的,就是阮氏父母乃是东晋安插在西京为线人这一事。此事一旦曝光,那么他和阮氏后面的路,将十分难走。   思及此,燕王心中立马有了决策取舍。   “如此,臣弟便多谢皇兄了。”   太子在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是怕燕王不答应,所以他说话时多有犹豫。但此番见燕王应得如此爽快,他心中顿时高兴。   燕王既然应承他这个建议,也就是说,燕王算是默认日后站在他东宫这边了。从前或许他态度是中立的,又或许他是暗中支持东宫,但魏王府吴王府那边,也不得罪。可如今,若是太子妃和未来的燕王妃乃为义结金兰的姐妹,燕王府自然算是光明正大站在了东宫一边。   得燕王,便是得十万兵权,太子如何能不高兴?   “孤今儿回去便和太子妃说,想来,你太子妃嫂嫂白得个这么好的妹妹,也会十分高兴。”太子笑容雅淡。   燕王始终谦卑:“这是阮氏的福气。”   .   太子走后,燕王去了宝萝阁。如今阮娇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每天都很开心。   她想的简单,所求也不多,所以,倒是活得快乐自在。   “来,我和你说一件事。”一进宝萝阁,燕王就朝人招手,直入正题。   从前阮娇见他来宝萝阁,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自在。如今倒全好了,再没半点不自在。   见他朝自己招手,她就蹭了过去。   “什么事?”   燕王道:“若太子妃有意认你做义妹,你可愿意?”   阮娇不明白原有,不懂为何好端端的,太子妃要和她攀亲戚。   “太子妃身份何等尊贵,我一介平民,如何高攀得上?”太子妃乃是当今太后娘家侄孙,乃是名门。她和太子妃其实也不熟,更没有什么交集,和她认姐妹,实在很怪异。   燕王说:“不是你高攀,是太子和本王各取所需罢了。若你愿意,此事一旦定下来,你背靠的就是太后娘家势力,到时候,本王提亲于你,也好说很多。”   “王爷的意思是……”阮娇再傻,此番也弄得明白了。   他这是为了抬高自己身份,而和东宫彻底捆绑在了一起。可他之前不是说过吗?若非必要,他并不想过早趟进这浑水中。何况,若是他言明倒向东宫,德妃怎么办?   到时候,宫里皇后贵妃定然多有刁难,怕是德妃日子不会好过。   燕王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直言说:“母妃那里你不必担心,只要我站在了东宫一边,太后必然不会再对我有任何意见。到时候,宫里有太后护着母妃,皇后贵妃也不敢太过分。”   听他如此一说,阮娇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娶自己为正妃。而且为了给自己名正言顺的名分,甚至愿意过早靠拢东宫,她想,他这算是真正的心里有自己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迟月底开新文,新文《穿成权贵外室后我认祖归宗了》,专栏可见,仙女们可以先收藏一下哦,开文早知道~   感谢在2020-03-13 20:48:42~2020-03-14 20: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子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萨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东宫那边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才隔一日,宫里就有人来燕王府了。来燕王府的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见到阮娇十分客气,说是奉了太后老人家的命,让她进宫的。   燕王就在宫里没回来,且燕王走前交代了她一些事情,所以,此刻阮娇倒也不怕。宫里有王爷,她心里总是有底的。   阮娇跟着嬷嬷入了宫,毫无意外的在太后宫里瞧见了王爷。且不但燕王在,皇上和德妃也在。另外还有,东宫的太子和太子妃。   阮娇低着头走进去,安安静静跪下来,给大家请安。   太后心情似乎极好,忙唤她起。太子妃,更是屈尊降贵走到阮娇身边,亲手扶起了她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太子妃温温柔柔的,俨然一副已经拿她当亲妹妹的架势。   其实在阮娇心里,除了自家王爷外,她不信任任何人。所以,起身后,她本能目光朝自家王爷探过去,但见王爷冲她轻轻颔首后,她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今儿这形势,她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的。   果然,就听太后道:“难得太子妃喜欢你,想收你做妹妹。以后,你们二人便姐妹相称吧。”随意和阮娇说了一句后,太后便转头看向一旁皇上,笑着道:“既然如今这丫头成了太子妃义妹,且崇儿又一心喜欢这丫头,皇上不如趁此机会给他们二人赐婚吧。”   皇上心中知道太后打的什么主意,她不过是一心在给东宫拉助力罢了。本来其实没什么的,太子身为储君,等他百年之后,必然太子继承大统。只不过,如今他身强体壮,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的,而这个时候,见诸王明争暗斗,大有一副希望他这个父皇早死的架势,他心中就不那么好受了。   “此事不急。”皇上没一口答应太后,只说,“太子妃认了义妹,母后您也算娘家又多了个侄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儿臣且先不打搅母后承欢膝下,儿臣先告退。”   太后也知道此事逼迫不得,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皇上离开,德妃自然跟着离开。太后希望燕王留下,但皇上临走前以有国事要和燕王商谈为由,把燕王也带走了。   本来有燕王在,阮娇多少心里有个靠慰,她不怕。但眼瞧着王爷要走,她立马就眼神追随而去,一双澄澈大眼睁得圆溜溜的,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阮娇其实挺黏他的,她想跟着他。   燕王看懂了阮娇心中意思,他略有些迟疑,之后方才说:“你先随皇祖母和皇嫂说说话,本王去去就来。”   阮娇心里极为不情愿,但这时候人多,她又不好不听他的话,只能一脸失望的对他说是。   燕王临走前多看了她几眼,确信她是真的生气了后,心中也十分不好过。跟随在皇上身边,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没带燕王去御书房,父子二人去了御花园。   “是太子找你说什么了吗?”坐下后,皇上直入正题。   燕王明白皇上的意思,且他如今既然选择和东宫站在一个阵营,自然不会背地里说太子半句不好。   “儿臣中毒生病,太子的确去儿臣府上探过病。不过,太子倒没和儿臣说什么,不过是说些关心儿臣身子的话。”   皇上轻哼一声,冷冷望着人:“老七,你当真没起过别的心思?”   燕王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别的心思”是什么意思,他忙面露惶恐的站起身子来,抱手立在一旁表露自己的忠心:“儿臣身为臣子,定当孝忠父皇。至于别的心思,儿臣唯有的,就是希望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再无其它。”   “你倒是个痴情的种。”皇上说,“你身为皇子,其实本可以像老六一样,做个事事皆不上心的闲王的。可你十四岁便自主请命出征,这近十年来,你的日子如何,为父心中清楚。原以为,你这么拼命,也是个有野心的,可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老七,你当真心甘情愿?”   对此,燕王态度极为认真严肃:“儿臣为国为民拼死沙场,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自始至终,儿臣并无半分非分之想。”顿了一顿,燕王如实诚恳相告,“不瞒父皇,儿臣当初选择披甲上战场,除了有一腔热血外,其实也是为了母妃,儿臣想着,若是儿臣有了本事,想来母妃也能母凭子贵一些。如今母妃得父皇恩宠,贵为四妃之一,荣华富贵尽有,儿臣已是尽了孝心。”   “儿臣不欲娶名门贵女,只愿守着一个心中所爱。”   “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也就知道了。”皇上说,“你这么痴心一片,朕定然会成全于你。你放心,赐婚的圣旨,会到你的府上。”   燕王高兴,忙谢恩:“多谢父皇恩典。”   “去吧,去寿康宫吧。别以为朕没看到,方才离开的时候,你可是万分不舍,好像那寿康宫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燕王难得心情极佳,笑起来:“儿臣不敢。”   但话虽这么说,等皇上走后,燕王还是着急往寿康宫去了。   太后之前之所以不喜欢阮娇,不过是恨屋及乌,她老人家觉得燕王之所以不答应太孙娶阮氏为侧妃,是在故意和东宫对着干。可如今,燕王允许他心头好和太子妃义结金兰,站东宫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她自然不会再不喜燕王和阮氏。   所以,燕王再去寿康宫的时候,就见太后十分高兴的拉着阮氏手说话。真就和个慈爱和善的老奶奶一样,燕王心中不屑。但面上,却还是十分恭敬的。   “娇儿可有闹得皇祖母不高兴?”燕王踏足殿内,先是笑着斥问阮娇一句,而后,才朝太后抱手请安说,“阮氏年幼不懂事,若有得罪皇祖母的地方,还望皇祖母不与她计较。”   太后说:“你这可就是胡说了,阮氏再温柔小意不过了,怎么会得罪哀家?若不是怕你舍不得,哀家真想多留她在身边几日呢。”   燕王忙说:“皇祖母这倒是说对了,孙儿可真是舍不得。还请祖母可怜可怜孙儿,就让阮氏跟着孙儿回去吧。”   太后笑声和蔼,也不为难,只说:“既然你这样说,哀家定不会为难。也好,反正日后来日方长,哀家也不急着这一时,今儿你们便回去吧。”   “孙儿多谢皇祖母厚爱。”   阮娇见状,也忙起身道谢:“多谢太后娘娘。”   皇上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这道圣旨下来,几乎是小半个西京都沸腾起来。圣旨一下来,阮娇和太子妃义结金兰的事自然也瞒不住,所以,此刻,魏王吴王自然都心中了然,燕王这是等于表明立场,彻底站到了东宫那一边。   自此之后,魏王吴王再没踏足燕王府半步,倒是太子夫妇,出入燕王府更为频繁。   这日太子一人来了燕王府,太子妃没来。见到燕王,太子为难了一瞬,才说:“青娘托孤给阮姑娘带话,说是想和她一叙。”   燕王闻声倒没什么反应,只继续给太子斟茶。斟完茶后,燕王这才说:“皇兄当真是很喜欢这位青娘,只是,何不纳入东宫去?”   太子道:“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红颜知己。孤对青娘的感情,其实说起来有些奇怪。说喜欢,倒也谈不上,说不喜欢,却是十分赏识她。她这样的女子,出生风尘,却能满腹才情聪慧过人,又不贪图富贵才名,实在难得一见。”   “看来皇兄对这个青娘评价颇高啊。”燕王笑笑,倒也没什么不答应的。   其实哪怕今儿太子不说,他或许过几日也是要带阮氏过去的。倒不是他多喜欢这个青娘,是阮氏对其念念不忘。   如此,燕王也算是应了下来。   捡了个二人都空闲的日子,一道去了青娘住处。青娘见到阮娇,十分欢喜,她让花姑陪着阮娇先说话,她则抱了琴去陪太子和燕王了。   阮娇初次见到花姑的时候,就觉得她似曾相识。只是,那时候花姑对她并非多亲近。   但这回再见,花姑的热情,着实让阮娇有些意外。花姑似是有些赶时间般,请了阮娇去后院偏房后,立即就关切问:“你当真要嫁燕王为妃?”   阮娇觉得她此刻神色有些奇怪,慢半拍的点头:“是啊。王爷待我很好,愿给我正妻名分,我当然愿意。”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她和花姑不熟,加上这回,拢共不过才见三回,怎么花姑对她嫁不嫁燕王这么关心。   花姑说:“娇儿,你不能嫁燕王。”   “为什么?”阮娇就更不明白了。   “因为你早有婚约在身,而且,而且你若嫁了西晋的燕王殿下,你是不会幸福的。”花姑哭了。   阮娇心中一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瞪着花姑看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谁?为何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亲切。”   “我是你娘。”说罢,花姑伸手朝耳后根摸去,撕了层皮下来,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第45章   阮娇听到那句“我是你娘”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到眼前出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可是,娘不是……娘不是死了吗?   娘病死了,当时,她可是亲眼看着娘下葬的。   但日思夜想的母亲就近在咫尺,即便阮娇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她也不可能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两世加起来,她有挺久没再见到母亲了,她很想念母亲。   因为实在太思念,渐渐的,阮娇此刻眼中蓄满了泪水来。   她缓缓抬手摸去,当感受到手上触及到的皮肤是有温度的时候,她忽然就笑起来。娘没死,她娘还活着。   “娘,您没死?您当真没死!”哽咽着,阮娇突然扑了过去。   花姑也哭了,和女儿分别数年,她心中如何能不想念。此番得主子恩准,她和女儿相认,她心中自然高兴。   “傻孩子,娘没死。”花姑虽也流了泪,但至少懂得克制。   阮娇哭够了后,这才想起来要问些什么。   “可是娘不是已经……”那个“死”字她说不出口,她嫌不吉利,索性也不说,只问,“娘是诈死?可这又是为何。”   既然少主允诺让她和娇儿相认,那么,此番她与少主离开,自当是要带着娇儿一起的。也就是说,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着女儿了。   花姑道:“娇儿,你和爹娘一样,都不是西晋的人,我们都是东晋的子民。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说来话长。娇儿,你听娘说,你不能嫁给西晋的燕王殿下,不但不能,你若得机会,便杀了他吧。你杀了他后,娘和少主会带你回去。”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阮娇实在难以接受。她不想离开这儿,更不可能会杀了王爷。   “不,不能的,女儿不能这样做。王爷待女儿很好,他为了女儿做了很多事情。娘,他为了迎娶我为正妃,他付出了很多。娘,他是很好的人,您不能这样对他。”   花姑不知道女儿到底爱这个西晋的燕王殿下到了什么地步,但她断续从麦冬口中得知,好像是女儿对这个燕王十分依恋。也正是因为如此,少主才决定,要趁早离开这里。   加上,燕王其实已经起了疑心,不走也不行了。   花姑道:“娇儿,那若是娘让你在他和娘当中选一个呢?你会选谁?”   阮娇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娘和王爷会成为彼此敌对的关系,更没想过,他们二人她只能选择其一。她不愿意选,她两个都要。   “我不要选,我要娘,我也要王爷。”   花姑疼惜女儿,抱着她说:“娇儿,你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东晋翼归侯的女儿,娘虽不是侯爷正室,可侯爷女儿不多,早在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你爹就给你定了门亲事。而这个人,心里一直有你,你若是真嫁给那西晋的燕王,他怕是会生气。”   阮娇从有记忆起,就一直住在这西京。而且,她从来都以为她爹爹是她爹,压根不知道还有什么侯爷。至于未婚夫,就更是荒唐了。   “可这些我都不知道。”阮娇此刻感到十分无力,本来要和王爷成亲了,她还很高兴的。可现在,却又半道冒出个侯爷父亲和未婚夫……她总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花姑本来不欲在这个时候告诉女儿她未婚夫是谁的,但她也看得出女儿对那燕王的心来,所以,她只能断了她念头道:“娇儿,别傻了,少主他是不会让你嫁给燕王的。”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见过的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哥哥吗?娘记得,你当时看到人的时候,一个劲夸那个小哥哥长得好看,他便是你未婚夫。”   阮娇认真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两辈子加起来,虽然她活的时间不算长。不过,却是经历得太多。所以,有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当真记不起来了。   而此刻,青娘人就别在屋外,方才屋里母女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你再好好想想,再想想看。”花姑有些着急,她是断然不可能让女儿留在西晋嫁给那个燕王的。   “你也别再逼她了,许是真的忘了。”突然,门外传进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直到声音的主人走进来,一脸冷漠看着她的时候,阮娇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惊得都呆住了。   “青娘你……”你声音怎么变了。   而且青娘不是女子吗?怎么会……   “花姑,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这青娘并非女儿身,她便是阮娇那个所谓的未婚夫。而且,他也是从小就来了西晋,在西晋有自己的身份。他是东晋襄王之子,和阮娇的婚约,乃是当年襄王和翼归候定下的。   他真名叫陆凉清。   很忧桑凉薄的名字。   陆凉清便是花姑口中的少主,花姑对他言听计从。   “是。”花姑应声离去。   阮娇想让母亲不要走,可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母亲已经走远了。而陆清凉,则慢步朝她走去,弯腰于她身边坐下,侧头,注视着人。   “当真不记得我了?”他问。   其实阮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美丽的惊人。但他的美,却又不是那种柔柔的美,颇有些大气。   她当时还想,这个姐姐真好看,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睛。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不是女的。   阮娇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本能有些想避开他。她戒备的看着他,然后回答他的话:“不记得了。”   陆凉清叹息一声,明显有些失望。   阮娇忽然意识过来一个问题,若是他此刻已经打算暴露身份离开的话,那么太子和王爷……   她似是猜到了某种可能,忙问:“太子殿下和王爷呢?”   “你这么关心陆崇?”他不信她真的在乎太子的死活,但他知道,她的确是在乎陆崇死活的。   阮娇没否认,并且在他面前,她完全表露出了自己对燕王爷的情意。但如今毕竟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她也不敢说太硬太绝情的话刺激他,只能说:“我很关心王爷,因为他值得。我不知道你我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毕竟我从来不认识你,也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所以,我只做王爷的未婚妻。”   忙又加了句:“你这么好,日后一定会遇到你命中注定的姑娘的。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姑娘不是我。”   陆凉清笑了:“你为何能这么肯定那个人不是你?娇娇,你我可是有婚约在先的,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   阮娇:“可既然如此,那我此刻为何会在这里?我为何又会和王爷定亲?我走到这一步,都是谁的计谋?你们利用我,如今还要我怎么样?”   对此,陆凉清沉默一瞬,方说:“有些事情,我也身不由己。但娇娇,你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没人再会利用你。”   “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王爷。”   说罢,阮娇就要趁他不备跑掉。陆凉清倒也没拦着她,只懒散说:“那你连你娘也不要了吗?”   阮娇怎么可能不要娘,她忙回身来:“娘刚刚告诉我,她是翼归侯的妾,你也不敢动她。”   陆凉清闻声轻笑一下:“我自然不会动她,只是,若你不回去,不与我完婚,你那亲生父亲怕是不会饶过你娘。”   阮娇:“那我娘就和我一起呆在这里!”   陆凉清望着人看了许久,这才慢悠悠说:“那这件事情怕是由不得你做主。”说罢,他从腰间一个白色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来,利用内力一弹,便十分轻松的将药丸弹进了阮娇嘴里。阮娇始料不及,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她大惊。   “也没什么,你放心,不会伤及你性命。就算能伤得了,我也救得了你。”   阮娇:“那你到底对王爷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他和太子在下棋,还好好的。虽说我有机会对他们二人动手,但太子和燕王这两个,身上暗处不知道跟了多少暗卫,一旦我动手了,自己怕是也难逃一死。我不傻,不会这个节骨眼上对他们动手。”   阮娇都有些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了,既不动手,又放她走,岂不是故意暴露自己行踪吗?   陆凉清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样,冲她笑了笑,道:“娇娇,你不会那么做的。你要是真那么做,便就是害了你娘,你想你娘死吗?”   阮娇当然不愿意。只不过,这些话,她没和他说。   阮娇此刻一瞬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转身就跑了。果然,太子和燕王在下棋,似乎并未发现什么。阮娇心里肯定是在意母亲的,母亲是东晋安插在西京多年的细作,她也不确定,王爷真得知真相,会不会饶恕母亲。   这个险她不敢冒,所以,她当然不会说。   而陆凉清,除了向她自曝了身份外,别的也没做什么。阮娇一直很奇怪,奇怪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以至于回了王府后,她还是一直心不在焉。 第46章   燕王观察细致体贴入微,早在回王府的路上的时候,他就看出了身边人的不对劲。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路上没多言,等回了王府,燕王才问:“今儿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阮娇是不擅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所以即便她已经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但其实她也根本骗不了身边的人。本来她心里就装着事儿,十分害怕,现在又见他问,阮娇立马就紧张起来。   “我能怎么了?我很好啊。”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阮娇尽量伪装自己。   燕王皱眉凝视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沉默,最后,也没再问。但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事的。只是她不愿说,他便也不想逼她说。   “没事就好。”他伸手搂住人,将人整个圈在怀里,他略抬头,下巴抵在她头尖处,声音温柔富磁性,“如今你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有了父皇赐婚的圣旨,你我日后一生一世,一辈子也不分开。”   阮娇也不想和他分开,走到这一天很不容易,她也希望以后的日子尽是富贵安乐。可……可若是今天没去青娘那里,没见到母亲,没有知道那一切的阴谋,她或许会非常开始的。可是,现在知道了一切的她,已经不能够再没心没肺轻轻松松过日子了。   “好……好啊。”她声音沉重。扯唇想笑,却发现脸上笑容也是沉重的。反正他现在搂着自己,又看不见,索性她也不为难自己去笑了。   燕王:“今天累了一天,一会儿洗完澡好好休息去。”   “好。”阮娇应下。   因如今二人还未成婚,所以,阮娇这几日搬回了宝萝阁去住。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今年的十月份,等再过些日子,她就要搬去太子妃娘家住几日,到时候从太子妃娘家出嫁。   离开燕王,阮娇心情方能稍稍放松一些。等回了宝萝阁,她也就没再强撑着自己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心情的不好,尽数都写在了脸上,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都看得出来。   麦冬离开宝萝阁后,众丫鬟中,就灵芝身份最高。见主子不太高兴的样子,其她丫鬟相互看看不敢出声,也就灵芝敢过来问上几句。   “姑娘心情不好吗?”灵芝问。   阮娇现在极需一个可以吐露心事的对象,且灵芝算是可以说得上话的,阮娇实在忍不住,便有心与灵芝说几句。   “灵芝,你有爹爹和娘亲吗?”阮娇问。   灵芝没有,她从小就是孤儿。她说:“奴婢很小就入燕王府来了,从小爹娘就不在了。如今再细细去想,俨然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长相。至于和他们相处的细节,也早忘光了。”提起往事,灵芝还挺有些伤感的。   阮娇看着她,握住她手拍了拍。   灵芝关切问:“姑娘是不是想阮夫人了?”   阮娇说:“想,天天都想,没有一刻是不想的。可是……”可是当真正得知娘亲还活在这世间的时候,她开心是开心,可开心的同时,心情却也是沉重纠结的。因有这份沉重在,那份亲人重聚的喜悦之情,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她甚至在想,只要娘好好活着,哪怕她们母女不能日日相见,那也没事。可她忧烦的点就在于,若是她不随娘一起走,娘很可能就有性命之忧。   可她若是随娘一起走了,那么,她也会不开心的。   她竟然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日日的朝夕相处下来,她对王爷,竟爱得那么深。想着或许会要离开他,她难过、不舍。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灵芝见阮娇脸色十分难看,有些担心,忙起身说,“奴婢去请王爷来。”   阮娇才从燕王书房回来的,她此刻不想再见到王爷,所以忙拉住了灵芝。   “我没事,你不必去了。”阮娇努力冲灵芝挤出笑来,“我有些累了,去睡了。”   “好。”灵芝忙伺候阮娇宽衣。   而伺候完人退出来后,前头王爷书房来了人。小太监正是曹万全的徒弟小霖子,奉他师父的命来喊灵芝去回王爷的话的。   “是王爷要叫姑娘过去吗?可惜姑娘刚刚睡下。”灵芝如实说。   小霖子摇头说:“王爷是叫灵芝姐姐去问话。”   “王爷找我?”灵芝错愕,不知原由,她心中此刻闪过了无数种念头。   小霖子看出了灵芝的紧张,笑着宽慰:“姐姐别担心,就是例常问问姑娘的情况,姐姐如实说就行了。”   “好,我这就去。”   灵芝跟着小霖子去了前头王爷书房,燕王此刻还没歇下,正坐在书案后面看书。见到人来了,他搁下手上的书,问灵芝:“姑娘歇下了吗?”   “回王爷的话,奴婢方才来前,姑娘已经歇下了。”灵芝说。   燕王又问:“今日姑娘回去,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她心情还好吗?”   姑娘心情不好,灵芝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其实她也很关心姑娘,现在又见王爷这样问了,灵芝忙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燕王听后,却轻轻蹙了下眉心,和灵芝确认问:“她提到了她娘亲?”   “对,姑娘还问奴婢想不想爹娘,想来姑娘是想了。”灵芝回。   “好,本王知道了。”燕王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打发人走。   她想自己母亲,这并不奇怪。怪就怪在,不该去一趟青娘那儿,就变化这么大,想来是那边的人对她说了些什么?可那青娘和花姑与娇儿不过才见几面,也不是很熟,她们能对她说什么,以至于让娇儿这般魂不守舍?   想起那个叫花姑的,燕王便又忽然想起来,曾经娇儿和他提过,她说那花姑神情有几分似她母亲。本来没往这边想的,一旦想到这个后,燕王似是看穿了什么天大的阴谋一样,立即醒悟过来。   “莫非……”燕王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心里这般想着,燕王立即唤了暗卫来,差遣他们赶紧去青宅盯着。暗卫走了后,燕王则在自己书房来回踱步徘徊。   他欲进宫找太子问上几句,只可惜,眼下这个时间宫门俨然都落了锁,他进也进不去。所以,一切只能等明日天亮再说。   燕王心中藏着事,睡也睡不着,索性挑灯夜读到天明。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起来,差出去的暗卫便回来了。   “查到什么了吗?”燕王彻夜未眠,就是等着暗卫带消息回来。   “属下等查到了。”暗卫说,“主公差属下等过去的时候,青宅已经是人去宅空。属下等进一步查探,才发现,那个叫青娘的,压根不是什么女子,他是男子。”   “男子?”燕王蹙眉,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是男子。并且……”暗卫颇为犹豫。   “并且什么?”燕王沉声问。   那暗卫如实禀告道:“他是东晋襄王爷的儿子,他身边的那位花姑,乃是东晋翼归侯的小妾。而阮姑娘……阮姑娘她……”   “说下去!”燕王下命令。   “是。”暗卫这才继续说,“而阮姑娘,并非阮寒铁亲生女儿,她正是东晋翼归侯和花姑所出。那个阮寒铁,不过是翼归侯的属下,隐姓埋名于西京,也是受命于翼归侯。”   燕王沉默听完,最后狠狠一掌拍在案几上,愤怒之情,不可言表。   但发完脾气后,他稍稍冷静了些,然后下命令说:“不过才一夜功夫,他们走不远,传我的令下去,把人捉回来。”略一顿,又加了句,“要活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   暗卫走了,外面天也彻底亮起来,燕王也该去上早朝了。   既然知道了青娘等人的身份,燕王自然会十二万分护着人。所以,临走前,特意叮嘱了曹万全,他不在府上的时候,莫要让阮姑娘出府半步,定要时刻差人盯着看着。   下了朝,燕王约了太子一起说话。   “皇兄当初和青娘是如何认识的?”燕王开门见山。   太子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那年上元灯节,她的船撞到了孤的船,之后就认识了。如今算来,也有好几年时光了。”   燕王:“臣弟看得出来皇兄对这青娘颇有几分情意,既然这么喜欢,为何不迎入东宫?而是由着她一直住在外面。”   太子觉得燕王今日有些奇怪,管的似乎有些多。但他总归是好脾气的储君,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都会回答。   “孤提过,是她自己不肯。”   燕王有一瞬的沉默,似是在思考如何开口说这件事。太子见他忽然沉默了,侧身看向他说:“七弟要说什么,但说无妨。”   燕王这才道:“昨儿夜里,臣弟差人去查了青娘府邸。发现,已经人去宅空。”   太子驻足。   其实太子差了人护在青娘宅院四周的,若青宅真有异动,他的人不会不来汇报。能在他的人眼皮子底下偷溜走的人,想来身份不简单。   太子其实怀疑过青娘的身份,也暗中差人查探过。但,也并未查出什么来。   “七弟是查到什么了吗?” 第47章   说实话,燕王怕把实话说出来会打击到太子。毕竟,这么多年来竟然贪恋于一个男扮女装的人,于太子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可以说算是耻辱了。   日后传出去,怕是也会授人以柄。   但他已经暗中派人去查了,且话也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其实想瞒也瞒不住。与其到时候让太子自己查得到,不如此刻他说出来。这样,也好让太子心中有个防备。   燕王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对太子如实相告,太子听后,面色铁青,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他心里觉得恶心,当然,也十分的尴尬。   燕王自然看出了太子的尴尬来,他适时岔开话题说:“这个陆凉清诡计多端,怕是不好对付。他隐瞒身份呆在皇兄身边多年,臣弟怕他已经对皇兄不利,皇兄还是多小心些才是。”   燕王担心的,也正是太子担心的。闻声,太子点头:“多谢七弟提醒,孤明白。”   “那臣弟先行告退。”燕王抱手告辞。   回了王府,燕王直接去了宝萝阁。阮娇打从昨儿回来,就一直没什么心情,其实夜里觉也没怎么睡得好,当然,饭也吃不下去。   王爷不在的时候,她还能由着自己发发呆,想想心事。王爷一过来,她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来,只能逼着自己强装着欢笑。   燕王看在眼里,一时间也没说什么。   阮娇本来搜肠刮肚,想要和他找些话说的。可看他好像并不想说什么的样子,阮娇索性也放弃自己了,请了安后,只继续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你们都先退下去吧。”燕王将内室里伺候的人都打发走。   阮娇见他把人都打发去了外间,又见他脸色比较凝重,想着他可能有话和自己说,忽然间,她心就紧了几分。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王爷,为何不让他们伺候左右?”阮娇问。   燕王看了她一眼,挪着身子挨着人坐过去,语重心长道:“看你夜里没睡好的样子,不想她们打搅了你。这会子也没事,你若困,不如就在本王怀里睡会儿吧。”   阮娇伸手过去环住他腰,脸埋在他胸膛。如此这般伏在他怀里的时候,她方才稍稍心安一些。   而燕王,就这样抱着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安静静的,一句话没说。许是这样被抱着睡很舒服,阮娇虽然心中烦恼诸多,但很快就进入梦香。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而身边男人早已不见了身影。窗户开着,热风涌进,看着外面高悬的太阳,阮娇想,现在应该是正午时分了吧。   才动了下身子,外面灵芝便进来了。   “奴婢伺候姑娘穿衣洗漱吧。”灵芝一边说一边钩起帷幔来,拥着阮娇去梳妆台边坐下后,又说,“饭菜热上了,一会儿奴婢给姑娘梳完头,姑娘就去吃点东西吧。”   “王爷呢?”阮娇问。   灵芝:“姑娘睡着后没一会儿,王爷就走了。王爷交代奴婢好好伺候姑娘。”   阮娇点点头。   她不知道母亲还在不在京城,昨儿晚上回来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因为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以至于她很多事情都没细细去想。方才好生睡了一觉后,之前没有考虑到的一些细节便也考虑到了。   之前她一直想逃避,所以才不敢见王爷,也不敢对王爷坦诚。可如今,她想通了,若是一直这样逃避下去,最后受伤的,可能是所有人。   一旦想通这一点,阮娇也无心吃饭和打扮了,只让灵芝给她随意梳个头,她要去前院找王爷。   阮娇去的时候,燕王正在书房。房里还有前来汇报的暗卫在,燕王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扬手,让暗卫先走了。之后,他才命人去把阮娇带回来。   “睡好了?”见到人,燕王一如既往关心问。并且他还起身,亲自过去走到她身边,将人扶住。   “我有话要和王爷说。”阮娇颇有些急切。   燕王却没什么反应,只点点头:“坐下来说。”然后把屋里包括曹万全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想说什么就说吧,千万不要把事情都憋在心里,这样会把身子憋坏。”燕王安慰她。   听他说这样的话,阮娇怔愣望着他:“王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燕王没瞒她,实话说:“知道一些。”怕她担心,又立马安抚,“但这些都不是事儿,只要你我能够在一起,一切都不算什么。”   “那我娘……”阮娇几乎脱口而出,但话到了嘴边,又犹豫了一瞬,之后才继续问,“我娘还活着这事,王爷知道吗?”   “知道。”燕王此刻十分平静,垂目望着人回答。   阮娇不自觉伸手小心翼翼揪着他衣领,颇有些可怜兮兮乞求的意思:“你会杀了我娘吗?”   “不会。”   她问的犹豫,他答得干脆。   阮娇沁出泪花的双眸,立即一弯,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所以一直不敢说。你说你不会,我就放心了。”但想想,又不是那么放心,毕竟娘是那样的身份,“可是……娘她……”她咬唇,说的为难,“娘她是那样的身份,王爷不欲杀她,可万一她要做什么对王爷不利的事情呢?那可怎么好。”   燕王拍拍她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然后宽慰说:“你娘和陆凉清走了,我已经差人去追。你放心,一旦人追回来,我必会护得她一命。到时候,你也可以和她朝夕相见。”   “真的吗?”阮娇一脸期待。   “当然。”燕王允诺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阮娇此刻方才彻底卸下心中所有担子来,一头扎进燕王怀里,紧紧抱着人。   “如果能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现在可以好好去吃饭了吧?”燕王说。   阮娇其实还是没什么胃口,不过,王爷让她去吃,她多少愿意听他话的。   燕王道:“你也不必担心,但凡有什么关于你娘的消息,我会第一事件告诉你。你若是想知道什么,只管来找我问就行。”   .   隔了几日,燕王的人倒是把花姑寻了回来。不过,陆凉清却是逃了。是花姑为了护着少主陆凉清,自己甘愿受捕的。   因有燕王的再三叮嘱,所以,花姑倒是没受什么苦。   暗卫把花姑带了回来后,燕王先去见了人。花姑这个时候,露出来的,倒是自己本来的真实面容。燕王皱眉望着人,面无表情。   花姑却关心自己女儿,问燕王:“你把娇儿怎么样了?”   燕王冷静回说:“她很好,你不必担心。”   花姑冷哼:“你心狠手辣,杀了我东晋国那么多将士,我不信你会真心对娇儿。陆崇,你自己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西晋,不守约定,不顾苍生,挑起战火,肆意掠夺我东晋国的领土,你们就是天下子民的罪人。”   燕王不否认她的话,但对此,他却并不十分在意。   “若你们东晋愿心愿臣服于我西晋国,我们君主又何故会这般大动干戈?东晋西晋二国,本来就是一家人,早该合二为一的。说本王挑起战火,你们又有多无辜?”   “强词夺理。”花姑蔑视。   燕王却没心思与她扯这些家国大义,只冷淡说:“因你是娇儿生母,本王若杀了你,怕娇儿会伤心,所以,本王留你的命,让你更名改姓和娇儿生活在一起。日后,你便是娇儿姨母,以她姨母的身份住在王府。”   “你做梦!”花姑倒有些骨气在,知道家国大义,“我花姑便是死,也不会屈服于你们的□□。”   燕王无奈,叹息一声问:“你们君主就不□□了吗?念你没读过什么书,又一早被那翼归侯训得洗了脑子,本王且不与你计较。你留在娇儿身边,切莫说那些本王不想听的话。你若是心里还有你这个女儿,就不要让她痛苦。”   “来人,给她换身衣裳,带她去宝萝阁。就说,阮氏远亲寻来了京城,本王体恤,让她们相聚。”   “是。”自有丫鬟应下。   这一时半会的,花姑自然不可能对陆崇放下仇恨。又想着,她和女儿也真的是许久没有一起好好说说话了,此番自然是见女儿为重。   早在花姑入了王府后,燕王就已经差人去和阮娇说了。所以,此刻,阮娇一直又兴奋又紧张的等在宝萝阁内。   灵芝说:“因夫人身份特殊,王爷交代说,日后姑娘在外人面前,要和夫人以姨母和外甥女的身份相见。当然,私下里没人的时候,自然是可以母女相称的。”   阮娇知道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和母亲好,自然十分爽快应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应了声,便又颇焦急的于屋内来回徘徊。   之前虽然在青娘那里见过母亲,可当时的情形和心情还是不一样的。这回不一样,这回在燕王府内,有王爷在,她想和母亲呆一起多久都可以。 第48章   阮娇着急见母亲,花姑也一样,着急见女儿。母女二人见面后,抱着哭成了一团。   哭够了后,花姑给女儿擦眼泪:“好孩子,别哭了,快让娘好好看看。”   那日在青宅,虽然和女儿也呆了有些时间,可毕竟当时也知道情况紧急,又说了好些别的话,母女二人并不能真正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眼下正好,在这个地方,她可以和女儿好好说说体己的话。   “娇儿,娘有体己话要和你说。”花姑暗示。   阮娇便对灵芝说:“灵芝,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娘许久没见面了,想说说话。”   就连王爷也没说要她盯着姑娘,所以,灵芝得了这话,自然赶紧退下了。   灵芝领着众丫鬟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母女两个人,花姑捧着女儿的脸,细细瞧了好久。   “娇儿大了,瞧这模样、这身量,真的是大姑娘了。”花姑心中倒挺宽慰。至少,看着女儿这娇滴滴的身子和明艳艳的脸,她不像是被虐待的。   不但不像被虐待,反而看着她像是过的很好。   阮娇就怕娘亲和王爷间不和,忙趁机夸王爷说:“娘,您别担心我,女儿过得可好了。您瞧,我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我吃的,住的,用的,一应都是最好的。在这个王府里,除了王爷,就是我身份最尊贵。”   他真的把能给她的都给她了。   花姑心中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他毕竟是那样一个身份。可如今女儿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对他动以真情了,可怎么办才好。   “娇儿,你听娘说,你不能喜欢他。你和他在一起,你们不会有未来的。”花姑竭力劝女儿。   阮娇却不这样认为:“娘,我从小就生活在西京城内,在我心中,你是我母亲,爹爹是我父亲,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东晋子民,所以,我为何不能和王爷在一起?而且,王爷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他,他为了能明媒正娶我,付出了很多,我不想他伤心难过。”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王爷都为她付出太多了。她早在刚刚重活回来的时候就看清了太多,人生苦短,何必相互为难磋磨,当是要好好过日子才是。   “娇儿,你怎么能……”花姑无奈,“怪娘,都怪娘。只是,你从小是和少主定有亲事的,此番你若随娘回去,你父亲定会替你做主,让你和少主成亲。”   花姑对陆凉清这个少主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论品貌论才情,都不输这西晋燕王。   而且少主是从小便见过女儿的,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真正露过面,但时不时也会暗中探望女儿,更是多有照拂。少主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过,将来事成后,他定会八抬大轿迎娶女儿过门,并且表示,日后只待女儿一人好,房中再无他人。   他是那样尊贵的身份,能这样待女儿,想必是真心。   花姑实在不愿女儿呆在这个地方,所以,一再劝说:“女儿,当初是娘的错,不该把你卷进这场风波来。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娘知错了也没法子改变。你随娘走,你若随娘一道去了东晋,咱们一家人便再也不分开了。”   阮娇摇头:“我不走。不但我不走,娘也不能走。我的亲人只有爹爹娘亲和王爷,别的什么亲人,我不知道。”   “你……”花姑皱眉,“你连你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要了吗?”   阮娇也蹙眉,一脸的不高兴:“什么父亲?他算什么好人!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都能视若棋子,他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娘总说王爷不好,可那位侯爷又是什么好的?诡计多端,玩弄权术,不过就是个阴险小人罢了。”   “别胡说!”花姑斥责,“他可是你亲生父亲。”   阮娇索性也耍起无赖来:“反正娘现在就在我身边,有王爷在,娘也走不了。只要娘和王爷都在我身边,别的我都不管。”   “唉。”花姑叹息一声,颇有些没法子。   燕王给她们母女二人足够的相处时间,到了晚上,吩咐厨房准备了好酒好菜,又差人去宝萝阁请了花姑来,燕王打算三人同席而食,增进感情。   阮娇没被自己母亲说服,反倒是她小嘴叭叭叭,把她母亲说的没处辩驳。   和娘亲相处一个下午,阮娇心情很好,看到王爷就忍不住,想朝他扑来,她很感谢王爷没计较她母亲的身份,也感谢王爷让她们母女团聚。只不过,到底顾及着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在,收敛很多,只乖乖站在她身边不动,最多就是小手拉了拉他袖子,再越矩的动作就没有了。   而燕王,明显很喜欢她这样的小动作,英俊脸上略微松动,朝她垂目一笑。   见他冲自己笑,阮娇便仰着脑袋朝他笑得更明媚。一时间,两人互相望着彼此,目光都十分贪恋。   花姑瞧在眼中,心中也略微有些松动。   正如女儿说的,侯爷若真心中有她们母女,又何故会把她们母女二人送到这等虎狼之地来?此番又见女儿和这位燕王爷似乎真的十分相爱的模样,花姑一时心中也犹豫起来。   她虽甘愿一直忠心于侯爷,可娇娇毕竟是她亲闺女。若女儿跟她回了东晋不幸福,那她岂不是害了女儿?   燕王朝一旁花姑瞥了眼,将她面色犹疑不决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他心内了然,微弯唇一笑,而后朝花姑伸手:“夫人请上坐。”   这会碍着有女儿在,花姑不想女儿为难,所以,对燕王的态度倒是没之前那么强硬了。略朝燕王福了下身子后,花姑说:“王爷身份尊贵,妾身不敢上坐,还是王爷上坐吧。”   燕王本来也就是出于礼貌客气一下,但见她不肯,也就没再坚持。   他坐下后,又牵着阮娇手,让她坐自己旁边。而花姑,则坐在二人对面。   吃饭的时候,谁都没说话。吃完后,当有丫鬟撤了桌碗后,燕王又命人奉茶上来。之后,便是一边喝茶,燕王一边对花姑说:“本王和娇儿亲事定在十月,到时候,从陈家出嫁。夫人既为娇儿母亲,到时候定当要一并送嫁才是。”   花姑轻笑:“王爷待我闺女好,我心中感激。不过,我闺女打小便有指腹为婚的郎君了,如今婚约未解,又怎好另嫁他人?燕王爷,您好歹也是堂堂一国王爷,想来不至于做出夺人之妻的事情来吧?”   燕王淡淡瞥了她一眼,手拎着茶杯盖子刮了下茶叶沫子,而后轻轻啜了口茶。之后,才重新看向花姑说:“夫人若真为了娇儿好,就不该这般为难于她。还是说,在夫人心中,只有你的那个主子侯爷,根本没有这个亲生女儿?”   这句话问得花姑答不上来。   她心里当然有女儿!只是,但凡有点希望,她也不愿和女儿一起背井离乡,留在这西京野蛮之地。   “娘,我想和王爷在一起。”阮娇一再表明态度和立场。   花姑其实此刻心中已经犹豫了,不过,当着燕王的面,她断不可能说出服软的话来。所以,她只看着女儿,也不言语。   燕王说:“夫人想必是累了,不如先回屋歇息。”又拍了拍阮娇肩膀,“你陪着一起。”   阮娇自然听他的话。   .   这几日阮娇身上一直都有些不太舒服,但具体哪里不舒服,她又说不上来。起初只是浑身有些松软无力,渐渐的,她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无力。再之后,便是像有针扎着骨头一样,疼。一阵一阵的,要说多疼其实也没有,但就是这种一阵一阵的感觉,让人难受。   花姑这些日子都和女儿同吃同住,起初阮娇还能瞒着忍着,但渐渐的,就瞒不住了。花姑见女儿不对劲,忙问她怎么了。   那日陆凉清给她吃了一粒药丸,吃完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也没当回事。但这两天渐渐觉得身子不对劲,阮娇也重视起来。   她捂着小腹,一脸严肃又害怕的说:“娘,那天青娘给我吃了一粒药丸,我不知道是什么。”   “什么?他给你吃了药?”花姑不可置信。   “嗯。”阮娇点点头,这会子又觉得好了些,没那么疼了。   花姑陷入沉思中,有好一会儿功夫,她没说一句话。   “女儿,找个大夫来替你瞧一瞧吧。”   阮娇想了想,点头说:“那就让灵芝去请府上的府医吧。”   吩咐灵芝去请府医的时候,阮娇还特意交代了她,让她千万不要惊扰了王爷。这些日子,王爷一直在忙,虽然他在忙什么没和阮娇说,但阮娇知道,想来是大事。她不能帮他的忙就算了,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也是不想打搅他、拖他后腿的。   很快府医来了,替阮娇把了脉后,面色稍有些凝重。   花姑很担心,忙问:“我女儿身子可有什么问题?”   那府医回说:“姑娘脉搏有些奇怪,但赎老夫学艺不精,具体什么情况,也瞧不出来。不如,等王爷回来,让王爷请了宫里的太医来替姑娘瞧一瞧。”   本来花姑心中就有些担忧怀疑,听府医这样说,她更是心“咯噔”一下,顿时沉入谷底。   “娘,别担心,我觉得现在没什么了。”阮娇这会的确身子很好,那种不适感,真的只是一时一时的。   可花姑面色却十分凝重,摸了摸女儿脑袋,对她说:“那你就先休息休息,娘陪在你身边。”   “好。”阮娇的确也觉得有些困,便躺了下来。   很快,便进入梦香。   而阮娇睡下后,花姑则起身,去了前院燕王的书房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快完结啦~ 第49章   燕王这几日很忙,少有时间能陪着阮娇。日日早出晚归,常伴太子一起留在勤政殿,协助皇上处理政务。每天离开的时候,阮娇还没起,待他回来,天又晚了,他不便打搅。   如此反复数日,燕王心中相思之情,一时倒难以抑制。   这日回来得略早一些,正是盛夏,每年最热的时候,他一身厚重的官服都来不及脱,一入府,就径自往宝萝阁去。可早早候在府上的曹万全见状,却找了过来说:“王爷,阮夫人候在您书房,怕是有要事找您。”   闻声,燕王疾行的步子猛地一顿,一时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   驻足原地略微思考一番,最后燕王折身,让书房去。而此刻书房内,花姑正一脸急色候着。听见外面有躁动的声音,她知道是燕王回来了,忙迎出来。   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往地上一跪。   燕王惊了一瞬,而后弯腰亲手扶起花姑,面色凝重:“夫人是长辈,何故于本王行如此大礼?本王实在受不起。”   花姑却说:“求王爷救救娇娇,救救我的女儿。”   “娇儿她怎么了?”燕王猛地面色更沉了几分。   花姑便把事情和他说了。   其实虽然阮娇没和她说陆凉清给她吃的药丸是什么,但凭花姑伺候在陆凉清身边多年,她自然也是知道的。那种药丸叫纵情丹,每炼制而成的都是成双成对的两粒,既然其中一粒被女儿服下,那么另外一粒,肯定是被少主吃了。   这种药,一般乃是感情深笃的夫妻间才会服用的。双方只要服下药丸,那么,这一生相互就只能有彼此,若谁背叛,轻则浑身如烈火焚烧,重则会要性命。而女儿近来身子越发不适,应该就是这种丹药起了药性。   这种药,只要服下的双方行有夫妻之实,其实就没什么,不会有任何异常。而女儿如今年纪尚小,又还是处子之身,哪里能和男子行鱼水之欢。   何况,若女儿和除了陆凉清以外的男人欢好的话,不但女儿身子会有损,便是那个同她欢好的男人,日积月累,身子也会大损。她知道陆凉清的用意,他真正想对付的人,怕是这西晋的燕王。若燕王畏惧此药,自然会放手娇娇,若他情深意重并不畏惧、坚持要和娇娇完婚,那么,最后要不了几年,他就会油尽灯枯。   纵他再强大,即便是战神,他也不过只是血肉之躯,他受不了的。   这种时候,花姑心中起了不少对陆凉清的敌意来。她明白他愤怒的点在哪儿,可他再愤怒,他也不该拿女儿的安危玩笑。   何况,她的女儿何其无辜?他凭什么把她牵扯进来。   “燕王殿下,此药或许你不懂,但这西京人才济济,想必懂的人很多。这药性,也十分残忍厉害,有违人道。唯今之计,除了让娇娇回东晋和陆凉清完婚,再无它法了。”   燕王有挺长一段时间一直不言语,就这样愣愣驻足在原处。显然,他领兵驻守两国边境多年,对东晋的巫蛊之术,还是略有些了解的。   西晋兵强马壮,东晋略弱一些,所以,为了抵抗西晋的攻击,便开始行邪门歪术。整个东晋从上到下,从君王到公侯,无不推崇这种丹丸之术。他驻守边疆几年,时常派人遣入东晋王宫探取情报,所以对这种东西,他略有了解。   正因有些了解,所以才会是这种反应。   反应过来后,燕王一时没说话,只问花姑:“娇儿现在怎么样?”   花姑说:“已经睡下了。”   “我去看看她。”   说罢,燕王已经大步而去。   花姑望着那疾驰而去的背影,面上痛楚,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其实,这个王爷,看来对她女儿是真心的。只是如今,再无别的选择了。   阮娇睡得浅,只眯了会儿就醒了。醒来后,问到自己母亲的去处,她正要也往王爷书房去,就听灵芝跑来和她说王爷来了。   阮娇知道自己娘对王爷有意见,所以,很怕他们二人独处。娘才去找了王爷,王爷又匆匆来了她这里,阮娇很怕是娘对王爷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触怒王爷了。   怀着忐忑的心,阮娇迎了出去。   可燕王却扶住她说:“既然觉得不舒服,就该躺着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起来了?”   “娘找王爷说什么了?”阮娇却是关心这个。   燕王有一瞬的沉默,等扶着人稳稳坐下来后,才说:“那陆凉清喂你吃了东西,你怎生不告诉我?”   “呃~”原是来问这个的,阮娇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原没觉得有什么,怕王爷担心,也就没说。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就是偶尔有些体乏罢了。”   “只是偶尔体乏?”燕王问。声音温柔,却有些低沉,阮娇听了还是心中一震,有些怕的,更是不敢看他眼睛。   见她心虚,燕王作罢,只说:“也是本文疏忽了。这些日子,忙于朝政,没时间来陪你。若是本王能有点时间陪你左右,想必也不会发现得这么迟。”   阮娇说:“其实我真没事,王爷不必担心。”   燕王望着人,目光深沉认真,他倒是想不担心呢。可事到如今,他能不担心吗?   他驻守边境多年,就没听说过东晋有个叫陆凉清的王子。如今一朝得见,竟被他这般算计,他如何能忍?   燕王内力深厚,耳力极好。花姑才走进院子,他就听到了。   “这样,让你母亲先陪着你,本王进宫一趟。”   有几日没见了,才将能有点时间和他在一起,他又要走,阮娇舍不得。   “王爷这么忙吗?”竟连这点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都没有。   燕王却笑着抬手刮她鼻尖,温柔道:“本王进宫去给你请个太医来,顺便向父皇请个旨意,本王要往东晋走一趟。”   “王爷,阮夫人来了。”灵芝过来请示。   燕王:“请夫人进来。”等花姑进来后,燕王又把自己想法和她说了一遍。   花姑犹豫一瞬,问燕王:“到了这个地步,你当真还是愿意娶娇娇?其实你堂堂一国亲王,想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不必非得娇娇一个。你娶别人,也不必受这个苦了。”   燕王认真望着花姑问:“那陆凉清都给你的女儿下这种药了,难道夫人还信他?本王不知道是夫人过于执拗迂腐,还是压根不在意女儿是否幸福。”   花姑说:“娇娇是我亲闺女,我怎能不在乎?”顿了一顿,她叹息一声,“罢了,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们去。燕王爷,我如今别无它求了,我只希望我女儿此后余生可以安安稳稳度过。你若能答应这一点,我日后必定忠心待你,也再不会提回东晋这样的话。”   “好,我信夫人。”燕王模样认真严肃,“我也答应夫人,我陆崇此生只爱娇娇一人,日后也会只待她一人好。至于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夫人该知道,不是我愿意要的,我也从未碰过。日后若有机会,我也会全部打发走。待娇娇,自当一心一意全心呵护。夫人不必担心她身上的药性,我有在,我不会让她再受半点痛苦。”   花姑本来就心有犹豫,此番又见陆崇言语坦荡,她更是心中一阵激动。   “娇儿能得你这样的好夫婿,也算是她的福气。我花姑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我虽曾对少主发过誓,一生只孝忠于他,但,如今他下药害我女儿,率先背信弃义,那我曾对他的誓言,做不得数了。如今,我心中所有的,便是你和娇儿二人。”   见花姑诚心相待,燕王忙以礼相对,抱手说:“那小婿就先谢过岳母大人了。”   花姑眼中含着泪,却笑起来:“王爷有事,还是先去忙吧,娇儿这里有我,王爷不必担心。”   请太医事急,燕王也顾不得你侬我侬,转身就欲走。阮娇却喊住了他。   燕王回头,展颜一笑,望着人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花姑也宽慰女儿说:“你身子不好,且先坐下休息吧。至于别的,你不必担心。”   燕王已经走了,阮娇有些失魂落魄。此刻的花姑,倒是心情稍稍轻松了些。至少,她心中已经做好的决定,而不是如从前那般,犹豫不决,既怕伤害女儿,又怕得罪少主。   至于女儿身上的药……这天下事都讲究个阴阳,既练得出纵情丹,想来也能有解情丹。这个燕王,身手不凡,能耐也大,只要他心中有女儿,他想办的事,就一定能办得到。   燕王入了宫,把该说的和皇上太子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自然没说。比如眼下花姑也在府上一事,燕王就没说。   太子如今算是从青娘的噩梦中走了出来,他心中可比燕王更恨那个陆凉清。曾经的过去,是他的一段屈辱,他想把这个人彻底从自己记忆中连根拔起。   所以,他自然符合燕王说:“父皇,七弟说的对,东晋一再挑战我们西晋国的底线,不如发兵攻其,以示威严!” 第50章   西晋帝有雄心壮志,他自想一统中原,吞并东晋。只是,眼下却远非起兵大仗的最佳时机。   前些年,因他挑起的战火有多起,搞得民不聊生,他都要失去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了。如今,虽连夺了东晋好几座城池,且也开发了海上贸易,壮大了海外生意,但给百姓留下的心理阴影,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弥补得了的。   这两年来,他减免赋税,和朝臣一起拟定、更改了许多酷律,好不易重新拾回了些百姓对他的敬仰。若这个时候再主动出征,怕是会得不偿失。   身为帝王,始终还是需要得民心的。   西晋帝思存一番后,皱眉说:“太子,燕王,出兵讨伐一事,只怕会是出师无名。不过朕知道燕王体贴在意准王妃,既如此,朕便特许你一百精兵,你可以只身潜入东晋皇宫,切记要见机行事。”   西晋帝曾经有过一番暴政,其实当时包括太子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帝王一再主动出兵、挑起战乱。但当时正值盛年的帝王不听,他满腔抱负,一心想要收复中原。   如今过了半百之年,性子倒是柔和下去了。凡事,不再想着自己,而是天下苍生。   对此,太子和燕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刚刚也是燕王心急了,才有此一言。而太子,一来是对那陆凉清十分怨恨,二来,也是真心替燕王考虑。   太子和燕王相互望了眼,二人皆抱手,应下:“是,父皇。”   西晋帝拨给燕王的一百精兵,皆是西晋帝身边的亲随卫兵,个个身手矫健,能以一敌十。个个隐在暗处,但却能随叫随到。   的确,带着这样的一百精兵暗中造访东晋,要比大张旗鼓领兵打过去好。   得了精锐后,燕王回府。因要不了几日就要离开西京,所以,这几日,燕王都时时刻刻陪在未婚妻阮娇身边。   这种毒,若不动情.欲的话,其实还好的。所以,阮娇自那日发病一回后,这些日子身子都还算好。   临行前,燕王把人搂在怀里,下罢抵着她头尖,承诺说:“你放心,十月的婚期,定会如期举行。你在家要好好的,多吃饭多睡觉,实在无聊的话,就去宫里走走,或者,也可以去东宫。”升平郡主性子活泼,想来有她在,定能讨妻子开心。   并且,临走前,燕王也去了趟东宫,对太子提了这个请求。   自从东宫燕王府成一家人后,太子对燕王这个兄弟,更是体贴入微。所以,对燕王这个请求,他自然答应了下来。   “准王妃如今也算是孤的妻妹,七弟你不在京城,孤和太子妃照拂她几分,也是应该的。你放心,有孤在,她定不会有一点事情。”   太子既给了这个承诺,一言九鼎,自然就会费心去做。其实她人在燕王府,有燕王亲卫护着,也不会如何。只是,能防得住外人,却防不住自己人。如今燕王明显投靠了太子阵营,而那燕王府内,还住着两位魏王府和吴王府的人。   “如此,臣弟就放心多了。”燕王道谢。   燕王走后,升平得了父母的准,直接就搬去了燕王府住下。   “唉,从前以为你能做我嫂嫂呢,现在竟然跳了辈分,要做我婶婶了。”升平其实心里还是为自己兄长抱不平的,尤其是见七皇叔拒绝后兄长那几日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更是心疼。   可不管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阮姐姐能做她母亲的义妹,她能嫁七皇叔为妻,也很好啊。   左右,都是一家人嘛。   升平性子活泼,阮娇和她在一起,怎么都是开心的。   阮娇说:“之前你还说我没你高呢,你再瞧瞧现在,我是不是比你高了许多?”   阮娇这一年来个头长了不少,不但个子长高了,眉眼更是长开了,俨然一番大姑娘模样。   “哼。”升平又哼她一声,撅嘴说,“那你比我大嘛,等我长大了,肯定不比你矮的。”   阮娇笑得眉眼弯起来:“那好啊,那我等你长大了再和我比。”   升平趴在窗台边,双手押在窗边,她下罢搁在手面上,无聊的吐气。天气越来越热,不能出去玩,只能闷闷呆在家里,实在无趣极了。   阮娇也觉得无趣,外面日头又辣又毒,只能屋里缩着,连出门去园子里散个步都不行。   她真希望这夏天快些过去,过去了,到了秋天,王爷就能回来了。   自打燕王走后,阮娇真的是掰着指头数着日子过。这一日日的,当真是度日如年。   而此刻的燕王,带着一百精锐快马加鞭赶往了东晋的帝都东都洛城。其实西晋东晋本就是一家,离得也不远,西京和洛城,也就十几日的马程。   陆凉清是襄王之子,但却从小不得襄王宠爱。而襄王府上,自有得宠的皇子。所以,陆凉清潜伏西晋多年却几乎是什么事都没办成,此事,惹得襄王十分不快。   陆凉请一回去,就被襄王一顿鞭罚,然后关押入了地牢。   燕王因常年驻扎在边境之地,故而对洛城各王府地形还算熟。只略微摸索了一下,当夜,便成功摸去了关押着陆凉清的地牢。   此刻的陆凉清,满身鞭痕,一身是伤。披头散发,穿着身染了血的白色囚衣,安安静静坐在角落。   感觉到了异样,他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抬眸看向牢外的人,挑唇轻笑:“就知道你会来,燕王殿下,当真是勇士。”   燕王其实从小也不多得宠,不过,他再不得宠,父皇也不会这样对他。毕竟是亲骨血,那个襄王,是如何下得了手的?   “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是一辈子都不愿回洛城来的,我宁一辈子恣意潇洒的活在西京。只可惜,你们发现了我的行踪,那里我是呆不下去了。”   燕王皱着眉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肯交出解药,我便想法子带你出这地牢。”   陆凉清笑意凉薄:“陆崇,你该知道的,娇娇和我有婚约在。我和她,是打小的婚约。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说不定,现在我和她已经成亲了。”   陆崇脸色难看:“你当真要如此吗?”   “我无所谓,我贱命一条。”陆凉清说,“我知道,我争不过你,可我也不愿你这辈子有染指她的机会。陆崇,你若真爱她,只要这个毒还在她身上一日,你便不会舍得碰她。”   “我得不到的,你也没得到。如此,不是甚好吗?”   陆崇道:“你的心理,竟阴暗到了如斯地步!娇娇善良,哪怕来前,她还叮嘱于我,要我不伤害你。可是你呢?你却置她一辈子的幸福于不顾,甚至,置她的健康于不顾。”   一时间,陆凉清没说话。   显然,他是在犹豫的。   他这一生不长,活到如今,不过才二十。可他这短短的一生,活的就像个笑话。   给过他温暖的人不多,大多都是算计他、利用他。而那个女孩子,她却像是阴天中的一抹云彩,让他看到了希望,感到了关怀。   其实,她也未必做了什么,但紧紧几句信任的话,丝毫不介意她身份的举止,就足以叫他一生都牢牢记住。   他不想伤害她的,可她既然让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阳光,他们明明又有婚约在身,她为何又要弃她于不顾,转嫁他人?   他恨!他怨!   故而,他扭曲了。   “陆崇,你乃是你们西晋的战神,你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可你为何……为何要和我争女人?”陆凉清再次开口,言语中有几分责备,有几分乞求,“凭你这样的身份,你想娶谁都娶得到。何故非得咬着她不放?”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有她。”   陆崇:“你的不过是执念,你与她也就数面之缘,如何就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你懂什么。”陆凉清说,“这些年来,虽然她不曾见过我,可是,我却是时常会去探望她的。从她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一日日,到如今长成的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每个生辰,我都会躲在黑暗中陪着她一起过。”   “我盼着,可以早早回来,早早娶她过门。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爱上了你,要我如何忍得?”   当初,麦冬把一切告诉他的时候,他就等不及了。在不是最佳时期时提前对燕王动了手,所以,这才有了他今日的败露。   但他不后悔,若他得知自己的未婚妻都要和别人成亲了还能忍的话,那他也当真太畜生了。   “陆崇,是你抢了我的,是你。”陆凉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陆崇目光冷冷看着他:“你说的只是你自己的感受,你可曾想过她?她不喜欢你,你强行拘她在你身边,她不会幸福。你若真爱她,便该放手。”   “那你呢?”陆凉清皱眉问,“如今也就是她心里有你,她爱你。可若是她对你和对我一样,你又会如何做?是成全他人,还是霸道明抢?嗯?燕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0 17:12:48~2020-03-22 16:2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这个问题陆崇回答不上来,所以,他脸色十分难看。   显然,就算她不爱自己,他也会圈她在身边。就像前世,他们是那样的身份,她那样抵触、畏惧自己,他依旧不肯放手,哪怕她不爱,他也要拴她在身边。   见陆崇沉默着不说话,陆凉清就笑了。   “瞧瞧,陆崇,你不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你何必来要求我?”他摇头,一脸鄙夷。   陆崇今儿来不是和他争论的,他目的就是拿到解药。   所以,陆崇重新捡起之前的话题说:“你要知道,就算你不给我,我也有能力去别处寻得。但如果你给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行啊,我给你,你把娇娇还给我。你答应吗?”知道他不会答应,但陆凉清就想这样说。   陆崇严肃着说:“除了她不行。”   陆凉清冷哼,不欲再与他谈下去,冷哼:“那就恕不远送了。”   陆崇看了看四周环境,又道:“你如今被你父王襄王殿下圈禁,失了自由。或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成就你日后的自由自在。”   “你若愿意,我可以让你出去。日后,天高任鸟飞,没人奈何得了你。”   这样的日子,陆凉清何尝不向往。只是,他也是个有自尊的骄傲人,他不稀罕陆崇的施舍。   “就不劳燕王殿下大驾了,我天生命贱,我认了。”说罢,他也不欲再说什么,只翻身侧躺,脸对着墙面。   陆崇知道,今儿怕是说不通了,且他来的时间也有些长,所以,此番不得不先离开。   陆崇前脚才走,后脚,襄王就知道了燕王来过其府上地牢的事。襄王阴森诡谲,疑心特别重,自尊心也强。他见燕王能自由出入他王府宅邸,便觉得这是被挑衅了。而且,他竟然与陆凉清在地牢私下见了一面,便又疑心,是不是陆凉清这狗东西和陆崇里应外合,早背叛了他。   若不是他背叛了,为何隐姓埋名在西晋那么多年,竟半点消息也没探得呢?   襄王一旦起疑心,陆凉清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打。   “狗东西!你到底说不说!”襄王亲自抽的鞭子,下手特别狠,丝毫不拿眼前遍体鳞伤的人当他儿子待,“本王早知道,你怕是已经背叛投靠了西晋帝,如今回来,是不是替西晋帝做事的?那陆崇,是不是你放进来的?”   “你说!”   襄王有些精神不正常,一旦动起怒来,下手又准又狠。   陆凉清如他的愿,“承认”说:“是啊,我就是这样做的,如何?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把我打死了,我就不能再替西晋帝做事了。”   正常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气话,可襄王不是正常人,他就觉得是真的。   又连着甩了几鞭子下去。   还是襄王身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帮着陆凉清说了一句:“王爷,二王子不会做出那种事的。那陆崇,有些本事,他自己潜入地牢,故意陷害二王子,也有可能。”   陆凉清却偏说:“那你可高看陆崇了,他没那个本事。是我和他里应外合,他才潜得进来的。”   “二王子!”   “不必说了!”襄王斥责身边的人,“他在西晋生活多年,被同化,不如可能。如若不然,老子交给他的差事,他怎会半点没完成?”   “老子让他接近西晋太子,他呆在那太子身边多年,下毒的机会多的是,他为何不下手?可见,他就是背叛了本王。”   襄王可能也是打累了,又或许是想慢慢折磨这个儿子。所以,扔了鞭子在地上,自己走了。   陆凉清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这次是真的没吃得消,彻底晕了过去,情况有些严重。   陆崇在襄王府安插有眼线,襄王父子的事情,自然有人及时汇报给了他。陆崇听后,淡淡点头:“知道了。”   隔了几日,陆崇又寻了机会,潜入地牢。   经过几天的休息,陆凉清好多了。再看到陆崇,他一点都不意外。   陆崇来的时候,他正端坐于牢内,打坐调养生息。   “好,陆崇,我答应你的那个条件。”陆凉清松了口。   陆崇倒是有些意外,同时还存折些戒备的心理:“当真?”   陆凉清本来也没舍得让阮娇痛苦,他当时那样做,其实心里就犹豫矛盾过。这些日子又细细想了想,所以决定放手。   他爹不疼娘不爱,在这东晋,也不比其他王子有地位。娇娇跟着他,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当真。”陆凉清声音很低。   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无牵无挂,可以纵情过自己的潇洒日子。总比,留在这洛阳城内,与这些人周旋盘算来的要好。   其实以他的本事,只要离开,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过隐居的日子,也不是难事。难的,就是他能不能过得去自己心里那一关,想得开。   如今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   陆崇和阮娇约好的是婚期前回西京,因为陆凉清还算配合,他提前不少时间回来。   婚期在十月,陆崇九月中就回来了。   拿回了纵情丹的解药,阮娇吃后,观察了好几日,之后的日子,身子再没不适过。   陆崇倒是没瞒着,把有关陆凉清的事情也和她说了。阮娇听后,倒是有些伤感。   “这样看,其实他也很可怜。”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他还被送到西晋来做细作,“希望他以后可以好好的,再遇到一个真正喜欢他的姑娘,然后一辈子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   又问:“对了,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行踪。”燕王如实说。   阮娇叹息:“好在娘呆在我身边了,她也答应再不回去了。东晋国的人,一个个都心理扭曲,我那个所谓的侯爷爹能这样对我娘,想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娘若回去,肯定也得遭罪。”   想想后觉得害怕,还好娘答应她了,以后就留在这里和她、和王爷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娘还说,等她成亲后,过个几年,生个孩子,到时候,她就帮她带孩子。   这样想着,阮娇觉得,这世上,再没什么是好牵挂的了。以后的日子,想想都觉得会是一片前景光明。爱的人在身边,亲人也在身边。   而愧疚又挂念的人,虽在远方,但却也知道他过得好。   这样,足够了。   “王爷,以后再没谁能把我们分开了。”阮娇主动伏进他怀里,眼睛水水亮亮的,心里此刻十分期待着下个月和王爷的大婚。   陆崇也觉得,这世间,再是没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本文就完结辣~ 第52章   转眼便到了十月。   秋高气爽,凉风徐徐。   阮娇早在三天前,便去了太子妃娘家云家。因有太后和太子妃关照,又因阮娇如今要嫁的人是燕王殿下,日后东宫燕王是一家,故而云家待阮娇十分不错。   添置嫁妆什么的,也不比自家姑娘差。甚至,除了比当年太子妃出嫁时略逊色些外,阮娇的嫁妆和出嫁排场,比云家别的几个正经小姐还要好。   阮娇心里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看在王爷面子上。   自从花姑在丈夫和女儿之间做了选择后,她和女儿就形影不离,一直呆在一起。哪怕去云家出嫁,她也跟着一道住过去了。   对外则称,花姑乃是准燕王妃姨母,也就是已经离世的阮夫人的妹妹。   燕王安排的身份,没人敢怀疑。   到了初八这日,阮娇早早就醒了。也可以说,其实她一夜都没睡。   昨儿晚上,母亲陪在她身边,手里捧着个册子,私下里无人的时候,和她说了好些她从前不太懂的东西。那册子上,男的女的依偎着贴在一起,没穿衣裳,姿态十分荒诞。   她看了一眼便不想看了,可是娘却对她说,要她有个心理准备。若是洞房的时候王爷粗鲁了些,她大可以哭着求饶。   他疼她,只要她求饶了,他就会怜惜。   阮娇其实不太懂,因为她和王爷早搂一起睡过了。但他们是穿着衣裳睡的,可画册上的男女不一样。   娘说新婚之夜她会遭罪,可她之前和王爷一起睡的时候,其实很舒服。她不明白,为什么成了亲,就要遭罪了?   阮娇虽不懂,但既然是娘说的,她都信。   所以,新婚之夜,等闹喜的人都散了后,阮娇好奇主动问燕王:“娘说,今天王爷会欺负我?王爷会吗?”   此刻的燕王,已经沐浴换了里衣,坐在床边,望着身边的娇妻笑。   “欺负谈不上,我总会怜惜你的。”   阮娇笑道:“娘也这么说。”   春宵一刻值千金,燕王等了两辈子,其实有些等不及了。何况,此番夜深,若是再不歇下,怕是没一会儿就要天明了。   所以,燕王搂着人,垂目说:“累了吗?”   “嗯,天没亮就起,真困。”说着,她伏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腰,“就让我靠在你怀里睡吧。”   “这……”燕王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肩,声音醇厚悦耳,“先别睡,和你玩一个好玩的小游戏。”   阮娇其实对游戏无甚兴趣,不过,见王爷好似十分向往的模样,她也就非常配合的问:“什么游戏?”   燕王没再说话,只是望着人笑,然后一件件将她衣裳褪去。   见他褪自己衣裳,阮娇也没在意。只是,当觉得身下似有利剑刺入,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痛感的时候,她那些睡意顿时全无。   “疼。”她倒吸凉气。   醒了后,才发现,身上压着王爷。而他们此刻的样子,正和昨儿晚上娘拿的那本册子上的男女一样,一时间,她羞得满面通红。   燕王想要她,却又舍不得过于粗鲁,只能克制自己,一点点深入。   这一夜,很美好。燕王觉得美好,阮娇也觉得美好。   起初的痛意,渐渐被酥麻的舒爽替代,她人生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芙蓉帐暖一夜,待夜色褪去,华光初起,室内动静,方才渐渐停歇消下来。   一夜的水□□融,一辈子的相濡以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