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七零空间小娇女
作者：柳大白


　　文案：
　　祝小嘉得知自己回到了七十年代后
　　做好了过缺衣少食日子的精神准备
　　谁知道，统统白准备了。
　　弟弟把吃的偷偷留给她，
　　哥哥把衣服悄悄塞给她，
　　就连捡来的小崽子，
　　也走哪都惦记着她。
　　她决定利用手里的空间，
　　追上改革开放的步伐，
　　带领一家人去过好日子。
　　什么，有人去她家里提亲？
　　张家的好吃懒做，李家的手高眼低。
　　孙家的倒是老实诚恳，可惜长得丑。
　　你说她太挑剔？
　　才不是呢，明明这些都是哥哥说的。
　　祝小嘉终于知道，重生后她最大的问题可能会是——不婚不孕。

　　内容标签：系统 甜文
　　主角：祝小嘉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001
　　祝小嘉被人推下了河。
　　“咕噜……咕噜……救……”祝小嘉张口想大声呼救，但她一张口就有更多的水涌进了她的口鼻。
　　她不会游泳，哪怕这条河离他们家不远，她也从来没像村里其他男孩子那样来玩过水，没想到今天她就要淹死在这条河里了。
　　“有人掉水里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她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声。
　　“扑通！”
　　在祝小嘉沉到水里去之前，她好像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
　　祝家村的那条小河旁边，现在围满了许多人。
　　“怎么了这是？”
　　“祝家的小丫头掉水里了，现在估计是……啧，这家子今年也太倒霉了，大人出完事小孩子也跟着出事。“
　　“祝老幺的丫头啊？可惜了。
　　我就说他们家没个大人看着要出事吧，偏偏祝老幺那媳妇祝家那老两口原先就看不上，现在人死了也不愿意帮忙看着孩子，可不就容易出事么。”
　　祝小嘉躺在地上，明明是闭着眼睛昏着的，却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周围人的声音。
　　不过她现在对这些都不太关心了，因为她现在正站在一个小农场里。
　　小农场不大，只有一亩地的大小，
　　别看小农场只有这么小，却是祝小嘉上辈子辛辛苦苦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
　　没错，上辈子。
　　祝小嘉上辈子是出生在二十世纪的九零后，人生唯一不平凡秘密就是她有个小农场的随身空间。
　　可以种地，可以养动物，还可以放东西。
　　虽然这个小农场一开始只有一百平方米大，但是在祝小嘉的建造下却慢慢扩建升级到了一亩的大小，农场里的植物的成熟速度也从一开始和现实世界一比一变成了后来的一比五。
　　如今的小农场里，还堆放着不少祝小嘉之前种了收了的粮食，粮仓和旁边的小屋里，还有祝小嘉前世存放的一些喜欢的零食。
　　祝小嘉是个仓鼠一样爱收集食物的人，之前在小农场里放了不少零食，平时没事的时候直接从这个空间里取出零食就开始吃，大大地拉低了空间的逼格，但这也令现在的祝小嘉无比幸福。
　　祝小嘉逛了一圈以后，激动地都快哭出来了。
　　要是她早点觉醒空间，就不用惦记这么多年的零食了！
　　更不会在这几年挨饿！
　　不过现在觉醒也不算晚，这小农场虽然小，要让祝小嘉一家吃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祝小嘉这里边逛小农场边打着小算盘，却不知道空间外面的人已经激烈地争吵起来了。
　　祝家村的人都知道，祝老幺家老两口不喜欢他们家老幺的知青儿媳梁云岫。
　　梁云岫成分不好，家里早些年是大城市的资本家，据说家里还有海外关系，于是这几年便成了人人喊打的坏分子。
　　若不是梁家当年把家里的家财都捐了，如今梁家都还是要被批斗的。
　　可梁云岫长得是真的漂亮啊，她当年来祝家村，别说是村里人了，连一起跟过来的那些男知青看着她都移不开眼！
　　那些城里的女知青，也都是吃精米长大的，可跟梁云岫站在一起，明明穿着同样的衣服，却灰扑扑的。
　　祝老幺当初也是差点就保送工农兵大学的好苗子，家里世代贫农，根正苗红，偏偏最后娶了梁云岫这个坏分子。
　　祝家老两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没能改变祝老幺的主意。
　　最后，保送的名额归了生产队队长家里的祝三妹，祝老幺去了城里工厂。
　　因着这个原因，祝家老两口对梁云岫这个儿媳百般看不上，哪怕她生了四个孩子，祝家老两口也对这几个孩子都不闻不问。
　　就像如今，祝小嘉这个女孩子都躺在地上了，祝老头也没过来看一眼。
　　祝老太太倒是过来看了看，结果呢，也只是慢吞吞地说了句：“这都是这丫头的命，拖后山埋了吧。”
　　祝小嘉是个丫头，又是意外出的事，没有入祖坟的可能，拖后山大概也就是随便挖个坑埋了，以后连坟头都找不到。
　　“老太太，人还没死呢！”坐在祝小嘉旁边的小孩儿不满的说了一句。
　　人是他救起来的，要是这么死了他刚才救人干嘛？
　　祝老太太没说话，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光看祝小嘉躺在地上嘴唇发青的样子，谁都会以为，祝小嘉已经救不活了。
　　祝小嘉跟祝老太太顶过不少次嘴，祝老太太是打心底里讨厌这个小丫头，恨不得她真的现在死了才好，这样还能给家里省一口粮食呢。
　　这时候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挤开人群跑了进来，他们刚刚还在地里干活挣工分，一听到祝小嘉的消息就跑回来了。
　　大点的那个少年是祝小嘉的大哥祝离，抱起祝小嘉便要往外面走。
　　“我要带小嘉去卫生所找医生。”
　　祝老太太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皱的更厉害了，“你哪来的钱？”
　　“奶奶，我们没有钱，可你应该有不少吧。”那个年纪小点的少年是祝小嘉的二哥祝原，他站在祝老太太面前说道。
　　祝老幺在城里的食品工厂工作，这个本来是祝三妹的名额，虽然比不上工农兵大学这样坟头冒青烟才有的好差事，一出来就能直接当干部，但是比起村里人土里刨食来说也是让人眼红的好工作了。
　　更何况祝老幺还能时不时地给家里人带点工厂里的福利，一些生产糖果饼干的边角料回来，对于这个所有人都填不饱肚子的年代来说，也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当然，祝老幺不知道，他带回来的这些好吃的，除了在他面前家里这几个小孩还能吃到点，等他一回工厂他娘就会翻脸把他带回来的吃的都收起来给祝家老大的几个孩子吃。
　　不光如此，就连他寄回来的工资，祝老太太也几乎从没在这几个小孩身上用过。
　　在这件事上，祝老幺的妻子梁云岫一直都没吭声，只是悄悄地自己补贴着家里。
　　一来，她的身份尴尬，是“人人喊打”的坏分子、资产阶级，要是真的闹起来，祝老太太铁了心不顾跟儿子闹翻也要“大义灭亲”举报她，她出事不要紧，可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二来，梁云岫一直都对祝老幺有些愧疚。
　　梁云岫嫁给祝老幺，是不得已之举，是抓住救命稻草，对她而言百益而无一害。
　　但对祝老幺来说，却是害处多多。
　　梁云岫和祝老幺结婚，是梁云岫先提出来的，她对祝老幺没什么爱情，甚至有些看不起这个泥腿子，只是觉得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结婚对象的话，祝老幺是最好的选择。
　　而祝老幺也不负所望，不仅在祝家老两口的重压和前途的选择上坚持了下来，后来也一直都没改变，对她和孩子都很好。
　　祝老太太虽然对梁云岫和梁云岫的几个孩子不怎么样，对祝老幺却是真的好，祝老幺对祝老太太这个母亲也有很深的感情，梁云岫知道自己就算把这事给揭出来，也不过是让祝老幺左右为难罢了。
　　横竖祝老太太除了这些以外也没做过其他过分的事情，只是恶心人而已。
　　梁云岫小时候，那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屋里一屋子的西洋玩意儿外国糖果，祝老幺带回来那些边角料在村里小孩儿看起来是珍宝，梁云岫却看都看不上眼。
　　哪怕现在梁家把所有的家产都捐给国家了，也不意味着梁云岫真的就一无所有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云岫要过上小时候那种生活是不可能了，但是手里比普通人还是宽松不少，要补贴家里自然没什么压力。
　　梁云岫本来想着等几个孩子年纪再大点就好了，祝老太太能欺负一群小孩子，却不能对成年的给家里干活挣工分的几个孩子怎么样。
　　可谁也没想到，她生产的时候难产了，突然撒手人寰，就这么丢下了祝老幺和几个孩子。
　　梁云岫死了，祝老幺平时在城里工厂上班，一周七天才回来住那么一下午加晚上，祝老太太苛待这几个孩子的举动也越加不掩饰起来。
　　平日里克扣他们的口粮什么的都不必说，现在祝小嘉濒死关头的冷漠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
　　祝老太太一听祝原说起自己的钱，立刻拉下脸：“没有。”
　　那些钱可是她攒着将来给几个金孙娶媳妇的时候用的，这几个扫把星想用，门都没有！
　　“看什么卫生所，卫生所里的医生就是活神仙，也救不活祝小嘉这个死丫头！”祝老太太啐了一口。
　　祝小嘉明明是祝老太太的孙女，她最疼的小儿子唯一的女儿，但是祝老太太却跟祝小嘉关系势同水火。
　　不为别的，祝小嘉光是出身就是原罪了，更何况这丫头还十分彪悍，不少次从祝老太太宝贝金孙那里把被祝老太太抢走的东西抢了回来，还打了祝老太太的宝贝金孙不少回。
　　祝老太太对祝小嘉，说是恨之入骨都可以了，怎么会拿出钱去救祝小嘉？
　　祝离抱着祝小嘉，冷冷地看了祝老太太一眼。
　　祝小嘉是他们一直宠着的妹妹，平日里活泼伶俐，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如今却脸部发青地静静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又冷又僵，像块水里捞出来的木头一样。
　　她会死吗？
　　祝离想起他们母亲梁云岫死的时候，梁云岫实在倒霉，县里的医院，大夫护士却都是一群没毕业的医学生，大字报倒是写得不错，可治病的技术却是让病人自己“排除万难”，最后梁云岫果不其然地没保住性命，给“牺牲”了。
　　祝离连母亲梁云岫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医院的人技术不咋样，态度却横得很，梁云岫一确认死亡，直接就让祝老幺去看了签字，拉去火葬了。
　　然后，那间手术室，又推进去一个孕妇。
　　除了他们这些家人，没有人再记得刚才死在这里的那个叫做梁云岫的女人。
　　在此之前，祝离所经历过的最大的挫折也就是被奶奶祝老太太给拐着弯儿的骂几句，然后把他爸带回来的吃的给拿走而已。
　　直到梁云岫的死亡，给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上了沉重的一课。
　　祝离抱着祝小嘉的手忍不住收紧。


第2章 002
　　按理来说，县城里的医生尚且如此，他们乡下的卫生所自然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可现实却是相反的。
　　离他们村最近的一个“卫生所”，里面的医生是个大学里的医学教授，以前也是大城市里大医院的主治医生，找他看过病的甚至还有以前的官老爷。
　　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这位医学教授被他一个学生举报，虽然有人为他周旋，却还是给发配到了乡底下来劳动改造。
　　若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大概就是他呆的那个大队上的生产队队长对他们这些人态度不错，平日里也没怎么故意折磨他们，还让那个医学教授平时给队上的人看看病、治治伤。
　　虽然这个医生是外科医生，可队上的人连个头疼脑热也要往那边去，久而久之，大伙儿便发现，这位医生的水平还真的不错。
　　祝离没怎么和祝老太太纠缠，抱着祝小嘉就往卫生所那赶了。
　　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但是怀里的祝小嘉却抱得很紧，好像只要他能抱得紧一点，祝小嘉就能活着。
　　祝老太太一看祝离要抱着祝小嘉跑就伸手去拉，卫生所是可以赊账的，她既不想祝小嘉被那个大夫给救活，也不像祝离把祝小嘉抱过去赊账，浪费她给她金孙存的媳妇本。
　　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祝小嘉这丫头脸色发青，气若游丝的，只要拖一会儿，等她凉的透透的，别说什么教授，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奶奶，你急什么？”祝老太太没拉住祝离的衣角，祝原横空插进来挡了一下，小少年十岁不到，比力气比不过祝老太太这样的壮年妇女，却仗着那股子灵活劲儿让祝老太太失了手。
　　“奶奶，你要是真关心我们小嘉，就拿钱出来，何必这会儿拉她呢？”祝原说。
　　祝老太太凌空抽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祝原跟村里人不同，也许是梁云岫的基因原因，他身上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书香气，哪怕是穿着村里小孩儿都穿的打满补丁的衣服，看起来也跟村里小孩儿完全不同，格外的清爽干净，文质彬彬。
　　村里的大婶大妈最喜欢祝原，这孩子又会说话处事又周到，比起自家成天招猫逗狗的惹祸精来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但是祝老太太知道，祝原这孩子，心眼比谁都多。
　　就连她一个大人，也中过祝原这个小孩子的套。
　　虽说那次的倒霉没证据证明是祝原做的，但祝老太太却不知怎么的记住了祝原笑眯眯的那张白净的脸，并且打心底里对此瘆得慌。
　　她越发觉得，梁云岫简直是个狐狸精，迷住他儿子祝老幺不说，生下来的孩子也怪兮兮的。
　　但在围观的外人看来，却只觉得祝老太太居然真的就收了手。
　　祝原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儿，当然不会觉得是祝老太太犯怵，只是理所当然地顺着祝原的话琢磨着，大概真的是祝老太太嘴硬，心里还是对祝小嘉心软，由着祝离带着祝小嘉去一趟卫生所吧。
　　说到底，毕竟是祖孙，哪有隔夜的仇呢？
　　“小原啊，你最懂事，好好劝劝你奶奶，她刚才就是在说气话。”
　　“就是，小离也太犟了，你奶奶就嘴硬了几句，他那个眼神都让我觉得不舒服，你可不能跟他学啊这是你奶奶呢！”
　　说这话的人自以为善解人意，客观中道，劝了几句。
　　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祝老太太是真的恨不得祝小嘉去死的。
　　这种整天跟自己反着来的贱丫头，活着还要浪费家里的米粮，死了清净又省粮。
　　祝原感受着周围村人围观的视线，心里却充满了嘲讽。
　　他面前这个一脸尖酸的刻薄老太太，居然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奶奶。
　　血脉相连，这在许多人看来就是最深的羁绊了，可祝原在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有不少被自己的亲生子女写举报信举报“大义灭亲”的例子了。
　　而这个和他最亲的奶奶，也从来没有做过称得上“亲人”的举动。
　　他的亲人，只有那几个被他承认的人而已。
　　祝小嘉的意识在空间里的时候，对外界虽然能有些感知，但是到底不是很清晰，等她终于醒来，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的时候。
　　“好痛！”
　　祝小嘉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落进两双眼睛里。
　　“……醒了就好。”那双苍老双眼的主人温柔地说，“小姑娘还是有点营养不良，这瓶葡萄糖输完了就回去吧。”
　　祝离的眼神愈加阴沉，虽说现在到处都吃不饱，可他们几个的父亲就在食品加工厂工作，时不时地带些东西回来，祝小嘉怎么会营养不良？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只要往村里一看，就能看到祝家村唯一的小胖子，他们大伯的儿子祝军。
　　祝军是祝老太太的孙子，也是这位老太太的心肝宝贝。
　　但是在祝离祝原他们几个眼里，祝军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蠢货。
　　这个比祝离还大上一个月的小胖子，平日里仗着祝老太太的偏爱抢走了祝小嘉他们父亲带回来的食物，养得红光满面，比生产队队长一家还滋润。
　　在他们的母亲梁云岫还活着的时候，祝老太太虽然也常常会把祝老幺带回来的东西拿去给祝军吃，但是梁云岫总会拿出更好吃的给这几个孩子，所以他们一直都对祝老太太的行为没怎么上心。
　　但是祝小嘉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格外讨厌祝军了。
　　梁云岫甚至还为这件事很苦恼，问小小的团子祝小嘉：“你奶奶拿的那些东西又不贵重，你怎么那么计较呢？”
　　梁云岫倒不是怕跟祝老太太起冲突，她就是觉得自己莫非让自己女儿饿着了，不然祝小嘉怎么那么在意被她爸爸带回来的那些边角料？
　　为着那些边角料去跟人斤斤计较，大丢面子撕破脸皮这种事情，对梁云岫来说实在不划算。
　　祝老太太看她这个儿媳妇像看个冤大头，殊不知这位儿媳妇根本就是懒得理她。
　　梁云岫要是收拾祝老太太有的是办法，但是她纯粹就是懒得动手，懒得搭理祝老太太罢了。
　　她要是想和祝老太太搞好关系哪还会怕没法子？祝军吃着祝老幺带回来的那些食品厂的边角料就以为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可是祝家三个小孩兜里吃的却是外国的糖果，还从来都没缺过。
　　东西是别人寄过来的，即使在大城市里也是许多人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只不过梁云岫有心不让村里人知道而已。
　　祝老太太只知道梁云岫家里是万恶的地主，却不知道即使到了现在，梁云岫的手里也有着她这个乡下妇女难以想象的财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祝老太太永远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小团子祝小嘉刚刚把半罐子盐倒在了那些被祝老太太抢走的零食上，气哼哼地回道：“那也是我爸给我带回来的，凭什么奶奶拿走还要说我和我哥不配吃！”
　　要不是梁云岫死得太突然，祝家几个小孩的日子也不会这么突然地一落千丈。
　　祝老幺倒是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所以他在梁云岫死后便开始考虑换工作回来照顾这几个孩子的事。
　　这可让祝老太太气得不行，心里对梁云岫的恨意又浓了。
　　据说祝老幺在食品厂里干得不错，再过半年还有可能会升职。他现在想着回村里来，食品厂里的升职不久泡汤了吗？
　　梁云岫这个女人，当年就让她儿子失去了一次好机会，现在死了，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祝老幺的几个兄弟姐妹也不太乐意，祝老幺带回来的食品厂里那些东西，祝军吃的最多，可其他人也不是没吃到过。
　　因为祝老幺，祝家的人都没怎么挨过饿，过得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要是祝老幺回来种地，那他们不是再也沾不到祝老幺的光了？
　　在祝家三个小的还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祝家人的眼中钉。
　　在这个年代，那一口吃的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为了那一口吃的，连有些血脉亲人都彼此计算。
　　祝离心里存下了这件事，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阴沉。
　　祝小嘉心里正高兴着空间的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哥，盘算着怎么告诉他们这件事。
　　虽然她突然多出来了二十多年的记忆，但是她还是把祝家人当成她的亲人看待。
　　祝离祝原这对兄弟如今不过才十一二岁大小，但是却比同龄人更早熟，祝小嘉喊这一声哥哥喊得无比顺畅。
　　她今年才七岁呢！
　　不过祝离却比祝小嘉更早地开了口。
　　“小嘉，你怎么会跑到河边上去的？”
　　虽说这件事已经算得上过去了，可是祝离心里仍然还是有些疑惑。
　　虽然在祝老太太看来祝小嘉很讨厌，但是对祝离和祝原来说，祝小嘉却是个特别懂事的小孩，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让人担心过。
　　村里那条河虽然平时有很多男孩子会跑去洗澡玩水什么的，但是以前淹死过小孩，村里稍微管孩子管的严点的都不会让去。
　　祝小嘉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掉到这条河里去的？
　　“妈妈给我留的那个戒指掉河里了，我过去捡，然后就……”
　　祝小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好像是被人推下去的。”
　　脚下打滑的感觉和被推的感觉差别还是很大的，祝小嘉记得特别清楚，她绝对是被人推下水的！
　　推她下水以后，那两个人就跑了，要不是路过的那几个跑来游泳的小孩，她一定会死在水里！
　　“谁干的？”
　　“我没看清楚，不过……”
　　她被推下河的时候没看到背后推她的人是谁，但是她背后当时也就只站着那两个人。
　　总不可能是鬼推的她吧？


第3章 003
　　祝小嘉没有想到她会在河边遇到祝军和祝小竹。
　　祝军被祝老太太宠得跟头猪一样，整天除了吃东西就是在村里大摇大摆地到处晃，但是也许是因为他经常被祝小嘉和她两个哥哥揍的原因，他独身一人的时候是不会往祝小嘉他们住的地方过来的。
　　而祝小嘉到河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想吃鱼了。
　　梁云岫对几个孩子都照顾的很好，即使是在这个年代，她也能凭着她以前的阅历给祝小嘉她们做个营养均衡的三餐。总之她还在的时候，祝小嘉不说每天吃肉，好歹隔一阵子还是能吃点荤腥的。
　　但梁云岫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祝老太太本就对梁云岫这个破坏了她儿子前程的女人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好好照顾祝小嘉他们这几个梁云岫留下来的拖油瓶？
　　要不是祝离祝原这两个男孩子不好对付，祝小嘉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孩子，可能早就被祝老太太给饿死了。
　　上个月隔壁村里还饿死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呢，这种事在这会儿又不少见。
　　祝小嘉很懂事，一直没有在两个哥哥面前流露出她的想法，可是午夜梦回，还是能够清晰地想起她妈妈做的鱼……特别好吃。
　　妈妈也很温柔。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他们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挨饿的。
　　梁云岫还活着的时候，祝小嘉她们虽然跟祝老太太那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但是由于祝老太太对梁云岫的不喜，做饭从来不会把他们的份做上。
　　祝老太太手里管着祝家的米粮，就是祝老爷子也管不到她，祝老太太本来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地饿一饿梁云岫，可没想到她的这一招根本就不管用。
　　梁云岫对祝老太太和祝家其他人这种不痛不痒的排挤和无视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这还称了她的心意——祝老太太做的饭又难吃又少，她还怕自己几个孩子吃了不舒服呢。
　　反正她又不缺钱，她的丈夫也对此心知肚明，买了一些粮食交给她保管，梁云岫干脆就在祝老太太他们那一家子人做了饭以后再开一个小灶，另做一顿。
　　梁云岫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但是也是跟大厨学过做饭的，而且她又不像祝老太太一样什么调料都不舍得放，做出来的家常饭菜也常常散发着香气，悠悠的飘到祝家的大屋里，让祝家另外一边正在吃饭的祝老太太他们闻得垂涎欲滴。
　　祝老太太对此是不屑一顾的，甚至还要扯着嗓子大声地骂：“败家娘们儿，硬是不把男人挣的钱当钱，天天祸祸！“
　　他们这个地方有一句老话，“贤惠的女人做饭不好吃”。
　　究其原因，要是做饭做得好吃，那吃饭的人胃口好了，吃得就多了，那不是浪费家里的米粮吗？
　　相反，做饭做得不好吃的女人，能让家里人少吃点饭，这才叫做会当家。
　　祝老太太越发坚定地觉得，自己小儿子娶这个媳妇是上当受骗了。
　　她眼看着梁云岫这个败家儿媳妇天天开小灶煮米饭吃，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那可是她儿子挣回来的！是祝家的东西！
　　可她又争不过梁云岫，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儿子改主意。
　　祝老幺还劝她：“那是云岫自己的钱买的，妈，你不是不给她做饭吗，还不能让云岫自己做了吃了？”
　　祝老太太气的不行，果然，儿子一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她指着祝老幺的鼻子骂：“她都嫁给你了，她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就看着她这么祸祸？”
　　在祝老太太这个管了祝家一大家子一辈子的老太太心里，梁云岫的就是她儿子祝老幺的，祝老幺的就是祝家的，就该归她祝老太太来管！
　　看看这村里，有哪家儿媳妇是自己有着小私房的？
　　在梁云岫死了以后，祝老太太终于扬眉吐气了：她这个婆婆终于赢了梁云岫，能够正大光明地把全家的财产都握在自己手里了！
　　至于梁云岫生的那几个小的，祝老幺一周才回来一次，平日里还不是要她这个奶奶照顾？
　　她是这几个小东西的亲奶奶，骂她们几句算什么，这长辈的天生占着理，就是把小的打死了也不犯法！
　　可祝老太太没想到，哪怕是亲妈都没了，梁云岫生的这几个小崽子也依旧不听话。
　　那个大的叫祝离的性子最是火爆，梁云岫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看起来也不怎么壮实，偏偏力气特别大，让他干活还没什么问题，可要是一旦刁难了那两个小的，这个大的就要发疯。
　　他疯起来的时候特别吓人，祝老太太想打他的棍子都被他给掰断了，祝大伯他们几个壮年男人都差点压不住。
　　至于唯一的丫头祝小嘉，更是不用提。祝老太太还没开始骂呢，祝小嘉就“哭着”跑出了门，还大声地喊：“奶奶要打死我了！奶奶要打死我了！哥，你快来救我啊！”
　　祝老太太气得心口疼，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对付这三个不听话的小崽子：饿！
　　以前那是有亲妈护着，祝老太太插不进去手，现在亲妈死了，祝老太太就是这三个小崽子的长辈，饿他们几顿也没人说祝老太太的不对。
　　毕竟现在大家都缺粮食，大家都饿，寻常人家里都是紧着干活的人多吃的，这几个不干活的小崽子饿几顿就饿几顿。
　　至于什么时候给饭吃，就要看祝老太太这个管米粮的人心情如何了。
　　祝小嘉给饿了好几顿，要不是她哥已经可以做工，把自己的口粮分给她，她真的快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人在饿了的时候，是可能会做出一些特别蠢的事的。
　　比如祝小嘉就蹲在河边，眼巴巴地看着河里那几条肥硕的鱼，想着怎么把它们给捞上来吃了。
　　村里人不怎么吃鱼，因为鱼的腥味太重了，要把做的好吃，一是费油费调料，二是费功夫。
　　有这个做鱼的东西和精力，他们都可以做上一份肥肉吃了。
　　比起鱼，他们更中意肥厚的猪油渣，那才是他们的最爱。
　　不仅做起来方便，更不用像鱼那样挑刺，而且全家人都能分到一点吃。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村里的河里的鱼才生的如此肥硕。
　　正当祝小嘉出神的时候，祝军带着祝小竹过来了。
　　跟祝小嘉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不同，祝军过得很是滋润。
　　尤其是看着祝小嘉这个一直欺负他的小丫头倒霉，被奶奶骂了还不给饭吃的惨样以后，他心里就更飘了。
　　祝小竹沉默地跟在祝军后边，明明她是祝军的姐姐，却像个祝军的小跟班一样，在看到祝小嘉的时候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就调整了。
　　“喂，死丫头，你现在是不是很饿啊？”
　　祝军不怀好意地笑，祝军以前可被祝小嘉带着她两个哥哥揍过不少次，现在他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怎么会不开心呢？
　　别看祝军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可有些恃强凌弱的东西要学会却容易得很。
　　祝小嘉看都懒得看祝军一眼，转身就准备走。
　　“喂，我跟你说话呢死丫头！”祝军不高兴了。
　　前阵子他看到了村里□□坏分子黑五类，让那些人跪在地上，脖子上用铁丝挂着好几块砖，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脖子上肉都被铁丝勒出了血。
　　“祝小嘉那个死丫头也是坏分子吗？”祝军不知道怎么突然问了一句。
　　“死丫头，你跟你妈一样是个坏分子，要不是小叔，你跟你妈都该被□□！”祝军兴奋地冲着祝小嘉喊了一句。
　　祝小嘉又一次被祝军这头猪给气到了，猛地一转身就一胳膊肘顶在了祝军的肚子上。
　　哪怕祝军比祝小嘉大好多岁，这一下也顶的他十分难受，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祝小嘉是见过村里□□坏分子的景象的，也记得梁云岫那么强大的人，在那个时候抱着她的手也会收紧，温柔的脸上面无表情，僵硬的像带了一张面具。
　　好在祝家村比较偏远，这种事也比较少，村里大多数人比起这个更关心今年的地里能有多少收成。
　　而且这几年，被划分为坏分子的人和被下放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祝军捂着肚子叫唤了一阵，看着祝小竹手足无措的样子怒了：“你这个贱丫头，是傻子吗？还不过去帮我揍回来？”
　　祝小嘉冷笑：“呸，软蛋，连揍人都不敢自己上，就你这熊样还想在我面前逞威风？\"
　　祝小嘉可不傻，现在她两个哥哥都不在，她就是一个人，要是祝小竹和祝军一起来打她的话她可打不过。
　　但是祝军也不吃她这一套，恶狠狠地冲祝小竹喊：“贱丫头，还不过去把她给我按住？”
　　祝小竹瑟缩了一下，她不敢不听祝军的话，因为祝军是她奶和她妈的宝贝心肝儿，只要她惹祝军不高兴，那不管是不是她的错，最后她总是要被她奶和她妈打骂一顿的。
　　一边是凶横的弟弟和奶奶妈妈，一边是祝小嘉这个小丫头，根本不用祝小竹选，她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祝小嘉倒是想跑，可祝小竹还比她大好多岁呢，身形细瘦灵活，没几下就追上祝小嘉，把她的脸按在了地上。
　　祝小嘉知道，祝大伯母平时就是这么对祝小竹的，没想到祝小竹用起这套欺负人来也是熟练，原来这招还会遗传呢。
　　祝军哼哼了几声，慢慢地走到祝小嘉面前，抓着祝小嘉的头发扇了祝小嘉一耳光：“死丫头，叫你横！”
　　他今天本来只是想找祝小嘉玩玩，让她像那些被□□的坏分子一样跪在他面前求饶的，可被祝小嘉打了以后，他就不想这么便宜祝小嘉了。
　　奶奶说了，祝小嘉这个死丫头生来就是克他的，当初祝小嘉刚生出来的时候他就生过一场病，后来更是每次碰到祝小嘉都没好事儿。
　　小叔带回来的吃的要被祝小嘉这个死丫头抢不说，还要被祝小嘉两个哥哥隔几天揍一次隔几天揍一次，祝军简直跟他奶一样恨死祝小嘉这个小丧门星了。
　　祝小嘉盯着祝军不说话，猛地一口咬在了祝军手上！
　　“嗷！”祝军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祝小竹也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祝军被咬了，她奶和她妈除了祝小嘉以外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她！
　　祝小嘉咬了祝军以后还冲他咧了咧嘴，亮了亮她那一口洁白的小银牙。
　　祝军就是这么不长记性，才会老是被她这个小孩欺负的。
　　祝军看得牙痒痒。
　　他虽然坏，但是会的欺负人的招数也就那么几个，都是祝老太太祝大伯母她们平时打骂祝小竹的那几下：扇巴掌、扭耳朵。
　　每次祝老太太她们这样做，祝小竹都会哭得惨兮兮的求饶。
　　可祝小嘉却没有像祝小竹那样求饶。
　　挣扎间，她脖子上露出了一截红线，红线的一端，有东西散发着亮莹莹的光。


第4章 004
　　祝军也看到了祝小嘉脖子上闪过的光。
　　“那是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扯。
　　祝小嘉这才慌了，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抓祝军的手。
　　那可是她妈给她留下的东西！
　　祝小嘉口手并用，浑身也不停地挣扎着，祝小竹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按久了也有些使不上力气，让祝军被打了好几下。
　　“赔钱货！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整天吃的那些粮食是吃到猪肚子里去了吗？”祝军恶狠狠地骂了自己姐姐一句，然后扯着祝小嘉脖子上的红绳，把那个亮莹莹的东西给直接扯了下来！
　　祝军从来没见过玉这种东西，但是在看到祝小嘉身上扯下来的玉石吊坠以后，他还是忍不住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莹润的玉石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哪怕不懂玉石的人也能看出来有多漂亮。
　　不过这光跟刚才那股一闪而过的亮光还是有点不一样，祝军心里嘀咕了一下，随即把那当成了自己的幻觉。
　　“这么值钱的东西，该不是你从哪偷来的吧？”祝军两眼眯起，拖长了调子问祝小嘉。
　　“你闭嘴！”祝小嘉两眼通红地瞪着他，“这是我妈给我的，还我！”
　　“哈？”祝军笑，“你妈是坏资本家的大小姐，梁家的钱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早就被国家收缴了，你妈哪来的这个东西？”
　　祝军晃了晃手里的红绳，“你再闹呀，最好闹到队长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梁家私藏家资，你外公外婆还有你舅舅，全都要被抓进监狱里去！”
　　祝军小时候，正是村里那些半大孩子们闹得最凶的时候。
　　但凡是被认定了罪名的人，家里差不多都被这些人抄过，有些比较有钱的地主和富人家里，来来回回要去抄好几回，但凡是看起来值钱的、带字的东西都被毁了，有些人还要放一把火把屋子也给烧了。
　　祝军有个远房堂哥就是在那时候胆大心狠，从别人家里抢了不少值钱的好东西，自己偷偷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反正那些被抢的人家里全都被砸烂了，还有人放了火，少了什么东西谁知道呢？
　　而那些被抢的东西，有书画古董，瓶瓶罐罐，也有金银玉器，珠宝首饰。
　　前面那几样不好出手，但是金银什么的，只要有渠道，总能变现。
　　那个堂哥后来凭着“抄家”的本事一路顺风，现在在城里工作，前阵子还回来了一趟，祝军就是在那位堂哥喝多了以后才听说的这些事情。
　　祝军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堂哥醉醺醺，却神气十足地说：“这些人有钱，就是活该被抢！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敢反抗，不抢白不抢！”
　　小孩子小，却不意味着他们什么都不懂。像祝军这样十多岁的孩子，在周围人的耳濡目染之下，竟然也学会了栽赃陷害这种招数。
　　祝小嘉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她马上反驳道：“我外公外婆是自己把家里的钱捐给国家的，才不是坏资本家！”
　　梁家人当初太识趣了，也就没有被打上罪名，哪怕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但是明面上也从来不会跟他们过不去。
　　看祝军一点没有要还的意思，祝小嘉恶狠狠地说：“你再不还我，等我大哥二哥回来了，我就让他们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祝军听了这话，顿时就有点怂了，身上某些地方还开始隐隐作痛。
　　他今天敢跑过来欺负祝小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祝家那两位凶神都不在，他自己这边却有着祝小竹这个帮手。
　　祝军一点都不怀疑，祝小嘉这死丫头是真的敢叫她两个哥哥来打自己，那两个凶神也绝对敢打自己。
　　祝军的态度也影响到了祝小竹。
　　她虽然是姐姐，但是一直被奶奶和妈妈耳提面命让听弟弟的话，自己也被祝军给欺负惯了，悄悄地留神着祝军的脸色。
　　而且祝小嘉那两个哥哥敢打祝军，不可能会放过自己这个帮凶。祝军被打还有祝老太太她们拦着，祝小竹被打可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说不定还要让她把这件事扛下来，替祝军受过呢！
　　祝小竹这么想着，压着祝小嘉的动作也没那么用力了。
　　尤其是她看到祝军突然看向自己的眼神的时候，心里更是一凉，手也松开了。
　　祝小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掀翻祝小竹，猛地往祝军身上一扑，就伸手去抓那个吊坠。
　　祝军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抓着吊坠的手却紧的很，不停地在空中晃着。
　　“嗷！”
　　祝军痛的大叫了一声，狠狠地拽住了祝小嘉的头发，把她往地上砸！
　　他又被祝小嘉给咬了。
　　“祝小嘉你这条疯狗！”
　　这番纠缠扭打之下，祝军攥着玉石吊坠的手已经松开了，祝小嘉不顾头发被拽着的刺痛就伸手去拿那个玉石吊坠。
　　她不知道是哪被打得出了血，小小的手掌上也沾了温热的血，却死死地扒着祝军的手指。
　　拿回来的时候手却被打了一下。
　　那个染了血的玉石吊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
　　“扑通。”
　　掉进了河里。
　　玉石吊坠上的血丝在河面上化开，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这条河挨着村子，也没有多深，平时村里女人洗衣服都在这条河里。
　　不过小河虽然浅，却也是能淹死小孩的，差不多每隔两年都有跑到河边来游泳的男孩子被淹死。
　　村里人都说，这是先前淹死在河里的人在找替死鬼：非命而死的人是不能投胎的，他们非得找一个人来替他们，才能好好地去转世，不然，就得永远呆在这条河里，永远经受着折磨。
　　祝军看着水光粼粼的河面，再看看祝小嘉，突然就笑了起来。
　　“疯狗，你去河里找吧。”
　　然后，祝小嘉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背后的推力，坠入河中。
　　祝小嘉只是个小孩子，又经过了落水和觉醒空间的这几番变故，到这时才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应事宜。
　　她说得慢，祝离却听得仔细，垂着头一言不发。
　　祝离可从来不是这个沉默寡言的脾气，祝小嘉记得上次他这么不说话的时候，把祝军的牙都打掉了七八颗。
　　那正好是祝军换牙的时候，牙齿本来就不稳，但是一下子掉七八颗也太狠了，祝老太太心疼的差点昏过去！
　　不过那时候他们几个的母亲梁云岫还在，问清了事情的经过以后让祝离去道了歉，也非要祝军给祝小嘉道歉不可，谁让那次也是祝军先跑来招惹祝小嘉却被祝离祝原碰见的呢？
　　祝小嘉想到这里，喉咙像是被梗住了：“哥……我把我妈给我留的那个坠子掉河里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祝小嘉还被觉醒空间的事给高兴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才想起来那个坠子还在河里呢。
　　祝离揉了揉祝小嘉的头：“你哥给你去捞起来。”
　　他头也不回地站起来说：“你看着小嘉，我出去一趟。”
　　祝小嘉楞了一下，才发现祝原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祝原见祝小嘉朝着他看过来，脸上柔和了些，嘴上却是对着祝离说：“你现在可别去找那些人麻烦，他们现在防着你呢。”
　　祝离被戳穿了念头也不气，冷笑了一声：“养出来两个白眼狼。”
　　祝家人几辈子都是种地的，只有祝老幺最出息，所以祝家人都多多少少沾着祝老幺的光。
　　对于这一点，祝老幺和梁云岫都跟祝小嘉他们几个小孩子说过一家人互相帮助的道理，免得他们心里不舒服。
　　可祝大伯一家，占着大便宜，把祝老幺带回家里的吃的拿的最多不说，还这样欺负祝小嘉，祝离和祝原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祝小竹是祝大伯的女儿，也是祝老太太最疼的大孙子祝军的姐姐。
　　虽说现在提倡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重男轻女这种都是封建思想了，可乡下老太太的心里还是不把家里的丫头片子们当回事儿：自家的孩子，给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怎么娇惯？
　　跟祝军一天到晚嘴里总能有点吃的不同，祝小竹不光吃多了要被祝老太太骂，在祝家干的活也是最多的。
　　祝小竹的母亲祝大伯母一点不觉得这个不对，她在家里当丫头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而且，她看到祝小竹干活不认真了还要骂她，并且觉得自己这是为了祝小竹好。
　　只有梁云岫看不下去她一个女孩子吃得少干得多，有时候给祝小嘉他们做饭的时候会偷偷给她留一点饭吃。
　　这件事祝家三个孩子都知道，他们虽然讨厌祝老太太和祝军那边的人，但是祝小竹常常被祝老太太打骂，连祝军也不给这个姐姐好脸色，所以他们心里多少觉得祝小竹跟祝军不是一边的人。
　　以前梁云岫还在的时候，祝小竹在她面前是很文静的，有时候还会偷偷和祝离他们笑一下。
　　但是梁云岫死了以后，祝老太太和祝大伯母一下子掌握了祝家的经济大权，祝离兄妹三人在祝家的地位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祝小竹也非常识趣地没怎么再理祝离他们了。
　　祝小嘉他们也是跟着梁云岫长大的，或多或少都有点遗传到梁云岫身上的傲气。
　　既然祝小竹打定了主意要把以前的事忘了，那他们也没有那个必要去非逼着人家报恩什么的。
　　可只有一件事，使他们心里的底线，那就是不能反过来欺负他们家的人。
　　祝原：“二叔公明天回来。”
　　祝离：“知道了。”
　　祝小嘉明明有着两辈子的记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河里水喝多了，看着两个十多岁的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达成了某种计划一样，竟然有些蒙了。
　　“大哥、二哥，你们在说什么？”


第5章 005
　　对于祝小嘉来说，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又早亡，祝离和祝原这两个哥哥便是她最大的依靠了。
　　加上她这几年作为祝小嘉的记忆，她身体里对祝家两兄弟很信任。
　　祝原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被河水泡过的头发还未干完，手感没有平时那么好。
　　他叹了口气：“等会儿我去给你找水，你洗个澡吧。然后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哥给你出气。”
　　祝小嘉被他说起来才想起自己从河里被救出来开始就没换过衣服，村里那条河虽然看上去挺干净的，可是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身上那股子河水的腥气，更何况她还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
　　之前一直是祝离抱着祝小嘉过来的，祝离心比较大，居然一直没想起来这件事。
　　还好祝小嘉有二哥祝原，不然还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想起这件事。
　　不过说实话，这个年头村里也没有后世那么方便的自来水，村里人又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一个个的都不在意个人卫生问题。
　　可以说，除了梁云岫这个享受惯了“资本家大小姐“生活的异类和祝小嘉一家人，村子里其他人洗澡都不怎么勤快，冬天的时候一两个月不洗澡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小诊所显然是不方便祝小嘉一个女孩子洗澡的，但他们现在要回祝家的话却势必会碰上祝老太太他们，祝原略想了一下，便说：”等你输完了液，我们去二叔公家里找红婶子，二叔公家里挺大的。“
　　祝家村像大多数以姓氏为名的村落一样，整个村子大多数人都是亲戚。这也是祝老太太为什么敢这么硬气地虐待祝小嘉他们的原因之一。
　　这村里人都是亲戚，而祝老太太辈分也不小，村里谁也抹不开那点面子去多管祝老太太家的这点家事，跑到祝老幺面前去嚼祝老幺亲妈的舌根。
　　奶奶教训孙子孙女算什么啊，饿几顿又怎么啦，这年头谁不饿？
　　更何况，祝小嘉他们不是没出事吗？
　　而祝原说的这位二叔公，是比祝老太太辈分更大的人。
　　可以说，如果不是现在不许，这位二叔公就是整个祝家的族长。
　　祝离冷哼了一声，“村里天天喊除四旧，这最旧的老东西怎么没人动？”
　　祝小嘉看了看他，想起来自己这位大哥相当讨厌二叔公。
　　梁云岫跟祝老幺两个人你情我愿，结的是新式婚礼：去婚姻登记处登了个记，领了个证，然后回村里摆了几桌酒席，就算结了婚。
　　可他们结婚没几年，那场大浩劫便开始了。
　　祝离是祝老幺和梁云岫的第一个儿子，他出生的那段日子正是梁云岫在村里最不好过的日子。
　　诚然，梁家看得清形势，早就上交了家产夹起尾巴做人，梁云岫这个女儿也紧跟着号召跑到乡下来劳动了。
　　可这却不意味着别人愿意放过他们。
　　随着运动开始，梁云岫的身份越发敏感。
　　哪怕梁云岫平时也能吃苦，但大家记得更清楚的都是她的出身：资本家的大小姐。
　　就连她跟祝老幺的婚姻，也被人解读成了“腐蚀工农兵青年”，没看原来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子弟祝老幺为了跟她结婚都放弃前途了吗？
　　要不是祝老幺当时铁了心跟梁云岫站在一起保她，也不知她要在那几年里受多少罪。
　　虽然这些后来看都只是虚惊，但祝离可不会忘记他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睡觉都不敢睡踏实的日子。
　　而这位二叔公的几个孙子，正好是当时闹得最凶的那几个。
　　祝原出生记事的时候情况已经好了些了，而后来的祝小嘉更不用说，几乎没怎么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所以他们兄妹三个里面，也就只有祝离对二叔公这样的“族老”最为不屑厌恶。
　　祝小嘉忍不住拉了拉祝离的袖子，拍了拍他的手臂权作安慰，心疼不已。
　　祝离那时候才刚刚开始记事，就经历了这样一场巨大的浩劫，也不怪他平时性子那么暴躁。
　　祝离感受到了祝小嘉的情绪，故作冷淡地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别怕，敢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揉完了，还要在心里嘀咕两句，被河水泡过了，果然没有平时那种软软柔柔的手感了。
　　祝原对祝离的那些“童年阴影”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你怎么不放过？家里那个老婆子恶心人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着你把她收拾了。”
　　对上祝离不满的表情，祝原也还是淡淡：“只要能达成目的，借一下那些老东西的势又何妨？”
　　祝离没再说话，祝原太会算计人了。
　　哪怕他们两个人是兄弟，祝离和祝原之间也对彼此没什么好感，祝原嫌祝离太莽撞暴躁，只凭直觉，祝离嫌祝原太精于算计，明明直接把人打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绕七八个弯。
　　要不是顾忌着祝小嘉的感受，他们两个早就打起来不知多少次了。
　　也只有在祝小嘉的事情上，他们才能好好地商量事情。
　　等祝小嘉输完了那瓶糖水，老医生看过了也说没什么事了，祝离祝原便抱着祝小嘉回去。
　　“小嘉，等见了二叔公他们家的人，你就哭，哭得越大声越好。”祝原叮嘱道。
　　祝小嘉乖乖点头，小声问：“二叔公他们会帮我们吗？”
　　之前祝老太太虐待他们那么久也没见二叔公他们出来，现在只凭他们哭几声就能良心发现出来帮他们了吗？
　　祝小嘉心里也在想办法，其实祝老太太的虐待也就是扣下祝老幺给他们带回来的粮食，饿着他们兄妹几个不给饭吃而已，她是不敢明面上打人的：祝离和祝原现在都十几岁了，她要是敢打，祝离和祝原反抗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之前他们兄妹挨饿，也是因为都是小孩子，又不是一家之长，没有粮食的来源。
　　可现在她有空间了啊。
　　祝小嘉的空间里，可是有着她前世存下的不少粮食呢。
　　祝小嘉本来一醒过来就想跟他们说这件事的，但她一醒过来大哥二哥就问起她落水的事，她就被分了神，没想起来。
　　祝小嘉没想瞒着祝离和祝原，一来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日日生活在一起，自己要天天拿出那些东西来决计骗不过这两个哥哥；二来，祝离和祝原年纪虽然才十一二岁，但若论起他们经历过的事，比前世二十几岁的祝小嘉还多。
　　这个年代的孩子，就没有真正的单纯。
　　村里的人看似一起上工，平日里也和和气气的，可暗地里却都对各家的情况注意着呢，就是谁家锅里的米稠了些都要被捅到生产队长那里去，最见不得人好。
　　祝小嘉想让自己和两个哥哥吃饱饭，但是她也知道凭她自己，别说瞒着村里人了，就连两个哥哥都瞒不过，别到时候给自家人招来杀身之祸。
　　她精致秀气的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情，这种大人的表情出现在她婴儿肥都还没完全褪去的脸上显得格外可爱，看得祝离和祝原两个人心都快被萌化了。
　　祝离捏了捏祝小嘉的脸，拆祝原的台拆得毫不客气：“你二哥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都是早就计划好的，你待会儿就是不哭也没关系。”
　　祝原倒是也不气，捏上了祝小嘉另一边的脸，两个人把她脸都捏变形了：“嗯，挺久没见你哭了，挺想的。”
　　这是什么变态爱好！
　　祝小嘉气鼓鼓地把这两个人的手掰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讲！放尊重点！”
　　她说这话的神情实在可爱，祝离和祝原两个人也知道再闹下去怕是要惹恼小丫头了，就听话地把手放下来。
　　大不了待会儿随便找个理由再好好□□一下好了。
　　如果祝小嘉知道了这两位变态兄长的心理活动，一定会狠狠吐槽：在妹妹被欺负的时候为她出头，平时则自己做那个欺负妹妹的大魔头，这种哥哥未免也太变态了吧！
　　幸好她不知道，所以还能认真地考虑自己要怎么把空间的事跟他们坦白。
　　哪怕祝小嘉心里对这两个哥哥是十分信任的，但是她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空间是要坦白的，但是其他的事情……比如她的上辈子的事情就可以跳过。
　　至于空间的来源，又要怎么解释好呢？
　　“哥，我给你们看一个东西，你们不要太吃惊啊。”
　　祝小嘉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很难解释，干脆直接展示给他们看。
　　祝离和祝原看着祝小嘉如临大敌的样子都有些好笑，他们都是看着祝小嘉从一个小团子长成这么大的，祝小嘉能拿出什么让他们吃惊的东西来？
　　唔，该不会是她把祝军抢了吧？
　　不过祝离和祝原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不管待会儿祝小嘉拿出什么，他们都要好好嘲笑一下这个小丫头，然后捏脸捏个够。
　　祝小嘉屏着口气，小心地左右望了望：“这边会不会不太安全啊，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噗。”
　　祝离本来都憋着一口气要看祝小嘉能拿出什么东西了，没想到这丫头顾虑居然还挺多，顿时没绷住，笑了出来。
　　连一向沉静的祝原也笑吟吟地，显然是把这当成了看祝小嘉胡闹。
　　祝小嘉瞪了他们一眼：“我再说很严肃的事情，请两位同志端正态度！”
　　妈蛋啊，重新投胎做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受到身体的影响太大了。
　　不光她自己的智商有时候会变低，其他人对她的看法也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们现在走的是山间小路，虽然现在到处都在开荒垦地，但山间总有一些地方还是林木葱郁，人迹罕至。
　　不过因着祝小嘉的强烈要求，他们还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洞。
　　祝小嘉想了想，拿了一瓶肥宅快乐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个了！
　　虽然她也想一口气拿三瓶出来，但是她手太小了，拿不住。
　　看着祝小嘉手里突然出现的瓶子，祝离和祝原两人脸上轻松的表情都陡然消失了。


第6章 006
　　过了好几秒钟，祝离才反应过来。
　　他跳了起来，警觉地往山洞外面打量。
　　确认了没有人以后，他才看向祝小嘉，轻声问：“你……怎么变出来的？”
　　祝原比祝离好一点，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没像祝离那样跳起来，但他脸上居然也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空白。
　　祝离和祝原都是刚刚抱着祝小嘉一路走过来的，祝小嘉那点子身形，身上根本藏不了东西。
　　这个山洞也是他们临时找的，本身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以说，祝小嘉是真的空手变了一瓶饮料出来。
　　祝小嘉从小看着自己这两个哥哥像小大人那样正经，难得自己也能让他们震惊一次，心里美滋滋的同时面上还要故作淡定：“就今天我醒过来以后吧，我就发现我可以变东西出来了。”
　　没等祝离和祝原继续发问，祝小嘉又从空间里拿出两瓶玻璃瓶装的肥宅水，一一递给他们。
　　她的空间具有保鲜的功能，放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隔了这么久，肥宅水仍然是冰凉的，瓶身上都还凝着水汽凝成的水珠。
　　冷冰冰的温度让祝离和祝原很快冷静了下来，祝离顿了一下，直接用手开了瓶盖，仰头咕嘟咕嘟便喝了一半。
　　“可口可乐。”他说着，带着稚气的英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怀念。
　　祝小嘉在他空手开瓶盖的时候沉默了一下，然后十分狗腿的把自己的可乐递给了祝离。
　　梁云岫虽然身份尴尬，人脉却也是有的，在一些不涉及立场的小事上，总有人愿意帮一点小忙。
　　因此，在形势比较好的时候她也通过关系搞到过一些零食饮料。
　　这种西方来的饮料，便是其中之一。
　　和祝离祝小嘉不同，祝原拿到可乐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打量起了可乐的瓶子，像是要从这瓶子上看出朵花儿一样。
　　他不过看了一会儿，却看得祝小嘉心里都有点虚。
　　祝小嘉空间里的那些零食，包装上能透露的信息太多了，这也是祝小嘉拿这种玻璃瓶装的可乐的原因之一：这种玻璃瓶的设计延续了快一个世纪，瓶身上印的字也比塑料瓶装得那种少了不知道多少，不太容易看出什么来。
　　“二哥你看得太久了啦！”祝小嘉抢过祝原手里的肥宅水，递给祝离一起开瓶盖，“快喝快喝。”
　　祝离被祝小嘉当成人体开瓶器也不怎么气，祝原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祝小嘉一眼。
　　“小嘉，你想告诉我们的不止这个吧。”
　　亲眼见到祝小嘉从空气里突然变出三瓶可乐，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祝原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虽然祝原只喝过几次，却也清楚地记得梁云岫以前拿出来的可乐瓶子跟祝小嘉现在拿出来的有差别。
　　不过看祝小嘉这么紧张，他便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没有再提。
　　祝小嘉看祝原的神情就觉得心虚，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昏过去的时候梦见了一个小屋，屋子里有很多吃的，有很多很多米面粮油，还有好多妈妈以前给我们吃的那种零食和饮料……”
　　祝小嘉顿了一下，把小农场的事也交代了。
　　不过，她只说小屋旁边有着一块地，却没告诉祝离和祝原地里的庄稼比现实世界里成熟的更快的事。
　　不然她没法解释她只是昏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弄懂了这些。
　　祝离听了这个倒是很高兴，挑了挑眉毛：“不错啊小嘉，以后哥哥就等你养了啊。”
　　虽然祝小嘉知道祝离是在哄她开心，还是很高兴。
　　反正等大哥见识到她的本事以后，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说了。
　　祝原却问：“我能再看一下你是怎么拿出来的吗？”
　　祝小嘉乖乖点头，从自己的小粮仓里拿了一袋米。
　　不同于那些在超市里摆着的塑料袋包装的米，这一袋是祝小嘉那个空间里自己种出来的，装米的袋子是祝小嘉当年在某宝上一次性买的一大堆没商标的袋子。
　　这一次祝离和祝原都盯紧了祝小嘉的动作，看得祝小嘉怪不好意思的。
　　直到祝小嘉费力地把那袋米给拖出来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袋米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祝小嘉悄悄地翘起小尾巴，她上一世可是拿着视频把自己的动作一帧一帧看过来的，只要她不在人前表演什么空手大变食物，就绝不会有人看出她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祝原解开装米的袋子看了看，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了一把。
　　洁白莹润的米粒颗颗饱满，村里种出来的米跟这个完全不能比。
　　“这是新米。”祝离的眼神忍不住动了一下，看向祝小嘉的眼神有些复杂。
　　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声。
　　“小嘉，你能把它放回去吗？”
　　祝小嘉点点头，又把它费力地拖了回去。
　　顺便，她把他们几个喝完的可乐瓶子和瓶盖也一起扔了回去。
　　不留下使用空间的痕迹，这是祝小嘉一直都尤其记得的事。
　　看着祝小嘉收尾，祝离笑了一声：“还不错，挺聪明的。”
　　祝原却摇了摇头：“明明很笨。”
　　祝小嘉大概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她露了多少破绽给他们，但凡他们两个起了一点坏心，这小丫头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祝小嘉解决了一桩压在心上的大事，连往日那点活泼幼稚的性子都回来了点。
　　她皱着脸问她二哥：“我哪笨了，你可是我二哥，怎么能这么说我？”
　　说完她还气呼呼地转身抱住祝离，嘀咕道：“大哥，你看二哥，就知道欺负我……哼，还是大哥好。”
　　她肉乎乎的小脸写满了不悦，看得祝离手痒。
　　祝离像只被顺毛摸舒服了的大猫，被祝小嘉这一点都不高明的拍马屁给拍得舒舒服服的，“就是就是。”
　　祝原：“……”
　　祝小嘉作为祝家唯一的妹妹，地位还是很高的。
　　祝离和祝原两位哥哥，表面上看起来是兄友弟恭，实际上谁也不服谁，一直以来都暗搓搓地在较着劲儿，家里小丫头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偏偏祝小嘉这丫头吃人不嘴短，拿人不手软，当面的时候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一转身就能把自己刚刚说的话给吞下去，堪称巧言令色。
　　更别提她时不时地还要在这两个哥哥之间挑拨离间一下，让他们看对方不顺眼。
　　可祝离和祝原哪怕知道，也还是心甘情愿地往这个幼稚陷阱里跳。
　　“就是，她哪儿笨了？”祝离说。
　　祝原看着狐假虎威的祝小嘉：“……”
　　“好了，”祝原拍拍手，转移话题道，“我们在这儿呆的也有些久了，还要去二叔公家呢。”
　　难得他还记得这件事，祝小嘉都快忘了。
　　因为走的是山上的小路，所以一路上都没怎么碰到人，直到走到了二叔公他们家路口，才有祝家村的人跟他们迎面撞上了。
　　“唉唷，这是……这是怎么了？小嘉怎么这么没精神？”说话的妇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碰祝小嘉，手才伸到一半就被打了。
　　祝小嘉不会演戏，只好把脸埋在祝离的肩颈间，时不时地瑟瑟发抖，营造出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祝离一脸阴沉不说话，把祝小嘉紧紧抱着，故意挡住了那个妇女伸过来的手。
　　祝原也是一脸严肃地说：“婶子，小嘉她不太舒服……不想别人碰她，我哥也是心里急，你别怪他。”
　　今天祝小嘉落水算是村里的一桩大事，村里有空闲的人差不多都去看过了，以村里人没事嚼舌根的速度，传到现在村里大概没人不知道祝小嘉落了水差点死掉，祝老太太想把她直接拖去后山埋了的事。
　　这个妇女看起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在关心祝小嘉，其实就是故意装的这幅样子来看他们的好戏的。
　　以祝离和祝原两个人这些年的经历，早就看透了村里这些人的心思，对此见怪不怪了。
　　“祝离你这孩子……唉，我难道还会害小嘉不成，按辈分她还要喊我一声婶子呢，”那个妇女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们平时在家里也这么跟你奶犟着？难怪你奶不待见你们兄妹几个呢，不学着点孝顺老人长辈，尽跟你们那个早死的妈学，真是有妈生没妈养。”
　　祝离性子最是暴躁，连祝小嘉都以为她哥要发疯了，没想到祝离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妇女，“哦”了一声，然后抱着祝小嘉绕开人走了。
　　祝小嘉都惊了一下，她大哥平时可不是这个画风啊。
　　祝离像是解答她的疑问一样说：“她想耍老子当猴戏寻开心呢，我就不顺她的意。”
　　祝小嘉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那个妇女果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没等他们走出几步就坐在了地上，干嚎了起来。
　　如果是前世的祝小嘉大概会觉得一脸懵逼，他们跟这个婶子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人家就跑过来招惹他们了，可现在的祝小嘉已经习惯了。
　　祝家村就这么一亩三分地，许多人在这里出生长大，到老到死都活在这里，连眼界也被拘得只有这么点大。
　　对这些村里人来说，欺负别人当乐子，大概就是他们的娱乐活动之一，甚至完全不需要理由。
　　农村不是没有淳朴的人，但是这种见不得人好过的莫名其妙的人也不少。
　　在她骂出那些本地脏话前，祝离早有预备地把祝小嘉按进怀里，另一只手捂住祝小嘉的耳朵，跑了起来。
　　“外面是谁啊，大下午的哭谁的丧呢？”
　　祝家二叔公家的堂屋院坝里，一个身形高大健壮的女人一只手叉着腰大声骂着，她中气十足，比祝小嘉他们刚碰上的那个妇女嗓门大多了。
　　祝离和祝原两兄弟抱着祝小嘉跑过来，马上喊了一声“红婶”。
　　红婶看都没看他们几个一眼，继续扯着嗓子跟外面那个妇女骂。
　　祝小嘉听得津津有味。
　　我国劳动人民不容小觑，如果不追究她们骂的内容的话，这个对骂还挺像rap的，抑扬顿挫不说，还非常有节奏。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祝原瞥到祝小嘉的表情，默默地把自己的双手放到祝离的手上，给祝小嘉耳朵上的人体耳罩又加上了一层。


第7章 007
　　7
　　外面路口的那个女的没有红婶健壮，嗓门也没红婶大，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噤声溜人了。
　　红婶这才看向祝小嘉他们：“什么事？”
　　祝原说：“红婶，小嘉她今天有点受惊，我们能在你们家暂住吗？”
　　祝小嘉掉河里的事早就传开了，还有人说祝小嘉已经死了呢。
　　红婶看着祝原怀里乖巧安静的祝小嘉，叹了口气：“进来吧。”
　　祝小嘉刚刚看这位红婶骂人的样子还以为她很凶，没想到对自己居然很好。
　　祝原说了祝小嘉还没洗澡的事，红婶就告诉了祝原水桶的地方让他去打水，还给祝小嘉拿了干净的小衣裳来换。
　　祝离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红婶烧了热水给祝小嘉兑好了洗澡水，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自己洗。
　　烧水也是要费柴的，祝小嘉平时在家里每次烧水洗澡，祝伯母祝老太太都要指桑骂槐好久，好像祝小嘉多铺张浪费一样。
　　祝小嘉洗完了澡，又穿上了红婶拿来的小衣服，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萝莉了。
　　小孩子的头发又细又软，干得也快，红婶不怎么跟祝小嘉说话，拿毛巾给她擦着头发，动作很轻。
　　祝小嘉软软地跟红婶笑：“谢谢红婶。”
　　红婶也笑了一下，拿起祝小嘉换下来的衣服随口道：“我帮你洗了吧。”
　　祝小嘉点点头：“好。”
　　除了祝老太太和路口那个妇女那种成天撒泼耍赖给人找不痛快的人以外，农村还是有心底淳朴的人的，祝小嘉总觉得他们来的时候红婶骂外面那个女的是在帮她们出气。
　　红婶刚出门，祝原就进了屋。
　　看见祝小嘉穿着干净的小衣服坐在床上，两条腿搭在床沿边上一晃一晃的模样，祝原眼睛一亮，伸出手在祝小嘉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在她头顶揉了揉：“不错。”
　　祝小嘉又一次被人揉头顶，连气都懒得气了。
　　“小嘉，”祝原犹豫了一下，“等明天二叔公回来，我就跟他说，以后我们都不在祝家住……”
　　“那我们要在哪住啊。”
　　祝原：“在红婶这住不好吗？”
　　祝小嘉想了想说：“红婶人很好，可是我们在这住会不会给她添麻烦呀？”
　　祝原说：“我和大哥平时也要去上工，你一个人在屋里待着我们都不放心，在红婶这有人照看你，多好啊。”
　　而且，“这次二叔公进城就是爸爸找他去的。”
　　祝小嘉听祝原提到爸爸有点委屈，“爸爸好久没回来了，他是不是不想我们了？”
　　前几天她还偷听到祝伯母跟人聊天，说她爸工作的厂里有女的喜欢她爸，村里人去找她爸的时候看见那女的和她爸说话了。
　　而且她爸也有两周没回来了。
　　城里和祝家村的路有点远，但是以前她爸每周都会回来的。
　　要不是她爸不回来，祝老太太她这阵子也不会越来越苛待他们几个。
　　“想什么呢……”祝原叹了口气。
　　祝军把祝小嘉推到河里只不过是他一时冲动，等他跑了没多久就后悔了。
　　祝小嘉那个死丫头可不好惹，更不用说她还有两个又凶打人又痛的哥哥，祝军一想到自己之前不过就给奶奶告状让祝小嘉被揍一顿就打掉了牙，这次祝小嘉掉进了河里……
　　她那两个疯子哥哥怕不是要打死自己！
　　一想到祝离和祝原打他的样子，祝军就有点腿软。
　　可是事情做都做了，现在他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
　　祝军失魂落魄地跑回家里，没多久他妈就发现了他的不对。
　　“小军啊，你头上怎么出这么多汗？身上有哪不舒服吗？”
　　祝伯母一边问着一边拿毛巾伸手想给祝军擦汗，还以为是祝军玩得太野了给热的。可祝军心里烦得要死，哪里有心情跟他妈说话：“你别管我，我一个人待会儿！”
　　祝伯母平时在祝小竹面前凶得很，面对祝军时却温柔又慈爱，祝军这样说她也一点都不生气，还说：“好好好，我不管你，你姐呢？让她回去给你倒点水喝。你要是饿了就去你奶屋里拿点吃的先垫着，晚上想吃什么就跟你奶说……”
　　祝小嘉掉河里以后，祝军便跟祝小竹分开跑了。他听祝伯母提到祝小竹，脸上有点不自在：“我哪知道她去哪了。你话真多。”
　　说完他就跑回屋里了。
　　祝军回屋才发现，他奶没在屋里。
　　他心里压着事，站着坐着都不舒服，就好像祝小嘉那死丫头一直在看着他一样。
　　祝军突然想起来，祝小嘉掉进河里那地方平时去的人也不多，祝小嘉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冷得祝军打了个抖。
　　祝军在屋里坐立不安，最后跑到床上，把自己裹进了被子，像个鸵鸟一样闭着眼睛装睡。
　　“……跟她妈一样是个搅家精，兄妹几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祝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尖利声音从门外传来，祝军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他奶回来了。
　　他稍微松了口气，便听到他妈也回来了，还在跟他奶说话：“可不是么，我干活干的好好的，就有人跟我说我侄女掉河里去了让我赶紧过去……一个小丫头，成天的不帮家里干活，往河边上跑什么跑，我们家小竹这个年纪都能照顾小军帮家里做饭了！”
　　祝军听出来她们这是在说祝小嘉的事，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眼。
　　他妈好像跟他有心灵感应似的：“妈，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祝老太太鼻孔里“哼”了一声，“他们家的小崽子我还管得着？那老大防我跟防老虎一样呢！抱着那赔钱货就去隔壁村找医生了！”
　　“还有气儿？”
　　“不知道，”祝老太太不高兴地说起了另一件事，“你不是说我孙子回来了吗？小军呢？”
　　在祝老太太心里，家里的丫头又不值钱，死了就死了，哪有她宝贝孙子重要。
　　祝军一颗心随着他妈和他奶的话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听到祝小嘉去找医生了，更是紧张不已。
　　祝小嘉会死吗？她要是死了，会不会变成鬼来找他……
　　他正想着，头上的被子就被掀开，祝军差点吓得跳起来。
　　“小军，你怎么这么早就上床了？困了？”他妈不解。
　　祝军在被子里闷得满头大汗，看得祝老太太心疼不已：“唉唷，我的乖孙孙，这是怎么啦，谁惹你啦？”
　　祝军：“奶，祝离和祝原他们要打死我……”
　　“祝小嘉，是我、我推下去的……”
　　祝军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祝老太太眯着眼睛说：“这丫头死了最好，死了就没人知道是你干的了；可这丫头要是实在命大活下来了……那你也不能承认。”
　　只要咬死不承认这件事，祝小嘉那两个哥哥不过是小孩子，又能拿祝军怎么样？
　　晚上，祝小嘉躺在红婶给她铺的床上。
　　门口的帘子晃了晃，祝原轻轻喊她：“小嘉，你睡了吗？”
　　“没有。”
　　祝原在门口站了会儿，突然说：“小嘉，你不要怪爸爸。”
　　祝原低声安慰她：“爸爸他很忙……他很想把我们都接到城里去。”
　　现在这会儿跟以前不一样，工人要把家属接到城里去也是有条件的。城市户口人人都想要，可每个工人能接到城里去的亲属名额都是被定死了的。
　　像祝家这种孩子就三个的，要进城也尤其困难。
　　更何况，祝老太太也一心打着想让她的心肝孙子祝军去城里享福的主意，要是名额不够，那她肯定会把祝小嘉他们给留下来让祝军去城里。
　　“妈妈以前也是城里人，等小嘉回了城，就可以去妈妈以前去过的地方看了……”
　　祝小嘉终于忍不住了：“妈妈又不是江城人。”
　　祝原轻笑：“你还记得啊，都这么不好骗了。”
　　祝小嘉想起以前总是被祝原骗的经历，咬牙切齿：“我被骗是因为我信任你们！”
　　谁家哥哥像自家这两个一样，平时有事没事就来骗她的吃的啊？
　　而且他们还不是组团，而是轮流来，祝小嘉刚被二哥骗了糖气哭，她妈妈看她哭得可怜给她补了一块，大哥就又来骗她的糖了。
　　这两个魂淡还悄悄比谁骗的多！
　　要不是她那时候记忆没觉醒只是个单纯的小萝莉，她才不会被他们骗这么多次呢！
　　“那小嘉想进城当城里人吗？”祝原突然问。
　　“我想一直跟大哥二哥在一起……”祝小嘉有些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二哥一直在说关于进城的事，白天还没有的。
　　“困了就睡吧。”祝原也发现了祝小嘉的困意，他没再说后面的话，给祝小嘉拉上被子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等祝小嘉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前，她突然想起来，祝原一般是不会在晚上还跑到她房间来的。
　　是因为今天她落了水差点死掉，怕她今晚一个人睡不着吗？


第8章 008
　　祝小嘉睡着以后，又进入了她的那个空间。
　　她前世生活在太平年代，吃喝不愁，这个空间对她来说有些鸡肋，后来就被她当成了随身的小仓库，什么吃的喝的用的都往里面扔。
　　反正不会坏。
　　突然重新投了一遍胎，祝小嘉也算是过过了上辈子没过过的苦日子，饿也挨过了苦也吃过了。
　　再看这个失而复得的空间，她眼睛都绿了。
　　她生活的那个年代，物质上基本都没什么缺乏的，倒是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
　　而祝小嘉的怪癖也很直接，就是囤货。
　　一般人也就往自己家里囤个一年半载分量的零食和生活用品，多了一来占位置，二来用不完，容易过保质期。
　　可祝小嘉有个空间啊，这个空间要是不放点什么东西填满了，祝小嘉看着都不舒服。
　　为着填满这个空间，她一个月的工资，除了房租和生活开支，剩下的大半都叫她拿来剁手囤货了。
　　她也不爱买什么奢侈品，女孩子必需的三个包包、七瓶香水、十二只口红什么的，她都懒得去弄，倒是线上线下的各个店铺的促销活动，她一清二楚。
　　吃的、用的、看着好玩的小东西，只要不是太贵，她都是一堆一堆的买：电商购物本就如此，买得越多越划算。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有点坑，因为一般人基本用不到，但是祝小嘉不同。
　　她有空间！
　　现在，对一朝重生到物资贫乏年代的祝小嘉来说，这个剁手的习惯简直就是她上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
　　空间里可以种庄稼，所以她往这空间里存的米面之类的都比较少，更多的都是那些零食糖果饮料。
　　每年电商上有个什么折扣的时候，她都是成箱成箱地买。
　　因为进货量太大，她还被当成是那种开小卖部的卖家，比起普通的买家能享受更高的折扣。
　　第一次被认错的时候，祝小嘉心里还有点心虚，想着自己是不是买的太多了。
　　可后来她见过同事们剁手时候的疯劲儿，顿时觉得自己很正常。
　　话说回来，祝小嘉看着自己空间里的这些零食，估计自己就算真的要开个小卖部什么的，也足够自己卖个一年多了。
　　要是自己留着吃的话，吃上两三年，吃到改.革开放都不成问题。
　　连吃的都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纸巾卫生巾之类的日用品了。
　　祝小嘉挨个清点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自己大包大包买的药，好像是某个什么健康节节的时候搞的活动。
　　还有什么义务批发的小工艺品，书商活动的新书和旧书店几块钱一斤的旧书……
　　清点还没到一半，祝小嘉突然明白了自己上辈子为什么工资那么高，最后却到死都没能攒出个首付钱。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脸上便是一热，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还睡，都要到中午了。”她哥祝离拿着热毛巾在她脸上一顿狠搓，差点把祝小嘉的五官都给揉错位。
　　要不是看到过她哥一直是这么给自己洗脸的，祝小嘉真的觉得她哥跟她有仇，想给她毁容。
　　“……哥，我将来长大要是变丑了，我跟你没完。”被祝离“洗”了一把脸后，祝小嘉差点以为自己脸上都被搓掉了一层皮，火辣辣的厉害，奄奄一息地控诉道。
　　“哼，你自己睡懒觉还有理了。”
　　祝离嘲讽地看了她一眼，拿着毛巾走了。
　　没办法，昨天温柔又可靠的大哥是假的，现在这个才是原型。
　　祝小嘉起来换好衣服，才发现她这一觉是真的睡得有点久。
　　祝二叔公赶了早上的车从城里回来了，在院坝里那个石凳上跟祝原说着话，虽然脸色严肃，但时不时地还点点头。
　　二哥祝原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还招了招手让祝小嘉过去。
　　祝小嘉乖乖过去，祝原和祝二叔公也刚好停了说话，她连个话尾巴都没听到。
　　“看起来还是有点虚，中午吃个鸡蛋补补吧。”
　　“谢谢二叔公。”祝小嘉在人前还是很乖的，加上她妈妈遗传的好容貌，除了祝老太太因为根深蒂固的某些偏见不喜欢祝小嘉，外面的人都还挺喜欢她的。
　　这年头村里的孩子们大多都有些营养不良，不是脸色蜡黄就是瘦到皮包骨，谁家孩子能有祝小嘉好看？
　　祝二叔公的严肃脸也变得温和了点：“……嗯，挺乖的。”
　　说完他拿了一个小巧的布包出来，军绿色的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显然是装满了东西。
　　“你爸让我给你的，最近他工作忙脱不开身，等他加完班就回来看你们。”
　　军绿色是这个时候最好看最流行的颜色，这个小布包在当下的价值简直不逊于后世的某些奢侈品包包，但奢侈包有钱就可以买到，这个小布包却要工业券才能买到。
　　祝小嘉来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个小布包的价值。
　　“真的给我啊？”她爸也太壕气了吧。
　　祝原笑着把小布包塞到祝小嘉手里：“怎么今天还变胆小了。”
　　祝小嘉有点心虚，她昨天还暗搓搓地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爸，怀疑她爸会不会被工厂里的女的给绊住了才不回来看她来着，今天她爸就给她带了一份大礼回来……
　　她果然不该以前世渣男遍地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时候的人啊，她爸对她妈和她们还是很忠贞滴。
　　给祝小嘉发完礼物，祝二叔公和祝原又把祝小嘉赶跑了。
　　虽然他们说的是让祝小嘉回房间去试试这个小布包，但祝小嘉怎么不懂他们就是找理由打发她走？
　　她现在的身体年龄到底太小了，什么事都不能参与。
　　明明她知道很多事，但说出来谁都不会信她。
　　祝小嘉只好暗搓搓地计划，至少先让她哥信她吧。
　　军绿色的小布包里装的满满都是糖，倒不是供销社里那种摆起来卖的糖，而是她爸上班的那个厂里的“员工福利”，一些因为品相不好之类无足轻重原因不能卖的糖。
　　祝小嘉她爸从来不吃这些，都攒起来往家里捎带。
　　以前祝小嘉觉得这个没有梁云岫的那些外国糖好吃，后来祝老太太掌管了家里的所有财产，祝小嘉这个没妈的孩子也吃不到了。
　　祝小嘉拿了一颗含在嘴里，甜意很快就在舌尖化开。
　　祝小嘉的空间里也有不少糖，比起这个小布包里的某个小食品厂生产的糖果更甜、味道种类更多、更好看的都有，但是现在，祝小嘉沉迷于舌尖这股浓郁而简单的甜。
　　“什么时候的事！”
　　祝小嘉听到二哥的声音，往他那看了一眼。
　　祝二叔公不知道跟她二哥说了什么，二哥祝原脸上一下就晴转多云了。
　　尤其是二叔公拿出一封信给二哥看了以后，二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二叔公说完就回屋去了，二哥一个人站在石凳边上站了好一会儿。
　　眼看要到吃饭的点了，祝小嘉就过去叫二哥。
　　她觉得二叔公最后说的那个事有点严重，因为她问起来的时候二哥祝原都没跟她说，而是故意扯开话题：“昨天救你的那个人在外面，小嘉想不想先见见？”
　　祝小嘉马上说想。
　　祝小嘉昨天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半昏迷了，所以不知道救她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等她看到了，也不免有些吃惊：“原来是个小孩子救的我啊！”
　　救她的小孩是个比她略大的男孩子，肤色晒得略黑，哪怕穿着一身脏兮兮灰扑扑的衣服也能看出眉眼还是挺好看的。
　　她也不过才几岁大，说这话的语气愣是有几分老气横秋，听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扑哧笑场。
　　“我又没说错，你还没我哥大呢！”祝小嘉看着那个救了她的小孩说道，看他哈哈笑得没心没肺，她还语重心长地劝人家，“你这么小很容易被我抓住没力气的，下次你可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就跳下来救人了啊！”
　　她上辈子就是有个同学，看见有人落水就跑下去救，结果被救的人死死抱着他，最后两个人都没能上来。
　　“小没良心的，人家救了你你就这么谢谢人家？”祝原被她的天马行空气的不轻，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祝小嘉知错就改：“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你这样很危险，希望你以后救人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安全。”
　　“小丫头，”那个救了她的小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那奶奶看起来不是好人，以后要是你被欺负就来找我。”
　　祝小嘉才知道，这个救了她的小孩叫赵海，是隔壁村的人。
　　昨天她落水那个地方，算赵海平时跟几个认识的小伙伴常去的地方，所以他才刚好遇到了落水的她，顺手就把她捞起来了。
　　赵海笑了笑，也学着祝原的样子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小丫头，你这条命算我救的，以后可要好好过啊。”
　　“我是趁着吃饭的空出来的，还要回去上工呢。”
　　祝小嘉迟疑道：“那你吃了饭吗？”
　　一看赵海笑笑不说话，祝小嘉就明白了。
　　她想起她包里该有块糖的，伸手摸了一下却摸了个空。
　　“你等我下，”她拔腿就往屋里跑，从那个小布包兜兜里抓了一把，再出门时赵海已经跑得只剩影子了。
　　祝原看祝小嘉一下子蔫了，有些好笑：“我给他拿了个鸡蛋的。”
　　鸡蛋在这会儿也算得上奢侈了，这个鸡蛋本来是祝原留着给祝小嘉吃的，要不是赵海是救了祝小嘉的人，这个鸡蛋还拿不到。
　　“可是那也不是我给他的谢礼呀。”祝小嘉垂头丧气。
　　祝原耐心解释：“他赶着上工，不能多留，不然你下次给他好了。”
　　“……好吧。”
　　祝小嘉没想到，这个下次，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第9章 009
　　这一个月祝老太太过得很糟心。
　　从祝军告诉她祝小嘉落水的始末过后，她便已经决定了要按死祝家那几个小崽子，绝不能让他们抢先到祝老幺面前去告状。
　　她清楚她儿子祝老幺疼那个小丫头片子，要是祝老幺知道了祝军推祝小嘉的事，肯定不会善了，对祝军的印象也会变差。
　　祝家的人除了祝老幺外都没什么出息，现在祝家人还能吃饱肚子，都是仰仗祝老幺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要是祝老幺生了气，不肯往家里捎东西了怎么办？
　　这样想的祝老太太完全没想到，祝老幺之所以捎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也是为了让祝小嘉他们兄妹三个吃饱。
　　侄子吃着叔叔带回来的粮食吃的都胖了，亲生儿女却要挨饿，就祝老太太的这个偏心程度，祝老幺心不凉才怪。
　　祝老太太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偏心，除了祝老幺带回来的吃的，她还惦记上了其他的。
　　她可是早就听人说了，像祝老幺这种在城里工厂的工人都有带家里人去城里享福的名额的！
　　祝家那三个小崽子的妈成分不好，祝老太太觉得他们去了城里也是给祝老幺丢脸，还是祝军这个根正苗红的孩子去城里好。
　　老太太心底一边嘀咕着，一边盘算等祝小嘉那三个小崽子回来好好教训教训。
　　村里人的屋子之间都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只要他们把门一关，把三个小崽子关在屋里，要怎么收拾还不是她这个长辈说了算？
　　倚老卖老的祝老太太根本没等到这个机会，当天晚上的祝小嘉他们住在了祝家二叔公他们家，没有回家。
　　三兄妹对祝老太太这个名义上的奶奶没什么感情，他们也没有去祝家告诉祝家人他们不回去的消息，于是祝老太太也不知道，还以为祝小嘉那丫头片子不好了，祝离祝原那两兄弟在照顾她。
　　第二天祝老太太在院坝里遇见了村里一个有名的长舌妇人，被明里暗里一阵挤兑，才知道那三个小崽子居然跑到二叔公那里去告状了！
　　告诉祝老太太这个消息的就是祝小嘉他们在路口碰到的那个村里妇人，她早就等着看祝家好戏呢，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祝老太太一听说祝小嘉他们在祝二叔公那里，气得连手上的饭也不做了，气冲冲地就跑去祝二叔公那里。
　　祝小嘉在跟祝二叔公家的人一起吃饭，祝二叔公家里人多，一个大八仙桌坐满了也坐不下，多出来的几个小孩子就只能端着碗坐在凳子上吃。
　　祝小嘉他们兄妹勉强算客人，哪怕辈分小也坐在桌子上，但这道理大人懂小孩子却不太服气，祝小嘉吃饭的时候被一个小孩瞪了好几眼。
　　农村妇人性子都泼，尤其是祝老太太这种仗着年纪和辈分，平日里没人跟他们对着来的，脾气更是大。
　　一想到那三个以前能随便揉圆捏扁的小崽子居然这么胆大，祝老太太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把他们全拎回去收拾一顿。
　　可她一嗓子还没号出来呢，祝二叔公就看见她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祝老太太悻悻地走进屋，干巴巴地跟祝二叔公打招呼：“二哥。”
　　祝老太太在红婶和祝小嘉他们面前是个长辈，但在祝二叔公面前却不算什么，哪怕现在说是废除封建宗祠，祝二叔公光凭年纪也在祝家村人心里地位不低。
　　祝老太太要是敢跟祝二叔公撒泼，村里人先不说，祝老头子头一个就能跟她打起来！
　　这么一大把年纪，儿子孙子都有了，老夫老妻打起来不是让全村看笑话吗？
　　“小嘉，跟我进来添饭。”红婶看祝小嘉碗里的红薯干饭吃得差不多了，就拿了祝小嘉的碗叫祝小嘉跟她进厨房去添饭。
　　明面上是带祝小嘉去楚父添饭，却也能让祝小嘉躲一躲祝老太太，免得正面对上。
　　祝小嘉不好拒绝，别看这碗里只见红薯不见米饭，这伙食在村里人家里也算不错的了，至少能填饱肚子。
　　至于像祝小嘉她妈以前那样做饭，在村里人看来就是妥妥的奢侈浪费了。
　　祝小嘉很愁，红薯甜甜的，一天两天地吃还好，要是她真这样天天吃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眼看着自己空间里有那么多的粮食，却不能开火自己做饭，未免也太惨了吧。
　　“妈，我也要！”
　　红婶的孩子跟祝小嘉差不多大，从看到祝小嘉碗里的饭比他多开始就不高兴了，现在看着祝小嘉还能添饭，马上屁颠颠地跟了进来。
　　“回去坐着，再喊我收拾你！”红婶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客气。
　　“凭什么她就能吃那么多！”哪怕被威胁挨揍也不能阻止小孩想吃饱的决心，平时他们家可不会吃这么好，他要不趁着客人在家里多吃点，等客人走了就没得吃了。
　　红婶被自己的孩子气得半死，再看祝小嘉就越发觉得这小丫头真是乖巧可爱，比自家野猴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么好的丫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红婶暗暗叹了口气，爱怜地把祝小嘉碗里的饭压实了，给她添了满满一碗饭。
　　祝小嘉接过饭碗，知道这是红婶的好意，只好吸了口气，争取全部吃完。
　　厨房外，祝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祝小嘉三兄妹平时顶嘴顽劣爱撒谎，这次又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愿在家里住了，跑到二叔公这里来，这不是让村里人指着她这个奶奶的脊梁骨戳吗？
　　祝离祝原今天去上工了，没在这里，不然祝离听到祝老太太的话怕是要气得去揍祝军出气。
　　祝二叔公等祝老太太说得差不多了，才抽了一口他的土烟袋子，不慌不慢：“说吧，你想怎么着。”
　　祝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把他们接回去。”
　　祝二叔公果断拒绝：“这个不行。”
　　祝老太太本来都以为成了，听到二叔公这话没反应过来：“凭什么？”
　　祝二叔公气得都快笑出来了：“你说凭什么？你儿子前不久跟我说了，他们在我这先住一个月，等他厂上手续办好了，这三个孩子就跟他去城里住！”
　　祝老太太惦记祝老幺手上那个家属进城的名额许久，这时陡然听到祝小嘉他们全都要进城，其他的都顾不上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跟我说！”
　　祝二叔公：“跟你说，跟你说了能同意吗？”
　　祝老太太不服：“那三个小崽子他们妈就不是个好东西！那是资本家余孽，是阶级敌人！他们进城去了不是给老幺脸上抹黑吗！”
　　祝二叔公看着祝老太太瘦小的身形，被她气得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他以前都没有提过让这几个孩子进城，为什么梁云岫死了他就开始琢磨这个事儿了，你心里没数？你这个奶奶要是能好好照顾他们，他会急着把孩子接进城？”
　　祝老太太一噎，还是为自己辩驳：“村里的娃娃不都这么养的，我也没怎么着啊……我是他们奶奶呢。”
　　祝二叔公又抽了一口土烟叶，冷笑着说：“你儿子不是个蠢人，之前他养家里有多尽心，村里谁看不出来，你就这么对他的亲生儿女，在他心上割肉……你以后还指望他像现在这样巴心巴肺地对家里？”
　　祝老太太急了：“老幺他不就该多补着家里一点吗？他哥这辈子就是个种地的命了，其他的几个姐妹嫁的也不好，全家就他一个出息的，他不多照顾着家里那他们怎么办？”
　　祝二叔公看自己说了这么久，祝老太太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当父母的，自然是希望自己所有的孩子都能过得好。
　　若是家里有个孩子尤其出色，过得也比其他孩子好，那么父母就忍不住想让这个孩子多照顾其他姐妹兄弟一点。
　　就像祝老幺，堪称是祝家一堆蠢人里的金凤凰，人长得端正好看，脑子也聪明，要不是这样，当年城里来的梁云岫再怎么也不可能跟他结婚。
　　哪怕祝老幺为着梁云岫放弃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他也能凭本事进城里的食品厂，当一个吃公家粮的工人。祝家三兄妹是祝老幺的孩子，三个都生的好看聪明，将来绝不会差。
　　但祝家其他人就不同了。
　　祝老大蠢得能气死人，他儿子祝军比他老子还蠢。
　　祝老太太对祝老大家的祝军那么好，未必不是因为这个：看到祝老幺，祝老太太心里觉得亏欠祝家老大。
　　可祝老太太也不想想，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祝老幺现在还记得他哥小时候对他好，愿意供养他哥，可以后呢？
　　祝老幺凭什么养祝军这个侄子？
　　祝二叔公想到这里，也没什么心思再跟祝老太太说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祝老太太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割祝老幺的肉养其他人，迟早冷了祝老幺的心。
　　这次祝老幺要把孩子接到城里去，何尝不是已经凉了心的开始。
　　更何况，祝老幺还不知道祝小嘉掉水里差点死了呢，要是知道了……
　　祝老太太不依不饶：“二哥，老幺他怎么能不管他侄子呢，三个名额全都归了那几个也太偏了，要不你把那小丫头留下来，让祝军跟那两兄弟一起去城里吧……”
　　祝老太太自觉自己做了极大的让步，祝离祝原那两兄弟进城她可都没说什么，最重要的是祝军也能进城。
　　进了城，那就跟农村人不一样了，以后就能天天吃细粮。
　　这话还没说完，祝老太太就被祝二叔公铁青的脸给吓了一跳。


第10章 010
　　10
　　这天发展到后面简直是闹剧。
　　祝老太太也是实在厉害，把祝二叔公气得差点打她。
　　两人都上了年纪了，虽说身体还硬朗，但是也比不上年轻人矫健灵活，红婶听到不对的时候就跑出去了，祝小嘉还从帘子掀开的那个角落里看见祝老太太仓皇逃窜的背影。
　　啧，她真该拖住红婶让她不要那么快出去抱住二叔公的。
　　祝小嘉心想，她果然还是太善良。
　　祝老太太的那点心思，别说人老成了精的祝二叔公，就是连祝小嘉都看得出来。
　　跟几十年后不同，如今的城市户口跟农村户口之间的差别，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农民光荣是光荣，可是太辛苦了，而且还吃不饱，哪比得上吃国家公粮拿工资的工人。
　　而且，过去的那几年灾荒里饿死的人，多少是农村的多少是城里人，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看似是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的竞争，其实是一个“生存机会”的竞争。
　　祝小嘉当然不会傻到放弃这个机会。
　　祝小嘉发觉从这天中午过后，祝二叔公他们家的人对他们兄妹几个也更好了。
　　红婶亲生的儿子爱军却不怎么高兴，现在他在自己家里对祝小嘉做个鬼脸都要被他妈给抓起来打屁股。
　　每天他要帮家里割猪草捡柴又忙又累，祝小嘉这个臭丫头却能每天跟他妈坐在屋里什么都不做，他妈每顿饭还给这个臭丫头多盛饭。
　　这是他家还是祝小嘉她家呀？
　　不过他这点小心思还没持续多久，就被祝离和祝原发现了。
　　然后祝小嘉就发现，祝爱军再也不在红婶背后对她吐舌头做鬼脸了，相反，他现在简直变成了祝小嘉的小弟，祝小嘉要拿个东西什么的还没坐起来，祝爱军就一溜烟帮她拿过来了。
　　没过两天，祝小嘉在院坝里扫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小嘉，这么勤快啊。”
　　祝小嘉看到说话的人是谁就不太想搭理。
　　不过说话的人一点没察觉到祝小嘉的心思，还热络地迎了上来：“小红这是怎么搞得啊，怎么让你这个客人在他们家干活……他们家院坝这么大，小嘉你累不累，要不要伯母帮你扫啊？”
　　有那么一瞬间，祝小嘉差点以为祝大伯母被外星人穿了。
　　这还是她那个看见她就阴阳怪气地说话、自私刻薄的大伯母吗？
　　除了祝大伯母亲生的祝军，谁被祝大伯母这么嘘寒问暖过啊，连祝小竹都天天被打被骂，干活动作慢了点都要被说是赔钱货呢！
　　祝大伯母也是心急，抢了祝小嘉手里的扫帚扫了两下，就开始东拉西扯：“小嘉啊，你看你大伯母对你好不好啊？”
　　“不好啊。”
　　祝小嘉仰着头天真无邪地说。
　　她可还记得她爸之前好几周没回来，祝大伯母天天在她面前阴阳怪气指使她去干活的样子。
　　那时候祝小嘉前世的记忆还没觉醒，就是个比较聪明的几岁小女孩，被祝大伯母的话挤兑的都哭了。
　　现在跑过来说一句好话，就想把之前的事全都抹消了？
　　祝大伯母被祝小嘉的话气得一梗，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祝老太太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了。
　　祝老太太坚定不移地相信，梁云岫这个资本家大小姐生的三个儿女一个个的看着就不是好东西，将来长大了也不会孝顺她，而祝离祝原平日里的表现也很能说明，他们确实不把祝老太太这个对他们不怎么样的老婆子放在心上。
　　祝离是老大，小时候又是运动闹得最大的那几年，性子也最桀骜，祝老太太当年还因为偷偷掐祝离被祝离咬过。
　　不得不说，祝离和祝原都在不同程度上给祝老太太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她虽然敢算计他们，有时候能避也是会避的。
　　至少现在就是这样。
　　“小嘉啊，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呢，大伯母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说大伯母对你不好呢！”祝大伯母气着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来之前祝大伯母没怎么把这当回事，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大人哄几句就是了，只要祝小嘉能当着人的面说出不想进城这句话，祝老太太和祝伯母就能在外面传话，把祝老幺要接祝军进城这件事在所有人心里落成事实。
　　到时候，祝老幺迫于形势，也得把祝军接到城里去，不然不只是祝家村的人要说闲话，连他工作单位上的领导也会对这件事有意见。
　　要不是祝老幺好几周没给家里传个信儿，祝大伯母她怎么也不想跑过来哄祝小嘉这个丫头，像以前一样让祝老太太在祝老幺面前哭丧不就好了？祝老幺不是一直对家里挺愧疚的吗？
　　可之前祝二叔公那话，是真的让祝老太太有点心虚了，她既想让祝老幺贴心贴肺对家里好，又不想做得太明显让祝老幺恨她，只好让祝大伯母来出面做这个坏人。
　　要办好这件事，难就难在怎么让祝小嘉说出不想进城的话。
　　祝大伯母也寻思过跳过这一步，可之前祝小嘉落水的那件事闹得很大，村里人现在都知道祝老太太对祝小嘉没那么好，他们说的话村里人不会信。
　　祝小嘉斜睨着看向她：“你地还没帮我扫呢。”
　　祝大伯母瞪了她一眼，心里想了一遍祝军被接到城里去的好日子，气又消了。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她计较什么呢，就扫个地而已嘛。
　　地扫完了，祝大伯母还没直起腰，祝小嘉又说：“你去打点水来，把屋里这两个水缸装满吧。”
　　祝大伯母“啧”了一声，不满：“小红怎么还让你这个客人干这么多活！”
　　祝小嘉小脸一脸正经，心里却偷偷嘀咕：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恨不得全家人都给你当下人啊。
　　红婶当然没说让祝小嘉干活，是祝小嘉自己坐不住，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之前那阵子，祝小嘉住在祝家，可没少被祝大伯母背着祝离祝原两兄弟使唤，祝大伯母还要当着她的面说她妈梁云岫没福气死的早的风凉话。
　　现在祝大伯母送上门来，不管她目的是什么，祝小嘉不让她受点罪都觉得自己小名叫圣母玛利亚。
　　屋里那两个水缸挺大的，祝大伯母又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把水缸装满的时候腰酸的不行。
　　祝小嘉美滋滋地看着水缸，觉得自己既消遣了祝大伯母又帮了红婶，得寸进尺道：“不错，你把衣服也洗了吧。”
　　祝大伯母终于察觉出不对了，放下手里的扁担和水桶，脸色难看：“祝小嘉！你这个死丫头骗子拿我寻开心呢？”
　　祝大伯母平时重活累活都让祝小竹去干，她自己养了一身肥肉，跟祝小嘉一比，显得祝小嘉娇小无助，简直用一根指头就能戳倒似的。
　　眼看着祝大伯母打算对祝小嘉这个小可怜动手，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祝爱军撕破喉咙的喊叫：“妈，祝小嘉她伯母来我们家打她啦！”
　　祝爱军是红婶的儿子，最近被祝离祝原“教育“了一顿后就成了祝小嘉的小弟，今天他看到祝小嘉被祝大伯母威胁，马上就开始搬救兵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实在大声，别说后山上的红婶了，半个祝家村都听到了。
　　祝大伯母被这一嗓子叫得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来找祝小嘉的初衷，心里有点儿后悔起来：她跟祝小嘉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呢，不就是干点儿活吗，等祝军被接进了城，祝小嘉留在村里，自己想让祝小嘉干多少活她就得干多少活！
　　而且村里人现在本就觉得他们家对祝小嘉兄妹几个不好，让他们宁愿留在祝二叔公家也不愿意回去，这样一闹不是更让人觉得她这个伯母在家里偷偷虐待他们了吗？
　　这样下去，她还怎么逼祝老幺把祝军接进城？
　　“小嘉，我不是这个意思……”祝大伯母立马换上一脸笑。
　　“我保护你，你离她远点！”祝爱军蹬蹬跑到祝小嘉身边，紧张地说。
　　两个老大都说了，祝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要保护祝小嘉离他们远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祝离祝原的洗脑功力还是很强的。
　　而且祝小嘉长得实在可爱，又一脸天真无辜，很容易让人倾向于她是被一身横肉的祝大伯母欺负的那个。
　　“你怎么过来了？”后山上忙着的红婶听到祝爱军的话就丢下手上的活计跑了下来，一看到祝大伯母跟祝小嘉站在一起，马上过去把祝小嘉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了祝大伯母。
　　祝大伯母对上挡路的红婶，自然没有对有好处的祝小嘉那么好脸色：“让开，关你什么事。“
　　红婶冷笑：“你婆婆都不敢在我们家撒野，你哪来的胆子？”
　　祝大伯母想起祝老太太前两天灰溜溜回家的样子，憋屈了一下，梗道：“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比我先哄住这几个小崽子么，看你跟你儿子都这么殷勤，怎么，人家给你好处了？”
　　要不是刚才祝爱军那一嗓子，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祝大伯母想着想着，瞪了祝爱军一眼。
　　她那张脸上的嘴脸没维持多久，就被一口唾沫给糊了一脸。
　　红婶擦了擦嘴，“自己心里成天惦记着那点龌龊事儿别用来猜别人！我可不像有些人那样，自家男人天天游手好闲，全家四五口人吃兄弟的拿兄弟的，还嫌弃兄弟给的不够多，没把心肺肠子掏出来给你们吃！许淑兰，你看从你以后我们村有人娶过你们村的女的吗，你在两个村子里名声都臭了！大家当着你的面不好意思跟你说，谁不知道祝老大娶了个搅家精，好吃懒做、天天惦记兄弟家的钱袋子米袋子，老祝家倒了八辈子霉娶到你！”
　　红婶一口气骂完，连个脏字儿也没吐，硬是把祝大伯母给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祝大伯母抹了脸上的唾沫，脸都歪了，一脸狰狞地冲着红婶放狠话：“好，你给我等着！”
　　等她转身回去，都觉得路过的村民脸上都写着“看热闹”这三个大字：平时这时候跟她打招呼的人可没这么多，她在祝家村的口碑确实挺差的。
　　还有人笑嘻嘻地盯着她的脸看，估计是听说她去找祝小嘉结果被红婶给骂了一顿的事：“淑兰呀，刚刚去找你小侄女啦？怎么听说你还打人家呀，你这么大个人，跟一个几岁的小孩生什么气啊！”
　　祝大伯母许淑兰倒是有心说她明明是被祝小嘉那个死丫头给捉弄了，可说出来这些人也只会看热闹，谁都不会信。
　　等她憋到家里，跟婆婆祝老太太和男人祝老大说完了，又挨了两顿骂。
　　祝老太太气得拿糊了一半的鞋垫子敲她脑袋：“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祝老大也看她不顺眼：“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连个小丫头都哄不好？天天吃的那些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祝大伯母一憋再憋，等看到祝小竹畏畏缩缩地进来叫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扇在祝小竹脸上：“没颜色的东西！”
　　祝老太太对祝大伯母拿祝小竹撒气的行为看都懒得看，一脸阴沉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几天，祝小嘉就听说祝老太太病了。


第11章 011
　　11
　　祝小嘉第一反应就是祝老太太一定是装病。
　　别看祝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年轻的时候又吃了不少苦，人家身体硬朗着呢。祝小竹以前手脚不利索，把家里碗摔碎了，或者祝军哭了没注意到的时候，祝老太太打她出气能打半个小时。
　　更何况，祝小嘉也见识过上次祝老太太跑来想把自己带回去的时候的精神劲儿，她才不会相信祝老太太会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突然病倒。
　　说句不好听的，祝小嘉觉得祝老太太十分符合那句“祸害活千年”的谚语。
　　至于祝老太太装病的原因，无论是祝二叔公家的红婶还是祝离祝原这两个兄长都对她耳提面命过了：现在祝老太太听说了祝小嘉她爸要接她进城的消息，做梦都想把祝小嘉换成祝军，这时候她要是敢一个人跑去跟祝家的人见面就是她蠢！
　　祝小嘉乖乖地听了他们的话，缩在屋里静观其变。
　　然后，她的新小弟祝爱军就殷勤地跑了进来，兴奋地满脸通红：“你猜我刚刚听说了什么！”
　　祝爱军原本是很不喜欢抢走了他妈关心和宠爱的祝小嘉的，可是在被祝离祝原这哥俩“教育”过后，他立马成了祝离祝原的死忠粉。
　　祝离祝原两个人平时也要去上工，就交给祝爱军一项“伟大的任务”——保护祝小嘉，原本他们是想让祝爱军给祝小嘉当个保镖来着，可祝爱军的天赋树歪的不行，愣是把自己变成了祝小嘉的小狗腿子。
　　就比如现在，祝小嘉看着祝爱军那副“我发现了一个大新闻”的样子，心里好笑不已。
　　这个小小的祝家村，还能有什么大新闻？不就是谁家又吵架打孩子了吗？
　　不过为了维护小狗腿子的自尊心，她还是耐着性子问：“我猜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这招对小狗腿子祝爱军还是很管用的，祝小嘉耐着性子哄小孩的样子在祝爱军自己的几千层滤镜下变成了崇敬仰慕的神情，让自以为是个男子汉的祝爱军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姑姑回来啦！”
　　说完他还觉得不够似的补充了句：“是你二姑姑和小姑姑！”
　　祝老太太生了三儿三女，除了夭折的二儿子以外都长成了人，在这个条件恶劣的年代也算是难得的。
　　祝家的这几个儿女，性情各异，最有名的就是祝小嘉的小姑姑，祝秋菊。
　　为什么呢，因为她特别爱计较，爱占小便宜。
　　当年大锅饭还没废的时候，祝秋菊宁愿把自己撑得肚子痛都要拼命吃，生怕吃少了，把村里一群饭量大的男人都看得自愧不如。
　　后来开始上工了，她又有各种花样让别人帮她顶工，村里人只要跟她一起共处过的，就没有不被她占过便宜的。
　　她嫁到外村去的时候，村里人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祝家村仍然有祝秋菊的传说在流传。
　　祝小嘉想起她二姑姑小姑姑脸色也不太好，每次她们回祝家村，都要各种哭各种委屈，每次回婆家的时候，免不了要从梁云岫那拿走点东西。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祝小嘉还无意撞见过祝秋菊在她妈梁云岫屋子里偷偷翻东西的一幕：她是觉得梁云岫肯定把好东西藏起来了，想偷偷顺点走。
　　毕竟谁不知道梁云岫以前是资本家大小姐，平时吃的用的也都跟其他人不一样，要说梁云岫手里没点压箱底的东西谁信呢？
　　想到这里，祝小嘉从她的布包里拿出一小把糖交给祝爱军：“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啦。”
　　这是她爸给她带回来的糖，祝小嘉平时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就常常给祝爱军分一点。
　　这也是祝爱军对祝小嘉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原因。
　　他把手里的糖狼吞虎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唔唔唔唔唔（你放心，有我呢）……”
　　他隐约知道祝小嘉奶奶对她不好，要是祝小嘉回了家一定会被打。对于这个他倒是很能理解，他妈一般也不会在亲戚家里打他。
　　祝小嘉看着他这个样子十分放不下心：“唉，他们真要打起来我们也是打不过的，你到时候直接跑了去找我哥或者你妈他们就好啦。”
　　祝爱军把胸拍得咚咚响，“唔唔唔……包在我身上！”
　　祝家。
　　祝秋菊是踩着做饭的点回来的，一进门就连着喊了好几声饿。
　　祝大伯母拉长脸数着粒儿又往锅里加了点米，却被祝秋菊抓住手往锅里倒了整整一个盛米碗的量。
　　祝秋菊一脸理所当然：“大嫂，我带着我女儿来的，你加这点儿哪够我们吃啊。”
　　祝大伯母脸绿了。
　　“你差不多一点。”祝老太太掀了厨房帘子进来，对祝秋菊说道。
　　祝秋菊笑笑：”我在我自己家，多吃点米怎么了？大嫂也太小气了，我亲妈和亲大哥也没说什么话呢……我大哥的米我还吃不得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跑进来，把手上的东西摊开给她看：“妈，这个好吃，你也吃点。”
　　祝大伯母瞅了一眼，气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这不是前个月祝老幺捎回家里来的地瓜干吗？
　　这可是城里食品厂晒的地瓜干，又甜又抗饿，在外面供销社里买都买不到，全被抢光了。这地瓜干祝老幺只捎回来几斤，祝大伯母心疼得一点没给祝小嘉他们几个，全扣下来给祝军一个人吃了。
　　这小丫头手里怎么抓了那么大一把？
　　祝老太太也问了，然后那个小丫头笑着说：“我看小军哥屋里桌上放着一大袋呢，我就随便抓了一把，小军哥那么多好吃的，不会连这点都不舍得给我吧？”
　　祝老太太脸上有点不高兴：祝军是老太太的宝贝孙子，吃多少是应该的，这是她外孙女，一个外人的丫头，怎么能去拿祝军的吃的呢？
　　祝秋菊抢先道：“妈，我们家卫红没小军那么好命，长到这么大还没吃过这好东西呢。而且她头一次吃到这个就拿来孝敬给您了，您说她多孝顺啊。”
　　祝大伯母一脸愤愤，没吃过好东西？以前你们在梁云岫那蹭的拿的可不少啊？
　　祝秋菊看了一眼她，阴阳怪气道：“我不过多久没回来啊，大嫂这表情像要活吞我一样，这是觉得我是外人了？”
　　祝老太□□抚祝大伯母道：“我回头给小军多拿点吃的。”
　　转头，又对祝秋菊说：“你安静点，刚回来就跟你大嫂杠，叫你回来是来吵架的？”
　　祝大伯母更气了，这祝家难道不全都是她儿子祝军的吗？祝老太太这话说的好听，不还是左手换到右手，有什么差别？
　　祝秋菊这才满意，看着女儿赵卫红把东西装起来了，她才对祝老太太说：“妈，你跟我说那事儿是真的？我三哥真的能把三个孩子都弄到城里去？”
　　“妈，我陪您演戏骗我三哥，您一点儿好处都不打算给我？”
　　祝秋菊也不是个笨的，她三哥对家里一向是有求必应，但这次的事儿可不是以前那种几斤吃的几十斤米粮那种小便宜——这可是进城的名额！
　　祝家村这些年，也就出了她三哥跟队长家祝三妹两个进城的呢！
　　祝大伯母冷笑一声：“一共三个名额，人家自己两个儿子肯定要进城的，我们家小军也是要进城的，你还想怎么着？”
　　比厚脸皮她比不过祝秋菊这个小姑子，可有一点是祝秋菊怎么也没办法赢的：祝军姓祝，是祝家的男丁，祝秋菊是个外嫁的女儿，生的又是个丫头，那更是外人！
　　祝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是面露坚定：“小军是我亲孙子，他是肯定要进城去吃细粮的！”
　　祝秋菊听她妈这语气就知道她妈这儿是行不通的，也没再继续争论，转口说起其他的：“我当然不是说这个，我就是说其他的好处……妈，我嫁过去这么多年，只有卫红一个女儿，那边人都看我笑话呢……妈，我不容易啊，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儿傍身的吧。”
　　她这招对祝老太太还是有点作用的，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就算爱拿家里的去补贴婆家，也不可能就不管她了不是？
　　看祝老太太有了点动摇，祝秋菊继续哭诉：“我女儿不也是三哥他外甥女吗，三哥总不能只管小军不管我女儿吧。我三哥过那么好，一个月几十块工资，补贴我们一点也不会怎么样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祝老太太听到这儿又犹豫了：“那些钱还得给小军留着以后结婚呢，你女儿姓赵，赵家的女儿又不归你三哥管。”
　　祝秋菊翻了脸：“是，反正只有小军是你孙子，我跟我女儿就不该回来碍你的眼！”
　　她也知道她妈不会轻易答应这些要求，她就是要让她妈心软了，才能答应她后面提出的事儿不是？
　　又过了会儿，祝夏荷也带着个女儿回来了。
　　说来也怪，祝家三个女儿，头胎全都生丫头，好在大女儿祝春兰过几年又生了个儿子，不然真是叫人笑话。
　　祝夏荷性子懦弱，回来了也没声没息地坐着，也不帮着做家务。
　　祝大伯母看见这母女俩也当没看见，她要是说两句祝夏荷，祝夏荷就能当场哭起来。
　　不过比起祝秋菊那母女俩，祝大伯母宁愿自己小姑子都是祝夏荷这种人。
　　至少省心。
　　到了吃饭的点，一家人和祝夏荷祝秋菊都坐上了卓，却独独少了一个人。
　　祝老太太问祝大伯母：“小军呢？”
　　祝大伯母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神不宁，又问了祝小竹一遍：“死丫头，你弟呢？”
　　祝小竹惶惶摇头：“三姑回来前我还见着了，可我弟不让我跟他，嫌我烦……”
　　祝军对祝小竹这个姐姐一点尊重都没有，说打就打，他说的话祝小竹哪敢不听。
　　祝秋菊看着桌上的饭菜，脸上已经露了几分不满，她女儿更是直接地喊了出来：“外婆，妈，我好饿啊。”
　　为了蹭娘家的饭，祝秋菊和她女儿昨天开始就没吃饭，今天又赶了这么久的路，可不饿吗？
　　祝大伯母心气不顺，正准备反嘴怼回去，就听到屋外面有人大声喊道：“祝老大，你们家小军掉水库里啦！”


第12章 012
　　12
　　祝军是祝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也是祝大伯母一家唯一的一个儿子，听到外面有人这样喊，祝老太太一张老脸吓得立马青白一片，整个人差点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看祝老太太这个样子，祝家人也不敢让她跟着去，就让祝夏荷留在屋里陪她，其他人去看祝军的情况。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到了水库工地上，便看到有一堆人站在岸上，指着水里指指点点。
　　“我儿子呐！我儿子小军呢！”祝大伯母急得不行，逮着人就是一顿问。
　　“落水的那个？”有人指着水里说：“还在捞呢，快上来了……”
　　没办法，祝军平时吃的太好，人太大太重了，虽然只是个半大孩子，却也差不多要跟瘦弱的成年女人一样重，没有点力气还真捞不起来。
　　要不是水库这边人多，还真不一定能及时把他捞起来呢。
　　祝军捞上岸的时候像条死鱼一样，水库的水可比村里那条河的水深多了，而且水的深处黑黢黢的，像有什么东西等着把他拖下去一样。
　　“小军！我的小军！”祝大伯母一看他一身湿透躺在地上的惨样就忍不住心疼，扑到他身边哭嚎。
　　祝军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祝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从小到大只要是祝军提出的要求她们都会尽量满足，什么时候看到过祝军这么惨的样子？
　　“小军，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啦！”
　　“别光顾着哭啊，看看他有没有呛水，呛水了赶紧吐出来，快点啊！”周围围观的人里有些人看不下去了，光是这么哭有什么用，把祝军围的死死的，其他想帮忙的人都插不进去。
　　这不是添乱吗？
　　好在祝军落水不过片刻便被人发现，呛得水也不多，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很快都吐了出来，人也醒了。
　　不过醒过来的祝军嘴唇发白，整个人都还有些木木呆呆的。
　　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大人经历了这样的事儿都会这样，就是惊吓过度魂不附体了而已，见识的多的人都知道，回去好好养养就行。
　　也只有祝小嘉，当初落水醒来后直接觉醒了前世记忆和金手指随身空间，这才跟个没事人一样。
　　祝秋菊打量了一眼祝军，突然发现了不对：祝军除了身上湿漉漉的，人也浑浑噩噩外，怎么嘴角还有些青，看起来像跟人打过架似的？
　　不过也说不定是掉进水里的时候在哪磕的绊的呢……祝军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像能说个一二的，想到这里祝秋菊当了锯嘴葫芦，把这件事闷在了心里，什么也没说。
　　等家里的祝老太太看到了祝军，又是一顿哭天抢地。
　　没有跟好祝军间接跟祝军落水扯上关系的祝小竹，又挨了一顿打。
　　一边照顾祝军，祝老太太和祝大伯母一边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以祝老太太对祝军这个宝贝孙子的了解，祝军平时都在村里玩，以前都没听说过他往水库工地那边去。
　　水库工地那边人多又乱，有什么好玩的？
　　其实在听到祝军掉进水里的那会儿，祝老太太最先想到的就是祝离和祝原。
　　快一个月前祝小嘉被祝军推进河里，祝老太太就知道祝离和祝原这两个小东西肯定不会放过祝军，还特意把祝军在家里拘了一个月。
　　没想到祝离祝原既没有跑过来把祝军打一顿，也没把祝军推祝小嘉落水的事情公布出来，让祝老太太看不顺眼的这两兄弟居然就这么安分了一个月，什么事也没发生。
　　祝老太太本以为是祝老幺要接他们进城的消息让他们忘了这茬子事，可今天祝军一掉进水，祝老太太就想起来了。
　　祝小嘉落水跟祝军落水，要说这两者之间没什么联系，祝老太太就白长了这么多年纪！
　　祝大伯母听了祝老太太的话，也一下子想起来了最近祝离祝原的没动静。
　　她们是得了消息，才知道祝老幺再过几天就要回来把祝离他们三兄妹接到城里去，祝老太太这才开始装病的。
　　至于把祝夏荷祝秋菊叫回来，也是为了装病装得更像些。
　　祝夏荷胆子小不敢不听祝老太太的话，祝秋菊是只要有好处什么都敢做，有她们在，祝老幺多少也会更信祝老太太生病的事。
　　可是没想到，她们在这边算计着祝离三兄妹的时候，这三个小崽子也亮了爪子要叫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祝军好了一点后，祝大伯母跑去水库那边问过，据说祝军是自己掉进水里的，当时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没人推他。
　　可祝伯母回去照顾祝军的时候明明在他身上看到了被人打的痕迹，问祝军祝军也不说。
　　……是了，肯定是祝离祝原那两个小畜生干的好事！
　　之前祝军把祝小嘉推到河里，他们记恨在心，现在就把祝军推到水库里！
　　要不是有人发现的早，祝军还有命在吗！
　　想到这里，祝大伯母对祝离三兄妹恨得牙痒痒。
　　没想到才这么大点年纪，他们就能干出把人推下水的恶毒事！
　　而且后面还是别人发现的，要不是这样，祝军大概连命都没了！
　　把祝军弄到水里去的人这是要杀人害命啊！
　　正屋里，祝秋菊跟她女儿赵卫红正在吃饭。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祝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连脸皮薄的祝夏荷都带着女儿回屋待着了，也只有祝秋菊不把自己当外人，胃口更是好得很。
　　“妈，我们不用去看表哥吗？”赵卫红小声问祝秋菊。
　　赵卫红对祝军没什么感情，这么问也没什么关心祝军的意思，她就是惦记祝军屋子里放的好吃的。
　　祝秋菊吃够了饭，这才有空回答赵卫红的话题：“这会儿别去碰你奶奶的霉头，谁碰谁倒霉，一会儿你都别去她跟前晃。”
　　祝秋菊本来就以为她妈让她回来配合演个戏哄哄她那个三哥，把祝军给弄进城的，没想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还不少。
　　就好像祝军落水这事祝家人都知道有蹊跷，可祝老太太却不肯跟她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祝秋菊想了一会儿没想清楚就搁下了，反正这事跟她没关系，她想清楚了也占不到便宜。
　　赵卫红不开心地噘嘴道：“大舅妈好小气，一点都不如小舅妈。”
　　说起这个，祝秋菊心里还有点可惜梁云岫。
　　虽说她这个三嫂成分不好吧，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她们这种农村人比起来还是有钱。
　　以前她每次回来都能在梁云岫那里拿不少好东西，梁云岫死了以后东西被三哥祝老幺拿到城里去一些，其他的都被她妈和她大嫂拿了。
　　以她大嫂那个扣扣索索的性子，祝秋菊知道自己顶多也就占点小便宜，要想像以前在梁云岫那拿东西那么爽快肯定是不成的。
　　中午水库的事，祝爱军也打听到了，回来绘声绘色地跟祝小嘉讲了。
　　祝小嘉听了心里便是一个咯噔，觉得这件事未免也有点太巧了。
　　她被祝军他们推到水里去的事也只有他们三个知道，祝小嘉知道自己没证据，说出来也要被祝老太太那边掰扯，干脆就把这事交给大哥二哥，反正他们说了要给她出气。
　　……但是这个操作也太大了吧！
　　祝小嘉心里慌得很，祝离祝原在村里上工，一般下工了就会直接回来。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直到吃了晚饭也没回来。
　　红婶倒是很正常，还跟祝小嘉解释，说祝离祝原之前跟她说过今天会回来的晚些。
　　这反而让祝小嘉心里更乱了。
　　等祝离祝原回来的时候，祝小嘉都快睡了。
　　“大哥，二哥？”祝小嘉穿着睡觉穿的衣服，小声问：
　　“祝军今天掉水库里，你们听说了吗？”
　　昏黄的煤油灯下，祝离挑了挑眉，揉了揉祝小嘉的头顶没说话。
　　祝原却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想问，他掉下去跟我们有没有关系？”


第13章 013
　　13
　　祝小嘉抬头，对上了祝原的眼睛。
　　祝老幺和梁云岫的基因不错，他们三兄妹长得都挺好看的，如果说祝离是比较桀骜张扬的帅气，祝原就是斯文沉静的气质。
　　再加上他们被迫早熟，现在已经是可以让妹妹依靠的好哥哥了。
　　“小嘉，别怕，我们就教训了他一下，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祝小嘉听到祝原的话，松了一口气。
　　她对推她落水的祝军没什么感情，心里也巴不得这个爱欺负人的胖子早点遭报应……可是有些事情太沉重了，她不希望她两个哥哥因为那个胖子而脏了手。
　　人命的分量有多重？上一世就死过一次的祝小嘉觉得自己很清楚了。
　　只是打一顿就好。
　　她那颗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抱了抱两个哥哥：“好吧，谢谢你们给我出气啦，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多揍他几顿，就当给他做临别礼物。”
　　他们要是被爸爸接进城大概就再也揍不了祝军了吧，她气还没消呢。
　　好不容易才重生一回，要是不小心挂了也太憋屈了。
　　祝离祝原欣然接受了祝小嘉的这个提议。
　　“好，现在你们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回来啦。”祝小嘉叉腰逼问。
　　她今天担心了一天！生怕发生什么两兄弟为她报仇把祝军丢进水库然后逃亡天涯的狗血情节，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们回来，要是他们回来做个诀别还能看一眼。
　　小孩子特别容易犯困，她熬到现在大腿都被自己掐青了好吗？
　　祝离嘴角抽了抽：“……是大人的事。”
　　祝原倒是没隐瞒，直说了：“帮别人捉奸啊。”
　　祝离转头怒瞪：“你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种事。”
　　听到祝原话的祝小嘉震惊了。
　　农村娱乐不发达，很多人都喜欢聊天传八卦，也不在小孩面前遮掩，所以祝小嘉虽然很小，却听说过村里不少八卦，不过都是谁家的媳妇之前嫁过人，谁外嫁的闺女又生了几个孩子之类的……
　　捉奸这么刺激的事！……咳咳，总之这事比祝军自己跳进水库里刺激多了好吗。
　　求内情！求现场转播！
　　祝原顶着祝小嘉好奇又跃跃欲试的神情倒是没说什么，不然旁边的祝离都快打他了：“小嘉你还是知道一点比较好哦，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你以后千万不要随便被骗了啊。”
　　“你看起来就是很好骗的长相呢。”
　　祝小嘉：“……我今年六岁。“
　　我还只是个宝宝混蛋哥哥你再说什么骚话呢。
　　祝原叹了口气，非常成熟地说：“你看村里这些长得又丑又黑、又脏又笨的男生就知道了，长得好看的男生太少了，不提前下手多抢几个备着，将来就只有挑别人剩下的丑八怪了。”
　　什么抢几个备着啊，你以为是抢压寨夫人还是童养媳？
　　祝小嘉本来很气的，可是看祝原一本正经的表情和祝离脸上的若有所思，好像还很认真。
　　祝离：“对，多抢几个。”
　　饶是祝小嘉脸皮再厚，也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个话题，很快找借口溜了。
　　等祝小嘉没影儿了，祝离才淡淡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说谎还能面不改色啊。”
　　祝原笑：“我可是句句属实。”
　　“祝军自己跳下去的？”
　　“不是吗？”祝原说，“当时是他自己选的那条路，也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要不是我喊人捞他，你就打算看他淹死？”
　　“他当初不也没叫人吗，你看他还不是被捞起来了。”
　　祝离：“……”
　　所有人都说祝离是两兄弟里最不冷静的那个，可是只有祝离才知道，祝原才是更危险的那个。
　　“你简直是个疯子，”他皱眉低声叮嘱，“收敛点，我和小嘉都不会想家里有一个变态。”
　　说起来，变态这个词还是小嘉教他们的，祝离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祝原再合适不过了。
　　祝原清秀干净的脸被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半，看起来柔和又俊秀，“知道了。”
　　祝离心跳了一下，知道祝原的意思是下次会做得隐蔽一点，而不是改过。
　　好在祝原发疯的时候是真的疯，平时却也格外能忍。
　　长到这么大，他也就见过祝原发两次疯。
　　对祝小嘉而言，祝军掉水这件事就这么翻页了。
　　红婶后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把它和祝小嘉他们联系起来，只以为是祝军太不小心了，幸好水库那边的人及时把他救起来了。
　　毕竟除了祝家人没人知道当初祝小嘉落水的内幕，也就没人能想到祝军落水跟祝小嘉落水的关联。
　　祝家那边，祝老太太还是装病，而被叫回来的祝夏荷和祝秋菊也一直在“侍疾”，村里人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儿，后来看祝夏荷和祝秋菊这两个外嫁的女儿在家里呆了好几天，也相信了祝老太太是真的病了。
　　祝家那边的人好一阵子没来招惹祝小嘉，祝小嘉猜测大概是要照顾祝军和祝老太太两个人忙不过来，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虽然她不怕，但她也不想三天两头地跟祝大伯母他们吵一架。
　　祝家那么多人，要是车轮战起来她多吃亏啊。
　　可人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没过几天，祝小嘉就撞见了特意跑过来找她的祝秋菊。
　　村里那几个今天闲着的人看似站在不远处聊天，眼睛却悄悄飘了过来。
　　祝秋菊带着她女儿赵卫红过来的，一看见祝小嘉还很亲热地打招呼：“小嘉，快半年没见姑姑了吧，有没有想我啊！”
　　祝小嘉看了看她，转身跑回屋里，还把门带上了。
　　祝秋菊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
　　她喜欢占人便宜，可那些被占便宜的人哪怕知道这点，一开始也会有点抹不开面子，跟她客套几句，哪有人这么直接，一看到她就转身跑掉，还自带关门的啊？
　　感觉到身上若有若无的看好戏的目光，祝秋菊咳了一声，走到屋门口拍了拍门，“小嘉，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啊，我是你小姑姑啊！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怕生，看到小姑姑还往别人家里跑的……”
　　祝小嘉在屋里大声喊：“我知道你是秋菊姑姑！”
　　祝秋菊：“对呀，我是你秋菊姑姑，开门啊小嘉。”
　　祝小嘉继续：“我就是知道你是秋菊姑姑才不给你开门的！我妈死了，东西都叫我奶和大伯母拿走了，你要借东西去找她们吧，我没什么给你的了！”
　　祝秋菊：“……“
　　“……小嘉，你这孩子，在瞎说什么胡话呢。”
　　祝秋菊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都能感觉到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看好戏的目光。
　　农村没什么遮挡，祝小嘉嚷嚷的声音又不小，这句话传得挺远的，她估计着至少旁边那几家的人大概都听见了。
　　而且祝小嘉只有六岁，哪怕她这句话一句抹黑了三个人，在其他人看来那也是妥妥的事实。
　　以这些人传八卦的速度和热情，祝秋菊跟祝大伯母他们很快就会变成整个祝家村热议的话题了。
　　再说了，祝小嘉可不是胡嚷嚷，以前梁云岫还活着的时候，祝秋菊每次回门都要拿不少东西走。
　　有的时候是要，有的时候是“借”，可最后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再也没有还回来过。
　　连祝小嘉都被“借”走过好些东西。
　　梁云岫小时候也是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哪怕到了现在了，吃的穿的也不至于让她挨饿，自然不会在意这点身外之物。但祝秋菊人不走空，次数多了梁云岫也烦。
　　而祝小嘉，小时候是亲眼见过祝秋菊趁梁云岫不在在他们家里偷偷翻东西的，自然讨厌祝秋菊这个小姑姑。
　　祝秋菊被祝小嘉在屋外晾了好一会儿，转而劝道，“小嘉，你奶病了，不管她以前怎么对你的，你现在都该去看看她对不对，她毕竟是你奶，辛辛苦苦把你爸养大，又养了你们三兄妹，你们怎么能跟她置气不回家呢？”
　　这是眼看着套近乎这一套不行，就开始拿祝老太太来压人了。
　　祝小嘉真想大喊谁爱管那个坏老太太谁管，可她也只能想想了。
　　祝秋菊抬出祝老太太，看屋里的祝小嘉没声音了，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拉了拉女儿赵卫红的手，赵卫红马上喊道：“对啊姐姐，你们回来吧，奶奶可想你们了，她现在生着病，天天都惦记着你们呐。”
　　祝小嘉装死不说话，祝秋菊跟赵卫红的话谁信谁沙比，现在祝老太太和祝大伯母只怕是恨她恨得牙痒痒才对，她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祝秋菊拍门拍了会儿没反应，也没了那个耐性。
　　“你再不开门我要踹门进来了！”她冲着祝小嘉喊了一声。
　　要不是顾忌着三哥的性子，她哪还用装模作样地在这屋外面受这么久的气啊，横竖也在屋外等了这么久了，现在闯进去到时候也不怕没理由跟她三哥交代。
　　刚踹了两脚，祝秋菊屁股后面就有人说话了：“祝秋菊，谁让你来踹我们家门的？”
　　祝小嘉悄悄把屋门打开一条缝，对着红婶身旁通风报信的祝爱军比了个大拇指。
　　搬救兵够及时。
　　祝爱军一脸兴奋地对祝小嘉做鬼脸，还时不时地指指身后，把祝小嘉看得一脸懵逼。
　　祝秋菊心里暗骂了一声，转过头一脸皮笑肉不笑：“我是她姑姑，她奶病了，我来带她回去，你是她谁，管得着我吗？”
　　红婶冷着脸：“她爸把她放我们这，我就得好好看着她，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去跟她爸说。”
　　“我哥不是不在么，”祝秋菊不耐，“老太太人病着哪，好狗不挡道，我得把她带回去。”
　　“不用，我带她去看妈就好。”
　　红婶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径自走到祝小嘉面前，像拎只小鸡仔一样把祝小嘉拎了起来。
　　祝小嘉还没反应过来就腾了空，紧接着落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小嘉，爸爸来接你啦。”


第14章 014
　　14
　　祝秋菊看到祝老幺的时候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刚才踹门的那一幕可以说是被祝老幺正好撞见了，心下一凛，嘴硬地为自己辩解着道：
　　“三哥，你回来啦，妈病了以后就特别惦记你……偏偏你又不给家里传个信儿，这几个孩子又倔得跟他们妈一样，连回去看妈一样都不愿意，你说也真是的……”
　　祝秋菊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怎么的，明明她三哥也没露出生气的表情，她就是心里有点发憷。
　　总觉得她三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妹你先回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带他们去看妈。”祝老幺对祝秋菊说。
　　他们这里的齿序是男女分开算的，祝秋菊在祝家姐妹里算老三，祝老幺在兄弟里算老幺，所以有这种叫法。
　　祝秋菊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对上祝老幺坚定地目光后讪讪的笑了笑，“那我去跟妈说一声啊。”
　　祝小嘉靠在她爸怀里，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祝家是他们自己家，哪有人回自己家还要先收拾一下再回去的，看自己亲妈又不是去拜访什么外人。
　　而且她凭直觉也能感觉得到，她爸在生气，就是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嗯，具体表现在他抱着她的胳膊有点用力，抱的她都有些不舒服了。
　　好在她爸的这种状态没维持多久，祝秋菊刚刚走，祝离和祝原两个人就回来了。
　　农村地里的事是很多的，而且人人都要挣工分来换年底的粮食和猪肉，所以哪怕祝离和祝原他们不过才十多岁，也要去上工。
　　这也是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的差别之一。
　　祝小嘉感受到她爸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抱着祝小嘉走过去，一把揽住他们，“……对不起。”
　　而祝小嘉也发现她大哥和二哥都把头埋了起来，两个人的动作简直如出一辙地相似，只是耳朵都有点红。
　　祝秋菊灰溜溜地跑回祝家，直到迈进了门槛儿才想起来，祝老幺是她哥，是祝家的人，怎么今天这么客气跟个外人似的？
　　她想起她妈让她回家来配合装病的时候闪烁的神情和时不时绕开的话题，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以她妈的性格，怕不是做了什么能把她三哥惹毛的事吧？
　　她三哥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也是性子最犟最护短的，能把她三哥惹毛，她妈是干了什么？
　　“那丫头呢？”祝大伯母看祝秋菊只带着赵卫红回来，脸上有点不高兴，“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可是特意等到祝二叔公家的人都在忙，只有祝小嘉那个死丫头单独留在屋里的时候才让祝秋菊去的，没想到祝秋菊居然没能把祝小嘉带回来。
　　祝秋菊对这位尖酸刻薄又自私抠门的大嫂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啊，你造的孽让我去堵枪口，你厉害，你怎么不上天呢？”
　　对于不能占便宜的人，祝秋菊态度一向很不好。
　　“吵什么吵！”屋里，躺床上的祝老太太压着嗓子骂了一句，“吵吵吵，就知道吵，我要你们几个有什么用？”
　　祝秋菊和祝伯母都悻悻地没再跟对方呛声，祝夏荷坐在祝老太太床边上，低眉顺眼地递了杯糖水给祝老太太，“妈，喝两口吧。”
　　祝秋菊看着坐得离祝老太太远远的祝伯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唉，妈你看，关键时候还不是你自己生的闺女疼你，外人就是外人，这会儿躲懒比谁都利索，指望她干活想都不用想。”
　　祝伯母听了这话直接跳了起来，“祝秋菊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照顾妈了，你嘴上这么能耐你动手了吗，还不是人家夏荷干的……”
　　祝老太太看着这两个一天到晚跟斗鸡一样停不下来的女儿儿媳，气得火冒三丈。
　　“我让你去把那小丫头抓回来，你人呢？”
　　祝秋菊这才想起正事，赶紧道：“别说了，我走背运刚好碰到我三哥回来了，他看起来凶得很，像是在生气，让我先回来跟你说一声，说他等下来。”
　　听到这话的祝伯母看了看祝老太太，然后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没说啊。”
　　“怎么会呢？”祝大伯母急了。
　　祝秋菊看着旁边一脸阴沉的祝老太太，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演越盛：“妈，我是你闺女，这件事上我跟你站一起的，你到底瞒着我什么啊！”
　　祝老太太没说话，祝秋菊火了，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妈，你这是宁愿信许淑兰这个蠢货都不信你亲闺女了？我三哥脾气那么好的人现在都生气了，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们这些儿子女儿了？”
　　“你坐下！”祝老太太喝了一声，有点不确定地说，“我就是之前让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我这不是为他好吗？”
　　介绍对象？
　　“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吧。”祝老太太估计了一下，好像祝老幺就是在那之后才说厂里有事没回来的。
　　“谁啊？”凭直觉，祝秋菊觉得她妈挑的人应该就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
　　“我堂妹啊。”祝伯母一脸理所当然。
　　祝秋菊脸裂了。
　　旁边一直当壁花，存在感薄弱的祝夏荷看祝老太太的表情也有些犹豫：“妈，你怎么……”
　　祝老太太挑儿媳妇是农村老太太的普遍挑法：要屁股大能生，要身体好能干活，哦，现在还有一条是根正苗红跟黑五类没关系。
　　至于其他的长相什么的，当然是不重要的。
　　女人嘛，关了灯有什么差别，不都一样的？
　　而祝伯母当初嫁过来的时候祝夏荷祝秋菊还没出嫁，是见过祝伯母家里人的，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家女孩子都长得挺丑的。
　　当年那是祝家穷，没条件，祝老大只能娶许淑兰，不然就得打光棍。
　　在打光棍和丑婆娘之间，祝老大娶了许淑兰，拉低基因水准生下了祝军。
　　而后来的祝老幺跟梁云岫生的三兄妹，每一个在全公社都是顶顶好看。
　　祝伯母不服气：“你们什么意思？我堂妹今年才十八，水当当的能掐一把水出来，配祝老幺一个三十岁死了老婆还带三娃的怎么不合适了？”
　　祝秋菊一口唾沫喷她脸上：“长那么丑别说十八，八十都没人要！”
　　祝夏荷也婉转地劝了祝老太太一句：“妈，我觉得三哥可能不喜欢。”
　　当年的梁云岫是个资本家大小姐没错，但是长得好看得跟天上仙女似的，还特别有气质，而祝伯母的堂妹嘛……咳咳，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祝老太太心里也有点虚，她也不瞎，祝秋菊祝夏荷能看出来的事她当然看得出来，她就不想给祝老幺挑个好看的吗？可现在好看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心思浮躁得很，都被那些小知青给带坏了，天天跟着野男人到处跑。
　　娶老婆娶好看的干嘛，长得丑才安全啊！
　　祝伯母一看不对，抹了脸上的唾沫振振有词：“我堂妹根正苗红，祖上十八代全是贫民，他祝老幺有什么好不喜欢的？难道他还想再挑一个黑五类进门？”
　　“对，”祝老太太咬了咬牙，“要不是那个黑五类，老幺现在早就去上大学当干部了，现在都要跟坏分子划清关系，老幺娶个清白黄花闺女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他们领导看到他这个态度还要给他升官呢。”
　　祝秋菊倒吸了一口冷气，“妈，你在想什么呢？你当初娶这个丑八怪给我大哥的时候他生了你半年的气呢！”
　　祝老太太嘴硬道：“老幺都三十了，还带着三个拖油瓶……”
　　“那我三哥也是城里户口啊！”祝秋菊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妈，“他每个月拿二十八块工资呢，我们公社的人跟他能比？他就是要娶也娶城里姑娘，你看看城里姑娘介意这个不？”
　　“城里女人心黑得很！”祝伯母眼看着祝秋菊这么拆她的台，再也沉不住气了，冲上来就打算扯开祝秋菊，大声嚷嚷道，“妈，你想想之前那个，把老幺蒙的一愣一愣的，都跟家里离心了，他要是再娶一个城里的，你觉得老幺以后还会供家里？我堂妹好歹跟我是一个姓，将来嫁过来了肯定向着我们啊……”
　　祝秋菊就是个傻子现在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一直觉得许淑兰是个又自私又蠢的丑八怪，没想到心思还挺多。
　　她要的哪是接祝军进城啊，她只怕做梦都想着祝老幺把工作都给祝军呢！
　　“呸，你他.妈的才心黑！”祝秋菊一想起自己差点给许淑兰这个又蠢又毒的女人当了枪使，牙都快咬碎了，从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什么时候她在别人那里吃过哑巴亏了！
　　而且祝秋菊很坚定地认为，她三哥的钱她祝秋菊也有一份，不能被许淑兰给算计了！
　　“看看你自己那个长相，母猪都比你眉清目秀，还想把你妹嫁过来，我呸！你问问什么时候国家允许母猪跟人结婚了再说吧！”
　　祝老幺还没来，祝家的女人们就打了起来。


第15章 015
　　15
　　“老三，你还知道回来啊。”
　　祝老头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哪怕祝家的女人们在屋内扭打得你死我活，也马上注意到了这句话。
　　祝老幺这么快就过来了？
　　“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厂里需要我，我还能把手上的工作撂了不干跑回来休假不成。”祝老幺说。
　　祝老头蹲坐在小马扎上，对祝老幺爱答不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还能去跟你们领导问不成？反正你现在是城里人了，你老子我管不到你了！”
　　祝老头的语气太过阴阳怪气，祝小嘉忍不住怒瞪她名义上的这个爷爷，虽说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大多数父母都会更偏心常在自己身边的儿女没错，但是心偏成她爷爷奶奶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她爸以前工作的时候就一直有把一半工资寄给祝老太太的习惯，当时是因为祝家条件真的不好，只能靠他这个唯一出息了的来供养。
　　说起来她爸也是很对得起祝家了，除了祝大伯结婚的时候他还没工作，后来祝家那几个姑姑的嫁妆都是她爸她妈帮着置办的，而且寄一半工资这件事祝家一直没断，到祝小嘉她妈梁云岫死后，她爸还多寄了四分之一回来。
　　也就是说，每个月她爸都要往家里寄二十一块！
　　二十一块是什么概念，二十一块就是有些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养活一家四五口人还有点余裕，偶尔能开个小荤改善一下什么的。
　　这还是按照城里的物价来算的，城里的生活成本高，不像农村很多都可以自己补给，所以说，要是有家人一个月能拿二十一块，那简直是顿顿□□米饭都没问题！
　　但是实际情况呢？祝老头老太太、祝大伯一家倒是天天□□米白面，祝小嘉他们三兄妹却吃粗粮，而且后来饭量还越来越少，要不是祝离祝原要上工，饿了没力气干活要扣工分，只怕他们也要像祝小嘉一样挨饿。
　　哪怕祝离祝原把自己的饭省下来给祝小嘉，她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祝家人可以说是吃着她爸带回来的，用着她爸的钱，还看不起他们一家，祝小嘉越想越气，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一家人！
　　面对父亲祝老头的不讲理，祝老幺却没有露出不懑的神色。
　　人过三十，也经历过不少的事，对于某些强求不来的东西也不那么执着了。
　　他现在有自己的家庭和家人，有自己的事业，父母的偏心和宠爱有自然好，没有的话再怎么为家里付出也没用。
　　“妈还好吗？”
　　祝老幺的这个态度让祝老头很不满，觉得他没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怎么，跟你老子说话这么不耐烦？”
　　祝小嘉有点怵他，祝老头和祝大伯都是很能跟家里人耍横的那种人，有时候就是胡搅蛮缠，仗着长辈的身份把脸一虎，先给你定个“不尊重长辈”的罪名，后面不管是不是你的错，都要打一顿再说。
　　这要是在城里，祝小嘉非得跑去派出所报家暴不可，可这里偏偏是农村，长辈打小辈天经地义，祝小嘉只能想办法避免或者等她哥来救她。
　　祝老头的这招对祝小嘉来说有点用，但是对祝老幺和祝离祝原他们就没什么效果了。
　　祝老幺对祝老头恭恭敬敬，但是就是不按祝老头的意思认错低头，本来他就没错。
　　祝老头坐在门口本来是想给这个出息了翅膀硬了的三儿子一个下马威，没想到祝老幺一点都不吃这招。
　　他这三儿子最不像他，出息是出息没错，却总能让祝老头有一种无力感，根本没法控制。
　　这个时候，还是屋里祝老太太的声音给他解了围，
　　“咳咳……老幺啊，你别跟你爸说了，先进来吧。”
　　祝老幺带着祝小嘉他们进屋去，“生病”生了半个月的祝老太太就靠着几个枕头倚在床上，祝夏荷和祝秋菊坐在床沿上，看到祝老幺进来还笑了笑。
　　祝大伯母脸色有些不太好，当然，任谁脸上几行新鲜的划痕都露不出高兴地表情，她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匆忙之间重新抓过几把就扎起来的一样。
　　“你别跟你爸见外，他就是生你这两个月没回来的气……咳咳。”
　　跟之前不同，祝老太太的语气堪称和善温柔了。
　　可不是么，见祝老幺不吃硬来的这套，她当然要来点软的，不然祝老幺不高兴跑了，她那些计划还怎么实施？
　　祝老太太心里的算盘不停地拨动着，算计着自己要怎么开口才能让这个三儿子心甘情愿地给自己最多的好处。
　　“三哥，”仿佛是顺着祝老太太的心思一般，祝秋菊开了口，“你在城里工作的挺辛苦的吧，你看你都瘦这么多了。”
　　祝老幺牵着祝小嘉的手，没怎么在意祝秋菊的话，“我们半年没见了，你还看得出我瘦了？”
　　祝大伯母刚刚被祝秋菊抓了脸，心里记恨着呢，这会儿也开口嘲讽祝秋菊：“三妹眼力可真是好，比裁缝铺里那皮尺子还准呢，半年了还看得出胖瘦。”
　　让你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祝秋菊浑不在意地一笑：“三哥你这话说的，我是你妹子，我关心你就看得出来你瘦没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话说回来，有些外人就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家人见面的时候明明没她的位置，偏偏死活赖着不走，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屋里所有人都坐着，连祝小嘉他们一家也有地方坐，就是刚才屁股被祝秋菊掐痛了不敢坐的祝伯母站着，这话明里暗里都指向她，说得她挺没面子的。
　　祝秋菊对她冷笑，拍马屁怎么了，我拍我哥的马屁，关你这个外人屁事。
　　“你才外人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婆家的人。我是祝家的儿媳，我怎么是外人了？”
　　“你才外人！”祝秋菊反击。
　　“你才是！”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祝老太太被她们吵得烦的不行，连装病咳嗽都忘了。
　　祝秋菊从鼻孔哼了一声，不屑地转开了目光。
　　她们两个之前还是同一战线上的人，突然之间就这么剑拔弩张，除了知道内情的祝老太太和祝夏荷外，祝小嘉他们一家多少都有点没搞清楚情况。
　　祝秋菊现在想的很清楚，她妈现在心思是全被许淑兰给笼络过去了，一心只想着给祝军谋好处，根本没想着给自己这个女儿甜头吃。
　　以前那是梁云岫有钱，祝家人差不多都能从梁云岫那沾到点甜头，就像一家人吃一个大饼一样，以前的饼够大，所有人都吃得到所以也抢不起来，现在可不一样了，祝老幺就是个工人，饼就这么点大，祝军那一房吃了其他人就没了。
　　不过祝老幺倒是对她们的这些心思一点都不关心，他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一是带祝小嘉他们走之前来说一声，二是因为祝老太太所谓的“生病”。
　　祝老太太虽然躺在床上，但气色却是掩都掩不住的好——她是根本没想着要掩饰。
　　她虽然过得苦，却没怎么经历过挫折，年轻的时候穷了点，但运气不错，也没遇着大灾大难，到了五个子女都长大成人后，更是一个个不用她操心。
　　除了祝老幺执意要跟梁云岫结婚，她在地上打滚都没能让祝老幺服软以外，她这辈子就没遇到过成不了的事。
　　祝老幺跟她说了几句话，便提到了这屋子里所有女人都最关心的话题：“我想带小嘉他们走。”
　　祝老太太眼珠子一转，也没说不让走，反而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你走了我不就看不见你了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原本你不在的时候我还可以看着孙子解解闷，你现在把他们都带走了我一个老婆子怎么过？”
　　直接说把祝小嘉换成祝军到底不太好，祝老太太想好了，她只需要一口咬死她喜欢祝小嘉，要把祝小嘉留下来陪着自己，就可以给祝军空出来一个进城的名额。
　　没想到祝老幺根本不接祝老太太的话茬：“我这次不是带他们去江城。”
　　什么？
　　别说祝老太太他们了，连祝小嘉都有点蒙。
　　祝老幺淡淡道：“我最近帮厂里解决了一个技术上的难题，夏城那边也有这个问题 ，就打了报告让我过去工作，我以后可能会常驻那边。”
　　“夏城……在哪啊？”祝秋菊问，对他们这些一辈子就长在村里的人来说，除了江城和首都以外，就没几个知道的城市的名字，夏城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祝老幺也知道跟她们不好解释，就直接说：“很远，坐火车要三天。”
　　“怎么那么远啊，你就不能不去吗？”祝大伯母失声道。
　　祝伯母一心想着让祝军变城市户口，可祝军如果去了江城的话她还可以去看，要是去了夏城也太远了吧？
　　光坐火车就要坐三天？
　　一时间，祝伯母的心里已经有两个念头在左右厮打了。
　　让祝军去夏城吧，祝伯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祝老幺肯定会像自己对祝小嘉他们一样对祝军，到时候天高路远的，自己也看不到祝军被欺负了，那怎么办？
　　可要是放弃这个机会吧，又太可惜了。农村户口要转城市户口可不是个容易事儿，这种机会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撞上呢，要让祝军这一辈子在土里辛苦刨食，祝伯母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唉，祝老幺也真是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夏城呢，他在江城不也干的挺好的吗，这简直就是跟她过不去！
　　祝老幺奇怪道，“我为什么不去夏城？”
　　祝伯母没回过神来，直接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去了夏城，那小军不习惯那边怎么办？”


第16章 016
　　16
　　祝伯母这话一出，别说一直看不起她的祝秋菊了，连心里惦记着祝军的祝老太太脸色都变了，心里恨不得把这个蠢女人的嘴巴给缝上。
　　“我去夏城跟小军什么关系？”祝老幺还是奇怪。
　　祝秋菊看祝伯母出了丑，幸灾乐祸道，“三哥你听她话还听不出来吗？人家想你把她儿子带到城里去享福，而且还看不上夏城呢！”
　　听到她三哥要离开江城，祝秋菊心里也有些失望，毕竟以夏城的距离，以后她想去找她三哥帮个忙什么的恐怕不行了。
　　不过比起祝伯母的不愿意，祝秋菊的这种情绪要淡多了。
　　可以说，祝伯母现在是最不希望祝老幺去夏城的人了。
　　不过祝伯母再蠢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补救道，“三妹你瞎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三弟走那么远，小军要跟祝离祝原两兄弟分开，可能会觉得难受。他们三兄弟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分开了谁心里都挂记着不是？”
　　说着，她还招呼了一声祝军，让他出来跟他三叔打个照面。
　　祝军哪敢出来？
　　他之前被祝离祝原的人打了一顿，为了逃命跳进水库差点淹死，经历过那事以后他对这三兄妹是真的有了阴影。
　　现在祝离祝原可就跟在祝老幺旁边盯着他看呢。
　　祝伯母喊了好几回祝军都没反应，她也有些丢脸，跑出去硬是把祝军拖了进来。
　　“小军前几天掉水里了，现在身体还不太好。”祝伯母解释着解释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估摸着祝军掉水跟祝家那两兄弟脱不了干系，可直到现在也没找出证据。
　　祝军埋着头被他妈拖进来，僵硬地觑了一眼，魂都快吓飞了。
　　祝离祝原盯着他看呢！祝离虎着脸瞪他，一副想打他的表情，祝原倒是笑眯眯的，可这是个笑面虎，能笑着把他撵下水的那种啊！
　　“可不是吗，小军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孝顺。”祝老太太看着自己宝贝孙子进来了，睁着眼睛也说瞎话。
　　所有人：“……”
　　祝小嘉瞅了一眼祝军，发现他都吓得发抖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以眼神询问她那两个哥哥：你们到底下了多重的手啊，把他都吓成这样了！
　　祝离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祝原倒是对她安抚地笑了一下，眼神里透露着询问之意：不好么？
　　好，当然好！祝小嘉简直恨不得仰天大笑，看着祝军被收拾成这样，她都快高兴死了！
　　祝伯母把祝军弄进来就是想着在祝老幺面前刷个好感，没想到祝军这么不争气，又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了一下。
　　祝军顶着祝离祝原两个人的虎视眈眈，动都不敢动。
　　祝老幺：“妈，我想跟你单独说两句话。”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悻悻离开了。
　　“什么事？”
　　“妈……”祝老幺犹豫了一下，但这件事毕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所以开口也不怎么艰难。
　　“我带着三个孩子去夏城，那边什么东西都没有，要重新添置，我以后也没有这么多钱寄给家里了。”
　　祝老太太一听到这话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这是翅膀硬了就不想管你妈老子了？”
　　祝老幺每个月光是钱就往家里带二十一块，还不说其他的粮票布票肉票和食品厂的东西，祝家人上工不勤快却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就是靠着祝老幺的这些补贴吗？
　　往常搁村里，谁不羡慕她有个在食品厂上班的儿子？
　　可祝老幺要是一旦断了给家里寄钱寄东西，祝家目前的这个生活水平马上就要降下去，祝老太太怎么会愿意？
　　“我不会不管爸妈，每个月的工资我还会寄七块钱回来，这是给您二老的。”
　　“七块？”祝老太太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祝老幺，你还说你不会不管你妈老子？七块钱你打发要饭的够吗？”
　　“妈，你凭良心说一句话，七块少吗？”
　　七块钱，要让祝老头祝老太太滋滋润润的过是刚好够的，这个数说出去谁都要说祝老幺大方，体贴爹妈。
　　可他们不知道，祝老幺从参加工作那年开始，就一直是把工资的一半都寄给家里的。
　　祝老幺有夜校的高中学历，进工厂头一年是二十四块，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往家里寄的十二块。
　　这些年他往家里寄的钱和东西只有多没有少，上个月光钱就寄了二十一块回来。
　　现在他要把这个钱减到七块，对祝老太太来说，这个数比杀了她还难接受。
　　祝老幺不为所动：“云岫在家里留了一千的钱，还有粮票布票肉票，那些我后来回来收拾她东西的时候都没找到，我知道您拿了。”
　　祝老太太梗着脖子不承认，没想到祝老幺接着又说：“我把这事拿出来说不为别的，妈，你手里的钱比我的多，我这么多年下来，两百块都没攒到。”
　　言下之意，你都有钱成这样了，还指望我带着三个孩子不吃不喝把钱给你寄回来？
　　祝老太太看着用软的祝老幺不答应，捂着胸口就往床上倒：“老头子你进来……唉唷……我要被气死了哟，我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我儿子现在都不打算认我这个亲妈了哟……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为他操碎了心，还给他带大三个孩子，结果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我了……我要去找生产队队长给我做主！”
　　祝老幺看着祝老太太拙劣的演技也很平静：“妈，你就是闹到二叔公那里，闹到生产队队长那里，谁都不会说我错，我够对得起家里了。”
　　闹到二叔公那里算家事，闹到生产队队长那里就是到外人面前去掰扯了，到时候全村的人都知道祝老太太的行为，估计也没人会向着她。
　　就像祝老幺说的，他对家里的好谁都看得出来，祝老太太苛待祝小嘉三兄妹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你给我滚！”
　　祝老头听到祝老太太的话进来，正好听见祝老幺的话。
　　深觉被下了面子，祝老头指着祝老幺气道，“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将来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了！”
　　其实祝老头说这话说得太重，也是因为在气头上，未免不是等着祝老幺被吓到服软，可他没等到他想要的，祝老幺真就按着他说的跟祝老太太说了一身，然后走了出去。
　　走的时候，还不忘把祝小嘉三兄妹给带上了。
　　祝大伯母跑进来问：“爸，妈，这是怎么了？三弟怎么就这么走了？”
　　她还等着祝老太太给她们家小军谋好处呢，正跟祝家三兄妹说这话，祝老幺就从屋里走出来把三兄妹带走了。
　　“你也给我滚！”
　　祝秋菊都没进来凑这个热闹，自然是明白祝老头祝老太太都没拉拢祝老幺，现在肯定气着呢，谁去谁撞枪口上。
　　也就祝伯母这个没眼力见的偏要去做这个炮灰了。
　　祝小嘉他们跟着祝老幺来看了一趟祝老太太，然后又回了二叔公那里。
　　“打扰了。”祝老幺说。
　　“都是亲戚，”祝二叔公抽了口土烟，“我家老五工作的事还没谢你呢。”
　　这位二叔公的几个孙子当年是村里闹着革命闹得最凶的那几个，那几年上头也提倡这个，一群半大小子聚到一起，连家里长辈都压不住，据说其他大队上还有人把自己长辈给举报了的。
　　祝家村这边好听点是民风淳朴，难听点是穷乡僻壤，半大小子们没敢举报自己长辈，却也是实打实地把村里搅得鸡犬不宁。
　　在那几年后，二叔公心里就渐渐清明，果断地给自己家几个儿子分了家。
　　现在祝二叔公是跟着五儿子一家住在一起，五儿子就是红婶的老公。
　　祝老幺帮厂里解决了一个技术上的问题，他本人又要调去夏城，这边便空出了一个位置来，他把这件事早早地跟祝二叔公说了，让祝二叔公找人去活动了一下，前几天已经确定了结果，红婶的老公可以去上班。
　　祝老幺淡淡地笑了笑，“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就能成的，厂里的工作多少人盯着，全是关系户，都等着空出一个缺来……我就是给你们说了一声，要不是五哥真的有这个能力也不可能进来，没什么好谢我的。”
　　祝二叔公反问，“要不是你说，我们怎么知道这个机会？”
　　祝老幺认真，“食品厂的工作不好进去，被推荐人的表现是会影响到推荐人的，我是知道五哥人品好又有本事才敢推荐他，不然我要是随便推荐了一个人，将来他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也要受牵连。“
　　祝二叔公叹了口气，祝老幺这话没说错，他倒是有个亲生哥哥祝老大，可祝老大就连挣工分这事都不积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是有弟弟的补贴早就饿肚子了。
　　更不用说食品厂要求的学历和人品，祝老大当初上夜校的时候没两天就找借口不去了，拉都拉不动，就是吃饭的时候最勤快。
　　这种人真要进了食品厂，没多久就能把他亲弟弟祝老幺也给拖累出去。
　　“你去夏城也不用担心，你爸你妈我关照着呢。”想来想去，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祝小嘉看着红婶拿出来的大瓶子有点好奇，里面装着大颗大颗的淡黄色颗粒。
　　“红婶，这是什么？”
　　红婶摸了摸她的头，“麦乳精，你们拿着路上吃吧。”
　　麦乳精？
　　“这可是好东西啊……”
　　麦乳精是淡黄色的，闻起来有麦子的香气，还有甜甜的奶香。
　　红婶说：“你爸爸帮了我们家一个忙，这个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辗转买的，还挺稀罕，你拿去吧。”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附在祝小嘉耳边悄悄道：“这个是专门给你的，别让爱军看见。”
　　红婶喜欢祝小嘉，也是真的心疼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才舍得把这一瓶的麦乳精都偷偷给她。这东西是她娘家人给她的，都还没让祝爱军看过呢。
　　祝爱军那臭小子，红婶见过他好几次从祝小嘉那拿糖，要是看见祝小嘉拿着这个，估计又要闹。


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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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小嘉也是知道这东西有多难买到的，不过红婶倒不怎么在意：“这东西再金贵也是给人吃的，你们还要赶三天的火车呢，路上也吃不到热饭，拿这个路上顶一下也是好的。”
　　祝小嘉想想也是，她倒是能从空间里拿出好吃的，不过那些吃的都是后世的垃圾食品，在这个年代的火车上拿出来有点打眼。
　　拿这个麦乳精打打掩护也不错，有人的时候吃麦乳精，没人的时候吃大餐，岂不是美滋滋？
　　于是她嘴甜地哄了红婶几句，把麦乳精收下了。
　　前面屋里，祝二叔公还在和祝老幺说话。
　　祝老幺本来这次回来也没有请太久的假期，夏城那边等着他过去交流经验，催的厉害，江城这边的人事自然是不好拖着，干脆利索地就把手续给他办了，连火车票都给他买好了。
　　所以他和祝小嘉他们也就在村里再呆一晚上，明天天亮就要赶车去城里了。
　　另一边，祝家人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祝老头祝老太太在家里发了好一通火，可他们也打听到了祝老幺在村里呆不久，明天就要走的消息，马上急了起来。
　　要是祝老幺在村里多呆几天，他们还能慢慢磨，用父母的身份逼祝老幺低头，可祝老幺一旦走了他们还能干什么？
　　这祝老幺这次一走可就要直接去夏城了，三天的火车，那么远的距离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以后再也拿不到祝老幺每个月二十一块的工资，食品厂的员工福利，这么一想，祝家人的心都在滴血。
　　“要我说啊，还是他现在一个光棍大男人，屋里没个女人操持，才这么随性说走就走。哪怕他有个对象呢，他厂里能这么随随便便把人往那么远的地方调？”祝大伯母嘀咕了一句，她可还记着祝老太太介绍她堂妹给祝老幺的事呢。
　　别看祝伯母有时候蠢得出奇，她也有着自己的算计。
　　祝老幺那么有钱，这些年一直补贴家里，祝伯母特别怕他再娶个老婆。
　　祝老幺要是再娶了，他老婆能满意他补贴家里？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祝伯母就开始给祝老太太嘀咕，不能让祝老幺载娶个城里老婆，要娶也得娶个老实的，心里向着她们家里的。
　　说起来，祝伯母跟祝老太太也是有亲戚关系的，虽然有点远，但这也是亲戚。
　　要不然以她这种性格，祝老太太早看她不顺眼了。
　　而且祝伯母说的这个事，也刚刚好戳中了祝老太太心里最要命的地方。
　　祝老太太一生顺遂，最大的坎就是祝老幺执意娶了个资本家的大小姐。
　　她有多喜欢这个最出息的小儿子，就有多怨恨小儿媳梁云岫：当初祝老太太撒泼打滚都没让小儿子改主意，这可是以前最听话的小儿子！
　　这件事过后，祝老太太也算是寒了心，小儿子再出息，不听话也靠不住，大儿子窝囊是窝囊，可是听话，让他往东不往西。
　　祝老幺也仿佛知道他这件事做得不地道，默默地补贴家里，这才让祝老太太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可这么多年下来，祝老太太也习惯了祝老幺对家里的补贴，一想到将来还要冒出来个跟她抢钱的小儿媳，她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
　　祝伯母一看祝老太太心动，便开始吹自己的堂妹，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向着自家人……说的久了，祝老太太也动了心，这才有了之前她们介绍祝堂妹给祝老幺的那桩子事。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事儿，你是真把别人当傻子呢，”祝秋菊酸酸地噎了祝伯母一句，“真是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脸。”
　　祝伯母一心挖祝老幺墙角，祝秋菊心里当然不舒服，这便宜怎么能叫许淑兰这个蠢货全占了，当她祝秋菊是吃素的吗？
　　“三丫头你不说话不舒服是不是？你要说去你三哥面前说，把他哄回来我就什么都依你，你倒是做得成吗？”祝老太太不高兴地瞪了祝秋菊一眼。
　　真是的，这事儿她也有一份儿，祝秋菊骂祝伯母不是也把她骂进去了吗？
　　祝秋菊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要是以前的三哥她还敢跑过去说几句，现在的三哥可有点吓人，祝秋菊心里怪怕的。
　　再说了，她就是把她三哥哄回来了，占便宜的大头还不是归了她大嫂许淑兰？
　　想来想去，祝秋菊还是把主意打回了祝伯母身上，她昨天偷偷听了她三哥的话，现在可是知道了她妈和她这个大嫂多有钱。
　　时间紧迫，在天色暗下来之前，祝家人还是灰溜溜地跑到了二叔公那里，要跟祝老幺说话。
　　“小嘉，我出去看一下，你把你的东西收好。”红婶嘱咐了祝小嘉一句。
　　这句话不是无缘无故的，红婶也知道祝家人是什么德行，现在外面人多眼杂的，祝小嘉屋里的东西也不少，叫人顺走多不好啊。
　　祝小嘉点点头，回屋想把红婶给她的麦乳精藏起来，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儿。
　　她空间里堆着不少东西，除了最基础的吃的喝的，还有前世买了存放在空间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比如，所有女孩子都有点想买的减肥茶。
　　减肥茶在前世算是火了好一阵子，祝小嘉前世也曾经被广告洗脑买了好几个疗程的减肥茶。
　　不过那减肥茶效果太好，祝小嘉只喝了一杯，就拉肚子拉了好几天，差点拉了个浑身虚脱，减了两斤体重。
　　体验过那么一次后，祝小嘉便把这个效果不错的减肥茶给扔在了空间的角落里：减什么肥啊，是可乐不好喝，还是薯片不好吃？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现在看来，这东西也是很有用处的嘛。
　　祝小嘉心念一动，便把麦乳精的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把淡黄色的减肥茶混了一点麦乳精装回瓶子里。
　　然后，她把偷梁换柱过的麦乳精瓶子放在了屋子里那个柜子的最上面，像是把它特意藏在那的一样。
　　如果没人来她的屋子偷她的东西自然最好，要是有人敢打这个的主意嘛……祝小嘉以她上辈子的亲身经历发誓，这个效果非常好的减肥茶会让那个人体验到“给肠子洗洗澡”的感觉。
　　果不其然，祝伯母来了以后也没直接劝祝老幺，而是先跑到祝小嘉屋里来“看看”她。
　　祝伯母一进屋，眼睛就开始乱飘：祝老幺多疼他这个闺女啊，祝小嘉年纪虽然小，可手里却有不少好东西呢。哪怕只粗粗地扫了几眼，祝伯母心里也痒痒的不行。
　　那桌子上的那个小布包看起来可是好东西，就是小了点……唉，祝老幺也真是的，忒浪费了点，同样的钱买一个那么小的包能装什么东西？要是再大点她拿回去给祝军用多好？
　　祝小嘉躲进被子里，做出一副不想见祝伯母的样子，祝伯母跟她说了好些好话也没得到回应，不免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有些不高兴。
　　祝伯母在这种时候还是很精明的，趁着祝老幺他们都在前面屋里讲话，又杀了个回马枪，想着再哄哄这个丫头，结果在屋门口听到了祝小嘉跟她哥在屋里说话。
　　“哥，我的麦乳精你给我放在柜子最上面了吧？”
　　“放好了，你放心，不踮脚绝对看不到。”
　　祝伯母听到麦乳精这三个字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麦乳精是大城市里新出的东西，好几个月前祝老幺带回来过两瓶，说是其中一瓶给祝小嘉他们补身子的，小孩吃着正好，另一瓶给祝老太太祝老头他们。
　　不过这两瓶祝小嘉他们连听都没听过就被扣下来了。
　　祝老太太祝老头挺喜欢这个的，祝伯母也偷偷拿了好些吃，这东西甜滋滋的，又有麦子的香气又有奶香，除了少了些没什么不好。
　　可惜这东西不好买，祝老幺也只带了那么两瓶回来，后来都没买到，祝伯母偶尔想起来都馋的厉害。
　　这个年头毕竟物资还比较匮乏，大多数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着呢，麦乳精这东西自然稀罕。
　　这么好的东西，让小丫头片子一个人吃？
　　祝伯母听了都觉得心里不舒服，这祝老幺，也太惯他闺女了。小孩子吃了这个不爱吃饭怎么办？
　　而且一瓶子那么多呢……
　　按说祝伯母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该去动小孩子的东西，可那麦乳精实在是好吃珍贵，而且这么多年下来，祝伯母早就有了个念头：祝老幺的东西就是祝家的东西，祝家的东西就是他们大房家的东西，她拿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反正，她也不全拿，就拿一点，绝对不让看出来就是了。
　　小孩子也没个数，谁知道少了多少呢？
　　等祝小嘉和她哥都出去了，祝伯母眼神闪烁了几下，身形灵活地窜进了屋……
　　“小嘉！小嘉！”
　　祝爱军光着脚跑回来，跑得气喘吁吁的，一脸的紧张。
　　祝小嘉一看就知道他又跟村里那几个小伙伴跑到一起去玩了，之前祝离祝原把祝爱军变成小弟，让他乖乖地做了祝小嘉快一个月的小狗腿跟班，防着祝家人来找祝小嘉麻烦没人通风报信，为着这个祝爱军“背叛”了他一直一起玩的小伙伴们，在祝小嘉身边乖乖地跟了快一个月。
　　现在祝小嘉的爸爸一回来，就带着祝小嘉去了祝家，这种时候祝爱军肯定是没法跟去的，就跑回去找之前一起玩的小伙伴们了。
　　“怎么啦？”
　　看祝爱军这么紧张地样子，祝小嘉认真地问。
　　别看祝爱军是个小屁孩，其实还是挺聪明的，之前帮过祝小嘉好几次忙，打听消息也厉害。
　　“那个谁病了！”
　　“什么那个谁啊？”祝小嘉一头问号。
　　祝爱军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儿，有时候祝小嘉还真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就是那个赵海啊！”


第18章 018
　　18
　　祝小嘉还记得赵海，就是以前那个救过她的小孩，一个月前他们还见过一回来着。
　　不过在那之后祝小嘉要防着祝老太太他们，就不敢一个人到处跑，赵海也要忙着上工，没那个功夫天天闲逛，于是就这么一个月都没能再碰见一回面。
　　祝小嘉心都揪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农村人没那个条件娇气，如果是普通的头疼脑热之类的都算不上病，捱一捱硬撑着也就过去了，就是略微有个跌打损伤的，附近卫生所也是有个医术好又沉稳的医生的，祝小嘉凭着上次在人家那里看病的经验，觉得那个医生还是很厉害的。
　　可看祝爱军的这幅神情，那个赵海生的病好像有点严重。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不还好好的吗？
　　祝爱军也只是个小孩子，虽然打听到了消息却也不知道前因后果：“病得可严重呢，好像是……肺炎？”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但是那些大人脸上的忧心忡忡的表情他还是看得出来的，祝爱军不认识那个赵海，但是知道他救过祝小嘉一次，所以一听这么严重就跑来跟祝小嘉说了。
　　祝小嘉听了这个病名，忍不住皱起了眉。
　　在祝小嘉前世的那个时候，肺炎已经算不得什么大病了，可这是在物资贫乏的七十年代，自然是另一个说法。
　　卫生所里那个医生医术再高也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能治病的医药，这病能怎么治？
　　虽说祝小嘉跟赵海不是很熟，但是他救过祝小嘉一次，要不是他祝小嘉早就淹死在村口那条河里了，这么大的恩情他没有跟祝小嘉他们要什么回报，但祝小嘉心里也不会忘记。
　　祝小嘉跟祝爱军又打听好了赵海的位置，然后去找她哥，说要去看赵海。
　　结果不光是祝离祝原这两个哥哥要陪着祝小嘉去，连祝老幺也跑了出来要一起去。
　　祝小嘉是知道祝家人在缠着她爸的，没想到她爸还能跑出来，祝老幺促狭的挑了挑眉：“他们还以为我是去屋后的茅房呢，让他们等个几小时吧。”
　　别说，这个促狭的样子祝小嘉还挺眼熟的，她哥使坏的时候不就这个表情吗？
　　看来基因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祝小嘉还没开口，她两个哥哥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了她爸这个赵海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祝老幺饶是之前就已经听过了祝小嘉落水的事，再听一回，还是忍不住揪心一把。
　　祝小嘉学着之前她爸安慰她的法子握了握她爸的手，软软地说：“都过去啦。”
　　她明明是个小孩子的样子，语气却老气横秋，这个懂事的模样让人更是喜欢。
　　祝老幺回握祝小嘉小小软软的手，一颗心里的柔软都快溢出来。
　　再次来到这个简陋至极的卫生所，祝小嘉的心情都跟上次不一样了。
　　上次她是昏迷之中被她大哥带过来的，那时候他们兄妹苦唧唧的，在自己亲奶奶手底下也跟在后奶奶手底下一样惨，可现在他们亲爹回来了，有人撑腰了，还即将要去城里，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卫生所里摆着两张木板权做病号床，还有几把椅子，这些都是公中的东西，也是这个卫生所比较值钱的东西。
　　赵海就躺在其中一个木板床上，旁边只有一个年轻人，那个医生也不知道去了哪。
　　祝小嘉他们走上前去，才知道那个年轻人跟赵海是一个村里的，算是亲戚，临时照看一二。
　　“他妈跟医生在外面讨论他的情况呢。”年轻人知道了祝小嘉他们的身份以后态度也很好，觉得祝小嘉他们这一家人都很不错，自然有问必答。
　　祝小嘉打量了一眼，赵海躺在木板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两颊潮红，胸口起伏得厉害，看起来是有点严重。
　　“他怎么会生病呢？”祝小嘉忍不住问。
　　年轻人脸上露出了点为难之色，“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他这个脸色可不像不清楚的样子，顶多骗过没怎么注意他的祝小嘉，祝家的男人和少年们一看便知道大概是跟家里的私事有关，祝离祝原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了些数。
　　“赵姨！王医生！”年轻人被祝老幺他们看得有点没来由的心虚，总觉得自己在这家人面前都被看穿了，一看到他姨跟王医生说完了话进来了，马上跑了过去。
　　祝小嘉看过去，上次那个医生跟一个长相清秀的中年女人一起走过来，大概那个中年女人就是赵海的母亲了。
　　看她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和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祝小嘉估计赵海的情况不太好。
　　祝小嘉有心想帮点忙，乖乖地叫了阿姨，又跟这位阿姨说了之前赵海救过她的事情，又介绍了她爸她哥。
　　赵阿姨哪怕心头压着事，也对着她笑了笑：“阿海倒是跟我说过这件事，不过哪怕他说过，我也没想到你生的这么可爱，你能来看他，我也很高兴，等他好了，我会跟他说的。”
　　祝老幺也跟这位赵阿姨打了招呼，先是谢过赵海之前救了祝小嘉，又说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可以和他说。
　　赵阿姨还没说话，旁边便有一道声音横插进来：“祝先生如果要帮忙也是可以的。”
　　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看向说话的人，也就是那个王医生。
　　祝老幺说：“不知道您说的是哪方面？”
　　医生道：“赵海的这个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有药就可以治，只是这个药我这里没有，要县里的医院才有。”
　　祝老幺问：“什么药？”
　　“青霉素。”
　　“只要有这个药，我就能治好他。”
　　青霉素这个名字，祝小嘉一点也不陌生，倒是其他几个人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个药名，有点陌生。
　　这位王医生在被下放以前也是大城市里的外科医生，还是教授，这点识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他看出祝老幺绝不是普通农民，谈吐气质都不错，像是在城里工作的人，说不定还真有这个人脉能弄到青霉素。
　　祝老幺既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要多少？急吗？”
　　赵海母亲的心情在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简直如同过山车般大起大落了好几回，在听到老教授说祝老幺如果能拿到药就可以治好赵海时眼睛便是一亮。
　　但她并没有贸贸然说话，而是很快冷静下来，对祝老幺说：“王医生跟我说了，这个药要在县医院才有，而且县医院也不一定有多的，我想这个药大概很不好拿，如果您能帮忙拿到自然是好的，我也不让您垫钱，药钱我一分不少地给您，要是您拿不到，我也不怪您。当初我们阿海救人的时候也没有图着将来能得到回报，您愿意帮我们是您心好，就是不成……我也谢谢您。”
　　祝老幺认真说：“我试试。”
　　祝小嘉悄悄把她爸拉到一边问，“爸，这个药很难拿吗？”
　　祝老幺揉揉她的头发：“拿是能拿到，就是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祝小嘉虽然跟她爸相处得不是很多，但也知道她爸不会诓人，这应该是实话。
　　青霉素是能拿到的，就是要好几天才能拿到，毕竟这村里没电话，他还得明天去城里找人拉关系。
　　“爸，”祝小嘉咽了口口水，犹豫着怎么跟她爹开口，“如果我说……嗯，就是这个青霉素，我有呢？”
　　祝小嘉前世是个囤货狂魔，又因为有个空间，囤起货来简直丧心病狂。
　　而且她生活的年代还是个信息发达，物流也特别发达的年代，对剁手党及其友好，只要你有钱，没什么买不到的。
　　于是祝小嘉就买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东西，统统囤在了她的空间里。
　　吃的喝的这些算比较正常的，反正只要是她买的起的，她都想往空间里装。
　　这药嘛，她空间里自然也是有的。
　　青霉素这种抗生素算是处方药，规定是必须要有医生的处方才能买到，但是由于我国特殊国情，祝小嘉略施小计，便买了许多处方药扔在了空间里，除了某些真正管制的药物，大多数的药她空间里还是有的。
　　要她说，这些抗生素可比普通的感冒冲剂什么的便宜多了，大白菜都一天一个价，这些药物却几十年都没怎么涨价，买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心疼。
　　而在祝小嘉穿越了的现在，这些她前世心血来潮扔在空间里的东西成了她最大的金手指。


第19章 019
　　19
　　祝小嘉也知道她爸肯定是能搞到青霉素的, 但是时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不管是什么病，都是越早发现、越早治疗越好, 拖下去要么是病情发展恶化，要么是引起并发症，本来可以治好的病最后落下一堆后遗症, 那也太可惜了。
　　而且赵海是救过她的人, 她拿药出来救人家, 也是应有之义。
　　“……你有青霉素？”祝老幺低声问道。
　　祝小嘉心虚地舔了舔唇, “……嗯。”
　　这是她亲爹, 她也没想着要瞒着, 以后她要跟着她爹去夏城的, 祝小嘉肯定要把空间里那些吃的用的东西拿出来的, 不可能瞒过她爹。
　　不过祝老幺压根就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他看出祝小嘉是想借着他的手把这青霉素拿出来给赵海治病救命用。
　　“我先看看。”
　　祝小嘉把她扔在空间角落里的青霉素翻了出来。
　　她前世囤的东西多且杂，除了那些吃的喝的摆放的算整齐, 其他的都是随便扔的, 要不是今天想起减肥茶还不一定能记起自己囤药的事。
　　不过因为心虚，祝小嘉还是把青霉素小药瓶上的生产日期给弄糊了，她可不想给她爹解释为什么药瓶子上的日期是几十年后……空间这事儿她不吝于让家人知道，但是重生这事儿她心里还是有点介意。
　　对着这凭空出现的药，祝老幺只是楞了一下，比祝离祝原反应小多了。
　　祝老幺看了看药，也没有问祝小嘉为什么药瓶子上的生产日期是糊的，便把药揣进了衣服上的兜里, 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
　　祝小嘉还以为她爹真有多冷静，见到这种事都能面不改色呢，等她爹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她爹差点同手同脚了。
　　原来她爸也不是没有反应的啊。
　　不过祝老幺没有追问她青霉素来源的事，祝小嘉编了好一会儿的借口也没机会说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之前她在她哥面前露出这手凭空变东西的时候他们也只是问了两句，然后没再继续追问，也没有跟祝小嘉要过东西，对祝小嘉的态度也没有变，好像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事一样。
　　这让祝小嘉觉得挺舒服的，要是祝离祝原他们因为空间而变了的话她才会不习惯。
　　有这样的家人，是她的运气。
　　跟这样的家人比起来，祝老太太那边的顶多算亲戚。
　　祝小嘉不知道她爹怎么跟王医生和赵海母亲解释那些青霉素的来历的，反正她听到了赵海母亲喜极而泣的声音，王医生也很快把那些药用在了赵海身上。
　　药是用了，但要等到药效发作也要等好一段时间，赵海母亲不住地跟祝老幺道谢。
　　她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要给祝老幺了，早在知道赵海生病的时候她就带着她攒的全部钱来的，祝老幺只拿了一半的钱。
　　赵海母亲神色本来还略有些不安，还是王医生告诉她：这药不贵，那些钱够了，她这才放下了心。
　　她不知道祝小嘉他们明天早上就要走了，还想着等赵海好了给祝小嘉他们家带点东西。
　　祝老幺回头就把钱给了祝小嘉，祝小嘉小声说：“我不用……”
　　明明是赵海先救了她，她现在帮赵海怎么还能收钱？
　　“拿着吧。”她爸的声音略有些无奈，“你收了钱，人家心里才踏实。”
　　青霉素这药即使是他去动用关系拿也要费点力气，他闺女却一口气拿出十几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问够不够。
　　祝老幺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闺女啊，青霉素真的不是大白菜，你给它一点面子好不好？
　　祝小嘉不知道她爸的纠结，正拿着钱暗自懊恼：唉，青霉素比大白菜还便宜，早知道多囤一点了。
　　祝离祝原在听到他们爸话以后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看着他们爸的无奈表情，两兄弟居然有些幸灾乐祸。
　　当初他们可是被小妹这个秘密给吓得好几天没睡着觉，现在也该轮到他们爸承受这个压力了。
　　祝老幺也注意到了两兄弟的幸灾乐祸，他是拿祝小嘉这个可爱又乖巧的女儿没什么辙，但是两个糙儿子嘛，要好好地教育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呵呵，看你们老子的笑话很开心吗？
　　祝离和祝原，突如其来地觉得背脊一阵发毛。
　　知道赵海的病能够治愈，祝小嘉舒了一口气，心里踏实多了。
　　“打扰一下，可以借一步说话吗？”王医生对祝老幺说。
　　“什么事？”
　　王医生犹豫了一下，沧桑却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如果这些药有剩下的，我可以拿去给别人用吗？”
　　祝老幺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王医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按着你说的数量去拿的药。”
　　而且王医生还说了，这药不能少，不然现在治好了病将来还会落下病根。
　　除非王医生特意多说了数量，不然不会有剩下的。
　　面对祝老幺的质问，王医生苦笑：“我已经下放了快八年了，我刚才说的量，是我以前用过的青霉素的量。”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拿来的这个青霉素质量很好，用不了那么多。”
　　祝老幺：“……”
　　王医生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青霉素以前我们都叫盘尼西林，是外国人发明的，后来我们国家的人虽然把菌种带回了国，但是造出来的盘尼西林却始终没有外国人的质量好……”
　　“我当年还没有被下放的时候用过的国内的盘尼西林单位和你拿来的这个不一样，我还以为这些年国内的制药业也被这场浩劫所影响了，所以说的量是以以前那种盘尼西林为准的。”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祝小嘉：“……”
　　对不起，她真的是在一个小药房买的，她也不知道几十年后的制药技术比以前的好那么多啊。
　　祝老幺听见这番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他才无奈地看了眼祝小嘉，低声道：“你拿去给别人用也可以，但是不能说是哪里来的。”
　　“可以。”
　　“用完了以后必须把瓶子销毁。”
　　“可以。”
　　……
　　对祝老幺提出的所有要求，王医生都一一答应，一点都没有犹豫。
　　“谢谢。”
　　在最后，王医生还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祝家人鞠了个躬。
　　他们两人心知肚明，王医生要救的人，不会是其他村民，而是他的“同类”。
　　祝老幺之所以会对王医生提这么多要求，不光是他不想别人知道这个药的来源，王医生以前也是医科学院的教授，是被下放到这边来的，不管他医术多好，平时治好了多少村民的病，他的身份终究是尴尬的黑五类。
　　跟他们沾上关系，绝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祝小嘉他们的母亲梁云岫，也曾经是一个资本家的大小姐。
　　他们回去的时候，祝伯母已经不在了，红婶有些奇怪地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人就跑回去了，叫她她都不回头，跟撞了鬼似的。”
　　祝家为了把祝老幺劝回去几乎是全数出动，祝老头和祝老太太本来被小儿子找借口跑掉就心怀怨气，看到祝伯母回去了更是怒不可遏。
　　加上心怀不满的祝秋菊一直煽风点火，就是一直向着大儿子和孙子祝军的祝老太太也对祝伯母意见不小。
　　一想到她拼了老骨头在这边为大儿子一家争取好处，大儿子一家却跑回家里睡的睡，耍的耍，祝老太太也跑回去了。
　　祝家人来时来得轰轰烈烈，可被祝老幺撂了半天后，陆陆续续地都回去了。
　　没办法，白天他们可以不要脸的在祝二叔公屋子里待着，但是晚上总不可能睡在祝二叔公院子里吧？
　　而且从祝家过来的距离也不过几分钟路程，祝家众人心里盘算着，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堵门也是一样的。
　　祝小嘉乖巧地眨了眨眼：祝伯母大概是拿到了自己“不小心”藏在柜子上的麦乳精，怕被发现所以偷偷溜回去了。
　　这么多年下来祝小嘉也算摸清了点祝伯母的性格了，她大概是觉得祝家人都在这里劝祝老幺，一定能劝的祝老幺回心转意，她正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吃点好东西。
　　谁能想到，祝家人的联盟居然从内部瓦解了呢？
　　希望祝伯母不要吃独食，让祝家人都尝尝那瓶“特制麦乳精”才好。
　　这天晚上，祝家的茅房非常热闹。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祝大伯一家同时闹起了肚子，祝老太太心疼孙子心疼得不得了，嘴里不住地骂着祝大伯母，问她到底给自己宝贝孙子吃了什么东西把祝军弄得不停拉肚子。
　　就连祝秋菊祝夏荷她们，也被祝老太太大半夜骂儿媳的声音吵得睡不着……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祝小嘉他们就起了身，洗漱了准备去赶车了。
　　祝小嘉人还小，没走几步就被她爸抱了起来，“你人小要多睡会儿，不然以后长不高。”
　　昨天祝二叔公和祝老幺还担心祝家人今天早上特意早起来堵门呢，结果今天早上起这么早居然没看见祝家人。
　　难道他们一夜之间想通了？
　　祝小嘉深藏功与名，在老爸的怀里睡着，坐上了往城里去的拖拉机。
　　等祝家人醒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祝小嘉他们早就进城了。
　　没错，昨晚祝大伯母一家三口拉肚子拉到半夜，严重影响了祝家全家人的睡眠，就连一向起得比鸡早的祝小竹都没能幸免地睡到大天亮。
　　暴怒的祝老头祝老太太肯定是要找人发火的，这一回，祝大伯母真是要倒大霉了。
　　……
　　祝老幺的火车是今天下午的，这会儿时间还早，祝老幺说要带三兄妹在江城逛逛，不知怎么的就逛到了江城百货。
　　祝小嘉这辈子出生就是在祝家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进过城。
　　不得不说，她现在的表现有点像个土包子。
　　看见江城的马路要惊讶一下，看见几层高的“大楼”要惊讶一下，就连看见了江城的百货商场也要惊讶一下。
　　虽然她是看见了“古董”的惊讶，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乡底下的小村姑进城，一惊一乍，难免有些看轻了她。
　　祝家人都很能装，祝离和祝原跟祝小嘉一样没进过城，但是他们在江城百货柜台前面站着的时候就很淡定，好像他们经常来一样，跟旁边的祝小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的地方布票还有一点，这个去了夏城就没法用了，不如给小嘉你买点新花布吧。”
　　祝老幺不会说这本来是打算他接小嘉他们走的时候留给祝老头祝老太太他们的，这次回家见到的很多事都让他愤怒，就连本来还想保留的那点面子情也不打算要了，反正现在三个孩子他都接到身边了，以后只要按时把两位老人的赡养费打过去，家里其他人过得怎么样都不归他管了。
　　祝离祝原对这个没有意见，他们两个男生也不需要做新衣服，祝小嘉这个妹妹打扮得好看他们也高兴。
　　看样子，要不是他们没有布票，一人都要给祝小嘉扯一块做新衣服。
　　祝小嘉才不在意这个呢，她小小的个子还没柜台高，看不清里面的售货员长什么样子，但是她仰起头，也能看见柜台上方无数纵横交错的双向钢丝“轨道”。
　　在还没有收银机的年代，商场收钱就是靠着柜台上方的铁丝来完成的，她爸把钱给售货员，售货员就把钱夹在头顶的夹子里，然后木板一打，夹着钱的夹子便沿着钢丝“唰”地飞到了收银员那里，收银员把找回的零钱和□□夹在铁夹子里，又“唰”地飞了回来。
　　梁云岫家以前的产业里有好些铺子，都是用的这种收钱的方式，祝小嘉他们听梁云岫给他们说过，可是亲眼见到还是头一回。
　　祝小嘉仰头看得出神，时不时还“哇”出声，有些大人看见她长得可爱，善意地笑笑便走了，不过也有些人，看见她这幅模样不大高兴。
　　“嗤，什么乡下土包子，连这个都没见过。”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祝家人齐刷刷地冷了脸。
　　“让让，别挡路。”祝小嘉还没回过神，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移到了她面前。至于这个身影的主人长什么模样她看不清，以她的小个子只能看见肥大的军绿色裤子，裤腿比她腰还粗。
　　“同志，我听说你们刚到了一批新花布，我能看一下吗？”
　　“不巧，这个客人买了最后的一点。”
　　“同志，我结婚要做新衣服，你能把这布让给我吗？”那道声音对祝老幺说，比起刚才嘲讽祝小嘉时简直柔了好几个声调，听得祝小嘉有点头皮发麻。
　　唉，祝小嘉默默地拉着她爸的手走到旁边去，这位绿裤子同志刚嘲讽完自己就跑去问她爸要让布，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是自取其辱的精神啊！
　　她祝小嘉跟她爸看起来就那么没有父女相吗？
　　“哦。”果然，她爸还是很向着她的，不咸不淡地搭理了一句，继续等售货员把那块布给包起来带走。
　　“你怎么这样？你什么态度啊你？”绿裤子大概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恼羞成怒。
　　“嗤，哪里来的土包子，连先来后到的道理都没听过。”
　　“就是，大婶，先来后到，为什么我们要让你。”
　　大婶……祝小嘉差点笑出声，人家刚刚还说她结婚要用呢，这会儿也没什么晚婚晚育的提倡，结婚的都是十**岁的女孩子，她哥叫人大婶也太过分了吧。
　　祝小嘉大多数时候心还是很大的，不跟这个绿裤子计较。
　　真要说土包子的话，肯定是这个绿裤子土包子，她祝小嘉上辈子那也是天天在大都市生活的人吗，紧跟潮流，维多利亚的秘密都看过不知道多少期。
　　所以说，她怎么会跟一个七十年代的人计较这个呢，她有那么小气吗？
　　最后，祝小嘉在那个绿裤子的面前把花布抱在怀里，故意掐着尖嗓子道：“唉，也就一般般吧，什么样的土包子会连这个都没穿过啊。”
　　然后，她屁股后面跟着她爸，她两个哥哥，趾高气昂地走出了江城百货。
　　没错，她可小气了！绝对要计较这个！
　　……
　　这个年代出远门是要开介绍信的，祝小嘉被她爸抱着，看着那个一脸和气的大婶写了介绍信盖章递给她爸，她就自然地接了过来好奇地看了起来。
　　“哟，建国，你丫头这么小就识字了啊。”
　　建国？
　　祝小嘉看着手里的介绍信，楞了一下。
　　“祝建国……这是谁啊？”祝小嘉一脸懵逼地问。
　　她话音落下，所有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傻丫头，祝建国是你爸啊。”
　　祝小嘉：“……”
　　祝小嘉这才知道，她爸在村里叫祝老幺，在外面还有一个“学名”叫祝建国，这名字还是他以前夜校的老师给他起的。
　　村里人起名比较随便，老一辈的就老大老二地排，反正村里也就那么几个人，可一旦要离开村里去外面闯荡，还是得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字。
　　祝建国这个名字可比祝老幺好多了，工厂里一起上班的人也更熟悉这个名字。
　　不过这个名字也就在外面用，回了祝家村，村里的人还是叫他祝老幺。
　　“建国你这丫头可真逗，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爹叫什么名字啊。”
　　祝小嘉一脸严肃地抗议：“我爸平时不叫这个名字！”
　　其实祝建国这个情况也不少见，他们这一代都是三零后、四零后，出生的那个年代正是这个国家最动荡最艰难的岁月，许多人本来的名字都不怎么好听。
　　就说厂里这些人，别看他们平时建国、和平，一个个名字正儿八经的，本名其实都是什么狗剩、二狗子，“老幺”这个名字都还算其中比较好听的了。
　　不过大人们若是诚心要戏弄小孩子，肯定是不在意这个的，一时间祝小嘉被许多怪蜀黍怪阿姨包围，左一句“哇你六岁了都不知道你爸叫什么”，又一句“你爸平时可爱念叨你了你怎么这么不孝顺呀”，祝小嘉被这群无良长辈们调戏得一脸血，深深地觉得，如果以后她跟她爸关系不好一定是这群人在挑拨离间！
　　偶尔祝小嘉空隙之余偷偷溜走去向两个哥哥求助，结果不小心偷听到这两兄弟的对话。
　　“原来爸还有这个名字，我都没听妈这样叫过。”
　　“就是，我差点都问出来了，幸好小嘉比我先问出来。”
　　祝小嘉：“……”
　　妹控什么的，一定都是假的！
　　怀着对这两个假妹控的愤恨，祝小嘉坐上了前往夏城的火车。
　　这是1975年的春天，祝小嘉六岁，祝离十二，祝原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小土包子祝小嘉要去夏城开始闷声赚大钱的生活啦！


第20章 020
　　20
　　夏城, 食品厂员工宿舍。
　　“老姜，我今天早上听说, 走廊最里面的那家新搬进来了一户人，是不是就是那个从江城调过来的工人啊？”
　　一间房内，一个短发女人一边盛着饭, 一边两眼放光地向老公打听着新搬进来那家的情况。
　　这个情况在其他人家里也正在发生, 今天不少人都看见了, 新搬来的这户虽然只有一个男的和三个孩子, 可看起来过得一点不磕碜, 虽说桌子椅子什么的看起来都不是新的, 可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木头打的, 就是在夏城最大的百货商场去买都买不到, 非得以前那些老木匠师傅亲手做不可。
　　可自从九年前那场运动开始，以前那些手艺好的老木匠都收了波及，工具也被没收了。好多以前家境殷实的人家吓得连夜把自己家里的家居上的繁复纹路给磨平, 不能磨的宁愿拆了做柴烧, 也不能留着给家里招祸患。
　　于是厂里不少人都在琢磨，估计这套家具也是在外面跟人用粮食换的。
　　祝家这套家具没什么能挑出毛病来的：没有资产阶级作风的花纹，也不是用什么贵重木材打的，可有一样好处，就是用起来一定舒服，用个几十年都不会坏。
　　“老姜，你说那个江城来的工人怎么那么有钱啊，今天可是直接拖了一套老木头家具过来呢, 啧啧啧，你是没看到，对门老徐闺女看着那套家具眼睛都看绿了！”
　　短发女人的老公老姜从女人手里接过盛了饭的碗，随便地回了一句：“老徐大闺女？不是都已经说亲了吗？”
　　“可不是？之前她妈鼻孔都是朝着天上的！见谁都说她大闺女那个对象有本事，结婚的时候有自己的房子不说，还有‘三十六条腿’的家具，可谁不知道她闺女那对象是个关系户，凭着厂文革委那个表叔的脸才分的房子？还有那家具，说是三十六条腿，可是看起来就没今天这家人的结实好看，我跟王婶她们都说呢，老徐家闺女肯定要跟她对象闹！”
　　老姜听女人越说越来劲，脸上不太高兴，“你少说几句，还有，少跟王婶她们来往，天天都从哪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短发女人被当着儿子女儿的面骂了有点下不来台，哪怕她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好像确实有点多了，这会儿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我就在自己家里说两句怎么啦？”
　　她嘴硬完，对着一双儿女马下了脸：“看什么看，快吃饭！”
　　被女人无端训了的儿女心里不高兴，却也只是低头吃饭，吃着吃着，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好香，是肥肉的香！”年纪小的女儿连饭都忘记吃了，闻着这个味道如痴如醉。
　　事实上，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厂里的人生活条件比农村的要好，但是好的也有限。比如：农村一年也就过年杀猪那会儿能分到肉，可厂里的职工每个月都能分到几斤肉票，其他的福利自是不用说。
　　他们食品厂的人，走出去说出这个牌子都会被人用羡慕的眼神盯着——谁不知道他们吃得好呢？
　　可是这会儿，闻着空气中活跃的肉香，老姜和他家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一幕也发生在员工宿舍其他人家里，许多人都没了心思看自己家桌上的菜，只是一边闻着空气中的肉香一边拼命刨饭。
　　同样是肉，怎么感觉今天的肉香特别香呢？
　　“小嘉，这肉好香啊！”祝离猛地抽动着鼻子，贪婪地闻着空气里的肉香。
　　他平时在祝小嘉面前还是很酷的，但归根结底他到现在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心事根本藏不住。
　　“这么香的香气，我也就在以前妈做饭的时候闻过。”祝原也围在炉子旁边，若有所思地盯着锅里的肉，“是不是小嘉你继承了妈的做饭天赋啊，要不我们家的饭以后都你来做……”
　　“我求求你闭嘴吧！”祝小嘉冷冷打断她二哥的话。
　　她只不过是实在看不下去她两个家务杀手哥哥糟蹋她爸买回来的肉而已，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看着她辛辛苦苦承担起给全家做饭的艰辛劳动，这两个家伙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小嘉，你要知道，我们两个的良心，都没有这锅肉好吃。”祝离认真说道。
　　祝小嘉：“……”
　　“我不会生火……”
　　“我们会。”
　　“我不想洗碗……”
　　“我们来。”
　　“就这么决定了，以后我们给你生炉子火，给你洗碗，你就负责做我们家的饭。”
　　“我掂不动勺子……”祝小嘉弱弱地找借口。
　　她真的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她只想像她的同龄人那样愉快地吃了玩玩了睡，并不想承担起这么重要的任务。
　　祝小嘉胆子很小，炒菜的时候连倒个油都恨不得带上玻璃头罩，这要是偶尔炒个菜还好，要是天天做只怕她要把自己的脸用热油溅成个麻子脸。
　　“油我也可以帮你倒。”
　　“小嘉，你难道想吃我们两个做的炭黑米饭炭黑蔬菜炭黑肉吗？”
　　“……好吧，还是我来做饭吧。”
　　祝小嘉屈服了。
　　在两个废物哥哥的威胁下，她被迫背负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量，祝小嘉委屈地想。
　　说实话，祝小嘉哪怕是个吃货，也不可能把她妈以前给他们做肉的技巧记得那么熟，之所以她能把这块肉做好吃，也只有一个秘诀。
　　超市的红烧肉调料。
　　祝小嘉前世曾经有一段时间误以为自己勤快到能够每天给自己做三餐，弄了不少调料和半成品配料，这种工业化产品相当方便，只需要把原材料和调料按步骤放进去就可以了。
　　这个香气，祝小嘉觉得也就一般般吧，祝离祝原两个人真是太没见识了，他们妈做的比这个还好吃好吗？
　　事实上，祝离祝原还算好的，在祝小嘉的红烧肉香气所弥漫的整栋员工宿舍里，从几十岁的成年人，到几岁还不会说话的小孩，都快被这个肉香给馋哭了！
　　“好香。”
　　连祝建国回家时，闻到这个香气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脚步放缓。
　　也不知道是哪家做饭，把肉烧得这么香。
　　祝建国压根就没想过是他家的，因为据他所知，虽然梁云岫在烹饪很有一手，但祝离祝原都没人继承梁云岫擅长做饭的天赋基因。
　　今天走之前，祝建国留给他们的任务也就是煮饭和把肉洗了切块煮汤而已。
　　他不知道祝离祝原这两个家务杀手煮饭煮穿了一口刚买回来的锅，煮肉把汤煮干了，两个人还因为互相推卸责任打了起来，要不是祝小嘉午觉睡醒闻到厨房味道不对……
　　从今天后，祝家怕是要多出一道家规。
　　珍爱生命，让恐怖.分子远离厨房，阿门。
　　祝建国打开家门，便被扑面而来的肉香给惊了一下。
　　等他看到祝小嘉站在凳子上，盯着那口能把她给装进去的锅时，更是忍不住转身怒骂两个儿子：“废物，你们怎么能让你们妹妹来做饭，万一她被火烧到了怎么办？”
　　祝离祝原：？？？
　　“爸，你凭什么说我们？你怎么不自己做饭？”两兄弟不甘反击。
　　祝建国：“呵，我倒是敢做，你们敢吃吗？”
　　祝离祝原：“……”
　　祝小嘉：“……”
　　好了，现在终于知道祝离祝原厨房杀手的基因是从哪里遗传的了。
　　祝家的男性生物们面面相觑后果断承认了自己的不足，祝小嘉还以为她爸这个女儿控能够帮她减轻点做饭的重担呢，没想到她爸尝了一口锅里的红烧肉后果断换了阵营。
　　“小嘉，我相信你。”
　　祝小嘉：呵，男人。
　　祝家人盛饭吃肉，食品厂员工宿舍里其他人家却心里都好像进了几十只耗子似的，百爪挠心，心痒难耐：是谁做的这么香的肉？
　　老姜家离祝家近，老姜老婆闻着肉香闻了许久，心里有了个猜测：“我们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也没闻过这么香的肉香，今天江城那家人一来就闻见了，是不是他们家有什么做肉的秘方啊？”
　　老姜闷头扒饭，敷衍道：“你也说是秘方了，人家能告诉你？”
　　老姜老婆不甘：“小雪，你去敲门，问那个叔叔能不能给你一碗。”
　　老姜终于从碗里抬起了头：“你疯了？”
　　让小女儿去新来的那家人那去要肉，他老婆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老姜老婆一撇嘴角，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人家有钱着呢，你看今天那些家具就知道人家比你有钱多了。再说了，小雪就是个小孩子，人家还能跟小孩子计较不成？要不到我们也不吃亏。”
　　要占便宜就不能拉不下脸，老姜老婆咽了口口水，问同样在咽口水的女儿小雪：“想不想去？”
　　小雪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去我去！”
　　祝家的门被“笃笃”敲响，祝离去开门，见一个跟祝小嘉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拿着一口海碗，眼巴巴地说：“大哥哥，我们家跟你们家是邻居，你们家是不是在吃肉啊，能分我一点吗，等我家做了肉也请你们吃。”
　　祝离一脸冷漠，“不借。”然后关上了门。
　　这肉他还不够吃呢。
　　关上门的祝离飞快跑回桌子旁：“你们不准把肉吃完！给我留一点！”
　　姜家。
　　“呜哇哇哇哇哇——”
　　姜小雪哭得伤心，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一家人心情都很不好。
　　“是你让小雪去要肉的，你哄。”老姜对着老婆说。
　　老姜老婆一脸没好气地拽过姜小雪，脏兮兮的袖子直接狠狠擦上姜小雪的脸，“呸，这么有钱还这么抠，都是邻居，借一碗肉怎么啦，我们家又不是吃不起，什么态度啊这是！”
　　骂完了祝家，老姜老婆又一巴掌拍在了姜小雪脸上，“哭哭哭，哭什么哭，给你娘我哭丧呢？你要是有本事就哭到人家给你，不然你哭瞎了有个屁用！”
　　老姜一个人跑到屋子里床上去休息了，老姜儿子也对此见怪不怪。
　　狭小的几十平米内，回荡着姜小雪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老姜老婆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老姜没用升不了职骂到儿子女儿成绩稀狗屎烂，比隔壁家的谁谁谁低了好十几分，再然后骂到对门口往走廊里放东西占地儿，今早把她差点绊了一跤的缺德老不死的，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
　　祝家。
　　抢着吃完了这锅红烧肉，祝家父子三人各自领了收拾锅碗的活计，几个人一顿操作猛如虎，很快就把锅碗洗干净了。
　　然后，祝建国声称，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这件重要的事情也没什么，就是祝小嘉他们三兄妹的上学问题。
　　祝小嘉他们三兄妹长在祝家村，一家子小孩都不幸的赶在了这场文化大浩劫里挨个出生，祝家村本来就只有一个学校，学校里都没个正经老师，还是由那些知青里选出来的人在教祝家村的孩子们上学。
　　后来这些学生都随着上面的号召去“搞革命”到处批斗人去了，学校里教他们的老师也不怎么敢管事，生怕被这群“闹革命”闹红了眼睛的学生抓去批斗，就这么着给祝家村的学生们都放了个无限期的长假。
　　可以说，祝离祝原长到十一二岁，在那个学校里认真上课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
　　祝家村情况如此，全国也有许多地方是这样的：老师被学生们抓起来批斗，学生到处去“闹革命”，成天到处晃悠，荒废学业，偌大学校就此空空荡荡。
　　但是，也有一些学校，在这些年仍然还在进行着比较正常的上课秩序。
　　夏城这边的食品厂附属学校就是如此。
　　食品厂附属小学和附属中学，顾名思义，是以食品厂的名义办的，学校里的学生也只招收食品厂员工的子女亲戚，不收外面的人。
　　也许是因为这些原因，这两个学校现在还能上课。
　　“我不去。”祝离断言拒绝，“上学有什么用，还不如跟人学学怎么打架好，打架还能保护自己和家里人，上学只能连累家里人。”
　　祝建国听了他这话直接笑了出来：“就你还想学打架？打架有个屁用，手铐一拷就把你拷走了你信不信！”
　　“那上学呢？辛辛苦苦读成个臭老九就有意思了？”
　　祝建国脸上一冷。
　　祝离他们的出身，始终是祝建国最忌讳外人跟他说的事之一。
　　“你这是对你妈有意见？”
　　他们父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许祝离小时候祝建国还对他亲近抱过他，但后来随着祝原祝小嘉的出生，祝建国越来越忙了，宠爱的对象也渐渐变成了唯一的女孩祝小嘉。
　　不过他们父子两人的相似程度却一直都没有变过。
　　祝小嘉眼看着这父子快吵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给他们父子三一人泡了一杯菊花茶。
　　清火明目。
　　看着这两父子都快吵成乌眼鸡了，可不得喝点菊花茶清清火明明目么。
　　“大哥，我倒是觉得学校挺有意思的，你不去我也要去的。”
　　“你个小孩你懂什么？”祝离不满地说。
　　迎着祝离愤懑的目光，祝小嘉把菊花茶递到祝离口边，等他喝了一口才继续说：“……大哥你出生的早，但是这件事我也有发言权。”


第21章 021
　　21
　　其实祝离的想法在这个年代很正常。
　　从他记事开始, 周围人的口号就是“劳动最光荣”“知识越多越反.动”，村里那些下乡的知青, 平时也常常被村里人笑话娇气干不了活。
　　这还是读书读的少的，村里那些被下放到牛棚里去改造的，有好几个读了十几年书的教授, 可还不是要被一群大字不识的农民天天欺负？
　　读书, 读书有什么用, 读的书越多越倒霉, 别说祝离一个少年了, 就是很多大人, 这个时候也是这么个看法。
　　但祝小嘉知道, 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大哥, 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祝小嘉决定先给她大哥喂点鸡汤。
　　“……当工人？“祝离不确定地说。
　　虽然都说工人农民光荣，可要是能选，谁也不会放着工资高又不像农民那么累的好工作不敢, 跑去乡下种地, 而且祝离有个在食品厂当工人的老爸，按照这个年代子承父业的传统，他要进食品厂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祝小嘉对她大哥说：“大哥，我记得爸说过他们厂里的工人也是有级别的，每个级别的工人拿的工资都不一样，是吧，爸？”
　　祝建国点头：“还是我们家小嘉聪明。”
　　“工人又不需要识字，”祝离梗着脖子说, “我只要认真上班就可以了。”
　　“不识字个铲铲！”祝建国毫不客气地嘲笑自己的大儿子，“你爹我要不是不识字，能进食品厂？能看懂厂里的文件？”
　　祝离冷哼一声，没回话。
　　祝小嘉继续说：“我们那天在厂里开介绍信，我听说那个开介绍信的大婶也有高中学历，还听说厂长是大专的学历。”
　　祝离皱眉，被祝小嘉的这话弄得有些不解。
　　“不是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吗？”
　　“是‘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祝原插了句嘴。
　　祝小嘉说：“没错，知识怎么可能没用，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暂时的，不管是政府里的工作人员、还是商场的售货员，他们哪个岗位不需要识字？”
　　“总有一天，现在的乱局一定会慢慢恢复过来。如果哥你有学历，你不光可以想当工人，还可以考虑一下厂长，厂长工资可比工人高多了。”祝小嘉对祝离说。
　　祝家三兄妹在祝家村那个地方，其实都已经被耽误了些了。
　　只是他们有母亲梁云岫的偷偷启蒙打底，所以哪怕荒废了这么久的学业，看起来也没什么。
　　现在他们还小，如果去学校，也能慢慢补上进度。
　　祝小嘉大概记得，再过不了两年，高考制度就会恢复，随之而来的就是基础教育的秩序也慢慢恢复。
　　他们如果从现在开始打基础，两年后虽然不用高考，但是也会比同龄人有更多的优势。
　　在这个国家，学习改变命运，始终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祝离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听进去了祝小嘉的话。
　　祝建国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你想去上学吗？”
　　祝小嘉点点头。
　　祝建国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那就好。”
　　祝小嘉今年六岁多，学校的入学年龄是七岁，不过祝建国之前把祝小嘉他们接到身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让他们去学校的准备，所以把祝小嘉的生日往前面报了一点。
　　从户口档案上来看的话，祝小嘉的年纪是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的，这样也可以给她办“转学”手续。
　　这种档案上的出生日期跟实际日期不一致的情况在这种时候还是很常见的，因为这个时期国内的档案管理还比较混乱，大多数都是人工管理。
　　祝建国说：“我现在是厂里的技术员，每天的工作都比较忙，平时不在家里。你们去学校的话，我也可以放心一点。”
　　祝小嘉他们上学的事，之前他就让江城那边的同事帮忙说过了，今天忙完了自己的岗位交接又去问了一次，说是过两天带着他们去学校就可以了。
　　祝离祝原两人一人十二一人十一，年龄比较接近，所以祝建国打算让他们两个上一个班，这种高年级的转学比较麻烦，还要学生去教师办公室做一个摸底测试，需要家长跟老师交流一下。
　　好在祝小嘉只是个一年级的，教导主任便提出带她去新的班上。
　　可他们都没想到，厂里的附属学校，厂里也批了，学校的校长也收了，却偏偏在班主任的那一关出了问题。
　　教导主任都把祝小嘉带到班级门口了，年轻的女老师却不肯让她进门：“这个学生太小了，我不要。”
　　祝小嘉站在教室门口，感觉到全班好像都在看她。
　　好几十双稚嫩的眼睛一下子集中到身上，不得不说，还是有一点点压力的。
　　也就是祝小嘉心态好，站在门口被全班围观也面不改色。
　　如果她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而是个货真价实的六岁小姑娘，大概这会儿都快哭出来了。
　　祝小嘉这么想着，本来看到女老师的那点儿好感也一下子就没了。
　　这个拒收她的年轻女老师看起来也就十**岁，一头短发规规整整，长相倒是很清秀，就是杏眉倒竖，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让人不太舒服。
　　“李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教导主任问年轻女老师。
　　女老师一脸不耐烦：“之前我就说过了，年纪太小的我不收。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现在都第二学期了，你们说转就转，到时候学习进度跟不上不说还要我管这管那的，我又不是他们家保姆，凭什么要帮人带孩子？”
　　主任说到这儿声音也有些小：“我们本来是跟王老师说的去她班上，可王老师不是又怀孕了吗，医生也说了她身体不好要休息，这个学生是真的没精力带。”
　　女老师一点儿都不肯退让：“谁答应的你们去找谁，反正不关我的事。”
　　说完这句话，她就拍了拍讲桌，对着那些正好奇地围观者祝小嘉窃窃私语的学生们说：“我们继续上课，不要说话！不要到处乱看！”
　　教导主任也生着气，可他也拿这个女老师没办法。
　　而且一年级就这么两个老师，要不是那个原先答应了收下祝小嘉的女老师怀了好几胎都因为工作太累而流产，所有人都有点不放心她现在这胎，他也不愿意跑来找这个女老师。
　　小李老师年轻是年轻，有时候就是太上纲上线了，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吧，小李老师刚来的时候王老师帮了她多少忙啊，人家现在怀着孕不安全，你帮人带一下也不行？
　　另一方面呢，他都把人带来教室门口了，你就是心里不愿意，你私底下说不行吗？
　　把他一个同事跟一个小孩儿这么晾在门口，就显得你小李老师有本事了？
　　看着祝小嘉孤零零的身影，教导主任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唉……我们等下去找你爸，看看怎么办再说吧。”
　　“怎么了，你们不是说去班上吗，怎么还没去啊？”说曹操曹操到，教导主任还想着去找祝建国呢，祝建国就跟着校长一起出现在了走廊前面。
　　教导主任跟校长打了招呼，又跟祝建国解释了刚才的事。
　　等教导主任说完了，祝小嘉拉着她爸的衣角说：“爸，我可以跳级的。”
　　“小朋友还知道跳级啊。”校长和善地笑着对祝小嘉说。
　　校长是个年纪有点大的老爷爷，看起来儒雅又有风度，祝小嘉只一个照面，就对这位校长有了好感。
　　祝小嘉扬起甜甜的笑：“嗯，我听主任老师说，原先想要我的那个老师身体不好要休息，所以不能带我，现在另外的这个老师也不愿意，我也不想麻烦她们。”
　　校长笑了笑：“小朋友好聪明啊。”
　　一般六七岁的小孩子能够听懂大人的话就已经算聪明了，更不用说像祝小嘉这样把意思转述出来。
　　祝建国故作轻描淡写：“是啊，她像她二哥，天生就是读书的料。”
　　祝离和祝原刚才在老师办公室里做了套卷子，老师直接改了卷子，分数出来以后所有人都笑了。
　　祝离的分数只有祝原的一半。
　　祝离一脸不高兴，不过老师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班上的学生其实大多数跟祝离的水平差不多。厂里的这些学生平时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成绩，又要忙着帮家里干活，大多数人成绩都不好。
　　反倒是祝原这个成绩才是少数，好几个老师看了以后都有点兴奋，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儿，还撺掇祝原去更高一点的年级、
　　真要是那样的话，祝离这个哥哥的年级就要比祝原这个弟弟还低了。
　　祝原忍着笑拒绝了那些老师的提议，解释说他会帮他哥补一下课，并表达了想让他们两兄弟在一个班的愿望，这才让许多想把祝原收到自己班里的老师悻悻收手。
　　校长刚才也看到了祝离和祝原的成绩，也看得出来祝建国的这句谦让里透着颇为自得，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看看面前个子小小，模样却冰雪可爱的祝小嘉，心里想道，若是他有个这么可爱这么聪明的女儿，他大概也会这么得意。
　　“小朋友，跳级虽然很有意思，可是你会很孤单的啊。”
　　校长当过好些年的校长了，心里其实不大愿意给小孩办什么跳级的手续，以前不是没人想这么做，可跳级的小孩跟周围的同学处的没有跟同龄人好，也比较容易被同学欺负。
　　祝小嘉：“……”
　　她知道校长说得很有道理，可她不是原装的天才儿童，她自然也不会有这种烦恼。
　　唉，难道她真的要去那些一年级的小朋友面前装嫩吗？
　　“不如这样，我先让你去李老师班上上几天课，等代王老师上课的老师来了，我再把你调到王老师班上去，好不好？”校长好声好气地跟祝小嘉解释，一点也没有因为祝小嘉是小孩就轻视她。
　　祝小嘉看了看她爸，答应了。
　　于是校长便带着祝小嘉一起回到了刚才那个教室门口，这一次，看到了校长的小李老师比刚才面对教导主任的时候态度好多了，不过还是有点不高兴。
　　“赵校长，不是我不通融，可您也知道，这些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动不动就哭哭闹闹的，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要回家，之前还有个小孩上课的时候拉在裤子里了，我要是真的把功夫都花在哄小孩上，我基本上一天到晚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祝小嘉忍不住说：“我会自己上厕所。”
　　小李老师没理祝小嘉。
　　赵校长笑了笑，好脾气地说：“我看这个小姑娘挺聪明的，你就让她试一试，等代王老师上课的老师来了就让她转班。”
　　小李老师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第22章 022
　　22
　　小李老师把祝小嘉带回班上, 有好些学生都还记得她刚才来过，在下面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话。
　　小李老师不高兴地拍了三下讲桌：“安静！不要讲话！”
　　等下面的学生安静下来了, 她才继续说：“这个同学只是暂时在我们班上两天课，虽然她是从农村来的，但是我希望大家不要看不起她, 要和她好好相处, 听到没有？”
　　“听到了。”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
　　“大声点！”
　　“听到了！”
　　小李老师这才点了点头, 对祝小嘉说：“好, 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祝小嘉大大方方地说：“大家好, 我叫祝小嘉, 今年……7岁了吧。”
　　介绍完了, 小李老师随便指了个位置：“你坐后边, 先跟同学一起坐，看她的书。”
　　她指的是后排的一个比较胖的女孩子，看到祝小嘉坐到她旁边来, 女孩子两只手都快紧张的不知道要放哪里了：“……你好。”
　　“你好, ”祝小嘉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叫什么？”
　　女孩子小声说：“何安。”
　　“诶，小李老师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祝小嘉跟何安挤着坐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安慰一下紧张的何安，就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戳了戳。
　　她转过头，是最后排靠门位置上的一个小男生，又瘦又黑，只有眼睛亮的出齐。
　　“什么？”祝小嘉问。
　　“李老师不喜欢你, 才让你到这儿来坐的。”小男生笑嘻嘻地说，好像很期待看到祝小嘉哭的样子，“你坐两天就知道了，这儿坐的都是李老师不喜欢的学生，她喜欢的都坐最前面的中间，喏，就像姜小雪一样。”
　　“哦。”祝小嘉哦了一声，不理小男生而是低头看何安小姑娘的书了。
　　“喂，”小男生像是很不满意祝小嘉的反应，又用笔戳了戳她，“你说话啊。”
　　“你别这样，李老师要发现了。”何安小姑娘见小男生一直欺负祝小嘉，忍不住开口替她说话。
　　“祝小嘉、何安、刘强！”小李老师的声音含着怒气响了起来，“我都说了几遍了，上课不准交头接耳！”
　　“李老师……”何安都快哭了，“我、我们没有说话，是刘强一直在问我和祝小嘉。”
　　李老师一脸不耐烦，“刘强为什么不跟别人说话就跟你们两个说，你为什么不找找你自己身上的原因？”
　　祝小嘉大声说：“老师，刘强一直跟我们说话是他的事，我为什么要找我的原因？”
　　李老师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祝小嘉给反驳了。
　　当着全班的同学丢了脸，哪怕丢脸的对象是小孩子，这也让一向个性要强的小李老师有点儿生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好好上课听我讲课，不理他，刘强怎么会一直跟你说话！”
　　刘强插话：“李老师，她们没理我，我就是想跟她们说话。”
　　李老师的脸黑了。
　　“你们几个，都给我到后面去站一节课！“
　　刘强显然是经常被老师骂和罚站的人，一脸无所谓地就站到后面去了，还收获了其他同学的一脸敬仰。
　　何安则一看就是个很乖的小女生，听到要罚站两只眼睛里的泪水就再也憋不住了，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祝小嘉心里觉得何安这个小姑娘也是为自己说话才被罚站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连累到别人的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安慰她：“对不起啊。”
　　何安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着说：“没、没关系。”
　　这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祝小嘉心下无奈，她可不会哄小女孩，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比如拿点好吃的小糖果安慰一下小姑娘什么的，可现在还上着课呢，还是这个小李老师的课，她怕拿东西出来还要再挨一次骂。
　　“连罚站都要哭，真没出息。”一旁的罪魁祸首刘强一点自觉都没有，还煽风点火。
　　祝小嘉嘴角抽了抽，心想要不是你非要跟我们说话，我们才不会被老师罚站呢。
　　这一次她和何安都吃了教训，坚决不理刘强，他又招惹了他们好几回都没人回一句，这才无聊的安分了下来。
　　就这样，祝小嘉的上学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祝离和祝原现在的年级跟祝小嘉离得有点远，她也不认识路，绕了一大圈才跟祝离祝原碰上。
　　因为他们三兄妹今天都去了学校，祝建国就又割了一斤猪肉，带着其他的一点蔬菜放在了厨房。
　　祝离和祝原都很自觉，按着之前他们说好的，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把做饭做菜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然后等着祝小嘉来给他们做饭而不是黑暗料理。
　　“上次我们吃过红烧肉了，今天吃什么肉好呢？”祝小嘉问。
　　“有哪些做法来着。”
　　“肉的做法多了去了，”祝小嘉说，“红烧肉回锅肉梅菜扣肉辣椒炒肉土豆烧肉……”
　　“吃土豆烧肉把，土豆好吃！”祝离想了想肉的味道，咽了口口水。
　　于是，曾经困扰了整个员工宿舍的肉香又再次出现了。
　　这会儿下班下的早的都该吃饭了，可当他们闻见空气中那股子浓郁醇厚的肉香时，他们看着桌上的饭菜，内心忍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声做肉的人。
　　太缺德了！
　　这不是要馋死大家吗？
　　虽说今天的肉香跟上次的不同，但是香气的威力却一点也不小，大人还好，有好几家的小孩闻到这个味道都直接在地上打滚哭闹了，说是不吃肉就不起来，家长要打都不起来了。
　　姜家，老姜的老婆刚刚给下班回来的老姜盛好了地瓜饭，一闻见这股肉香，她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更不好了。
　　“啧，他们这家人什么意思啊？”
　　老姜看着桌上的肉，夹了一口，眉忍不住皱了起来。
　　明明都是土豆烧肉，怎么自己老婆做的就是没人家的香呢？
　　在前几天闻了祝家的肉馋了好久以后，姜家也买了肉。
　　不过跟祝建国称的一斤多不同，姜家只买了三两的猪肉，只想着解个馋就好。
　　做肉有什么难的，肉本身就好吃，哪怕白煮味道都不会差，因此，老姜老婆信誓旦旦，不信自己做的肉没人家的好吃。
　　至少在现在以前，她是这么相信着的。
　　直到她夹了自己做的肉吃了，又闻着空气中祝家的肉香，不得不承认，还是祝家做的肉更香更好吃。
　　老姜老婆苦着脸又夹了块自己做的肉，唉，自己做肉的水平也没下降啊，怎么往日吃起来能把舌头吞下去的美味一下子就没滋没味儿看呢。
　　老姜看了看他老婆。残忍提醒：“你少吃点肉。两个孩子还没沾嘴呢。”
　　可不是么，老姜他们家今天拢共只买了三两肉，夹了几筷子就消了一半，现在盛菜的大海碗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土豆和几小片肉了。
　　老姜老婆停下筷子，那一双儿女便双双伸出筷子去抢肉了。
　　两兄妹本来关系也还不错，可在肉面前荡然无存，姜小雪人小一点，没抢过她哥，只夹到了两片，马上伤心地哭了出来。
　　她好想吃祝家的肉啊。
　　这样的一幕也在员工宿舍的其他家庭内发生着，食品厂的工人日子过得都不差，只要有这个能力的家庭，这几天差不多陆陆续续买了肉做了吃了，而他们的反应也跟老姜一家一样：失望。
　　同样是肉，怎么他们做的肉就没人家做的好吃呢？
　　有人已经琢磨着要怎么跟祝家人要做肉的秘方了。
　　唉，今天的员工宿舍楼里，也是闻着肉香下饭的一天呢。
　　祝建国回到家，吃了一口家里三兄妹做的土豆烧肉，眼睛都舒服地眯了起来：“好吃。”
　　能不好吃么，这个肉的香气今天都直接引起好几家的家庭矛盾了。
　　祝离也觉得这肉好吃，他几乎没怎么吃饭，一筷子一筷子不停地往自己的碗里夹着肉，好在祝建国买了一斤的肉，还是有点分量的，不至于像老姜家那样几筷子就夹没了。
　　“小嘉，你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啊，这肉怎么这么香？”
　　祝小嘉一边吃着饭一边无奈，“你今天看着我做的，我加的不就是那些调料吗？”
　　今天的土豆烧肉比起红烧肉做起来更简单，祝小嘉连超市里卖的那种半成品调料都没用，加的全是正常的油盐酱醋，不过她舍得加油，肉和土豆的比例也比较合适，做出来的土豆烧肉自然好吃。
　　吃完了饭，祝建国坐在椅子上，“肉真好吃，我明天再去找人换点肉票。”
　　祝小嘉看了她爸一眼，这才想起来现在买肉是要肉票的：“爸，我们家的肉票用完了？”
　　祝建国不以为然：“你放心，以我现在的工资，我们还是吃的起肉的。”
　　祝建国之前是工人，但是他曾经差点就被推荐去了工农兵大学，书读的还是很好的。自从他进了食品厂，就把以前上夜校读书的那股子狠劲儿用在了工作上，前两个月没回祝家村的那阵子就是因为他用平时的工作经验帮厂里解决了一个技术上的问题，拿了奖金不说，还转成了技术员。
　　现在他的工资比大多数一线工人都多，每个月有四十二块，哪怕是减去每个月寄给祝老头祝老太太的那七块，也能剩下三十五块呢！
　　祝小嘉也喜欢吃肉，先不说她上辈子就是个无肉不欢的女生，这辈子在祝家村生活了那么久，前几年能吃到肉的机会那么少，早把她对肉的馋虫勾引出来了，现在她怎么不想天天吃肉！
　　不过要真按她爸这种天天拿东西换肉票的吃法吃下去，祝小嘉心里也怕他们家有点吃不起。
　　“爸，我这里也有点肉，虽然不多，不过我觉得还是能吃一阵子的。”祝小嘉犹豫着说，“要不，以后你每天就买几两肉，然后我再加一点我这儿的肉，我们混起来吃？”


第23章 023
　　23
　　祝小嘉看了看自己空间里几百斤的肉, 对她爸说道。
　　几百斤的肉，看起来很多, 但是祝小嘉前世买的时候原因也很简单：懒得天天跑去买。
　　反正她空间的仓库有保鲜的功能，这几百斤肉放上几十年也不会有一丝的变质，何乐而不为呢？
　　这可不, 现在这几百斤的肉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而且, 不用怕这几百斤的肉吃的太快没多久就吃完了, 因为祝小嘉的空间, 除了储物的仓库, 还有个小农场。
　　这个小农场既可以种植物, 也可以养小动物。
　　植物嘛, 从庄稼到花草药草, 都可以种，每一种植物都对应不同的生长周期和增加土地的成熟度，当土地的成熟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升级。
　　祝小嘉最开始拿到这个小农场的时候土地也不过才一百平方左右, 现在大约有一亩大, 都是她前世辛辛苦苦种地升级的结果。
　　她前世那么多年才升了六倍，这其中原因很多，一来她生活在一个物资丰富的年代，想要什么都可以买到，而且价格也不是很高，不需要她去种植就可以得到，二来嘛，便是因为一个困扰了无数人的原因：拖延症。
　　她也曾经无数次想过要种什么什么, 连种子都买了一大堆，可是当她一看种植方法和注意事项，她就：“……”
　　太长了，不想看。
　　就这么着，祝小嘉的空间农场里一直种着人参，因为人参越老越值钱，不像其他的庄稼之类的过几个月就要收一次过几个月就要收一次。
　　这是空间农场里的农田，而另外一部分的养殖场，其实也被祝小嘉这个拖延症给耽误了。
　　养殖场是在农田升了好几级以后才出现的，但是祝小嘉还没来得及摸清规律就重生了，所以直到现在，养殖场里也什么都没有。
　　养点什么好呢？祝小嘉想。
　　吃肉的话，当然最好养小猪仔，可是猪仔难买，别说城市里了，就连农村的猪仔也是公社的猪场里才有的，村民家里都不许私自养猪，自然不会有猪仔。
　　要说好买的话，还是鸡崽或者鱼。
　　祝小嘉想到这里，便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搞点鸡崽和鱼弄到空间里去养起来，先几只几只地养，慢慢摸索一下养殖场的规则。
　　对祝小嘉来说，现在的生活真的太惬意了。
　　自从跟她爸一起搬到了夏城来住，她就再也不用见识她奶奶和她大伯母的那番嘴脸，而且跟她爸在一起，她吃好喝好，除了在学校里有时候会有点小麻烦之外都没什么糟心事。
　　没错，小麻烦。
　　虽然当初校长说的是让祝小嘉在小李老师班上先呆几天，小李老师当着校长的面也是答应了的，可等小李老师回过神来，总觉得自己好像因为祝小嘉吃了大亏。
　　——万一那个代王老师上课的老师也不想多带一个学生怎么办？
　　一旦在心里认定了祝小嘉是个麻烦，小李老师再看祝小嘉时就戴上了有色滤镜，越看越觉得祝小嘉不听话，不像班里其他女生那样乖巧文静。
　　……
　　“小李老师，那天说好先在你们班上待几天的那个祝小嘉朋友这几天还好吗？”
　　小李老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说：“唉……既然您都问了，那我也不能故意骗您，校长，这个叫祝小嘉的孩子一点都没有教养，教她我比教其他人累多了！”
　　虽然祝小嘉是校长带着到她班上去的，可小李老师也知道，这个叫祝小嘉的，她爸就是食品厂一个工人，据说不久前才从江城调过来的，一点背景关系都没有。
　　也就是他们的校长，因为喜欢小孩儿才来当的食品厂附属小学校长，所以对小孩子格外地有包容心。
　　换成食品厂附属中学的那个校长试试？
　　那个祝小嘉，不过是校长发好心才进的自己班上而已。
　　“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了，我看她是个很聪明可爱的孩子啊？”校长问。
　　小李老师一提起祝小嘉就是一肚子气：“这孩子不知怎么跟我们班上最调皮最能惹事的刘强搞到了一起，两个人天天一上课就说话不说，我训她她还顶嘴，课堂秩序被她弄得都没法正常上课了！”
　　校长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哦，是吗？”
　　小李老师背后告状的时候刘强正躲在附近，回到教室后就把这番对话给祝小嘉说了。
　　“……我都没法正常上课了！”
　　他掐着嗓子模仿小李老师的那股子腔调模仿的特别像，祝小嘉还能忍住，旁边偷听的何安笑得肚子都痛了。
　　刘强摇摇头，一脸“成熟沧桑”：“唉，你们女人是不是不管多少岁都喜欢背后告状啊。”
　　他是这个班上最能调皮捣蛋的学生之一，时常神来一笔把小李老师气的够呛，也怪不得小李老师一见祝小嘉跟刘强走近点就觉得祝小嘉没救了。
　　这个地图炮也是没谁了，即使祝小嘉和何安知道刘强是因为昨天刚被小李老师宠爱的好学生姜小雪背后打了小报告才这么说，心里也跟不舒服。
　　祝小嘉教育了刘强一顿，让他知道了乱开地图炮的下场，然后才撂下一句话。
　　“校长才不会信小李老师的话。”
　　小李老师所谓的天天一上课就讲话，其实说得有点严重。
　　祝小嘉自从坐在何安旁边，另外一边就是刘强，挨得这么近不说话是不可能的，可是哪怕他们只说了一句话，一直盯着他们的小李老师也会发现。
　　而扰乱课堂秩序，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祝小嘉以前被祝老太太和祝大伯母欺负的时候就养成了强硬的脾气，人若怼她她必怼人，小李老师是老师怎么了？早在小李老师第一次把祝小嘉晾在教室门外面说不要她的时候，祝小嘉心里就没把小李老师当成自己老师了。
　　小李老师对祝小嘉有偏见，祝小嘉也不稀罕变得乖巧文静来讨小李老师的欢心。
　　小李老师的这点看不顺眼和针对，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可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但是在祝小嘉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跟祝老太太和祝大伯母那种乡下泼妇式的羞辱比起来，罚个站算得了什么啊。
　　而且过不了两天，祝小嘉就要去另外一个班上了，才不想在这个时候搞点事出来。
　　“我们一起回去吧。”这天的祝小嘉放学后收完东西正准备回家，便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了她面前。
　　是小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姜小雪。
　　·这是祝小嘉到这个班的第四天，祝小嘉对班上的大部分人都能把名字和脸对上了，不过看到姜小雪过来，她还是有点奇怪。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虽然只来了这个班上四天，可是祝小嘉也能渐渐摸清这个班的生态环境了：如果要用金字塔来形容，那么像何安那种既不被李老师喜欢，自己性格也不是很出色的学生是这个班上最底层，然后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成绩一般性格一般的学生，然后是刘强那种虽然小李老师不喜欢，但是在学生里很有存在感的，而这个班上地位最高的，就是那些小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们。
　　可别以为小学生就纯洁得不分阶层了，他们也许不懂什么叫地位，可他们对人的情绪和喜恶很敏感，小李老师喜欢谁谁就能得小红花，就能被夸奖，这个他们还是懂的。
　　所以，哪怕祝小嘉来了这个班上四天，除了何安和刘强之外，还没什么其他的学生来跟她搭话。
　　“对，我们走吧。”姜小雪看到祝小嘉惊讶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小得意。
　　这几天下来，她也知道了祝小嘉就是祝家的人，他们家天天都能吃到特别好吃的肉，用姜小雪妈妈的话来说，“日子过得比资产阶级还好”。
　　眼看着祝小嘉不被小李老师喜欢，姜小雪心里有种悄悄的高兴。
　　她也不懂什么计策，但是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比祝小嘉厉害，哪怕祝小嘉天天吃肉，小李老师也不喜欢她，还让她在全班面前罚站。
　　这么四天下来，姜小雪都有点可怜祝小嘉了：放学居然都找不到同学一起走，这个祝小嘉在学校里混得也太惨了吧。
　　还不清楚自己被同情了的祝小嘉顿了顿，“我们顺路吗？”
　　姜小雪点了点头，语气里不无炫耀：“是，不过我一般都跟甜甜她们一起走，我好像看到你每天都是一个人走，今天不如我陪你吧。”
　　祝小嘉说：“不用，我哥在高年级那边读书，我去找他们一起回去。”
　　祝小嘉的哥哥？
　　姜小雪想起那次她去要肉的时候见到过的人，凶巴巴的，顿时有些气短。
　　“你哥哥好凶啊。”
　　对住在食品厂员工宿舍这边的人来说，邻居大多数都是一个厂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真有小孩儿闻着香厚脸皮上门来要分点，你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给不是？
　　不然你可不得被人说小气啊？
　　所以别看姜小雪那次没在祝家要到肉，之前她还是用这种方法蹭过别人家不少好吃的。
　　想要吃好的，就不能要脸皮，这是姜小雪的妈妈告诉她的话。
　　“那个，反正甜甜她们都走了，要不我还是陪着你吧，不然你一个人放学会被人看不起的。”姜小雪说。
　　凭直觉，姜小雪觉得跟祝小嘉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吃到两块肉，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下她一班好学生、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的架子，跟这个祝小嘉打好关系。
　　祝小嘉有点搞不懂这个姜小雪，她们好像也不是很熟吧，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小学生的炫富——
　　姜小雪：我是我们班扛把子，我放学至少有三个人跟我一起走！
　　祝小嘉：？？？所以呢？


第24章 024
　　24
　　祝小嘉本以为这只是个偶然情况, 大概就是姜小雪的朋友们先走了，她不敢一个人回去, 这才来找自己一起放学的。
　　可没想到第二天姜小雪又来了。
　　第三天还没放学，祝小嘉就有点纠结了。
　　姜小雪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讨好你呢。”刘强笑嘻嘻地凑过来说。
　　祝小嘉狐疑的看了一眼他，刘强其实挺聪明的, 虽然他也调皮捣蛋, 但是比起班里其他的傻乎乎的小男生, 他真的好了太多了。
　　何安却吃了一惊：“李老师那么喜欢姜小雪, 她为什么要讨好小嘉呀？”
　　刘强满不在乎：“这个你们得去问她。”
　　不过祝小嘉还没开问, 姜小雪就先按捺不住了。
　　这天她们跟前两天那样一起放学回家, 姜小雪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去开自己家的门, 而是问祝小嘉：“我能去你家玩会儿吗？”
　　祝离不耐烦地盯了眼姜小雪, 头一天看到姜小雪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祝小嘉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还在路上给她和祝小嘉一人买了根冰棍儿，还是回去以后才知道的就是普通同学。
　　祝离性格比较简单粗暴, 祝小嘉说了跟这个小丫头不熟, 偏偏人家又凑上来莫名其妙的讨好，这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不是祝小嘉说想再看看具体情况，祝离就已经直接把这个小丫头吓一顿，让她离自己妹妹远点了。
　　姜小雪发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祝小嘉的大哥好像变得更凶了。
　　她有点纳闷儿。
　　她现在不是都跟祝小嘉是朋友了吗，怎么祝小嘉还不请自己去她家吃饭呀？
　　真是的，不愧是乡底下来的，一点儿都不上道。
　　祝小嘉楞了一下, 迟疑道：“……好像不太方便啊。”
　　这倒不是她想给这个小姑娘难堪，而是祝小嘉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个比较喜欢跟陌生人保持距离的性格。
　　祝家是她的家，她不是很想邀请不熟的人进去。
　　姜小雪脸一红。
　　“我又不是想去蹭你们家饭吃，怎么这么小气，我不跟你玩了！”她说完就跑了。
　　姜小雪觉得祝小嘉好像在嘲笑自己，连祝小嘉两个哥哥的眼神也**辣的，臊得她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她心里有点委屈，明明自己都这么屈尊降贵地陪祝小嘉玩了，她一个乡底下来的、还不被李老师喜欢的土丫头居然这么不领情！
　　祝小嘉：“……”
　　祝离看着突然跑掉的姜小雪，一头黑线：“这小丫头什么意思？”
　　祝原默默地转头，把祝离看向自己的目光瞪回去：“你觉得我能够搞懂一年级女生的想法？”
　　三兄妹面面相觑，然后很快就把姜小雪给忘了。
　　可从今天过后，祝小嘉发现姜小雪好像在学校里跟自己杠上了。
　　姜小雪是小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也是班上某些调皮鬼最讨厌的“告状精”，可从这天过后，班上的调皮鬼们就发现，姜小雪不告其他人的状了，就告祝小嘉和刘强何安三个人！
　　刘强又一次被姜小雪告了状，被小李老师罚站在门后，他一脸受不了地问祝小嘉：“你到底对姜小雪做了什么？”
　　站在刘强旁边的祝小嘉：“……没做什么啊。”
　　刘强说：“我表叔之前那个对象跟他没成以后，也是这么对我表叔的，天天盯着我表叔和我们家告状。”
　　“……“祝小嘉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刘强这个比喻。
　　“你表叔后来怎么做的？”
　　“他去当兵了。”
　　“老师！祝小嘉和刘强又在上课时间说悄悄话！”前排正中，姜小雪把手举得高高的，正认真地告着祝小嘉和刘强的状。
　　顶着李老师厌恶的目光，祝小嘉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在这周结束后，隔壁班的王老师终于回去养胎了，代替她上课的老师来了以后，祝小嘉就可以去隔壁班了。
　　因为这个，祝小嘉终于松了口气。
　　这日子再过下去，她怕她就要忍不住对姜小雪这个小学生动手了。
　　祝建国今天回家的时候带了一封信回来。
　　见祝小嘉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信，祝建国笑了笑，把信放在了祝小嘉面前：“想看这个？”
　　祝小嘉兴致勃勃地拆了信，才发现这是祝二叔公写过来的，信里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他们走后的事情，比如祝秋菊偷拿了祝大伯母的私房钱回婆家了，祝大伯母天天站村口骂她，还有祝小嘉他们走的那天，祝伯母一家三口不知道怎么回事拉了好几天肚子，把身上之前那些年养出来的肥膘全都拉没了，连上工的时候脚都是虚的。
　　为着这个，祝老太太也对祝大伯母很不满意，不光让祝大伯把祝大伯母打了一顿，还差点让他们离婚，最后连生产队队长都跑去劝祝老太太，这才没让祝老太太赶走祝大伯母。
　　祝二叔公说着说着，又开始劝祝小嘉她爸，说什么老太太已经意识到祝大伯母是个搅家精了，以后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偏着祝大伯一家，让祝建国不要忘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适当吓唬吓唬祝老头祝老太太就行，不要真的不跟家里来往了。
　　祝小嘉悄悄撇了撇嘴，祝二叔公这话说得太假了，连她都不会信。
　　祝老太太偏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据说祝大伯母当年刚进门的时候也没这么跋扈，顶多就是喜欢占便宜，还不是后来祝老太太一心想着拿她爸的东西去给没出息的大儿子一家补贴，这才把祝大伯母的心喂大了的。
　　说到底，祝二叔公是祝老头的二堂兄，是长辈，他虽然之前帮了祝建国几把，但那也是他不想祝建国真的被祝老太太给弄寒了心，把祝家弄得支离破碎。
　　就像这封信里写的那样，现在祝二叔公觉得祝老太太“收到教训”了，就又希望祝建国对家里服软了。
　　信后面终于没再说祝老太太他们的事了，而是说到了之前祝小嘉拿药出来救了的那个赵海，据说他的病已经好了，他们母子还曾经带着东西来祝家村想谢谢祝小嘉他们。
　　祝小嘉看到这里心情才好了点。
　　这封信还挺长的，最后面祝二叔公还说了祝爱军的事，祝爱军自从祝小嘉他们走了以后天天挂记，连饭都吃不香了，也不知道是在想祝小嘉他们还是在想祝小嘉给他的糖。
　　红婶骗他说只要他听话就带他去看祝小嘉他们，现在的祝爱军勤快的不得了，每天都跟在红婶屁股后面讨好她。
　　祝小嘉离开祝家村的时候把她爸给她的糖，还有她自己空间里的一些糖留给了祝爱军，应该够他吃好一阵子的了。
　　“看完了？”祝建国看祝小嘉的表情，还有些小惊讶。
　　虽然他一直知道祝小嘉聪明，又跟在妻子梁云岫身边养过好几年，可是祝小嘉的年龄真的太小了，没想到她居然认识这么多字，一封信砍下来都没怎么磕磕绊绊的。
　　“……这个字念什么来着？”
　　“……”祝建国看了眼旁边的祝离，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们全家都这么聪明，怎么祝离就这么……不开窍呢？
　　“爸，你那表情什么意思？“祝离看着他爸的表情，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祝建国毫不客气地怼自己大儿子：“我在可惜生你的时候没给你留下脑子，我们家三个孩子，你最大最笨。”
　　“我以后去当兵，打架厉害就行了。”祝离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要当工人吗？”
　　“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
　　“小嘉，我们去看看今天吃什么吧。”祝原对祝小嘉说。
　　祝小嘉忍着笑意跟她二哥走了。
　　她爸跟她大哥两父子感情是真的好，别看他们俩互相怼起来厉害，其实是因为他们两个性格很像。
　　她大哥的性子，说白了，就像狼狗似的，对外人凶是真的凶，暴躁也是真的，也只有在对着自己家里人的时候才好一点。
　　她爸祝建国呢，别看平时外人都说他沉稳可靠，其实他就是成熟版的祝离。
　　……
　　祝小嘉换到新班级上课以后觉得自己过得开心多了，新老师也跟小李老师一样是个年轻老师，但是性格却比小李老师好上太多了，不仅漂亮温柔，还会唱歌。
　　虽然她唱的都是□□，不过也很好听，班上的小朋友都挺喜欢这个老师的。
　　私底下祝小嘉也还跟刘强何安有着联系，刘强每次说起来都一脸艳羡地盯着祝小嘉：“……你是不知道，你们班每次唱歌，李老师的脸色都特别难看，她还跟我们说小赵老师一点都不认真上课，说你们班的学生都要被带坏了……噗。”
　　“真的？”祝小嘉饶有兴趣。
　　“可不是？”刘强笑着说，“她最近心情可坏了，连姜小雪都被她骂了。”
　　说起这个，他脸上又露出了艳羡：“你倒是运气好，现在去小赵老师班上了，我们就惨了。”
　　祝小嘉只好安慰他们。
　　办公室里，一群老师正聚在一起聊天。
　　食品厂附属学校一共就那么多个班，所有老师加起来一个大办公室就能坐满，加上也没什么成绩要求，平时算得上清闲了。
　　有个老师说着说着，突然把话题扯到了祝小嘉身上：“小赵老师，你们班上那个祝小嘉是不是挺闹腾的啊？”
　　小赵老师想了想祝小嘉，摇头：“祝小嘉挺好的啊，怎么啦。”
　　那个老师笑了笑：“之前那个祝小嘉插班进来的时候可是都麻烦到校长那儿去了，李老师天天说这个祝小嘉不认真上课破坏课堂纪律，说得我都把这小丫头名字记住了。”
　　小赵老师说：“不会啊，祝小嘉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性格也活泼，我们班同学跟她都处的挺好的。”
　　小李老师插了句嘴：“是吗？她在我班上倒是挺闹腾的，一到小赵老师班上就变成活泼了，小赵老师可真有本事。”
　　小赵老师淡淡地说：“反正我看到这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她挺可爱的……至于什么上课捣乱，我反正是没见过，小李老师，你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是不是你的课没什么意思，她们不爱听？”


第25章 025
　　25
　　小李老师脸上霎时就有些不太好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小赵老师说。
　　小赵老师虽然是新来的，可她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也琢磨出来了：小李老师不大喜欢她。
　　都是正正规规进来的老师, 都进来没多久，小李老师也就比她早来了个一年半载的，对着她甩什么脸子？
　　她这么直接怼回去的结果就是, 小李老师气呼呼地走了。
　　其他人看小李老师就这么被气走了, 都免不了过来劝几句：“小赵老师啊, 小李老师就是傲了点儿, 人倒是不坏, 你别跟她计较这个。”
　　“就是, 除了我们校长, 小李老师见了谁都那个脸儿, 上次连主任都给她闹得差点下不来台呢。”
　　小赵老师收下了这些劝告，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我就是刚才被小李老师那态度气着了。再说了，祝小嘉那小姑娘也挺可爱的, 我之前还去小李老师班上看过, 她那时候被小李老师罚站呢，我本来还以为这小姑娘怎么淘气，没想到在我们班上可听话——小李老师好歹也是个老师，怎么上课还是其他的，都这么由着性子来呢？”
　　“人家舅舅可厉害，当然由着性子来，”有个年纪大点的大婶拍了拍小赵老师的背，悄悄说, “小赵老师你长得漂亮，性格也讨人喜欢，才来没几天就把小李老师风头全抢光了，她心里不舒服呢。你呀，别跟她计较这个，不然争起来你多吃亏。”
　　“就因为这个？”小赵老师诧异。
　　她确实是觉得小李老师有点针对她，不过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比如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之类的。
　　大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年轻见得少，以后你见多了就知道了，这种人多了去了，哪个单位没有。远的不说，我们厂子里去年，就有个女工因为她对象盯着别人多看了几眼，就跑去把那个女的给举报了，你说那个被举报的女的多倒霉？”.
　　“小李老师这个还算好的了，甩个脸子可比背后去举报要好的多，你说是不？”
　　”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现在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乱了，可要是有人跟你过不去，那你也够呛……要我说啊，你跟小李老师服个软，免得她回去搞你。“
　　小赵老师皱着眉，“嗯，我再想想。”
　　……
　　祝小嘉还是跟着她两个哥哥一起放学，明天不上课，祝小嘉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明天的去处。
　　她要去搞鸡崽回来养！
　　搬到夏城后的这些日子，除了忙着上学的其他的时间里，祝小嘉早就跟两个哥哥一起把夏城的大概地形给摸了个七七八八，也发现了夏城里类似于“市集”之类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类似”，是因为现在国家其实是在打击“投机倒把“这种行为的，倒买倒卖一旦被抓起来就要被□□，所以市集在现在都是半地下的，没人举报就没事儿。
　　不过上面也没把所有的路堵死，一般居民互相”换“点日用品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大家日子都紧巴巴的，不想办法多弄点吃的，全家都得活活饿死。
　　“就这儿。”祝离警觉地站在墙角，眼睛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三兄妹现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熟悉的人看了绝对认不出来。
　　不过考虑到祝小嘉的个子问题，他们还是决定让她负责在外面接应，由祝离和祝原两个人去给她换鸡崽。
　　祝小嘉眼巴巴地从空间里拿出几斤米递给他们：“我要母的，母的能下蛋。”
　　祝离拿过米袋子护好，有些无语：“鸡崽的公母连有些养鸡的都看不出来，你还指望我们能看出来？”
　　母鸡一般都比公鸡贵些，但是它们小时候却长得极为相似，分辨起来的难度特别高，所以卖鸡崽的大多都是不论公母一个价，买回去以后全看手气挑的是公的多还是母的多。
　　一般人家如果养鸡，也是养一只公鸡好几只母鸡，如果买的公鸡多了，就杀掉吃肉——公鸡不会下蛋，养着还要浪费粮食，不如早点吃了省下一笔粮食开销。
　　祝小嘉：“你试试嘛，如果母的多我回去给你**蛋吃。”
　　祝小嘉眼巴巴地看着祝离祝原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现在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要是她能够快点长大就好了。
　　祝离和祝原两个半大孩子，哪怕把自己蒙的爹都认不出来，在这个地方也有些扎眼。
　　跑到这里来换东西的人，大多都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来铤而走险的，一个个瘦的营养不良不说，身上也透着一股子暮气沉沉行将就木的死气。
　　祝离祝原两个人呢，却都把背挺得板直，这种从骨子里的精气神儿怎么也掩饰不住。
　　不过不论是祝离还是祝原，两个人都没有名为心虚的情绪。
　　他们敢自己来，之前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也清楚这边的那些弯弯绕绕，大不了到时候跑呗，别看这边人这么多，跑起来他们两肯定跑得最快。
　　“我要换鸡崽。”祝离压低了声音，对着蹲在角落里的一个人说。
　　这也是他们之前就打听好了的，不过让祝离没想到的是这个换鸡崽的眼睛毒辣，扫了一眼祝离手里的米袋子，悄悄道，“三只。”
　　祝离火一下子就起来了，这个价格他们之前就打听过，好几个都说是五只，这人这不是想驴他吗？
　　“你可别坐地起价。”祝离从齿缝里憋出这几个字。
　　换鸡崽的倒是不虚，他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了，胆子也慢慢变大了。“现在就是这个价，三只。“
　　祝离看着换鸡崽的人，眼睛里像是有刀片子一样刮着。
　　“我们走。”祝原突然出声，拉走了祝离。
　　“你干什么？”祝离被祝原拉走，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没在那个换鸡崽的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等被拉开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这老东西故意抬价。”
　　之前他可是跟祝小嘉做好了保证的，要是拿这么几斤米只换了三只鸡崽子，那祝小嘉还不得炸了？到时候他这个大哥的尊严何存？
　　祝原小声说：“这儿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换鸡崽。”
　　“我们之前打听过，这儿是只有他在换啊。”祝离低着声说了一句。
　　祝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那些鸡崽都有点差别，不像是一起的，所以我猜，他应该是收了别人的鸡崽然后在这里换的。”这么大一个地方，只有他这儿有鸡崽，可不就随着他喊价了么？
　　祝离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倒买倒卖吗？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最后那几个字虽没说出口，但祝原也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们偷偷跟着他。”
　　“不举报？”
　　祝离想起刚才被人那么喊价心里就憋得慌。
　　“你可真有这个闲工夫，”祝原白了他一眼，“你放心吧，这人胆子这么大，这么贪，我们不举报他别人也会的。”
　　大多数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图个温饱，这个换鸡崽的倒是有几分“商业头脑”，也有胆子这么做，才能做了这么久的换鸡崽的买卖，可凭着他这份见人下碟的劲儿，这买卖怕是做不长久。
　　祝小嘉等了许久，才等到祝离祝原两个人的出来。
　　祝原还好点，祝离一脸的冷酷，看起来颇有点吓唬人的气场，嗯，谁也想不到，有的人看起来冷酷得要命，衣服下面却偷偷藏了好几只小鸡崽。
　　祝离一直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把藏在衣服里的小鸡崽交给祝小嘉。
　　“……它们怎么这么没精神啊？”祝小嘉看着祝离拿出来的这五只小鸡崽，有点忧心忡忡。
　　小鸡崽可不好养，凭着祝小嘉的记忆，她知道鸡最容易得病，有时候这些小鸡崽蔫着蔫着就突然死了，还容易得鸡瘟。
　　一个得鸡瘟，马上传染俩，她拢共就这么五只小鸡崽，要是真有个什么问题不就团灭了吗？
　　“没事儿，刚才我们买的时候看好了的，”祝原安慰祝小嘉，“估计是在大哥衣服里憋久了有点不舒服，回去养养就好了。”
　　“好吧。”祝小嘉叹了口气，拿着鸡崽把它们放到了空间农场的养殖场里。
　　养殖场的环境很简陋，就一片光秃秃的空地，其他的审美都没有，祝小嘉估计着这个养殖场大概跟农田一样，也是需要升级的。
　　五只小鸡崽一进了养殖场，立马从蔫哒哒的状态变得精神了，祝小嘉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五只小鸡崽可是值她好几斤的米呢，要是就这么虚弱而死了，这点小身子骨怕是连鸡汤都不够炖的，那她不是亏大了？
　　想到这儿，祝小嘉马上从空间的仓库里找出细粮来喂小鸡崽，一边喂一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它们。
　　吃吧吃吧，吃完了快点长大下蛋。
　　这天晚上，祝小嘉连做梦都梦见了小鸡崽“叽叽叽”的声音。


第26章 026
　　26
　　祝小嘉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空间去看小鸡崽的情况。
　　上一次她对空间这么积极, 还是在她发现空间农场里多出了养殖场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的养殖场光秃秃的, 以至于她一直没有想好在里面养什么。
　　不过现在既然放进去了五只小鸡崽，那她就可以期待一下这些小鸡崽长大了以后了。
　　祝小嘉的空间农田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是不同的, 农田里的植物长得比现实世界的快，而且味道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养殖场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也是这样。
　　祝小嘉心情忐忑，等她进了空间一看……
　　祝小嘉：“……”
　　五只小鸡崽……都长大了。
　　全是公的。
　　她哥这是什么手气哪, 说好了她要母鸡的, 母鸡能下蛋能生小鸡, 比公鸡有用多了。
　　公鸡除了吃还有什么用？
　　祝小嘉内心鄙视了一下祝离的手气, 然后把一只公鸡抓出来, 让祝离祝原收拾了, 中午直接吃了一只公鸡。
　　当祝家做饭的香气又一次出现，整个家属楼的人们都已经麻木了。
　　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就着这菜的香气下饭, 别说，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老姜家，老姜老婆使劲儿抽动着鼻子, 酸溜溜地说：“这姓祝的怎么这么有钱啊，这都天天吃肉了。”
　　老姜低头扒饭, 听到妻子这么说也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句：“人家有钱，爱怎么吃怎么吃，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老姜老婆听到这句话就不大愿意：“我还管得多了？姓姜的，你说说, 你们都是一个厂的，怎么你就跟人家差那么多？人家就天天吃肉，我们家就天天吃菜，连个油星子都没有，你还是十几年的老员工呢，比人家姓祝的资历老多了，可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你比人家好在哪？”
　　“我们还是双职工呢，可我以前跟你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屁家具没有，远的就算了，现在连肉都吃不上几口，抱怨几句还要被你阴阳怪气地说，我这是图什么啊我！”
　　姜家其他人对此都已经很冷静了，姜家大儿子飞快地往嘴里刨饭，就跟没听到他妈这些话一样，连年纪最小的姜小雪也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
　　“你们老姜家的人都他.妈的没良心！”老姜老婆看着他们愤愤道，“我天天起早麻黑地给你们弄吃的弄穿的，你们一个个的就把我当老妈子一样使唤，啊？”
　　“妈，要不是你非要拿你一半的工资肉票去给姥姥他们，我们家也能多吃几顿肉的。”姜家大儿子凉凉的说。
　　他们家双职工为什么过得不如别人，这还不好说吗？人家又没有他们这么多的亲戚，每个月那些工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以现在的物价，四十二块算得上高薪了。
　　老姜老婆脸上那股子撒泼的劲儿顿了一下，马上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小时候还是你姥姥亲手带大的呢，有一年我们家饭锅都揭不开，要不是你舅舅把家里的存粮送过来，你早就饿死了！这么大的恩情，你妈我往你姥姥那寄点钱你就不高兴了？小白眼狼，养你真是白养了！”
　　老姜打断了她的表演：“你弟又缺钱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老姜早就对自己老婆是个什么德行一清二楚了，别看她今天闹起来的引子是祝家的这股肉香，但是就是祝家今天不开火做饭，他老婆也会把话题转到哭诉他老姜没用、老姜家的父子三人全是白眼狼忘了当年她娘家对老姜家的恩情上来。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估计是自己那个小舅子又给他姐捎信哭穷了。
　　老姜他老婆叫王丽娟，家里四个姐姐一个弟弟。
　　当年媒人介绍的时候，说的是王丽娟勤快能干，又跟他一样都是食品厂的工人，两个人要是成了以后就是双职工家庭，可老姜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婆居然那么爱往娘家搬东西。
　　王家生了五个女儿才生了王丽娟的弟弟，这个王家唯一的男丁打一生下来就是王家人的心肝宝贝儿。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个心肝实在是个草包废物，这么大岁数了，书也没读出来，工厂也进不了，就连在乡下种地都没知青种的好，要不是他五个姐姐跟喝了**汤一样拼了命的往家里补贴，只怕这个弟弟早就饿死了。
　　王丽娟一看老姜发现了她的意图，也不再撒泼了，只是抹了一把眼泪：“不是，先前我姑不是给我弟介绍对象吗，那个姑娘说她要’三转一响‘和’三十六条腿‘。我弟现在都二十四了，再耽搁下去这辈子都得打光棍，我们老王家不就绝后了吗？”
　　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
　　老姜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弟那个对象是仙女儿吗就敢开这个口！你看对门老徐的那个闺女，还是我们厂里的，人家也只要了三十六条腿，都没敢提三转一响！”
　　三转一响，和三十六条腿，都是现在比较流行的彩礼的说法。
　　三转一响，就是指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手表一转，自行车二转，缝纫机三转，一响自然是收音机。
　　而三十六条腿则是指“方桌一张，椅子四把，双人床一张，大衣柜一个，写字台一张，饭橱一个”，正好是三十六条腿。
　　王丽娟脸上也有点讪讪，“我弟可是我们老王家唯一的男丁，而且他都24了，一般人谁会拖到这么大岁数啊……我们老王家可不能绝后啊！”
　　得，老姜这是看出来了，他那个小舅子的对象是看透了这一点，故意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呢。
　　反正小舅子王家根有五个姐姐，每个割一点肉，就又能养这个小舅子一阵子了。
　　“那是你们老王家的男丁，不是我们老姜家的。”
　　老姜对自己那个小舅子很是看不上，一个草包，什么都做不了，眼光倒是高。
　　老姜可还记得，前几年姜小雪还没出生的时候，小舅子差不多正好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可他们王家那时候要求高啊，不光要对方姑娘长得好看人勤快能干活能生孩子，还想人家嫁妆多，最好有城市户口。
　　可条件这么好的姑娘，只要脑子不是被驴踢了，谁会看上他小舅子这么没用的男人？
　　眼看着王家条件高，老姜心里也存了看笑话的心思，一来二去地等了这么多年，果然报应来了。
　　连这么高的要求王家都在考虑，看来这个小舅子在村里是真的找不到对象了。
　　“我们王家可没亏待你们老姜家！我王丽娟给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我就想给我弟弟娶个媳妇给我们王家传宗接代怎么了？当年要不是我弟把家里的粮食拿过来你们都得饿死！”
　　老姜对妻子这套已经无动于衷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不会管。”
　　王丽娟：“他可来夏城了，你不管他谁管？”
　　“来了？在哪？”
　　“住招待所呢。”王丽娟理直气壮。
　　老姜差点被自己老婆给气昏过去。
　　王家人对这个小舅子简直是有求必应，这么多年下来，他这个小舅子的性格就是人憎狗厌，也就王家二老跟他这五个姐姐还看哪都觉得王家根好了。
　　一听到王家根住在招待所，老姜就知道他老婆是怕小舅子住在这个筒子楼里不舒服。
　　可不是？招待所里多舒服啊，房间宽敞不说还要热水有热水，不比他们家这四口人住着的十几平米宽敞多了？
　　一番争执过后，老姜把王丽娟骂了一顿，让她赶紧去把她弟弟给带回来，住招待所那边也是要花钱的，而且价格以老姜的工资老姜都不敢去住。
　　王丽娟临出门了，闻着空气里祝家做饭的香气，想起了招待所里啃馒头的亲弟弟，心里越发不平衡。
　　“天天吃肉，早晚吃成个穷光蛋！”她啐了一口。
　　祝小嘉中午回来吃了饭，下午又要去学校上课。
　　最近的天气已经有了点热的苗头，尤其是中午过后，太阳直射，明明还是春天，却已经有了夏天的闷热气象。
　　祝离给祝小嘉拿了根冰棍儿，让她在楼底下先等一下，他回去拿个东西。
　　“喂，小丫头！”
　　祝小嘉抬头，发现有个人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祝小嘉：“……”
　　“你吃的那个是什么？”
　　“冰棍儿。”
　　“好吃吗？”
　　“……还好吧。”
　　祝小嘉莫名其妙地回答着，有点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冰棍儿这东西也就夏城这种城市才有了，他以前在农村没见过，当然更没机会吃了。
　　王家根咽了口口水，走上前两步，一只手劈过去，就从祝小嘉手里把冰棍儿拿走了。
　　祝小嘉人微力轻，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手里空了。
　　祝小嘉：？？
　　你一个大男人抢她冰棍儿？她还没来得及吃呢！
　　王家根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别说，抢小孩儿这种事情换个人都做不出来，太丢男人的脸了，可王家根就能做出来。
　　而且他不光干了，他还当着祝小嘉的面吃。
　　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冰就碎在了口里，然后被口腔的热度融化，变成糖水流进肚子里。
　　王家根刚才也有些口渴了，咬下去一点力气不留，连冰棍儿的木棒都咬出了印子。
　　也就是祝小嘉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儿，不然遇到这种情况，这会儿早哭鼻子了。
　　不过王家根还没来得及多吃几口，祝离和祝原就已经下来了。
　　“小嘉，你冰棍儿呢？”祝离问。
　　他们就上去了那么一小会儿，祝小嘉就把冰棍儿吃完了？
　　祝小嘉指了指王家根：“那个叔叔……抢了我的冰棍儿……”
　　王家根本来还以为祝小嘉来了个多了不得的靠山，咬冰棍儿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等他看到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孩，立马就松了一口气。
　　他一个成年男人，还能怕两个小孩儿不成？
　　“给小嘉道歉。”祝离冷冷地说，“还有，赔她冰棍儿。”
　　王家根俯视着只到他胸口的祝离，把冰棍儿吐在了祝离面前的地上：“你以为你谁呐，滚开别挡我路，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抢！”
　　王家根心里纳着闷儿呢，都说城里的工人有钱，可他姐夫硬是抠的不行，今天的饭几乎全是红薯不说，连零花钱都没给他。
　　他五姐本来想给他钱，还差点被他五姐夫姓姜的给打了，弄得他什么也没拿到。
　　王家根觑了祝离一眼，这小孩儿看起来挺有钱的哈。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刻，王家根的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样，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来着？”祝离蹲下身，一只手抓着王家根的领口，把他脖子拎了起来。
　　“靠！”王家根被祝离这一下搞得肚子痛的不得了，看着祝离蹲下身来，捏成拳的右手便猛地朝着祝离的后脑勺砸去！
　　“啊！”
　　发出惨叫的不是祝离，而是王家根。
　　一颗黄不拉几的牙齿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他脚下。


第27章 027
　　27
　　王家根都是个成年人了，虽说整天游手好闲, 但他每天都能吃饱, 力气也不算小。
　　以前在村里跟人打架, 他基本上都没怎么吃过亏。
　　可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小孩儿给打了。
　　当然，王家根不知道, 祝离性子野，从小就跟人打架打习惯了。
　　而且祝建国也教过祝离一些打架的技巧，据说是从当兵的那学的几招, 这些招数祝离用出来的时候, 连常常下地干活的好些男人都不一定打得过祝离。
　　王家根正捂着嘴懵着, 王丽娟就下了楼来, 一眼盯到了他们。
　　“怎么了怎么了？”王丽娟瞥见弟弟瘫坐在地上, 还捂着腮帮子, 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阿姨。”祝小嘉打了个招呼，这个王丽娟好像是姜小雪的妈妈, 跟他们住一层楼，平时看起来也是一副精明样儿。
　　“家根啊，你这是怎么了？”王丽娟却没心情跟祝小嘉打招呼, 她紧张地盯着王家根，
　　这可是他们老王家唯一的男丁啊。
　　而且王家根还没结婚生儿子, 要是王家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别说是家里的老爹老娘和四个姐姐了，就是王丽娟也不会放过自己。
　　看到王丽娟跟这个男的认识，祝小嘉心里就暗道了一声不好。
　　“王阿姨我们三个还要去上课就先走了！”祝小嘉拉住大哥二哥的手就像溜人。
　　“靠你们给我站住……嘶——”
　　听到王家根这样说, 祝小嘉都不知道要怎么吐槽了。
　　明明打他的只有她大哥一个人，还是单挑，怎么就变成他们几个围殴他了？
　　好在他们跑的够快，没有耽搁上学。
　　祝小嘉是没耽搁上学，不过却有人给耽搁了。


第一节 课过后，祝小嘉才听说姜小雪中午迟到了，被小李老师罚站了一节课。
　　本来姜小雪一直是小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平时就算做错了什么小李老师也不会对她发脾气。
　　可最近的小李老师就跟吃了□□似的，脾气特别坏，一班的学生被她罚了好多人，现在大家都夹着尾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声。
　　要不是这会儿的家长对老师体罚学生一点儿都不介意，还赔笑脸让老师严加管教的话，搁在祝小嘉前世，小李老师大概得被一班的家长们给喷死。
　　一班今天下午都是小李老师的课，她又没说让姜小雪进去，所以姜小雪还要罚站一节课。
　　“诶，为什么姜小雪说她迟到是你害的啊，”刘强兴致勃勃地问，之前姜小雪仗着自己是小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背后打了不少他们的报告，刘强到现在都还一一记着呢。
　　眼看着姜小雪现在自己被小李老师罚站了，他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我害的？”祝小嘉莫名其妙，“我今天中午都没跟她碰着……”
　　等等，那个男人好像是叫姜小雪的妈妈“五姐”来着，该不会他就是姜小雪的舅舅吧。
　　祝小嘉无语了，看来她跟姜小雪还真是一段躲都躲不开的孽缘啊。
　　姜家人今天好像都特别不顺心，姜小雪在学校被小李老师给罚站了，她妈王丽娟在厂里上班也上的一肚子窝火。
　　王丽娟自从祝家来了以后就十分不顺心。
　　人差不多都是这样，如果大家日子过得差不多，那谁也不会心里不平衡，可要是自己周围的人日子过得比自己好，那他心里就哪哪都不舒服了。
　　本来吧，这个厂里的大多数工人日子过得都差不多，大家都是一堆子穷亲戚要接济，加上孩子生得多，到处都要花钱，于是日子全都过得紧巴巴的。
　　可祝建国就不一样了，祝建国他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不假，但他老家在江城，亲戚离得远来打秋风也就麻烦些，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祝家的日子过得有多红火。
　　王丽娟本来就是个看不得别人好过的性子，自从祝家搬来了以后，她盯着祝家的眼睛都快变绿了。
　　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儿不过是让她对祝家的不满更上一层楼罢了。
　　“娟子，你今天吃了炮仗来的？”王丽娟身边的同事看她今天下午说话做事都带着火气，忍不住拉了她一把。
　　“你可小心点，车间主任今天下午一直盯着你看呢，就等着找你麻烦。”
　　王丽娟这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都说他们在食品厂上班是好工作，铁饭碗，可要是她上班不专心出了岔子，那也是要被骂遭罪的。
　　王丽娟回过了神，干活的动作也利索多了。
　　她一边干着活一边抱怨祝家人，结果听到旁边一个女的插了句嘴：“王丽娟，你老公是叫姜松是吧？”
　　王丽娟扫了一眼说话那女的，是张有点陌生的脸：“是，怎么，你认识他？”
　　那女的笑了笑：“我有个表哥是人事部的，我之前就听他说起过你老公。”
　　王丽娟脸上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些：“是吗？我们家老姜平时也没干什么，你居然还记得啊。”
　　那女的扬了扬眉毛，讶异道：“怎么，你没听说？”
　　“听说什么？”
　　“本来你们家老姜的领导是要给他升职涨工资的，可是厂长跟江城那边把祝建国要过来了，这个名额就给祝建国了，没给你们家老姜。”那个女的啧啧叹了口气，半是艳羡半是向往地说，“唉，四十二块的工资啊，还有好几斤的肉票什么的，技术员真好啊。”
　　四十二块工资！
　　王丽娟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之前她对祝建国一家就是羡慕嫉妒的话，那现在就是深刻的恨了。
　　可不是么，要不是你祝建国过来，本来这四十二块的工资就是他们姜家的！
　　如果这笔钱落进她口袋，那她这个月买米面的钱都是够的，还可以多吃几斤肉，还可以给大儿子做件衣服，还可以给弟弟王家根的“三十六条腿”的彩礼存个半条腿儿。
　　不知道这件事还好，一旦知道了王丽娟就越想越气。
　　姓祝的这家子人也太过分了，简直就是往死里欺负他们姓姜的！
　　……
　　赵海推开家门，就看到他妈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瓷片的背影。
　　从那个颜色上来看，那些碎瓷片应该是他们家的碗。
　　“他又发疯了？”赵海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就过去蹲在地上帮着收。
　　赵海母亲语气淡淡的：“嗯，他家里给他弄了个回去探亲的名额。”
　　赵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妈，要不你跟他离了吧。”
　　赵海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他爸不喜欢他。
　　他爸是个从大城市来的知青，长得一副斯文白净的书生样，人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不得不说，男人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还是有点用处的，据说当年他爸刚来的时候，有好几个女知青因为他争风吃醋。
　　不光如此，就连村里的那些女孩子，也因为他爸长得秀气而帮他干活。
　　一开始他爸还比较清高，很看不起这些乡下女孩子，只跟城里来的知青说话。
　　可在这乡下过了几年苦日子回城无望后，赵海他爸就妥协了，跟赵海他妈结了婚，生了赵海。
　　赵海的姥爷是个烈士，他们家是烈士家属，所以赵海他妈虽然没父亲，村里也没人敢欺负她这个孤女。
　　不光是这个，赵海他们家每个月还有烈士津贴，赵海他爸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跟赵海他妈结的婚。
　　不过即使如此，赵海他爸也很看不起自己的妻子，觉得她是个“乡下女人”，土里土气的不说，还没有文化。
　　自从跟赵海的妈结了婚，这个男人就把自己当成了大爷，每天等着妻子做饭洗衣不说，连地里的活儿也不想干了。
　　赵海他妈让他去下地干活挣工分，他爸就勃然大怒：“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是为了来这个穷乡僻壤种地的吗？”
　　赵海心里只觉得好笑。
　　其实赵海他爸这个情况在乡底下不算少见的，知青下乡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回城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许多人都死了心，就在村里结了婚落了户。
　　有些知青跟知青结了婚，但也有很多知青和本地的农村人结了婚。
　　毕竟本地人有本地人的优势，虽然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可是他们家里人多，干起活挣工分都比他们这些知青厉害，分到的粮食也多些。
　　两口子都是知青的，大多都挣不够工分天天挨饿，跟农村人结婚的要好一点。
　　可是再好，那也没有城里好。
　　这些知青几乎都是大城市人，他们从小就在大城市里长大，自然早就习惯了大城市里的一切。
　　城里的马路都比农村的干净，而且城里还有漂亮的楼房，还有公园和商场……
　　即使结了婚，知青们心里也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城里，做梦都想回去。
　　赵海叹了口气，对他妈说：“妈，跟农村人结婚的知青不是只有我爸一个，可是像他这样又不去干活挣工分又天天在家里骂，看不起妻子儿子的就他一个，你为什么还要养着他？”
　　他们家的工分都是他妈和他挣的，加上他姥爷的烈属补贴，这才能吃饱。
　　不过离着吃好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赵海想到那个天天吃饭不干活的男人，心下冷笑。
　　“你到底图他什么，还要这么养着他？跟他离婚断的干干净净不好吗？”
　　赵海他妈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你姥爷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人，可惜我们家的人都没读书的天分，全是榆木脑袋。我就琢磨着，大概是我们家人血脉就这样，我得找个读书读得好的结婚，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也能读书。
　　你爸他是夏城人，据说考夏城大学都没问题，要不是被分配下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如果祝小嘉在这里，大概会被赵海妈妈的这番话给震惊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偷基因吗？赵海他妈也太机智了吧！
　　赵海还是不满：“那你也没挑个好的，他天天在家里闹，根本就是想回去。”
　　赵海他妈倒是心态很好：”闹就闹吧，反正他也不敢打我，顶多扔扔家里的东西，摔摔家里的碗什么的。我回头找个盆给他吃饭他就记着以后不摔碗了。“


第28章 028
　　28
　　又是一个不用上课的日子，祝小嘉带上祝离祝原他们又跑去淘换鸡崽。
　　没办法, 上次祝离祝原还回来的五只鸡崽都是公鸡, 不会下蛋。
　　祝小嘉虽然不缺几个鸡蛋吃, 却也想多弄点母鸡在空间的小农场里养着，于是鄙视了两个笨蛋哥哥以后, 又拖着他们跑去换鸡崽了。
　　本来这种事如果让祝建国这个成年人来办应该会更方便一些，但祝建国却忙得很。
　　夏城这边的食品厂当初把他调过来就是因为祝建国在江城的厂里解决了一个技术问题，也就是说, 夏城这边就是看中了祝建国的本事, 才让他过来上班的。
　　现在人过来了, 自然是天天加班。
　　除了祝小嘉他们去学校的那次, 祝小嘉都没怎么在饭点以外的时间见过她爸了。
　　她也对此表示了理解：她和祝离祝原他们三兄妹心理都挺成熟的, 不需要她爸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他们也可以把事情做好。
　　就比如，今天来换鸡崽的事。
　　换鸡崽是好几天之前就跟祝建国说过的, 祝建国听了以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还多给他们拿了五块出去吃饭。
　　……五块。
　　祝小嘉心生感慨，自己前世好歹也拿过一万多的工资啊, 现在摸到她爸给她的这五块却手都有点抖！
　　没办法，这可是通货膨胀之前的五块, 比后世的五块值钱多了。
　　她爸每个月的工资也才四十二块呢！
　　大米是一毛二一斤，她手里这五块差不多能买四十多斤大米……
　　祝小嘉忍不住跟她爸说：“爸，我们就是出去换个鸡崽，你拿这么多钱我们也用不完啊。”
　　祝建国说：“嗯, 你们换完了顺便吃个饭也不错，粮票在柜子里那个盒子里，你们自己拿。”
　　祝小嘉想了想也是，她来这个年代这么久了，还没下过馆子哪。
　　这对于一个曾经只靠外卖、泡面、下馆子存活下来的人来说可真是太难得了。
　　以前祝小嘉老听人说什么老字号的饭店偷工减料，没有几十年前的好吃了——现在可不正好就是几十年前么，她来都来了尝个味道也是好的。
　　就是不知道夏城有什么老字号的吃的就是了。
　　等祝小嘉到了，她才想起来，这会儿最有名、最有面子的馆子，叫国营饭店。
　　她跟在祝离祝原后面走进国营饭店，里面熙熙攘攘地坐着几桌人。
　　祝小嘉只扫了一眼饭店里面的环境就直奔着窗口去了，也就没看到她那两个哥哥在看到其中一桌人后眼神一顿，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神情微冷。
　　国营饭店的窗口有一块大玻璃，上面贴着泛黄的价目表，祝小嘉眯着眼睛一行字一行字地看下去，然后跟里面的服务员点了菜，交了粮票。
　　不得不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跟祝小嘉以前见过的供销社、商场的售货员气质还是很像的，大家都是铁饭碗，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股子爱吃不吃爱买不买的气息，顾客还得小心翼翼的看他们的脸色。
　　祝小嘉点完了菜，心有戚戚地跑去找座位。
　　祝离拉着她，“我觉得这个位置采光不错，亮堂。”
　　祝小嘉莫名其妙的看了她哥一眼：这个位置背后就是另外一桌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气氛还挺热闹的。
　　饭店里只坐了几桌人，他们完全可以另外挑一个地方坐，避开这一家子人。
　　不过只是个座位的事儿，要是她哥喜欢坐这儿那也没关系。
　　祝小嘉这么想着，便把这事儿给放在了脑后。
　　“菜来了。”
　　不得不说，这国营饭店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服务员态度不怎么样，不过这菜是真的好看，闻起来也是真的香。
　　祝小嘉抽了抽鼻子，想起自己平时在家里做的那些家常菜，跟这个比起来差距还是不小的。
　　平时他们闻着自己做的菜那么好吃，其实还是因为肉吃的少的原因。、
　　祝小嘉夹了一筷子放进碗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整个人心情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
　　要不前世那些人怎么老说后来的饭店偷工减料、味道变了呢？
　　原来这个时候的饭菜也可以这么好吃的啊！
　　祝小嘉抿了抿唇，把唇上的汤汁舔干净，祝原看到她的样子轻轻笑了，附在她耳边说：“我听爸说，以前解放前那些大饭店里的老师傅，后来好多都进了国营饭店……这些人以前都是给大官做饭吃的，所以才这么好吃。”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小嘉做的饭菜，因为有家的味道。”
　　祝小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二哥说话也太好听了吧，要不是他是祝小嘉亲哥，祝小嘉觉得这番话简直超级撩人！
　　尤其她二哥还长得这么好看……咳咳，虽然还没成年，但是她二哥的俊秀眉目都已经有了几分轮廓，加上平时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衬衫，配上那身斯文败类的气质……
　　“你少用这种话骗我给你做饭！”
　　她咬牙拒绝这种级别的美色.诱惑。
　　“啧啧，没骗过小嘉呢。”祝原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有些遗憾的味道，脸上的表情却仍是风轻云淡。
　　“你他妈少在那发.骚。”祝离不满地说。
　　然而，一转头他就对祝小嘉说：“小嘉，以后看清楚了，跟你二哥像的那种男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凭你的脑子一定会被骗得卖了还帮人数钱。所以还是你大哥比较好。”
　　……你才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祝小嘉对着她大哥翻了个白眼。
　　他们三个吃了不久，后面的那桌人也露出了点酒酣耳热的味道，开始说起了胡话。
　　一个男人醉醺醺地说：“爸，妈，我真的不想回那个鬼地方了，又破又穷不说，连那里的人都又蠢又坏。”
　　坐得离他不远的一个女人看他这幅醉醺醺的样子有点不高兴，不过还是挤出了一脸笑道：“三弟，我们都知道你在乡下过得艰难，我们在城里也天天惦记着你呐，不然你看，我们能给你弄个回城探亲的名额来，还能让你到国营饭店来吃饭？”
　　“就你话多，少说几句。”女人的丈夫放下筷子训了她一句。
　　女人不情不愿地嘀咕：“怎么的，还不让人说真话了？这国营饭店你平时吃得起？”
　　男人又说，“爸，妈，我真的不想回去，要不你们再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把我弄回来吧，我真的在那边过得还不如死了痛快……”
　　桌上两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听了他这话都有些动容。
　　“三弟你又在说胡话了，你要是不回去，粮食关系、户口都没着落不说，我们全家都得被你连累。你爸干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分房子了……还有你哥也要升职了，你小侄子还在上学，老师说这孩子聪明，是块读书的料，将来读出来肯定能找份好工作……三弟，你可要想好了，不然可就是害了我们全家啊。”
　　男人喉咙里发出几声奇怪的声音，声音有些飘忽。
　　“……那个村姑又土又丑，我看着都想吐。”
　　“她生的儿子也像她，天天就知道工分工分，看到我就摆着一张臭脸，一点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祝小嘉听着身后的话语，心里一股子无名之火熊熊升起。
　　她听了这么多也猜出来了，那个男人大概是个知青，下乡后娶了个当地的农村姑娘。
　　这种事祝小嘉也听过不少，不过像她后面那位男知青那么过分的还比较少见，这么不待见自己老婆当初跟人家结婚干什么？
　　“真想打他。”
　　她这么想着，看了她大哥一眼。
　　“大哥？二哥？”祝小嘉看着身旁的祝离祝原，他们本来吃得好好的，可是突然就停了下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祝小嘉看着她大哥越来越黑的脸色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大哥祝离的脾气可一向不好来着。
　　“碰！”
　　祝小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大哥起身，拎着后桌那个一直在抱怨的男人往饭店外面拖。
　　“？？”祝小嘉一脸懵逼，那个男人听起来就很过分，她也很想揍没错，不过她哥就这么直接当着人家里的面把人拖出去揍啦？
　　这一会儿那个男人的家里人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一群人慌慌忙忙地起身，有的跑出去看人，有的大声喊那个男人的名字，还有的人就互相抱怨，抱孩子的抱孩子……一时间饭店里嘈杂的不行，七嘴八舌的什么声音都有。
　　“服务员！服务员！这儿有人打人了！”刚才那个一直跟男人说话的女人尖着声音叫了起来，不过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也是厉害，坐在窗口那儿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顶多就是眼睛往这边瞟了一眼：“打架出去打，饭店里的东西可全都是国家的，你们要赔的。”
　　“老三！老三！你放开老三，不要打他！”那两个年纪偏大的老夫妻一脸紧张，最先往外面跑，其他人一边虚张声势地喊着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好像生害怕外面的祝离给他们也一人来一下似的。
　　“小嘉，你就在这儿待着。”
　　祝小嘉想出去看看情况，结果祝原按住了她肩膀，沉声对她说道。
　　“怎么了二哥，大哥他不要紧吧，那么多大人呢！”祝小嘉有点儿担心地问。
　　她倒是没怎么怀疑她哥为什么要把那个男人拖出去揍，别说是她大哥了，就是她听到那些话心里也冒着一肚子火。
　　不过她没有她哥那么耿直，她打算等出去了以后在外面给人套麻袋揍一顿来着。


第29章 029
　　29
　　“救命！救命！”
　　男人也许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刚才不是还坐在国营饭店里面吃饭, 跟他爸妈和他哥他们诉苦, 让他们把自己从农村搞回来吗, 怎么突然之间天旋地转，他就来到这大马路上了？
　　可祝离也没让他有太多的时间来想这个, 他不在国营饭店里面打人是因为那里面不方便，打坏了东西都要陪，而且祝小嘉这个妹妹年纪太小了, 让她看到自己打人的场面好像也不太好。
　　这么想的祝离完全忽略了, 他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在祝小嘉面前打过多少回人了。
　　直到雨点般大的拳头落在男人身上, 他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拖出来的。
　　拖他的人看外貌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身形修长, 看起来并不十分壮硕, 可男人居然一时间挣不脱这个少年的钳制，只能被压着打。
　　“好痛！救命！我要被打死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打人呢？”那个被打的男人的家人也从饭店里跑出来了，一见着这情况冲上去抓住祝离的手，不让他打人。
　　“快住手, 快住手，再打我报警了啊, 让公安把你们都抓起来！”国营饭店外面的人看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报了警。
　　四五个成年男人冲上来，才把祝离从男人身上拖开。
　　不过虽然手被人抱住了，祝离还是狠狠踹了几下男人。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打我三弟？”男人的兄弟看着自己弟弟这会儿没过几分钟，脸上就已经出现了青紫，一时间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对着祝离大声吼了起来。
　　祝离冷笑了一声，“赵和伟，你说我为什么打你？”
　　听到祝离的话，被打的男人和家里人都是一愣，连周围围观的人也摸不着头脑。
　　赵和伟的兄弟犹豫了一下，狐疑地看向赵和伟。
　　他就说嘛，国营饭店里好好的吃着饭呢，突然就冲出来一个人把三弟拖出国营饭店按在地上打，这情况要么就是精神病院里的疯子跑出来了，要么就是他三弟在外面招惹的仇家。
　　看现在这个少年的话，倒更像是后者了。
　　“三弟，你们认识？”
　　“不认识！”赵和伟一边“哎哟哎哟”地揉着身上被祝离打了的地方，一边恶狠狠地说。
　　“大哥，我看起来像是会认识这种小流氓的人吗？我赵和伟行的端做得正，从来不跟这种混混交往！我看我们就应该报警，让公安把这个混混抓起来枪毙！”
　　这个时候虽然比较混乱，但是公安对混混等社会闲杂人等的管制还是比较厉害的。
　　别看祝离只有十二岁，如果真的是被当成混混抓进去的话，要是逢上严打，还真的有可能吃花生米儿被枪毙。
　　毕竟这会儿的法律是个笑话，未成年人保护法什么的也还没出生。
　　赵和伟的嫂子看到情况好像分明了起来，也抱着孩子站了出来，她啐了祝离一口：“现在的小孩儿真是野性，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就让他们在外面胡闹！打了人还想污蔑人了是不是？我们家老三像是违法犯罪的人吗？”
　　祝离瞥了她一眼，不当回事。
　　“你有本事就报警！不报警我当你是我孙子！”祝离跋扈地仰着头，虽然是仰视着比他高的赵和伟，却看得赵和伟一阵心虚，忍不住往后退躲了躲祝离的目光。
　　等他往后退了，这心里又有些后悔了。
　　他有什么好退的，他又没做亏心事！
　　“大哥，报警！”
　　祝原看着这一幕，轻轻笑出了声。
　　祝小嘉站在国营饭店门口，旁边站着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和祝原，服务员就是出来看热闹的，毕竟这国营饭店平时还是比较清净无聊的，也没个什么乐子可看。
　　今天出的这档子事儿，回去能让服务员嘴上絮叨一个月。
　　祝小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二哥：“二哥，你在笑什么？”
　　“那个赵和伟，就是个大傻子。”他二哥对她说。
　　祝小嘉：？？
　　祝原：“你等着看吧，大哥心里清楚着呢，不会出错的。”
　　祝小嘉踮起脚往人群里面看，祝离正跟那个赵和伟对峙着，祝离说：“你还真有单子报警啊。”
　　赵和伟：“我怎么不敢，我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的知青，我行的端做得正，我当然敢报警。”
　　“行的端做得正？”祝离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你还记得柑子坡吗？”
　　柑子坡？
　　赵和伟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你是祝家村的人？”
　　柑子坡，曾经是赵和伟心里最甜蜜的一个地方。
　　他因为生活所迫，跟村里一个叫林芳芳的女的结了婚，那个林芳芳是烈士家属，每个月都有补贴，她家人口也少，过得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了。
　　但是知识青年赵和伟的心里并不爱林芳芳，他心里向往着自由而热烈的爱情，希望他的另一半能够理解他，最好是个像他一样的知识青年。
　　而柑子坡，就是他和他那位理想的另一半相遇相识的地方，也是他们约会的地方。
　　他们心里都有着热烈的对爱情的向往，却因为现实的藩篱而只能压抑自己的内心。
　　就在柑子坡朦朦胧胧的月色下，他们的心靠的越来越近……
　　然后，就被祝离祝原和赵海捉奸了。
　　赵和伟没想到，他会在离家这么远的夏城碰见祝家村的人。
　　夏城和祝家村离得实在太远了，光是坐火车都要坐上三天两夜，这个年代的人口流动性又比较差，一般人如果没有介绍信都出不了门，所以赵和伟一直觉得夏城跟祝家村是完全割裂的两个地方。
　　可面前的这个少年，不光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还说出了“柑子坡”这个地方。
　　在这个保守的年代，这种事说出来可是要身败名裂的！
　　而且他还是个有妇之夫，是结了婚的，一旦面前这个少年揭破这件事，赵和伟别说回城了，马上就得被抓进监狱！
　　不光是他，连整个赵家的人，他爸妈、他哥嫂、还有他侄子，都会受到影响，他们的以后要是有什么政治审核一定会被刷下去……
　　看到赵和伟这个样子，他的大哥怎么看不出来是自己弟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被人撞见了。
　　“老三！”
　　他拉了一把赵和伟，转头对着祝离堆起了笑脸：“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不在学校呆着？你爸爸妈妈呢？”
　　祝离一脸桀骜：“你不用跟我说好话，反正你们都已经报警了不是吗？等公安来了，就把犯了法的人抓走，一个也逃不了！”
　　赵和伟的手颤抖了起来。
　　他开始怕了，就像是被捉奸的那个晚上，他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心里。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他的人生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开头，但是现在即将走向无可逆转的堕落衰亡。
　　“等一下！”赵和伟的父亲站了出来，看着祝离，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小兄弟，我儿子是个好孩子，如果他做了什么错事，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夫妻都不是会包庇他的性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他呢，公安可不是你说叫来就叫来，你说走就走的。”
　　祝离无动于衷，继续道：“赵和伟，你又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赵和伟的声音都是发虚的：“求你了……”
　　祝离冷冷地看着他。
　　赵和伟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不能让祝离说出他在柑子坡做过的事！不然他这辈子就毁了！他们赵家的所有人也毁了！
　　“公安快来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一个大男人，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哭腔。
　　祝离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打你？”
　　他看向赵和伟的眼神很复杂。
　　赵和伟顿了一下，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直到这会儿，他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他们刚才是一直坐在他背后的，也并不是一见到他就冲上来打他，而是在听到了他说的话以后才动的手……
　　他说什么了来着……
　　随着赵和伟回想起刚才他说的话，他的脸色越来越青。
　　“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跟林阿姨发过誓，说以后都会好好过日子。”
　　祝离冷冷的说，“要是让我活着赵海他们来做，你不可能还有站在这里的机会，我们都不会对你心软，是林阿姨给了你一个机会，可是你没有珍惜。”
　　其实祝离他们和赵海倒不是关系有多热切，也不是什么好兄弟，之前会帮赵海的忙，和他一起去捉赵和伟的奸也是因为赵海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和祝原倒是都见过了赵海的母亲林芳芳，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对赵海很好，也把赵家打理得干净舒服，像以前梁云岫还在的时候，祝家那么舒服。
　　所以，祝离和祝原心里其实也是希望林芳芳能好好过日子的。
　　那个时候这个赵和伟可是跪在地上求林芳芳和他们，让他们不要把他跟那个女知青在柑子坡约会的事说出去，还说这件事以后都会跟林芳芳好好过日子的呢。
　　可是现在听着这个赵和伟在国营饭店里面跟家人说的话，想回来也就算了，毕竟这个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话里话外对林芳芳和赵海母子的贬低之意毫不掩饰，这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要好好过日子的样子啊。
　　赵和伟攥紧了拳头：“是我错了，我错了……”
　　他也是个大男人了，儿子都跟祝离差不多大，可今天不光是被祝离揍了一顿，还被算计了。
　　如今要站在祝离面前，像上次在林芳芳面前那样跪下来求饶吗？
　　赵和伟心里犹豫着。
　　公安是他让他大哥叫的，来了以后祝离肯定会把自己和女知青约会的事说出来，让自己也被抓进去。
　　……该怎么选？
　　“老三，你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赵和伟的嫂子忍不住悄声说道，“你看我们这一家都跟你一起站在大马路上给人看笑话呢，你爸你哥也算有头有脸的，回头叫人认出来怎么办……”
　　“你他妈就不能闭嘴看清楚是什么时候？”赵和伟大哥一巴掌扇在了妻子脸上。
　　今天从头到尾，这个嫂子就一直在嘀嘀咕咕。
　　一开始是不满意赵家居然要在国营饭店招待赵和伟，国营饭店的菜多贵啊，还要交粮票，有这个钱和粮票还不如自己买点菜回去做。
　　后来，是不想让赵和伟回来。
　　当初赵和伟下乡，也有这个嫂子的一份功力。
　　当时下乡的知青名额是强制分配的，每个家庭都要有人去，一个家里有好几个子女，反正必须是要有人下乡的，有些家庭是抓阄，而赵家则是让赵和伟下了乡。
　　赵父工作了这么多年，按资历也该从老宿舍那个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搬出去，换上单位分配的房子了。
　　赵嫂子盯着那个新房子盯了许久，一心想着住进大房子。
　　赵和伟不管能不能回城，都要在这个房子里占据一席之地，怎么不让赵嫂子心里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猛虎落地式道歉！刚才复制的时候脸滚键盘把后面的章节一段给贴上了，已修改_(:з」∠)_


第30章 030
　　30
　　赵大哥沉着一张脸把赵家嫂子给打得讪讪闭了嘴, 可他看向赵和伟的脸色也不好。
　　“老三,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拿了你把柄？”他凑到赵和伟耳边问他。
　　赵和伟把他的话听在耳里，脸上愈加火辣辣的一片。
　　他没脸向他哥解释自己在遥远的江城农村被人抓奸的丑事, 弯下腰靠近祝离：“……你说，你要多少钱？”
　　这会儿的国营饭店门口, 围观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堵上了。
　　这个年代的人们又没有手机电脑之类的娱乐, 日常生活乏味的很, 一看到街上出了热闹就呼朋引伴地招呼人跑过来看了。
　　一些刚被人堆吸引过来的人不明就里，一边踮着脚往里面看热闹一边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儿啊？”
　　别说这些刚来的人了, 就是从祝离把人拖出来打开始就在门口这围观的人也没搞明白他们这群人是在干什么啊。
　　你说是小混混打人吧, 可这被打的人好像跟打人的还认识。
　　可要他们认识干嘛报警啊？
　　不过他们虽然自己也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不妨碍他们在被问到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猜想：“……”
　　赵和伟问祝离的那一句是认真的。
　　他爸和他哥都是工人, 一家人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虽说平日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可积蓄还是有一点的。
　　又因为他爸和他哥心里都觉得亏欠他，所以也会偷偷地给他塞钱, 所以赵和伟手里也不是很紧。
　　当初强制分配知青下乡的名额本来是赵和伟他大哥的，但是赵大哥是家里的长子, 那个时候已经拿到了进厂工作的机会, 而且还刚刚跟赵家嫂子结婚。
　　新婚燕尔, 却要被分配到乡底下去, 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赵家嫂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翻了脸，在家里哭天抢地，说如果赵大哥去了乡下她就离婚, 趁早改嫁免得守活寡。
　　赵家人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做出了一个决定：让赵和伟代替他大哥去下乡当知青。
　　就这样，赵大哥留在了城里，而赵和伟却去了乡下。
　　赵和伟在农村过得不好的时候就会想起，本来他应该留在城里的，本来该做知青的人是他大哥的。
　　越想，他就越难以忍受农村的生活。
　　赵和伟看祝离没有反应，又问了一遍：“我给你钱……十块，你现在就走，行不行？”
　　对赵和伟来说，这个数字其实已经让他有点肉痛了。
　　要封一个农村小孩的口，给这么多钱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不过这事关他的前途，他不得不慎重一点。
　　祝离冷冷地说：“这十块你自己留着吃最后一顿好饭吧。”
　　赵和伟忍痛加价：“……二十！”
　　祝离冷哼了一声。
　　赵和伟没想到这个农村小子胃口这么大，他平常在村里耳闻目见的那些村民为了几毛钱都能够争得你死我活，这二十块钱怕是这小子这辈子都没见过。
　　……难道还要再加钱，才能让这个小孩闭嘴？
　　赵和伟一边这样想着，额头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公安来了，公安来了！“围观的人群如同浪潮一般轰然散开，露出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
　　“怎么回事？你们这边是不是在打架？”公安问。
　　此时此刻，赵家人都紧张地不行。
　　虽然刚才是他们报的警，可那时候是他们占理，是祝离莫名其妙的打人，他们当然希望公安来得快点，所以他们把情况说得有点严重。
　　可谁也没想到，情况没过一会儿就反转了，赵和伟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连句重话都不敢对祝离说，一副生怕惹恼了他的样子。
　　赵家人不知道赵和伟到底干了什么才这么心虚，不过他们知道赵和伟要是真的违法犯罪了，他们多少也会受到波及。
　　所以，不管是真的关心赵和伟的赵父赵母，还是心怀鬼胎的赵家嫂子，都有志一同地跑过去敷衍公安：“没事没事，警察同志，他们就是发生了点争执，没什么大事。”
　　“真的没有人打架？”
　　“没有没有。”
　　周围人“噫——”地起哄，被赵大哥挨个瞪了回去。
　　公安严肃道：“那是谁报的警？报假警是什么罪知道吗？”
　　赵大哥楞了一下，身体一下子就僵了。
　　就算公安本来不知道是谁报的警，现在也看出来了。
　　“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嫂子一看丈夫被牵连，马上就出卖了自己的小叔子：“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们没骗你们，没报假警，刚才他们确实打起来了，还是赵和伟让我丈夫报的警，你们别抓我丈夫！”
　　公安：“……”
　　“那你们刚才是在骗我们？”
　　赵嫂子眼睛一瞪，也傻了。
　　刚才赵家人想帮祝离瞒着公安的话可都才说了没几分钟呢，不管是旁边围观的群众还是公安都记着，赵嫂子本来是想给自己丈夫脱罪，没想到把所有赵家人都牵扯进去了。
　　赵大哥瞪了赵嫂子一眼，转身对公安说：“警察同志，刚才我弟弟确实和这个小朋友发生了一点矛盾，不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他们现在已经说清楚了……”
　　赵大哥正欲再多说些什么，却听见身旁的家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周围围观着的那些讨厌的人也一下子朝着他弟弟赵和伟的方向看了过去，神情难掩震惊。
　　赵大哥回过头，发现自己弟弟正跪在那个农村小子的面前。
　　赵和伟看见公安来了，又怎么收买祝离都没办法让他答应，情急之下，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颤抖着声音问祝离。
　　他在婚内跟女知青约会被抓这种事，在这个年代确实是有可能被公安抓进监狱的。
　　乱搞男女关系，还是对女知青出手，如果不是他也是知青的话，在有些地方可能直接就判了死刑了。
　　但纵有知青这个身份给他保命，赵和伟也知道自己会失去很多东西。
　　他低着头，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地面。
　　上次在林芳芳面前下跪，今日在一个农村小子面前下跪，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两个时刻。
　　将来总有一天，他会报今日下跪之仇！
　　祝离明明是被跪的人，但是他脸上的神色却一点都不比赵和伟好看。
　　“上次你也是这么跪着求饶的……赵和伟，作为一个男人，你膝盖骨就这么软？”
　　“你是不是觉得做错了事跪一跪，道个歉就算了？”
　　赵和伟的这一跪，反而让祝离更看不起他了。
　　“你要跪就跪着吧，看你怎么跟警察解释。”
　　赵和伟抬头，看见他大哥和公安都诧异地看着他。
　　“二哥，到底什么情况啊？”祝小嘉问。
　　她没见过赵和伟，所以也不知道祝离祝原他们手里到底有什么把柄，能把赵和伟一个大男人逼成这样。
　　祝原向她解释了几句。
　　祝小嘉想起了赵海和赵海的母亲，他们来夏城之前，赵海得了肺炎，要不是祝小嘉空间里有青霉素的话，恐怕他就没命了。
　　那个时候，陪在赵海的病床前的，确实只有赵海的母亲一个人。
　　“这个男人真坏。”她嘀咕着。
　　祝原解释完了，看到祝离他们已经在跟公安说话了，于是了然的说：“我去打个电话。”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赵家的家事，就算赵和伟这种人渣一边占着妻子的好处一边又看不起妻子，还想着甩掉他们回城，就算他们几个再看不起赵和伟，想着好好教训他一顿，可归根究底，他们不是赵海他们。
　　无论是要原谅这个人还是要怎么收拾他，都只能看林芳芳和赵海的意思。
　　其实祝离和祝原之前跟赵海来往过一阵子，也算了解赵海。
　　大概是因为父亲母亲感情不和睦，赵海其实也比其他孩子的心智要早熟些。
　　从他平时的一些话和他的所作所为里，祝离祝原他们猜测他应该是希望父母离婚的。
　　离婚，这个名词对所有人而言都不陌生。
　　但是在农村，几乎没什么人会离婚。
　　一来是观念趋于保守，觉得离婚是一件丢人的事，二来，离过婚的人，无论男女，其实都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
　　农村人生活的范围比较小，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活在这十里八乡的土地上，一辈子认识的人就是附近村子里那么几个，离了婚能找谁？
　　不再找？那更不现实。
　　农村人都是一大家子一大家子住一起的，人多势众，不论是干活还是打架都占优势，一个人过先不说能不能挣够自己的口粮什么的，光是周围人的闲话就能把人给逼疯。
　　所以赵海也从来没有向外人说起过他的这个念头。
　　希望自己父母离婚，要是叫其他人知道了，八成会觉得这孩子简直忤逆不孝。
　　但在祝离祝原看来，真要像林芳芳和赵和伟那样互相膈应，还真不如离了算了。
　　上次赵海带他们去捉赵和伟的奸，林芳芳犹豫到后面还是原谅了赵和伟。
　　那这次呢？
　　这个年月，电话算是一件稀罕物件，在城里也只有少部分地方才有，更别说农村了。
　　祝家村和附近好几个村，加起来才有一部电话，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几个生产队队长他们在用。
　　祝原往那边打了个电话，说是找赵海的母亲林芳芳有事，让她和她儿子两个人给这边回个电话。
　　“这次，林阿姨还会像上次那样原谅他吗？”祝小嘉轻声说。
　　赵和伟刚才那些话，不光话里话外都在鄙视林芳芳和赵海母子，其实更多的是他想要抛弃他们的念头。
　　他希望他爸他哥能想办法让他回城，却一点都没有提起林芳芳和赵海怎么办，其实就是觉得他们是个包袱，最好扔在乡下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
　　比起祝离祝原他们，祝小嘉知道更多的事。
　　比如她知道再过两年，就会恢复高考。
　　如果赵和伟能够在那段时间里用功一点考上大学的话，祝小嘉毫不怀疑他一定会抛弃赵海的母亲和赵海。
　　这种事情一直不少见。
　　祝小嘉前世也曾经听说过不少知青回城，结果扔下了在农村娶的妻子和孩子的。
　　尤其他们农村那边还不怎么流行扯证，赵和伟跟赵海母亲林芳芳当年结婚的时候也只是在村里摆了几桌酒席，没有进城登记。
　　虽说他们这种事实婚姻国家也是承认的，林芳芳如果要闹起来的话法律上也会承认她作为赵和伟妻子的地位，但农村女人见识少，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第31章 031
　　31
　　\"你还在想着你弟弟？“赵嫂子看着赵大哥怔愣的神情, 恨恨的说, ”你弟弟就是记恨家里人，也不能这样做啊, 他今天差点就害了全家！“
　　“你有完没完。”赵大哥不耐烦。
　　赵嫂子尖叫：“什么叫我有完没完，难道今天的事还成了我的错了？”
　　“我就不该拿我们家的钱请你弟来国营饭店吃饭, 不然也不会因为他被请到公安局来走这一趟, 不, 我就不该同意你们家给他弄那个探亲回家的名额！我整天忙里忙外的，给你们家做了这么多的事, 到头来你们就这样对我的？”
　　说到这里, 赵大哥也被噎住了。
　　赵嫂子话说得没错, 她人虽然天天算计, 心里想得多, 可这些事里也确实有她一份力。
　　赵嫂子对赵大哥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 一看到赵大哥犹豫的神情立马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
　　“你说说你是怎么对你弟弟的？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就因为之前知青下乡顶替名额那件事, 你和爸妈一直觉得亏欠了他，见天的想着给他补贴, 我虽然心里不舒服, 可是也没怎么妨碍你们补贴他吧？”
　　“可他呢？在农村什么也没干好, 娶了个农村女的就不说了, 还天天跟家里哭穷，说在农村过得不好，想回来探亲。”
　　“好, 探亲就探亲吧，这个名额我们不是也给他弄到了吗？可他一回来呢，就不想再回去了。赵和刚，知青要是留在城里不回去，父母兄弟家人都要遭罪，这个你知道的吧？”
　　……
　　赵嫂子一句句话都说得情真意切，赵大哥本来对此还不屑一顾，可是越到后面，他本来坚定着要站在弟弟的那边的心也动摇了。
　　没错，就像妻子说的那样，他赵和刚虽然多年前在那件事上亏欠了三弟，可这么多年下来也该还清了吧？
　　三弟他想接着探亲的机会留在城里，这是要害全家人。
　　而且后来还出了那个农村小混混祝离的事，赵和刚一想起自己在公安那里挨得训，对弟弟的那点亲情也淡薄了。
　　他把三弟当自己的弟弟来对待，可三弟也太伤他这个哥哥的心了。
　　赵和伟和祝离的结果也出来了，虽然祝离当街殴打赵和伟的事实有着许多人证，但由于赵和伟这个当事人不追究祝离打人，造成的影响也不算恶劣，祝离的态度也不错，所以只是口头批评了祝离一顿，让他写了一张检讨。
　　而赵和伟，看在他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知青，还要赶着回农村的份上，公安的人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警告了一下，让他以后不要随便报假警。
　　赵和伟脸色灰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赵家人面前。
　　除了赵父赵母看向他的眼神是埋怨夹杂着心疼，其他人都冷漠而不屑，不光是他那个一直以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大嫂，连向着他的大哥也一脸的不悦。
　　赵和伟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回去了，三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该懂点事，不要再给家里添乱了。”赵和刚叮嘱赵和伟说道。
　　他的语气乍一听起来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赵和伟听出来了，他的大哥现在也因为这件事怨了他了。
　　“……我知道了。”赵和伟闷闷地答应。
　　在没有人的地方，赵和伟攥紧了拳头。
　　无论是在江城乡下受的苦，还是今天在祝离那个小混混那里受的羞辱，都比不上现在家人的这一番轻视对他打击来的大。
　　他赵和伟从小到大，一直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老师最喜欢的得意弟子，也是其他人交口称赞的天才，可是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个原因，赵和伟认为是因为他替他哥去当了知青，没权没势，随便是个人都能欺负他。
　　如果他有钱有势……他就不必娶林芳芳那样的村姑，也不必被祝离这样威胁，在大街上下跪丢脸。
　　他的家人，更不会这样轻视他。
　　……
　　祝小嘉他们三兄妹今天出门本来是想着出来换鸡崽的，可是因为在国营饭店吃饭遇到了赵和伟一家，先是打架，然后是进了派出所。
　　于是换鸡崽的正经事，就这么耽搁了。
　　等出了派出所，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祝离倒是没把今天发生的事放在心上，若无其事的问祝小嘉：”我们现在去换鸡崽？“
　　祝小嘉：“……大哥你心也太大了吧，你都进派出所了，还惦记着鸡崽呐。”
　　祝离勾起唇角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痞气：”说好了要给你换鸡崽就一定得换，什么事儿都不能耽搁这件事。“
　　说完他还用手勾住祝小嘉的脖子，把她的头往自己胸口带：”大哥对你够好吧，感动吗？想哭吗？“
　　祝小嘉傲娇地“哼唧”了两声，没有直接回答。
　　以她大哥的性子，她要是真的如他所愿说感动了，估计这家伙尾巴能摇成直升机的螺旋桨。
　　这可不是胡说，祝小嘉以前就常常因为祝离痞帅痞帅的小狼狗性格而被迷惑心智，说出了一些丧失理智的话。
　　然后……
　　然后她被祝离逼着半个月每天夸他。
　　祝原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祝离和祝小嘉的互动，等他们抱得差不多了，就过来拉开祝离的手：“你别占小嘉便宜，她都被你勒的喘不过气了。”
　　祝离眯起眼睛不悦地说：“你就是嫉妒，小嘉，哥抱着你舒不舒服，要不要哥背你？哥力气大，能背你回去！”
　　祝小嘉弱弱地说：“不用了。”
　　唉，你们两个吵就吵吧，只要战火不波及到我这个无辜又可怜的小猫咪就好了。
　　不过这种愿望通常都是不可能实现的，祝小嘉才在心里默默地念完这个愿望，祝原就说道：“你少对我妹动手动脚。“
　　祝原一边说着一边把祝小嘉往他那边拉了拉，拉完了还捏了捏祝小嘉的脸。
　　祝小嘉的皮肤遗传自老妈梁云岫，摸起来又细又香。
　　但是她的皮肤比起梁云岫如玉一般莹润的皮肤又多了小孩儿特有的绵软细腻，像热气腾腾的豆腐脑一般，仿佛再捏一下就要化成水一般。
　　祝原又捏了一下祝小嘉的脸，把手放下。
　　然后过了一秒，又捏了一下。
　　祝小嘉：”……“
　　祝小嘉还没发飙，旁边的祝离心里不舒服了，他刚才都只是抱了抱香香软软的妹妹，都没有捏妹妹的脸。
　　这个祝原一边说着不准对小嘉动手，一边又自己捏得起劲，这简直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这么想着，一边伸出手捏了捏祝小嘉的脸，一边恶狠狠地对祝原说：“你才不准对我妹妹动手动脚，祝小嘉是我妹妹，你往旁边去吧！”
　　大哥的妹妹和二哥的妹妹不都是她？
　　祝小嘉默默地往旁边蹭了蹭，一边心想，这个有什么好争的？
　　祝小嘉：唉，真搞不懂你们男生的想法。
　　祝离和祝原也没指望祝小嘉明白他们两个誓要争夺更多名为“祝小嘉”的资源和自己在祝小嘉这个妹妹心中的地位这种行为的原因。哪怕是兄弟，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也让他们有时候不太看对方顺眼。
　　祝小嘉就惨了，被两个哥哥夹在中间，简直比古代被皇后和贵妃两个人围追堵截问谁更美一样惨。
　　尤其这两个皇后贵妃的战斗力还不容小觑。
　　祝小嘉：“……不要想起我不要想起我……”
　　“小嘉，你是不是最喜欢大哥？”
　　“小嘉，你最喜欢二哥对不对？”
　　祝小嘉看着祝离和祝原两个人突然齐齐看过来的脸，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大哥，二哥，换鸡崽的地方到了。”
　　“哼，等我给你换了鸡崽，你就得说你最喜欢大哥知道不知道？”祝离用力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
　　“你这样逼着她说喜欢有什么意思，“祝原眉眼清淡，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风光霁月的气质，”小嘉心里最喜欢谁大家都有数，难道你帮她做点事她就会突然变成最喜欢你？“
　　祝离重重的对着祝原哼了一声，似是不屑他这么油嘴滑舌。
　　不过他们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就看见前面有些骚动。
　　这个集市里待着的人不少，但人来人往却都保持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因为这里所有人都压着声音说话走路，好像发出的动静大了一点就会被抓一样。
　　可是现在不知怎么的，里面的人有点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往外面跑的。
　　看着这一幕，祝家三兄妹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祝离拉住旁边一个把长相包裹起来面目模糊的大婶问。
　　大婶话里透着一股子急切：“有人举报这边有投机倒把分子在搞商品交易，据说一会儿就要把这里全封了挨个查，你们几个小孩儿别在这里待着了，快躲起来吧。”
　　举报？
　　祝离祝原两人浑身一震，两个人都想起了上次来这里换鸡崽遇到的一些事。
　　冥冥之中，他们觉得跟那件事有关联。
　　不过他们看着有些疑惑不见慌乱的祝小嘉，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暂时不说。
　　“我们先走吧，一会儿被撞见了就不好了。”
　　祝原拉着祝小嘉的手说。
　　祝小嘉心想也是，就跟着他们往旁边的街道里走，就跟来逛街的其他人一样。
　　旁边的街道里人也不少，不少人行色匆匆，脸上都多多少少地有着不安。
　　显而易见，这些人跟他们一样，也是来“换东西的”，也是听到了里面有人被举报了，这才跑到这边来的。
　　祝离祝原和祝小嘉三人都是小孩的外貌，加上他们长得可爱又心态好，没怎么露出慌乱的神色，所以没一会儿就跟其他人打听到了消息——
　　有个换鸡崽的，从别人那里低价收鸡崽，然后再用高价换给其他人。
　　有个被他坑了的人心里气不过，于是就把他给举报了，然后引来了这场对于整个小集市的围剿。
　　“这种人真是丧了良心！”说起这件事的人愤愤地骂着那个换鸡崽的人。
　　倒不是说他们对举报的那个人没什么怨恨，只不过大家将心比心，这个年头谁家里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一针一线都不敢浪费，出来换点东西也是担惊受怕、心惊肉跳的。
　　你在这里坑人，不是丧良心是什么？
　　祝小嘉叹了口气。
　　她倒不是说同情什么，她就是觉得那个换鸡崽的胆子很大。
　　在现在的这种大环境下，所有人都唯恐自己多行一步，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换什么东西也不敢讲价，生怕被抓。
　　那个换鸡崽的就是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理，这才能低买高卖，做这个垄断生意。
　　这种行为如果放在后世，估计是个成功商人。
　　不过现在嘛……


第32章 032
　　32
　　祝小嘉心里发出一声哀叹, 她就是想出来换个鸡崽, 怎么遇到的事这么多啊？
　　眼看着集市被人举报了，估计要整顿好一阵子，大概一两个月都不能来换东西了。
　　“我们先回去吧，下次给你换。”祝离摸了摸祝小嘉的头发，轻声安慰她。、
　　……
　　那不是祝家三兄妹吗？
　　王丽娟眼神一闪, 身形立马往旁边一窜，躲进了一旁的阴影里。
　　王丽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她也是想来换点东西。
　　王丽娟的老公姜松，也算是夏城食品厂的老员工了, 她自己在食品厂也有份工作, 两人算是现在最让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 每个月都能拿到双份工资。
　　按说这样的家庭应该是生活殷实, 衣食不愁的。
　　可只有王丽娟才知道, 他们家其实日子也不好过。
　　姜松和王丽娟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 两个人都有一大堆乡下的亲戚。
　　能够从农村出来，固然是因为他们有那个聪明劲儿，却也跟家里的支持脱不开关系。
　　当初他们读书的时候，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每个都有干不完的农活。
　　可是读书的那个人，是有特权可以少干点活的。
　　而且家里只读出来他们一个, 其他的人还在乡下受苦，姜松和王丽娟两个人总不可能放着那两大家子人在农村自生自灭不管吧？
　　于是，每个月减去他们往家里寄的补贴, 这钱一下子就少了。
　　光是这个还不够，王丽娟有个不成器的弟弟王家根，虽然没用，却是他们老王家唯一能生儿子传承香火的独苗苗。
　　哪怕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可这从小就刻在心里的东西是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的，王丽娟发誓要让自己弟弟王家根吃好喝好，找个能生的弟媳，然后给他们王家多生几个男娃娃。
　　而最近王家根来了夏城投奔她以后，更是让王丽娟燃起了要好好对待弟弟的念头。
　　弟弟在农村天天吃粗粮，还不一定吃饱肚子，现在来了城里，怎么能不多吃几顿细粮，多沾一点荤腥呢？
　　王丽娟眼看着家里的细粮不够了，这个月的粮票又早早地寄给家里了，总不可能跑到厂里去再预支一个月吧？
　　于是在跟要好的同事说了以后，就被人介绍了这个小集市。
　　不过王丽娟是真的倒霉，她头一次跑来这边换东西，就正好赶上有人被举报了，小集市也被人查了。
　　——“换个东西怎么就投机了，谁没有个揭不开锅的时候，谁不需要来换点东西啊。
　　不就是你自己蠢被人占了便宜吗？这么蠢活该被坑，居然还有脸举报！”
　　她刚才还在这边咒骂那个举报投机，害得她没办法给自己弟弟王家根换东西的人呢，一转头就在这边看见了熟悉的祝家三兄妹！
　　要说王丽娟跟祝家三兄妹也不熟，人家看到她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可王丽娟一眼看到祝家三兄妹的身形就认出来了！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她看祝家人日子过得好心里嫉妒，天天盯着人家看，看熟了而已。
　　刚才王丽娟自己换东西的时候还觉得换东西就是互相帮助，可现在一旦发现祝家三兄妹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心态顿时就变了。
　　“哟呵，可算是让我抓着把柄了！我说什么来着，祝家人这日子也过得太好了，天天吃肉，天天吃白米饭，就算是真有四十二块工资的粮票肉票也不可能这么经花吧？果然是在这边换的！”
　　说起来要不是这个祝建国从江城跑过来，占了他们老姜的名额，这四十二块的工资也该是他们家的呢。
　　王丽娟拼命按捺下心头的那阵激动，一边在心里冷笑。
　　“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我迟早得检举揭发出来！”
　　不过王丽娟虽然心里有这个想法，却不意味着她能够实现。
　　现在不比前几年了，前几年的时候是想举报就举报，被举报的人就算身上清清白白的，到后面调查着调查着也免不了身上沾上一身腥。
　　可现在，大家都收敛了一点，开始讲究起人证物证俱全。
　　就王丽娟刚才这么一眼，空口白牙的，要真跑去举报了，不光成不了不说，还得落一身不好听的名声。
　　出于谨慎，王丽娟还是没有马上跑出去，而是记住了刚才和祝离他们说话的人，然后又跑过去问刚才问了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被问到的人神情一凛，眯起眼睛看向王丽娟。
　　王丽娟讪讪笑道：“就是想问问呗。”
　　“呵呵，不想说。”
　　王丽娟心里好一顿气，恨不得把这个人给揍一顿。
　　“不过你要是给我钱，我就可以告诉你。”
　　“想得美！”王丽娟气呼呼的走了。
　　不就是这点子消息吗，至于要钱？
　　她不问又不会死！
　　“哦，那我就走了。“那人淡定道。
　　“……多少钱？”王丽娟咬着牙回到了这个人面前。
　　“如果你刚才给的话就是一块，现在是三块。”
　　“你抢钱吧！”王丽娟惊叫。
　　她王丽娟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二十多块，这个人就问个事情都敢要三块，真是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只要你觉得这个消息值这个钱，那就不算多啊。”
　　这话倒是说得有点道理。
　　王丽娟想了想，就是不知道刚才祝离祝原他们问的事情值不值三块，要是他们只是问个路那她不是亏死。
　　“他们刚才问了一个换东西的人，你想知道是换什么的吗？”
　　王丽娟眼睛一亮，果然！
　　“他们想换什么？”
　　那人伸出一只手，“四块。”
　　王丽娟差点气昏过去：“……”
　　“这个是刚才那句话的钱，你再不给我继续涨价了啊。”
　　“给给给！”王丽娟生怕这个人再涨价，再涨她可就真的问不起了。
　　不过把钱给出去的时候，王丽娟还是有些神情恍惚。
　　她不就是想举报祝家三兄妹吗，怎么还没举报就自己先赔了四块钱了？
　　“放手。“
　　那人扯了扯王丽娟手里的四块钱，然后加大力气又扯了一次，还是没扯动。
　　王丽娟都把这四块钱拿出来了，却不肯放手，紧巴巴地抓着。
　　“再不放我涨价了啊。”
　　王丽娟猛地一下放了手，把对面的人给弄得一个趔趄。
　　王丽娟眯起眼：“换鸡崽？”
　　她心里酸溜溜的，祝家人这日子可过得真舒服啊，一天天又是吃肉又是弄鸡崽的，跟以前那些资产阶级、地主老财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资产阶级……
　　王丽娟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嘉啊，你们是不是在换什么东西啊？”
　　这天祝小嘉出来接水，在楼道里碰到了王丽娟。
　　王丽娟一脸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平时跟祝小嘉他们关系有多好呢。
　　祝小嘉警觉的看着王丽娟，直觉这个女的好像没怎么安好心啊。
　　祝小嘉记性算是好的，她一直记得王丽娟他们家人看到他们祝家人的态度都有些不太友好。
　　尤其是王丽娟，每次看到他们说话都酸溜溜的，上次她弟弟王家根还被祝离给打了。
　　“你在说什么啊王阿姨，我们一家人都很遵纪守法的。”
　　王丽娟看到祝小嘉警惕的神情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这个臭丫头怎么这么警觉，不过她还是硬撑着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听人说你们好像在找换鸡崽的，刚好我认识一个，就想介绍给你们来着。”
　　祝小嘉笑了笑：“真的不用了，王阿姨，谢谢你的好心，我们没有那个想法。”
　　就算真的想换，那也不需要王丽娟这个关系不怎么友好的邻居来介绍一个人啊。
　　谁知道换来的是不是瘟**崽。
　　王丽娟本以为祝小嘉就是个七岁多的小丫头，就算平时表现得比较机灵，她一个大人还不是几句话就能哄住？
　　可没想到祝小嘉警戒心居然这么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小嘉啊，你想多了，我跟你们父亲祝建国是一个厂的同事，我们又是邻居，我怎么会骗你们呢？对了，你还跟我们家小雪是同学对不对，我听说你们还一起放学走过呢。”
　　祝小嘉提醒王丽娟：“姜小雪在学校里最喜欢打我的小报告了，我超讨厌她。”
　　王丽娟想借着小女儿跟祝小嘉拉近关系然后好哄骗祝小嘉，没想到给祝小嘉反将了一军。
　　她心里一边气祝小嘉不会看脸色，一边却还得堆出一脸和善的笑容来：“是吗？是不是你在学校里不听老师的话呀？我们小雪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做好朋友的……”
　　看祝小嘉生气得好像转身要走，王丽娟马上转移口风：“……不过再关心同学也不能打同学的小报告，这种行为跟告密的叛徒有什么区别！小嘉你别生气，我转天一定好好打姜小雪一顿，怎么能打同学的小报告呢！”
　　王丽娟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差点骂娘，要不是想搞到你们祝家人投机倒把的证据，她才不会这么在这个小丫头片子面前说这些好话呢。
　　祝家的祝建国一看就不好惹，祝离祝原据说又打架特别厉害，只有这个祝小嘉最好骗。
　　祝小嘉听到她说的话，慢慢地转过身来一脸狐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呀，”王丽娟说，“我其实心里也很喜欢小嘉你的。”
　　祝小嘉哼哼了两声，“那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打姜小雪给我出气吧，打完了我就听你的话。”
　　王丽娟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慢慢转身，发现女儿姜小雪正站在她背后，一脸惊诧：”妈妈……“
　　祝小嘉：“王阿姨，你会给我出气的吧？”


第33章 033
　　33
　　王丽娟这个人, 平时除了操持家务外也没什么别的爱好, 就是喜欢跟周围和她一样无聊的女人们聚在一起聊八卦。
　　说人坏话、挑拨离间这种事她做了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可她没想到，阅历无数的自己会栽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手上！
　　她眯着眼睛看了眼祝小嘉：这丫头该不是知道小雪来了才这么说的吧？
　　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吓人，毕竟祝小嘉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能懂什么呢？
　　王丽娟自己就有个七岁的闺女姜小雪, 她当然知道七岁的小丫头是什么模样的。
　　姜小雪从小就被周围人和老师说聪明机灵，可姜小雪顶多也就会推卸责任, 是绝对没那个脑子做出这种故意挖坑的事的。
　　王丽娟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被个小丫头给下圈套了，她更相信这是巧合。
　　祝小嘉倒是一点都不慌, 她已经看出来王丽娟是对她有所图了。
　　要不然, 以王丽娟每次看到他们的那个酸溜溜的脸色, 能突然这么热情地跟她说话？
　　而且祝小嘉都怼她怼成这样了, 王丽娟除了脸色僵硬, 一脸憋屈之外, 居然都没有甩袖子走人。
　　多新鲜哪！
　　“唉，看来王阿姨你是骗我的呀。”祝小嘉煽风点火地说。
　　王丽娟要是只是想占点小便宜，大概这会儿就会翻脸走人了，可如果她所图不小，那就得顺着祝小嘉的意思来。
　　“妈！你干嘛打我！”姜小雪难以置信地尖叫了起来。
　　她惊惶地看着她妈，
　　王丽娟咬牙对她说：“你怎么能在学校里欺负祝小嘉呢, 人家多好的小朋友啊，你要跟她好好相处才对。”
　　可是心里，王丽娟自己都很不得给祝小嘉一个大巴掌。
　　“不是你跟我说的嘛, 祝家没一个好人，那么有钱都不分给我们，迟早被抓出去□□，我给老师说一下怎么了！”
　　姜小雪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妈打她痛不痛先不说，光是当着祝小嘉这个死对头的面，就已经让她郁闷了，结果还是为了祝小嘉打得她！
　　她咬着下唇，恨恨地瞪了祝小嘉一眼。
　　王丽娟一听见姜小雪说的话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她马上看向祝小嘉。
　　果然，祝小嘉跺了一下脚：“好啊，王阿姨你原来在背后说我们家坏话，你们才是坏人，我不跟你们玩了！”
　　说完，祝小嘉就蹬蹬蹬地跑回去了。
　　看着祝小嘉的背影，王丽娟知道自己今天赔了这么久的笑脸都泡了汤。
　　但她仍觉得，如果没有姜小雪那一嗓子，她说不定就把祝小嘉给哄住了呢？
　　一想到这儿，她又甩了姜小雪一巴掌：“赔钱货，你哭什么哭！打你一下怎么了，我是你妈！你都是我生的，打你几下你还不高兴了？”
　　祝小嘉跑回屋里，她大哥二哥正在屋里搭着几个凳子看灯泡。
　　祝原扶着凳子说：“这个灯泡昨天闪了好几下，我觉得一定坏了。”
　　祝离站在高处歪着头盯了半天：“好的，没坏。”
　　“没坏也先换了，不然晚上坏了就只能摸黑了，我倒是没什么，你作业还没写完吧？”
　　“……滚。”
　　见祝小嘉匆匆跑进屋，祝离祝原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这么急，小心别摔着。”祝原走过来，端过祝小嘉手里的水盆。
　　“你能等我下来再过去吗？”祝离一脸怒气冲冲，扶着凳子的祝原走了，那凳子就有点摇摇晃晃的，这个弟弟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祝小嘉把两个哥哥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以前在祝家村的时候，她记得她大哥二哥感情好像挺好的呀，两个人做什么都一起，怎么现在来了夏城以后两个人就经常吵起来呢？
　　祝小嘉哪知道，祝离祝原他们一开始就不太看对方顺眼。
　　以前在祝家村的时候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好，是因为有祝老太太和祝大伯母那一家子糟心亲戚，他们两个如果感情不好，早就被各个击破了，感情好，人家才忌惮他们。
　　现在来了夏城，身边只有亲爸跟亲妹妹，自然恢复了本性，两个人一天不怼对方都不开心。
　　“那个王阿姨，她在背后说我们家坏话来着。”祝小嘉把姜小雪的话转述了两句。
　　她可记仇可记仇了，姜小雪之前在学校里跟小李老师打她小报告来着，当时她没跟姜小雪打起来，可现在她让姜小雪她妈替她打回来了。
　　“八婆。”祝离冷笑了一声。
　　祝离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以前在祝家村，祝老太太和祝大伯母他们想打他们兄妹几个的时候，他是发过疯把她们都打了一顿的。
　　那一次还是祝大伯和祝老头他们一起来帮忙，才把祝离给压制住。
　　从那以后，祝老太太就知道了，祝家兄弟里面，老大祝离发疯起来就跟疯狗一样见谁咬谁，谁都拦不住；老二祝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货，跟个狐狸一样算计，而且你被算计了有时候都还不知道是他干的。
　　祝原摸了摸祝小嘉的头：“那你以后小心一点，跟我们一起走，说不准她在打你的坏主意呢。
　　他们正说着，门外就有人来叫祝原。
　　赵海他们回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回厂里的，祝原就跟祝离和祝小嘉说了，三个人一起过去了。
　　赵和伟回夏城探亲以后，赵海和林芳芳两个人日子过得舒服多了。
　　赵海在电话里说：“之前我就觉得夏城这个地方有点耳熟，原来是你们现在就是在那儿啊。”
　　祝原说：“嗯。那件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
　　林芳芳和赵海两个人同时贴着电话的听筒的，听到祝原的话，她也没有把祝原当小孩子，而是认真的说：“……阿海一直想我跟他离婚，我倒不是舍不得他，只是你们都知道，农村孩子没爹简直比爹是个混账还不好过。”
　　农村从来都没有城里风气好，哪怕是在解放、土改，一轮又一轮地梳洗过了，国家的新思想天天在广播里放着，可人们心里的那些个想法却一直都没有变过。
　　爹是个混账，赵海可能还会被村里人同情一下，觉得他们母子命不好；可要是林芳芳跟赵和伟离了婚，赵海变成了没有混账爹的孩子，反而会被村里人说闲话。
　　林芳芳的父亲是烈士，但她小时候也是听过闲话的，要不是后来她父亲的战友特意关照了一下，又有专门照顾烈士家属的人来村里跟生产队长说了要优待她们这些烈士家属，林芳芳一家早就被村里人给逼死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直接对林芳芳母女动手，而是趁夜拆了她们家门板。把她们家的米粮全都抢了，就能等着林芳芳母女活活饿死。
　　她们被逼死了，她们家的地就空出来了。
　　而且林芳芳和她母亲都是女的，要是搁解放前估计就被村里的亲戚给卖到外村去给人当媳妇了，也就是现在不许人口买卖，才没敢这么做了。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村里人，是决计不敢做出那种事的，但是他们也会说闲话，也会故意为难人。
　　林芳芳叹了口气：“混账就混账吧，反正我也没指望过他，他们家是城里人也好，农村人也好，我都不在意。”
　　赵海抬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林芳芳也看着他：“连我们生产队里年纪最大的人都跟我说了，我们阿海是这几十年里姓林的里面最聪明的人，我就是有点可惜，现在都说读书没用，可要让阿海在这乡下呆一辈子，我总觉得不甘心……”
　　这些话说完，别说赵海，就连祝离和祝原也都皱起了眉头，一阵沉默。
　　他们都是少年，纵然经历过不少，比其他人早熟许多，但他们心性都更爱直来直往。
　　他们都觉得，林芳芳和赵和伟这么互相折磨对方，还不如两个人直接离婚算了。
　　可林芳芳说的才是现实。
　　农村那个环境，其实并不友好。
　　“赵海，你信不信我？”祝小嘉突然说。
　　赵海楞了一下：“嗯，我当然是信你的，怎么？”
　　祝小嘉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我听人说，最多再过两年，可能就要恢复高考，考中的人可以回城读大学。到时候，大概在乡下的知青都会参加吧……”
　　赵海也明白了：“哦。”
　　回城里读大学，那以后大概也不可能再回乡底下种地了，赵和伟估计就达成所愿了吧。
　　赵和伟如愿离开他们这两个乡巴佬，他们也可以摆脱赵和伟。
　　不过一想起赵和伟还能进大学，将来前程无量，赵海心里总觉得膈应。
　　祝小嘉一听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继续道：“你难道不想让你和你妈也变成城里人吗？”
　　“我才不要凭着他的关系！”赵海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反驳道。
　　他心里不愿意接受赵和伟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愿意得到赵和伟给的好处，好像这样就可以跟赵和伟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祝小嘉心里叹了口气，她也能明白赵海的这种心情，不过……
　　“你今年九岁，如果你要参加高考，还要等九年，”她说，“除非你有什么奇遇，不然你和你妈这九年都没有机会变成城市户口，你们就要在那个农村待上九年。你真的愿意吗？”
　　赵海沉默了一阵，少年总是有着很强的自尊，但是他也知道祝小嘉说的是实话。
　　他也许可以在农村再过九年，但是他妈呢？
　　难道他们还要背负着“被赵和伟抛弃”这个名头在农村被人继续说九年的闲话，戳九年的脊梁骨？
　　祝小嘉听到这阵沉默便知道是赵海犹豫了，她继续说：“你就当是做一笔交易吧，你们双方都可以摆脱对方，大家都好，不是吗？”
　　而且赵海和林芳芳如果能进城来，不光是不用面对村里那些人恶意的眼光，更是有了一番新的开局。
　　“你……”
　　赵海迟疑了一下，问道，“祝小嘉，你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双更，待会儿还有一更=3=


第34章 034
　　34
　　哪怕是在人生这短短的十年里, 赵海所感受到的恶意也比善意更多。
　　父亲对他是漠然里带着厌恶, 村里人看起来很同情他，可是一转身，就会把自己刚才说的话转述出去当做谈资。
　　“听说了吗，林芳芳她男人……”
　　要不是他妈对他好，而他也很善于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说不定整个人都早就被逼疯了。
　　他救起祝小嘉，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是在救起祝小嘉以后, 他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祝离和祝原两个人的帮助、那一次祝家送来的救命药、还有这次的提醒，每一样都让赵海觉得高兴, 但是心里又惶恐。
　　他们对他, 好像有点太好了。
　　林芳芳对他好, 是因为她是他母亲, 他们是血脉亲人。
　　那祝家呢？
　　祝小嘉在电话这头一脸懵逼, 什么叫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做好人不行吗？
　　祝离和祝原两个人觉得妹妹祝小嘉脸色怪怪的。
　　祝小嘉捂着电话的话筒那端, 问要怎么回赵海的话。
　　祝原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祝离倒是凭着他野兽般的直觉抢过了电话：“如果你希望我们揍你的话，就赶紧买车票过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对他好他还不高兴了？
　　还非得问个原因，这不是找揍吗？
　　“嗯，知道了, 谢谢。”赵海笑了笑，对祝离口头的威胁一点都没当回事。
　　……
　　挂断电话，祝小嘉跟着祝离祝原他们回去。
　　就在回去的路上, 一个瘦弱的青年拦住了他们，眼睛在祝小嘉身上定了一下，像是做了确认般抬头：“你们是不是要换鸡崽？”
　　祝家三兄妹的脸色瞬间都严肃了起来，快速地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换东西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没人追究那就是你情我愿各不相干，可要是有人铁了心要举报，被逮到也免不了一顿好果子吃。
　　青年笑了笑：“不用看，我可是截了别人的胡来的，没人盯着我们。”
　　截胡？
　　祝离看向青年的饿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子不善，青年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我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你们上次就在他们那换了鸡崽，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上次挑的全是公的。”
　　这下别说祝离，连祝原和祝小嘉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友好了。
　　祝小嘉是因为有空间，所以已经知道了他们挑回去的鸡崽都是公的。
　　可面前这个青年，说出这话的时候神情之笃定，就好像他确实已经知道了鸡崽的公母一样。
　　“你怎么知道哪些鸡崽是公的还是母的？”祝原淡淡地问。
　　青年神情自若：“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上次跟你们换鸡崽的其实也看得出来，不过他没告诉你们你们拿回去的都是公的鸡崽。我这里有母鸡的鸡崽，要吗？”
　　“我倒是觉得，你才是个骗子，”祝小嘉忍不住插嘴，“你突然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先是问我们要不要换鸡崽，然后又说你有母鸡的鸡崽，我们凭什么要信你？”
　　“我比较急着要米，”青年说，“而且我看你们比较顺眼。”
　　青年住的地方离食品厂很有一段距离，祝小嘉到后面都是趴在她大哥祝离背上了。
　　看着前面身形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散架的青年，祝小嘉一心惊叹，他走了一个来回，居然都没喘气，这到底是真虚还是假虚啊。
　　看着青年把路越带越偏，祝小嘉从祝离背上转到了祝原背上，祝离空着手悄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也随时注意着青年的动作，生怕他是别有什么用心。
　　这个地方虽然也是在夏城城区里，但是跟乡下也没什么差别了。
　　青年把他们带到了一座很破的屋前，这种屋子的墙壁就是用泥巴和稻草糊起来的墙，经年风吹雨打后便露出了里面的黄色泥土，坑坑洼洼，看起来让人十分担心它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
　　“李婆婆，我来了！”青年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高？”
　　青年，也就是小高应了一声，屋里的人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祝小嘉注意到，这是一个两只眼睛都没有焦距的老婆婆，似乎看不见东西。
　　小高说：“李婆婆，就是他们，想换几只母的鸡崽。”
　　李婆婆笑了笑：“好，你们到院子里来。\"
　　也许是因为这是自己家，李婆婆的动作虽然迟缓，但是并没有碰上障碍，带着祝小嘉他们一路走到了屋后面的院子。
　　“叽叽叽……”
　　“……叽叽”
　　祝小嘉：=口=！
　　好多鸡崽！
　　李婆婆说：“唉，小飞有好一阵子没回来了，我还纳闷家里的鸡怎么都不下蛋了，结果前两天开始才发现，它们在抱窝呢，一下子孵了好多鸡崽出来……我一个看不见的老婆子也没法养，就说能不能换点米……”
　　祝离：“我们只要母鸡的鸡崽。”
　　李婆婆笑：“好，可以，小高会分鸡崽的公母，让他帮你们看看就行。”
　　小高问过祝小嘉他们要多少，然后很快就给挑好了。
　　“你们要是不方便这么提回去的话，我可以改天给你们送过来。”他说。
　　祝小嘉不想暴露空间，但她也知道小高跑去找他们被别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多想，于是没有答应他。
　　“我们有自己的方法。”
　　小高：“那好吧，正好给我省事儿。”
　　一手交完鸡崽，一手给了米，祝原突然问道：“你之前说的截胡是怎么回事儿？”
　　小高楞了一下，笑道：“你到现在还记着呐。”
　　然后他告诉祝小嘉他们，有人说他亲戚要换鸡崽，偷偷找人去换了。
　　小高说：“一看就不是真的想介绍的，真的做这种事的就算不问价格，也不会让换鸡崽的人跑到单位去找人。”
　　这种事本来就是私底下换的，弄到单位上去那不是害了人吗？
　　“……她想举报？”祝原说。
　　小高：“看来你知道是谁。”
　　虽然祝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但小高跟他说话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觉得有障碍。
　　聪明人大概在某些地方都是相似的。
　　祝原饶有兴趣地问：“那被你截胡的人呢？”
　　小高挑眉：“你们回去，过几天就知道了。”
　　听他的话，祝原便猜到王丽娟大概被小高给耍了，可能还出了不小的丑。
　　说好了事，祝家三兄妹就准备回去了。
　　李婆婆笑眯眯地跟他们道别，又跟小高说道：“小飞不在，我这阵子可真是麻烦你了，又是忙这又是忙那的，进来喝点水歇一会儿吧……”
　　……
　　祝小嘉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今天换来的小鸡崽都放进空间。
　　小高可是跟他们保证了，要是这些鸡崽不是母**崽，包退。
　　看着鸡崽们在养殖场里自由地撒着脚丫子到处撒欢儿，祝小嘉仿佛看见了无数盘炸鸡，鸡翅、鸡腿儿、鸡米花……还有各种鸡蛋菜式，什么青椒炒鸡蛋，番茄炒鸡蛋……
　　她又去看了看她的农田，前几天农田里的人参已经拔了一半了，另外的半亩种上了各种蔬菜。
　　祝小嘉空间里的米还是很够吃一阵子的，自然想到了种蔬菜。
　　就这么几天，农田里的蔬菜已经从种子变成了翠绿翠绿的小苗，一排排十分整齐，看得人心情舒畅。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35章 035
　　35
　　空间里的流速与现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速是有差别的, 算起来祝小嘉把这些蔬菜的种子种下去也才一两天, 如果是正常的速度的话，现在连发芽没有都还不好说，而祝小嘉空间里的这些蔬菜却都已经出了几厘米的苗了。
　　再有，祝小嘉看种子的包装袋上面的说明，这些种子是有出芽率的——也就是说, 正常情况下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发芽，可她空间里的这些种子却全都发芽了。
　　祝小嘉拥有这个空间越久, 就越能感受到这个空间的特别。
　　不过她倒没有怎么花心思去琢磨这个空间的来历和其中的奥妙，反正前世她就已经翻天覆地地找过一次关于这个空间的资料了, 以后世那种信息爆发的条件, 她也只搜到了无数空间种田文。
　　这种随身的空间似乎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里, 在现实中并不存在。
　　也许那些科研机构能够研究出个一二吧, 但祝小嘉又不想跑去给那些人展示她的空间, 然后自己送上门去给别人研究。
　　比起牺牲自己变成小白鼠, 为科学的发展添砖加瓦，她还是更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好啦。”祝小嘉忙完了这些，对着祝离祝原说。
　　祝原笑笑，把祝小嘉身上拍干净，然后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好, 那我们回去吧。”
　　祝离悄悄斜了祝原一眼，然后对祝小嘉伸出了手：“来，大哥背你。”
　　祝小嘉乖乖地趴到大哥背上, 有一种自己是个玛丽苏女主的感觉，美滋滋。
　　回去的路上，祝原都很沉默。
　　他想起了小高说的话：“你们的米很好，要是就这么吃了太可惜了，如果我拿去再换，能多换一斤的陈米。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改天送你们一份大礼吧。”
　　对于小高说的大礼，祝原其实一点都不关心。
　　他的心在听到小高的话时便是一沉。
　　小高的话很熟悉，就像当初的王医生说的那样。
　　他的妹妹祝小嘉变出来的这些东西，无论是什么，质量好像都比别人高出了一大截。
　　然而可怕的是，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其实这也不能怪祝原，毕竟他从小吃的是梁云岫用关系弄来的。
　　梁云岫家里虽然已经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有故人关照，这位落魄的大小姐的吃用其实也没怎么变差。
　　后来梁云岫死了，祝家三兄妹就吃上了祝家的饭。
　　祝老太太是个很抠的老太太，什么好东西都舍不得动，祝家连吃的米都是陈米。
　　今年吃去年的，明年吃今年的，年年都吃没滋没味的陈米，其他的更不必说。
　　所以祝家三兄妹的生活水准那时陡然下降，但他们心里也对正常的米粮什么的质量没个印象。
　　祝小嘉拿出来的东西很好，好到只要有点经验的人如王医生、小高都能看出来的地步，但祝家人对此却毫无概念。
　　也亏得祝家搬来夏城的员工宿舍以后都是在屋里做的饭，要是让楼里其他人知道祝家做饭的米粮是这个质量，恐怕再心大的人都免不得要变成王丽娟那样心里酸溜溜的了。
　　“小嘉，”祝原叫了祝小嘉一声，祝小嘉正跟大哥祝离说悄悄话贴在他耳边，听到这声便抬起头“啊？”了一声。
　　祝原看着祝小嘉，本来想说的话在唇边犹豫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又抬起手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你的那些东西……以后不要随便拿出来了吧……万一，万一拿完了怎么办？还是留着好。”
　　祝小嘉眨了眨眼：“哦，那我只在我们自己吃用的时候拿出来。”
　　祝原虽然很聪明，但是他对着自己家人的时候都比较放松，所以祝小嘉也能看出他脸上隐隐的担心。
　　这个秘密她上辈子一个人保守了一辈子，到死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倒是这一世，她有了真正的亲人，这些人对她是真的很好，她也相信他们会帮她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
　　赵海和林芳芳打完了电话又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们回家的路上要经过王医生的小诊所，林芳芳特意带了几个鸡蛋过来。
　　其实之前林芳芳已经用攒了好久的肉票买了三两肉送给王医生了，算是谢过他救了赵海的谢礼，这个可以说是重礼了，王医生拿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林芳芳因为有她父亲的烈士家属补贴，日子一直在村子里过得还不错，不过也没到随手就能送肉的地步。
　　这还是赵海坚持的，因为那时赵和伟还没回夏城，赵海心说这肉留着说不定还要给赵和伟吃掉一半，不如送人算了。
　　这次他们又带鸡蛋过来，这鸡蛋也是赵和伟去了夏城以后，家里多出来的。
　　赵和伟平时不待见林芳芳母子，但是在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回来的很勤快，吃完了人又跑不见了。
　　自从他走回夏城去探亲，赵海发现家里比以前省出不少粮食，他怂恿着他妈把这些粮食藏起来的藏起来，送人的送人，不然等赵和伟回来，这些粮食估计又要被他吃了。
　　其实如果不是祝小嘉他们一家都搬去夏城了，赵海真想把这些都送给祝家。
　　之前他也动过念头送给祝小嘉的奶奶大伯，但跑过去打听了一下，祝小嘉她奶奶他们对她们兄妹几个好像不太好，这才作罢。
　　林芳芳和赵海到了王医生的诊所门口，也没看见平常坐在里面的王医生。
　　他们有些诧异，林芳芳又喊了几声，才听到房子后面传来王医生的声音。
　　“王医生，我们路过这儿，顺便给你带几个鸡蛋……”林芳芳拉着赵海往房子后面绕过去，一只手稳住手里装鸡蛋的柳条筐子。
　　王医生从房子后面的一个石墩上站起来，往前面走了一步，半挡住身后的人：“上次的肉已经很重了，你们怎么又送东西？”
　　林芳芳这才注意到，王医生不是一个人呆在房子后面，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戴着一副断了一条腿又被医用胶布缠起来的细边眼镜。
　　光是看那眼镜的厚度，林芳芳就觉得这个中年男人一定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文化人啊……林芳芳心下暗自叹了口气，对王医生挡着中年男人的行为也很能理解。
　　她对王医生说：“王医生，那我家里还有事，我就是说带着阿海来看你一眼，既然你不错，那我就把鸡蛋给你放屋里了。”
　　王医生“唉”了一声：“真的不用……”
　　但他话还没说完，林芳芳就风风火火地拉着赵海走了。
　　王医生一张脸马上苦了下来。
　　“人家先送了你三两猪肉，现在又给你送鸡蛋，你还不高兴了。”他旁边的中年人笑了起来。
　　中年男人气质儒雅，哪怕穿着一身土布做的皱衣服，身上也沾满了泥点，也不损他的气度。
　　王医生面对这个中年男人，即使知道两人都已经今非昔比，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仍然控制不住地露出几分尊重。
　　他叹了口气：“我这是受之有愧啊……救了那孩子的又不是我，要不是有那几只青霉素，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也是救了我的那几只青霉素？”中年男人问。
　　王医生对他说：“是，上次我给你们拿来的药，是一个跟赵海那孩子关系不错的人家里拿来的。这药不光救了赵海，也救了你们。”
　　中年男人眉间染上几分郁色：“若不是那药，我怕是真的……”
　　王医生像是也想起了那时的险况，到处求药而不得，只因为他们的身份。
　　中年男人笑了笑，对王医生说：“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王医生怅然道：“那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了那家人，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拿到药。”
　　“是啊，多亏了他们，只可惜……我现在落到这个地步，要回报恐怕遥遥无期。”
　　……
　　祝小嘉他们回到家中，天色已经真的暗了下来，食品厂的家属楼里闪动着电灯泡的昏黄暗淡的光芒，一张张方形的窗棂后，是一户户人家。
　　属于他们的那扇窗里也是亮着的，祝小嘉眼睛一亮，从祝离的背上跳了下来冲了进去。
　　“爸！”
　　祝建国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等下！我给你们做了饭！”
　　祝小嘉两眼闪着光，她还没吃过她爸做的饭呢。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背后的祝离和祝原都苦着一张脸，满脸的不高兴。
　　祝小嘉出生的晚，所以她没吃过她爸祝建国做的饭。
　　但祝离和祝原都是吃过的。
　　早年间祝建国也想着帮妻子梁云岫分担一二，做点家务让梁云岫清闲一点。
　　可惜令人难过的是，祝建国完全没有做饭的天赋。
　　这一点倒是可以证明祝离祝原都是祝建国的儿子，因为他们在厨房里的废柴程度极为相似。
　　光是看祝离祝原现在的厨房杀手程度，就能推测出祝建国当年学做饭的时候的惨况。
　　他用一个小时做饭，梁云岫得用两个小时来给他收拾残局，还得小心他把厨房烧了。
　　但祝建国没有灰心，他坚持不懈、矢志不渝，最后——
　　梁云岫下定决心，再让祝建国进厨房她就是傻子。
　　时隔多年，祝建国已经学会做饭不烧厨房了，但是他的厨技有没有进步，还是个未知之数。
　　虽然祝离和祝原都不怎么看好就是了。
　　祝小嘉期待的表情一直维持到祝建国把饭菜端上来。
　　然后，她的表情变成了=口=。
　　祝离和祝原一脸嫌弃地放下筷子，起身去拿牙刷毛巾。
　　祝建国一脸不满：“吃饭呢，你们干什么去？”
　　祝离斜他一眼：“我决定饿着肚子洗漱睡觉，在梦里吃晚饭。”
　　这句话让他爸祝建国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你们看小嘉，不是吃得很开心？”
　　祝小嘉惊：我不是！我没有！
　　她只是用筷子夹了一块黑炭看看这是什么菜的尸体而已！
　　“小嘉别吃，你要是被毒死了就糟了。“祝原走到桌边，把祝小嘉手里的筷子抽出来，微笑着说。
　　“我觉得还好吧……”祝建国额头青筋直迸，看着几个孩子就这么当着他的面鄙视他做的东西难吃。“看起来不太好看，但是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呵。”祝离说。
　　祝建国开始思考，他平时好像确实有点太惯着这两个儿子了，他们都不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敢这么当着女儿的面奚落自己。
　　“小嘉你说！“他转向唯一的乖巧可爱的女儿。
　　祝小嘉看着桌子上的这一盘盘东西，神情犹豫。
　　其实这顿饭也不像祝离祝原说的那么可怕，顶多就是煮饭的水加少了，饭夹生，炒的菜火太大了，把所有菜都炒成了一盘黑漆漆的煤炭状物体而已。
　　至少……没有像某些动画里那样散发着黑气，仍然在正常人所能做出的最差范围以内。
　　“……”
　　“爸，”祝小嘉仰起头转移话题，一脸天真，却说出了让祝建国颜面无存的一句话，“厨房里还有菜吗？”
　　她有点饿了，空间里那些垃圾零食能填饱肚子不假，可是她也需要吃正常的三餐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唯一一更_(:з」∠)_


第36章 036
　　36
　　一个小时后。
　　祝建国吃完了祝小嘉做的饭, 长叹了一声：“真香！”
　　祝家三兄妹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祝离有点不高兴：“之前你说你要吃你自己做的，结果小嘉做的你吃最多。”
　　祝原虽然没说话，不过他控诉的眼神也说明了他的想法跟祝离一样。
　　“咳咳, ”祝建国清了清喉咙, 一张老脸有些发烫，“你们懂什么，小嘉下厨，我这个做爸爸的能不支持吗？”
　　“我吃的多是因为小嘉做的好吃，我要鼓励她！”
　　“嗤。”
　　“呵呵。”
　　祝离和祝原两个人反应都很一致。
　　他们家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少，祝离很小的时候祝建国就到了江城的食品厂工作，也就每回休假的时候能够回来。
　　国家对城市户口的控制还是比较严格的，虽然祝建国一直想着把他们母子接进城一起过日子，但是也是到了不久之前才实现这个愿望。
　　不过越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他们就越来越放得开。
　　祝小嘉觉得, 她很喜欢她们家的气氛。
　　父子三人拌嘴拌的欢实, 还是祝小嘉打了个哈欠他们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嘉, 我带你去洗漱吧。”祝原说。
　　“就是，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有没有眼色, 还在吵。”祝离抱怨。
　　祝小嘉幽幽的说：“唉，没关系，反正我知道只有在叫我做饭的时候你们才会想起我。”
　　祝家父子三人：“……”
　　不是的，我们可以解释的！
　　……
　　转眼又是要去上课的日子，祝离一大清早就臭着一张脸, 连吃早饭的时候也一脸不高兴。
　　其实祝小嘉跟她二哥祝原也不太想去上学，但是他们两的情绪比起祝离来说就显得格外内敛和正常，祝离简直是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子“生人勿近，谁近打谁”的气场，看得祝建国心惊肉跳的。
　　祝建国心里纳闷，祝离这性子绝对不是遗传的梁云岫，可自己也没有这么暴躁吧。
　　自己年轻时候虽然有点暴躁脾气吧，但是那脾气也属于年轻人正常的急躁。
　　而且他以前读夜校的时候机会难得，他都是抱着有一天读一天的心态去的，就因为夜校的老师告诉他，读书就能改变命运，以后就不用像他们家祖祖辈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一辈子。
　　祝建国越想越觉得自己年轻时候读书那么刻苦，生出来的大儿子却这么厌学，还凶，连对自己这个爸爸都整天看不顺眼，动不动就拿话怼他——
　　唉，这个爹不好当啊。
　　祝离才没空管他爸这种中年男人的心事，他吃完了饭收拾好了就准备去上学了。
　　不过今天比起其他时候还是有些不同，他挡在了祝小嘉的面前，然后对祝小嘉说：“今天你别走了，我来背你。”
　　“不用。”祝小嘉怪不好意思的。
　　她虽然现在是个小孩儿，可这具身体也已经七岁了。
　　就是她学校里那些七岁的小屁孩儿，也没有几个上学还要让哥哥背的。
　　“上来。”祝离挑了挑眉，一脸的不容拒绝。
　　昨天发生的事可不少，祝小嘉跑了不少路不说，回来的时候都八点多了。
　　因为他们爸祝建国做的饭太难吃，祝小嘉还上灶做了饭。
　　虽说洗菜淘米什么的都是祝离祝原做的，祝小嘉当时也没什么不适，可今天早上祝小嘉就一直在打哈欠。
　　“反正大哥力气大，你趴他背上眯一会儿。”祝原说。
　　祝小嘉还想拒绝，一阵困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看着祝离祝原两个哥哥盯着自己的眼神，她还是答应了。
　　小孩的身体太娇气了，明明昨天也没怎么累着，就是平时九点睡觉，昨晚十点才睡，今天就困成了这样。
　　要是路上不补点觉，祝小嘉心里有点担心她上课的时候会在课堂上睡着。
　　趴在大哥祝离的背上，祝小嘉没几分钟就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祝离因为从小在农村，打架干活都是一把好手，身体在同龄人里算是特别好的那种。
　　祝小嘉趴在他背上，居然都不觉得怎么晃，一路很稳，很适合睡觉。
　　……就是骨头有点硌得慌，活像睡在光秃秃的木板上一样。
　　祝原一直留意着她，看她本来都快睡着了，又皱着眉醒了，嘴里还悄悄咕哝着什么。
　　他便轻声问：“小嘉，怎么了？”
　　祝小嘉：“咯的疼。”
　　昨天祝离他们也背过祝小嘉，但那个时候祝小嘉是清醒着的，也就没像现在这样硌得慌。
　　这下，祝离和祝原都是一阵沉默了。
　　要说别的要求他们说不定还能满足一下祝小嘉，可这个硌得慌要怎么解决？
　　祝原不满地看向大哥祝离：“大哥，你就不能多长点肉吗？”
　　祝离：“……我倒是想来着，可这个我还能控制的？”
　　说完这话，祝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抱怨道：“都怪祝建国，昨晚要不是因为他做的饭太难吃了，小嘉也不会那么晚还做饭，现在也不会这么困，也不会被我硌得慌了。”
　　简直是大型甩锅现场。
　　祝小嘉困得要死，却因为祝离瘦伶伶的骨头支棱着而硌得慌睡不着觉，只好不停地打哈欠，连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要不我抱着你吧。”祝离想了半天想出来个法子，食品厂的家属楼离附属学校就这么点的路程，再犹豫祝小嘉就不用补觉了。
　　祝小嘉被祝离公主抱在怀里，虽然有点羞耻，不过很快就睡过去了。
　　少年皮肤的热度，哪怕隔着好几层布料，贴到她脸颊上时也还是温热的，不会灼伤人，却源源不断地传来温暖，熨帖。
　　“前面的学生，那两个男学生！”
　　刚一走进校门，祝离祝原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祝离不以为意，只是抱着祝小嘉的姿势变了下，让祝小嘉更深地埋进他胸口，免得听见这股噪音。
　　只是他想快点安静，却不意味着那个噪音之源也是这个想法。
　　“说你们呢，你，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快步跑过来把他们拉住，然后走到他们面前指着祝离怀里的祝小嘉问。
　　这个女老师年纪很轻，长相也可以说是清秀，但是眉间一股戾气，就像是祝离不高兴想揍人的时候那样。
　　祝离现在就很想揍人。
　　他不满地看了女老师一眼，“什么事？”
　　他性子本来就野，祝老太太那些人是最清楚他发疯起来疯狗一样的样子的，祝老太太那群横不吝尚且对祝离有几分心悸，更不用说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老师了。
　　这女老师被他看得心里不舒服，更是一阵恼羞成怒：“你几年级几班的？你们班主任是谁？就这么对老师说话，这就是你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
　　她一连串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脱口而出，要是一般这个年纪的学生心里恐怕早就怵了，但祝离见人撒泼见多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
　　哪来的疯女人，莫名其妙的。
　　旁边的祝原看着女老师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发飙，于是抢在祝离说出下一句惹恼女老师的话之前开口道：“我们小妹她有点不舒服，所以就抱一会儿。”
　　解释归解释，祝原心里也不太看得起这个莫名其妙冲出来的女老师，所以连称呼也略了。
　　女老师听到祝离的解释舒服了一点，不过她还是臭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说：“今天你们是第一次，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到学校里来学知识，是为了将来像那些上山下乡的知青一样，到广阔的天地里面去建设国家的！从小养成这种骄奢淫逸的坏习惯，你们妹妹将来怎么能够适应社会上的生活？”
　　祝离看祝原出来和稀泥，本来都没说话了，这时听到女老师的话又忍不住了：“小嘉才不会下乡。”
　　这个女老师可能就是说说嘴，但祝离他们这种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才知道，那些下乡的知青在农村过得是什么生活。
　　过惯了城市生活的那些知青一到乡下，衣食住行没一样称心的，还要天天去地里挣工分。
　　祝离祝原两兄弟心早就偏了，当初看那些知青干活的时候他们笑嘻嘻乐得不行，可心里一把那些女知青的脸换成小嘉，他们就不乐意。
　　凭什么呀，他们爸祝建国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兄妹几个户口转成城市户口，不就是希望他们能不要再像以前在农村那样每天忙不停么，要让祝小嘉再回农村去，祝离想想都觉得心里憋屈得慌。
　　祝原在祝离又说话时心里便知道不好，不过他也没阻止。
　　祝小嘉这个妹妹是他们两兄弟看着长大的，这个软软的肉团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长成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
　　要让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像村里那些女知青一样弄得身上脏兮兮的……祝原只是想一下，就不爽了。
　　先不说就算祝小嘉长大还有多少年，还要不要去做知青，光是这个女老师的语气也让祝原心里也不舒服。
　　不爽怎么办？
　　别人是关门放狗，祝原是关门放大哥。
　　反正大哥能文能武，在给别人制造不爽这一点上，祝离毫无疑问是极有天赋的。
　　“唉……李老师？”
　　祝小嘉就算是个聋子，这么久的时间也早就醒了。
　　不过就像每天早上的赖床一样，哪怕脑子醒了，身体也不太想承认这个事实，还想在祝离怀里再装一会儿睡。
　　等她睁开眼了，她发觉自己还不如继续装睡呢。
　　这个莫名其妙大清早拦住他们的年轻女老师，除了那个给过她难堪的小李老师，还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祝小嘉弟弟的问题_(:з」∠)_
　　你们真的很聪明，我还以为都有人忘了文案上小嘉是有个弟弟的了23333
　　小嘉今年七岁，她的弟弟比她更小，以祝家男人们这种互相伤害的氛围，弟弟会被头顶三座大山压垮的……
　　到那个时候，就是小嘉每天解救弟弟，而不是弟弟宠她啦。
　　所以弟弟现在正悄悄地在某个地方积蓄实力，嗯，等待时机闪亮登场~


第37章 037
　　37
　　小李老师记性倒是没祝小嘉那么好, 看到祝小嘉时还愣了一下。
　　不过她马上就想起了这个她最讨厌的学生之一。
　　她这下一下子有了底气：“我就说什么来着？祝小嘉，你们家的人就是太惯着你了，才给你惯出这一身坏毛病！你之前在我班上上课不遵守课堂纪律交头接耳那些我没冤枉你吧, 现在你又作妖。你说我们学校这么多学生, 哪一个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搞出这么多事来，还不舒服，我看你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吧？好，这下又多了一条，对老师撒谎……”
　　祝离和祝原对祝小嘉口中的“小李老师”惦记许久了。
　　老师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喜恶，他们也能够明白这一点，但是这位“小李老师”，似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并且在平常给班里的学生们上课的时候也没有收敛过。
　　如果说那时祝离祝原是因为想见识这位老师却一直没空的话, 那现在等于是送上门的机会了。
　　而小李老师, 也跟他们想的一样, 是个脑子有病的女人。
　　——他们家小嘉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平时又这么乖巧, 不喜欢她的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这就是祝家兄弟的心声。
　　祝小嘉本来还想着给小李老师一个面子好好听她训，结果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你这什么态度？”
　　小李老师一张脸气得青黑：“我现在是学校里监督风纪的老师，祝小嘉，我觉得你态度很有问题！”
　　祝小嘉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因为哈欠而泛出的泪花, 一脸无辜道：“李老师，我不是介意的。”
　　话是这么说着，祝小嘉心思却渐渐飘到了其他地方。
　　监督风纪的老师？他们学校好像是有这个，不过什么时候换成小李老师了？那学校里的学生不都倒了大霉了？
　　这当然是祝小嘉所不知道的了。
　　小姚老师上次在其他老师面前把小李老师给怼了，自然是把小李老师气得不行。
　　但她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又不能去告诉校长，让校长把小姚老师给辞退了——事实上，现在学校里正缺老师，就算小姚老师想走都不一定能走掉呢。
　　小李老师倒是想过去找她舅舅，可人家忙着呢，每天开会写报告做研究，连家都没时间回，哪还有功夫管外甥女这点小矛盾。
　　别看小李老师平时在学校里神气，仗着有个不得了的舅舅，除了校长谁都不服，可那都是人家看在她舅舅的面子上。
　　一旦真有人像小姚老师这样当面怼回来的，她其实什么对付的办法也没有。
　　说起来，这还是小李老师来这个学校这么久，吃的第一回 瘪。
　　不过小李老师憋了这么一肚子气，心里的不舒坦肯定是要发泄出来的。
　　在小姚老师那里吃到了教训，她现在短时间内是不想再跟自己的同事起争执了，便去教导主任那里争取来了这个监督风纪的工作。
　　监督风纪这个在其他老师那里算苦差，因为每天都是最早来最晚走的，要在学校里巡逻，看有没有学生迟到、逃课，有没有带红领巾，这种琐碎的事情做了又不发奖金，简直是做白工。
　　可小李老师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对这个差事简直是求之不得。
　　她现在是不敢对同事发火了，总能对着学生发发火吧？而且还是以监督纪律的名义，罚的都是违反校规的人，名正言顺。
　　只是苦了学校里的学生们，本来可有可无的纪律检查一下子变成了地狱难度级别，光是今天的一个早上，被小李老师逮到臭骂一顿的人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总而言之，祝家三兄妹不是今天第一个被小李老师无端端骂一顿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就是了。
　　也许其他人就认倒霉算了，但现在的祝家三兄妹可不会。
　　一来，他们没违反校规，没迟到没早退，就是祝小嘉困了，她大哥抱一下而已，学校还能因为这个罚他们？
　　二来，说句实话，祝家人想怼小李老师很久了，也就是因为小李老师到底还是个老师才忍到现在。
　　尊师重道，这个道理祝家人都懂，意思就是不能在小李老师这种老师没错的时候去怼她，不然会让人觉得他们家的人都没家教。
　　但是现在小李老师是无理取闹，他们维护自己的权利总行吧？
　　见到祝小嘉被小李老师吼，祝离和祝原都下意识地护住了祝小嘉。
　　祝离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这位老师，我倒是觉得你才有问题吧？我们是违反了哪条校规，要被你拦下来？难道我们学校还有不准兄妹友爱互助的校规？而且我们还要去上课呢，你再拖下去我们就真的违反校规了——我说，你该不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小李老师觉得自己跟姓祝的这一家子人简直是八字不合，先不说一直让她讨厌的祝小嘉，看看祝小嘉这两个哥哥，像什么回事！
　　一个一脸凶相，就差把威胁老师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另一个虽然笑着，但是笑得不阴不阳，一副嘲笑的表情。
　　这还是学生对老师的态度吗？
　　祝原凉凉地说：“大哥，你不要提醒老师啊，我还想去上课呢，我是好学生，从来都没迟到过的那种——唉，话说我是犯了我们学校哪条校规来着？”
　　祝小嘉看着自己两个哥哥这么英勇地跑出来对着小李老师就是一顿暴击，那颗小怂包的心也忍不住动摇了下。
　　大哥一向忍不住他那臭脾气也就算了，二哥，你笑得太阴阳怪气了吧。
　　祝原是祝家三兄妹里面最有书香气质的那个，大多数时候你看到他，他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令人见之而心生好感。
　　总之不会是现在那副嘲讽脸就是了。
　　不过他这幅样子倒是把小李老师气得够呛：祝家人简直没一个好的！
　　“你们三个，”她颤抖着手指把祝离、祝原和祝小嘉三个人挨个点了一遍，语气森森，“留下来写检查，写完之前不准走。”
　　身为老师，她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说完这句话，小李老师心里一阵神清气爽。
　　这一招对于学生来说最好用不过，凡是被留下来写检讨的，不管有多混，起码都会郁闷好久。
　　但是祝家三兄妹——
　　祝离：“呵。”
　　祝原：“哎呀。”
　　祝小嘉：“……哦。”
　　把小李老师气得说不出话。
　　祝原看了眼小李老师，笑吟吟的脸上一点都没有郁闷：“老师，我们班每天早上朗读《毛选》都是我领读的，我要是没去我们班老师回来找人的。”
　　小李老师一张清秀的脸蛋气得发黑：“你拿你们班老师来压我？你倒是试试啊！”
　　祝原“啧啧”地摇头叹了声气，没再说话了。
　　小李老师没想到她居然还拿三个学生没办法了，气冲冲地补充：“你们可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我虽然不是你们班班主任，但是让你们请家长的权力还是有的！”
　　到时候他们家长来了，不管有没有理，肯定都是要当着老师的面揍一顿孩子的。
　　只是小李老师不知道，她又一次地以常理来判断了祝家。
　　祝家三兄妹在家里对自己老爸那是说怼就怼，什么时候忍气吞声过？
　　小李老师要是真的把祝建国叫来了，到时候是老师家长联合起来打孩子，还是家长孩子联合起来怼老师，那还不一定呢。
　　……
　　不过祝离祝原班主任还不知道这件事，祝小嘉的班主任小姚老师就先知道了。
　　祝小嘉一颗千年老妖阿姨心，顶着个软萌萝莉皮，在学校里混得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在发现她被小李老师带走的时候，某个违反校规却侥幸逃脱的小崽子就目睹了这一幕，并且去找小姚老师了。
　　对比出差距，有了小李老师这个先头之鉴，小朋友们对小姚老师都非常喜欢。
　　小姚老师班上的引以为傲到处炫耀，不是小姚老师班上的恨不得重新选一次，或者像祝小嘉那样转到小姚老师班上去。
　　小姚老师正在备课呢，一个有点眼熟的小萝卜头就冲进了办公室：“小姚老师，快！救命啊！”
　　这话听得小姚老师心惊肉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在哪？”
　　这个让小姚老师有点眼熟的小萝卜头不是她班上的学生，而是隔壁班被小李老师罚站罚得让小姚老师都眼熟了的刘强。
　　刘强大声说：“祝小嘉和她哥哥被小李老师抓走了！”
　　小姚老师：“……”
　　“不能用‘抓’这个词，”她忍不住说。
　　随后她反应过来了重点，惊讶道，“祝小嘉和她哥哥，小李老师叫他们干什么去？”
　　“写检讨！”刘强说，“还要请家长呢！就因为祝小嘉特别困，然后她哥抱着她进学校的！”
　　这下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有些惊讶了。
　　“不该的呀。”
　　他们倒也知道小李老师最近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她借着监督风纪的名义训学生，这也没什么，可刘强说的这个理由就有点太牵强了吧。
　　不过这会儿也到了快上第一节 课的时间了，那些老师心里一边记挂着这个八卦，一边忙着去自己班，只有小姚老师，担心祝小嘉，跑去找小李老师，看看刘强说的是不是实话。
　　小李老师这回觉得自己十分占理，对小姚老师爱答不理的。
　　小姚老师一生气，转头就去找教导主任去了。
　　教导主任悄悄说：“小姚啊，小李最近心里都不舒服，你别去招惹她。”
　　小姚老师不解：“主任，我没有招惹她，是她莫名其妙……”
　　“忍忍吧，也没多久了。”教导主任叹了口气。


第38章 038
　　38
　　“主任, 您这话什么意思啊？”小姚老师疑惑地问。
　　教导主任踌躇了一下，悄悄说：“小李的舅舅想给自己弄个好名声，准备安排小李去农村插队做知青, 这件事还没定, 现在她家里都闹翻了。”
　　小姚老师本来义愤的脸色转为了惊讶：“……怎么会？”
　　教导主任说：“对外面的说法是小李思想积极，主动要求的，可是谁看不出来呢，小李她舅舅年富力强，正争取着再进一步呢，怎么会落人把柄。”
　　至少像教导主任这种知道点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小李老师当初能进附属小学，是由她舅舅牵的线，就是因为不想下乡去做知青。
　　当初上面说好的知青，就是指那些念过书的知识青年和一些没有固定工作的城市居民, 早些年甚至强制摊派过名额, 要求有好几个孩子的人家必须出一个去下乡插队。
　　小李老师有了工作, 自然就避免了去当知青的这一条路。
　　可谁也不会想到，她是逃过了初一没逃过十五。
　　她舅舅现在积极地谋划着更进一步的地位，自然不希望别人指着小李老师说她舅舅利用公权谋私, 所以小李老师就被“思想积极主动要求下乡”了。
　　当然，现在结果还不好说，不然小李老师家里也不会闹翻天。
　　这正是小李老师最近心情都极为烦躁，特别爱找茬的原因了。
　　她现在自己倒了霉，看谁都不顺眼, 逮着谁都想冲对方发一顿火，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似的。
　　教导主任都说成这样了，自然是希望能够善始善终，给大家都留一个面子，让小李老师走的时候也不要闹得太难看的。
　　他看了眼小姚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姚啊，我知道你跟她关系一向不怎么好，不过她现在都这样了，你就不要再跟她吵起来了吧……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
　　小姚老师年轻，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在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服气。
　　“现在哪是我跟她计较，分明是她执意了要跟我过不去。她是没办法冲我发火，所以拿我班上的学生出气呢。”
　　“那就让她出嘛，小孩子教育一顿又不会出事。”教导主任仿佛钉在了椅子上一样。
　　“……”小姚老师看着神情怡然的教导主任，一下子泄了气。
　　祝家兄妹几个被小李老师拎到办公室写检查，小李老师干脆也不去巡逻抓别人了，就坐在他们面前看他们写。
　　就像小姚老师说的那样，小李老师是挺讨厌祝小嘉的不错，不过也不至于到要自降身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成这样。
　　真正让小李老师逮着祝小嘉就不肯放的，还是因为小姚老师。
　　祝小嘉是小姚老师的学生，还是从小李老师这儿转去的小姚老师班上，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小李老师不如小姚老师一样。
　　后面小姚老师又当着学校里那么多老师的面下了小李老师的面子，而小李老师还偏偏没法子拿小姚老师出气，这些事加起来，让小李老师一提起小姚老师就生气。
　　都说爱屋及乌，恨屋及乌自然也能理解，现在的祝小嘉，大概就是小李老师和小姚老师吵架的受害者。
　　当然，祝小嘉那两个哥哥祝离祝原今天把小李老师气的够呛也是原因之一。
　　“笃笃笃。”
　　小李老师的手在办公桌上敲了敲，不满地说：“让你们写检查呢，乱看什么。”
　　祝小嘉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两边，一点也没有写检查架势的两个哥哥。
　　祝离：“我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好写的。”
　　“顶撞老师！这不是错吗？你不写谁写？”小李老师白了一眼，继续说道，“你不写就留在这儿吧，反正你不写完我就不让你走，你们老师来了也不管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瞟到了祝小嘉，一下子想起了刚才小姚老师被她气到的样子，这些日子以来憋在心里的不痛快终于好了些。
　　“那正好，我还不想上课呢。”祝离冷冷地说道。
　　祝离其实在学校里学的也还好，虽然他不喜欢上课但是他脑子不笨，成绩在班上虽然比不上小他一岁的弟弟祝原，但是也足以把其他的同班同学甩下一大半。
　　他们两兄弟的班主任常常看到他就头痛，心说要是祝离能像他弟弟祝原一样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绩肯定也能赶上祝原。
　　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心生喜欢的，甚至都在心里给他们安排好了以后的路。
　　这会儿还是1975年，国内的大学都是靠推荐名额才能上的，不过他们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中学学完了不考高中，直接考中专。
　　中专读出来可以直接上班挣钱，在现在的很多人眼里比大学有用多了。
　　祝原淡淡地看了祝离一眼，还是把心里的话憋住了，没在小李老师的面前说出来。
　　跟抱着混吃等死心态来上学的祝离不同，他祝原跟小妹祝小嘉可是班上成绩最好的那批优等生，祝离不想上课就算了，怎么还代表他们这两个优等生说出不想上课这种话的？
　　“校长！”祝小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校长。
　　校长其实出现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多，也就祝小嘉刚来学校那阵子比较常在学校里，后来有好一阵子都没露面，听说他是有事忙不开。
　　听见祝小嘉喊他，校长走进来打了个招呼：“不是到了上课时间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啊。”
　　“我们在……”
　　“他们顶撞老师，我让他们反省一下呢。”小李老师抢在祝离开口之前说道。
　　小李老师平时在学校里还是挺有底气的，看起来谁都不虚的样子，可她也不是谁都不怕。
　　至少在面对校长的时候，她还是很小心翼翼的。
　　小李老师心里其实很清楚有哪些人是她可以得罪的，有哪些人是她不可以得罪的。
　　就像那些同事，他们都是普通人，也没个什么厉害亲戚，所以小李老师平时在他们面前爱答不理的，反正这些人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舅舅可是大人物。
　　但是小李老师心里也知道，他们学校的这个校长，其实地位说起来不比她舅舅差。
　　小李老师亲身经历过，自然是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权力有多好用。
　　就像她舅舅，几句话就可以把小李老师这个高中生安排到食品厂附属学校来，也可以几句话就收回这个好处，让小李老师去又远又偏僻的乡下去挖土种地。
　　所以，小李老师敢在学生面前凶横，敢对同事摆冷脸，但是在面对校长和她舅舅这种有地位的人时，心里却很虚。
　　用一句话来形容，其实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祝小嘉他们兄妹几个眼看着校长一过来，小李老师那倨傲的冷眉冷眼就变得温柔和善起来了，堪比变脸。
　　而且小李老师还一点都不觉得，还在恭恭敬敬地跟校长解释：“现在的孩子可真是……都被家里人宠坏了，什么都由着性子来，我说他们几句还顶嘴，我可不得带他们过来让他们好好反省一下么。”
　　祝小嘉在小李老师背后撇了撇嘴。
　　祝离祝原在听到小李老师的话的时候也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小李老师背对着祝小嘉他们，所以没看到，但校长却看到了他们的表情。
　　不过校长没有马上呵斥，而是跟小李老师说：“嗯，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们还要上课呢，不如等放学以后你再让他们留下来吧。”
　　小李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她转身，对着祝小嘉他们几个立马变得居高临下：“今天要不是看在校长的面子上，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地绕过你们，等下放学不要马上走，留下来写检查啊，今天写不完明天写，反正你们总有一天能写完！”
　　校长笑笑：“小李你也辛苦了一早上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小李老师这才有些高兴地答应了。
　　“校长爷爷。”祝小嘉拉住了校长的手。
　　祝离和祝原连忙加快了一步赶上。
　　“你还记得我啊，小朋友。”校长低头看着祝小嘉说。
　　祝小嘉点点头：“嗯，上次见到您还是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呢，我们好久没见了。”
　　校长摸了摸祝小嘉的头：“嗯，小朋友真聪明。”
　　“校长爷爷，”祝小嘉问，“你为什么不罚小李老师啊？”
　　她觉得校长好像明明已经看出来小李老师是在无理取闹拿她们撒气了，可是却没有罚小李老师，而是让她回去休息了。
　　小心眼的祝小嘉有些不高兴了。
　　校长笑：“小李老师是老师，要是我当着你们的面罚了她，她心里不舒服，回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又对其他小朋友发火怎么办？”
　　“小姚老师！”祝小嘉看到了前面站着等他们的小姚老师。
　　小姚老师对着校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这个老师……”祝小嘉看了看站在小姚老师旁边的另一个老师，问，“您是我哥哥的老师对不对？”
　　祝离祝原的老师楞了一下，“哟，这小丫头还挺聪明啊！”
　　祝离挑了挑眉，脸上这才露出了点高兴来：“不错，老郭你有眼力嘛！”
　　老郭正是他跟祝原的班主任老师。
　　祝离虽然对上课没兴趣，但是没过多久就跟班主任开始称兄道弟了。
　　郭老师深深地觉得，祝离这个学生简直就是来专门气他的。
　　祝原对着郭老师笑了笑：“郭老师，您来了。”
　　老郭叹了口气，对着祝离说：“你们家兄妹差别也太大了，像祝原这么有礼貌的孩子，还有这小丫头这么可爱的丫头，居然跟你是一家人。”


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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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离听到这话一下子黑了脸：“老郭你瞎说, 小嘉跟我最像了好不好——”
　　祝原并不隐蔽地冷笑了一声。
　　郭老师跟祝家两兄弟也算熟的了，其实他背地里还挺喜欢祝离这个性格的，只是没有当着祝离的面说出来过, 免得祝离又得意地踩到他头上去——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揉了揉祝小嘉头发，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嘉啊, 你要跟你二哥一样, 将来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能考个好学校。千万、千万不要长成你大哥那个性子啊。”
　　祝离的脸更黑了, 都恨不得跳起来反驳了。
　　“好了好了, 回去上课了。”校长笑着看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够了，这才开口打断。
　　郭老师和祝离祝原都敛了脸上嬉笑的脸色，礼貌地跟校长道了别。
　　小姚老师牵着祝小嘉也跟校长说了再见，然后又跟祝离祝原他们分开, 回去教室上课。
　　“小姚老师，校长是你找来的，对不对？”祝小嘉对小姚老师说。
　　其实小姚老师第一次来看他们的时候祝小嘉就已经看到了，不过那时小李老师也看到了小姚老师，并且她马上出去把小姚老师堵在外面了。
　　小姚老师摸了摸祝小嘉的头, 祝小嘉只有一个发旋，细软的头发服服帖帖地顺着今天梳的发辫往两边分开, 看起来有些毛绒绒的，让人很有揉一揉的冲动。
　　反正无论是祝小嘉家里的父兄三人、还是其他亲近的长辈，都喜欢摸她头发, 祝小嘉都被揉习惯了。
　　七岁的小孩简直没人权，祝小嘉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她再长几岁，这些大人就不好意思摸她头发了。
　　“你是我学生，而且又没违反校规，小李老师当然没权力罚你。老师也不能不讲道理，”小姚老师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些，“她倒霉是她的事，又不是我害的她。再说了，之前她针对我，我现在没去她面前看她笑话就不错了，凭什么还要我一直忍她呢。”
　　……
　　小李老师几个月后果然下乡去插队做知青了，她的人缘实在不好，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没几个去送她的——大家都觉得下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然，除了小李老师班上的学生高兴得不得了，欢呼的声音差点把教室的房顶掀翻以外，其他的老师还是找了个借口的。
　　什么要回去照顾家里的孩子，要监督班上不听话的学生补作业，要去开会什么的，也就只有小姚老师就说了句：“不去。”
　　大家都知道小姚老师就不是个会委曲求全的性子，前几天还为着小李老师罚了祝小嘉的事跟小李老师闹了一顿，甚至到最后惊动了校长呢。
　　所以对于小姚老师不去送小李老师的这件事，几乎没人会觉得惊讶。
　　说起来，小姚老师也是在最近才发现，原来那些总是请她帮忙的人越来越少了。之前那些老教师，虽然人也很好很热情，但是大家嘴边常常都挂着一句：“小姚，我这边走不开，你能帮我个忙吗？”“小姚，你是不是要去主任那儿啊，帮我送个东西吧。”
　　哪怕小姚老师手上还有着事儿，他们也会不以为然地说：“那你忙完你自己的帮我做一下我这个吧。”
　　有的老师还很自然地说：“我觉得我手上这个比较重要，要不你先帮我做一下吧。”
　　小姚老师拒绝了很多次，只答应了几次，还被其他老师说过太年轻不懂事儿。
　　新人嘛，当然要先做办公室的杂活，“锻炼”一下，这可是办公室里的前辈们在教导小姚老师学规矩呢。
　　不过小姚老师知道，办公室里的老教师对小李老师是不会这样的。
　　不仅仅是因为小李老师有个厉害舅舅，更是因为小李老师那股子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别说请小李老师帮忙了，就连分给她的工作多了，小李老师都会对着教导主任甩脸子不干，就像上次祝小嘉转学来插到小李老师班上一样。
　　但小姚老师就不同了，小姚老师性子算得上温柔，又是个新人，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爱找她帮忙。
　　不过自从小姚老师连着把小李老师怼了好几次以后，这些学校里的老教师们才发现，原来他们这一群人都看走了眼。
　　小李老师是外强中干，狐假虎威，没看她在学校这些油滑的老教师面前张牙舞爪这么久，结果被小姚老师一个新来的给怼了还没办法报复回去吗？
　　真人不露相，小姚老师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只要对她有恶意，她就一定不会低头服输的那种。
　　于是，在小姚老师怼了小李老师好几次后，学校里其他的老教师也渐渐地不再叫小姚老师给他们跑腿了。
　　毕竟，小姚老师只是看起来软，捏起来一不小心就会像小李老师那样被烫了手。
　　“李老师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啊，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就像这样，”刘强做了个鬼脸，但是却隐隐能看出李老师那种看谁都不顺眼的阴戾气质，把周围的小学生们逗笑了一片。
　　刘强眉飞色舞，“到这儿还没完呢，她最后走的时候还‘哼’了一声，说了句‘谁稀罕在这个破学校给小孩子擦屎擦尿啊，我舅舅说了，明年就让我回来，给我安排个人事处的好工作。’说完了还踢了学校大门一脚，结果痛的差点叫了出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周围的一群小萝卜头也跟着笑。
　　他们也许不知道小李老师去插队做知青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却知道那个一直很凶的李老师走了。
　　加上刘强对小李老师那生动的模仿，这群小孩乐得不行，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跟过年似的。
　　倒是祝家兄弟，听到这段话以后又讨论了一番。
　　“该不会她舅舅真的能让他回来吧，”祝离脸色臭臭的，“要是她舅舅真的升官了怎么办？”
　　祝离对大官没什么概念，但是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那可是小李老师的舅舅，肯定不会放着她在农村吃苦的吧？
　　说起来，他们兄妹几个的舅舅当年对他们也是很好的，还给祝离捎过一辆铁皮小火车。
　　小火车后来被祝离自己偷偷埋起来了，免得被外人看到招来祸患。
　　而他们妈妈梁云岫死后，舅舅也跟他们差不多断了联系。
　　祝离和祝原记得，他们母亲梁云岫死后不久，梁舅舅还给他们打过电报，祝建国当时，是祝老太太去回的电报。
　　祝离他们还跑去找祝建国来着：祝老太太不喜欢梁云岫，又怎么可能跟梁舅舅说什么好话？
　　不过等祝建国知道这事的时候，梁舅舅已经被祝老太太激怒，不肯接这边的任何消息了。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得到过关于梁舅舅的消息。
　　这也许也是祝建国现在能下定决心跟自己母亲祝老太太摊开说，把祝离他们几兄妹接到夏城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祝离没纠结几分钟就高兴起来了，“回来了也好，回来了我就找人去她办公室放虫子，天天不重样的，叫她欺负我们小嘉！”
　　“要是她舅舅真的升官了，她才回不来。”祝原在旁边说道。
　　“为什么？”祝离问。
　　祝原：“她舅舅不就是因为外面都说小李老师是他靠关系插进来的，才让小李老师去下乡做知青的吗？小李老师不说那句话还好，说了她舅舅就真的不会让她回来了，不然肯定有人会拿这个说事儿。”
　　“……”祝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那也不错。”
　　那个女老师不是一直很看不起他们这几个从农村户口转成城里户口的吗？
　　现在她亲自去农村“建设广阔天地”去了，还要在地里天天干活儿，干得灰头土脸的没饭吃，住的地方也是自己搭的土屋，最容易生虫。
　　都不用祝离往她屋子里放了，她自己天天都能跟那些虫子近距离接触。
　　在一旁悄悄偷听的祝小嘉叹了口气。
　　祝原的猜想其实很有道理，但是他不知道一件事。
　　现在都76年了，再过不就就要恢复高考了。
　　据说这恢复后的第一次高考不是很难，因为这些知青都荒废了快十年的学业，学的东西差不多都忘了，要是成绩太差，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小李老师的舅舅都不需要用关系把小李老师调回来，只要提前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好好复习，到时候考回城里还真的有可能。
　　到那时，她就是大学生了，比起现在在食品厂附属学校里当个小学老师前途还要好。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小李老师走了，新老师是谁还没说，所以就由小姚老师暂时辛苦一点，两个班一起带。
　　原先小李老师班上的同学都很开心，只除了原先坐在最前排中央的那几位。
　　这可是黄金位置，能坐在这儿的，都是小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就比如姜小雪。
　　说起来，姜小雪最近也不像以前那么受小李老师喜欢了。
　　她以前一直是班里最好看的女生之一，五官清秀可爱，她又穿得干净整齐，跟其他的那些脏兮兮的小孩差别很大，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过最近，她的发辫没有以前那么整齐好看了，衣服也有点脏，不像以前那么换得勤快。
　　这些变化，班上七八岁的小孩子们都说不出来，祝小嘉却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她也知道，这都是因为姜小雪的妈妈，王丽娟倒了大霉。
　　几个月前，祝小嘉想换鸡崽，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王丽娟知道了。
　　王丽娟早就嫉妒祝家人日子过得滋润，又被工友告知了是祝建国转到夏城来占了她老公老姜的升薪名额，更加怀恨在心，就利用祝小嘉他们换鸡崽的事情设了个局。
　　这个局要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去找有鸡崽要换的人，说她亲戚要换，让人来食品厂家属楼找。
　　另一边呢，她一边跟祝小嘉套近乎，想方设法地让祝小嘉他们答应去换鸡崽。
　　她早写好了举报信，举报祝家人资产阶级作风，投机倒把，做商品交易，就等着□□办的人来抓个人赃俱获。
　　这个局简单粗暴，看起来只需要一查就能知道是王丽娟在中间捣乱。
　　但祝离祝原他们都知道，这种简单粗暴的招数有时候还真的能起效果。
　　□□办的人其实也是有工作指标的，他们要是老长时间没有对象可以□□也会显得他们没事做，不积极。
　　所以无论是祝离还是祝原，都听过不少人被这种低端的栽赃陷害给害了的真实案例。
　　那一次，王丽娟都已经跟换鸡崽的人说好了，让他在路上“等着”祝离祝原他们——她可是从门缝里看到，祝家三兄妹都去厂里接电话了，回来的时候会路过哪里，她这个在食品厂上了十几年班的人还不知道吗？
　　祝家三个小崽子，胆子不小，敢去集市那边换鸡崽子。
　　就算当时她没能抓到他们的现行，现在不还是能让他们去坐牢？


第40章 040
　　40
　　不过王丽娟怎么也没想到, 她设计这个局的所有动作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她叫来的换鸡崽的人被小高调走去找王丽娟去了，然后小高带着祝家三兄妹去换了鸡崽。
　　王丽娟偷偷写的举报信叫人去抓祝家三兄妹，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抓了个现行。
　　换鸡崽的人没见到祝家三兄妹, 一口咬定是王丽娟让他来食品厂的，王丽娟可是跟他说她有亲戚手里有很多米粮他才来的。
　　王丽娟急得不行, 差点喊出她就是那个写举报信的人, 不过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还是制止了她。
　　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王丽娟算计三个小孩子，那她以后还怎么见厂里人？
　　不过王丽娟也不敢承认她换鸡崽的事。
　　“天杀的, 一个个的都空口往我身上扣夜香盆子！你们凭什么说我换鸡崽？我是手里拿着米, 还是身上带着钱？”她叉着腰大声嚷嚷道。
　　她是在那个来换鸡崽的人找她的时候被抓的现行没错，但她不到黄河不死心，总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你弟弟最近不是来了？”下面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马上起哄，“你们家最近吃得还不够好？我看你弟弟来的时候还黑黑瘦瘦的，来了没这么几天就让你给养得白白胖胖了, 你还说你们家吃得不好！你前几天还跟王婶她们说要给你弟弟炖点东西补身子呢，我看你换鸡崽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放屁！”王丽娟急得眼睛都红了，“我们家这也叫吃得好？你怎么不去看看祝家人的锅里，那天天大鱼大肉的，你怎么不怀疑人家, 就怀疑我家？”
　　王丽娟越想越气，祝家人日子凭什么比他们家过得好那么多。
　　祝建国工资高, 可要不是他来夏城，这工资该是他们家老姜的！天天吃肉的也该是他们家才是！
　　“祝建国可没你们家那么多亲戚要补贴，”有人说, “他每个月工资那么多，还养不起家里三个小的？再说了，之前厂里给人家还发了一笔奖金呢，他有钱当然能吃的起肉！”
　　一阵对王丽娟的冷嘲热讽后，王丽娟和那个来换鸡崽的都倒了霉。
　　若是在前几年，王丽娟和那个换鸡崽的可能就要进监狱里去了。
　　不过最近，厂里的领导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对这些以前都严查的事儿查的也不是那么凶了。
　　最后王丽娟被罚写检讨，要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念，那个换鸡崽的也被波及了，不过他不是食品厂的人，厂里也管不到，据说要被居委会带回去教育一顿。
　　王丽娟倒了这么大一个霉，她老公老姜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她本来想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跟老公老姜说明白，好让老姜跟她站到一边去，可没想到老姜却冷着一张脸说：“祝建国调到夏城来，是厂长的决定，是往江城那边打了申请过去的，你这么不满意，你要不要去厂长面前闹一下，看看他会不会依你？”
　　老姜跟王丽娟两个人都是农村家庭出来的职工，小时候都在农村吃过苦，也算得上是患难夫妻。
　　王丽娟爱往娘家补贴，老姜一直看在眼里但是没有制止，因为他也往他父母兄弟那里寄钱寄东西。
　　宁可自己家里过得紧巴巴的，也要往乡下补贴，
　　他们两个结婚也十几年了，一双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可以说，在夏城食品厂的家属楼里的这个家，是他们两从牙缝里一点一点省出来、抠出来的。
　　“你就不能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整天又是看不惯人家过得好，又是把你弟接过来的，多了一个人吃饭，我们家能过好日子吗？你还怨别人。”
　　老姜无奈地看着妻子，王丽娟小心眼儿，又见不得人好，但是她也是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的，好几年没做过一身新衣服了。
　　他们可是人人称羡的双职工家庭，要不是两个人都要补贴老家农村的那帮子亲戚，怎么也不会过成这样。
　　“你又觉得我对我弟弟太好了？”王丽娟不服气，“我能不对他好吗，我可是他姐，我不管他谁管他？他这么大了还没结婚，我不得想办法好好关照关照？”
　　老姜忍不住对妻子说道：“他到现在还没结婚，这还不是你们自己闹的？当初不是好几家说亲的，你们非觉得他要娶个城里姑娘吗？现在说的那个要彩礼的那个姑娘是城里的了？”
　　王丽娟被丈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王丽娟对厂里的决定不服气归不服气，可她也没办法违抗。
　　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念检讨的那一天，估计是王丽娟这辈子最难忘掉的羞耻回忆了。
　　王丽娟心里隐隐觉得，祝家人绝对是她王丽娟的扫把星，没看到自从祝家人来了以后她就老倒霉么？
　　但王丽娟大概忘了，是她每次算计祝家的时候才开始倒霉的。
　　不过，王丽娟倒霉的日子还远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的好几个月，王丽娟都被她们车间的领导给安排了最累的活儿，号称是让她“劳动改造”。
　　王丽娟当着领导的面，强笑着答应了。
　　可一等领导走后，她就悄悄啐了一口。
　　她们车间谁不知道这个领导有个侄女也是个技术员，还是个离过婚的？
　　之前还有人跟王丽娟说呢，祝建国家日子过得这么好，有三个孩子又怎么样？迟早有女的眼馋往坑里跳！
　　呸，也不怕他们家倒霉了跟着一起玩儿完！
　　王丽娟心里仍然难掩对祝家的恶意。
　　她仍然相信，祝家会倒霉。
　　“王丽娟，你在背后啐了我一口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意见？”
　　好巧不巧，领导看到了那一幕。
　　王丽娟：“……”
　　……
　　祝小嘉没有想到，她只是出个门打一下酱油，都会遇见打小孩这种事。
　　她有点不想多管闲事的，毕竟她只是来打个酱油，除了酱油瓶子和身上背的小挎包什么都没带，两个哥哥也没在她身边。
　　现在的她，战斗力渣，存在感低弱，站出去也没什么用。
　　可……那小孩被打得太惨了。
　　哪怕那个男人用皮带抽得这么凶，小男孩儿也咬着牙，没发出一声惨叫，没向男人求一声饶。
　　只是那一双狼崽子一般的眼睛里淬着毒一般，亮的叫人浑身发冷，恶狠狠地看向正在打他的男人。
　　打人的男人本来都有些打累了，气喘吁吁的。
　　可冷不丁一遇到小孩儿的眼神，他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
　　但是随后，他便被激怒了，气急败坏地踹了地上的男孩一脚，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祝小嘉听到那声钝响，吓了一跳，心忍不住地揪紧了。
　　这是什么样的大仇，才要把人打得这么凶？
　　“你们少管闲事，这是我们自家事，自己家小孩儿，怎么教训都碍不着你们！”旁边一个叉着腰的女人大声嚷嚷。
　　“那也不能打这么狠吧，一个小孩儿，你们还打算把人打死怎么的？”
　　“该打！谁让他偷了家里的钱，这个小崽子，不给他一顿教训，迟早吃枪子儿！现在我们打他，是为了好好教育他，你管得着吗你？”，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女人大喊。
　　听见女人说的这番话，其他人都忍不住犹豫了一下，看向地上的小孩儿。
　　他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有些显小，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明显不合身。
　　再看看这两个衣着整齐，浑身衣服都□□成新的男人女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所谓的一家人有内情。
　　但人家都说了家事了，而且还有教育“偷钱”的这个理由，他们也不好再开口，免得再被堵回来。
　　说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呸。”
　　女人刚嚷嚷完，那个被打的小孩儿便吐出一口血水，刚好吐在女人的八成新的蓝布裤子上。
　　他蜷缩在地上，喘息着打量了周围一圈围观的大人们。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莫名的有点心虚。
　　就这么，没有往后退的祝小嘉就露了出来。
　　祝小嘉低头，正好和地上那个被打的小孩眼神撞上了。
　　她这才发现，这小孩儿的眼睛确实亮。
　　这个年代，好像什么东西都是灰扑扑的，蒙着一层说不出的若有似无的薄纱。
　　祝小嘉看过很多人的眼睛，有麻木的、精明的、懦弱的、犹豫的……但是这个小孩儿那一双眼睛亮的跟天上的一点寒星似的，好像在他眼睛里，自己心里那点秘密都无所遁形。
　　“我这条裤子才穿了两次！”女人看见自己裤子被小孩儿吐出的血水弄脏了，尖叫了一声。
　　现在的衣服虽然只有那么几个款式，但是几乎都是要穿好多年的。
　　小孩子的衣服，是老大穿过了老二再穿，老二穿了老三再穿……直到最后，还要改成个帘子、抹布什么的，将价值利用到极致。
　　大人的更不用说，有人几套衣服就能穿七八年，穿到布料都被洗坏了，打个补丁再继续穿。
　　一条只穿过两次的裤子意味着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估计要不是今天有重要的事，这个女的也舍不得把这条裤子穿出来。
　　不过她也没想到，穿出来就被弄脏了。
　　但祝小嘉却没去管女人的尖叫，她盯着地上那个小孩儿，心揪紧了。
　　吐血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咬破自己舌头或者口腔黏膜了，另外一种则很严重，有可能是内出血。
　　前者不过是点皮外伤，后者却有可能危及生命。
　　祝小嘉抓着斜跨书包带子的手悄悄攥紧，手心也沁出了湿意。
　　她有点想救那个小孩儿。


第41章 041
　　41
　　想法是一回事, 怎么做又是一回事了。
　　祝小嘉望了望周围围观的大人们，他们看向那个小孩儿的眼神有不忍，有疑惑, 但是大家都很沉默，没有人脸上有想要站出来阻止或者报警的意思。
　　这也难怪, 一来, 那女人口口声声说小孩儿“偷了家里的钱”，又是自家人, 那么就算打得狠了点儿, 也是人家自己家里的家事，贸然插手，指不定惹一身骚。
　　二则，这几年的气氛不好，大家都觉得在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好。
　　大人们不肯出手, 就只有祝小嘉一个人在想着怎么拦下那对男女的了。
　　“就知道糟蹋好东西的小畜生，狗娘养的！一身皮子欠人给你紧紧是吧？”眉眼刻薄的瘦削女人一边用手擦着裤子一边恨恨地指使男人，“你没吃饭吗？这点力气，你给他挠痒痒呢！”
　　可是那条裤子上已经有了血迹，那一处暗色的血渍在蓝色的裤子上格外明显, 她怎么擦都无济于事。
　　男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也听话, 下的手更重了。
　　祝小嘉听着那声响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你再打他就要死了！”她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可不是么，男人打得这么狠，那男孩儿却不再像刚才吐了女人一口血, 哪怕吐不到她脸上，也要拼死弄脏她新裤子的那副恶狠狠的鲜活样子了。
　　他软软地趴在地上，只一小把瘦伶伶的骨头架子，动也不动，连喘口气儿的动静都看不见。
　　女人斜着睨她一眼，一只手还扯着自己裤子，心疼的在擦上面的血迹：“关你屁事儿！是他偷了的钱你能赔，还是我这裤子你能赔？黄毛丫头，大人教训自家孩子呢你少出声儿，再出连你一块儿教训！”
　　“这小丫头说得没错啊，我看你们打人都打得吐血了，再打下去不是要闹人命了吧？”
　　连祝小嘉都站出来喊了一声儿，围观的人群里，有些大人也不好意思再沉默下去了。
　　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几岁的小丫头吧？
　　“就是，你们这当街打孩子打这么凶，影响也不好，要教育孩子回自己家里教育去啊，在街上这么血淋淋的吓唬谁呢！”
　　“你还想教育别人家孩子呢，人家家长可用不着你们教育！”
　　……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说话了。
　　那瘦削女人楞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对他们有意见，不由得心虚地嚷嚷，“你们喊什么喊，我的钱可是被这个小畜生给偷了！我这裤子，我这裤子也脏了！你们喊得这么凶，有人赔我吗你们就喊！”
　　祝小嘉壮着胆子说：“要是他偷了东西你们可以报警，不能这样打人，这个是动用私刑，是封建社会的糟粕！”
　　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听起来很厉害，很能哄人的话。
　　现在还是75年，这场运动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却还没有结束。
　　祝小嘉把这话拿出来吓唬吓唬这两个一看就没什么见识的人，还是很能震慑一下人的。
　　“你放屁，我们自家人管教家里的小孩儿还要你管了？小丫头片子，滚滚滚……”
　　“我哥哥是红小兵，等会儿他来了你们看是他说的对还是你们说的对？”祝小嘉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虚的。
　　她哥哥哪是什么红小兵啊，差点就没被红小兵给拖走过。
　　不过反正这些人不知道，吹牛又不用交税，当然怎么吹厉害怎么说。
　　这下别说那两个被祝小嘉故意针对的男女了，就连周围围观的人看着祝小嘉的眼神也顿了一下。
　　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小兵，虽然都是些学生，但是造成的危险可不小。
　　这几年里，到处闹着要革命的就是这些红小兵，他们人多力量大，心智却说不上成熟，惹出了不少乱子。
　　“而且我看你们跟他可不像一家人，你们两个长这么丑，能生这么好看的小孩儿？”祝小嘉狐疑地说道。
　　她这话太直白了，听到这话的男女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那个男人看祝小嘉的眼神也不太友好。
　　祝小嘉狐假虎威继续扯道：“你们看什么看，我哥马上就过来了！”
　　“小嘉！”
　　说曹操曹操到，祝小嘉正说起她哥呢，她哥哥就来了。
　　虽然只来了祝离一个，不过祝小嘉也觉得很有把握了。
　　“哥！”
　　祝小嘉朝着她大哥的方向挥手，“大哥，这边有情况！”
　　祝小嘉说好出门去打点酱油回来做饭，却一去就是半个多小时，比平常的时间多了将近十分钟。
　　在家里等着的祝家男人们都有些坐立不安，就马上出来分头找祝小嘉了。
　　祝建国和祝原都在别的方向，祝离是第一个找到祝小嘉的。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妹妹祝小嘉，这个一向最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边，一看就是看热闹耽误了时间。
　　祝离一头雾水地朝着挥手的祝小嘉走过去，心里暗自纳闷那些看热闹的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怪。
　　他还不知道他已经被祝小嘉描述成了一个“战功赫赫”的红小兵。
　　“大哥大哥，他们两个，对，就他们两个，”祝小嘉很是来劲地对着打人的那对男女指指点点，“他们动用私刑！企图恢复封建社会糟粕！”
　　祝离一听，脸便是一沉，一双眼睛裹挟着煞气看向那对男女。
　　他在吓人这方面还是颇有些天赋的，眉眼都生得又好看又凶，那股子戾气不加任何的掩饰。
　　加上祝小嘉刚才撒谎说道他是个打砸抢的红小兵，这些大人们心里本来就有点怵他，看到这样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心里不由得先败下阵来。
　　“瞎说什么！”女人恶狠狠瞪了一眼杂咋呼呼的祝小嘉，“孩子偷了钱，我们管自家孩子呢。”
　　这一回她可不再像前两回那样大声了。
　　女人是见过来他们家抄家的红小兵的，一群半大孩子，就跟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饿狼一样，打人完全是抄什么顺手就是什么，浑然不顾会不会打死人；
　　而且他们看到什么都想砸，女人想起他们家被砸了的那些东西，心里至今还疼的喘不过气来呢。
　　“那怎么不报警啊。”祝离冷冷地看着女人说。
　　女人还不知道自己因为瞪祝小嘉那一眼被祝离给记上了，只觉得像是被什么给盯上了一样，浑身发冷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来说！”女人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旁边的男人，努了努嘴。
　　她居然被个半大孩子给吓了一跳，女人心里感觉怪怪的。
　　那个脸色蜡黄，一直在打人的男人原来不是哑巴。
　　不过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胆子可比他老婆大多了，昂着头往下瞟着祝离和祝小嘉，“一边儿去。”
　　祝小嘉有点不舒服，往祝离身后躲了躲。
　　祝离也察觉到了祝小嘉的不安，他眼色暗下来，拍了拍祝小嘉的手，然后走上前去，走到男人面前。
　　“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看我。”祝离说完这句，一个拳头便朝着男人的脸打了上去。
　　祝离的力气并不小。
　　虽然他年纪算得上小，但是在祝家村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能拿成年男人的工分的。
　　打起架来更不用说，祝老头和祝大伯他们好几个人才能压住发疯的祝离，他们还是常年干地里活的乡下汉子。
　　这个男人一个城里人，还是个打了小孩几下都能打得气喘吁吁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祝离？
　　等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接连挨了祝离的好几个拳头，鼻子、眼睛、颧骨，净是些又痛又要紧，打架专门会挑的地儿。
　　“啊啊啊啊——你干什么你！”
　　男人被痛的发不出声儿，女人倒是替他尖叫了出来。
　　她可是看得分明，男人的鼻子里流出来的鲜红血液如一小股溪流，一滴滴，滴在了地上。眼眶和颧骨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马上青了起来。
　　“不是喜欢打小孩儿吗，来呀，打呀。”祝离冷冷地说，他一眼多余的余光都没往地上那个小孩儿看，但他刚才过来的那一眼就能看出男人先前还是废了力气打的。
　　男人捂着鼻子回过来神，摇摇晃晃还没站稳就像给祝离一拳头。
　　祝离一个侧头偏过，脚下伸腿一绊，手上一个胳膊肘击，旁边围观的一群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男人就被祝离给反身压倒在了地上。
　　而祝离，也像是故意嘲笑一般说道：“真是废物，我还没怎么动手呢，好歹让我多打几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怎么上传不上去，名字重了_(:з」∠)_


第42章 042
　　42
　　“你放手！放手！我要叫警察了！”女人尖叫着大喊大叫, 谁也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这么几下就被祝离给打翻了。
　　被祝离反扣着手压在地上的男人也蒙了，这会儿才没过几分钟, 他已经在祝离手里吃了好几回亏了，一张脸就跟弄翻了颜料似的, 蜡黄的脸色、青紫的淤痕, 鲜红未干的血，在他脸上乱呼呼地糊成一滩, 分不清边界。
　　男人像是不服气, 还像站起来，可他才只是动了动被祝离反扣在身后的双手，祝离就一个冷笑，肩膀往下便是一沉。
　　“好痛！好痛！”男人倒吸着气，一张原本就看不清五官的脸被眼泪鼻涕给弄得更乱了。
　　这下无论是那个女的还是这个男的, 两个人都不敢乱动了。
　　这个后来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儿打架怎么这么凶啊，二话不说就上来动手，连道理都不讲的。
　　他们大概忘了，刚才祝离来之前，祝小嘉也是想跟他们讲道理的, 可他们理都懒得理。
　　现在祝离来了，咣咣几拳把男人撂倒, 他们就想起来讲道理了。
　　哪种方法对他们有利就想着哪种方法，真是欺软怕硬。
　　女人看着祝离，有些心惊胆战地说：“你可小心点啊, 伤到人了我要报警的我跟你讲！”
　　祝离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把女人吓得打了一个嗝。
　　女人咬咬牙：“你们……嗝……不就……嗝……不就是……嗝……看不惯……嗝……打人……嗝……吗？”
　　祝小嘉听她说话听得难受，不过还是反驳道：“是你们动用私刑！打自己家小孩儿谁像你们这么狠的，都打吐血了，你还让那个男的用力！”
　　祝离一个错手，被他反扣着双手的男人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嚎的周围围观的那些人都有些不忍心了。
　　祝小嘉这会儿蹿到了那个被打的小孩儿身边，她费力地把人翻过身来查看了一下，小孩儿紧闭着眼睛，一张脸在地上沾了灰尘，有些脏呼呼的，但是还能看得出轮廓的俊秀。
　　她又看了看，估摸着是小孩儿嘴里破了，倒是没什么严重的伤。
　　小孩儿虽然昏过去了，但是趴在地上的姿势也是护着自己头和内脏的，看起来都被打出经验了，知道该护着哪儿了。
　　祝小嘉心里有点儿辛酸。
　　她之前也受过苦，但是也就是挨饿，真正像这样被打还没怎么受过，因为她有祝离和祝原这两个哥哥。
　　“他真是你们家的？”祝小嘉问女人，“那你们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呢，这么严重，我看送医院去估计都能给他收尸了。”
　　祝小嘉现在是宁愿往重了说，说得就好像这小孩儿要死一样，看看这女的什么反应。
　　“这……嗝……这小……小……嗝……畜生……嗝……命……嗝……硬呢……嗝……怎么打……嗝……的死？”女人不满地说，还是几个字一个嗝。
　　“你凶我干什么？”祝小嘉说。
　　祝离的凶狠眼神朝着女人瞪了过来。
　　这一下，又把女人不停打嗝给治好了。
　　女人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要受两个小孩子的气！
　　这两个小崽子毛都没长齐，可是那个大的打起人来太厉害了，她丈夫在人家手底下就跟没吃饭似的，净挨打了。
　　女人可不觉得自己能比自己丈夫更有力气，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含恨忍了。
　　她咬牙，“好，我们不打他了，你们把我男人放了。”
　　祝离没说话，也没做动作。
　　那女的愣了一下，对祝小嘉说：“可以了吧？”
　　祝小嘉：“以后也不许这么打！”
　　女人：“好，你们放人！”
　　祝离这才放人。
　　男人被祝离这么着收拾了好几下，一从祝离手底下逃出来，就跟怕祝离反悔似的，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好几步，脚软摔倒地上也不敢停，在地上爬了几下。
　　他可是真的痛坏了，他就一纸老虎，平时在女人小孩儿面前逞逞威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
　　女人看着她丈夫这个德行，也是又羞又气，连忙追了上去。
　　至于地上刚才被他们打得没了动静的小孩儿，则根本理都没理。
　　这热闹没得看了，周围一直围着看的人也就陆陆续续地都散了。
　　祝小嘉看着大哥祝离，两只眼睛都亮闪闪的充满了崇拜。
　　她刚才费了那么大力气也没起作用，大哥冲上去打几拳头就解决了问题。
　　果然，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啊！
　　祝离挑了挑眉，对祝小嘉崇拜的眼神很是受用。
　　不过他也算是比较沉着了，没有马上在祝小嘉面前表现出来，而是淡定地摸了摸祝小嘉的头发。
　　祝小嘉：……算了，不要告诉大哥他的骄傲之情已经溢于言表，让他再装会儿比好了。
　　祝离还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问祝小嘉：“这个小孩儿，怎么办？”
　　他指了指地上的小孩儿。
　　祝小嘉有点头大。
　　那对男女说是这个小孩儿的家人，可是看他们对着这个小孩儿的态度，却像是仇人一样。
　　他们现在能帮这小孩儿一回，可回头要是他在家里挨了打，他们也不可能跑人家里再去揍人一顿吧？
　　“不用你们管。”
　　祝小嘉正这么想着呢，那原先地上趴着像是被打昏过去的小孩儿就坐了起来，还张嘴说了话。
　　“你装昏？”祝离斜了他一眼。
　　刚才祝小嘉跑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这小孩儿可是双眼紧闭人事不知的，合着是他在欺骗他们俩兄妹感情呢。
　　“我没想到你们会出手，当然要想办法少挨点打，”小孩儿的语气复杂难言，“……谢谢。”
　　祝离哼了一声：“不用谢我，我才懒得管你。”
　　小孩儿：“我谢谢这个小丫头。”
　　祝小嘉：“……你有我大吗你就叫我小丫头。”
　　不过，看着小孩儿能坐起来站起来，还能说话，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他们真是你亲戚？”
　　小孩儿默了一下，才说：“我小姑，小姑父。”
　　祝小嘉知道她说错话了。
　　这个小孩儿看起来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这句“并不好”都是在往好了说。
　　那个所谓的小姑和小姑父的行为，跟虐待也没什么差别了。
　　“你……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他们都这样对你了……”
　　“没有了。”小孩儿说。
　　他这话就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祝小嘉也明白，就闭了嘴。
　　祝离却不高兴了：他妹妹祝小嘉好心帮人，结果被帮的人还敢噎他妹妹了？
　　“你也想被打了？”
　　“……对不起。”
　　“没事。”祝小嘉说。
　　说完这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了一瓶抹去了标签的红花油，还有五毛钱：“……你拿去。”
　　红花油是祝小嘉空间里的，借着小挎包的掩饰掏出来的。
　　这东西即使是在七十年代也不怎么稀罕，加上她备的多，拿这么一瓶出来也没事儿。
　　不过那个小孩儿却没敢接，而是看了祝离一眼，似是询问。
　　祝离没理他。
　　祝小嘉抽了抽嘴角，“这是我零花钱，我有钱，想给谁就给谁，你拿着，我又不会让你翻倍还我。”
　　她发发好心不行吗？至于这么戒备么？
　　“那可说不定。”小孩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
　　祝小嘉递过去了东西，也懒得跟着这个小孩儿再说，拉着祝离的手就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背后的小孩儿突然大声喊。
　　“你想挨打？”祝离猛地一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表情很正直：“我总要知道恩人叫什么吧。”
　　“用不着。”祝离冷冷地说。
　　祝小嘉拉着她大哥的手，歪着头想了一下，也没反驳。
　　反正她今天发这个好心又不是为了求回报的，报不报名字，其实都无所谓。
　　小孩儿：“好吧。”
　　祝离往回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他爸祝建国和他二弟祝原也出来找祝小嘉了。
　　之前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好像还说过，要是谁先找到了，就马上回去来着。
　　祝离心虚了一下，开始估计自己大概耽误了多久。
　　“……哟，大哥。”祝原的声音。
　　“呵，祝离啊。”他爸祝建国。
　　两人一高一矮，看着祝离和祝小嘉在一起，看着祝离的眼光都不太友好。
　　“我们出门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祝离在外人面前凶的一比，但是对着这两个人可就凶不起来了。
　　甚至，他还有一种自己要被这两个人收拾一顿的感觉，觉得他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好在祝小嘉马上出来给他解了围：“不怪大哥，我们刚才在那边遇到了一点事来着。”
　　然后她大概说了一下。
　　祝建国松了口气：“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打个酱油人都能不见了，你呀，我还说你最不让人操心呢。”
　　祝小嘉悻悻：“下次不会了。”
　　“那最好。”祝建国说完，还是不放心，“下次这种跑腿的事还是让你哥去好了，他们腿比你长，跑得比你快。”
　　祝小嘉：“……好。”
　　祝家几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是像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祝小嘉也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一群小学生中装幼稚，做梦都梦见自己跳级毕业了。
　　有一天祝小嘉放学，像着平常一样跟祝离祝原一起回家，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在一群高高矮矮的小萝卜头里好像看见了一颗特别眼熟的小萝卜头。
　　他还是穿着那身脏兮兮，又不合身的薄衣服，一头短发鸟窝一样乱蓬蓬的，沉默地低着头靠在校门口的那块牌子边上。
　　从祝小嘉的这个角度望过去，洗干净了脸的小萝卜头侧脸弧度流畅自然，年纪尚小却能看得出是个帅哥胚子，将来长大了一定能迷倒无数少女。
　　不，或者说现在，就已经有很多祝小嘉见过的同班小丫头、大一年级的小丫头们忍不住朝他看过去了。
　　无论是哪个年纪，女孩子们对美的欣赏都是与生俱来的。
　　这所学校里都是小学生，咋咋呼呼闹闹腾腾的，连行动举止稍微安静文雅一点，看起来都会格格不入，更别提他的这个行为。
　　简直是落入砂砾中的一颗钻石，扎眼的让人瞩目。
　　哪怕他的穿着打扮都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却很能吸引人的注意，就好像身上有一块磁石一般，让人忍不住地看着他，揣测他在这里干什么。
　　在等人？
　　等谁？
　　那个男孩陡然抬起头，朝着祝小嘉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一双寒星一点般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祝小嘉。


第43章 043
　　43
　　“靠。”祝离暗暗骂了一声。
　　祝原本来还在打量那个男孩，听到祝离这一声暗骂, 也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祝离没回祝原, 而是往前跨了两步，挡在祝小嘉前面, 把那个男孩的目光全部挡住：“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男孩收回看着祝小嘉的视线, “嗯……我有点事, 想跟你们说。”
　　“没空。”祝离冷冷地拒绝。
　　祝小嘉皱着眉扯了扯她大哥祝离的袖子，结果一向最宠着她的大哥居然理都没理她，只往背后伸出一只手按住祝小嘉的头不许她探出头来看那男孩儿。
　　祝小嘉抬手去吧祝离按着她头的手拿开, 费了许多力气也没挪动, 倒是祝离微微偏头斥了一声。
　　“你, 规矩点儿。”
　　祝小嘉气, 抬头向二哥祝原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连没搞清情况的祝原也倒向了大哥祝离那边。
　　“小嘉，你听大哥的。”
　　那男孩儿看祝离祝原这样, “你至于这么防我么？”
　　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儿，这两兄弟就算要防着所有靠近他们妹妹的男的，也不用连他这个年纪的都防吧。
　　祝离冷哼了一声, “之前我们帮你的时候可什么都没告诉你, 你不也这么找过来了？”
　　现在祝离看着这男孩儿就跟看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还是自己贴上来的那种。
　　早知今日这么难缠，那天他就不该因为祝小嘉心软上去收拾那两个蠢货亲戚，让这小子多挨点打算了。
　　他感受着祝小嘉在自己手心底下蠢蠢欲动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心里十分忧心。
　　祝离现在的心情,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村里守着地的那些公社社员，头一年好不容易才养大了一地的白菜，一边心喜这小白菜又嫩又水灵，一边又担心山上的野猪跑下来把这小白菜给拱了。
　　但祝离的心情可比那些社员的要辛苦多了，因为那些小白菜至少不会把自己上赶着去给山上的野猪拱，祝小嘉却蠢蠢欲动地想要跑过去跟这小子搭话。
　　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人又这么鬼精鬼精的，小嘉可太容易被骗了。
　　男孩儿走过来，笑着跟祝离说：“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你们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总要让我谢谢你们吧。”
　　祝离仍未放松警惕，目露不善地看着他：“不用，我们学雷锋呢，做好事不求回报，你自己以后好好过别再挨打了就行。”
　　男孩儿看祝离这么铁石心肠，不由得叹了口气，把一直攥着的右手往祝离身后的祝小嘉那探去。
　　“你干什么？”祝原捉住他的手腕，冷眼问道。
　　男孩儿微微松开被祝原捉着的手，祝离和祝原都瞥见了一抹淡淡的淡粉色。
　　他们似是想起了什么，两人脸色都立马变了。
　　还没等祝小嘉也瞥见男孩儿手里攥着的是什么，祝离便一手盖在了男孩儿手上，把他松开的手指合拢，沉声道：“我们去其他地方说。”
　　这儿就是食品厂附属学校门口，又是放学时候，人来人往的，最是眼多嘴杂。
　　如果说刚才祝离他们是打着在这儿说话避嫌的心思的话，那现在则是改了主意。
　　男孩儿笑：“我说了，我是来报恩的。”
　　对他的这番话，祝离和祝原都没动容，祝离还冷哼了一声，很是不高兴。
　　祝小嘉一头雾水：“……你们刚刚看到什么了？”
　　那男孩儿伸手过来不是要给她看的么，可祝原那么伸手一捉，祝离又挡了大半，闹到最后，在场四个人里，只有祝小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祝原揉了揉祝小嘉头发：“嗯，我们等下再说。”
　　然后是那个男孩儿在前面带路，把祝家兄妹三人都带到了一个僻静地方，是一个很荒凉的废弃院子，草都有半个成人高，刚好可以把他们的身形遮住。
　　“这边很安静，平时没人来的。”男孩儿跟他们介绍道。
　　他说完这句，便把右手里的东西塞给了祝小嘉，还不忘了问上一句：“我叫周卫星，你叫什么？”
　　祝小嘉摊开手掌，瞥见一小颗圆圆的，比她小小的拇指大上一圈的粉色珍珠耳簪。
　　珍珠耳簪样式是极简单的，只一颗粉色圆润珍珠和一点银饰，光华内敛柔和，哪怕没见过的人也能知道，这绝不是人造的假珍珠能模仿的出来的自然。
　　“嘶——”
　　祝小嘉终于知道为什么祝离祝原在看了一眼以后就变了态度了。
　　“你拿回去吧，”她说，“这个我要不起。”
　　她不过偶然路过，看不过眼帮了一个小忙而已，这个珍珠耳簪即使现在不能拿出去，却也难以抹杀它的价值。
　　用这个来还她们那天路过搭救的那一桩小小“恩情”，祝小嘉觉得有点受不起。
　　“你拿着玩吧，别叫外人看见就好，”周卫星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祝离祝原，像是故意挑衅一般说，“你长这么可爱，比它好看多了，待会儿我再把另一只给你，你以后长大了带上肯定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祝离冷笑着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发出了清脆的脆响。
　　连祝离也半垂着眼帘，笑得危险。
　　祝小嘉也不知道是该捂脸还是捂耳朵，她才七岁，这个小孩儿比她大点儿，可是也不到十岁吧？
　　这么撩她真的好吗？
　　当然，祝小嘉很快就强压下这个想法，她暗暗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七十年代的人们都很保守，都很淳朴，更不用说小孩儿了，这个男孩儿一定就是在单纯地夸奖她长得好看……
　　才怪了咧。
　　祝离看祝小嘉的脸突然爆红，他的脸却随之青了下来。
　　“说、正、事。”他咬着牙对周卫星说。
　　一出手就是一只珍珠耳簪，祝离可不会蠢到觉得这个小子是真的想谢谢他们。
　　周卫星看祝离和祝原脸色，也知道再下去就要被这两个大哥哥给联合起来揍了，自然是见好就收。
　　“我妈妈有一箱子嫁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全都是首饰和金银的东西，我小姑和小姑父他们想要，但是我没给他们说过藏的地方。”
　　祝家三兄妹一下子就愣了。
　　鉴于我国国情，现在上面都是不允许私人偷藏金银的。
　　但我国老百姓们对金银的执念何其之深，私底下大家还是该藏的藏，该埋的埋，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过个几十年，外面风声不紧了，挖出来又是一笔横财。
　　可是，要说一箱子金银嫁妆……
　　饶是祝家兄妹几个从小也算是富养过来的，现在听到了都有点心痒痒。
　　怪不得周卫星小姑和小姑父那么恨他。
　　搁谁知道自己家里有这么大一笔横财，却不知道藏在了哪，谁能不气？
　　不过他们也没有被这个事儿给冲昏头脑，而是马上反应了过来。
　　“你跟我们说这个干什么？”祝原低声问。
　　周卫星却没理祝原，而是转头看着祝小嘉说：“我送给你，你要不要？你叫小嘉对不对，我刚才听到你大哥这么叫你的。”
　　祝离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就没有好起来过：“小嘉，到大哥这边来。”
　　祝小嘉怪不好意思的对周卫星笑了笑，走回大哥祝离旁边。
　　祝离听周卫星说了这些话，对他的防备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拉着祝小嘉就想开溜：“打扰了，我们该回去了，今天的话，我们只当没听过，你自己爱怎么怎么办吧。”
　　周卫星愣了一下，愕然道：“你们真的不要？”
　　这么大一笔横财，周卫星他小姑和小姑父惦记得都快疯掉了。
　　从周卫星爹妈都死了跟小姑小姑父一起生活后，他们就想知道周卫星他妈嫁进来时带的这些钱和东西的下落。
　　头几年，周卫星他小姑小姑父对他简直比亲生的还好，就跟哄祖宗似的，可周卫星年纪虽小，却没被他们给哄住，愣是没说过半个字。
　　等他小姑小姑父他们对他好了好几年都没见着成效，也开始怀疑这笔钱和东西是不是还在了，对周卫星的态度也一下子发生了逆转。
　　周卫星他小姑天天念叨着他偷了周家一大笔钱，看周卫星跟眼中钉似的，真恨不得给他上十几道大刑，撬开他嘴问问那笔钱到底还在不在，藏在了哪儿。
　　那天祝小嘉他们出手帮了周卫星，他起初也是很想谢谢他们的。
　　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不止小姑小姑父他们，也是有很多人对他好过的。
　　不过周卫星记着他妈说过的那句“日久见人心”，果然，那些对他好的人最多也撑不过多久就陡然转了态度。
　　那些人都是道听途说，听说周卫星可能知道他妈那一笔“横财”藏在哪儿才对他好的。
　　他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看谁都像心怀不轨的坏人，自然对祝小嘉他们兄妹也没什么好语气。
　　不过回去以后，他也算琢磨过来了。
　　他这次，是真的狗咬了吕洞宾，把人好心给糟蹋了。
　　当然，这些事他都不会对祝家人说。
　　祝离他们现在对这笔钱这么避之不及，倒激起了周卫星的逆反心理。
　　周卫星拉住祝小嘉的袖子，对祝离说：“我又不是给你，我给小嘉的，你凭什么替她说不要。”
　　祝离看向祝小嘉，有些犹豫。
　　这确实是一笔横财，而且是一笔巨财。
　　哪怕祝离知道这世上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有毒，也有些犹豫。
　　他确实没资格替祝小嘉说不要。
　　祝小嘉摇了摇头：“嗯，我不要。”
　　“可是你越不想要，我越想给你了。”周卫星说。
　　祝小嘉：“……”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台词。
　　“真的不用。”她摇摇头。
　　周卫星盯着祝小嘉看了好一阵，才说：“我小姑他们一直在问我，也一直在找。我觉得我也藏不了多久了，不如送给你们好了。”
　　“那是你妈妈给你留的……”祝小嘉小声说。
　　“送给你，总比被我小姑他们找到要好。”周卫星飞快地看了祝小嘉一眼，“我见过那些东西，都很漂亮的，你让你哥把它们带回去，找个只有你们知道的地方埋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周卫星这个是暂用名，大家不用担心。
　　等他嫁进了祝家，成了祝小嘉童养媳（误）就改个好听的名字，嘿嘿嘿（搓手笑）


第44章 044
　　44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这下祝家三兄妹也反应过来了。
　　祝离不爽：“我怎么听着像是你藏不住了要祸水东引？”
　　他就说这小子怎么会突然这么会做人, 看来果然不是好东西, 还是打着算计他们的主意呢。
　　祸水东引？
　　祝小嘉悄悄对她大哥祝离说：“不错呀大哥，看来你在学校里还是学了点东西的, 现在都会说成语了。”
　　祝离嘴角抽了抽。
　　他这个大哥在小妹心里有那么蠢么？
　　祝原站在他身后, 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一般小声附和说：“有的。”
　　他们几兄妹的这点小动作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那种血脉间的默契叫周卫星看了心里怪羡慕的。
　　周卫星接着祝离刚才的话头说：“什么叫祸水，这么多值钱的东西能叫祸水吗？只要你们藏得好别被人发现就好，反正你们跟我关系也不深, 没有人会想到你们身上——不过话说为什么你总是插话？我送给小嘉的东西你怎么意见那么多啊。”
　　说到后面, 他看着祝离, 眼神也很不满。
　　祝离和祝小嘉前阵子帮了他, 不光制止了他小姑小姑父他们打他的行为，还把他小姑小姑父收拾了一顿。
　　不过周卫星心里很清楚，他最应该感谢的人也就只有一个祝小嘉罢了。
　　要不是看在祝小嘉的份上, 祝离是不会主动出手救他一个陌生人的。
　　所以对周卫星来说，他想谢的人，也就只有祝小嘉而已。
　　这个看起来干净又乖巧的小姑娘, 比那些宣传画报上的女孩子都要好看, 而且稍微靠近一点的话，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馨香和洗衣粉混合的香气。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是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对。
　　周卫星说他快藏不住他妈的这箱子嫁妆，但是他却不是祝小嘉想的那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孤儿，他也有过可怕的想法, 比如要是实在藏不下去了，把这箱子东西让他小姑小姑父拿到。
　　到那时候，他再跑去举报他小姑小姑父，就能报了他们这么多年欺辱虐待他的仇了。
　　但是周卫星知道，那样虽然可以解恨，却也会让人在他死去的父母身上安上罪名，毕竟这箱子嫁妆的来源，也算是他妈的一个秘密。
　　在他想着要怎么处理这箱子嫁妆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这个小姑娘。
　　祝离冷哼了一声：“我是小嘉的大哥，我当然可以有意见，我一看你就觉得你油头粉面、尖嘴猴腮的，肯定喜欢骗人，小嘉被你骗了怎么办？”
　　周卫星没怎么上过学，所以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太中听，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可祝小嘉和祝原兄妹两，在听到祝离的成语使用以后，都忍不住双双叹了口气。
　　祝小嘉：“大哥，你真是经不得夸，你这成语怎么乱用啊？”
　　反正祝小嘉看周卫星，倒是觉得他生得挺好看的，而且气质很干净，一点也没有祝离说的什么“油头粉面”“尖嘴猴腮”。
　　祝离心里冷笑，他说什么来着，小妹祝小嘉果然被这小子的长相给骗了。
　　祝离不比他兄弟祝原心思缜密，他好听点说是走野兽直觉派的，做什么事都由着情绪来。
　　不过他的直觉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准的就是了。
　　周卫星皱着眉问：“好吧，那你们怎么才能收下？”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沧桑。
　　他小姑小姑父，还有那些道听途说他们家有一笔钱的亲戚们，为了这些东西费尽心思，又是讨好自己又是哄骗，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却都没从自己这里得到关于这笔嫁妆的只言片语。
　　现在自己想把这箱子嫁妆白送给别人，居然还要问他们要什么条件才能收下去。
　　虽说世事无常，可这也太无常了点。
　　祝离正想说话，身后的祝原却拉住了他。
　　祝原问周卫星：“我们只有两个条件。”
　　还只有两个条件！
　　别说周卫星了，连祝小嘉和一直咄咄逼人的祝离也瞠目结舌的看着祝原，觉得这家伙心可真够黑的，也不怕周卫星就这么反悔了。
　　周卫星看了眼被祝离和祝原两兄弟拉到身边的祝小嘉，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现在要是去告诉我小姑小姑父他们，他们恨不得把我当祖宗，怎么我在你们这儿跟孙子一样呢。”
　　“可是你不愿意给他们。”祝原说。
　　周卫星冷笑：“对。”
　　就算祝离祝原两个人都这么难缠了，周卫星也没犹豫过要把这些东西给祝小嘉。
　　反正，他绝不会给他家那群亲戚就是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周卫星母亲死的时候他年纪虽小，却记得他母亲叮嘱他说的话。
　　就算他真的把这箱子东西真的给了他小姑小姑父他们，他们刚得到的时候也许会对他好，可过不了几年，他们总会忍不住怀疑他偷偷藏了最值钱的那几样东西。
　　到那时，一样东西都拿不出来的他，还是要被他小姑小姑父虐待。
　　而且这些好东西他一样都留不住。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
　　周卫星刚开始也有过犹豫，但他只是小小的试了试，就看清了他小姑小姑父的真正面目。
　　别说他小姑小姑父了，连他母亲准备把他托付的那位叔叔，背地里也觊觎着那箱子嫁妆。
　　祝原把周卫星的神情看在眼里，却并不打算过多查探，而是说起了他的两个条件。
　　“第一个，你如果真要把这些东西送给小嘉，以后不能向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透露这件事，”
　　这个条件很简单，周卫星没怎么犹豫，“没问题。”
　　“第二个，我必须确认这些东西的来源是干净的，”祝原说，“我们小嘉绝不会帮你收留一堆赃物。”
　　祝原是祝家三兄妹里面心思最缜密的那个，也是最擅长脑补的那个。
　　对于周卫星口中的这笔“亡母嫁妆”，他仍心怀警惕，生怕惹上什么乱子。
　　如今也不过天下太平了三十多年。
　　夏城在民国时期也算是一座商业重镇，周边山头土匪横行，至今夏城仍有“土匪宝藏”的传说；而其他的什么果党军官撤走之前大肆收刮金银、甚至那些假借着抄家之名抢走别人家财的隐秘之事，桩桩件件都是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
　　如果这些东西的来源不干净，祝原至少要在心里有个底，免得将来祝小嘉莫名其妙地因为这些东西被牵扯到了，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卫星顿了顿：“嗯，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们。”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很大的荒园，问他们道：“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
　　祝家三兄妹本就不是夏城人士，怎么知道，只好都摇头。
　　周卫星眯起眼睛笑着说：“这里是孟园，夏城最大商行的东家的府邸，你们那个食品厂，以前也是孟家人手底下的一个小工厂。”
　　祝小嘉想了下那个食品厂，暗暗有些咋舌。
　　据说那个食品厂收归国有后都没怎么扩建，想想那个食品厂的大小，再看看这个又大又僻静的荒园，也能猜出孟家繁盛时期的景象。
　　“你妈是孟家的人？”
　　周卫星摇了摇头，继续说：“我和我妈都不是孟家的人。孟家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我妈算是孟家小姐的丫鬟吧，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后来眼看着时局不对，孟家小姐就把她的一些金银细软收起来让她几个最忠心的丫鬟一人保管一部分，说是以后孟家后人会来取回去，如果十年后没人来取，就送她们了。”
　　祝小嘉有些惊讶：“那个孟小姐不怕这些丫鬟卷着东西跑了么？”
　　周卫星看着她说：“孟家丫鬟都是从小卖进去的，被洗脑得对孟家忠心得不行，反正我妈活着的时候都没动过那些东西。”
　　“那，”祝小嘉小心翼翼地问，“孟家人怎么死的？”
　　“一场大火，全家都烧死了。”周卫星说。
　　“我妈找了十几年，没打听到孟家有活着的亲戚，大概是真的死完了，这些东西，也就……”他指了指自己。
　　他淡淡的说：“我小时候我妈一直到处打听孟家人的事情，等她快死了才想起我，把这些东西都留给我。反正这些东西来路你们也算知道了，可以收下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祝小嘉觉得有点心虚，好像她们问了一个不该问的话题，伤了周卫星的心。
　　“对不起啊。”祝小嘉心虚地说。
　　“没事啊。”周卫星说。
　　他提起这些他母亲跟他讲过的事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
　　“你们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你们去挖了，早点拿回去吧，省的夜长梦多。”
　　祝离祝原看了眼祝小嘉，犹豫了一下：“下次吧。”
　　祝小嘉有个可以把东西装进去的空间，这件事祝离祝原他们都隐隐知道，不过却不意味着他们想在周卫星面前暴露这个秘密。
　　回去的时候，祝小嘉说起今天祝离祝原他们的状态，总觉得有点失礼。
　　“小嘉，你这胳膊肘也拐得太向外了吧？”祝离咬牙切齿地心塞了。
　　这还是他妹妹祝小嘉头一次为了外人对他这个大哥有意见呢。
　　小嘉就这么跟小白脸见了两面就这样了，要是以后来往的多，不更被那个小白脸迷得三道五道的？
　　祝离心中生出了警惕，决心隔离祝小嘉和那个小白脸。
　　“是大哥你对他很凶啊？之前我们跟赵海来往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祝小嘉不满地嘀咕。
　　祝离镇定的看了祝小嘉一眼：“那赵海也没他长得这么好看啊。”
　　赵海也生得五官端正俊秀，但是他天天在地里挣工分，空下来除了帮他妈做家务就是到处野，上山采果下河摸鱼，黑得跟非洲友人似的，祝小嘉看了他也就是对他之前救命之恩的感激。
　　哪像现在看着这小子，两只眼睛都放光了。
　　祝离作为一个妹控，对他小妹祝小嘉的了解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这一句话，可以说是正正地扎在了祝小嘉的膝盖上，一点儿都没偏。
　　祝小嘉：“……”
　　哥，你这样说赵海，赵海他知道吗？
　　“小嘉，你记住了，”祝离难得的一脸严肃，“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不管年纪多大，也不管长得好看不好看，全都不是好东西！”
　　祝离及时补充，“我们除外。”
　　“对，我们除外，”祝离点头如捣蒜，“哥哥们这是为了你好，你听我们的，我们不会骗你。”
　　祝小嘉：“……”
　　“哥，我今年七岁，你们防的是不是太早了。”


第45章 045
　　45
　　对于祝小嘉的话，祝离和祝原两兄弟都很有默契地摇了摇头。
　　防狼这种事, 肯定要从小抓起。
　　祝离瞟了眼自己的妹妹, 心里叹了口气。
　　小嘉长这么好看，又这么没自觉, 他这个当哥哥的压力真的很大。
　　祝小嘉有着前世的记忆, 看惯了网上那些明星和美颜滤镜下的美女, 眼光都被提高了，所以她每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就觉得她长得还不错。
　　可是她也不想想, 这个年代大多数的人们是什么样子的。
　　七十年代的女人们连妆都不敢化, 全民身上只有黑蓝灰三色, 灰扑扑的不说, 还因为常年吃不饱肚子而营养不良，饿得皮肤都有些黄。
　　祝小嘉呢，她吃好喝好, 皮肤细嫩得像刚出锅的豆腐脑一样，摸一下都害怕戳破了。
　　就算在学校里，她也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不是最高, 是最好看, 最白的那个。
　　站在人群里，她简直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不过祝家三兄妹都生得很好看，祝离桀骜英气，祝原温柔俊秀，祝小嘉冰雪可爱, 三兄妹走到哪都是人群焦点。
　　祝离顿了顿，眯着眼睛哄祝小嘉说：“小嘉，你以后长大了不嫁人，一直呆在家里好不好啊？大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祝小嘉：“……看情况吧。”
　　祝离祝原两个人，四只眼睛看着祝小嘉。
　　“什么叫看情况，你还不愿意？”祝离不高兴地嘀咕着。
　　“那当然，以后要是遇到长得特别帅的，我不抓紧不就便宜别人了吗？”
　　祝小嘉很现实地说。
　　只有天真的小女孩才会一脸无邪地说什么一辈子不嫁人在家里陪爸爸哥哥过一辈子的傻话，她祝小嘉长这么好看，要是不去多勾搭几个小鲜肉，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重生光环！
　　祝离哄骗失败，一脸郁卒。
　　回家后，祝小嘉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爸。
　　祝建国听了祝小嘉复述的这件事的经过，也有些讶异于祝小嘉的好运，随便救个人就能有这么大的回报。
　　不过他是大人，比几个小孩子考虑的也更多，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你们知道他住哪儿吗？他家里的情况呢？”
　　周卫星这个名字一看就是时代产物，几年前东方红卫星升空后，有一大批孩子都叫了这个名字。
　　要是往街上一站，喊一声“卫星”，估计能一下子跑过来七八个孩子。
　　七十年代的孩子们起名大都如此，有用“红”“卫”“军”几个常用字随便排列组合的，也有根据当时的事件而起名的，像什么“□□”“卫星”的，又省事儿又方便，这才是现在起名的潮流。
　　像祝小嘉他们三兄妹这样起名字的，还是比较少的。
　　祝原说，“他现在住在大西街茉莉巷9号，跟他小姑小姑父住在一起，听邻居说他们家常常有亲戚上门，不过关系都不怎么好的样子。至于周卫星说的他妈，确实是以前孟家的丫鬟，后来二十八岁才跟他爸结的婚，邻居都说他妈以前是照顾孟大小姐的丫鬟，过得比小门小户的独生女还好，结婚的时候还是他妈自己的钱买的房子。”
　　祝原说完了，还不紧不慢地看了祝离一眼，见祝离一脸难以置信，他笑眯眯地说：“我可不像大哥，连人家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就敢跟人提那么多条件，也不怕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祝离额角青筋直跳，祝小嘉缩起脖子装不存在。
　　她二哥这话虽然说的是大哥，可她怎么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又一箭呢！
　　她好像也在那个“被人卖了也会帮着数钱”的队列里。
　　祝离纳闷：“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么，你什么时候去打听的？”
　　祝原笑了笑。
　　听了祝原的话，祝建国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这些东西小嘉拿着也没事儿，现在的风头比起前几年可好多了……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再打听打听，看看他那群亲戚什么情况。”
　　那么大一笔横财，就算周卫星舍得送，也难保他那小姑小姑父和其他亲戚会不会搞出点什么事来。
　　对于祝小嘉的事，祝建国不得不慎重。
　　祝小嘉有点打退堂鼓：“这么麻烦的话……要不我还是不要了吧。”
　　这箱子金银好是好，可是要是惹来什么麻烦的话，祝小嘉宁愿不要。
　　其实她胆子本来也没有那么小的，只是她总告诫自己现在是七十年代，那场文化浩劫虽然已经到了尾巴上，可是还没结束，所以她做很多事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放不开手脚。
　　祝家父子三个都笑了起来。
　　祝原轻笑：“你拿着就是了。”
　　祝离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他送你的你就放心的收着，其他的问题我们都会帮你解决的，不然你以为你哥是白吃你做的饭的？”
　　连祝建国也把祝小嘉一把抱了起来，捏了捏祝小嘉鼻子说道：“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人家光明正大送你的，你就坦坦荡荡地收呗。这么值钱呢，以后给你做嫁妆也不错。”
　　祝建国这句话一下子就让祝离不高兴了：“我们小嘉才不嫁人呢！”
　　祝小嘉：“……”大哥，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你就是希望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几天后。
　　祝家三兄妹跟着周卫星到了他说的藏箱子的地方。
　　周卫星把箱子上面的遮蔽物拿开，指着箱子说：“喏，就是这个箱子，你们搬吧。”
　　看到那个箱子后的祝小嘉：“……=皿=”
　　就连祝离和祝原也忍不住停下来，心情复杂地看了周卫星一眼。
　　周卫星奇怪地看着他们，说道：“怎么了？”
　　祝小嘉一脸血地看着他。
　　她以为是个小梳妆盒子来着啊，没想到是……这么大一箱子，都够把她装进去了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孟园花园里的一个小角落里的防空洞，孟园早已因为孟家全家人的死而荒废，这个花园曾经遭过一场大火，入口也一度被堵住，要不是他们几个都是小孩子，身形够小，还真不好进来。
　　而周卫星说要送祝小嘉的那一箱子嫁妆，是一个大楠木箱子，这个年代的人们常用的那种装衣服的大箱子上面还挂着一把铜锁。
　　以祝小嘉这个七岁小女孩的身形，要是蹲进这个巷子，还真的绰绰有余。
　　“太大了吧……”祝小嘉说。
　　祝原挑了挑眉，试了试箱子的重量，貌似无意地对周卫星说：“你以前怎么把这个箱子弄进来的？”
　　这可是实打实的楠木箱子，光箱子就有几十斤的重量，更不用说里面的值钱的金银首饰。
　　周卫星从身上摸了把钥匙出来，把箱子上的铜锁打开，盖子掀开，说道：“我一点点弄进来的呗。”
　　祝原笑了笑，知道周卫星不想多说，也就此揭过。
　　而在一旁，祝小嘉差点被箱子打开那一瞬，从里面散发出来的珠光宝气给闪瞎了眼睛。
　　祝小嘉上辈子是个穷人，虽然有空间可是也没怎么派上过用场，用了一辈子也没达成暴富的成就。
　　在那一世，她见过最多的珠宝是电视广告里那些钻石。
　　作为审美低级的小穷比，祝小嘉并不能理解无色的钻石的美，她还是更喜欢五颜六色的漂亮的首饰。
　　就像如今这箱子里的这些精致而别具匠心的首饰一般。
　　先前周卫星给祝小嘉的那一副精致简洁的珍珠耳簪，珍珠圆润而光华内敛，若是拿到几十年后的珠宝市场上去卖，也说不得要卖出好一笔钱。
　　但它若是放在这箱子里，大概是最普通的那一档。
　　这个箱子里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当然是那些华贵的镶着彩色宝石的金冠、花钿、发簪，做成花卉鸟兽形状的、亭台楼阁的……
　　这些都是传统艺人手工制作的，不说那些昂贵的天然宝石贵金属的原料，光是繁复而精妙的手工就足以称作艺术品了。
　　周卫星：“这些都是孟家几百年积累下来的金银细软，他们家做了那么多年的大老爷，当然有钱，不过他们全家都死了，这些钱给他们他们也拿不到了。”
　　他说起孟家时神色淡淡，无动于衷。
　　他妈倒是对孟家忠心耿耿，守着这些东西动也没动过，打听孟家后人的消息打听了十几年也没找到，对他这个儿子都不怎么关心。
　　直到快死了，他妈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亲生儿子，没依没靠，关系最近的小姑和小姑父两人一看就是眼皮子浅的又蠢又坏的货。
　　周卫星不知道祝小嘉可以把这个箱子装进空间，但是他也还是做出了避嫌的姿态：“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把它搬回去，以后我们就少见面吧。”
　　他说完还捏了捏祝小嘉的脸，在祝离和祝原两兄弟恨不得把他手腕骨头给捏碎的视线里笑眯眯地对祝小嘉说：“你上次帮我的忙，我这下可还清啦。”
　　岂止是还清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祝小嘉还觉得自己倒欠了呢。
　　她小声说：“以后你要是反悔了，再来找我拿吧。”
　　周卫星认真说：“男子汉大丈夫，说送就送，不会反悔。”
　　祝小嘉面对着周卫星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那么一咪咪的愧疚。
　　周卫星把这么值钱的一大箱子嫁妆都送给了她，但是她却还是要对周卫星保守自己最大的秘密。
　　祝小嘉是个别人对她好一分，就恨不得还三分的那种人，现在占了周卫星这么大一个便宜，总觉得有点心虚。
　　不过，祝小嘉的空间这个秘密除了祝小嘉和祝家父子三人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祝小嘉知道她爸和她哥是不会打她空间主意的，也不会把这件事出卖给别人，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祝小嘉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来之前写好他们家地址和厂里电话的小纸条塞给他：“我们家住食品厂家属楼，你以后有事可以来家属楼找我们。”
　　祝小嘉也经历过被家里长辈祝老太太祝大伯母他们欺负的日子，也知道天天挨饿还要干活被打有多难受，虽然周卫星现在一直说不用他们帮忙，他可以自己处理家里的事，但祝小嘉还是觉得不放心。
　　周卫星看到祝小嘉塞给他的小纸条楞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不过他这会儿的笑，比起刚才故意挑衅祝离祝原他们逗祝小嘉玩儿的笑要更开怀快意：“小嘉，你真是个好姑娘。”
　　被无意中发了好人卡的祝小嘉：“……哦。”
　　周卫星：“要是以后你长大了还是这么好看，我就娶你。”
　　祝离马上炸了毛一样冲过来，把祝小嘉抱起来，也不顾祝小嘉无语的反抗，直接和周卫星拉开了距离：“你离我妹妹远点。”
　　祝小嘉：“……哥，人家开玩笑呢。”
　　一个几岁的小破孩，连第二性征都还要有好几年才发育呢，他说的这话要是都当真那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反正祝小嘉是没有把周卫星的话放在心上的，顶多就是觉得他这小子从小就油嘴滑舌，将来肯定是个花花公子的料。
　　祝原看着仍然不当回事儿的祝小嘉，叹了口气：“那他也不能这么占你嘴上便宜啊。”
　　完全没有被占了嘴上便宜自觉的祝小嘉：“……”
　　周卫星看了一眼小纸条，把上面的东西都记了下来。这才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按着原先的折痕折好，放进衣服上的兜兜里。
　　“虽然我觉得我用不到，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祝小嘉小声地说：“你话可别说得太早。”


第46章 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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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卫星走后，祝小嘉便把这个大楠木箱子给装进了空间。
　　说实话, 她再看了箱子以后, 才发现值钱的不仅仅是箱子里装的那些金银细软，连这个装东西的箱子也又好看又实用。
　　在周卫星放东西的这个地方光线很暗, 箱子里的金银细软又太过夺目, 所以祝小嘉还觉得没什么。
　　可箱子一放进祝小嘉的空间, 祝小嘉就发现了。
　　这箱子虽然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搁了这么久，却一点都没有像普通木头那样变形，而且当祝小嘉擦掉上面的灰尘以后, 便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祝小嘉忍不住摸了一下, 触手的箱子表面黄澄澄如琥珀一样光滑, 还有着水纹似的木纹。
　　她跟祝离祝原他们说了, 祝原淡淡道：“哦，那大概是金丝楠木吧。”
　　祝小嘉惊了：“金丝楠木不是做棺材的吗？”
　　祝原和祝离都默了一下，祝原语重心长地给祝小嘉解释了好一会儿, 祝小嘉才知道，金丝楠木防腐防虫又不易变形，早几百年前就是皇家家具和建筑的材料了, 不止是做棺材。
　　后来到了清末民国, 也有不少有钱人家会偷偷地打上许多楠木家具什么的。
　　像这种楠木箱子，大多都是那些有钱人拿来给家里的女儿装嫁妆用的。
　　想来也是，这么大一箱子的金银细软，要是真拿普通木箱子来装，也太跌份儿了。
　　不过祝小嘉还是很高兴, 这楠木箱子放到以后那也是几千块钱啊，这几千块就跟白捡似的。
　　她想着自己空间里的箱子，觉得自己好像额外赚了一笔，走路都有些飘起来了。
　　祝离和祝原看了她这反应都有点无语。
　　祝离叹了口气：“我上次看到她高兴成这样的时候还是我们爸来接我们进城，就一个箱子，至于么？”
　　祝小嘉可是刚刚得了一箱子的金银细软呢，那时候她的表情也没这么忘乎所以啊。
　　看小妹祝小嘉这个样子，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祝小嘉他们家也有两个楠木箱子，只是她平时都不用那个箱子，也没注意到而已。
　　经历了这次的事，祝小嘉终于想起来了。
　　人家都说七十年代八十年代最容易发财，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改革过后百废俱兴，古董跟不要钱似的遍地都是吗？
　　金银这些都还好说，毕竟是硬通货，不管什么时候价格都不会跌得太凶。
　　但是有好多其他的古董文物什么的，这个时候简直不值钱——没办法，大家都不识货。
　　而且这个年代也没人有那个功夫去造假，市面上拿出来卖的，几乎都是实打实的真货！
　　祝小嘉仿佛一夜之间发现了暴富的法门，她可是有着随身空间，可以把东西装进去不被人发现的。
　　别人收藏这些东西还要小心保管，免得磕了碰了，被人发现偷了或者举报什么的，但她祝小嘉可不会。
　　只要在僻静角落把东西往空间里一放，就没人会知道她身上还有这么多东西。
　　然后她就只需要等到改革开放以后，这些古董价值自然就会水涨船高了。
　　祝小嘉想好了以后就开始行动了，天天往收废品的废品站跑，希望能从那里淘换点东西出来。
　　毕竟在祝小嘉心里，直接跑去小集市或者黑市换什么的风险还是太大了，废品站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却是她能想到的明面上最容易淘换到古董的渠道了。
　　毕竟在过去的那将近十年里，很多古董文物都被人避如蛇蝎，甚至有段时间“凡是有字”的老物件都要被那些打着旗号的年轻人给一顿打砸抢，所以有些有底蕴的人家为了避祸，或者自己烧掉、埋起来，或者打包扔掉、卖给废品站。、
　　说不定她就能从这一堆废品里面找出几样呢？
　　她的这个行为把祝家父子三人都搞得一头雾水，而祝离祝原两兄弟在跟着祝小嘉去废品站刨了几天垃圾以后，也终于知道了祝小嘉的想法。
　　祝离：“……”
　　祝原：“……”
　　祝小嘉看着两个哥哥相似的表情，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你们再这样我就不带你们发财了！”
　　祝建国捂着额头好一会儿，才说：“小嘉，你要是想收几件古董的话，去夏城文物商店吧……”
　　别去废品站刨垃圾了。
　　祝建国看着自己原本干净又漂亮的小女儿脏兮兮的脸蛋，露出了跟祝离祝原两兄弟极为相似的不忍目睹的表情。
　　就算现在古董不值钱，可也不意味着废品站里全是古董啊。
　　而且以祝小嘉这个对古董一点见识都没有的水平，祝建国还真怕她捡回一堆垃圾来。
　　要知道虽然都是古董，但是也有价值高低之分的，有些古董能卖出天价，但是有些古董却不值钱，顶多就是老物件。
　　看祝小嘉这幅兴致勃勃的样子，祝建国就知道她是为着发财去的，要是真捡了一堆垃圾古董回来，估计还不知道得多气呢。
　　“文物商店？”祝小嘉蒙了。
　　文物商店，也是这时候的一个时代产物。
　　“文物商店统一收购民间文物，其中珍贵的拨给博物馆，然后剩下的或者卖给外国人换外汇，或者由内柜供给内宾学习研究用，”祝建国给祝小嘉解释道。
　　“可是，前几年运动的时候不是说破四旧然后砸了好多吗？”祝小嘉急了。
　　她也是有着小时候的记忆的，自然知道当初闹运动的时候，好多年轻人到处打砸抢，把那些有字的、看起来值钱的老物件给砸了不少。
　　时隔好几年，她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疼呢。
　　祝建国叹了口气：“那些东西，有些是真的被砸了，可是有些到底被藏进了谁的包里，谁也说不清，反正当时那么乱，就算有人看见也没用。”
　　祝小嘉一时也不知该露出个什么表情。
　　那些打着口号跑去抄家的年轻人们，有的是真的把口号当了真，把人家里给砸了，有的是存着浑水摸鱼的心思，把那些看起来值钱的东西自己偷偷摸摸地留下来了。
　　祝建国安慰了祝小嘉几句，又给了她十块钱：“等你放假的时候，跟你大哥二哥一起去文物商店看看吧，就当买点东西回来在屋里放着也挺好。”
　　反正祝建国是没指望祝小嘉能买回什么真正值钱的东西的，不过有祝离祝原跟着，祝小嘉也不至于被骗就是了。
　　别看祝离祝原都是半大小子，可祝原心思比好多打人还清楚，祝离更是打架一点都不虚谁，要是有人低看了他们，到时候可够那人吃好一壶的。
　　等到下一回放假，祝小嘉就真的带上她两个哥哥一起去了，不过由于祝原拖了时间，等他们去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到了文物商店外面，祝小嘉才发现人还真不少。
　　二哥祝原告诉她，文物商店收东西是每天限号的，也就是说，你要卖东西，还得先拿号，而且每天号拿完了人家还不收了。
　　祝小嘉又一次见识了国企的底气，这坐在那等人上门来卖，还每天限量，多了不收。
　　祝原看到了祝小嘉的小表情，不过他也没在意，而是继续给祝小嘉科普他打听来的消息：“有些人是从乡下做了好久的车来的，偏偏又来晚了没拿到号。如果他们想等明天再拿号卖的话还要在这边住宿吃饭，所以宁愿折价卖给商店门口专门做这个生意的本地人。那些本地人今晚八块收了，明天就能十块卖给文物商店。”
　　祝小嘉再次露出被惊到的表情。
　　这一晚上就能赚两块？
　　她爸祝建国是食品厂的技术员，每个月四十二块工资，这个工资说出去也够好一票人羡慕了，但是说起来，却还不如这些文物商店门口的本地人一个倒买倒卖赚钱来得快。
　　她刚想说那我们也做这个生意吧，就被祝原一盆冷水泼灭了。
　　“你就老老实实地买几样东西玩，不要想着做这个生意。人家天天没事做在这儿守着，你以为我们能拼得过人家？而且做这个的，大多都跟商店里面的工作人员有关系，这才能做这么久不被人举报抓了，我们可没有啊。”
　　祝小嘉想了想，也只能憋屈地承认确实如此。
　　他们正在这儿咬耳朵说话，那边的柜台边上已经是一阵骚动。
　　“同志，我今天天还没亮就赶过来了，你们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同志，我们家急着用钱呢，你看我都排到你面前了……”
　　……
　　不用多说，肯定是今天文物商店已经收够了要关门了。
　　祝原往那边看了一眼，对祝小嘉说：“我们就买几件小的给你玩，多了就不行了，听到没有。”
　　祝小嘉的头点得跟啄米的小鸡似的。
　　祝离祝原和祝小嘉，他们三兄妹站在文物商店门口其实很显眼。
　　来卖东西的，大多都是急着用钱的，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跑这么远来。
　　由于赶了远路，许多人都显得风尘仆仆，灰尘满面不说，气色也不怎么好，要么就是营养不良的干瘦枯黄，要么就是一脸做贼心虚。
　　而祝家三兄妹不光生得白净好看，连气质也是挺拔的，看起来就像是哪家领导的小公子小千金似的。
　　比起那些主动送上门去要收购自己手中物件的本地人，那些手里有着古董的乡下人还是更倾向于把手里的东西给祝家兄妹几个。
　　一来么，这种家庭出来的人手里都比较松，肯定能多给点儿钱，二来，他们看起来都是小孩子，难保谁心里没存着忽悠他们好多卖点而钱的心思。
　　祝小嘉和大哥二哥站一起不过半个小时，就有好些人犹豫着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东西。
　　当然，由于他们兄妹几个的长相，这些人的价格其实比起文物商店估的价格都要高上一点。
　　不过祝原可不是那么好骗的，没几句下来，反而把对方给绕晕了，价格比起文物商店的估价还要底上一些。
　　祝家兄妹其实都不缺钱，如果这些人是报给他们实际价格的话，也许他们真的会按照文物商店的价格给钱，可既然人家存了坑他们的想法，也就不要怪他们压价了。
　　祝原跟人交涉的时候，祝小嘉也发现了，周围有好些目光都在盯着他们，有警惕提防的，也有打量沉思的，应该是之前那些专门做倒卖生意的本地人。
　　不过他们只是来的第一天，那些人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背景，也不知道他们是临时起意过来的还是以后要天天来，所以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
　　“你们收古董？”
　　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走过来，没有先看最能主事的祝离祝原，而是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下祝小嘉，对着她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黄牙。
　　祝小嘉觉得这视线有些冰冷粘腻，有种被盯上的不舒服的感觉，悄悄地皱了下眉。
　　祝离不动声色地往祝小嘉面前挡了挡：“你也是有东西要卖给我们？”
　　中年人又笑了，这笑里还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感觉：“小兄弟，我这可是好东西，要不是我实在缺钱，我可是怎么都不会拿出来的——你们打算出什么价？”
　　祝小嘉眨了眨眼，心想顶多三块。
　　不为别的，刚才他们已经花了六块了，留下一块待会儿回去路上吃零食的钱，就只有三块了。
　　不管这个让她不舒服的中年人有什么好东西，祝小嘉都不会出三块以上的价钱——谁让这人的视线那么不让她舒服的？
　　她悄悄扯了扯二哥祝原的袖子，抬头跟二哥对视了一眼，祝原唇角轻勾，显然跟她是同一个想法。


第47章 047
　　47
　　那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虽然在跟祝原说话，但是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周围飘。
　　祝小嘉刚刚看到他跟其他人说了好一会儿, 后来起了争执才跑过来跟他们搭话的, 估计是跟那些人谈崩了。
　　事实上，那些真的急着要钱的老实人, 都是被那些本地人几句就骗过去了的。
　　跑过来找他们的卖东西的前两个, 一看就是来卖过好几次的, 也没打算卖给文物商店里面那些专家，就等着卖给文物商店门口那些来“捡漏”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别说七十年代的人就淳朴了, 其实他们也精着呢。
　　文物古董这种市场的水, 无论哪个年代, 都不可能浅。
　　祝小嘉刚才倒是想过去, 看看能不能捡个大漏什么的，却给二哥拉住了。
　　祝原说：“你能看出来是个漏，那些专门干这个的本地人看不出来？想赚大钱, 就得冒大险。要是抢了他们嘴里的鸭子，他们会联合起来收拾我们的。”
　　祝原他们一开始定下的目标就很简单，来这边买几样价值适中、价格也合宜的小物件给祝小嘉开开眼, 就当逗她开心开心得了。
　　要说发财, 祝家人其实都没什么执念。
　　更别说祝小嘉刚刚还在空间里囤了一大箱子的金银细软呢，跟那些比起来，文物商店门口这些小东西祝小嘉哪能看得上眼啊。
　　中年男人愤愤说：“我这个可是传家的宝贝，是我爷爷家祖传下来的。我爷爷早些年吃喝嫖赌，把我们家家产都败光了, 祖宅也卖了，所以我们家现在是贫农……这个是我奶奶当年的陪嫁，藏在墙角里一直没拿出来，要不是我儿子病了缺钱，我还不卖呢！”
　　祝小嘉和两个哥哥祝离祝原都一脸面无表情。
　　刚刚那两个来卖东西的人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大概所有卖古董文物的，都得会讲故事，不然东西卖不出去。
　　中年男人讲完了他们家的事，发现祝家兄妹三人的脸色都一副无动于衷。
　　他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咬着牙低声问：“你们到底要不要啊？”
　　祝原却做出了一副犹豫的表情，问：“我怎么觉得你这故事太假了，喂，你这个不是赃物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不过他连发怒的声音都是压低了的，一听就很没底气。
　　祝原挑了挑眉，傲慢地说：“说实话，我看你这样子我就觉得你不是好人，鬼鬼祟祟的，说了这么久连东西都不给我们看，不是赃物是什么？”
　　不过那中年男人手里的东西来源本来也不太干净，他来找祝家兄妹三人这种一看就干干净净又不世故的半大孩子，本来就是打着坑他们一笔大的想法，像祝原表现出来的这幅傲慢骄纵的样子，正合了他的心意。
　　中年男人又鬼鬼祟祟地往周围看了几眼，才把自己怀里的土布包悄悄掀了一个角。
　　祝小嘉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那是一副沉甸甸的银手镯，花纹精致，上面还镶嵌着满绿透亮的翡翠，一看就很值钱的样子。
　　祝原的神色却冷了下来：“广片？”
　　中年男人没想到祝原居然还能看出来这个，他本来还以为祝原是个听说了文物商店这边的事情跑过来捡漏的半大孩子，应该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不清楚，这才跑过来在祝家兄妹面前神神道道的。
　　祝小嘉还不清楚广片是什么，祝原就拉着她的手就准备走人。
　　“哎哎哎！”中年男人急了，一把拦住他们，“你们什么意思？这就不要了？”
　　祝离挡住他的手，冷笑了一声：“我们也没说一定要啊。”
　　祝原停下脚步，慢悠悠地对中年男人说：“两块五。”
　　祝小嘉一头雾水，这两块五的价格也太低了吧，那个镯子看起来分量还挺重的啊，而且也不像假的，跟她空间里那些银的首饰差不多啊。
　　祝离悄悄凑到祝小嘉耳边跟她解释：“广片就是说，那翡翠质地不好，是削了薄片镶在镯子里的，所以看起来才又绿又水亮，其实不值钱。那两块五就是买镯子的金价。”
　　这话听得祝小嘉一阵惊讶，她一向知道二哥祝原懂得多，没想到连大哥祝离也知道这么多。
　　祝离被祝小嘉看得心虚，解释道：“你小时候有个广片的小镯子来着，后来妈怕外人看见就收起来了。”
　　小孩子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广片的价值不贵，但是看起来还是很能唬人的，至少也能骗骗爱折腾爱摔东西的小孩子。
　　祝小嘉想了想，她觉醒空间后对以前的记忆也清晰了些，但这种小事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只能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确实有很多“玩具”。
　　而此时，旁边的祝原和中年男人都已经吵完了。
　　中年男人笑得不阴不阳的，大概是因为吃了个闷亏，没卖出满意的价钱。
　　他在文物商店那些专家那儿是卖不出去，在那些专门转卖的本地人那里也被死命的压价，这才转头来找祝原他们的，结果在这儿被个半大小孩儿给拆穿了，还压了价。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在那些本地人那儿就卖了呢。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地就抱怨了一句。
　　祝原兴致缺缺地接过那个土布的包，淡淡地说：“你自己拿这种东西出来，还想卖个好价钱？”
　　中年男人讪笑了两声，看着祝原，心里犹有些不甘心。
　　他眼珠一转，凑到祝原耳边，低声说：“我这儿倒是有好东西，可你们出得起钱么？”
　　果然，祝原在听了他的话以后，露出了两分好奇的神色。
　　中年男人怂恿他道：“你们在这边守着，一天下来顶多也就捡两三个别人捡剩下的小鱼小虾，又费时间又费力气，图个什么？我那可都是好东西，比我手上这个好多了，我不是觉得这边价格太低了么，好东西真拿这边来可卖不出好价钱……你要是真能出价的话，我手上的好东西任你挑。”
　　他一边说着，一边瞅了眼祝离和祝小嘉。
　　祝离今天其实一直没怎么表现出存在感，刚才也没让中年男人意识到他打架的厉害之处。
　　在这个中年男人看来，祝小嘉他们几个孩子或许有点太聪明了，可他们也只是三个孩子，体力上怎么也比不上他这个成年人的。
　　祝小嘉抬头，发现祝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二哥？”祝小嘉问。
　　祝原把土布的包塞给祝小嘉，连同之前的东西一起，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我给你打手势，你直接跑去叫警察叔叔。”
　　“叫警察叔叔干什么，我们不是去看了东西就回吗？”祝小嘉有些不安的问。
　　祝原眯起眼睛笑了笑：“他这是打着去拿东西的幌子，去找跟他一伙儿的人来抢我们呢。”
　　这个中年男人不满意他们给的价格，又看他们几个都是半大孩子，就准备把他们骗到偏僻地方去，叫上他的人来把他们抢了。
　　这样一来，东西也回去了，钱也得了。
　　“那我们不跟他走吧。”祝小嘉说。
　　祝原直起身子，揉了揉她的头，又看向那个中年男人，没说话。
　　果然，等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祝原便让祝小嘉走。
　　那个中年男人眼睛看着祝小嘉手里的东西，不悦地问：“怎么，信不过我？”
　　祝原淡淡地说：“我们身上带的钱不多，得回去拿点，而且我们两个不是都还在么。”
　　中年男人还想再说几句把祝小嘉拦下来，他可是打着把东西抢回去的主意的，祝小嘉要是就这么把钱和东西都带走了他还抢什么？
　　那些东西加起来也有差不多十来块钱呢，够他吃吃喝喝好一阵子了。
　　不过祝小嘉早就做好了偷溜的准备，滑不溜秋地像一条小鱼似的就溜走了。
　　中年男人正准备跑过去追，就被人给拉住了衣服。
　　“你拦我妹妹干什么，她回去拿钱的。还是说，你不希望她拿钱来……”祝离挡在他面前，一脸不高兴地问。
　　这话正好说中了中年男人的心虚之处，他哈哈哈干笑了几声：“我不是看你妹妹一个人带着东西跑回去不太放心么，万一她不认识路……”
　　“这个你可以放心，这段路我们都还挺熟的，走过很多次了。”祝原颔首。
　　中年男人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你妹妹不会去到处乱说吧？”
　　“她不会去举报的，我们跟你在一起，要是她跑去举报了，那我们不也要被抓么。”祝原说。
　　“也是、也是……”中年男人笑着说。
　　要是跑掉的祝小嘉年纪再大点他可能还会觉得不对，但祝小嘉也就才七八岁，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有些连话都说不流畅呢，他有什么好怕的？
　　中年男人看祝离祝原两兄弟的样子，也不像是发现了他打的算盘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让他们妹妹回去拿钱的？
　　祝原咳了一声，问：“你那真有好东西？要是再想像之前一样骗我，我可是看得出来的。”
　　中年男人听这话，估计他是真的想要点值钱的东西，心这才一点点放回肚子里：“那是肯定的，我之前不是不知道你看得出来么，既然这样，我也骗不到你不是？我可先跟你说好啊，要不是我急着用钱，我可不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你别看这些东西现在行情不好，可是放不坏啊！只要你藏的好，能传家不说，等个几十年，那价钱还不翻了倍地涨？”
　　祝原半垂着眼帘附和：“是啊。”
　　祝小嘉跑开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几样东西给放进空间。


第48章 048
　　48
　　她虽然不太明白她二哥祝原叫她去找警察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打算照做。
　　毕竟祝原是真的人精, 他好像天生就比其他人更聪明一些。
　　事实证明, 人就算重生智商也不会突然提升, 顶多就是仗着前世的那些经历能够比同龄人聪明一点。
　　祝小嘉前世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重生一回, 她也没获得什么过目不忘的天赋, 倒是她二哥祝原好像有这个能力。
　　在这些天生脑子好的人面前，她重生的这个优势也不怎么明显。
　　祝小嘉本意是去找警察的，可她找到的那个派出所的警察好像有点忙, 她喊了好一会儿都没人理她。
　　倒是路过的一个年轻的穿着绿色军服的年轻人, 看着祝小嘉这个小矮子到处跑来跑去，忍不住拉住了她, 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小嘉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那个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
　　她心里估摸着, 警察跟人民军队的军人好像差别也不大吧？都挺……为人民服务的？
　　于是她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 按着祝原悄悄教她的话抢先告状道：“解放军叔叔, 我哥哥被坏人抓走了。”
　　此时，“被坏人抓走”的祝离和祝原都正在那个中年男人老何说的交易地点那儿坐着。
　　老何跟他们保持着距离，却又若有似无地盯着他们的行踪。
　　之前让祝小嘉跑掉可以说是老何因为他们是小孩子而放松了，可现在老何已经提起了警惕, 他们就不可能再像祝小嘉那样溜掉了。
　　“你老乡什么时候把东西拿来啊，我们还要早点回家呢。”祝离一脸不耐烦的问。
　　老何陪着笑脸：“好东西嘛，肯定要会儿时间，别急别急, 大不了待会儿我们送你回去。”
　　祝原冷哼了一声，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算了吧。”
　　老何暗自咬牙，小兔崽子，一会儿你们妹妹把钱带来了我非得把你们裤子都扒下来不可！
　　老何虽然觉得他的恶意掩藏的很好，但是对祝离祝原这两个从小生长在恶意中的人来说，要感受到并不难。
　　祝离恶狠狠地看了祝原一眼，心想幸好这家伙把小嘉给提前支使开了。
　　“你今天突然发的什么疯？”祝离低声问祝原。
　　祝原眼睛仍然时不时地飘向中年男人老何的方向，“你又没有觉得，那个人怪怪的？”
　　祝离瞟了几眼，被祝原拧着下巴把视线收了回来，含糊道：“唔没觉得。”
　　祝原冷冷地瞪了老何一眼，一边装出个骄纵又傲慢的蠢货形象，一边和祝离说：“我之前看过夏城十年内的报纸，所以有印象，这个人卖给我们的那个镯子应该是赃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一伙抢劫犯。”
　　祝离吓得差点跳起来。
　　抢劫犯？
　　“那你还……”祝离话说到一半就被祝原捂住了嘴。
　　祝原昂着头，对看过来的老何翻了个白眼：“你一天看我们干什么，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老何眯起眼睛一边问一边靠近他们：“小兄弟，你们嘀咕什么呢，我一个人在这边怪没意思的，不如我们一起等人吧……”
　　祝原一只手捂着祝离嘴巴一只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露出一副看不起乡下人的样子：“不用，你不要再靠近我们了！”
　　老何被祝原给气得不行，差点就想自己动手把祝原和祝离这两兄弟给抢了。
　　但他一个人要打着两个小崽子还是有点难度的，而且……他也惦记着祝小嘉能真的把钱带来。
　　他一直都挺缺钱花的，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没钱花，而是守着一堆宝藏却不敢把它们拿出来换成钱。
　　以老何的性子，能忍这么久才把东西拿出来卖，其实忍得也够久够辛苦的了。
　　老何那几个所谓的老乡来得比祝小嘉快一点。
　　那两个人比老何要魁梧结实一点，祝离悄悄打量了一下，估计要对付他们有点难度，但也不是没有胜算。
　　老何和那两个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被那两个人训了好几句。
　　三个人看向祝离祝原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好。
　　“你们妹妹什么时候拿钱过来啊？”老何不怀好意地问，“你们几个小崽子该不是在框我吧，我可先说好，要是你们在框我的话，我可不是吃素的！”
　　他一边说着话，三人一边对祝离祝原形成了包围之势。
　　祝小嘉远远地就看到了被三个人围起来的大哥二哥。
　　她心里一紧，二哥可没说形势会变得这么严峻，也不知道她找来的这个解放军叔叔能不能一个撂翻三个。
　　“叔叔，被围着的就是我哥哥！”她扯着那个军装年轻人的衣角焦急的说。
　　小罗看着前面的几个人影，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那是两道略显单薄瘦弱的身形，跟包围他们的三个成年人身心之间差距巨大。
　　只看这一幕，他心里的天平就已经不自觉地偏向了弱者那边。
　　“你们几个！在那里干什么！”他振声喝道。
　　“有当兵的过来了！”
　　在听到年轻人的喝声后，老何他们几个人都骚动了起来，神情一下子变得尤为恐慌。
　　“臭小子！是你们去找的人！”老何也看到了年轻人小罗旁边的祝小嘉，他脸上的恐慌和不敢置信一下子转变成狰狞，狠狠地朝着祝原祝离扑过来！
　　祝离拉着祝原避开了他。
　　年轻人也很快跑了过来，跟祝离一起，没几下就把老何和另外一个人给按在了地上。
　　“有一个跑了！”祝原目光一沉，突然跟了上去。
　　祝小嘉本来还打算跟在大哥和那个解放军叔叔旁边，可看着二哥今天这么不冷静，也有点不放心，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追追追！追你妈啊！”那个被祝离紧追不舍的人一边怒骂着，一边回身掏出了一样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祝原和祝小嘉都看出来了那是什么。
　　一把土木仓。
　　国内真正的禁枪令是从1996年才正式实施的，在这之前的许多年里，土木仓的持木仓证颁发都不怎么严格。
　　而且民间一直流传着来自各个渠道的木仓支：红小兵打砸军工厂流散出来的、工人自制的、□□、还有黑市上那些私下流通的。
　　所以这几个人手里有一把土木仓，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祝小嘉全身的血液都快凝结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哥！”她看着那个老何要开枪，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朝着祝原的方向扑了过去！
　　“砰！”
　　远处，听见了这声枪响，祝离的脸唰地一声就白了。
　　“二哥，你没事吧？”祝小嘉轻声问。
　　“这是哪？”祝原看着周围黑乎乎的一片空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祝小嘉：“……”
　　这是她的空间内部。
　　祝小嘉这一世没有试过把其他人装进空间。
　　她在前世倒是试过一次，但那次她没成功不说，还因为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而贫血昏倒了。
　　平时使用空间她根本就没怎么费力气，一来她放进去的都是些死物，二来，那些动物和植物都比较小，大概这样要消耗的力量也比较小。
　　一旦要把大活人装进去，她身体里那点力量就不够了。
　　就像现在，祝小嘉虽然在情急之下把她二哥祝原给装进了空间，但她还是觉得有些脱力。
　　不过她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惊讶，明明前世她都没有成功过，现在重生后居然能把其他人也装进来了？
　　祝小嘉心里有点犹豫，她使用空间的时候，其实是不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的。
　　她可以把东西放进空间，但是她自己的身体却不能进入空间。
　　她的目光投向二哥祝原的方向，自己也有点摸不清现在的情况。
　　“等下，我们先出去再说。”祝小嘉心知枪声响了后那个年轻人马上就要追来，他们在空间里待久了怕被发现不对，于是又把二哥给放了出去。
　　幸好此时天色有些暗，而且开枪的那个流氓只是想着趁开枪后的瞬间逃跑，开完枪就吓得转身逃走了，根本没发现祝小嘉和祝原刚才都消失了一下。
　　“小嘉！你们没事吧！”
　　祝离和那个年轻人也赶了过来。
　　祝离看着祝原，虽然还是觉得自己弟弟今天有点怪，但是还是很担心。
　　年轻人叹了口气说，“接下来的事，你们还是回去吧，他手上有枪，我会通知附近的派出所搜山抓人。”
　　祝原说：“我听说，帮助公安局捉住匪徒，有奖励是吗？”
　　年轻人听了他这话，露出了一点惊讶：“是的。”
　　祝原就说：“这几个人好像跟前几年那桩抢劫案有关，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通缉令，跟他们很像。”
　　年轻人皱眉：“你确定？”
　　祝原点了点头。
　　祝原：“解放军叔叔，我们会有奖状和小红花吗？”
　　祝小嘉楞了一下，没想到她二哥要求这么低啊。
　　年轻人面色凝重，但是还是抽空跟他们说了一句：“当然。”
　　事实上，祝小嘉想的没错，祝原一向会打算盘，能让祝原冒这么大的风险，那回报也必须要大。
　　没过几天，她爸上班的食品厂的厂委会就和附近派出所里的人一起跑到他们家，来给他们三兄妹送奖状。
　　奖励他们帮助人民军队捉到逃犯。
　　当然，他们跑去文物商店买东西这一段被忽略掉了，变成了他们几个看见那个中年男人老何在倒买倒卖，于是警觉地发现了老何的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跟踪他后发现老何是个逃犯。
　　祝小嘉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厂委会的阿姨和派出所里的人笑得喜气洋洋，敲锣打鼓地把他们家的门给敲响了。
　　食品厂家属楼本就是那种一排排的房子，这么大的动静，整栋楼的人都被惊动了。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厂委会的人说要给几个孩子送奖状什么的。”
　　“奖状？什么事儿啊，我这么多年都还没拿过奖状呢……”
　　当祝小嘉打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门口密密麻麻的人头。
　　“祝建国同志啊，你有三个好孩子啊！”厂委会的阿姨拉着祝小嘉她爸的手，动情地说。
　　“这三个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他们不仅发现了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凶恶歹徒，还在解放军同志的帮助下将其捉拿归案，减少了人民群众的财产损失，他们都是我们的小英雄！”
　　祝建国笑得僵硬：“也有老师们的功劳……”
　　关上门前，祝小嘉看着周围邻居们或者好奇、或者羡慕嫉妒的眼光，觉得自己简直又老了好几岁。
　　等人都走完了，祝小嘉叹了口气，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二哥。
　　祝原左边的眼眶都是乌青的，之前发生的事情太过吓人，回来后祝离就把祝原给压着揍了一顿。
　　祝原看着奖状，神情平静，但祝小嘉总觉得他眼睛里似有暗流涌动。
　　“二哥，你很喜欢这个奖状吗？”祝小嘉忍不住问。
　　祝原看了祝小嘉一眼，唇角笑意隐隐，“你不喜欢吗？”
　　“小嘉，你看，”祝原指着奖状右下方的“夏城公安局”字样，认真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我们出身不好的事情来说了。而且，有这个奖状，我们将来上学还可以加分优先录取。”
　　祝小嘉看着二哥祝原认真的样子，突然有点心疼。
　　其实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期，“唯成分论”都十分盛行。
　　这是一个“出身”决定命运的年代。
　　父母都是贫农、工人、军人，那你就是根正苗红的好分子，父母是“黑五类”，那你就是资本主义的坏苗子，要接受大家的批评和改正。
　　根正苗红的好分子，不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比其他人更有利，高考恢复前的工农兵大学甚至只接受公社推荐的好分子去上大学。
　　无论是学校里选班干部，还是工作单位升职加薪，其实都会考虑一下本人的家庭成分，这个风气一直到八十年代才慢慢改善。
　　哪怕是像祝原这样看似成熟的孩子，心里其实也很在意这一点。
　　祝原说：“有了这个奖状，以后我们周围的邻居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他们是被公安局表彰过的，在这个年代，这份荣誉连整个食品厂和他们的学校都与有荣焉。
　　以后再有人敢拿他们母亲的身世说事儿，祝家三兄妹就能拿这个奖状刚回去。
　　他们可是见义勇为，帮公安局抓过逃犯的人！谁敢说他们成分不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有这个奖状，他们将来做什么都会比别人多出几分优势。


第49章 049
　　49
　　这次的表彰带来了很多东西, 祝小嘉也能感受到, 他们那些邻居对他们的态度好了很多。
　　祝家毕竟是才搬来不久的新邻居，之前这些人虽然对他们的态度客客气气的, 但是却透着一股子疏离。
　　以至于他们一家搬来都快一年了，竟然除了姜小雪他们家之外都没什么认识的邻居。
　　而现在，祝家兄妹得到了表彰, 周围的邻居们一下子就跟他们家热络了起来。
　　每天祝小嘉他们上学放学的时候都会遇到路过的阿姨大婶们, 笑眯眯地跟他们说话。有时还主动找上门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买个东西。
　　这些邻居跟祝小嘉他们搭话的时候，姜小雪他妈王丽娟刚好往旁边经过，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 然后回屋了。
　　那几个之前跟王丽娟很要好的邻居脸色都有些讪讪。
　　“这个王丽娟，又在作妖了, 真是一天都不让人安宁！”
　　就连祝家兄妹他们班上的老师也都各自在课堂上表扬了一下他们。
　　教导主任还想让他们几个去年级上讲话的, 祝小嘉和祝离都死活不肯干，最后只好由祝原代替他们上去讲话。
　　直到这时, 祝小嘉才明白过来，这张奖状对他们生活的影响有多大。
　　——就连他们爸祝建国都被厂里叫去给大家说平时怎么教育祝小嘉他们的了！
　　而更令祝家人惊喜的，是祝建国升职加薪了。
　　虽然他只是从技术部的一个普通技术员升成了小组长, 手底下的人也就只有四个而已。
　　小组长不算什么大官, 但是每个月都能多五块的津贴。
　　祝建国说：“之前这个事情一直没有决定, 据说人选在我跟另一个海城的大学生之间犹豫，不过你们的事出来以后，我就占了你们的光, 升职成小组长了。”
　　祝建国说起这件事时，神采奕奕，看起来特别高兴。
　　眼看着祝家的日子蒸蒸日上，越来越好，祝小嘉的心情却没有越来越好。
　　这一切，都只因为组织部的一个大妈来他们家拜访了。
　　这位组织部的大妈是在他们用晚饭之前来的，这天祝建国下班的比较早，就坐在客厅的餐桌上看书，顺便监督祝家三兄妹写作业。
　　食品厂家属楼的房子总共就这么十几平方米大，除去他们几人各自的卧室之外，这个客厅还兼职餐厅、书房，差不多什么事都是在这张方桌上做的。
　　方桌头顶的灯泡打下光来，他们四个人一人坐了一边，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祝原和祝小嘉做作业都做得很轻松，但是祝离就有点心浮气躁了。
　　他倒不是看不懂，就是做一会儿就要抬起头来看看其他人，看他们做到了哪里，然后跑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有……明明是做作业的时间，他却忙个不停。
　　祝建国被他晃得眼睛都花了：“你回来做作业，其他的我去！”
　　祝小嘉倒是很能理解她大哥的这种行为，毕竟做什么都比做作业有意思，要不是她是重生的，这些作业做起来特别简单，她估计也跟她大哥一个样儿。
　　于是她趁着她爸祝建国起身去看厨房的机会，忍不住同情的看了坐她对面的大哥祝离一眼。
　　祝离眯起眼睛笑，悄悄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祝原，把手卡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鬼脸。
　　一直埋着头写作业的祝原扯过旁边的草稿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挨个在祝小嘉和祝离面前晃了一圈：幼稚。
　　“笃笃笃。”
　　祝家几人都楞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门口。
　　“我去我去！”祝离正准备从凳子上跳起来去开门，就被祝建国给按了回去。
　　“你给我写作业，你就不能跟你二弟还有小嘉学学吗你！”
　　祝离一边不情不愿地坐回去，一边不耐烦地嘀咕，“爸，你怎么跟我同学他妈一样啰嗦。”
　　祝建国瞪了他一眼，做出了威胁的口型：你给我等着。
　　门打开，来的组织部的女干部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小祝啊，在家陪孩子呢？”
　　祝建国眉心狂跳，但是表情却还是很平静：“是，焦干部，您这是……”
　　女干部往屋里望了望，“怎么，你这是不打算让我进屋说话了？”
　　“那倒不是，您进来说，进来说。”祝建国马上把人迎进屋。
　　“祝离、祝原，小嘉，你们在做作业呢！”她一进来就热情地跟祝小嘉他们几个打招呼。
　　祝小嘉他们也跟这个女干部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做作业。
　　不过，他们都有点儿好奇，不知道这位焦干部这会儿来找祝建国干嘛来了。
　　“焦干部，您坐吧。”祝建国拿了一个凳子出来。
　　这会儿的大多数人家里都没沙发，大家都是坐板凳的，不过祝家只有四个人，屋里只有四个凳子，这个多的还是他们自己做的。
　　“您要跟我说什么？”
　　如果是在别人家里，大人有事情要谈，都是要把小孩子赶回卧室里去的。
　　不过祝家情况特殊一点，祝建国以前一直没能陪着祝家兄妹长大，心里挺愧疚他们的，再加上他们几兄妹平时的表现都很听话乖巧，该懂事的时候懂事，所以祝建国也不怎么把他们当小孩子看。
　　再说了，卧室里的灯没客厅的灯亮，在卧室里写作业不方便不说，还伤眼睛。
　　焦干部把祝建国的行为都看在眼里，也就不顾及祝小嘉他们几个了：“之前谢姐跟你说过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祝建国猛地回头看了祝小嘉他们一眼。
　　不过他也没抓到什么，祝小嘉他们兄妹这时突然都变得无比专注于作业，连祝离也一脸正直地看着作业本，似乎在认真计算着。
　　其实，他们三的耳朵已经偷偷竖起来了：这个听起来可不像工作上的事，那就是私事儿了？
　　祝建国有些犹豫：“我一直没找着机会跟谢姐说声谢，至于那件事，我倒是觉得还要再考虑一下……”
　　“小祝，你是49年生的吧。”焦干部突然说了一句。
　　祝建国：“嗯，我是49年年底生的，所以后来我老师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建国。”
　　“那你今年也才26，”焦干部的话里似乎饱含深意，“26岁，每个月将近五十块工资，小祝啊，你这条件可不错。最近我们组织部的人可是都被人围着打听你呢，你要不跟我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靠！
　　祝小嘉跟祝离祝原三兄妹一下子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他们老爸被人打主意了！
　　“焦干部，我真的不用……”
　　“你还害羞了？小祝，你三个孩子可是都这么大了，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的，我就问你这个，你什么时候说了我什么时候才走！”
　　组织部、人事部、厂委会，这些部门里的女干部们都是牵红线的一把好手，这个年头的人都含蓄，终身大事要么由家里亲戚介绍，要么由单位的大姐们给介绍，久而久之，就练出了这些女干部们的巧舌如簧和一双双火眼金睛。
　　祝建国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我是真的不用大姐你们给我介绍对象，我都有他们三个了……”
　　“你以为我们给你介绍对象只是为你？我们难道不关心我们厂里的孩子？”
　　祝建国百口莫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说你平时工作一天天忙得人都见不到，三个孩子都没人帮你照顾，这样你就觉得好了？”焦干部嘴快，噼里啪啦一顿数落下来，把祝建国说得一脸懵逼。
　　“你以为要把三个孩子养大是只给钱就够的？洗衣做饭，哪样不得人费心操劳？我听说这几个孩子之前是你爸妈在帮你照顾是吧？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有照顾过孩子的经验！”
　　“不许你这样说我爸！”
　　眼看着祝建国被这位热心肠的女干部说得怀疑人生，祝小嘉他们几个再也沉不住气了，从桌子边上跳下来挡在祝建国和那个女干部中间。
　　祝小嘉叉着腰，奶声奶气地说：“你骂我爸爸，坏人！”
　　她这副样子叫那个女干部心一软，指头戳在了祝小嘉额头上：“傻丫头，你大婶这可是为了你好，你爸天天家都不着的，你们家饭谁做？衣服谁洗？地谁扫？家务谁做？他一个大男人，就知道给你们扔钱，自己当甩手掌柜，你们这次出去冒了那么大的险，他还是等你们回来了才知道的！”
　　祝小嘉噘嘴：“家务我和我哥他们可以一起做，反正你不准骂我爸！”
　　女干部又是气又是好笑，却抬头瞪了祝建国一眼：“你呀，自己可好好想想吧！不为你自己没人照顾，也该想想这三个懂事的孩子！反正这次来找我们打听的那些人里，我是看到了好几个条件不错的，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祝小嘉更气了，扯着女干部的裤子：“你还在欺负我爸！出去！”
　　女干部该说的也说了，便顺着祝小嘉道：“好好好，我出去。傻丫头，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关上门，祝小嘉有些心虚，都不敢回头看她爸祝建国。
　　她刚才对着不熟悉的女干部，可以以年龄优势装作不懂事的小孩子无理取闹把人赶出去。可面对她爸，这招却不那么好用。
　　在这以前，她从来没想过她爸可能还会另外找对象的事。
　　也是，她爸今年才26岁，放到她上辈子也还是个小年轻，可能连女朋友都没交过。
　　而且就算有他们三兄妹这三个拖油瓶，她爸的条件也不低，一个月将近五十块的工资，养活他们一家也绰绰有余了。
　　“喂，你真的想找对象？”祝离突然问。
　　“喂什么喂，叫爸！”祝建国被祝离弄得没脾气。
　　祝离气哼哼：“那你先跟我说你要不要找对象！”
　　“爸，我们家房子好像有点小吧。”祝原突然说。
　　祝建国：“？你说这个干什么？我们现在住的不是还好吗？”
　　比起祝家村那种乡下动不动几十平米的屋子，这家属楼是有点窄小。
　　不过对祝家这种人口简单的四口之家来说，却刚刚好。
　　祝原犹豫了一下，隐晦地说：“如果你真的要找对象的话，那我和大哥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听你们的墙角……”毕竟这家属楼的墙隔音可不怎么好。
　　祝建国：“……”
　　“我不会找对象的，你们放心吧。”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家这三孩子，个性殊异，但是都尤其聪慧早熟。
　　别人都羡慕他有三个又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哪知道他回回被这三个孩子给气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窘迫。
　　“……其实，爸你要是真的觉得一个人很寂寞的话……”祝小嘉本来想体贴一下她爸的，可她一下子想起了她妈梁云岫，这话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我就是没时间、没心情，”祝建国叹了口气，把祝小嘉从地上抱起来，哄道：“我每天要忙工作，要学习赶上技术的发展进度，还要陪你们，做家里的家务，我哪有时间去找对象？”
　　“真的？”
　　“嗯，真的。”祝建国认真说，“要不要再拉个勾？”
　　“那，我们拉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至此，祝建国找对象的事才告一段落。
　　祝家三兄妹松了口气，心里又是庆幸，又是不安。
　　另一件叫祝小嘉在高兴之余头疼不已的，是她空间的变化。
　　她前世一直没能成功把人装进空间过，却在不久之前突然成功，把二哥祝原给放进了空间，躲过了那个逃跑的匪徒的枪击。
　　后来她又试了好几次，却再也没能成功过，还把自己搞得低血糖，差点昏过去。
　　本来祝小嘉一直搞不清这个差别是什么，直到她看到了她的空间内部。
　　她的养殖场，鸡崽和鸡崽长大后下蛋孵化，本来都有了几十只鸡的养殖场，突然空了。
　　几十只鸡一夜消失，连根鸡毛都没剩下。
　　祝小嘉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往农田那一看，不出意料地发现农田里本来都快成熟的蔬菜也没了。
　　光秃秃的农田上空，仿佛有萧瑟的秋风刮过一般凄凉。
　　祝小嘉很快就把这件事跟她之前把祝原放进空间的事联系了起来。
　　她其实每次往空间里放东西的时候都是要消耗她身上的力量的，但是拿那些小东西所消耗的力量太少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她每次试图把大活人给装进空间里的时候，都会因为力量不够而直接脱力。
　　莫非……是上次把祝原装进空间的时候，先消耗了空间里的这些动物的力量，才没有把她弄到脱力？
　　她暗暗定下计划，准备再试验一次。


第50章 050
　　50
　　祝小嘉又跑到之前买鸡崽的那位李婆婆家里去买了些鸡崽, 放到空间里。
　　这次她买的数量比起之前多了很多，足足花了她几十斤米。
　　这么多的米, 都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上一个多月了, 这还是建立在祝家父子三人都很能吃的条件上的。
　　即使是祝小嘉这么“富有”，想到她要试一次空间装人要花这么多的米，心里也觉得有点肉痛。
　　不过这次的实验成功了, 她把她哥哥成功地塞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她也没有因为力量不足而脱力昏倒什么的。
　　当然，她买的那些鸡崽也消失了。
　　祝小嘉一边为自己又发掘了空间的一个用处而欣喜，一边却咬着小手帕眼泪汪汪，开始考虑空间的消耗这么大，万一把她一夜变回到解放前怎么破。
　　不过再担心, 这日子也要继续过下去。
　　眼看着到了年底, 年关将至，到处都有了热闹的气氛。
　　哪怕街上的行人们身上只穿着蓝黑灰三种灰扑扑的颜色，可是那一张张对生活充满了期盼的脸却红通通的。
　　而且他们食品厂的人最近也是又忙又高兴：食品厂要赶工好多做一些食品供应各大商场和供销社，让人民群众过年的时候能有点好东西吃, 而他们这些参与了劳动的食品厂工人，也能够得到一些作为食品厂员工的福利。
　　现在祝小嘉见到食品厂家属楼里的那些小萝卜头，都得听他们眼睛亮晶晶地说起过年时爸爸妈妈带回来那些好吃的。
　　而且跟平时的那些品相不好剩下来的不同，这些可是过年才有的糖果点心, 还有各种各样的漂亮糖纸！
　　这个年代的小孩儿之间，都流行收集糖纸，还把各自收集的糖纸拿来比赛, 看谁的更好看。
　　各种各样的水果糖、奶糖不说，还有名字奇奇怪怪的扭结糖、太妃糖、求是糖。
　　学校里有个高年级的女学生家长出差去首都，给她带了只有首都才有的“红虾酥”和“小孩酥”，据说红虾酥特别好吃，甚至都卖到国外，给外国人吃了！
　　她把这两种糖的糖纸拿出来给大家看，把好几个低年级的女生都吓哭了。
　　“小孩酥？真的是吃小孩儿吗？”
　　那个女生得意地笑了笑，“你们胆子真小，那个小孩酥就是用小孩形状的模具把糖做成那个样子的，谁会吃小孩儿啊？”
　　不过她是打死也不会告诉这些同学们，她看到小孩酥的名字和那个小孩形状的糖果的时候，也差点被吓哭了的事的。
　　那个糖果，她越看越觉得里面真的像是有个人形的小孩儿，后来还是她妈嫌她哭得太烦，直接给她塞嘴里吃了才停下来。
　　祝小嘉：“……”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那个糖果做成小孩的形状啊？
　　胆小的小姑娘何安紧紧地抓着祝小嘉的胳膊，现在是课间时间，所以她们不同班也能坐在一起。
　　何安颤抖着声音说：“原来不是真的小孩儿啊，吓死我了。”
　　刘强悄悄凑了过来，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我听说，其实小孩酥真的是用小孩身上的肉做的……每年那些失踪的被拍花子抓了的小孩儿，有些就是被卖了做成了小孩酥……”
　　“啊啊啊——”何安尖叫了起来，把头埋在祝小嘉的肩上，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
　　“刘强，你别吓唬人！这些都是假的！”祝小嘉忍不住说。
　　刘强贱兮兮地说：“我才没骗你们呢，不信你们问她，小孩酥是不是特别香，特别好吃？这都是因为里面有人肉，人肉的香可比其他动物的香多啦……”
　　祝小嘉一巴掌拍在刘强脸上，把他剩下的话打了回去。
　　这种离谱的谣言，怎么可能有人信？
　　不过她一回头，发现身后那群小学生们都已经抱在了一起瑟瑟发抖，那个吃过小孩酥的女生更是脸色苍白，“才、才不是呢。”
　　这声音都打着抖，分明是信了吧？
　　祝小嘉再一看刘强，他笑得都快趴到地上去了。
　　果然无论什么年代，都有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男生。
　　祝家的门最近特别热闹，比之前那几个月迎来的客人都多。
　　不过今天来的这位，却是祝小嘉他们都要感谢的，那个不久前帮他们抓了逃犯的那个解放军小年轻。
　　小罗一进门，一眼就看见了客厅墙上被玻璃相框装起来的大红色奖状。
　　奖状很漂亮，上面的五个“为人民服务”的大字悬在最上边，无论是谁家得了这样一张奖状，大概都会这样得意骄傲地挂在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吧。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瞥了祝原一眼。
　　祝家三兄妹，祝离身手最好，连他看了都忍不住眼前一亮；祝小嘉天真可爱，又乖巧懂事，若不是看她一个人一直在那转圈自己也不可能主动提出帮忙去帮她找哥哥。
　　而这个老二，是看起来最斯文干净的那个，但是小罗不知怎么的，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爸爸，就是这个叔叔，上次就是他帮我们捉到那几个坏蛋的！”在外人面前，祝小嘉还是很会装作乖巧小女孩的形象的。
　　祝建国一听到这个介绍，马上从柜子里拿出一捧糖，硬要塞给小罗：“解放军同志，谢谢你了，我家这三个熊孩子，真的是太能闯祸了，要不是你，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样呢……”
　　小罗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推拒：“祝建国同志，这个糖我真的不能收！你快拿回去吧！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祝建国是真的很想谢谢小罗，不过看他被吓得都快夺门逃走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你就拿几个？吃两口就没了！”
　　小罗不停摆手：“真的不要，真的不要，我们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而且我来是有事要说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小罗也是来给祝家人说之前那件事的后续的。
　　之前那个他们一起抓到的匪徒，据说在审问的时候又交代了很多新的东西。
　　那几个逃犯，包括老何，都是夏城本地农村人。
　　之前他们在城里犯了事被通缉，几人合计之下，便逃进了夏城周围的一座山里。
　　夏城地形特殊，周围山势延绵不绝，公安局好几次都想进山搜人，却都因为对地形不熟悉而只能草草结束。
　　而那几个逃犯，他们本就是本地人，从小在山脚底下长大，又用钱买通了亲戚暗中给他们送些吃的，居然就这么在山里藏了好几年。
　　直到最近，他们觉得风声不那么紧了，又悄悄地从山里冒头回来了。
　　在他们在山里躲躲藏藏的这几年，他们也是有奇遇的，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夏城二三十年前，匪患不绝。
　　这里本就是商业重镇，还是那个有名的孟家的本家所在之地，所以周围的山头上有不少流民靠山吃山，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从前朝到民国，官兵来剿过无数次匪，可是都没起什么效果。
　　一来是那些土匪都是当地的山民，对当地地形再熟悉不过了，官兵虽然比他们人多枪利，找不到人也没办法；二来，那些官兵本来也没怎么用心剿匪，把这些土匪干掉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但他们每次被夏城里的商人们邀请去“剿匪”的时候都能拿一笔好处费。
　　久而久之，夏城周边的这些山匪越来越有钱，夏城人私底下至今仍流传着某个山大王用的碗都是金子，仓库里的钱和古董多得装都装不下的传说。
　　直到建国后，人民军队真的对这些山匪下了决心，接连几次上山，把好几伙最大最有势力的都给连窝端了，然后发出通告说只诛首恶，其他被胁迫上山的，没杀过人的都不追究。
　　与此同时，山下又开始人口普查和土地改革，这才把那些流散在山上的小伙山匪也给慢慢劝下了山。
　　小罗越说越兴奋：“那些可都是好东西，据说是之前那些搜刮本地金银和古董准备从大陆撤退的军.阀们的家产，没想到也被那些山匪给抢回去了。因为这批东西价值过高，所以那个大当家的山匪没有放在山寨里，而是另外挖了个山洞藏起来，后来他被我们的军队直接开枪打死，也没来得及交代这笔古董的潜藏位置。
　　这次那几个逃犯，也是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山洞。不过那些东西都太值钱了，他们不敢直接拿出来卖，怕被我们发现。但是守着这么大一笔宝藏，他们就再也没法像以前那么清心寡欲了，那个老何就是因为想换钱买点酒肉‘享受’一下，才会被抓的。”
　　“现在，为了能活命，他们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些东西藏的地方全都说出来了。”
　　“什么唐朝的瓶子、宋朝的香炉……反正东西一大堆，博物馆的人忙到现在都还没整理完。”
　　小罗高兴得脸都红了：“我给你们争取了，博物馆他们都说要再给你们发奖状，感谢你们帮助国家找到了这批国宝呢！”
　　祝小嘉：“……”
　　她错过了什么？
　　想了想奖状，又想了想那些大古董，泫然欲泣。
　　她可以不要奖状吗？把那些古董里最不值钱的一个奖励给她就好，真的。
　　暴富是不可能暴富的，只有靠捡漏来维持生活这样子。
　　等小罗走了，祝原看她还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忍不住过来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问她：“很难受吗？”
　　祝小嘉叹了口气，沧桑的说：“还好吧，就是一想起来我居然错过了那么多值钱的古董，心里难受！”
　　祝原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事儿，你要是喜欢古董，哥以后挣钱给你买。”
　　祝小嘉：“唉，算了。”
　　她喜欢的是古董吗，她喜欢的明明是暴富！
　　既然那些东西都是国宝，还都要进博物馆，那些东西一定很有价值，她就算得到了也留不住，最后还是要上交给国家。
　　像现在这样没有得到过，也挺好的。


第51章 051
　　51
　　果然, 没过多久，就真的有人来采访祝家三兄妹了。
　　据说那个被土匪头子藏起来的宝藏里古董很多, 而且很有价值，连省里的领导得到消息后都下了批示，表示要好好保护这些国宝。
　　而这批古董的经历又实在曲折传奇，它们先是在几十年前被军阀四处强抢得来，又在送出夏城的时候被城外的山匪拦截抢走, 后来有几个逃犯意外发现了这批古董, 可他们还没捂热，就被人民群众和人民军队的子弟兵给携手抓捕了。
　　这样传奇的经历，不正好可以说明以前的军阀和土匪是怎么剥削劳动人民，私吞劳动人民创造的财产么？
　　只有在现在的领袖的指导下, 我们的人民群众和人民子弟兵才能抓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 让这些国宝重见天日！
　　于是, 夏城本地的报纸便以这批古董的经历做了个主题, 用很符合现在时代特色的语言痛骂了旧社会的黑暗，顺便歌颂了一下领袖。
　　祝家三兄妹作为和邪恶旧势力作斗争的小英雄典型, 不光被记者夸了又夸，还给他们拍了张带着红领巾的照片, 放在了报纸上。
　　没错，红领巾。
　　祝家三兄妹以前在祝家村的时候没怎么上学，而且以他们那时候的成分，就算上学也不太可能加入少先队。
　　不过他们来了夏城，在上次得到奖状后不久就加入了少先队, 戴上了红领巾，成了社会主义接班人。
　　这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很光荣的事了！
　　祝小嘉拍完了照片，觉得她都快尴尬癌发作了！
　　她们平常的环境里大家其实都还挺正常的，但是这次来的这位夏城日报的记者是一个很积极的青年记者，几乎每句话都要带上一句领袖名言，而且还把他们几个夸得跟花儿一样，什么“英勇无畏”、“为了保护人民财产跟歹徒做斗争”，这些好话都往他们几个头上安。
　　祝小嘉：“……”
　　这大概也算是时代特色吧，但是她想想那些其他的保护人民财产的小英雄，就觉得有点心虚。
　　他们跟那些货真价实的小英雄可没法并列，他们之所以能得到这种待遇只是因为这批古董价值很高。
　　等他们把记者送走，食品厂家属楼里的邻居们便一拥而上，挤进了祝家。
　　这些邻居刚才在记者在的时候不敢进来，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了，现在一进来就七嘴八舌，说得祝家人头都晕了。
　　“那个是夏城日报的记者吧，你们是不是要上夏城日报啊？”
　　“祝建国同志，厂里过几天要开个批私斗修的大会，要不你再上去讲一下你是怎么教育孩子们的吧？或者让这几个小英雄上台去演讲一下？”
　　……
　　在这些普通员工和家属们看来，能上报纸的都是相当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有那些领导和人民英雄才能上的！
　　而现在，他们身边竟然也有人上了报纸！
　　以后他们要是出去，都能跟人炫耀了，他们的邻居，有三个上过报纸的小英雄！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嘴酸的。
　　比如跟祝小嘉他们同一层的姜小雪家，就没有过来跟祝家套近乎。
　　姜小雪的妈妈王丽娟以前可是想过要给祝家人设套举报他们的，不过后来她自己踩进了圈套，跌了个狗吃屎，不光没算计到祝家人，还被命令在厂里的大会上念检讨，丢尽了脸。
　　就这样，姜家和祝家算是结下了梁子。
　　王丽娟吃了苦头，是不敢再做什么陷害祝家的事儿了，但她心里却一直记着这个仇，每天都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显灵，让祝家人倒个大霉。
　　她没想到的是，她越祈祷祝家人倒大霉，祝家人反而越过越好了。
　　“看什么看，回去了！”王丽娟对着在门口朝祝家张望的女儿姜小雪不耐烦道。
　　姜小雪咬着唇，不甘心地回了家。
　　为什么祝小嘉的爸爸那么有钱，可以让她天天吃肉？为什么祝小嘉的哥哥对她那么好？为什么祝小嘉可以在一年级就破例入少先队，带上红领巾，还能上报纸？
　　姜小雪以前一直是家属楼里的别人家孩子，她长得可爱又乖巧懂事，长辈和老师都喜欢她，就算在同龄人里，她也是最讨人喜欢的那几个。
　　可是人就是不能比较，自从祝家搬来了以后，她越把自己跟祝小嘉比，心态越是失衡。
　　“妈，你把什么揣进兜里了？是不是我们家这个月的肉票？”姜小雪质问。
　　“你看错了！死丫头，整天胡说八道什么呢，非要我跟你爸吵架你才高兴是吧！”王丽娟心虚地骂了她一顿。
　　姜小雪鼻子一酸，她才没有看错，他们家这两个月，都没怎么吃过肉！
　　家里的肉票去了哪，家里人早就心知肚明了！
　　祝小嘉也没有一个天天骂她的妈妈，和一个常常来家里蹭吃蹭喝的舅舅！
　　一直被姜小雪心心念念的祝小嘉，却没有看到姜小雪。
　　事实上，要不是住在同一层楼，她都快忘了这个小丫头了。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不少，她虽然不用担心自己的功课，却也没空去关注这些跟她没多大关系的人。
　　……
　　“请问，这里是祝建国同志的家吗？”
　　又是一个周末，祝家四人正在家里做清洁，门突然被敲响了。
　　听到来人的话，几个小孩都一致望向了他们的爸祝建国。
　　祝建国去开门，门口的女人看到他身上的打扮还有些惊讶：“祝建国同志，你……你这是在做大扫除？”
　　祝建国：“是啊，不知道姚同志来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没什么，我来给你送一份文件。”
　　“哦，谢了。”祝建国把文件拿过来，“我们家现在在大扫除，我就不邀请你进来坐坐了。”
　　话里已经有赶客之意。
　　女人的头随着祝建国的话越来越低，都快埋到胸口了：“……”
　　“什么？”
　　“祝建国同志，你这样的技术人才不应该把你的精力花在做家务这种小事上！”女人说。
　　虽然她没直说，不过她就差把想帮忙几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祝建国觉得自己都快被家里三个小崽子的眼神给盯穿了：“……不用了，姚同志。”
　　女人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祝建国同志，我、我只是想帮你，没、没有别的意思……”
　　等那个女人走了，祝建国关上了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爸，那是谁啊？”祝小嘉被两个哥哥鼓励着出来问话。
　　祝建国：“如果我说是普通同事……”
　　“普通同事要跑到家里来送文件哦？”祝离不屑，“人家那意思，可是打算帮你做、家、务、呢！”
　　在民风相对保守淳朴的七十年代，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都会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因为说的话太露骨了很有可能会被冠上“流氓罪”的罪名。
　　连夫妻都如此，更不用说其他有好感的了。
　　在这种环境下，那位姚同志如果真的帮祝建国做了家务，恐怕他以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祝建国咬牙，这几个小崽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难骗了！
　　“这位姚同志是焦干部他们给我介绍的，我们只见过几次面而已，我对她没那个方面的意思。”
　　焦干部？祝小嘉马上想起之前跑来要给她爸介绍对象的女干部。
　　她们这群人应该是最热衷于做媒人、拉红线的那种人了，祝小嘉一想起焦干部就想起她所见过的无数热情大妈，那些致力于消灭这个世界上所有单身狗的女人们。
　　这么一想，她都有些同情她爸了。
　　祝建国只好再三保证，他真的对那个姚同志只是单纯的同事情，只在厂里见过几回。
　　这次的事祝小嘉只把它当成了一个插曲，毕竟对她的生活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不过她倒是发现，她认识的小姑娘何安这几天有点反常。
　　何安是个胆子很小的姑娘，在祝小嘉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
　　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祝小嘉虽不至于跟她发展成挚友，跟她也算是比较熟了。
　　这几天她几乎都是放学后全班最晚走人的，每次祝小嘉路过隔壁班的时候都能看到她还在收拾东西。
　　“何安，你家里出事了？”祝小嘉有点担心她，便找到了她直接问。
　　何安看着祝小嘉，眼眶微红摇了摇头。
　　“那你这几天怎么走这么晚？”
　　何安把头埋得低低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我妈来接我了。”
　　祝小嘉有点纳闷，她妈来接她，她怎么还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不过想想，谁家里都有点不想跟人说的事，她也就略过不问了。
　　“那，要不要我陪你出去？”
　　祝小嘉还是有点担心何安的，这个小姑娘胆子小又懂事，要是真的没什么她也不会这个样子。
　　何安犹豫了好一会儿，在祝小嘉都快放弃的时候她才点了点头，用祝小嘉差点没听清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祝小嘉陪着何安走到校门口，一个女人一看到她们就快步走了过来：“小安！”
　　何安的妈妈看起来倒是很年轻，眉目清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哀愁。这个长相很有古典美人的韵味，不过现在的大众审美都是铁姑娘，这种长相反而会被认为是小家子气、短命相。
　　她看向祝小嘉，犹豫地问：“你是……小安的好朋友？难道是小嘉？”
　　见祝小嘉点点头，何安妈妈温柔地笑了笑：“小安常常在家里说起你呢，平时在学校里要不是有你照顾，这孩子估计在学校里都交不上朋友。”
　　何安闷闷地拉了拉她妈妈的手：“妈，我们该回去了。”
　　何安妈妈脸色有些不自然：“你这孩子，人家小嘉照顾你那么久，你都没谢过人家，这么失礼！”
　　祝小嘉连忙摇头示意不用：“何安其实人很好的，我们顶多算互相照顾，不用谢。”
　　“你们几个孩子，回去也太不安全了，”何安妈妈看着祝小嘉三兄妹，“正好顺路，要不我送送你们吧。”
　　祝离：“不用不用，阿姨，我们就住家属楼，都走惯了。”
　　何安妈妈坚持道：“没事儿，我正好要去家属楼那边找人呢。”
　　祝家三兄妹看她都这样说了，也就随意了。
　　这一路上，何安都低头牵着她妈妈的手，一语不发。
　　何安妈妈叹了口气：“我们家何安就是这个闷葫芦性子，不爱说话。唉，要是她有小嘉你一半活泼可爱，我也不用担心她跟人合不来了。”
　　祝小嘉尴尬地笑笑，何安妈妈对她有点太友好了吧，而且话里话外都贬低何安，这要是何安性子稍微冲一点，估计就要心里不舒服，记恨上自己了。
　　他们走到家属楼下，一个早就站在那儿的女人一看到他们就叫了起来，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很不好看：“白莉莉！”


第52章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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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安妈妈点点头打招呼, “姚同志，你好。”
　　祝小嘉看那个女人有点眼熟, 听何安妈妈这样称呼，才想起来声音很像上次那个来找她爸的女同志。
　　……不会这么巧吧？
　　祝小嘉悄悄打量了一眼，发现这位姚同志穿着一身灰色列宁装，一头齐耳短发，双眉浓黑修长, 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年轻姑娘。
　　上次这位姚同志来的时候不凑巧, 正赶上祝家人在做大扫除，祝小嘉也没看到姚同志的长相，只听了个声音，没想到这位姚同志长得还不错, 让人看着挺舒服的。
　　就是现在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
　　住在家属楼这边的人祝小嘉差不多都见过, 但她知道何安她们家和这位姚同志肯定是不住这边的, 不知道她们今天为什么都出现在了这里。
　　都说七十年代好, 连房子都是单位分的，可单位那么多人, 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房子住，得熬资历, 得看运气，还得看领导心情。
　　祝建国是夏城食品厂向江城打报告申请过来的技术员，运气又特别好，这才能在食品厂家属楼里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住，要不然他们家也得跟那些没分到房子的其他员工一样, 自己出去租房子住。
　　“白莉莉，你可真是脸皮厚，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性，还敢来家属楼这边晃荡，我要是你我都得臊死！”姚同志拧着她那双浓黑修长的眉毛，厌恶地说。
　　祝小嘉觉得这位姚同志骂的有点难听，也不知道她跟何安妈妈有什么过节。
　　何安倒是从一见到她妈妈开始就不太高兴的样子，一直埋着头看地面，就连现在她妈妈被人骂了她也没什么反应。
　　何安妈妈身体抖了抖，像是被姚同志的话给气到了，“姚红梅，我跟你没仇没怨的，希望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姚红梅冷哼一声，眼睛冷冷地扫了何安妈妈身边的几个小孩，从祝离祝原到祝小嘉何安，好像是误解了什么，“我说话过分了？那不好意思，我就是爱说实话！你也不看看你孩子都生了这么多个了，还以为你多招男人喜欢哪？做梦吧你！”
　　祝离祝原：“……”
　　祝小嘉：“……”
　　他们三个只是路过，真的。
　　何安妈妈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哭腔：“姚红梅，你骂我就算了，这三个孩子只是我女儿的同学！你不觉得你有点无理取闹吗？”
　　祝小嘉也觉得那个姚红梅有点过分，当然，也许是因为之前姚红梅上祝家给祝建国送文件的事，让祝小嘉对姚红梅就心存芥蒂了。而姚红梅现在又一直欺负她同学小姑娘何安的妈妈，还顺便把祝家三兄妹也牵扯了进来。
　　这样说起来，这个姚红梅好像还真的有点讨厌。
　　姚红梅一愣，她只是听人说白莉莉生了好几个孩子，又刚好见着她跟祝家三兄妹和何安一起过来，又两只手分别牵着祝小嘉跟何安，就先入为主地把祝小嘉他们当成了白莉莉的孩子。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总不可能再吞回去，就当没说过吧？
　　她只好咬着牙死撑，“哼，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你可别以为没人看得出来你是个什么货色！”
　　祝原看姚红梅还要骂，先抬手捂住祝小嘉耳朵，对何安妈妈说：“白阿姨，那我们先回去了。”
　　何安妈妈轻声说：“今天的事，对不住。我就是说跟你们顺路，没想到会遇到她……”
　　祝原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于是祝家两兄弟就拉着祝小嘉跟何安道别，祝小嘉这时才发现何安都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眼眶红红，两边的脸颊上都是泪痕，不过因为她哭得很安静，又一直埋着头，所以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
　　到现在，祝小嘉好像有点明白何安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了。
　　直到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还没有明晃晃的证据，但所有的巧合和姚红梅蹊跷的态度，都在指向一个结果。
　　祝小嘉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其实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她拍拍何安的背权做安慰，至于更多的，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何安妈妈就这么牵着何安在家属楼楼下，人来人往的地方被姚红梅骂。
　　住家属楼里的邻居有些冒个头出来看热闹，也有些看何安妈妈有点可怜，跑过来劝解。
　　“祝离祝原，小嘉，你们放学回来啦！”
　　家属楼里的邻居们都认识祝家三兄妹，看他们也站在门口，便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祝……”
　　姚红梅脸上的表情一僵，“你们姓祝？你们父亲是祝建国同志？”
　　那几个跑下来劝架的邻居点点头，“是啊，这位女同志，你认识他们父亲？”
　　姚红梅想起自己刚才在祝小嘉他们面前的表现，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白莉莉幽幽地说：“我都跟你说了，他们只是我女儿的同学……”
　　姚红梅恶狠狠瞪了白莉莉一眼，自然想通她这是被白莉莉算计了。祝小嘉他们是祝建国的孩子，自己刚才在他们面前那么凶，不管有理没理，都要被躲着，刚才那两兄弟直接把祝小嘉拉走不就是证明？
　　邻居看她这样子，心里嘀咕了几句，劝了劝何安妈妈，让她赶紧走。
　　何安妈妈白莉莉牵着何安，终于进了家属楼。
　　她们几个上了祝家楼上的那层，敲了几下门，门便开了。
　　一个短发且一脸凶相的中年女人只把门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厌恶地看着她们：“……不是说好这个月不过来了吗？”
　　……
　　祝建国回来的时候，白莉莉和何安正好被楼上的女人给赶了出来，母女两身形极为相似的瘦弱伶仃，看得人忍不住心软。
　　“她们怎么回事儿？”祝建国看她们有些眼熟，就问了一句。
　　邻居倒是很愿意跟他分享八卦：“那个女的白莉莉，嫁了个工人，没几年男人就死了，留下她跟两个孩子。厂里给白莉莉安排了份工作，不过工资低，经常过来跟她男人的哥哥要钱，估计又被她嫂子给撵下来了。”
　　祝建国不小心跟白莉莉对看了一眼，马上想起来他是在哪里见过白莉莉的了。
　　焦干部给他介绍的那些对象里，大多数人在他再三说不考虑对象以后都算了，只有两个女的，还跟焦干部说要考虑一下，再看看。
　　一个是之前找上门来的姚红梅，另外一个就是现在的白莉莉了。
　　祝建国身体一僵，上楼回家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等他一回到家，家里三个小崽子已经开设公堂，就等着他招供了。
　　祝建国：“……你们见过白莉莉了？”
　　祝离神情有些不自在：“岂止见过，我们还是跟她一起回来的呢，她女儿是小嘉的同学，就是很瘦一直在哭的那个。”
　　虽然祝离心里挺不喜欢白莉莉的，但是白莉莉有点可怜，他也不忍心说什么重话。
　　“爸，你还挺受欢迎啊。”他酸溜溜地说。
　　祝建国黑着一张脸：“滚蛋，又不是我招惹的她们。我都跟她们说了我不想搞对象了，我还能怎么办？脸上贴个纸条让所有女的离我远点？”
　　祝原贴心地给他爸解围：“要不我们去找焦阿姨吧，人是她给你介绍的，她总有办法。”
　　要不是那位热情的焦干部非得给他爸介绍对象，那两个女的也不至于这么缠上来。
　　这还是到了他们面前的呢，谁知道祝建国每天工作的时候要跟多少女的眉来眼去啊？
　　祝建国：“……”
　　“那个姚红梅是焦干部介绍的，白莉莉是她去找的焦干部，反正其他人我都解决了，她们我是真的没办法。”
　　姚红梅个人条件不错，今年刚进厂，有个工作，人也长得标致，就是家里不太省心。据说姚红梅的爸妈最近想让她嫁人，这份厂里的工作给她弟弟。
　　这个年头的工人工作可是香饽饽，而且还能够转让给别人，姚红梅家里也是觉得她早晚要嫁人，到时候这份工作就成了别人家的了，还不如现在就把她嫁出去，把这份工作给她弟弟。
　　姚红梅自然不肯干。
　　她找到组织部的焦干部，把她爹妈都狠狠地批了一顿：领袖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是建设社会主义的一份子！他们这种包办婚姻的行为是封建余孽，再敢这么做，全家都别留在厂里了，早点回乡下去种地！
　　姚红梅来了这一手，暂时是没有什么危机了。可她爹妈终究是她爹妈，她也早晚是要嫁人的。
　　她爹妈现在恨她恨得要死，自然不可能给她找个好亲事，她得到消息说她爹妈想把她骗到乡下去，给一个瘸腿的老光棍儿当媳妇儿，到时候老光棍儿给她爹妈五十块钱彩礼，而且她的工作也能转给她弟弟。
　　所以焦干部干脆就把姚红梅介绍给祝建国了，祝建国是个有钱又死了老婆的三十岁“老男人”，虽然有三个孩子，可祝建国一个月四十九块工资，差不多五十块呢！要养活一家子人绰绰有余了。
　　而且祝建国长得也比较干净端正，嫁给他还可以留在厂里。
　　祝小嘉同情地拍了拍她爸的肩膀。
　　感觉这两个女的，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今天就在楼下就开始撕了。
　　姚红梅性子有些鲁莽，不论是告她爹妈的状还是直接上门来找祝建国，这些事情都有些唐突，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的。但是你要说她真的一点都没脑子吧，又不尽然。


第53章 053
　　53
　　至于另外的白莉莉，祝家人互相看了看, 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比起姚红梅大胆到直接上门来找祝建国的行为, 白莉莉可以说是很小心迂回了。
　　祝小嘉是祝建国的女儿, 而白莉莉女儿何安又跟祝小嘉玩得还不错，她利用何安先跟祝小嘉拉近关系，这样既可以引起祝建国的注意，又不会像姚红梅那样直接到引起反感。
　　而且这个方法还有个好处, 就是可以先跟祝小嘉他们搞好关系。
　　祝建国对几个孩子的爱护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 他就算要续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找一个能照顾祝小嘉他们的女人, 如果将来真有人能跟祝建国结婚，那几个孩子的意见肯定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至少祝建国肯定不会选一个三个孩子都讨厌的女人。
　　祝小嘉想起何安最近的反常，觉得她大概是对她妈妈的想法是知道一点儿的, 所以才会对她说好几遍的对不起。
　　……
　　另外一边，姚红梅慌慌忙忙地跑回家。
　　她爹妈都在家里，正跟她哥哥嫂子弟弟几个人一起说话, 一家子人其乐融融。
　　看见她回来，他们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话都没说一句。
　　姚红梅心里冷笑了一声, 从她跑去组织部找焦干部告状开始，她爹妈就不敢再打骂她了。
　　但是他们也不跟姚红梅说话，就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姚红梅一个人回自己屋里坐着，说是自己屋，其实也就一张帘子隔出来的床, 还是她跟她妹妹一起睡的。
　　她爹妈没本事，在食品厂干了这么多年连间房子都没分到，打女儿算盘的时候倒是精的很。
　　厂里规矩，当儿子的可以继承老子在厂里的工作。他们家穷，当初她哥娶老婆的时候出不起彩礼，她爸就把工作给了她哥，她妈的工作给了她嫂子。
　　现在她弟弟长大了，又没本事找不到工作，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姚红梅的身上。
　　姚红梅的工作是她自己考上的，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死也不把自己工作转给弟弟。
　　“姐，你不是说要去找那个祝技术员吗？”姚红梅的妹妹小声说。
　　姚红梅神情有些不自然：“遇到了点儿事儿……你怎么进来了，他们没说你？”
　　“我说进来拿个东西，饭还要一会儿才好呢，”姚红梅妹妹又问，“遇到什么事儿了，祝技术员还是不理你？姐，你可不能顾忌着脸皮啊，祝技术员条件这么好的人要是错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能遇到了。”
　　她们这些条件不上不下的女孩子，找对象比找工作还难。
　　条件差不多的男方吧，都希望娶个有工作、家里负担少、嫁妆多，还长得漂亮的，这么多条件真当自己是个金身了；条件差一点儿的男的吧，她们又不大乐意，像祝建国这么“有钱”，又没有一大家子亲戚天天来打秋风的，真是香饽饽。
　　姚红梅怎么不知道？她咬咬牙，悄悄骂道：“都怪白莉莉那个破鞋！我今天看到她跟祝建国那几个孩子一块儿走了……她还故意引我当着那几个孩子的面儿骂她呢，臭不要脸的贱人，故意算计我！”
　　姚红梅妹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又上她当啊？上回送文件那事儿不也是这样？那文件她本来都拿到手了，故意装作走不开，然后骗你抢着去送的呐！现在也是她到处乱说，说你大姑娘家的不知羞耻，找借口跑到人家里去，把人家孩子都吓到了，你看现在人祝技术员理你不？好不容易让你抽空去道个歉，你又碰到她！”
　　姚红梅“呸”了一声：“就知道装可怜的婊.子！等下回我再碰到她，看我不把她破鞋的那堆子事儿全给抖落出来，我看她还有没有脸！”
　　姚红梅妹妹提起白莉莉，也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人家可比你精多了我的傻姐姐！你看看她工作那地方，一堆男的天天围着她转跟苍蝇似的，可你见着谁抓到把柄没有？连组织部的干部都出来说了，那是白莉莉同志的同事可怜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学雷锋帮她们家！我呸，就跟没人瞅见那群男的那给迷得三道五道的模样儿似的！”
　　……
　　祝小嘉和两个哥哥祝离祝原放学回家，才到楼下就被邻居给拦住了。邻居脸上有些不自然：“祝离祝原，你们先别上去，带着小嘉先去你们爸办公室坐一会儿，等他下班了再一起回来吧。”
　　祝原看了一眼楼上，似乎有人在大哭大骂，但是具体骂的什么听不清楚，只听见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大嚎的声音。
　　“王阿姨，怎么了？楼上好像有人在吵架？”
　　那个王阿姨叹了口气，小声道：“厂里门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放进来两个外人！这两个人现在在你们家门口撒泼呢，你们几个小孩子争不过两个大人，先去找你们爸吧。”
　　祝小嘉问：“叫保卫处的人了吗？”
　　那个王阿姨摇了摇头：“找了，不过那两个人脸皮厚的很！非说你们家骗了他们家一大笔钱，要去警察局告你们！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祝小嘉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我们来了还没一年呢，能得罪什么人呀。”
　　王阿姨也没指望他们几个孩子能知道这些事儿，就随口一问，所以得到这个答案也没什么失望的表情。
　　祝离祝原他们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我们先带小嘉去找爸了，谢谢王阿姨。”
　　“你们几个！就是你们！”
　　他们没走成，因为门口撒泼的那两个大人从邻居那里得知了祝家人还没回来，他们在门口撒泼祝家人也不知道。于是这两个跑过来说祝家人骗了他们家钱的人便悻悻地下了楼，正好撞见了祝小嘉他们。
　　祝离眼尖，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就皱起了眉，认出了他们。
　　来闹的人是一男一女，是周卫星的小姑和小姑父，他们第一回 在街上碰到周卫星的时候，就是祝小嘉遇见周卫星被这两个人当街欺负。
　　周卫星的小姑一头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看见祝小嘉和祝离眼睛就是一亮，马上朝着他们跑过来：“就是你们！就是你们骗了我们家的钱！”
　　祝小嘉马上躲到祝离背后。
　　周卫星的小姑看了看祝离，对祝离之前把她丈夫按在地上揍的残暴还有点印象，缩了一下手。
　　不过等她想起她来的目的，马上又去抓祝小嘉：“那可是我们家血汗钱啊！”
　　血汗钱个屁，祝小嘉心里嘀咕着，周卫星小姑说的应该是周卫星的那个大箱子，但是怎么过了这么久他小姑他们才找过来呢？
　　该不会周卫星被严刑逼供把他们给招出来了吧！
　　那个邻居王阿姨忍不住站出来：“你一个大人，别推个小孩子！到底什么事你说清楚，他们几个小孩子，怎么还能骗你们家钱了？说这种话你也不怕丧良心！”
　　周卫星小姑欲言又止，那箱子嫁妆的事儿她倒是清楚，可她不敢说出来啊，那可是她嫂子，周卫星他妈从资本家孟家带出来的东西！
　　于是她含糊地说：“……我嫂子给我侄子留的钱，全被这几个小畜生给骗了。”
　　“那你侄子呢？还有，你有什么证据？”
　　周卫星小姑又闭了嘴，只用眼刀子刮着祝离和祝小嘉：“反正肯定是他们干的，不然那么一大笔钱，怎么可能就没了呢。”
　　王阿姨狐疑地看着她，又回头问祝小嘉他们：“你们几个知道她说的事吗？”
　　怎么不知道，周卫星给的那个大箱子都还在祝小嘉空间里放着呢！
　　不过祝家三兄妹却一致地摇了摇头。
　　“肯定是你们！”周卫星小姑还要再说，祝原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谁。
　　祝原对王阿姨说：“王阿姨，虽然这个阿姨说的骗钱什么的我们不知道，不过我认识这个阿姨，她和她丈夫虐待她侄子被我哥和小嘉他们遇到了，当时他们还上去见义勇为了。我想这位阿姨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我们骗了她侄子的钱吧。”
　　王阿姨本来就站在祝家兄妹这边，这会儿听了更是相信祝原。
　　“好，我去跟保卫处说，报警来把他们抓回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跑过来！”
　　毕竟跟这个先是在祝家门口大骂，等看到祝家孩子们了又说不出他们到底骗了什么的陌生女人相比，祝原的话可信度要高多了。
　　再说了，祝家兄妹可是见义勇为帮公安局抓住逃犯，追回国家财产的小英雄，还被报纸采访过的！报纸上都承认了的事，那还能有假？
　　周卫星小姑和小姑父脸色一变，周卫星小姑连忙道：“我们可是有证据的！”
　　“证据呢？”
　　周卫星小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祝原说：“阿姨，我看她好可疑啊，我们还是报警吧。”
　　周卫星小姑还要再挣扎，但保卫处已经带着公安局的人来了，确认了人后就把周卫星小姑小姑父给带走了。
　　王阿姨很不高兴地对保卫处的人说：“你们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啊，要是那两个人是拍花子怎么办？你看看他们今天搞的这些事！”
　　保卫处的人也很郁闷，“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进来的，还在查呢！”
　　祝小嘉他们觉得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就打算回去。
　　保卫处的人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祝离说：“祝离是吧，有个小孩儿老找你们呢，现在还在我们那待着呢！”
　　来找他们的正是周卫星。
　　一看到周卫星，祝小嘉就有点紧张地小心问道：“你小姑和小姑父刚才才来过呢，你没被他们打吧？”
　　周卫星笑了笑，说：“没有，刚才是我报的警。”


第54章 054
　　54
　　“你报的警？”
　　周卫星点点头，“我就估计着他们恐怕要来找你们, 所以我就先报警, 免得他们到处乱说什么。”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巧合, 周卫星之前把他妈给他留的那些东西送给祝小嘉他们的时候做得很隐蔽，也没人知道。
　　可前阵子祝小嘉他们被夏城日报采访，说是他们三个帮着抓了个逃犯，追回了许多古董国宝, 周卫星他小姑认出祝小嘉和祝离, 非得说周卫星跟外人勾结, 把他们家的东西交给外人了。
　　这可真是锅从天上来，周卫星他妈的那箱子嫁妆, 周卫星小姑是没见过的，但是她听说过夏城孟家的名头啊！孟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 能没点值钱东西吗？再看看报纸上说的什么，国宝！价值连城！那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能有这么好运气，一抓就抓到个逃犯, 这逃犯又刚好知道宝藏地址？那些肯定是他们家的东西啊！
　　祝小嘉：“……他们认真的？”
　　周卫星捏了捏祝小嘉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诈你们家呢！你们家又是上报纸又是拿奖状的，加上那批追回的古董太值钱了, 所以就算那些东西你们没拿，他们也会算在你们头上。”
　　祝小嘉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他们在碰瓷？”
　　“什么碰瓷？”周卫星和祝离祝原都看向了祝小嘉，她这才想起这会儿碰瓷这个说法还没有像后来流传的那么广, 甚至有没有这个说法都不好说呢。
　　“就是……故意给我们扣屎盆子，让我们背黑锅的意思。”
　　周卫星想了想：“差不多吧。”
　　周卫星小姑小姑父也都是有工作的人，周卫星小姑父要调动工作，偷偷地跑去给那个领导送礼。但是那个领导看不上他小姑和小姑父那点家底，他也听说过周卫星他妈的传说，据说她有一大箱子的金银细软嫁妆，就跟周卫星小姑父明示暗示了一番。
　　周卫星小姑和小姑父哪里拿得出来？周卫星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到这么大了，他们也没听见周卫星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关于那箱子嫁妆的事，为了那箱子嫁妆他们连听周卫星梦话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可是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是不肯相信周卫星一个小孩子能把这件事给憋这么多年的，所以他们心里隐隐有了两种猜测：要么周卫星他妈根本没来得及给周卫星说这些东西藏在了哪儿，要么这箱子嫁妆早就没有了。
　　为了这个，他们甚至在自家屋子里到处挖，生怕周卫星他妈是把箱子给埋在哪儿了，不过即使他们用再多的方法，结果都是一个：找不到。
　　可这些话周卫星小姑父那领导能信吗？
　　那领导告诉周卫星他小姑父，要是他拿不出来，工作调动是不可能了，以后甚至还能不能继续好好在单位里工作都不一定。
　　这个年代的领导，权力远远比后来的那些领导大，几乎可以说是掌控着员工的生杀大权。
　　他们能管什么呢：房子分配，升职，调动，请假，发各种粮票布票，甚至是出门的时候给你开个证明，他们全都能管。一句话下来，这小鞋穿得比三寸金莲还痛苦。
　　而且这会儿也不像后来可以随便跳槽，在一个单位上班几乎就是干一辈子的事。
　　所以，眼看着那位领导一下子翻了脸，周卫星小姑小姑父心里除了气愤，更多的就是恐惧。
　　他们不敢得罪领导，但是他们又拿不出来东西，刚好看到了夏城日报，认出来祝小嘉和祝离，咬咬牙，便说东西在祝小嘉他们这儿。
　　为了让这个说法更可靠，他们还跑来祝家门前闹，想来过不了多久，关于祝家得到一笔横财的消息就会四下流传开来。
　　说完这个，周卫星就打算回去了。
　　祝小嘉有点儿担心：“他们要是回去了，知道是你报的警，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周卫星现在离成年还有好多年，就得跟他小姑小姑父在一起过，这次的事情他干的倒是痛快，可他小姑和小姑父本来就不是好人，以前对他就不好，以后怕是更要变本加厉。
　　周卫星本来想说他都习惯了，可看着祝小嘉替他紧张的样子，心里一软：“嗯，那要不我把我自己卖到你们家给你们干活，你们管我一口吃的就行？”
　　“不行！”
　　祝离和祝原异口同声道。
　　周卫星这小子油嘴滑舌，没皮没脸的，之前他就经常逗祝小嘉，种种行为让他在祝离和祝原两个妹控哥哥眼里都打上了高危的标记。
　　现在也就是因为他们年纪还小，加上周卫星对祝小嘉也没有那种方面的意思，单纯就是觉得她可爱，所以祝离祝原他们才没有过多的干涉。
　　要是周卫星真的到了他们家，那不是又多了一个讨厌鬼跟自己争妹妹祝小嘉的喜欢？
　　周卫星白了祝离祝原他们一眼，他也就是说说过个嘴瘾，至于防他防的这么厉害吗？
　　祝离哼了一声，觉得周卫星一点都不懂当哥哥的心情。
　　有时候他连祝原都觉得多余，还用说你一个整天逗他妹妹，当着他面捏他妹妹脸的外人？
　　只有祝小嘉在认真地考虑周卫星的话，她记得她以前听说过这会儿的户籍管理还是比较宽松的，毕竟现在计算机什么的距离普及都还早得很，人口户籍档案全都是用纸和人员来管理的。
　　而她们国家，又是一个十分讲究人情的社会。
　　只要不是把农村户口转到城里户口这种难度实在太大的操作，一般的领养或者把孩子上在亲戚户口上也是比较容易的，就跟管理户籍的人员说说情况通融一下就好了。
　　“小嘉，在想什么？”
　　祝离顾着跟周卫星抬杠，祝原却注意到祝小嘉一直在想着什么东西。
　　祝小嘉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对周卫星说：“要不……我们找些你小姑他们虐待你的证据，然后你跟他们断绝关系，来我们家吧。反正多你一个，我们还是养得起的。”
　　祝离语气坚决：“养不起！我们家很穷的！”
　　祝小嘉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我养他啊。”
　　周卫星以为她说的是用那一箱子的金银细软来养他，笑了笑：“那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旁边的祝离心里酸溜溜的：“你都没说过要养我啊小嘉。”
　　祝小嘉只好给他顺毛：“我要靠大哥二哥养的嘛。”
　　祝离祝原一脸勉强地点了点头，却得意地撇了周卫星一眼。
　　周卫星本来都没怎么上心，祝家两兄弟这么一激反而拍了下手掌：“不错啊！我还挺喜欢你们家的，小嘉，这个主意不错诶！”
　　周卫星一点都不虚两兄弟的怒视，反而笑眯眯地看向祝小嘉。
　　“我小姑小姑父他们住的屋子是我妈买的，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们收留我，我把屋子送给你们，怎么样？”
　　他诱惑道：“几百平的院子，虽然不像孟家那种大宅子有后花园，但是房间也有十几间了，院子里也可以种花、晒衣服，所有屋子里都亮敞，晒太阳的时候特别舒服。”
　　这话说出来，祝离和祝原都忍不住“……”了。
　　明明周卫星这小子没爹没妈，寄人篱下看起来可怜的要死，可他怎么总是这么有钱，出手这么大方呢？
　　这一刻，被富养长大的祝离祝原兄弟俩，都感受到了人民群众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心情。
　　周卫星嘴上说着要等祝小嘉他们爸回来商量一下领养事宜，不过他后来还是溜回去了。
　　房子可不是那箱子嫁妆，说送就送。房子那么大一块儿在那儿杵着呢，真想住进去，可不是有周卫星的意愿就成的，各种手续不说，还要赶走里面现在住着的周卫星小姑他们一家子人。
　　而且周卫星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他们，让他们最近都小心一点。
　　……
　　“红梅，听说了吗？”姚红梅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个女同事突然叫住了她。
　　姚红梅一头雾水：“听说什么啊？”
　　女同事神秘地笑笑：“你最近追的那个祝技术员，家里出事啦！”
　　姚红梅脸色一变，勉强地回了一句：“哦。”
　　女同事没从姚红梅脸上看出更多她想看到的，有点失望地补充道：“你真不知道？唉，我还以为你追他这么久，对他的事情总该有些了解呢……听说他蒙了一个小孩儿，把人家爹妈留的东西给骗了，怪不得他们家平时过得那么好呢，又是吃肉又是给儿子女儿买新衣服的，原来都是不义之财啊。”
　　“公安局来抓他了吗？”姚红梅冷冷打断。
　　“什么？”
　　姚红梅对着这位女同事翻了个白眼：“要是他真的犯了事儿，公安局早来抓他了，你们整天到处说别人坏话，烦不烦哪？”
　　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倒追祝建国的这事儿让好些女同事都有些看不起，背后指指点点，觉得她不矜持。
　　现在逮着人祝技术员的一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流言就跑来刺激她，也真是没脑子。
　　女同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半天后才嘀咕出来一句：“我这可是为你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个时候的姚红梅还是挺相信自己的判断的，不过就在她换衣服的时间里，她就听到有人说起了女同事说的那件事，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一回她们是背着她说的，应该不是特地给她听的。
　　姚红梅心里嘀咕了一句，怎么到处都有人在传这个。
　　等她下班的路上，姚红梅又被白莉莉给拦了下来。
　　还没等姚红梅横眉冷对，白莉莉已经苦笑着开了口：“姚同志，你别这么针对我，我是来祝福你跟祝技术员的。”
　　姚红梅摸不着头脑，什么祝福？
　　白莉莉一脸哀戚：“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跟你争祝技术员，其实我只是因为祝技术员女儿跟我女儿关系不错才……算了，不说这些，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你跟你妹妹现在真的是让我在我们那儿都快干不下去了……”
　　姚红梅最近可是因为之前白莉莉算计她的事彻底恨上她了。姚红梅的妹妹没有当成食品厂的正式员工，但是她是临时工，所以也在厂里上班。姐妹俩联合起来，最近可这劲儿地把白莉莉给折腾的够呛。
　　当然，白莉莉的话姚红梅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她都被这个一脸可怜的女人骗了好多回了！
　　所谓三人成虎，不管是多荒诞的流言，说的人多了，也免不得叫人心里打鼓。
　　姚红梅下班，回到家里后就跟她妹妹嘀咕：“祝技术员到底犯没犯事儿啊，怎么所有人都说的跟他明天就要进公安局一样。”


第55章 055
　　55
　　姚红梅的妹妹看她这样连忙劝她：“姐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白莉莉坑你多少回了！你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人把自己嫁出去, 那祝技术员每个月工资那么高, 错过这个村儿, 你可就只能被爸妈他们给卖了给家里那两个换钱花了！”
　　姚红梅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我不得给自己多考虑点儿吗？要是这事儿没影，那些人能传得那么来劲儿？”
　　她妹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这会儿不正是你去跟祝技术员促进感情的好机会？患难见真情，说不定人白莉莉就是指着你被她吓到了, 她才好去人家面前献殷勤呢！”
　　姚红梅又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才咬咬牙：“好吧, 我再去看看，要是不行, 我也早点熄了这心思, 找个我们厂的普通工人也行！”
　　事实上，这个传言对祝建国虽然有点影响, 可这影响也不大。
　　祝小嘉他们三个他是不用担心的, 这三个孩子经历过很多事, 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他这个大人。
　　而且祝小嘉还挺惦记那个叫周卫星的小子的, 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好一会儿收养的事，把祝建国和祝离祝原父子三人都看得心里酸溜溜的。
　　就像祝小嘉记忆里的那样, 这个年头户籍管理还是比较宽松的，要再收养一个孩子对祝建国来说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就是周卫星那对小姑小姑父有点麻烦。
　　就算他们能找到周卫星小姑小姑父虐待他的证据, 顶多也就让他小姑小姑父被同事邻居谴责一番而已。在这个年代，父母长辈打骂晚辈，那是教育，晚辈还能因为这个真把长辈告到派出所去不成？要是真那样做了，周卫星还得被指责白眼狼。
　　所以祝建国虽然挺想答应祝小嘉的，却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要怎么解决周卫星那对烦人的小姑和小姑父。
　　周卫星说他们是因为想讨好领导才跑来自己家闹，想祸水东引的，要是他们能因为贿赂被公安局抓进监狱就好了。祝建国忍不住做了个白日梦。
　　姚红梅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祝技术员……那个，能打扰您一下吗？我、我想请您帮个忙。”姚红梅心里七上八下地说。
　　祝建国往周围看了看，这才说道：“姚同志，你说吧，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姚红梅笑了笑，把手里的本子和笔递给祝建国：“我妹妹想考夜校，但是有好多题不会做，我们家也没什么有文化的人，我们车间里又是一群文化程度不高的工人……我就只好来找您了。”
　　这个理由是姚红梅和她妹妹商量以后想出来的，名正言顺不用怕别人说，而且她妹妹也确实是在考夜校，还可以让祝建国觉得姚红梅对自己妹妹很关爱，塑造一个好形象。
　　不过姚红梅的心里，却始终七上八下地搁着一个事儿。
　　祝建国拿过本子就看了起来，这几个题确实有点儿难，他松了口气，认真地把解题过程往本子上面写。
　　主要是他不确定他给姚红梅讲了姚红梅能不能好好转述，还不如他写细点儿呢。
　　姚红梅一边看他写，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祝技术员，你最近还好吧……没发生什么烦心事吧？”
　　她自然不敢直接问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不然不得显得她姚红梅不能共患难么，只好绕着弯儿地问。
　　祝建国漫不经心地随口回答：“有……嗯，怎么了？”
　　他闺女祝小嘉想让他收养个小崽子，他可不正烦心么。
　　姚红梅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跟着问：“那，会不会挺难解决的啊？我是说，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你又不是公安局的，能帮我什么？”祝建国开玩笑似的说。
　　要是有人真能把周卫星小姑小姑父往监狱里面扔几年，那祝小嘉惦记的这桩烦心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可惜，他们现在只是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罪，在派出所里被教育了一下午就放回去了。
　　姚红梅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祝建国这么说……该不会是真的快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吧。
　　她也顾不得跟祝建国再说话了，心慌意乱地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走，甚至连本子都忘了拿。
　　等祝建国把本子上的题写完，姚红梅人都跑得没影儿了，把祝建国纳闷得厉害。
　　这个年头的本子和笔也不便宜，毕竟什么物资都缺，有的人买只笔都得攒好几个月的工资，他要是不给姚红梅还回去多少有点不像话。
　　这姑娘该不会是故意这么做让他去还回去的吧？
　　姚红梅下班回到家，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妹妹问：“怎么完了？你直接问他了？”
　　姚红梅慌乱地点点头：“他亲口承认了！不行！我不能嫁给一个有污点的人，万一公安局真的来抓他怎么办！”
　　她妹妹觉得好像有哪不对，不过她姐都说祝建国亲口承认了，应该也没什么假的吧？
　　“姐，那你怎么办？”
　　姚红梅咬咬牙：“我得赶紧结婚！”
　　进公安局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坏分子，是背叛人民群众的人！
　　当一个罪犯的妻子，那可是比嫁到乡下去还要命的大火坑啊！
　　后来祝建国去找姚红梅还东西，姚红梅却一反之前恨不得贴上来的态度，每次都说有事不能见面。
　　直到最后一次，姚红梅似乎瘦了很多，一看到祝建国就松了口气似的：“我订婚了。”
　　祝建国：“……”
　　“……恭喜啊。”
　　姚红梅看着祝建国一脸郁闷的表情，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之前祝建国来找她，每一次都越加加深了姚红梅心里的揣测：这传言都传得这么凶了，祝建国还是没站出来反驳，他肯定是心虚！至于祝建国来找自己还本子，那肯定是他看到自己快完蛋了，所以忙着找个女的结婚，好帮他照顾他家里那三个拖油瓶！
　　所以，她才一直躲着祝建国，直到现在她订了婚了，终于可以不怕了。
　　祝建国放下本子，一头雾水地离开。
　　祝小嘉他们几个却比他们老爸还要郁闷。
　　周小姑夫妻那天被周卫星报警给抓进了派出所，后来因为有食品厂员工王阿姨和家属楼一群热心邻居作证，最后他们因为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被教育了一下午，晚上才回去。
　　不得不说，这个还是挺有用的，周小姑他们也安分了好几天。
　　可是今天，他们又跑来学校门口闹了。
　　而且这次比起上次，他们没再撒泼，而是行动目标明确，那就是：抱走祝小嘉。
　　可能是因为祝离祝原两兄弟看起来都是十多岁的样子吧，祝小嘉又看着娇小可爱，还没大人来接，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周卫星小姑父带着个大口罩，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边走过来，弯下腰就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走祝小嘉。
　　在两个妹控面前试图把妹妹抱走会有什么下场？
　　周卫星小姑父马上就用自己的亲身下场给出了答案。
　　祝离本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认人的能力也不弱，一看到周卫星小姑父想做什么，马上就伸手捉住了这个人的手，脚下一扫，将人扫倒在地，手腕又是一翻，就把周卫星小姑父给按倒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周卫星小姑父高声惊叫了起来。
　　祝原早在祝离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把祝小嘉拉开了，他抿了抿唇，对着被祝离按在地上的男人说：“我妹妹是帮公安局抓过逃犯，帮国家追回过人民群众财产的小英雄，连报纸上都报道过的，你说，你是不是那群逃犯的帮凶！”
　　只是有抱走祝小嘉的意图，那周卫星的小姑父还可以狡辩，说是他看错了之类的，但是如果要抬出祝小嘉被夏城日报采访过的“小英雄”的身份，那这可不就是一般的案件了。
　　对“小英雄”出手，那就算不是逃犯的帮凶，也得是了啊！
　　周卫星小姑父没想到失手不说，还被个小孩子给这么喊了出来，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片子，人家还是拿过奖状，被公安局都表彰过的！
　　祝原扬声正叫周围的同学去叫老师和报警，说要把这个逃犯的帮凶一起绳之于法，周围的同学满心想像祝家兄妹那样拿奖状、上报纸，自然乐于跑腿，跑得屁颠屁颠的。
　　周卫星小姑父吓得半死，不停挣扎了起来，旁边也跑出了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的，对着祝离的脸就挠了上去。
　　“小心！”旁边传来一道惊呼，祝离正准备把这个敢过来挠他的女的也一起收拾了，突然被身后一股大力一撞，还听见祝小嘉尖叫了起来：“大哥小心！”
　　祝离回头，看见祝小嘉差点被人推倒，忍不住跑过去扶祝小嘉，等他再回过神，那对男女已经逃跑了。
　　“逃犯！逃犯要跑！”
　　周围那些放学的小孩儿们又是惊吓又是兴奋，有的连忙到处躲，有的往那对男女的方向追过去，想把逃犯抓回来，像“小英雄”祝家兄妹那样也拿个奖状，一时场面混乱不已。
　　小姚老师过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了这幅场景。
　　她到处看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祝家兄妹。
　　“祝原，你帮老师维持一下秩序，祝离看看小嘉有没有摔到，如果伤了我们去找校医……这位女同志，您没事吧？”
　　小姚老师一边吩咐着大家的安排一边看情况，马上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个女人。
　　女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
　　“妈！”
　　祝小嘉正跟大哥二哥祝离祝原解释自己没事儿，就看见眼前晃过去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是许久不见的何安。
　　何安本来就瘦，这阵子在学校里又故意处处躲着祝小嘉，直到现在祝小嘉再看到她，觉得她似乎比以前瘦了好多。
　　何安扑在地上躺着的女人身上，哭得很伤心。
　　不管她妈平时性格怎么样，到底也是她妈，供她吃穿，还让她上学。现在看着她妈妈突然倒在地上，何安哭得停都停不下来了：“妈，你别出事……我已经没爸了，我要是再没了你我就真成孤儿了！”
　　小姚老师连忙快步过来查看了一下白莉莉的情况，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
　　何安惊惶地看着她：“小姚老师……我妈没事吧……”
　　小姚老师说，“她应该是摔昏过去了，不要担心，我们把她送医院去看看，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祝原看了看有些不安的祝小嘉，出声道：“何安，你妈妈刚才是看到那个女人想打我们大哥才过去帮忙的，她被那两个大人推倒了，医药费我们来付。”


第56章 056
　　56
　　在小姚老师和其他人的帮忙下, 何安妈妈白莉莉很快就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祝离跟祝小嘉身上平时都有一些零钱, 两个人凑了凑，给何安妈妈白莉莉垫了医药费。
　　好在白莉莉没有什么大问题, 医生看了看, 也只说是她身体本来就弱, 最近又有点劳累过度，这才会昏过去。
　　祝小嘉松了口气。
　　祝离这才悄悄凑近祝小嘉耳朵抱怨：“当时要不是她出来挡了那一下, 我觉得我可以把那个男的给抓住的。”
　　他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想趁放学人多抱走祝小嘉的男的呢，敢在他面前抱走他妹妹，真是当他祝离吃素的啊。至于那个突然冲出来挠自己脸的女人，祝离更是没放在心上, 他打过的架也不知道多少了，还不至于躲不过这种泼妇招数。
　　而且要不是这个何安妈妈扑过来挡那一下，祝小嘉也不会被她带得摔倒。
　　明明这个白阿姨是帮了他, 可他心里怎么就这么憋屈得慌呢？
　　祝小嘉安慰他：“二哥在跟公安局的人说情况呢, 那两个人肯定跑不掉的。”
　　“那就是周卫星他小姑小姑父, ”祝离不满，“这小子人其实还不错, 可他家里这亲戚太讨厌了！”
　　“你还觉得他不错啊？我以为你和二哥都很讨厌周卫星的啊？”祝小嘉诧异。
　　祝离“哼”了一声，“那不是他非要在我们面前逗你吗？油嘴滑舌跟个花花公子一样，一看就轻浮浪荡的很, 不过他倒是挺有点钱的，对你也不错。”
　　这是祝离想起了周卫星说送就送的那一箱子金银细软了。
　　另一边，祝原正在跟派出所的人说明情况。
　　本来这件事看起来就是个小骚乱, 派出所的人天天忙些上面分配的莫名其妙的任务，没什么人愿意来管这个事。可祝原他们被公安局表彰过的身份一亮出来，这桩“小事”就不得不被重视起来了。
　　公安局发过奖状表彰的小英雄，上过报纸的人物，在光天化日之下差点被个蒙头遮脸的人给带走，这件事情的性质跟一个小学女生差点被人抱走可是天壤之别。
　　祝原犹豫了一下：“那两个人，我觉得有点眼熟……”
　　“你见过？有印象吗？”
　　祝原想了片刻，说道：“前阵子有两个人跑来我们家闹，非说我们抢走了他们家的钱，后来因为扰乱社会治安被带回去教育了。这件事我们食品厂家属楼的邻居都可以作证，我就是觉得那个男的很像那天来我们家闹的那两个中的一个。”
　　问话的人点了点头：“好，案情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们会通知你们的，如果你们能想起什么更多的东西也可以来找我们。”
　　其实他们对小孩子的话也不是那么相信，很多小孩儿都是一会儿一个说法，根本靠不住。
　　不过这个叫祝原的孩子却有一份超脱年龄的早熟，说话条理清晰，让人有种在跟大人说话的感觉。
　　听说这孩子还是他们学校里成绩最好的，聪明孩子果然就是不一样。
　　被默默夸奖了一番的祝原并不知道这一切，他转身后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惦记了一下跟着小姚老师和何安她们一起去医院的祝离和祝小嘉。
　　周卫星的小姑和小姑父，本来他都懒得去找他们算之前上门来闹的账了，没想到他们还敢跑来招惹他们。
　　妹妹祝小嘉差点被欺负，妹控祝原默默在心里磨刀霍霍，开始给这两个仇人安排起来。
　　……
　　周卫星被关在家里堆放杂物的屋子里，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小姑和小姑父回来的声音。
　　他站在一堆杂物上，悄悄地把窗户纸给捅破了，往外面窥探。
　　只是才看了几眼，他就察觉了古怪。
　　他小姑和小姑父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虽说现在都是腊月了，可这副装扮却透着一股子怪里怪气的劲儿，就跟他们两个突然就变得见不得人似的。
　　而且他们的神情也很诡异，简直就是干了缺德事被抓了个现行。
　　……靠，他们该不会又跑到祝小嘉他们家去闹了吧。
　　“他们会不会认出来啊？”哪怕是在自己家里，周卫星小姑父也用围巾把自己下半张脸给捂得严严实实的。
　　刚才在校门口，他被祝离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口罩都歪了，等他妻子出现把他解脱出来，他才发现他的口罩已经丢了。
　　周卫星小姑咬牙：“认出来怎么了？我们不就是把人认错了吗？只要我们死不承认，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小姑父鬼鬼祟祟地往周围看了几眼，生怕有人过来：“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你说你怎么就给我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绑架！那是我们能干的吗？要是被公安局的人抓到了我不是完了？”
　　小姑削了他一眼：“我想这个主意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你领导狮子大开口，非得逼着我们给他弄一个古董上去，我至于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吗？怎么，你自己没本事，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弄不过来，你还抱怨起我来了？别忘了，要是没我，你现在早让那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逮着进了监狱了！”
　　“那绑架也太……”
　　小姑：“我们这不也是被逼的吗？我们能上哪儿去弄个古董给他？姓祝的那一家帮着追回了那么多国宝古董，我不信他们没有自己偷偷昧下一两件。听说那个姓祝的最疼闺女，要是能把人给绑回来，我也不要多的，就让他拿两件出来，一件给你那个领导，另外一个我们自己留着……”
　　说到这儿，她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小姑父一眼：“谁知道你这么没用，被个小孩子给按住了！”
　　小姑父只觉得自己被祝离给扭过的胳膊到现在还酸痛难忍呢，“也不知道那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跟他妈小畜生一样大！”
　　他目露凶狠，忍不住往放杂物的房间看了一眼：“要不是那个臭小子，我也不会被领导拿着前程要挟，非要我拿一件古董去，也不会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可是整整一箱子的金银细软呀，他当初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要是他得到了这一大笔横财要怎么花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养周卫星养到现在，软的硬的差不多都来过一回了，也没能让周卫星开口。
　　直到现在，他都快相信那一箱子的东西早就被人拿走了。
　　可他相信了，别人却不信！
　　……
　　腊月十八，正是姚红梅结婚的日子。
　　她这个结婚的对象是她临时挑的，是隔壁厂的一个青年工人，五官端正，每个月工资二十八块，跟着父母兄嫂和弟妹一起住在十几平米的房子里。
　　姚红梅跟她对象的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没有怎么大办，就是请了一圈亲戚同事，换了件新衣服，带了个红头花。
　　她的嫁妆是她跟她妹妹一起办的，一个印着大红喜字的搪瓷脸盆，一个搪瓷杯子，两条毛巾。
　　就这个，还算是不错的了，毕竟她不像其他人那样还得给自己爹妈兄弟的留点钱，直接把自己工作这几年攒下来的工资和票全部都用了，一根针都没留下。
　　这个年头大家手里都紧，来吃喜宴的人都得自带粮票过来，所以有些人为了省下粮票干脆就不吃饭，来看了婚礼，拿了几颗喜糖花生就打算走了。
　　姚红梅的同事满脸堆笑地跟她说着喜庆话，等要走的时候才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小姚就是厉害，这婚结的也太快了，我们之前可一点影子都没见到呢。”
　　姚红梅僵着脸，这女的这话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姚红梅之前追过祝建国，又看他好像要倒霉了才马上跟祝建国划清界限另找对象似的：“可能是你不太关心我的事吧。”
　　女同事被她噎了一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故意刺激道：“要不怎么说同人不同命呢，我可听说那个白莉莉，就是之前一直特别爱装身体不好的那个，这下可真是进医院了——据说人家是为了救祝技术员的孩子被外面的土匪逃犯给捅伤了呢，现在厂里都在商量着要给她发奖状了！”
　　谁不知道姚红梅跟白莉莉是最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了，而且之前两个人还都在倒追祝建国。
　　可现在祝建国稍微有了要倒霉的兆头，姚红梅就跟别人结婚了，白莉莉却为了救祝建国的孩子而受了伤，这不是高下立判吗？
　　姚红梅气得差点跟这个女同事吵起来，还是她妹妹拉了她一把：“姐，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
　　妹妹之前就劝过姚红梅不要请跟她关系不好的人来，可姚红梅惦记着那几毛钱的随礼份子钱，愣是把认识的人全给发了邀请。现在人家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她又忍不住了。
　　姚红梅这妹妹心里叹了口气，她也觉得她姐就这么结婚有点太快了，可姚红梅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信心，坚决要结这个婚，她也只好帮忙。
　　等宾客开始走了，妹妹也准备回去了。
　　走之前她暗暗叮嘱姚红梅：“姐，这结婚是你自己决定的，对象是你自己找的，以后不管你过得好不好，你可都别盯着别人看，别后悔！”
　　姚红梅冷哼一声：“我还能后悔？那个白莉莉是脑子进水了才扒着姓祝的那家子，觉得还能从他们身上占到便宜呢！祝家人都招惹上土匪了，那还能有假？我早点跟他们划清界限，总比以后被他们牵连到去挂牌子游街好！”
　　她妹妹看她这副样子，本来想说的话也都憋了回去。她姐要是能一直这么想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也许会迟到，但是肯定不会缺席_(:з」∠)_


第57章 057
　　57
　　祝小嘉他们没过两天, 就接到派出所的人让他们去认人的消息。
　　周卫星小姑小姑父毕竟是普通人, 又没什么犯罪经验。加上祝原之前指出的线索，派出所很快就把周小姑和周小姑父给抓到了, 还把被他们关在杂物间里的周卫星给放了出来。
　　对于他们意图绑架祝小嘉的犯罪事实，周小姑父和周小姑都咬死了不是故意的, 只是认错了人。
　　警察：“认成谁了？那是食品厂附属学校，你们家还有孩子在那儿上学的？”
　　他们夫妻两口子可没一个是食品厂员工。
　　更何况, 除了侄子周卫星以外, 他们两口子也没有孩子了。
　　周小姑怀了好几胎，可不是流产就是孩子夭折，这么多年下来愣是没有养大一个孩子，所以她才对周小姑父更加百依百顺, 不光连她嫂子那箱子嫁妆的事儿跟他说, 还帮着他出绑架的坏主意。
　　周小姑和周小姑父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决定死也不认罪名。
　　审问他们的人看他们这个态度，反而笑了：“不说是吧？”
　　“你们知道你们绑架的人是谁吗？是之前协助我们抓过逃犯的小英雄, 你们要是不说你们为什么非要抱走她，我们也只能把你们当成之前那群逃犯的帮凶, 是为了给他们出气才来绑架小英雄的。跟之前那群逃犯处同样的刑。”
　　周小姑父失口叫道：“你们冤枉好人！”
　　“绑架小孩儿的事都干出来了, 你们也算好人？”审问的人不屑地说，“提醒你们一下，那群逃犯都被拖到靶场去全部吃花生米了。”
　　花生米是子.弹的隐晦说法，这边的人说吃花生米，都是指的枪毙。
　　周小姑和周小姑父做梦也没想到, 他们居然还有可能会被枪毙！
　　震惊和恐惧之下，他们自然是把这件事的起因经过都讲了出来，生怕自己真的跟那群逃犯扯上什么关系。
　　“坐牢？”
　　祝小嘉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下周卫星的话。
　　周卫星点点头，“派出所的阿姨跟我说的。”
　　周小姑和周小姑父本来就看不顺眼周卫星，平时要么就打骂他出气，要么就把他关在杂物间里饿着不给饭吃，派出所的人来的时候周卫星就是在杂物间，大概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周小姑和周小姑父算是周卫星现在唯二的亲人了，他们被抓，周卫星一个人留在那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
　　派出所的女同志看周卫星可怜，就给他弄了吃的，先让他在派出所待着，由他们几个女警察帮忙照看一下。
　　“你们还认识啊？”一位女同志看祝小嘉他们跟周卫星聊得还挺合得来的，表情里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诧异。
　　就她所知，这小姑娘好像是差点儿被这个小男孩儿的家里亲戚给绑架了的，怎么他们看起来还关系挺好，一点没有□□味儿的。
　　“周阿姨，以前我姑姑和姑父打我的时候，就是小嘉和小嘉的大哥帮的我。”周卫星给那位女同志介绍道。
　　女警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想起周卫星的那对姑姑和姑父，她心里忍不住生出鄙夷。
　　但是对上周卫星，她又马上换上了温柔关心的脸孔：“卫星饿了没啊，我们刚才忙过了头，也没来得及过来问你吃没吃中午这顿。”
　　周卫星点头，“刚才赵阿姨给我带了饭了的，谢谢周阿姨。”
　　现在的周卫星简直是派出所里所有女同志最喜欢的小孩儿了，他长得好看，身世又可怜，他姑姑姑父住在他妈买的房子里还这么虐待他，把这些侠骨柔情的女警察气得不行，恨不得什么都不管把那两口子揍一顿出气。
　　祝离祝原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动。
　　呵，你就装吧，跟我们不会这一招似的。
　　要说可怜，周卫星也确实可怜，但祝离祝原也看得出来周卫星绝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平时挨打之余，指不定给他姑姑姑父下了多少绊子。
　　现在，眼看着周卫星隐藏起他的真实面目，在这些女人面前摆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来博取这些女警察们的同情，祝离祝原表示了冷漠。
　　呵，女人，哪怕你几十岁，还不是对这种小男生的把戏毫无抵抗能力。
　　只是一回头，自己家的小妹祝小嘉看着周卫星也一脸担心，皱着眉问他们：“要不我们收养他吧。”
　　祝离祝原对视了一眼，都会心地露出了冷笑。
　　收养周卫星的事很快就提上了流程，如果说之前最大的障碍是周卫星的小姑和小姑父，那么现在这个障碍已经解决了。
　　他们两各种罪名加起来，大概要在监狱里呆上好几年。
　　而且有着那些关心周卫星的女警察们的帮助，周卫星落户到祝家的事也办得很顺利。
　　就是周卫星不太满意他的名字，在落户的时候还提出要改名，把祝家人都惊了一下。
　　周卫星说：“一条街上喊一声‘卫星’起码有五六个人答应，叫这个的太多了，我不想叫这个。”
　　“那你想叫什么？”祝建国问。
　　周卫星拿了张纸，写完了拿给祝建国和上户口的民警看：“我要叫这个。”
　　祝建国过了一眼，便拿给民警看：“那就这个吧。”
　　民警有些诧异：“你还真由着这孩子来？他这会儿懂不懂事还不好说呢！”
　　“不懂事”的周卫星瞄了眼里面的民警，心里有些不舒服，到底没说出来。
　　祝建国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我就算这会儿替他做了主，回去他不高兴，我不白白做了坏人吗？反正这孩子有主意，这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以后怎么样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跟我没关系。”
　　跟自己家那三个小崽子待久了，祝建国也被他们给教育出来了。
　　无论是早熟的祝离祝原，还是看起来天真烂漫的祝小嘉，看起来年纪小又长得可爱，但心里却都有着自己的主意。
　　就算是祝建国这个当他们亲爸的，有时候都不敢替他们拿主意。
　　民警呵呵笑了一声，把周卫星写的那三个字给落进了祝家的户口本儿上，“您可真是疼孩子。”说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这话说得倒是，说出去谁能信呢，一个当爹的，反而被自家的三个孩子给□□成了个二十四孝的好老爸。
　　不过祝建国对这个说法倒是欣然接纳：“没办法，家里孩子太聪明懂事了，肯定比普通孩子难管教。”
　　这也是个甜蜜的烦恼呐。
　　民警大概是被祝建国的无耻给震惊到了，直到他们走出去都没再跟祝建国他们说一句话。
　　“周卫星！这边！”
　　等在大厅里的祝小嘉招了招手，向祝建国他们示意。
　　“我以后不叫周卫星了。”他说。
　　旁边本来没说话的祝离祝原都看了过来，祝离问：“那叫什么？祝卫星？这名字怪怪的，我觉得后面该加个‘上天’什么的才顺口……”
　　祝卫星上天？
　　祝家人和刚刚改了名字的周卫星都是一脸无语。
　　“叫孟存锐。”周卫星赶紧说出来，“这个名字是我们家旁边的一个老师给取的。”
　　祝小嘉忍不住看了眼孟存锐，在现在这个老师都被骂“臭老九”的时候还敢去找人取名，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
　　“孟存锐，挺好听的，哪两个字？”
　　孟存锐又把那张纸拿给他们看。
　　祝原淡淡地说：“改名也不错，改个名字，以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孟存锐笑了：“是啊。”
　　办完了手续，孟存锐跟祝家人一起回食品厂家属楼。
　　家属楼里的邻居们对之前跑来闹祝家的周小姑和周小姑父都还有印象，但是对孟存锐的身世倒不是很清楚。
　　祝建国只告诉他们孟存锐是孤儿，父母双亡，亲戚虐待他又抛下他不管了，这才被收养的。
　　孟存锐笑了笑：“谢谢祝叔。”
　　祝建国：“哦？你谢我什么？”
　　孟存锐说：“我知道祝叔是为了我好。”
　　周小姑和周小姑父对他很坏，现在也进了监狱，可要是别人知道了，总会拿孟存锐姑姑姑父在监狱里这件事拿出来说道，以后他走哪别人都会背地里指着他，说他是“劳改犯的侄子。”
　　现在这个说法一句话都没骗人，可是也隐瞒了某些事实，让孟存锐在这两年里能够稍微过得轻松一点。
　　孟存锐跟着祝家几人上楼，家属楼的楼道有些昏暗狭窄，又被楼里的住客堆满了杂物，他们家五口人，哪怕是列成一列上楼，看起来也有些壮观，像是要把楼道都给挤满似的。
　　“挡路了。”有人不耐烦地说。
　　孟存锐听见后面的声音，楞了一下回头一看，看到了一个短发中年女人，长得有些刻薄。
　　孟存锐跟祝原在后面，两个人见状都往旁边挤了挤。
　　“不知道让路啊？”短发女人高声道，“什么素质啊这是！”
　　孟存锐明明都往旁边让了，却还是被这个短发女人给骂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还没说出来，家里最可爱、年纪最小的祝小嘉就先开了口：“王阿姨，我哥都给你让了路了，怎么还叫没素质啊，难道他们把路全堵住了，你才觉得有素质？”
　　虽然都是王阿姨，但是这个王阿姨可不是之前那个热心邻居，而是王丽娟。
　　王丽娟看不惯祝家，当初还想给祝小嘉她们下圈套，没想到最后把她自己套住了，还在大会上念了检讨。
　　经过那次的事，她算是消停了一阵子。可现在她不敢给祝家人下圈套了，却爱上了有事儿没事儿给他们几个姓祝的找点不痛快，什么悄悄说坏话啊，心里祈祷祝家人倒霉啊，垃圾扔到祝家门口啊，净是些恶心事儿。
　　祝建国是个大男人不好跟王丽娟对上，免得她到时候滚到地上栽赃诬陷祝建国打她，可祝离祝原祝小嘉这三个孩子谁也不是好相与的主。
　　王丽娟敢把垃圾扔门口，祝小嘉就能当着邻居的面故意把垃圾弄撒，然后看着地上的东西大声说“王阿姨，这是不是你们家垃圾啊，你们家又吃了一个礼拜的萝卜啊？”
　　王丽娟敢说坏话，祝小嘉当面就堵回去。
　　王丽娟没说过祝小嘉，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快步越过祝家人，开了门锁，“砰”地重重关上了他们家的大门。
　　“你们家邻居？”孟存锐一直看着姜家问道。
　　祝小嘉点了点头：“没事儿，那个王阿姨跟我们家一直这样，不是针对你。”
　　“她跟你们关系不好？”
　　祝离“嗯”地应了一声，就用胳膊拐着孟存锐的脖子对祝建国和祝小嘉说道：“我先带他去熟悉一下我们房间，先不聊了啊。”
　　祝小嘉看着她哥有点粗暴的动作，本来想劝，最后还是算了。
　　她哥倒也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性子，她不用担心孟存锐被欺负，反而她要是去求情了，她哥说不定心里还要憋屈一下呢。
　　祝离把孟存锐拐到自己房间里坐下来，说道：“你以后也是我们家户口本儿上的人了，我就先告诉你一些我们家的规矩吧。”
　　“比如？”孟存锐心不在焉地问。
　　“你，不许逗小嘉。那是我妹妹。”祝离警告道。
　　孟存锐：“现在也是我妹啊。”
　　祝离一哽，死犟道：“我不管，我比你先来！”
　　祝原正好进来，刚好听到祝离这句幼稚的宣告，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孟存锐看到祝原才想起正事，刚才他差点被幼稚的老大祝离给带偏了：“之前有个事情我跟派出所那边的人说过，不过他们没当回事儿，我觉得还是跟你们再说一遍比较好。”
　　“什么事儿啊？”
　　孟存锐顿了一下，说道：“我小姑和小姑父他们是被人唆使了，才想到要绑架小嘉的。”
　　祝离和祝原都朝他看了过来。
　　孟存锐：“他们被那个领导逼着要东西又拿不出来，后来不知怎么的从食品厂一个女的那儿听说你们家特别有钱，天天吃肉什么的，说不准当初帮着抓逃犯的时候昧了什么好东西呢。而且你们家把最小的丫头宠得跟眼珠子一样，要是有人绑了祝小嘉，说不定你们家能拿好多值钱的古董之类的东西来赎人——就是因为这些事儿，他们才敢下绑架的决心的。”
　　要不然，以他们那副欺软怕硬的性子，怎么着也不敢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那个女的你认识？”祝离问。
　　孟存锐随意道：“怎么可能，我就是听见他们嘀咕才知道的这个事儿。我就是觉得，那女的要不是跟你们家有仇，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离想叫周卫星，又想不起周卫星的新名字，犹豫数分钟后，终于从记忆的垃圾堆里找出了点回忆：“……上天儿？”
　　周卫星：？？
　　跟大舅子关系不好是有原因的


第58章 058
　　58
　　孟存锐一直觉得是这个女人说的话让他姑姑姑父产生的绑架祝小嘉的念头, 但是这些话是周小姑和周小姑父偷听到的，所以警察们也不觉得是那个女的故意怂恿周小姑他们。
　　而且周小姑周小姑父他们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就算要找也找不到人。
　　祝原明白了：“你怀疑那些话是今天那个王丽娟说的？”
　　孟存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从我小姑小姑父他们的话里听说了这个女的, 我也没听过她的声音, 现在小姑小姑父被抓了，也没法确定那个女的是谁了。”
　　祝原点头，“好, 这个事情一会儿我们出去再给爸和小嘉说一声。”
　　吃饭的时候祝建国和祝小嘉听孟存锐说了这件事, 不过祝小嘉倒不是很担心：“我平时大多数时候都跟哥他们在一起，不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上课, 不会有什么危险。”
　　以祝离的武力值，要在他面前欺负祝小嘉, 那也是要冒着先被祝离按在地上打一顿的风险的。
　　然后他们就说起了另外的事。
　　祝建国对孟存锐说：“你既然被我们家收养了, 那以后也要跟着祝离他们去上学。你今年九岁是吧, 你想跟着祝离祝原他们上高年级还是跟着小嘉一起上？”
　　孟存锐犹豫了一下：“我以前没上过学……”他爸妈都死得早，而且那两个人也没有让他上学的想法，等后来他小姑小姑父养他, 就更不可能花钱让他去上学了。
　　反正这时候乱，还有人把交白卷当成光荣事迹, 没上学也不算丢脸。
　　孟存锐倒是跟邻居家的一个老师学过几个字，但是风声紧，学得也马马虎虎。
　　“哦，那你跟我一起上吧，我们老师人不错, 你应该很快就能跟上进度。”祝小嘉说。
　　“你几年级？”孟存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祝小嘉年纪好像有点小，他跟祝小嘉一起上会不会有点……那个啊。
　　祝小嘉：“二年级。”
　　“……”
　　祝离祝原看着尴尬的孟存锐，两个人都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祝建国和祝小嘉两个人，一个是成年“老男人”，一个是顶着小丫头壳子的“老阿姨”，都不能理解祝离祝原在笑什么。
　　对他们这些还没成年的男孩子来说，面子很重要。
　　一个九岁的男生，跑去跟一群六七岁的小丫头小屁孩一起上二年级，孟存锐真是被祝离两兄弟看得想说不去上学了。
　　最后还是祝小嘉帮他解了围：“没事，你要是学得快，以后跳级就好啦。你现在不是没上过学吗，先上低年级适应一下，很正常啦。”
　　她祝小嘉重生一世，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去上小学二年级，她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孟存锐脸上的滚烫温度这才下去了一点儿。
　　另外就是孟存锐名下那套房子的事儿了。
　　这套房子是孟存锐他妈用自己的钱买的，后来也直接记在了孟存锐名下。他妈不喜欢他小姑小姑父，说过孟存锐要是死了，这套房子宁愿捐公也不留给周小姑周小姑父这样的话。
　　孟存锐倒也大方，当初就说过可以送给祝家，这个想法到现在也没改。
　　祝小嘉不甚在意：“那房子我们要了又没法住，我爸在食品厂上班，我们几个在食品厂附属学校上学，从这边的家属楼过去只用一会儿，从你那套房子过来要多久？”
　　祝建国也点点头：“我还养得起你们几个，不用你把那套房子拿给我。既然是你妈给你留的，那你就自己留着，没事的时候过去住一下也可以。”
　　孟存锐一听这话马上说：“那我把房子租出去吧，我跟那边的居委会阿姨说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要租住。”
　　祝家现在收留他一是因为他之前也算知恩图报，对祝小嘉不错，二来是因为他现在没别的去处了。他把这套房子租出去，既可以每个月拿一点房租，又断了这个去处，以后祝离祝原就算看不顺眼他也不能把他从祝家赶出去。
　　祝小嘉提醒道：“那你得找个爱干净的。”
　　七十年代的人，很多生活习惯都跟后世不一样，烟熏火燎的，要是孟存锐找了个不爱干净的租客，以后那房子住起来都不舒坦。
　　孟存锐：“要不这周我们一起回去看房子吧，你们帮我看看，怎么样？”
　　周末去了孟存锐的房子，祝小嘉才惊了：“这房子是以前修的？”
　　这套房子就在离孟家不远的地方，离夏城政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这个位置算是黄金地段不说，这套房子还是木质结构的，带天井和院子，很有些闹中取静的清幽雅致。
　　哪怕本来雅致的院子里被人直接拉了几根煞风景的晾衣绳，屋里到处都堆着煤渣、纸箱子、旧家具，也能看得出它本来的样子，祝小嘉看着那沧桑有年代感的柱子和横梁，眼睛都亮起来了。
　　孟存锐有些不好意思：“这房子挺老了，跟这片的那些房子一样，都是清末的读书人的住的屋子，后来几次转手到了我妈手里，没怎么收拾过，屋里暗不说，还容易走水。”
　　这些都是以前老房子的通病，跟现在流行的水泥修的那种筒子楼简直没法比，有好多住在这儿的人都不希得这些老房子，宁愿住在筒子楼里。
　　祝小嘉差点直接说出那些人都是没眼光的话，“这个真的是清朝的房子？以前没被那些人砸过？”
　　孟存锐想了想才回答道：“后来应该修缮过几回，不过找的都是老木匠，修也没怎么动结构。这边里夏城政府近，有些政府里的人都在这边住，至于抄家什么的……这就是个普通人住的院子，旁边就是孟家，跟孟家那么大的园子比起来这种小院子有什么好砸的？”
　　祝小嘉的心砰砰地乱跳了起来：黄金地段，百年建筑，这房子要是能保存到以后那也是个古迹啊！按照夏城的发展速度，以后只要政府不搬地方，这房子的价值那还不是蹭蹭蹭地往上飙！
　　古董还要担心碎了或者假货，房子可是不用的！
　　她慎重的拍了拍孟存锐的肩膀：“这个房子，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啊。”
　　孟存锐：“？？”
　　……
　　姚红梅结婚第二天就回了厂里上班，她婚后就住进了她对象的房子，他们睡床上，她对象的弟弟妹妹就睡在用帘子隔开的地上。
　　屋子太小了，他们一晚上连点大的动静都不敢闹出来，就跟做贼似的。
　　姚红梅对此虽有些不满，却也没表现出来。毕竟这年头谁都是这样的，大家家里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住的地方又小，尴尬着尴尬着也就习惯了。
　　而且她对象的条件也算是不错了，青年工人，有铁饭碗，父母也有工作，又不偏心，家里弟妹都不用姚红梅两口子花钱供养。这个条件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叫人羡慕，反正姚红梅的那些同事里就有几个心里酸溜溜的。
　　不过姚红梅新婚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就碰到了她最讨厌的人。
　　一个额头缠着白纱布，脸色也有点苍白的瘦弱女人走在姚红梅前面，正跟旁边的人说话。
　　“白莉莉不是被人给捅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她诧异地问了一句。
　　姚红梅的同事撇了撇嘴：“你听谁瞎说的？她就是被人给推了下就昏过去了，顶多也就是磕了绊了一下，这都能昏过去，我们好多人都猜她是装的。”
　　姚红梅：“不是说她遇到祝建国那几个孩子被逃犯挟持，然后就倒霉的被人给捅了一刀吗？”
　　她同事白了她一眼：“这种鬼话你也信？”
　　姚红梅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不是大家都这么说吗……而且她白莉莉也确实去医院了，我就信了……”
　　“哪是什么逃犯啊，根本就是仇人！”姚红梅同事左右看了两眼，突然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心跟她说：“这个我可只告诉你啊，那人不就是之前说祝建国偷了他们家钱的吗？原来是他们诬陷的人祝建国，看诬陷没用就跑去学校门口想绑架祝建国他小女儿，结果叫白莉莉撞上了……”
　　“诬陷？”
　　姚红梅惊叫出声。
　　她同事没听出姚红梅的语气，还兴致勃勃地跟她说着自己从别处听来的八卦消息：“可不是，结果你猜怎么着？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两口子坐监狱去了，他们家的侄子叫祝建国给收养了，那侄子名下还有套大房子呐！
　　说起来这个白莉莉也是运气好，你别看之前她在我们厂名声都坏成什么样儿了，现在救了人祝建国小女儿，祝建国又是送钱又是送水果罐头，还有什么粮票的，这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好事了呢！”
　　说完她还啧啧感慨了两声，像是在羡慕白莉莉的好运气。
　　厂里的女工人们别看要忙工作，可她们传起这些八卦来一点不比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干的家庭妇女慢，厂里谁不知道祝建国将近五十块工资又没什么亲戚拖累？别说白莉莉这种嫁过人还带俩拖油瓶的寡妇，就是有些不那么讲究的黄花大闺女也看中他想跟他搞对象啊！
　　祝建国现在才三十出头，要是动作麻利点儿两三年里也能生个自己的孩子，反正他工资高养得起，还有自己的房子，比起那些二十出头工资也二十出头，跟一家五六七八口人一起住的小青年好了不是一点点。
　　至于他那三个孩子？孩子可比大人好哄，要是嫁个家里弟弟妹妹多公公婆婆又偏心的，那日子说不定还没给人当后妈好过。
　　姚红梅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看着旁边的同事还在叨叨，马上就要说到那些跟祝建国处过对象的人了，她一时又羞又气，口不择言地打断道：“你怎么这么爱嚼人舌根啊！”
　　她语气很不好，她的同事再怎么迟钝都察觉出来了，她也不是什么包子，叫人骂了也不敢吭声儿，马上翻脸道：“姚红梅，你怎么说话呢，我不就跟你说说闲话吗，怎么就嚼人舌根儿了？”
　　姚红梅面上滚烫，啐了一口：“你自己心里清楚呗！”
　　说完，她就跟有人撵她似的跑了。
　　她同事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姚红梅之前还差点跟祝建国处过对象来着，不过没成，好像就是在不久前，关于祝建国的传言出来以后，姚红梅才突然跟别人扯证结了婚。
　　想到这儿，她本来有些尴尬的神色突然从脸上退下去了。
　　这姚红梅不就是看人祝建国稍微有点不好的就赶紧找下家了吗？这种女人还有脸说自己爱到处嚼舌根？多大的脸呐！
　　不过姚红梅这个事儿，她倒是可以跟别人说道说道……


第59章 059
　　59
　　姚红梅还不知道她同事被她骂了以后的心态转变, 事实上，就算她知道了，怕也没什么用。
　　她当初根本就没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也没费心思遮掩。
　　这种事在过去的那十年里本就是常态，别说是她跟祝建国这种没确定关系的了, 就是那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几十年的夫妻、师生、父子，那不也是说翻脸就翻脸, 说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的吗？
　　姚红梅之所以会被看不起, 是因为祝建国被污蔑那件事是子虚乌有, 而且很快就澄清了。
　　祝建国现在还是食品厂前途远大的技术组组长, 履历干净漂亮, 人又年轻, 只要他脑子不抽来个违法乱纪，以后他的成就绝对不止是技术组这片小天地。
　　错过了一个青年才俊, 这才是那些人能理直气壮地嘲笑姚红梅的原因。
　　要是祝建国现在被抓进去了, 这些人就该夸她有见识、看得远了。
　　“小妹！小妹！”
　　姚红梅急匆匆地跑到她妹妹上班的地方去, 把人叫了出来。
　　“怎么了姐？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呢，要是被组长看到了我要挨骂的。”
　　姚红梅扯着她袖子, 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你帮我想想办法啊妹！”
　　“怎么了？你慢慢说，先让我搞明白啊姐。”
　　姚红梅赶紧捡着要紧的说了，她越说她妹妹的脸色越不好看。
　　“我就知道, 肯定又是白莉莉那个贱人搞得鬼，就是她故意破坏我跟祝技术员的好事，还夹在中间装好人！小妹,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因为姚小妹之前出的主意不错，姚红梅心里已经有点儿依赖这个妹妹了，第一反应就是来找妹妹问主意。
　　姚小妹一脸无奈，她倒是也想姚红梅跟祝建国好上呢，可她姐不争气啊。
　　祝建国从一个农民家的孩子自学到如今的食品厂技术组组长，手底下甚至有大学生，姚小妹就是走不了后门，能蹭个辅导，也能让她少走很多弯路。
　　毕竟她运气没姚红梅那么好，姚红梅还赶上了小学的尾巴，姚小妹上学的时候爹妈一句没文化的闺女听话，就把她给拎回家了。
　　吃了没文化亏的姚小妹只能在厂里当个临时工，随时有可能被厂里开除。
　　要是她能再有点儿文化，哪怕是个小学毕业，也能让她进厂当个正式工了，要是她用功点儿上个中学中专，坐办公室也不是不可能。
　　之前姚红梅对祝建国那么志在必得，也有姚小妹的这点私心在怂恿她。
　　当然，祝建国的条件好是真的，不然姚小妹也不至于把她亲姐往火坑里推。
　　说实话，要不是姚小妹今年才16岁，她都想自己上，免得被她姐的这一堆堆骚操作给气死了。
　　“姐，你想我怎么帮你合计？你如今都已经跟姐夫结婚了！反正那个祝技术员又不会把你放在心上跑过来找你算账，你以后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呗！”
　　姚红梅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小妹：“我就这个意思，你赶紧回去该上班上班，该回家回家，跟姐夫好好过，别看别人过得怎么样，更别整天跟你那群瞎传话的同事闲扯——你被她们坑得还不够惨哪我的姐！”
　　两姐妹不欢而散。
　　看着姚红梅气冲冲的背影，姚小妹的眉毛紧紧地拧起来，发愁地叹了口气。
　　要她说，她这个姐姐不好过的日子还长着呢。
　　姚红梅从小性格就好强，她要是能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跟人比，也不跟人斗气，还至于把一手好牌打成现在这个烂局面？
　　就像姚小妹猜的那样，姚红梅的日子是真的越过越不好过。
　　最先应验的就是姚红梅那群整天闲着没事干传瞎话的女同事，仗着她们是铁饭碗，不犯错厂里不能开除她们，平日里说人长短都是寻常。
　　只不过这次，她们说道的对象又是她们的同事姚红梅而已。
　　“姚红梅……对象……祝建国……吓得……赶紧结婚……白莉莉……”
　　当姚红梅又一次看到她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说话，而且看向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时，她去找组长打小报告了。
　　组长把那几个同事以破坏团结的名义骂了一顿。
　　可姚红梅的日子不光没变好，还变得更坏了。
　　“哎？你怎么看路的？没看到差点把我撞到了吗？你是不是眼瞎啊？”
　　姚红梅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后面走过来一个女同事直接撞到了她身上，把她气得够呛，想也没想直接就开骂了。
　　谁知道那个撞人的女同事不光不生气，还笑嘻嘻地回过头跟姚红梅说话。
　　“哟，真不巧，我两只眼睛都好好地长着呢！我不光能看清路，我还能看清人！反正我肯定不会像某些睁眼瞎一样，把金子看成石头，把石头抱回家！”
　　她这话里明里暗里说的是谁，大家都能听出来。
　　姚红梅脸上臊得慌，恨不得直接钻进地上的地缝里去。
　　“小李，你赶紧过来！你也不怕有些告状精回头再去告你一状！人家连自己爹妈都能告，还拿你没办法怎么的？”
　　姚红梅气哭了。
　　腊月一过，年很快就到了。
　　这是祝家人在夏城过的第一个年，老家的祝老太太和祝大伯他们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发来很多电报或者信，语气从强硬的命令到怒骂，再到哀求。
　　祝小嘉有一次半夜起来，看到她爸披着衣服拿着那些信在看。
　　他们这一代人最是恋家，更何况是举国欢庆的佳节。
　　不过祝建国白天的时候却从来没在他们几个面前把那些信和电报拿出来过。
　　祝原后来悄悄告诉祝小嘉，祝建国说祝老太太做过几件他到现在也不能原谅的事，他除非失忆不记得那些事了，不然都不会回去。
　　祝老太太干过的坏事太多了，祝小嘉想了半天，列了个清单出来。
　　她看着那个清单，觉得他们大概可以很多年不回去了。
　　既然在夏城过年，那他们家也要去拜访一下夏城这边的熟人。
　　比如厂里的这些走得近的人，家属楼关系好的邻居，学校里住得近的老师什么的。
　　至于白莉莉，算是巧遇。
　　大过年的，她跟姚红梅居然在路边上打了起来，还是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上去劝的架。
　　“……爸，宝刀未老啊。”祝离语气复杂。
　　祝建国冷冷瞥他一眼，把他还没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刚来祝家的孟存锐倒是有点好奇，不过当着祝建国的面，他没直接问出来。
　　“怎么回事啊这两姑娘？大过年的，怎么在路上打起来了？”祝建国用口罩挡了挡脸，跟旁边的人闻了一下。
　　旁边的人大过年看了这么刺激的一个开场，也是一脸兴致盎然地跟他分享。
　　原来自从白莉莉“救了”祝小嘉以后，祝建国就送了她很多水果罐头、粮票之类的东西，还有人说她跟祝建国快成好事了。
　　这事儿让白莉莉死去丈夫的哥嫂听到了，就跑过来跟她抢。
　　白莉莉肚子里也有些弯弯绕绕，自然不会叫人轻易地就把这些抢走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姚红梅居然跟白莉莉哥嫂联合到一起去了。
　　也许是她记恨白莉莉日子过得好，也许是她觉得她当初跟祝建国划清界限是白莉莉算计的。
　　总之，姚红梅一出手，白莉莉就再没过过安生日子。
　　白莉莉本来还坚持着她无助柔弱的形象，可姚红梅心里恨着她，也不肯轻易放过她，几次下来，白莉莉干脆就破罐子破摔，跟姚红梅打起来了。
　　“贱人！”姚红梅恶狠狠的骂道。
　　“你才是贱人！你自己都结婚了不跟你对象好好过，天天跑出来堵我！我看你对象什么时候跟你离婚！”白莉莉也予以还击。
　　姚红梅提起这个就是更气，她现在那个对象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青年，家里又小又挤，穷亲戚又多，他爹妈还看姚红梅看得特别紧，天天不是问姚红梅怎么还没怀孕就是问她工资打算怎么存，话里话外都暗示让她赶紧把工资交上去养家。
　　不愿意也可以，生个孙子就行。
　　可姚红梅才跟她对象结婚一两个月，怎么生啊。
　　这么下来，姚红梅就越加后悔当初选了这么个窝囊小年轻。
　　祝建国条件多好啊，工资又高，又没一大堆亲戚，也没爹妈天天催这催那。
　　要不是白莉莉故意算计她，她姚红梅怎么会信了别人的鬼话？
　　白莉莉咬牙道：“你自己信的别人说的话，关我什么事？”
　　姚红梅大声喊道：“放屁！我可听说你那天请假跟那两个姓周的出去了，这话不是你传的是谁传的？是不是你让他们传话说祝建国要进监狱的？你都跟人跟到人家里去了，说不认识，谁信呐！”
　　祝建国：“……”
　　祝小嘉：“……”
　　孟存锐：“……”
　　祝离祝原：“……”
　　隔天，白莉莉的女儿何安跑来找祝小嘉：“我妈的事……我听说了，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话……”
　　祝小嘉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怎么穿这么单，你的冬衣呢？我记得我爸送过你妈棉花票来着。”
　　“我们以后再也当不成朋友了，是不是？”
　　小姑娘何安垂着眼睛小声地说。
　　她有点爱哭，但是这回却没怎么哭，祝小嘉猜她大概是偷偷哭过了。
　　祝小嘉摸上她毛绒绒的头顶，这个小姑娘她还挺喜欢的。
　　要不是她妈妈白莉莉实在难缠，祝小嘉还挺想一直罩着这小姑娘。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她抱了抱何安小姑娘安慰道，“说不定等以后我不记得你妈做的事了，我们就又可以一起玩了。”
　　何安轻轻笑了笑：“嗯，好。”
　　翻过年，日子就过得更快了。
　　……
　　赵海上完了上午的工，正准备回家吃午饭，便听见了身后有车子的喇叭声音。
　　他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两辆气派的小轿车居然停在了他们村的烂泥路上，车轮陷进去了。
　　车里穿着干部服的一个中年人下来看了一眼车轮，皱眉对着路边的赵海说：“小同志，你去你们村里找几个人来帮我们把车推出来好吗？”
　　说着，他还给了赵海一颗奶糖。
　　奶糖在这会儿可以说是个稀罕物件儿了，别说小孩儿了，大人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有一口糖甜甜嘴，这个小恩小惠要收买一般人还是可以的。
　　可惜的是祝小嘉他们这几年里偶尔也会给祝家村的亲戚们寄点东西，只寄给红婶他们一家和赵海他们，各种各样的糖果都有，这颗奶糖在赵海眼里也就一点都不稀罕了。
　　赵海没接糖，淡淡地说：“推出来也没用，前面的路比这儿的更烂呢，你们要是非得开着这车进去，那不得一步一推啊？”
　　中年男人尴尬了一下：“你这小孩儿怎么说话呢，我们车里坐着的人是领导，难道还让他们走这泥路不成……”
　　“小王。”车里的人轻轻喊了一声，随即车里便走下来几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都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干部服，别着钢笔，一看就是大领导。
　　“这位小同志说的也有道理，这路就这么烂，车子也开不进去，就不给老乡们添麻烦了，我们走进村去就是。”
　　中年男人一脸为难。
　　领导问赵海：“小同志，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位被下放过来的姓郭的老同志……”
　　赵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带出了几分警戒：“没有。”
　　看他这幅样子，那几位领导反而笑了：“小同志啊，你别误会，郭同志已经平反了，我们是来接他回城的！”
　　“平反？”
　　“你知道那位郭同志现在在哪吗？”
　　赵海狐疑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觉得他们应该也不至于要花这么大阵仗骗自己，这才指了地方：“那位郭叔叔现在应该在王医生那。”
　　等赵海吃完了午饭，又看见了那群人。
　　不过这会儿，那只只有几人的队伍已经扩大了，除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郭叔叔和王医生外，身后便是那群陌生人。
　　再往后，就是他们生产队的大队长，还有会计、书记……都是他们村里最有头有脸的人，不过他们这会儿只能跟在最后面。
　　队长他们忙着跟那群生面孔说话，连路都顾不上看差点儿摔倒，倒是那位郭叔叔和王医生，在看见赵海的时候还跟他点了点头，笑了笑。
　　虽然没说上话，不过赵海这下算是放心了。
　　那群陌生人最后带着那位郭叔叔和王医生上了那两辆气派的小轿车，被队长他们送走了。
　　赵海隐隐约约听村里人说起来，说他们都到城里去过好日子，当大官去了。
　　……
　　此时的祝家人还不知道，有一封来自阳城的电报，即将打破他们现在平静的生活。


第60章 060
　　60
　　祝小嘉他们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祝建国今天居然比他们还先回来了。
　　他坐在桌子旁边, 微垂着头, 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祝小嘉喊了一声，把书包放到客厅的方桌上。
　　这方桌有四面, 以前祝家人都是一人坐一面, 自己做自己的事, 祝建国看看书，祝小嘉和两个哥哥做作业什么的。
　　不过自从孟存锐来了, 祝建国就被挤了出来。
　　他得给他们几个学生腾位置写作业。
　　往常的这时候，祝建国已经起身腾位置了, 可今天他却没动。
　　祝小嘉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祝建国抿了下唇，问道，“你们还记得你妈和你舅舅吗？”
　　祝离和祝原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眼睛紧盯着祝建国, 没说话，只是还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渐渐抓紧。
　　祝小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还记得一点儿，怎么了？”
　　祝建国扯了扯嘴角, 像是想露出一个笑的表情, “我找到你们舅舅了。”
　　梁家因为比较识时务，把家产该捐的都捐了的原因, 所以在过去的十年里并没有遭受到太大的打击。
　　说来梁家也就只有梁云岫和她弟弟梁邵斐这两个孩子，亲友故旧多，明面上虽然不能为他们说好话, 但是私底下要让他们过得稍微宽松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梁云岫的弟弟梁邵斐，在梁云岫下乡后也跟着下了乡，不过他身体不好，所以后来又回城里看病。
　　他在运动之前就跟一位姑娘订了亲，两家都是熟人，也就早早地结了婚。
　　祝小嘉小时候还记得她妈说起她舅舅的二女儿跟她只差了一个多月。
　　不过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这个舅舅跟他们家几乎断了联系。
　　没想到，祝建国又跟他重新联系上了！
　　祝建国把情况大致跟祝小嘉他们说了一下。
　　祝小嘉总结了一下，就是自己有了个很有钱的舅舅，而且这个舅舅还要来看他们。
　　祝建国有些忐忑。
　　他跟这个小舅子也只见过几回，头一回是他跟梁云岫决定结婚，梁云岫托他往梁家发了一封电报，一个月后梁邵斐便来了。
　　那时候梁家人的行动都被人盯着，
　　没想到梁邵斐来了以后就想把梁云岫带走。
　　祝建国自然是不愿意，梁邵斐当时就冷笑了一声问他，“你凭什么娶我姐？”
　　当时的祝建国，是祝家村十里八乡数得着的好小伙儿。
　　他身子骨壮实，干活是一把好手，而且五官端正俊朗，还上过夜校，算半个文化人。
　　但是在失势的梁家姐弟面前，祝建国却涨红了脸，为自己辩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云岫长得好看，读过的书也多，还是个大小姐，要不是她们家遇了难，祝建国可能连见她都没机会。
　　他跟梁云岫结婚，是因为梁家倒了霉。
　　是他乘人之危。
　　为了能在这个小舅子面前争一口气，证明自己配得上梁云岫，祝建国从当年那个农村小子一步步奋斗到了今天的工人阶级，平时在周围人眼里也算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了。
　　但一想起梁邵斐，祝建国还是觉得有点儿心虚。
　　祝建国哪怕是在厂里的领导面前，也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他当年被小舅子嫌弃得都快成了他心理阴影了，没想到现在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再被小舅子嫌弃一回。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农民了，国营食品厂夏城厂的技术员组长，每个月工资也能让家里的四个小孩儿吃饱饭，应该不会再被小舅子嫌弃了吧？
　　梁邵斐是半个月之后来的。
　　他有些瘦，带着个黑框的眼镜，说话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
　　像个文弱书生。
　　祝小嘉拉着祝离祝原的手，悄悄地打量着这个舅舅，不经意间目光被梁邵斐抓了个正着。
　　梁邵斐视线缓缓从祝离祝原和祝小嘉脸上划过，目光稍稍柔和了些。
　　祝小嘉扯了扯两个哥哥的衣服，乖巧地喊了声：“舅舅。”
　　祝离祝原也喊了声舅舅。
　　梁邵斐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去吧，舅舅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说着，他居然看都不看祝建国，就要让祝小嘉他们带路。
　　他们几个一直都知道他们舅舅跟祝建国关系不太好，不过以前看在梁云岫和他们几个的面上一直联系着。
　　后来梁云岫难产而亡，梁邵斐给祝建国发了回电报被祝老太太拿到了，祝老太太对“成分不好”的梁云岫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就悄悄的把这封电报给处理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梁邵斐后来就气得再也没跟祝建国他们联系过。
　　祝原见势不妙，咳了一声，问道：“爸，你借的车呢？”
　　为了能让梁邵斐这个小舅子对自己的印象能够好点儿，祝建国今天不光跟厂里请了假，还特地跟厂里借了辆四个轮子的小汽车来接梁邵斐。
　　这会儿国内的汽车很少，大多数人能有一辆自行车就算顶顶有面子了，好多人摸都没摸过小车。
　　祝建国这才想起来，马上伸手去帮小舅子梁邵斐拿手里的箱子：“来，……邵斐，我帮你拿吧……”
　　梁邵斐摇了摇头，神色冷淡：“不用，这个我还是提的起的。”
　　祝建国笑笑，又去开车。
　　等车开来了，梁邵斐把箱子放进去，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而祝小嘉他们四个则是在后排挤着坐。
　　梁邵斐清秀的眉目间带着几分疲惫，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这个孩子……跟我姐不太像，是祝军吗？”
　　他说的自然是孟存锐。
　　孟存锐知道这种场合有些尴尬，他跟祝家人没有血缘关系，本来都不打算来。
　　但祝家所有人都要来车站，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就还是跟着来了。
　　这会儿梁邵斐这么问起来，孟存锐就有些尴尬。
　　祝小嘉马上给他解围：“舅舅，他是孟存锐，现在也是我们家的。”
　　梁邵斐点了点头，若有似无地看了祝建国一眼，说道：“嗯，那就好。”
　　祝建国从来没想过开车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他被梁邵斐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在车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一直在琢磨梁邵斐这话什么意思。
　　就连祝小嘉他们四个，也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这个舅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等到了食品厂，祝建国觉得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了，长舒了一口气。
　　在食品厂还是有不少人认识祝建国的，时不时地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也跟祝小嘉他们几个打招呼。
　　看见脸生的梁邵斐，那些人也有些好奇。
　　“祝同志，这是你们家亲戚？”
　　祝建国笑着点头：“是啊。”
　　不过祝小嘉倒是注意到，她这个舅舅梁邵斐在听到别人问话的时候不太高兴，看起来还有点儿想拒绝的意思。
　　……不是吧？
　　祝建国一行人带着梁邵斐回了祝家现在住的地方，屋里这几天都被祝家人又重新打扫过了，看起来整洁干净，还有些小温馨。
　　梁邵斐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才进来，然后把他们几个住的屋子都看了一下。
　　从头到尾，他脸上都没有流露出特别高兴的神情。
　　快吃饭了，祝建国自己知道他们几个做的饭是什么水平，就事先订了国营饭店的饭，然后又开着车去把饭菜拿回来。
　　他不在的时间里，祝小嘉他们就只好跟梁邵斐这个舅舅多多交流。
　　不过梁邵斐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等祝建国拿回来了饭菜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浅尝辄止。
　　祝建国的一颗心，随着梁邵斐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渐渐地落进没有底的深渊。
　　他让祝小嘉他们几个先去看梁邵斐给他们带回来的新奇礼物，跟梁邵斐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直接问他：“你什么意思？”
　　梁邵斐半皱着眉放下搪瓷杯子，神色冷淡地说：“我这次过来，是想把三个孩子都带回去。”
　　祝建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61章 061
　　61
　　“你想都别想。”祝建国心里憋着一股气，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梁邵斐还是像祝建国记忆里那样, 一张白净秀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冷淡：“我能给他们更好的。”
　　那场席卷全国的浩劫已经过去, 梁家也从那场危机中渐渐走了出来。
　　现在取代之前那些标语的，是一桩桩平反、纠正冤假错案的新闻。
　　报纸上, 不断强调着要把之前的错误改正过来, 把影响降到最小, 该抓的抓，该赔偿的赔偿, 许多之前都销声匿迹了许多年的人们，又渐渐开始在公众场合露面……
　　祝建国被梁邵斐气得冷笑了一声：“你这是觉得我现在养不起他们三个吗？”
　　梁邵斐没有直接正面回答, 而是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以后也没有再生的意思。我们梁家现在的所有家产，都是他们四个的。”
　　梁家虽然捐了大部分家产，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们家把好几处房产都借给了政府单位办公，这些房产在过去的十年里也没有被“分配”给劳动群众，仍然还保留着。
　　另外，他们家的那些商店、工厂都没有了, 但他们家有存款, 当年国家为了公平是用钱“买”下了他们家的那些产业的，那一大笔钱哪怕是存在银行里, 每个月的利息都比祝建国的工资还要多十倍。
　　当然，这些都不会露在明面上。
　　就像祝建国今天借来的那辆车，是厂里的, 整个厂只有一辆。要不是祝建国之前还特意跟厂长说了一声，今天可能都开不出去。
　　但是在梁邵斐小时候，家里却是有一辆车专门用来接他和他姐姐的。
　　祝建国最生气的劲儿过去了，也明白过来梁邵斐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梁邵斐这也算是好心好意，毕竟梁云岫已经死了，他要是不肯认祝小嘉他们三兄妹，他们也拿他没办法，现在人家这么说，可以说心里还是装着这三个孩子的。
　　可他也不能说话这么气人啊！
　　大运动刚过去不久，你就迫不及待地跑来说要把三个孩子全部接回去……
　　“你想过我们的想法和感受吗？”祝建国瞪着小舅子问道。
　　他在这个小舅子面前还从来没有这么硬气的时候，连梁邵斐也愣了一下。
　　当年的梁邵斐，还可以算是一个青葱少年，穿着干净笔挺的白衬衫，皮肤细白，一看就是城里没吃过苦的金贵小少爷。
　　那时候的梁邵斐看他是愤怒里带着不屑的，哪怕他们家当时处境并不好，他也没想着要息事宁人。
　　如今的梁邵斐算是见过了人世百态，这些年有人暗中保护他们家，也有人觉得梁家肯定还藏了钱，想从他嘴里逼问出来的……过去的十年太乱，没人能过好安生日子。
　　他现在不像从前那么盛气凌人了，变得沉默而疲惫，但是眉眼里那副傲慢还是没怎么改。
　　梁邵斐比起他姐姐的性子确实差远了，要不是他生病后来回城去治病而是一直呆在乡下，估计早就把那些一起下乡的知青和老乡全给得罪光，然后被打一顿了。
　　梁邵斐淡淡地说：“我是他们的亲舅舅，我肯定会给他们最好的。他们现在年纪还小不太懂，等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你如果非得把他们留在身边，其实是害了他们。你不怕他们以后长大了因为这个记恨你吗？”
　　祝建国本来气得不行，可他这会儿也缓过来了。
　　他白了这个小舅子一眼：“我自己的孩子我清楚，他们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我说梁邵斐，你是不是被人把脑子打坏了，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说的话吗？啊？”
　　梁邵斐冷哼：“他们不会因为这个记恨你，你就可以虐待他们了吗？”
　　“我怎么虐待他们了？”祝建国问。
　　“你逼着他们跟在你身边过苦日子，就是虐待！”梁邵斐理直气壮地说。
　　到这会儿祝建国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梁邵斐对他多年的不满现在是堆积到一起了。
　　祝建国在这个食品厂干得再怎么好，也就是个工人阶级，顶破天了，十几年、二十年后，他运气好能混个副厂长当当。
　　但是以梁邵斐的眼界，这个副厂长也算不上什么。
　　这些年来梁邵斐心里一直憋着这股不爽，因为祝建国是贫农出身，根正苗红，祝小嘉三兄妹在祝建国身边总比在他们梁家身边好。
　　而且梁家虽然捐出了大部分家产，但是资本家的这个标识不是那么好去除的，梁云岫是个女孩，嫁了祝建国以后追究她出身的人会少一点，但是如果还跟他们梁家牵扯太多，祝小嘉他们也会受到影响。
　　但是现在那场运动结束了，梁家人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了。
　　往这儿以后，梁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反正肯定比起祝建国这边要好十倍百倍不止。
　　梁邵斐自然想把祝小嘉他们三兄妹接回梁家去。
　　祝建国看梁邵斐那张脸看得一肚子火。
　　梁邵斐看他的表情也不怎么好。
　　两个人争论了半天没得到结果，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就差快打起来了。
　　“爸，舅舅！”
　　祝小嘉出声打断了两个差点吵起来的大人。
　　梁邵斐给祝小嘉带的东西比祝离祝原多，裙子就有三条。
　　这会儿风气保守，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穿裙子可能会被人议论纷纷，但是祝小嘉这种几岁的小孩子穿着裙子，却没什么人会多说。而且这三条裙子颜色都很鲜艳，一条红的一条嫩黄一条嫩青，看商标都是国内最大的那几家工厂生产的，一般人就是想买也买不到。
　　祝小嘉把裙子穿上，正好打断了她爸祝建国跟梁邵斐两个人的争吵。
　　“爸，舅舅，好看吗？”
　　祝建国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跟小舅子置气了：“好看！我们家小嘉真漂亮！”
　　连一直拉着一张脸不爽的梁邵斐也收起了那副表情，认真看了会儿道：“小嘉皮肤白，这三个颜色穿着都好看，另外两条也试试吧。”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嘉喜欢穿裙子吗？”
　　祝小嘉点点头，很给这个舅舅面子：“嗯，喜欢！”
　　梁邵斐笑了：“舅舅家里有一间屋子的裙子，全是给小嘉准备的，小嘉想不想过去看看？”
　　靠！
　　祝建国被自己这个小舅子气的，梁邵斐这是眼看跟自己说不管用就去对小孩子利诱了啊！
　　祝小嘉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当然不会被梁邵斐的这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过去。
　　她问：“那我跟我哥我爸还有孟存锐他们一起过去是吗？”
　　梁邵斐听到这话有些不爽：“你哥哥跟我们是一家人，但是你爸和那个小孟不是啊。”
　　祝小嘉：“……”
　　连哄她都不愿意吗？
　　她摇摇头：“那我不去了……我跟我哥、我爸、孟存锐，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能抛弃对方。”
　　看她这个舅舅的这副架势，带他们去了梁家恐怕就不打算放他们回来了，要不然她爸祝建国也不至于激动得快要拍桌子了。
　　祝建国听了祝小嘉的话心里美滋滋的，得意地看了梁邵斐一眼。
　　梁邵斐沉默了一会儿，才摸了摸祝小嘉的头：“小嘉，你是个好孩子。”
　　祝建国和祝小嘉都不太能明白梁邵斐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总之在这句话以后，梁邵斐也不跟祝建国吵架了，站起来去祝离他们三个男孩子的房间看他们。
　　祝离他们三个人睡的一个屋，食品厂给祝家分的这套房子算是家属楼里比较宽敞的一个户型，现在的祝家人住着也还好，只是等以后祝离他们长大了，可能会越来越觉得狭小。
　　至少现在，三个男孩儿都觉得还好。
　　比起敏锐得察觉到了梁邵斐异样的祝小嘉，祝离祝原显然是拆礼物拆得有些尽兴了，刚才甚至都没注意到客厅里他们老爸祝建国差点跟他们舅舅梁邵斐吵起来。
　　梁邵斐给他们选的礼物也都是男孩子会喜欢的一些东西，玩具枪、望远镜、士兵小人和一套小孩子可以穿的军装等等。
　　不过他来之前只准备了祝离和祝原两个人的，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所以就先让他们自己分着，说是下次再把少的给他们补上。
　　没有一个男生会不喜欢这些东西，尤其是梁邵斐为了拉拢祝离祝原，买的都是精品，那两套望远镜比起军用的也只差了那么一点。
　　现在的祝离祝原和孟存锐，就在窗户边上用望远镜到处看着。
　　祝小嘉本来还觉得顶多就是大哥祝离可能会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比较祝离最近很向往军人，没想到连二哥祝原在玩了一会儿那些玩具以后也顶着一脸“我只是觉得它们很有趣”的脸玩得开心。
　　孟存锐？更不用说了，在不涉及到祝小嘉的问题上，他现在跟祝离祝原关系还挺好的。
　　三个人现在的表情蠢得她都不忍心看了。
　　梁邵斐跟祝离祝原又说了会儿话，等天色快暗下去了，才说要去住招待所。
　　经过这一天的事，祝建国现在恨不得赶紧把他送走，要不是梁邵斐说了明天跟祝小嘉他们一起出去玩，恨不得马上去给梁邵斐买张连夜的车票把人送走。
　　走之前，祝建国去送梁邵斐去招待所。
　　梁邵斐看了眼祝建国，脸上又露出了那股子一脸不爽的神色，看得祝建国额头青筋直跳。
　　他这个小舅子也快三十了吧，怎么还这么幼稚地针对他？
　　难道自己要到七老八十岁了，才能看到这个小舅子的好脸色吗？
　　梁邵斐哼了一声，“我明天再来带他们几个出去玩，两天后回去。你再提醒他们一下，晚上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祝建国也是一个冷哼，哼了回去：“我们家孩子，还用你说？”
　　梁邵斐都到招待所了，还不忘冷笑了一声。
　　祝建国回到家，心情美滋滋。
　　大儿子祝离跑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去跟学校请假。
　　“请假？请什么假？”祝建国问。
　　现在正是上学的时候，离寒假还有好几个月呢。
　　祝离尴尬道：“爸，舅舅说他们家离一个靶场很近，而且舅舅有个认识的人可以带我们去打靶。”
　　祝建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是看见他爸祝建国脸色不太好，祝离顿了一下，安慰他爸道：“你放心，就算舅舅不让我和祝原回来看你，我们也会一路跑回来的。”
　　祝建国：“？？”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不求你看看你妹妹，你哪怕跟着你二弟祝原学一点也……
　　等等，祝原？
　　他猛地扭头看向祝原，祝原正在跟祝小嘉说话。祝小嘉摇了摇头，祝原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见祝建国看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
　　孟存锐一脸向往地说：“据说是真枪诶……”
　　“……”
　　祝建国，一个被除了女儿祝小嘉以外的全部人背叛了的老男人。
　　他现在算是知道梁邵斐那个臭小子走之前那个眼神什么意思了！
　　祝建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对祝小嘉说：“小嘉，你先去你房间休息一下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的祝小嘉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答应了。
　　等祝小嘉走后，祝建国收起他一脸慈爱的表情，把旁边的扫把拿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听说你们想跟舅舅去他那儿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孟存锐：？喵喵喵？为什么我也要挨揍？


第62章 062
　　62
　　祝建国最后还是没打成。
　　一看到他拿出扫把, 祝离他们三个就马上意识到自己对“靶场”的向往太明目张胆了, 他们爸祝建国这个被抛弃的老男人很容易心态失衡，继而产生暴力行为。
　　于是三人指天指地地发誓自己刚才只是说说玩儿的, 他们并没有逃课去舅舅家玩的万恶想法。
　　祝建国对他们的这番发誓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他虽然心里生这几个小崽子的气，但他们不是自己生的就是自己捡回来的, 还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原谅他们？
　　祝建国愤愤地将扫把扔回地上：“……你们老子我还没打过真枪呢。”
　　真是不像话。
　　第二天梁邵斐再来接祝小嘉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变化。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祝建国一眼，看得祝建国心里冒火。
　　祝离他们碍着祝建国的面不好意思对梁邵斐表达得太热络, 不过一等祝建国没留意到, 他们就凑过去了。
　　梁邵斐在夏城又呆了两天才走, 走之前还给祝小嘉他们四个留了他家里的电话。
　　电话在这个时候还算得上是稀罕东西，除了各大政府办公单位之外, 私人家里很少有能装得起电话的。
　　大多数人还是用的电报。
　　不过梁家有电话, 这件事倒算不上奇怪。
　　梁邵斐说好回去之后会给他们打个报平安的电话，直接打到食品厂。
　　但是他走了之后一连一个礼拜，祝家人却都没等到。
　　一个礼拜，哪怕是坐车从祖国西北坐到东南都该到了啊，祝家人等来等去, 还是坐不住，按着梁邵斐留的那个地址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情况。
　　接电话的是个年纪有些大的老人，听说他们是来找梁邵斐的, 叹了口气：“……邵斐啊，他在路上被人抢了，现在还住在医院呢。”
　　这会儿的治安确实不太好, 十年的浩劫，造出了一大批打砸烧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凶恶之徒。当这场浩劫结束，这群人骨子里的兽性却不能像按个开关那样一下子就关掉。
　　祝小嘉记得，从这会儿一直到后面九十年代，全国各地的治安问题和犯罪事件都一直居高不下，为此才有了后世有名的几次“严打”。
　　说起来梁邵斐也是运气不好，他平日里一向小心，就连出远门到夏城来见祝小嘉他们，他也是打扮得很低调，没有露财招人注意。
　　这次他被人抢，是因为那伙人刚抢完，正好就碰到了在回家路上的梁邵斐。
　　抢一个也是抢，抢两个也是抢，那伙人干脆把梁邵斐也一起抢了，抢完还捅了几刀。
　　要不是有人路过发现，梁邵斐大概就得在那条小巷子里一直躺着了。
　　那个接祝家电话的老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邵斐他父母都去了，家里只有个小孩子，现在都是我们几个邻居在帮他带着孩子，你们要是他亲戚，方不方便来阳城这边照顾一下他啊！”
　　祝建国：“……”
　　他差点直接挂电话。
　　“……我试试看，看能不能请个假。”祝建国最后说。
　　之前为了陪梁邵斐祝建国就请过两天假了，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礼拜，又得请假。
　　而且这回请的假时间还不短，虽然不知道梁邵斐伤的怎么样，但是听接电话的这位邻居的说法，梁邵斐家里是没人照顾他儿子的，也就是说祝建国过去了，不光得去医院看梁邵斐，还得替梁邵斐照顾他儿子。
　　祝建国差点气笑了。
　　梁邵斐自己儿子都过成这样，他怎么还敢跑来跟自己说要把祝小嘉他们三兄妹带回去啊？
　　不过等回到家里，面对着四个小崽子的时候，祝建国终于发现，他跟梁邵斐两个人大概是半斤八两。
　　祝建国本来想把梁邵斐的情况瞒一下，免得家里几个小崽子担心。
　　可他如果真的要去阳城看梁邵斐，难道要把家里这四个小崽子扔给邻居照顾？
　　他在这边也没有关系特别好，能把家里小崽子托付的邻居啊。
　　而且祝建国很相信，家里这四个小崽子，一般人扛不住。
　　要是到时候真的搞出了他们自己买车票跑来阳城的事，他还得到处去找这几个小崽子。
　　祝离马上出主意：“爸，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去看舅舅。”
　　祝建国马上甩了个眼刀子过去：“那你不上课了？”
　　祝离一脸沉重：“上学怎么能跟我舅舅的安全比呢……”
　　呵，祝建国冷笑，“你小子，想逃学，门都没有！”
　　可他话音刚落，祝原就说道，“可是爸，我们心里面想着舅舅，在学校难道就能好好上课了吗？”
　　“而且大哥那个性子，你就不怕他自己找车跑去阳城？”
　　连最听话的祝小嘉也一脸犹豫：“爸，舅舅他……伤的重吗？”
　　孟存锐：“你们都走了我留在这边是不是不太好啊。”
　　祝建国：“……”
　　“我去给你们请假。”
　　坐在火车上，祝建国心情复杂，甚至有那么一会儿有些怀疑。
　　当初他可是防着梁邵斐把家里几个孩子拐跑防的滴水不漏，现在居然还带着他们全部跑过来找梁邵斐了。
　　这该不会是梁邵斐为了把家里几个孩子骗过去故意设计的吧？
　　不过等他按着地址找到了梁邵斐住的医院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
　　梁邵斐伤的确实不轻，那几刀都捅在腹部，险险地擦过内脏，除了出血有点多外没什么大碍。
　　这么多天，梁邵斐也醒了，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躺在病床上，看到祝家人的时候一脸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祝建国还没说话，祝离祝原就跑过去问前问后了。
　　祝建国瞥了一眼梁邵斐腹部的绷带，凉凉地说：“你们这边就这治安，你还想把小嘉他们几个接过来？”
　　梁邵斐在夏城一直是占着上风，把祝建国给压制的死死的，没想到却在自己家门口翻了车。
　　他咬牙切齿：“这个是意外。”
　　祝建国：“哦。”
　　梁邵斐看祝建国一脸不信的表情，气得要命。
　　“现在派出所已经在抓附近的小流氓了，很快就能把那几个小混混给抓到！而且他们保证了以后会加强我们这附近的巡逻，以后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祝建国一脸敷衍：“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声音别这么大，待会儿把伤口崩开了。”
　　要不是看在这是他老婆的弟弟、他儿子女儿的舅舅的份上，他才懒得跑这么远来照顾他呢。
　　梁邵斐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上来。
　　“你在这边都是谁照顾你？你儿子呢？”
　　“他在上学，邻居在照顾他。”
　　祝建国哼了一声：“你倒是心大，你平时就这么照顾你儿子的？就你这样还敢来跟我抢他们三个。”
　　梁邵斐：“都说是意外了，我们住的那附近治安很好，旁边就是派出所！”
　　过了会儿，他又对祝建国说：“医院环境不太好，小孩子不能久待……你也让他们几个早点回去。”
　　祝建国把自己的东西放到病房里让梁邵斐看着，他把祝小嘉他们几个带回梁家。
　　梁邵斐看着祝建国在那儿分东西，斜了一眼过来：“他们几个用的东西我们家里都有，这个扔了吧。”
　　祝建国：……不气、不气。
　　小舅子现在都躺在病床上了，再打就真打坏了。
　　祝建国把祝小嘉他们几个又带到梁家。
　　不得不说，梁邵斐之所以说祝建国身边条件太差，也是有点原因的。
　　梁家的这处宅子也是不久之前才还回来的，是两层的漂亮小洋楼。
　　小洋楼坐落在高大茂盛的梧桐树街道上，风一吹过便飒飒作响。
　　祝小嘉抱着一堆重量最轻的行李，看着她爸敲了好一会儿门，忍不住提醒道：“爸，有门铃。”
　　祝建国以前就没敲过这么高档的门，被祝小嘉提醒了有些尴尬，马上去按门铃。
　　门铃按了没两下，就有人过来开门了。
　　“谁啊？”
　　“我们是梁邵斐亲戚。”祝建国自我介绍道。
　　开门的是个老婆婆，她打量了一会儿祝建国，又眯着眼睛看了看祝小嘉他们几个，这才开了门。
　　“你们是……小斐外甥外甥女？”她让祝离祝原几个把东西先放着进去坐，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等祝小嘉他们点了头，老婆婆又问：“怎么多了一个呢？”
　　孟存锐：“……”
　　祝小嘉倒是很自然：“我三哥是收养的。”
　　老婆婆点了点头，给他们倒水喝，然后给他们说他们房间的位置：“本来之前安排的是三间，看来还得多安排一间。”
　　祝小嘉怎么算都不对：“那我爸呢？”
　　老婆婆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哦……对，我还漏了一个！”
　　这下，连祝离祝原都忍不住同情起他们爸来了。
　　千里迢迢跑来照顾人，居然还要遭受这种待遇，真是惨。
　　祝小嘉看老婆婆对梁家很熟悉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老婆婆，你就是照顾舅舅和表弟的邻居吗？”
　　老婆婆对着祝小嘉笑得慈祥：“我啊……我以前是梁家的帮佣，现在是梁家的邻居和远房亲戚。”
　　这会儿可不时兴请保姆帮佣什么的，这些在过去的那些年里都是“压迫人民”，被人举报了就要倒霉的那种。不过有些和主家感情特别好的，在主家遇到难事儿的时候也会帮把手。
　　他们正说着，门口的门铃又响了起来。
　　老婆婆皱着眉嘀咕：“……又生还要一会儿才放学呢。”
　　“谁啊？”
　　门口的人没搭腔。
　　老婆婆的声音却一下子冷了下来：“你们谁啊，我不认识，走开！”
　　祝家人看门口动静不太对，马上跑过去帮忙，便看见一个男人正在推搡那位老婆婆。
　　“干什么！”祝建国怒喝。
　　这么欺负一个老人家，也太过分了。
　　“你又是谁？”
　　从男人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话的女人穿着打扮都很干净时髦，一身笔挺的的确良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和黑色皮鞋，手里拎着一个手包，五官都称得上秀丽，只是眉眼间一副挑剔的神色，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在这个女人之前，祝建国以为他那个小舅子梁邵斐就算是他见过最气人的人了，可现在见了这个女人，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个女人不过打了个照面，说了一句话，但是在祝建国心里，她的招人厌程度已经比梁邵斐还厉害了。
　　梁邵斐虽然看他也是一副看不起他的态度，但是好歹是有原因的，而且梁邵斐心里对祝小嘉他们也是真把他们几个当亲人，真心地对这几个小崽子好。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先是让人打老人不说，还盛气凌人地这么看着祝家几人，一副质问的口气。
　　“我们是这家的主人……”祝建国故意停顿了一下，“的亲戚。”
　　那个女人眼睛扫过祝建国和祝小嘉他们的打扮，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语气轻慢：“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怎么不认识你们几个乡巴佬？”


第63章 063
　　63
　　这个年轻女人说话说得太理直气壮了, 连祝家人都迟疑了一下。
　　祝建国看了看几个孩子, 悄悄摇头：他跟梁邵斐两个人互相说过各自的近况，梁邵斐可没说过他家里还有个女的。
　　要是有女人能照顾梁邵斐, 他们这一大家子也不用这么急匆匆地坐这么远的车来阳城照顾梁邵斐了。
　　倒是给祝小嘉他们开门的老婆婆，听到女人这话气得都快发抖了, 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年轻女人：“你、你放屁……”
　　年轻女人厌恶地瞪着老婆婆：“老不死的，你说什么呢？”
　　她说完，那个跟她一起来的男人还往前走了一步, 威胁似得扬了扬拳头。
　　祝离冷笑了一声, 正准备往前走一步, 却被祝原拉住了。
　　祝原小声说：“你要打人也别在家门口打，等他们走了再打呗——这可不是夏城, 我们打完了可以走, 但是住在这儿的人怎么办。”
　　无论是他们舅舅梁邵斐，还是屋里那个老婆婆，看起来都不像是擅长打架的人。
　　看这一男一女这么理直气壮就找上门来的样子，祝原心里总担心他们还有个什么后手。
　　没看到连他们爸都只是拦了拦，还没准备动手打架么。
　　不过祝小嘉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这个女人, 该不会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吧？
　　据说梁家现在住的这栋小洋楼是前不久才还给梁家的，在之前的动乱里，这栋小洋楼里应该住过别人。
　　要是这个女的是之前一直住在这儿的人的话, 那她的说法就不奇怪了。
　　不过现在这栋小洋楼既然都已经还给梁家了，那这个女人再怎么闹也没用。
　　婆婆被祝建国和祝离祝原他们护在身后，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呼吸平复下来。
　　她冷哼了一声：“……你算什么主人？凭你自己做过的那些缺德事, 你现在还敢上门？”
　　年轻女人眉眼间厉色更甚：“老不死的，这是我家，你一个给人家当下人的还敢说我了？你看你们家主子敢对我这么说话吗……”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因为祝建国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连祝离和祝原也跟着撸袖子，做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把这两个男人女人给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孟存锐懒洋洋地帮腔：“什么下人主子的啊，这都是封建糟粕。现在都新中国了，怎么还能这么说呢，阿姨，你这个思想有问题，需要好好改造一下啊。”
　　眼看着两边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祝小嘉赶紧悄悄对着不停喘气的老婆婆使了个眼色。
　　“老婆婆！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这两个人给推倒了啊！”
　　老婆婆一愣，马上捂着胸口，装作体力不支地往地上倒，祝小嘉和孟存锐连忙两个人扶住她。
　　“不好！他们把婆婆推昏倒了！”
　　深谙碰瓷技巧的祝小嘉马上大声嚷嚷了起来。
　　祝原也反应了过来：“爸，大哥，我们把这两个人抓住，婆婆是被他们推了才不舒服的，要是婆婆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得把他们带去派出所给这个婆婆偿命！”
　　那对男女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老不死的，装什么装！”那个女的看着老婆婆昏过去不光没觉得心虚，还走过来想补一脚。
　　那个男的倒是想拉一下，不过没拉住。
　　祝建国碍着这是个女的不好动手，只好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过去，祝离倒是一把扯住她的衣服。
　　于是那个男的又跑过来跟祝家父子几人纠缠，想把这个女的解救出来。
　　这个小区应该以前住的就是比较富裕的人家，每一户之间都有着一段距离，看起来宁静悠闲。
　　他们闹这个动静倒是没有邻居出来围观，不过偷偷躲在屋里看的应该倒是有。
　　他们两群人在门口争得起劲，祝建国他们都快把那两个人吓跑了，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
　　“滴滴——”
　　祝小嘉半真半假地搀扶着老婆婆，却听见老婆婆悄悄把眼睛睁了条缝看。
　　祝小嘉挡了挡，小声说：“婆婆，你现在还‘昏’着呢。”
　　婆婆也小声回答：“可是又生回来了。”
　　祝小嘉还在想那个“又生”是谁，便看到小汽车的后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干净白衬衫的小孩儿从下面走了下来。
　　她这才想起来，她那个舅舅的儿子应该还在上学，现在回来的应该就是她这个表弟梁又生了。
　　小梁又生看起来比祝小嘉还要小个一两岁，眉目间倒是跟他父亲梁邵斐有个七八分相似。
　　虽然是个男孩子，不过他打扮得比祝离祝原要更加精致些，祝离祝原也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整齐干净的男孩子，但小梁又生身上却有种小少爷的调调。
　　光是坐车上学这种待遇，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怎么了？”小梁又生看着门口这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场景，秀气白净的脸上一副疑惑。
　　在小梁又生后面下车来的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长手长脚，皮肤是小麦色，气色也很好一点没有这个年代普通人营养不良的神态。
　　他看了看门口这群人，他差不多都不认识，于是纳闷儿地问了小梁又生一句：
　　“你们家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啊，有人来你们家闹事？要不要叔叔我帮忙？”
　　倒是那个女的，在看到小梁又生下车以后脸上露出了几分高兴的神色：“又生！我是……”
　　祝小嘉感觉到婆婆扯了扯她衣服，马上打断那个女的的话大声喊道：“那个女的带人来把婆婆推倒了！婆婆现在都昏过去了，快把她抓住！”
　　小梁又生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马上跑了进来。
　　祝小嘉对着孟存锐他们使了个眼色，孟存锐点点头，趁着祝原他们在外面嚷嚷着要把那个女的抓到派出所去的机会，把梁家的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
　　“婆婆？你没事吧？”小梁又生满脸焦急地问道。
　　婆婆在他们把门关上的时候就睁开眼睛了，不过看小梁又生这么问，她还是解释了一句：“婆婆没事，又生别怕啊，我们是联合起来吓外面那个女人的。”
　　小梁又生检查了确认了婆婆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祝小嘉他们，抿紧了唇：“你们是谁？”
　　婆婆刚刚在祝家人的帮助下把不速之客给关在门外面了，心情很高兴。
　　听到小梁又生这么问，她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你姐姐祝小嘉，你叫姐姐就可以了。外面的啊，是你姑父和你几个哥哥。以前呢因为很多原因，你爸爸跟你姑父和哥哥姐姐们失了联系，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前阵子啊，你爸爸就是去找他们的，他跟你说过的，对不对？”
　　祝小嘉知道她爸跟她哥都在外面，肯定能处理好那两个陌生人的事，所以在婆婆介绍的时候她就悄悄地打量起了小梁又生。
　　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梁又生真像个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整理的一丝不苟，长相白净，抿着唇不高兴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小嘉啊，这是你弟弟又生，是你舅舅的儿子。”
　　小嘉笑了笑，叫了声：“弟弟。”
　　她到现在哥哥都有三个了，弟弟却还没有一个，所以看到这个小少爷一样的弟弟，心里感觉还挺不一样的。
　　“你别怕啊，我爸和我哥他们都很厉害，很快就可以解决外面的人的。等他们解决了我们再开门。”
　　那小少爷梁又生却一脸不高兴地拧过了脸，小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婆婆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才不需要姐姐。”
　　小少爷板着脸说。
　　门外。
　　在孟存锐把门关上的时候那个女的就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朝着门跑了过来。
　　孟存锐站在门面前，笑吟吟地说：“阿姨，我妹妹已经在里面打派出所电话报警了。你们把老人家推倒，害得年纪那么大的人昏倒，还想冲上去补一脚——你是不是还觉得那场大运动还没过去，还想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这还是孟存锐从报纸上学到的一个词。
　　几个月前，那场十年的大运动终于结束，报纸上开始平反、纠正冤假错案，将过去十年里那些害人无数、臭名昭著的小人们一一清算，然而真正得到了惩罚的还是少数，大多数曾经做过恶的人只是悄悄地隐蔽了起来。
　　这下轮到那个女的脸色不好看了。
　　“你这么说话你要负责任的你知道吗？我们碰都没碰那个老东西一下，是她自己装昏，关我们什么事！”
　　她色厉内荏地对着孟存锐劈头盖脸一顿话说下来，孟存锐脸色都没变。
　　他甚至还对着后面的祝建国和祝离祝原喊了一声：“爸，大哥，你们打架不是很厉害么，还不把这个女的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去，非得让她闯进去啊？”
　　祝建国一脸无奈：“我又不方便对女人动手，是你大哥没用。”
　　莫名其妙背锅的祝离正在殴打那个男的，听到这话也很懵逼：“我也不方便对女人动手啊，以前倒没什么，可我现在都十四了，就快成年了，以后再打女人不是很丢脸？”
　　祝原犹豫了一下，对自己这个大哥说道：“……你的包袱可以不用这么重。”
　　“噗嗤。”那个送小梁又生回来的年轻男人看他们几个人斗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咳咳，我就是警察。”他被祝家父子四人瞪了后识趣地收敛了笑脸，从皮夹克里掏出证件在几人面前晃了一下，对那两个上门闹事的男女说道，“上门闹事？还把老人家推倒致人昏迷？你们两个，跟我去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吧。”


第64章 064
　　64
　　“你是聋子吗？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我们根本没碰那个老不死的？是她自己装昏……”
　　女人噼里啪啦一顿话骂的尽兴, 被骂的年轻男人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难看。
　　那个男的看情况不对，马上拉了拉女人：“你别说了！”
　　女人一把甩开他, 没给他好脸色：“家里让你来是叫你来帮我忙的, 怂货！你怂成这样, 想好回去怎么交代了吗？”
　　这个“帮手”除了一开始吓唬那个老婆子的时候起了点作用, 后来几乎就是一直被祝建国他们打。
　　眼睁睁看着局面搞成这样，男的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现在还被这个女人吼，他面子上更是挂不住。
　　那个送小梁又生回来的年轻男人却不耐烦了, 他扯住闹事男人的胳膊一扭, 便将人反压在车前盖上，给他带了个亮晃晃的手铐。
　　女人本来以为这个“警察”只是说说, 没想到他还真的有手铐, 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
　　被手铐拷住的男人看女人这副想跑的样子，咬牙喊道：“苏清如，你敢跑一个试试？我被警察抓了，我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苏清如刚才还气势猛如虎，现在一看“警察”硬气起来了, 她反而软了下来：“……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打人。”
　　“警察”同志点点头：“哦，好啊，那我们先去派出所谈谈。”
　　苏清如怎么会答应？她可是亲眼看着这个年轻男人把梁又生送回来的，而且他跟梁又生之间关系似乎还不错, 那他肯定是偏着那个死老婆子那边的。
　　她要是答应跟这个年轻男人走，那不等于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
　　祝原笑吟吟：“这两位叔叔阿姨是袭击警察被抓的，我们都可以作证。”
　　年轻男人点点头：“嗯，光是这个就治安拘留十五天起。”
　　苏清如和那个男人都是一脸震惊，男人怒喝一声，“小兔崽子，你瞎说什么呢？谁袭警了？”
　　祝建国不高兴了，骂他儿子小兔崽子跟骂他有什么差别。
　　“嘴巴放干净点，你刚刚那个动作不是准备袭警？”
　　那个男的还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知道我们是谁吗？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
　　年轻男人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当着警察的面威胁证人啊，罪加一等！”
　　苏清如也不想被抓，她倒是想跑，可就像男人说的那样，她跑回去了怎么跟家里说？
　　两个人一起出来的，自己小叔子被警察抓了，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
　　别人不说，自己那个婆婆就会撕了自己！
　　她咬了咬牙：“警察同志，我们这个是家庭纠纷，一家人自己家里闹矛盾，你们管不着吧？”
　　“家庭矛盾？”年轻男人嗤笑了一声，“你说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了？我怎么没见过你？”
　　苏清如见他不信，忙说：“我叫苏清如，你可以去问梁邵斐，问他我是他什么人！”
　　她还对着祝建国说了一遍：“你不是梁邵斐他家的乡下亲戚吗，你去问呀！”
　　祝建国摆了摆手：“我不问我不问，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关我什么事？”
　　苏清如被祝建国这句话给噎了一下，一双秀美双眸气急败坏地瞪了过来。
　　就这样，来梁家门口闹事的这两人被这个年轻男人带走了。
　　祝小嘉他们在梁家暂时住了下来，梁婆婆据说年轻时候就一直跟在当时的梁夫人，也就是祝小嘉他们外婆身边了，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梁云岫和梁邵斐长大的。
　　不过后来风声越来越紧，大家都不敢雇佣帮佣了。
　　但梁婆婆和梁家关系好，就假托邻居之名，偶尔帮着照顾一下。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梁云岫和梁邵斐都先后下乡，梁父梁母生病离世……梁婆婆也不得不避风头回了乡下老家，连梁邵斐结婚也没能亲眼看见，直到几个月前才被梁邵斐找回来。
　　梁婆婆没有什么亲人了，所以也就留在了梁家，偶尔帮着做一些轻省的家务，照顾照顾梁又生。
　　祝小嘉想起之前祝建国往梁家这边打过来的电话：“梁婆婆，您当初可还说我舅舅这边一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还说您是我舅舅的邻居，把我们骗过来呢。”
　　梁婆婆眨了眨眼：“有吗？”
　　“有的。”祝小嘉肯定的点头。
　　梁婆婆：“……哎呀，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我要是说了什么我不记得的话那也是正常的嘛。”
　　正说着，门口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梁婆婆起身，“哎呀，是不是又生和祝离祝原他们回来了啊？”
　　不过梁婆婆和祝小嘉开门后，只看到两个小姑娘站在门口。
　　祝小嘉从门口似乎看到有车子开走了。
　　门口两个小姑娘一大一小，大的大概有祝原那么大，小的跟祝小嘉差不多年纪，都穿着脏兮兮的裙子。
　　不过以祝小嘉小时候在祝家村摸爬滚打的经验，这裙子绝对是不久之前才拿来特地弄脏了然后让她们穿上的，真正被“穿”脏了的裙子不会脏的这么整齐。
　　这两个小姑娘一见到梁婆婆和祝小嘉出来，便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婆婆，你放过我妈妈和我叔叔吧。”
　　梁婆婆愣了一下：“你们妈妈？叔叔？谁啊？小姑娘，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小姑娘哭得很伤心：“没有找错，你们把我妈妈抓走好几天了，还跟派出所的人打了招呼不让我们去看，我们好久没看见妈妈了……呜呜……”
　　祝小嘉突然知道了这两个小姑娘的身份。
　　她说：“是你们妈妈带着你们叔叔先跑过来找麻烦的，他们都对梁婆婆年纪这么大的人推推搡搡的，听我哥说后来还在门口骂警察，打警察，现在被抓进去有什么奇怪的？梁婆婆又不是警察局局长，她就算说放也没有用。”
　　“还有，回去让你们爸爸什么的自己解决问题，把小孩子推出来算什么男人。”
　　那两个小姑娘却一下子变了脸。
　　她们年纪本来就小，以前过惯了好日子，现在环境一下子变得恶劣了她们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家里的大人脸色一天天不好，稍微不听话就会被骂。
　　就连她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也是家里的大人一句一句教的。
　　家里人说了，要是她们不能把妈妈救出来，以后她们就都是没妈的孩子了。
　　年纪大的小姑娘还在装可怜：“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妈？你都把她害的被警察抓到派出所去了，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小点儿的直接就上手推祝小嘉，那副凶狠的样子跟她们妈妈真是一个模样出来的：“关你什么事，不要脸的小贱人！我奶奶说了，就是你们这些臭乡巴佬故意搞事才把我妈和我叔叔害进派出所的！”
　　梁婆婆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居然这么恶毒，赶紧拉开她们把祝小嘉护到身后。
　　“怎么了？”孟存锐听到门口的声音，连忙跑了出来。
　　不过他刚一出来，门口的小姑娘眼睛就是一亮，大声喊道：“弟弟！弟弟！”
　　孟存锐：“？？”
　　祝小嘉和孟存锐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那小姑娘为什么这么喊。
　　祝小嘉：“……你还有姐姐啊？”
　　孟存锐：“我不认识她们！我发誓！”
　　门口的小姑娘大声喊：“梁又生！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就是不肯认我们这两个姐姐你妈了对不对？你看着你们家这些臭亲亲把妈妈弄到派出所里去！你是不是人！”
　　孟存锐居然松了一口气。
　　他冲门口的小姑娘喊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梁又生。”
　　“……你不是梁又生？”门口的小姑娘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他不是梁又生，我才是。”
　　祝小嘉听到门口传来小少爷梁又生的声音，一看果然如此。
　　梁又生和祝离祝原三个人站在门口，两个小姑娘背后，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们。
　　都说外甥肖舅，祝离祝原跟他们舅舅梁邵斐本就有些像，现在又跟梁又生一起出现，三兄弟眉宇之间就能看出一家人的影子。
　　只是可怜了两个小姑娘，目光在三个男孩身上转来转去，迟疑了半天才在梁又生身上定了下来：“……弟弟？”
　　梁又生对这两个所谓的姐姐语气也很冷淡：“我不记得我有姐姐。”
　　小姑娘急忙开口：“我们真的是你姐姐！”
　　“证据呢？”梁又生说。
　　两个小姑娘顿了一下，大点的马上就想起来了：“你叫又生，这个是爷爷奶奶以前起的名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不对？我叫吴岁岁，我妹妹叫吴晓荣。”
　　梁又生冷淡地说：“你们姓吴。”
　　这下那两个小姑娘又支支吾吾起来了。
　　祝小嘉悄悄对二哥嘀咕：“你们的名字都是诗里的，我怎么不是呢？”
　　祝原想了想：“因为妈说剩下的都不好听。”
　　祝小嘉想想也是。
　　大哥祝离凑过来小声说：“其实如果你要跟我们一样也可以的，你想叫什么？祝上？祝草？我们可以去改名……我觉得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比较好听。”
　　祝小嘉……祝小嘉没有理他。
　　医院。
　　当祝建国问出那个名字后，梁邵斐眯起眼睛，他现在没再戴那副黑框眼镜了，眉眼就显露出了几分凌厉。
　　“她到家里去找你们了？”
　　祝建国挑了挑眉：“你还真认识？”
　　这该不会是梁邵斐的什么风流债吧？
　　梁邵斐白了他一眼：“苏清如是我前妻。”
　　他只说到这儿，祝建国也懂了。
　　这种事，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们都见得太多了。
　　不过祝建国还是嘀咕了一句：“你们两家不是说情况差不多吗？”
　　梁家以前是资本家，跟梁家关系好的苏家在以前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两家情况都差不多，所以当初大运动也没让苏家改主意。反正他们两家那时候都过得不好，就算取消了订婚，也不一定能找到好人家，还不如梁家知根知底。
　　按说他们两个当时半斤八两，谁也嫌弃不了谁，这苏清如怎么还离婚呢。
　　祝建国更没想到的，是苏清如看起来一点不像书香门第的大小姐。
　　他总觉得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应该更斯文清高点，怎么看起来跟个泼妇没什么差别呢。
　　梁邵斐顿了一下，“你知道她现在老公是谁吗？”
　　“谁啊？”
　　“一个红卫兵头子。”
　　梁邵斐没说的是，这个红卫兵头子还来他们家想抢东西，后来梁父梁母结下的善缘起了作用，上面有人悄悄动了点手脚，梁邵斐这才没被他们抓起来。
　　后来苏清如却被吓破了胆，没过多久就跟梁邵斐提出离婚，带着两个女儿和梁家的一笔钱跟那个红卫兵头子结了婚。
　　祝建国拍了拍梁邵斐胳膊权作安慰，“那她现在应该不好过了。”
　　要不然苏清如也不至于跑到梁家来找人。
　　现在到处都在清算呢，先清算的肯定是上面那些，下面这些小虾米也快蹦跶不了多久了。
　　“那倒不至于。”梁邵斐笑了笑，“她跟我离婚的时候，把我两个女儿带过去了，我给了她一笔钱……现在她来不是求复合，是想我再给她一笔钱，去给她现在那个男人找关系托门路呢。”
　　“不至于吧……”祝建国说。
　　那个苏清如不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么，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梁邵斐勾了勾唇角，脸上尽是嘲讽的说：“怎么不至于？我比你了解她多多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她真的能要点脸，不要让两个小丫头到处去求人。”
　　“我说小舅子，”祝建国啧了一声，突然问道，“你说你家里这么多事儿，你当初是怎么有脸提出要把我儿子女儿都带过来的？带过来天天来医院看你还是天天跟你前妻斗啊？”
　　梁邵斐没想到祝建国这么问，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祝建国的话，然后回道：“可是我有钱啊。”
　　祝建国：“？？”


第65章 065
　　65
　　梁邵斐：“你看, 我们家现在一共有五六处房产，面积不错, 位置也可以, 家里孩子每个人一套不是问题。银行里的存款, 他们平分以后也可以随便花, 买什么都不是问题……有钱人总是要应付很多麻烦的，你倒是不用, 你有钱吗？”
　　祝建国：“……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也有好几千的存款的好吧？”
　　梁邵斐呵呵笑了一声：“哦。”
　　“我一个月利息就几千。”
　　祝建国心很累, 很想给这个小舅子来上一拳。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他差点不想跟梁邵斐说话。
　　不过不知怎么, 两人又聊起了苏清如和梁邵斐的两个女儿。
　　梁邵斐说：“两个小丫头出生的时候……我要么在乡下，要么在医院, 她们还是跟她们妈妈更亲近一些, 所以苏清如走的时候要带上她们，我也同意了。”
　　那时候的苏清如，对梁岁岁和梁晓荣还是很好的。
　　都说宁死当官的爹不死讨饭的妈，当妈的总是对孩子更好的那个。
　　梁邵斐也是这么想的，更何况他当时是那副样子, 自然比不上苏清如的新任丈夫有权有势。
　　当初，谁又能想到还有今天呢？
　　“这次……抓苏清如和她小舅子的那个年轻人，是你熟人？”
　　祝建国问道。
　　梁邵斐点点头：“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苏清如这些年变得太多了……如果她不至于逼着岁岁和晓荣出来替他们求情，说明那两个孩子过得还不错，那我就把当初留着给她们存的嫁妆钱给苏清如, 也算是我最后给她们的。”
　　“要是她真的要让那两个孩子出来替她求情呢？”
　　梁邵斐说：“那我就必须把岁岁和晓荣带回来。”
　　祝建国叹了口气。
　　梁家。
　　梁又生看着说不出话的两个小姑娘，脸上划过一丝嘲讽。
　　这些年来他们从未见过面，所以就算当面见到了，大家也认不出彼此。
　　“我们才不是一家人。你们家的人以后再来闹，我就继续报警，把你们家的人全部都抓进去。”
　　吴岁岁有点想退缩，但是她想起她奶奶的话，连忙伸手抓住梁又生的手。
　　她脏兮兮的手抓在梁又生洁白干净的袖子上，印了好大一个黑色的手印，看起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触目惊心。
　　梁又生冷冷地朝着她看了过来：“放手。”
　　被梁又生的眼神震了一下，吴岁岁马上放开了手。
　　吴晓荣气呼呼地扯了扯吴岁岁的衣服：“姐，我们不跟他们说了！大不了就回去！”
　　她看了一圈所有人，冷哼了一声：“不就是派出所吗？我们家又不是不认识派出所的人，现在只不过是有人嫉妒爸爸而已，等以后我们家又像以前那样厉害了，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却教人脊背发寒。
　　祝离漫不经心，一只手拎起一个小丫头，把她们拖走：“哦，那就好，慢走不送。”
　　他回来后还拍了拍手，对梁又生说：“你这两个姐姐可真不怎么样。”
　　梁又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去楼上换衣服去了。
　　祝离有些不爽：“这臭小子，我真不喜欢他。”
　　孟存锐斜斜看着祝离，悄悄在心里腹诽，除了祝小嘉，祝离还喜欢谁来着？
　　祝离：“孟存锐啊，你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孟存锐：“……大哥，喝可乐吗？我刚刚拿出来的。”
　　祝原凉凉的说：“哦，原来只有大哥才有可乐喝啊，我是二哥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孟存锐：“我去给二哥拿。”
　　祝小嘉拍了拍他的肩：“三哥，给我拿一瓶啊。”
　　孟存锐：“……你们还真是一家人。”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去拿了。
　　祝小嘉看着一脸美滋滋的大哥和一脸稳重靠谱的二哥，叹了口气：“哥，你们能别这么幼稚了吗？”
　　孟存锐来他们家也有大半年了，这大半年里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孟存锐性子挺好，平时跟祝家三兄妹关系都可以，但是祝离祝原就是喜欢欺负孟存锐，像这种故意捉弄的小招数都不知道耍过多少次了。
　　祝离无所谓地挥挥手：“小嘉，这个是男人之间的友谊，你不懂啦。”
　　他反正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吃醋的，小嘉最重要的大哥永远是他，这个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祝原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孟存锐好像挺喜欢我们这么对他的。”
　　才怪咧！
　　祝小嘉看着二哥腹黑的表情差点喊出声，人家孟存锐哪里是喜欢你们这么欺负他，人家根本是被你们两个欺负的都不敢说话了吧！
　　二楼的梁又生，正换完衣服从房间出来。
　　梁婆婆一边拿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去洗，一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又生啊，我觉得你姑姑的几个孩子都很不错的啊，这几个哥哥姐姐人真的很好，你平时也多跟他们玩玩，不要老是一个人……”
　　梁又生闷闷地应了一句：“知道了，婆婆。”
　　梁婆婆笑了，脸上的皱纹自然地舒展开，眼睛却眯了起来，像一弯月牙。
　　梁婆婆年轻时候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家里穷要把她卖到那种下流地方去，只是因为那种地方的女孩子可以多卖点钱。好在后来她遇上了梁老先生和梁老夫人，就这么被买下来，在梁家干了半辈子的活。
　　梁家的所有小辈，在梁婆婆看来都像是自己家人一样。无论是以前的梁老先生梁老夫人，还是梁云岫梁邵斐，亦或是现在梁家家宅里的这些孩子。
　　“我们又生人长得好看又聪明，性格也好，要是你愿意跟你那几个哥哥姐姐说说话，他们肯定很高兴的带你玩的。”
　　梁又生站在二楼，往下看去，刚好可以看到那四个所谓的“哥哥姐姐”正坐在一起，一边说着无聊幼稚的笑话一边喝可乐。
　　梁又生不喜欢喝可乐。
　　他只喝过一次，觉得那种黑漆漆的饮料就跟以前喝过的中药一样，味道怪怪的。
　　他小时候他们家过得也不好，虽然有那些长辈的暗中庇护，但是梁邵斐和他毕竟都是资本家出身的坏分子，一直都得小心翼翼。那时候他们住在一间很小的破屋子里，吃的穿的也是一般。
　　他们没有亲戚，那些父亲的朋友们不是跟他们划清界限就是反过来落井下石，甚至还有人想要从他们这儿打听梁家私底下还有多少钱财。
　　自然也没有同龄人跟梁又生一起玩。
　　梁又生小时候倒是听他爸说起过他有姐姐，可是吴岁岁和吴晓荣的爸爸……曾经打过梁邵斐，那次梁邵斐伤得很重，一直发高烧，要不是有个老爷爷悄悄叫梁又生去拿中药给他爸喝，可能他爸都熬不过来。
　　祝离祝原也看见了二楼往下看过来的梁又生，不过他们就跟没看到一样。
　　祝小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居委会大妈、知心姐姐的命。
　　“你要喝可乐吗？”
　　她问梁又生。
　　梁又生小少爷傲娇地哼了一声：“这个有什么好喝的，真是幼稚。”
　　说完他也不去看祝小嘉和另外几个人的脸色，转身就回房间了。
　　祝离倏地一声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我去教育这小子一顿。”祝离说。
　　靠，他们家小嘉这么可爱，这小子居然敢甩脸子？
　　祝小嘉很无语：“他大概不喜欢喝吧……”
　　祝离愤怒道：“可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喝的饮料！我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凡是否定这两条的人都应该挨揍！”
　　祝原胡乱点头：“嗯，有道理，把我的那份一起揍了。”
　　孟存锐也跟着煽风点火：“大哥说得好！”
　　祝小嘉：“……你们都够了。”
　　孟存锐在被祝家兄弟长期针对了以后练出了一项技能，就是随时随地拍马屁。
　　起初祝小嘉还觉得这个有点不符合孟存锐的性格，悄悄问了问。
　　结果孟存锐一本正经地对祝小嘉说：“拍马屁是一门非常精深的学问，在人与人的日常交际中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也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一种交流技巧。”
　　祝小嘉：“……你认真的？”
　　孟存锐叹了口气：“没事的，我都习惯了，大哥二哥人都很好，就是我刚来他们还对我有点小小的看法而已。如果我只是说几句好话，就能跟他们拉近关系，那我还是挺愿意的。”
　　“你不怕被人叫马屁精？”祝小嘉觑着他说，“很多时候你拍的马屁都太明显了，你不觉得吗？”
　　孟存锐犹豫了一下，“拍马屁也是很耗费心神的，有时候还要无中生有，有点尴尬也很正常。”
　　然后他又说，“不过像小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拍马屁就很简单，但是你又不是你大哥那种喜欢被拍马屁的性子，所以我一般都不拍你的马屁。”
　　祝小嘉有点儿高兴。
　　话说回来，祝离在楼下义愤填膺，结果祝原和孟存锐两个人不光不帮忙劝着点儿，居然还煽风点火。
　　祝小嘉头疼地把大哥按在座位上：“大哥，你可够了吧……你最近是闲得蛋疼吗？”
　　祝离“呵”了一声，神情居然露出了几分落寞：“好了，小嘉，我知道你更喜欢新弟弟了。”
　　祝小嘉：？？
　　够了，我看到你在憋笑了！
　　祝离被祝小嘉发现了也不再装了，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爽地说：“切，这次就看在小嘉的面子上放过那小子好了。”
　　梁又生悄悄喊了梁婆婆。
　　梁婆婆走过去：“怎么啦？”
　　梁又生有点不好意思：“婆婆，我，我想喝可乐。”


第66章 066
　　66
　　梁婆婆迟疑了一下：“又生想喝什么？”
　　梁又生小声说：“可乐。”
　　梁婆婆疑惑地看了小梁又生一眼, 去给他拿可乐了。
　　奇怪，小又生不是说这个味道怪怪的不好喝, 不喜欢喝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喝这个了？
　　梁婆婆把可乐拿过来，还贴心地把玻璃瓶的瓶盖给去了，好让梁又生能直接喝。
　　看着黑漆漆的液体，梁又生迟疑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味道……还是怪怪的。
　　也不知道他们那群人到底喜欢什么, 小梁又生皱着眉, 把整瓶喝完了。
　　……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们怎么不去你们亲爹那儿哭？你们小叔还在派出所里面蹲着呢，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欺负，吃没吃饱……你们娘三真是丧门星！要不是你们进门，我们老吴家怎么会这么倒霉！”
　　吴岁岁和吴晓荣两个小姑娘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小脸上满是泪痕, 被奶奶骂了也不敢说话，一点都没有在祝小嘉他们面前那副凶狠的样子。
　　“妈, 你怎么又在骂她们？”
　　一个倒三角眼的男人走进屋，看见吴岁岁和吴晓荣跪在地上, 皱了皱眉。
　　“岁岁，晓荣，你们别怕，奶奶是因为担心你们妈妈和小叔才说话这么凶的。别跪地上了，起来吧。”
　　吴岁岁和吴晓荣悄悄盯了眼吴老太太阴沉的脸色, 站了起来。
　　“爸，”吴岁岁年纪大点，先开了口，“我们……我们也没办法，那家子穷亲戚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那个弟弟也不认我们……”
　　尤其是那个跟吴晓荣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吴岁岁想起被祝小嘉堵在门口骂，祝小嘉还说让她们爸自己去出面的话，不过吴岁岁看了看爸和奶奶的脸色，没敢把这番话说出来。
　　“那你们跪下来求他呀！”吴老太太突然说，她生得刻薄，说话时有点吓人，“你们可是他姐姐，你们妈也是他亲妈，哪有人能亲眼看着自己亲妈坐牢的！你们妈放出来了，小叔不就一起放出来了吗？”
　　“算了妈，”吴刚劝住了吴老太太，对吴岁岁和吴晓荣说，“你们先去看看你们弟弟，他哭了好一会儿了。”
　　吴岁岁和吴晓荣点头跑走了。
　　“妈，”吴刚走到吴老太太旁边，“你顺顺气。”
　　吴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我看见这两个丫头心里就顺不了气。”
　　吴岁岁和吴晓荣都不是吴刚的种，吴老太太每次看到她们都觉得她们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对的。
　　吴老太太是个传统的老太太，很看不起带着两个拖油瓶嫁给自己大儿子的苏清如。
　　她总觉得她儿子这么能干，娶个领导家的官小姐才好，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她一表人才的大儿子？
　　吴刚劝道，“你别老骂岁岁和晓荣，免得她们以后跟我们家生分了。她们爸有钱，只要她们在我们家，我们就不愁从梁家那儿拿不到钱。”
　　说起这个，吴刚心里很有几分自得。
　　虽然苏清如的出身不好，还带了两个拖油瓶，可苏清如长得漂亮啊，而且当初苏清如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笔钱，吴刚那个时候就是用这笔钱巴结上了一个领导，才从那一群人中脱颖而出，混了个处长的名头。
　　而如今，他虽然遇到了点麻烦，但只要有吴岁岁和吴晓荣这两个丫头在，就不愁没法从梁家身上再咬下一块肉来。
　　吴老太太瘪嘴道：“我看可不容易，要不然你弟弟能被姓梁的叫人弄派出所里去？”
　　老太太也知道大儿子现在处境不太好，需要一笔钱来周转。
　　吴刚摇摇头：“当初苏清如直接跟姓梁的离了婚嫁给我，姓梁的心里有怨气，发泄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吴老太太听他这话儿像是有了音信，赶忙问道，“怎么，梁家那边有消息了？”
　　自从前几天她小儿子跟大儿媳去梁家要钱反而被梁家找人弄进了派出所，这几天吴老太太就急得不行。
　　她年少守寡，膝下就这么两个儿子。
　　让吴老太太高兴的是大儿子吴刚是个顶有出息的孩子，在那场大运动里，吴刚因为手段狠会算计，成了个红卫兵头头，虽然做了许多缺德事，但是他不光偷偷发了财存下许多钱，还跟小领导搞好了关系。
　　在过去的那十年里，他们家从农村户口变成了城市户口不说，还住进了以前大官才能住的大房子。
　　要不是那场运动突然结束，吴刚可能会继续升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上面人让在家里停职查看，审核档案。
　　吴刚说：“那个姓梁的要看看岁岁她们，你一会儿给她们洗洗脸，打扮好看点。”
　　吴刚知道，自己以前留下的把柄并不多。
　　他虽然是个红卫兵头头，可他大多数时候都在闷声发大财，并不像某些蠢货那样到处乱跳得罪人。
　　这个国家疆域辽阔，像他这样的小角色，实在是太多了，别看上面说要清算，可真正清算的都是有名有姓，或者得罪了大人物的蠢货。
　　只要他能熬过这段日子，以后没人会追究他年轻时候的那点“意气用事”。
　　吴岁岁跟祝原差不多大，吴晓荣跟祝小嘉只差了一个多月，两个小姑娘现在都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
　　当初苏清如带她们走，梁邵斐没有怎么阻拦，一是因为苏清如当时对吴岁岁和吴晓荣确实有感情，二是梁邵斐当时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好好地活下来，他连保住自己的信心都没有，更不可能护住这两个女儿。
　　梁邵斐在见过吴岁岁和吴晓荣以后，决定去见苏清如一面。
　　……
　　这还是苏清如多年之后第一回 见到梁邵斐。
　　自从她跟梁邵斐离婚，带着岁岁和晓荣两个女儿嫁给了吴刚，就跟梁邵斐彻底划清了界限。
　　他们虽然住在同一座城市，住的地方最多只隔了两三条街，可是这些年，他们两个很默契地没有再见面。
　　可以说，在过去的那几年里，她过得很得意。
　　但是那种日子只是维持了几年而已。
　　随着大运动的结束，吴刚这种人的地位也陡然直降，一夜之间，他被停职，连沾了吴刚的光在街道妇女办挂名的苏清如也被人“请”回了家。
　　而苏清如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每天看着报纸上那一个个被清算的名字，苏清如都能感受到局势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越来越严峻。
　　吴刚告诉她，只要他们能搞到一笔钱疏通关系，几年之后，他还可以卷土重来。
　　到那个时候，苏清如还可以过上以前那种日子。
　　苏清如知道自己只能相信吴刚，可是有时候，她也会幻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跟梁邵斐离婚呢？
　　梁邵斐开门见山：“苏清如，我给你最后一笔钱，但是岁岁和晓荣必须回梁家，而且以后跟你都没有关系。”
　　苏清如本来还在高兴，可梁邵斐一提到要把吴岁岁和吴晓荣接回去，马上翻了脸：“不行！”
　　梁邵斐重复了一遍：“你不答应？”
　　苏清如当然不答应。
　　她自己也知道，她当初离婚的时候做得绝，梁邵斐对她现在根本没有半分情义在，吴岁岁和吴晓荣这两个女儿是她手里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只要吴岁岁和吴晓荣还在她身边，她以后无论是要找梁邵斐帮忙，还是跟梁邵斐要钱，都有借口。
　　梁邵斐也没有和她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然后站起来就要走。
　　苏清如直到他都走了两步了才反应过来，梁邵斐是真的不打算多跟她说一会儿。
　　“等等！”苏清如马上站了起来，慌忙喊道，“你先别走！”
　　“你是要你丈夫，还是要岁岁和晓荣？”梁邵斐问道。
　　苏清如迟疑了一会儿，直到梁邵斐做出了想走的动作才迭声喊道：“那你要先给钱！”
　　“可以。”梁邵斐在看了苏清如好一会儿以后，缓缓点头。
　　虽然苏清如一直跟清高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当初改嫁也要带着梁岁岁和梁晓荣，那个时候她至少还是对她们有感情的。
　　不过是短短几年而已，梁邵斐想起不久前他见到的吴岁岁和吴晓荣的那副样子，就想揪着苏清如的领子问她这几年是怎么对这两个孩子的。
　　……
　　梁邵斐一边跟吴家说着接吴岁岁和吴晓荣的事，一边在家里提出了要接她们回来的事。
　　“不行。”
　　谁也没想到，最先出声反对的竟然是梁又生。
　　他抿着唇，一张白净精致的脸板着，“我不要她们回来。”


第67章 067
　　67
　　梁邵斐皱起了眉：“她们是你姐姐, 又生。”
　　梁又生抿紧了唇，一字不发。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反正, 我不认识她们，我也没有姐姐。”梁又生犟着说完，就直接跑回了房间。
　　……
　　吴岁岁和吴晓荣最后还是被接回了梁家。
　　不过吴岁岁和吴晓荣却不怎么高兴。
　　两姐妹突然被家里人送到了陌生的环境，而且这个地方还是之前她们来过的。
　　无论是吴岁岁还是吴晓荣，都还记得不久之前, 爸爸和奶奶让她们过来装可怜, 求弟弟和另外一个爸爸把妈妈和小叔从派出所里放出来。
　　“爸, 你不要我们了吗……”
　　吴晓荣抓着吴刚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
　　吴岁岁也悄悄看向吴刚。
　　她们两姐妹从小就知道她们不是吴刚的亲生女儿。
　　吴老太太是个刻薄性子，从她们还小的时候就会指着她们说她们是野种，她们两个在吴老太太面前多吃一口饭都是错的。
　　但是吴刚对她们两个都不错，没有打过也没有骂过，每次吴老太太罚她们两姐妹的时候还会站出来帮她们说话。
　　所以吴岁岁和吴晓荣心里, 都很信赖吴刚这个继父。
　　吴刚叹了口气，对吴岁岁和吴晓荣说：“怎么会, 爸爸没有不要你们，但是你们也知道,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妈妈和小叔都被坏人抓进了派出所，要是你们不过来，妈妈和小叔就一直回不了家。”
　　“放心，你们只是过去暂住一阵子，以后妈妈和爸爸会接你们回家的。”
　　……
　　对于吴岁岁和吴晓荣, 祝小嘉他们都还记得之前她们姐妹俩跑过来求情的时候发生的事。
　　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两姐妹在吴家过得不算好，吴家人如果对她们有点感情，就不该把她们两个小孩子丢到梁家门口来让她们卖惨，来换苏清如和吴强回去。
　　而祝离他们，记得的更多的是那个小点的小丫头蛮横的性子。
　　那个吴晓荣跟祝小嘉差不多大，但是推人骂人的那副模样跟街上那些泼妇一样，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乖巧可爱的样子。
　　所以之前梁又生说不想让她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悄悄在心里给梁又生竖了个大拇指。
　　别看平时他们讨厌梁又生那副拽拽的性子，一遇到更讨厌的人，他们马上就能对梁又生产生好感。
　　梁邵斐对吴岁岁和吴晓荣这两个女儿心里也有着许多亏欠，所以出院后还让梁婆婆买了很多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梁家有张巨大的餐桌，足够祝小嘉他们一家和梁邵斐一家这么多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而今天晚上，这张桌子上摆满了梁婆婆做的饭菜。
　　梁邵斐怕吴岁岁和吴晓荣不太习惯，就坐在了她们中间给她们夹菜，可吃着吃着，吴晓荣突然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怎么了？被鱼刺呛着了？”梁邵斐问。
　　吴晓荣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
　　梁邵斐放轻了声音：“嗯，你怎么了？晓荣？跟爸爸说好不好？”
　　吴晓荣抽噎着说：“我、我要我妈妈……”
　　吴岁岁看着梁邵斐的脸色，不安地拉了拉吴晓荣：“晓荣，别哭了……”
　　吴晓荣却不听吴岁岁的，反而哭声越来越大：“我要回家，我要我妈妈……”
　　梁邵斐有心想说这才是她们的家，可他之前错过了那么多年，这两姐妹对他没什么印象，更偏向苏清如也是正常的。
　　“呜哇——”
　　吴晓荣的哭声越来越大，吴岁岁开始还劝着劝着，可后来她也被吴晓荣带哭了，两姐妹坐一起哭，一个噼里啪啦像是夏天的暴雨，一个抽抽噎噎像是秋天的小雨，就跟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她们这么闹，这个接风的晚餐自然是吃不下去了。
　　梁又生就跟没看见他们一样，冷淡地擦了擦嘴，跟梁婆婆说了一声，直接自己回房间了。
　　祝离祝原他们正是能吃的时候，根本没吃饱，不过也不好这么在嚎啕大哭的吴晓荣旁边吃饭。
　　于是祝小嘉和梁婆婆把饭菜端到厨房里去，他们这几个食欲旺盛的小少年也跟着到厨房里去吃。
　　祝离一边吃一边吐槽：“那两小丫头片子真烦人，比那个臭小子还叫人讨厌。”
　　孟存锐说：“大哥，小嘉也是小丫头片子。”
　　祝离：“小嘉才不是小丫头片子，小嘉可比那两个小丫头讨人喜欢多了……舅舅家这是什么风水啊，啧，这几个人我都不喜欢。”
　　他说着还仿佛有了几分感触，叹了口气：“唉，舅舅真是不容易啊，儿子成天那么拽，谁都不看在眼里，两个女儿呢，也一个比一个讨厌。”
　　祝原看了他一眼：“这个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孟存锐摸了摸下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倒不至于，我就觉得我们家就很好。”
　　祝离点点头，很是欣慰：“这话说得不错，有我们这么好的儿子女儿，我爸真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啊。”
　　祝小嘉：“……”
　　幸好他们老爸祝建国现在在外面帮着哄吴晓荣，不然不知道听了这话是何感想。
　　吴晓荣哭着要回去找她妈妈，梁邵斐劝了许久才把她劝停下来。
　　他揉揉眉心，“等周末吧，我去跟你们妈妈说。”
　　本来，梁邵斐心里的计划是先把吴岁岁和吴晓荣接过来，慢慢地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让她们把苏清如忘了。
　　他也知道要她们忘记苏清如这个亲生母亲很难，而且苏清如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是没有过多地打骂苛责过这两个女儿，她们心里肯定更偏向苏清如多过他这个没什么印象的父亲。
　　可跟苏清如和吴家那边接触太多，对吴岁岁吴晓荣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吴晓荣和吴岁岁这才止住了眼泪，只是还打着哭嗝。
　　“说……说好了……嗝……”
　　“嗯。”梁邵斐答应了。
　　等她们不哭了，梁邵斐就带着她们去把脸上的眼泪都擦擦，然后去看她们的房间。
　　现在梁家住着的小孩子加起来都已经有七个了，也幸亏这栋小洋楼房间多，不然还真的住不下这么多人。
　　等这一大家子小孩子都睡了，梁邵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祝建国安慰道：“她们两个年纪都还小，这个时候的性子还是可以纠正一下的。”
　　梁邵斐收下了他的安慰：“我知道……但愿吧。”
　　祝建国看他情绪也缓了过来，便换了个话题：“那就好，你也出了院，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好呆的了，我买了这周周五的火车票回去。”
　　“这么快？”梁邵斐问，“再待两天啊，我还没带祝离他们去靶场呢。”
　　祝建国：“……”
　　“我们在这边呆的够久了，要不是当初说得跟你身受重伤就快不治了，我也不会带着他们过来，”祝建国翻了个白眼，“他们几个还在上学呢，我跟学校请的半个月的假。”
　　梁邵斐手指敲了敲栏杆：“那要不让祝离祝原小嘉他们转学过来吧。”
　　祝建国冷哼：“想都别想。”
　　“我是认真的。”梁邵斐说，“又生现在上学的那个学校，是阳城大学的附属小学，将来可以直升附属中学。你也知道，现在高考恢复了，如果祝离他们过来，将来要考阳城大学也比较方便。”
　　祝建国不屑地说：“我儿子女儿那么聪明，考个阳城大学还需要走这种捷径？”
　　梁邵斐斜了他一眼：“哦，那你最好尽快做决定，再过两年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两人斗嘴斗了半天，互相看不顺眼地冷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间。
　　……
　　吴晓荣问吴岁岁：“姐，我们这么闹下去，真的能回家吗？”
　　这几天在梁家住着，吴晓荣心里很快叛变了。
　　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能够每天吃饱喝足，穿漂亮的小裙子，住在大大的房间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而且梁家还没有一个天天骂她们的奶奶，只有一个慈祥和蔼的梁婆婆，吴晓荣都有点不想回吴家了。
　　嗯，就是家里那群穷亲戚有点讨厌。
　　吴晓荣想起姓祝的那一大家子人，祝离祝原和孟存锐他们几个对吴岁岁和吴晓荣都没有好感，所以平时也对着她们两个没好脸色，而吴晓荣则是记得自己当初跟姐姐来梁家求情，最落魄的时候被这家子人奚落，心里还记恨着。
　　这明明是她的家……她想，再过不久，她就要让这家子人全部滚蛋！
　　吴岁岁自然看得出来她这个妹妹的那点小心思。
　　她哼了一声，“你还想不想要妈妈了？”
　　吴晓荣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说了句想。
　　“那你就听爸爸和妈妈的话，继续闹，不准叛变。”吴岁岁叮嘱道。
　　*
　　梁婆婆烧了壶开水让祝离拿到客厅里去，放凉了喝。
　　祝离把水壶随意地搁在桌子上就去玩儿了。
　　祝小嘉坐在茶几边上拿梁婆婆炒好的瓜子吃，祝离突然从房间里出来：“祝原，孟存锐，你们看见我望远镜没？”
　　梁邵斐当初去夏城看他们的时候给他们带的望远镜等玩具，祝离祝原他们都很喜欢。
　　来了阳城以后梁邵斐也按着当初许下的话给他们一人配了一个，祝离有事没事到处拿着望。
　　“没，你又忘了放哪了？”祝原问。
　　孟存锐也说：“我没看见。”
　　祝离奇怪道：“那怎么不见了？我找了我房间没有啊？”
　　祝小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哥你刚刚去拿开水之前放在餐桌上的吧。”
　　祝离：“……好像是？”
　　祝小嘉对餐桌旁边的吴晓荣说：“刚才你拿的餐桌上的望远镜是不是我大哥的？”
　　祝离眯起眼：“你拿了？”
　　吴晓荣心虚地跳了起来，对着祝小嘉横眉冷目：“你凭什么这么说！”
　　孟存锐：“看见了看见了！望远镜的……镜片？”
　　吴晓荣起身，她旁边一直借着身形藏着的东西就掉了下来。
　　但是不是祝离的那副望远镜，而是望远镜的镜片碎片。
　　祝离的脸色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
　　事已至此，吴晓荣脸一下子白了。
　　祝离一直讨厌她，她又刚好看见祝离最宝贝的望远镜就放在餐桌上，这才用餐桌上敲核桃的小锤子把望远镜给砸碎了而已。
　　如果祝小嘉没说出来，祝离大概根本就不会发现，只以为自己找不到了。
　　祝原若有所思：“我记得，孟存锐你昨天好像不见了小□□？”
　　梁家比起祝家在食品厂家属楼的房子确实大了不少，祝家人这两天老是丢东西，他们还以为自己忘了放哪儿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隐情。
　　孟存锐：“看来也是你干的咯？”
　　吴晓荣大声道：“那才不是你们的东西！那是我爸的！是我爸的钱买的！”
　　祝原淡淡的说：“可是舅舅已经送给我们了。”
　　祝离抓住吴晓荣的手腕就要拖着走：“嗯，那我们去找舅舅评评理，看看他怎么说怎么样？”
　　“晓荣！”吴岁岁也听见了吴晓荣的声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对祝小嘉说：“祝小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晓荣，可是你也用不着这么做吧？”
　　祝小嘉：“我做什么了？”
　　吴岁岁低头看着祝小嘉：“要不是你说那句话，他们至于生晓荣的气吗？”
　　吴晓荣像是被吴岁岁提醒了，突然大哭了起来：“你滚！你滚！这是我家！你这个外人给我滚啊！”
　　她一边哭，还一边拿水壶往祝小嘉身上砸。
　　那可是梁婆婆刚刚烧好了的热水，要是泼到身上，起码也要烫出水泡来。
　　“啪！”
　　祝小嘉没有迎来预想中的阵痛，反而是梁又生，被吴晓荣砸了一身的热水。
　　梁又生刚刚在厨房里跟梁婆婆说话，过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吴晓荣撒泼把热水往祝小嘉身上砸。
　　梁又生厌恶地看着吴晓荣，“你自己才是外人，要滚也是你滚。”
　　吴晓荣和吴岁岁都被惊住了。
　　“你、你帮着外人欺负我……”吴晓荣又开始积蓄眼泪。
　　“又生！把衣服脱下来让婆婆看看……”梁婆婆马上跑了过来。
　　刚才那壶热水可是直接泼在了梁又生身上，梁又生平时都只穿白衬衫，看起来干净好看，可是白衬衫料子薄，被热水浇了以后怕是全泼到他身上了。


第68章 068
　　68
　　吴晓荣还在客厅里大哭, 不过这会儿除了她姐姐吴岁岁跟她在一起，其他的人都没空理她了。
　　就连这个家里脾气最好的梁婆婆, 这会儿也担心着梁又生身上的烫伤，没工夫理她。
　　“又生，婆婆帮你把衣服脱下来，你要是痛就跟婆婆说啊。”
　　梁婆婆小心的一点点把衣服从梁又生身上撕下来，只看了一眼, 就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梁婆婆照顾梁又生快一年了, 可以说是她亲手把梁又生从那个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的小猴崽子一样的小孩儿养成如今这副金贵小少爷模样的, 梁又生年纪小，皮肤又细又白，平时看着特别好看，特别招人喜欢。
　　可是现在，他身上被热水烫了好多水泡，亮晶晶的, 看起来尤其狰狞。
　　梁婆婆心疼地用细细的凉水往梁又生身上冲，“痛不痛啊又生？”
　　梁又生抿着唇：“不痛。婆婆, 真的一点都不痛。”
　　祝原从房间外面探进一个头问：“婆婆，要不要送梁又生去医院看看啊, 我刚刚给一个有车的叔叔打了电话。”
　　梁婆婆点点头：“要去的要去的，你等下。”
　　梁又生身上被烫到的面积比较大，这可不是家里就能处理的小伤，要是一个没弄好，轻则留疤重则感染。
　　梁婆婆简单地给梁又生身上的水泡做了个处理, 然后用一条又轻薄又不透风的毯子把梁又生罩住：“又生不怕，我们去医院看医生，医院的医生可厉害了，又生身上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嗯。”梁又生轻声答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那个之前送过梁又生放学的年轻男人便神色匆匆地开着车赶过来了。
　　祝小嘉他们都很担心梁又生身上的烫伤，忍不住跟了上去，一群人把一辆宽敞的车给塞得满满的，除了祝原以外都上了车。
　　梁婆婆让梁又生轻轻靠在她怀里，同时小心避免着碰破了梁又生身上的水泡。
　　年轻男人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着梁又生的情况，脚下油门一踩，很快就到了附近的人民医院。
　　好在这时候路上的汽车少，大部分都是自行车，要是像后世一样堵车的话，祝小嘉真的觉得自己快急疯了。
　　然后又是忙乱的急诊挂号，他们人多，问清了流程以后很快就排好了号。
　　不过排到了号，他们还得等前面的人看完，才能轮到他们。
　　而且来排急诊的，看起来都挺严重，梁婆婆小心翼翼地抱着梁又生，看着前面的队伍半天没怎么前进，急得差点又掉眼泪了。
　　年轻男人想帮着抱一会儿，都被梁婆婆拒绝了，说是怕他笨手笨脚把梁又生身上的水泡给碰破了。
　　“我们又生这么好看，碰破了要留疤痕的……”
　　梁婆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哄着梁又生，
　　“又生，不痛不痛啊……”
　　梁又生低垂着眉眼安静地蜷缩在梁婆婆怀里，一句话也没说，只有嘴唇发白，显然是痛到极处，只是不肯喊出来。
　　祝小嘉站在旁边，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愧疚。
　　她没想到吴晓荣会直接把热水砸过来，祝离说了，那壶水是梁婆婆刚刚烧好不久的开水，在那才放了一会儿。
　　祝小嘉当时是坐着的，如果没有梁又生挡的这一下，只怕那壶水会直接砸到祝小嘉的脸上。
　　到那时，不堪设想。
　　祝离和孟存锐也看见了梁又生忍着痛没出声，哪怕他们平时说着不喜欢梁又生那个拽拽的性子，这会儿也不由得暗暗对梁又生有点佩服。
　　他们平时帮家里干活不少，自然知道热水烫在身上有多痛，梁又生被烫了这么大的面积，还能一声不吭，也是能忍。
　　至少以前单看梁又生那副小少爷娇生惯养的模样儿，他们还以为梁又生很娇气呢。
　　“还有几个人才轮到我们啊？”祝小嘉焦急地问了句。
　　“等吧，还有十几个人呢。”边上的护士一边不停翻着手里的单子一边头也不抬，她们这些急诊科的医生护士都见惯了生死，语气平淡的跟说天气似的。
　　“十几个？怎么这么多？”孟存锐忍不住皱眉。
　　“这边有个工厂着火了，里面十几个人都是刚从火里抬出来的，你说急不急？”护士神色未变，比起那些从火里救出来的伤员，梁又生身上的伤几乎算是毛毛雨了。
　　可在她而言是毛毛雨，在祝小嘉他们这些亲友心里却是生死攸关，祝离脾气最暴躁，哪怕知道那个护士说的话有道理，也气得想打人。
　　“大哥。”祝小嘉拉住他摇了摇头，“我们再想想办法，别的医院近吗？”
　　祝小嘉最后一句话是对那个送他们来医院的年轻男人说的，年轻男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祝小嘉这么个小丫头居然是这会儿最冷静的人。
　　“不行，最近的医院也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而且我们去了那边还得重新排号。”
　　“那怎么办？”
　　看着梁又生的脸越来越白，眉头紧紧蹙着，嘴里也开始说胡话了。
　　梁婆婆心里都开始凉了。
　　祝小嘉心里慌乱如麻，不知不觉走到了门诊大厅，眼睛在那群“名医”照片上一一划过。
　　“祝丫头？”
　　祝小嘉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回头一看，看见了一个她以为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王医生？”
　　她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一脸儒雅的中年男人，不就是以前在他们祝家村隔壁给村民们看病的王医生吗？
　　祝小嘉心神一动，想起来王医生以前据说也是个大医院的有名医生，后来是因为那场大运动才被流放到他们乡底下的。据说这位王医生医术很好，还给许多大官看过病。
　　想来这位王医生的医术一定很好。
　　也就是说，现在王医生回来了？
　　“王医生！”
　　祝小嘉一把抓住王医生的胳膊，抬起头希冀地看着他：“我弟弟他被烫伤了，急诊科的人说大夫不够用……都在抢救火灾病人，您还认识其他现在能给他看伤的烧伤科医生吗？”
　　王医生点了点头：“你别慌，你先带我去看看他的情况。”
　　祝小嘉点头如捣蒜，拖着王医生几乎是一路把他拖过去的。
　　王医生心下暗叹，不由得想起了第一回 见面，他就是这么被祝小嘉她哥哥给拖去看她的。
　　“王医生，这个就是我弟弟。”
　　祝小嘉把梁又生指给王医生看，又对着梁婆婆和祝离他们说道：“王医生，医术很好，很厉害的！”
　　王医生察看了几眼梁又生的情况，神色平静道：“你们不要慌，问题不大，先跟我过来。”
　　他的话仿佛有一种力量，把刚才一直焦躁不安的梁婆婆和祝离孟存锐等人的心情都安抚了下来。
　　祝小嘉看着他沉稳的步伐，心里也有些安定下来。
　　王医生却没有把他们往烧伤科里面带，而是上了两层楼，进了心胸科，跟着祝离他们一起来的年轻男人皱眉道：“王医生不是烧伤科的医生？”
　　王医生：“我是心胸科的，不过这个孩子身上的情况，我也可以治。”
　　“那您擅长哪个科的？”
　　“全科吧。”王医生淡淡道。
　　年轻男人被王医生这句话噎了一下，正打算再说什么，王医生已经叫住了旁边路过的一个心胸科的护士：“小何，你帮我去烧伤科借点药，再拿点纱布来。”然后说了几样祝小嘉他们听不懂的药名。
　　那护士点点头：“好，我直接拿到诊疗室吗，王主任？”
　　王医生颔首示意：“是，麻烦你了。”
　　主任……
　　年轻男人闭了嘴。
　　阳城人民医院也算个三甲的大医院，能在这个医院当上主任，王医生的医学水平肯定是轮不到他这个外行人来评价的。
　　而且看那个护士对王医生的尊敬程度，就知道王医生绝对不是靠关系当上的。
　　王医生把除了梁婆婆和梁又生以外的人都拦在了诊疗室门口：“人太多了不方便。”
　　年轻男人悄悄嘀咕：“主任就是主任，这脾气都是一样的大。”
　　在门口等的时间有些无聊，年轻男人打量了会儿祝小嘉他们，小声问：“诶，你们是怎么跟里面那个王主任关系那么好的？”
　　关系好？
　　祝小嘉想了想，他们跟王主任关系很好吗？
　　“话说，他是什么来历啊，居然敢说他是全科医生，口气不小啊……”年轻男人继续八卦。
　　连孟存锐也有些好奇地望过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想听故事的样子。
　　祝小嘉和祝离面面相觑，祝小嘉又想了一会儿：“王医生以前是我们村里的医生……”
　　“赤脚医生？”年轻男人挑眉，露出了一个有些惊讶的神色。
　　赤脚医生指的就是乡下那些没有行医执照的土医生，他们有些人甚至根本不通医理，手里只有一张“祖传”的药方子，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感冒发烧全都喝这个方子，一度臭名昭著。
　　“是被下放的，据说他以前也是省医院的有名医生呢。”祝小嘉瞪了他一眼。
　　然后祝小嘉几笔带过，说起自己当初掉水里被王医生救了的事。
　　“哦哦。”年轻男人听祝小嘉说起王医生是被下放的，倒不那么惊讶了。
　　他知道以前确实有很多有能力的人因为社会环境而被迫下放，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真正有才能的人在农村磋磨青春，吴刚那种跳梁小丑却到处上蹿下跳到处惹是生非。
　　这样说起来，那个王医生说他全科都能治的话也不像是大话了。


第69章 069
　　69
　　诊疗室里一直很安静。
　　祝小嘉他们在门外, 只听见王医生和梁婆婆两个人低声说话的一点残音。
　　年轻男人个子高，还能从门上的那块玻璃看见诊疗室里的场景。
　　梁又生身上覆着的那条毯子已经取下来了，他平躺在上面，细白得像细瓷一样的胸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水泡和烫伤。
　　之前祝原他们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没说具体情况, 看到这一幕, 年轻男人才知道他伤得多重。
　　年轻男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自己皮糙肉厚, 不论是训练还是工作都常常会流血受伤，但是他自己身上的伤口没有这么疼。
　　“怎么会烫伤？梁婆婆一向很细心, 又生也不是那种闹腾的性子。”
　　祝小嘉站在门边上, 像是被罚站一样，“本来那个水是要砸到我身上的，又生帮我挡了一下……”
　　“谁砸的？”
　　“吴晓荣。”
　　年轻男人听到这个名字迟疑了一下, 似乎是觉得有些耳熟。
　　“是舅舅的女儿。”祝离补充道。
　　注意到他没有说表妹这个称呼，年轻男人看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
　　……
　　王医生动作又轻又快, 很快就处理好了。
　　他脱下手套，给躺在诊疗床上的梁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了, 没事了。”
　　他又对梁婆婆叮嘱了一些之后照顾梁又生的注意事项, “……饮食都要清淡一点, 少吃发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 对了，你们晚上是住院还是回家去？”
　　梁婆婆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小又生：“要不……住院？”
　　在梁婆婆心里，医院的护士懂得比她多, 照顾小又生肯定也比她厉害。
　　可是小又生好像听见了他们的话，艰难地睁开眼睛：“婆婆，我困了，我想回家睡觉……”
　　“王主任，我们可以回家去吗？”梁婆婆现在不管小又生说什么她都会同意，可在这件事上她还是得问问王医生的意见才能放心。
　　“没事，你们要回去也可以，下次如果自己不敢换药再找我就是了。”
　　王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帮梁婆婆把又生抱起来，诊疗室的门打开，祝小嘉、孟存锐、祝离，还有那个开车送他们来的年轻男人从矮到高排成一排，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没什么大问题了。”王医生说。
　　他看着祝小嘉他们兄妹，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祝小嘉拿出来的那只救了命的青霉素。
　　可话都到嘴边上了，又收了回去。
　　“你们现在就住在阳城？”王医生问道。
　　祝小嘉摇了摇头，她对这位王医生还是很有好感的，“我们家在夏城，这次是我舅舅受了伤，我爸才请假带我们来看他的。”
　　王医生：“夏城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别担心，你弟弟真的没什么大问题了，回去好好养养就没事了。”
　　他们正说着，祝建国和梁邵斐也赶了过来。
　　两个大男人，都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把叫他们过来的年轻男人都吓了一跳。
　　于是祝离和祝小嘉又把吴晓荣他们干的事说了一遍。
　　“……舅舅，对不起。”
　　祝小嘉心虚地道歉。
　　梁邵斐看了眼偎在梁婆婆怀里的梁又生身上的情况，摇了摇头，“这个又不怪你，你说的那几句话没问题，把水泼到又生身上的人更不是你。”
　　梁又生安静地蜷缩在梁婆婆怀里，看起来已经睡过去了。
　　“我来抱吧。”梁邵斐看了好一会儿，才对梁婆婆说道。
　　梁婆婆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又生交给了梁邵斐。
　　平时看着他那么犟，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很轻，比个小猫崽子重不了多少，连梁邵斐这个体格的人抱起来也一点都不觉得吃力。
　　祝建国脸色也是一片阴沉，他把祝小嘉和祝离他们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们没有被水烫到。
　　“祝原呢？”
　　祝小嘉说道：“二哥没受伤，是我们车里坐不下人了，他就说留在家里了。”
　　留在家里？
　　要是这么干的是祝离或者祝小嘉孟存锐，祝建国可能还会相信这个说法。
　　可是他二儿子祝原？
　　祝建国想起二儿子那个性子，暗暗看了眼旁边的梁邵斐，叹了口气。
　　这次的事确实是那两个丫头的错，他们还是占着理的。
　　只要祝原不要做得太过分，能给那两个小丫头一个教训也是好的。
　　……
　　眼看着祝小嘉他们都跟着梁婆婆上了车，祝原却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吴岁岁和吴晓荣两个人还在客厅里，吴晓荣哭得很伤心，吴岁岁就在旁边不停地小声劝着。
　　似乎是吴晓荣把水壶朝着祝小嘉砸过去的时候她自己也被水壶给烫到了，手红通通的，上面也有着好几个大水泡。
　　祝原没有多给这对惹人生厌的姐妹多一个眼神，径直进了厨房。
　　吴晓荣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屋里除了她跟姐姐以外只有祝原，她哭得再伤心祝原也不会同情她，只会把她当成空气。
　　就像是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做的那样。
　　这会儿看祝原直接进了厨房，吴晓荣也停住了哭，疑惑地看向她姐姐。
　　他这是要干嘛？
　　吴岁岁也不明白祝原想要干嘛，不过她是不敢跑到厨房去看祝原在做什么的。
　　“要不，我们躲一躲？”
　　吴晓荣有点心虚。
　　“这是我们家，我们为什么要躲他一个外人。”吴岁岁肯定地说，“他姓祝，是祝家的野种，又不是我们梁家的人，我们才是梁家的人，他不敢动我们的。”
　　厨房和客厅隔着好一段距离，她看祝原进了厨房，这才悄悄对着吴晓荣嘱咐。
　　“等他们回来了，你绝对不能承认那件事是你做的，不然爸爸生气我们就惨了。”
　　“你不是说随便我怎么闹都可以吗？”吴晓荣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问。
　　吴岁岁：“你真是笨，你要是泼了姓祝的肯定没事，可你泼的是我们弟弟啊，你看你每次欺负吴弟弟的时候爸妈会不会揍你？”
　　吴弟弟指的自然就是苏清如跟吴刚生的儿子，苏清如嫁到吴家好几年才生了个儿子，无论是吴老太太和吴刚还是苏清如都对那个儿子关爱有加。
　　吴晓荣性子也被苏清如惯坏了，眼看着继父和妈妈的注意力渐渐地都转移到了弟弟身上，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被大人拿去给了弟弟。
　　小叔和其他大人又常常逗她，说她不是吴刚亲生的，吴刚和她妈以后有了儿子就不会要她了，吴晓荣心里就越来越不喜欢苏清如和吴刚生的小儿子。
　　后来有一回苏清如看见了吴晓荣一边嘀咕着什么话一边在用手指戳小儿子，把小儿子娇嫩的皮肤都戳红了。
　　于是吴晓荣被苏清如按着给打了一顿。
　　那还是吴晓荣头一回挨打，以前她还敢跟她妈闹，挨了那回打以后就再也不敢了。
　　她就是这个欺软怕硬的性子。
　　吴晓荣听她姐姐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那回挨的打，她呼吸一滞，连连点头如捣蒜。
　　她们正说着，便看到祝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而且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
　　等祝原走近一些了，吴晓荣便看出那是个茶壶。
　　他手里提着的茶壶冒着白烟，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是装着刚刚烧好的一整壶的开水。
　　吴晓荣吓了一跳，跟兔子一样差点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祝原“噔”地一声，将那个装着一壶开水的茶壶搁在了茶几上。
　　明明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但吴晓荣总觉得那水壶里冒出来的水蒸气都快熏到她脸上了。
　　她紧张地抓紧了她姐姐吴岁岁的衣服，躲在了吴岁岁后面。
　　“呵。”
　　祝离一只手还拎在茶壶的提手上，看着她们两姐妹抱在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突然笑了。
　　“怕了？”


第70章 070
　　70
　　怕, 当然怕。
　　吴岁岁和吴晓荣都跟着苏清如学到了欺软怕硬的性子，在吴家，吴老太太对她们两姐妹天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她们两个敢骂吴老太太吗？敢在吴老太太面前闹吗？
　　也就梁邵斐是她们两个的亲爹, 又因为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们, 所以心里有些亏欠她们, 没对着她们发过火。
　　于是，吴岁岁和吴晓荣马上就在梁邵斐面前抖落起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闹腾, 不光是梁邵斐心烦, 祝家人心烦，其实连梁婆婆心里也有些不太喜欢吴岁岁和吴晓荣这两姐妹。
　　你说梁家这么多年了，从梁老先生梁老太太, 到梁云岫梁邵斐，再往下，祝小嘉他们这几兄妹和梁又生, 都是性子再好不过的了。
　　梁婆婆有时候一个人心里都嘀咕，梁家怎么就出了吴岁岁和吴晓荣这两个不省事的丫头呢？
　　不过现在, 吴岁岁和吴晓荣在祝原面前却没了之前的那副闹腾模样。
　　不光不闹腾, 她们两个甚至吓得脸都白了。
　　吴岁岁咬咬牙：“你、你别过来！”
　　这句话对祝原毫无威慑力, 本来祝原都没动，叫她这么一说反而故意拎着水壶前进了一步：“嗯？你说什么？”
　　“啊！”
　　吴岁岁尖叫了一声, 拔腿就想跑，可她妹妹吴晓荣却没跟着跑，而是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
　　她们两个“扑通”地一声, 齐齐摔做了一堆。
　　吴晓荣哪里是不会跑，她明明是被祝原给吓得腿软跑不动了好吗？
　　“你们跑啊，要不要试试看是你们跑得比较快，还是我扔的比较准？”祝原面无表情地说着，将手里的茶壶微微倾了一个角度，壶里冒着白色水蒸气的开水从壶里慢慢泄了一条细细的水柱。
　　里面真的都是开水。
　　这下，吴岁岁和吴晓荣都不敢动了。
　　她们看着祝原，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个人真的敢朝她们泼过来。
　　前几天哭得最厉害的吴晓荣，这会儿连哭都吓得不敢哭了。
　　祝家三兄妹里面，都说祝离是胆子最大，性子最莽撞的那个，祝原是最慎重，最稳重的那个。
　　可只有祝家人才知道，看起来性格谨慎的祝原，有时候才最大胆。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们做什么，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吴岁岁跟祝原差不多大，虽然她也怕祝原，但是比起吴晓荣吓得都快傻了，她还有点残余的理智告诉她该怎么做。
　　祝原这些年来见过祝老太太祝大伯母那些乡下妇女的撒泼，也见过那些小流氓的耍狠，吴岁岁这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样子根本唬不住他，他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哦，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不如先把你们两个都烫了好了，反正舅舅回来也是好久以后了。”
　　说着，他拎着开水壶又往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吴岁岁这下是彻底被吓到了。
　　她们刚才都是亲眼见过梁又生被烫的样子的，虽然梁又生没说痛，可她们谁没被开水烫过？
　　光是被燎一小下就跟针扎似的痛，要是直接这么浇下去，祝原可不会好心送她们去医院！
　　祝原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拿出茶几下面的本子，对吴岁岁和吴晓荣说：“那你们按着我说的做。”
　　祝原要吴岁岁和吴晓荣做的事很简单，就是让她们把她们这两天做的事都写下来，然后保证不准再犯。
　　吴岁岁听了一愣，心里窃喜：不就是写封保证书吗？写就写，反正写了又不会怎么样。
　　她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偷偷看旁边的祝原，心里暗暗咬牙。
　　反正等她们爸爸回来了，她就要告状。
　　到时候看这个祝原会不会被爸爸赶出去！
　　祝原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们写，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自己这两天做过什么事心里都清楚，要是漏了或者故意乱写……你们知道的吧？”祝原淡淡威胁道。
　　吴岁岁正在写的笔一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有几个字我不会写。”
　　“写拼音。”
　　祝原押着吴岁岁和吴晓荣写完，又都看了两眼，嗤道，“这字真丑。”
　　吴岁岁：“……”
　　吴岁岁跟吴晓荣在吴家这么多年，也被吴家影响了许多。吴刚是红卫兵，上学读书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用。
　　以前苏清如还教过她们识字，让她们去上学，可苏清如跟吴刚的小儿子出生以后，她就更多地去关注小儿子去了，自然不会管吴岁岁和吴晓荣还上不上学。
　　所以吴岁岁和吴晓荣到现在会写的字还是寥寥，一页纸大部分都是歪歪扭扭的拼音。
　　别说祝小嘉了，连孟存锐的字都比她们写得好看。
　　写完保证书，吴岁岁和吴晓荣看祝原也不想再理她们了，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给牢牢地反锁上，生怕祝原一会儿又来折腾她们。
　　不过祝原并没有像她们想的那样做。
　　等到梁家的大门传来门轴转动的声音，一直留在客厅里的祝原便知道梁家人和祝家人都回来了。
　　“祝原？你怎么在客厅里一个人坐着？”梁邵斐抱着睡过去的梁又生，疑惑道。
　　祝原正想说话，楼上突然传来吴岁岁的声音：“爸爸！”
　　吴岁岁一看就是一直关注着屋里的动静，才能在梁邵斐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就刚好出了房间的门。
　　梁邵斐眼神闪了闪：“怎么了？”
　　吴岁岁故意瞥了眼祝原，“爸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她和吴晓荣回梁家也有好几天了，可是她们一直都没有叫过梁邵斐爸爸，梁邵斐也不好逼她们，就只好由着她们了。
　　不过现在，吴岁岁连着喊了两遍爸爸，无论是梁邵斐还是祝家人，都听得出来吴岁岁这是想和梁邵斐拉近关系。
　　梁邵斐叹了口气，“我把又生先送到房间里去，等下出来再说吧。”
　　这个结果虽然让吴岁岁有点不满，但是也算不错了。
　　她爸爸心里还是有她们的，也愿意听她们的话。
　　祝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走到祝小嘉祝离他们旁边，点了点头。
　　梁婆婆跟着梁邵斐一起把梁又生安顿在他房间的床上，梁婆婆便提出她就留在这里照顾梁又生，让梁邵斐自己出去。
　　对于梁婆婆，梁邵斐自然是放心的。
　　他一走出房间门，吴岁岁就马上跟了过来，就像是她一直等在房间门口一样。
　　“爸爸，你跟我去看看晓荣吧……”吴岁岁说着，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同样是哭，吴岁岁已经十几岁了，自然不会再像吴晓荣那样嚎啕大哭。她哭得很秀气，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就跟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晓荣怎么了？”梁邵斐问。
　　“你跟我过来看就知道了。”吴岁岁说。
　　梁邵斐往楼下看了眼，祝家的几个孩子正在说话，他们家的氛围很好，祝小嘉也懂事可爱，见他看下来还勾起唇角，安慰地笑了笑。
　　“爸，”吴岁岁喊了梁邵斐一声，梁邵斐跟着她进了房间，心里划过一丝遗憾。
　　“晓荣病了？”梁邵斐皱着眉问。
　　吴岁岁哭着说：“爸，今天晓荣跟祝小嘉吵架，不小心把茶壶碰倒了，结果又生被烫到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晓荣也被烫了，不过她当时被吓到了没敢说……”
　　梁邵斐走到吴晓荣床边，吴晓荣躺在被窝里，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哭过。
　　“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吴岁岁小心觑着梁邵斐的脸色，继续说：“爸，那个祝原特别过分，他还拿开水吓我们，说要用开水把我们两个都烫了！”
　　“他烫了你们？”梁邵斐问。
　　吴岁岁：“没有，但是他对我们私刑逼供，逼着我们写保证书。”
　　吴刚是个红卫兵头头，吴岁岁在吴家这些年也见过吴刚和吴强说过不少他们怎么处理那些“坏分子”的事，在吴岁岁看来，祝原逼她们写的那两张保证书就是跟吴刚他们私刑逼供的那种认罪书差不多的东西。
　　她知道，她们一定要先在梁邵斐面前装可怜，这样梁邵斐就会对那两张保证书上的东西可信度产生怀疑了。
　　梁邵斐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额头一跳一跳的疼。
　　“爸，那个祝原……”
　　“我知道了。”梁邵斐说着，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吴晓荣，走出了房间。
　　……
　　祝原把吴岁岁和吴晓荣写的那两张保证书递给梁邵斐。
　　梁邵斐看到她们两个狗爬字和满篇的拼音，迟疑了一下。
　　“她们写的？”
　　祝原点点头。
　　梁邵斐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吴岁岁和吴晓荣该不会是故意写成这个样子的吧？
　　梁家以前是做生意的，梁邵斐的父母梁老先生和梁老夫人虽然算不上什么文化人，但是都读过书也识字，后来也是这么教导子女的。
　　苏清如家是书香门第，文化程度自然不用说，梁邵斐记得他和苏清如订婚的时候那场大运动还没开始，那时候的苏清如看起来也是个文文静静、知书识礼的女学生。
　　梁邵斐没有自虐的爱好，如果不是当初的苏清如相处起来还挺正常，他不会跟苏清如结婚，也不会跟苏清如生孩子。
　　再次看到这两张保证书，梁邵斐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吴岁岁和吴晓荣写的。她们跟着苏清如，难道苏清如不管她们学习的吗？
　　哪怕是比她们小的梁又生，在如今才刚上了半年学，写字也是干净整齐的。
　　梁邵斐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看了起来。
　　这两张保证书都是祝原押着吴岁岁吴晓荣写的，她们不敢当着祝原的面乱写，怕祝原真的拿开水浇她们。
　　梁邵斐读到一半，便已经觉得头痛欲裂了。
　　他把这两张纸放下，看向祝原：“你……”
　　祝原神色平静：“舅舅，我知道您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擅作主张吓唬吴岁岁跟吴晓荣，也许您还在心疼您两个女儿，可是我想说，我也心疼我们家人，我妹妹。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吴岁岁跟吴晓荣天天闹腾，您现在就更关心她们两个，这是您家事我们没管，可是我妹妹又乖又听话，就因为说了句实话差点被吴晓荣用热水砸在脸上……”
　　他垂下眼帘，唇角却掀了起来，脸上半明半暗：“要不是她们是您女儿，我真的敢让她们体验一下被开水烫的滋味，您信吗？”
　　祝小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祝离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靠，大不了回家好了！反正我们以前没舅舅也过得挺开心的。”
　　他虎着一张脸，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一开始祝离他们是很喜欢梁邵斐这个舅舅的。
　　他们见这个舅舅见得少，小时候是在祝家村跟着祝老太太祝大伯他们那帮子吸血鬼一起过日子，那一大家子人都是些坏亲戚，祝离他们天天就琢磨着怎么跟那群人斗。
　　梁邵斐这个舅舅对他们好，他们心里自然也对梁邵斐有好感，所以一听到梁邵斐受伤的事，他们就缠着祝建国要跟过来看梁邵斐。
　　也许是因为跟祝老太太祝大伯他们一起住过，祝离他们心里记得很清楚：谁对他们好，他们自然对谁好，谁对他们坏，那他们就以后都不跟这个人一起玩了。
　　梁邵斐脸色冷了下来：“坐下！”
　　祝离梗着脖子不肯坐下，祝建国终于出了声：“梁邵斐，当着我的面吼我儿子，你长本事了啊？”
　　梁邵斐没好气：“我说什么了我，我一句话没说，你两个儿子帽子给我一顶一顶的扣，我说了我生你们的气了吗？”


第71章 071
　　71
　　他看着祝离祝原：“什么叫没舅舅也过得挺开心的？我这个人不存在是吧？”
　　祝离冷哼一声, 不搭理他。
　　“我又不是傻子，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她们是故意的吗？”梁邵斐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说。
　　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头疼的次数尤其多，一大半都是因为吴岁岁和吴晓荣她们闹的。
　　祝离悄悄腹诽，他舅舅那样还真的像看不出来。
　　要是他闺女那么能闹腾, 他早就一只手拎一个卖给收废品的了，还让她们天天在家里折腾来折腾去, 把全家都吵得每个安宁日子？
　　他嘴上一秃噜，不小心就把这话给直接说出了口。
　　祝小嘉：“……”
　　不知道为什么, 她想到的居然是她大哥这个愿望可能没法成真，因为等他们长大以后, 国家就该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了。
　　梁邵斐没好气地看了祝离一眼, 卖废品站这种话也就祝离说得出来。
　　“祝建国，你干脆把你大儿子卖废品站算了。”
　　祝建国是真的很想把祝离卖给收废品的。
　　不过当着几个儿子女儿的面,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哦, 你打算怎么教育她们？”祝建国拉开话题。
　　梁邵斐斜他一眼，对他心里那点小把戏心知肚明，“当然是请老师教。”
　　“我看悬啊, 舅舅。”祝离抬杠道。
　　梁邵斐：“自己生的, 再悬也要教, 你以为还真的能卖废品站啊？”
　　此时的吴岁岁和吴晓荣还不知道, 她们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梁邵斐的这几句话里轻描淡写地被安排了下来。
　　梁又生醒过来时, 便发现了睡在他床边的梁婆婆。
　　梁婆婆昨晚照顾他照顾得太晚了，干脆就守在梁又生的房间里睡过去了，这会儿梁又生一醒过来, 梁婆婆也被惊醒了。
　　“婆婆，几点了？”
　　梁婆婆从窗帘的缝隙里看了眼天色，心里一惊，“坏了，我忘了做今天的早饭了。”
　　梁婆婆平时作息都很规律，每天早上五点多就会醒过来，然后洗漱做早饭，可是今天生物钟却被打乱了。
　　“没关系，婆婆，我一点都不饿……”
　　梁又生话还没说完，就闻见了一股粥的米香味。
　　昨天吴晓荣跟祝小嘉闹起来的时候正是梁婆婆准备晚饭的时候，梁又生从那时候到现在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吃，只喝了点水。
　　一闻到这股香气，他的肚子马上就“咕咕——”地叫了起来。
　　梁又生的脸一下子红了。
　　梁婆婆却被逗笑了，“叫你不跟婆婆说老实话，露馅儿了吧。”
　　她给梁又生搭了几个枕头在背后，让他坐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被子去开门：“你爸五谷不分，这饭肯定不是你爸做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去哪儿买的，这米肯定是今年的新米，闻起来就特别香……”
　　梁婆婆打开门，门口的祝小嘉不好意思地笑了：“婆婆，你醒了？”
　　以前在祝家的时候一直是祝小嘉掌管厨房，祝家的其他人从祝建国到祝离祝原孟存锐，全部都给她打下手，没办法，谁叫祝小嘉命苦，摊上一群厨艺废呢？
　　吃他们做的饭菜吃久了，会吃出心理阴影的。
　　后来来了梁家，祝小嘉终于短暂地享受了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梁婆婆是个温柔又心细的老人家，一家子人的衣食她都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哪怕是现在上了年纪，做起这些家务来也是手到擒来，一点没有吃力的迹象。
　　不过这次梁又生突然被烫伤，梁婆婆关心太过，连昨晚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忘了做了，于是昨天晚上，从祝建国梁邵斐，到祝离祝原孟存锐，这些人半夜爬起来一波又一波地光顾厨房，差不多把厨房里能生吃的食材全都给生吃了。
　　就这，祝小嘉起来的时候还听见她哥跟她爸在为了最后一根黄瓜吵架，都快打起来了。
　　她当时好气又好笑，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不好意思去吵醒她，却没想到他们为了吃的吵架也会把人吵醒。
　　于是她只好起来，给这些“正在长身体所以饭量特别大”的一群大胃王煮了两锅面。
　　对，两锅面。
　　要不怎么有句俗语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他们家还是三个半大小子加两个成年男人，个顶个的能吃。
　　就连梁邵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吃饭的时候也是气吞山河。
　　唯一的异类大概就是梁又生了吧，他不光模样看起来矜贵，连饭量也跟祝小嘉差不多，让祝离和祝原他们看得怀疑了很久。
　　不过梁邵斐声称，他年轻时候也每顿只吃一点点，后来饭量才跟着年纪长的。
　　今天早上，祝小嘉猜梁婆婆可能也会起不来，所以自己先起来把早饭做了。
　　梁婆婆笑眯眯地把祝小嘉和她后面端饭的孟存锐让进来，“又生，是你孟哥哥和小嘉姐姐。”
　　梁又生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冷淡地点了点头：“嗯。”
　　第一次看他这幅模样，祝小嘉心里还会打鼓，觉得梁又生是不是心里对她有点意见什么的。
　　可跟他相处了这些日子，祝小嘉算是明白了，梁又生对她这个态度已经称得上是很好了。
　　就连梁又生他爸，祝小嘉她舅舅梁邵斐，梁又生有时候还不搭理呢。
　　而且，梁又生身上这伤也是昨天替祝小嘉挡的。
　　所以祝小嘉一点都没在意梁又生的这个态度，笑吟吟地走过去帮他拉开窗帘，开窗通风：“早啊。”
　　梁家这栋小洋楼所在的小区环境很好，窗户一打开，闷了一晚上的浊气便被窗外清新的微风吹散，清脆的鸟叫声传了进来。
　　梁又生偏头看了眼祝小嘉，又看了看梁婆婆，顿了顿回道：“早。”
　　孟存锐：“哦，早。”
　　梁又生悄悄瞪了眼孟存锐，又不高兴了。
　　“你是自己吃还是我们给你喂？”祝小嘉问。
　　梁婆婆本来想说她来喂的，可是看着梁又生现在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这个老婆婆也有点饿啦，小嘉，存锐，你们吃过没啊？”
　　见祝小嘉和孟存锐都说吃过了，梁婆婆也不客气，“那我就先去吃早饭了，你们这两个哥哥姐姐照顾一下又生吧。”
　　“婆婆……”
　　梁又生欲言又止，想要喊住梁婆婆，梁婆婆却笑眯眯地回了句：“又生乖啊，婆婆我也要吃饭啊。”
　　“……好吧。”
　　梁又生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却自然地张开了嘴巴。
　　给他送过来的粥是温粥，并不烫，不过祝小嘉还是吹了吹：“昨天的事，谢谢你啦。”
　　梁又生把粥咽下去，眉头却皱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跟祝家人习惯不一样，之前有个对他们家很好的爷爷教过他“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所以哪怕祝家人在饭桌上聊得开心，他也从来不插嘴进去。
　　不过现在祝小嘉在对他道谢，他不回答好像也很失礼的样子……
　　梁又生还在犹豫，祝小嘉已经把下一口饭喂到他嘴边上了。
　　就这样，梁又生错过了回话的机会。
　　如果刚才祝小嘉跟他道谢的时候他没有说话，这会儿再说也很奇怪。
　　梁又生一口一口的吃着粥，结果吃完了，也没回祝小嘉的话。
　　祝小嘉自认为有颗老阿姨的成熟心脏，对梁又生的这点小别扭一点都不在意。
　　她把擦嘴的帕子递给梁又生，自己收碗：“我们等会儿上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们啊。”
　　……
　　厨房里，祝离和祝原正默契地洗碗，一人一个步骤，十分熟练。
　　不过此时他们脸上都挂着愉悦。
　　孟存锐把梁又生吃完的碗递给他们：“你们真的那么做了？”
　　今天早上祝小嘉做饭做得多，顺手把吴岁岁和吴晓荣的早饭也给做了。
　　祝离自己揽了任务，去给被关在房间里面练字的吴岁岁和吴晓荣送饭。
　　祝小嘉当时很是狐疑地盯着他问：“大哥，我觉得你很古怪，你该不会想把饭倒掉吧。”
　　祝离怒：“你哥哥我是那种浪费粮食的人吗？”
　　祝小嘉很想说他是有仇必报的人，一看就对吴岁岁姐妹不安好心，不过最后还是很乖觉地闭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祝离。
　　她做上吴岁岁姐妹的饭不代表她心里对吴岁岁她们没芥蒂，不过如果祝离能够小小的恶作剧一下……祝小嘉还是挺高兴看到的。
　　她可不是什么大好人，她心眼小着呢。
　　祝离确实没安好心，他一离开祝小嘉和祝建国他们的视野，就把祝小嘉做的粥给喝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从来不浪费粮食。
　　祝小嘉做的粥他才不会浪费了拿去算计吴岁岁和吴晓荣那两姐妹，他要折磨吴岁岁和吴晓荣有更好的方法。
　　比如他偷偷自己给吴岁岁她们做的黑暗早餐。
　　祝离的厨艺本来就令人绝望，加上他存心想让吴岁岁和吴晓荣难受，又往粥里加了很多盐，尝起来味道更是令人难忘。
　　梁邵斐今天早上让吴岁岁和吴晓荣在自己房间里好好练字然后就出门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
　　所以吴岁岁和吴晓荣她们要么在自己房间里挨饿，要么就得吃这碗祝离特制的黑暗早餐。
　　就这个，祝离还觉得他对吴岁岁她们下手太轻了呢。
　　以前他看谁不顺眼都是上去直接一拳的，哪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祝离送完了饭，还特意悄悄在门外听了会儿动静，听到吴岁岁她们吃了一口以后不停呸呸呸并把碗摔了以后更是高兴。
　　反正今天吴岁岁她们要么吃他特制的饭要么挨饿，这碗是她们自己摔的，不关他的事。
　　至于饭的口味问题，祝离表示，他做饭就这味道，爱吃不吃！
　　听祝离说完，孟存锐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厉害。”
　　祝离眉毛一挑：“这个还用你夸？”
　　祝原把最后这个碗洗好：“你们就上去送个饭，花的时间也太多了。”
　　对于他们来说，送饭只有三步：送饭，把饭放在桌上，走人。
　　孟存锐也点点头：“唉，小嘉非要喂饭。”
　　“喂饭？”
　　祝离祝原异口同声，把孟存锐给吓了一跳。
　　祝离发出嫉妒的声音：“什么？小嘉给他喂饭了？凭什么！我妹妹还没给我喂过饭呢！”
　　祝原眼神沉了沉，也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孟存锐无语：“就喂个饭，看把你们都嫉妒的，至于吗哥哥。”
　　祝离白他一眼：“这是一个哥哥的心情，这是有一个妹妹的心情，你懂个屁！”
　　“祝小嘉也算是我妹妹啊，”孟存锐伸了个懒腰，“可是你看，我一点都不嫉妒。”
　　祝离狐疑地看了看他，“真不嫉妒？”
　　“真不嫉妒。”孟存锐有些得意地说，“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成天嫉妒的。学着点，大哥。”


第72章 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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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 祝小嘉她们来到阳城已经快半个月了。
　　眼看着他们要回夏城去，梁邵斐突然提出带他们去射击场玩。
　　当初还没来阳城的时候，射击场就是祝离祝原孟存锐他们这群男孩子最向往的地方。
　　不过自从来了阳城，却一连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他们一直都没能去成。
　　现在梁邵斐说起这件事，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开车来接他们的还是上次那个年轻男人, 看见他的时候祝小嘉都有些奇怪了。
　　他都不用上班的吗，怎么这么闲？
　　大概连梁邵斐也想到自己家最近麻烦人家的时候有些太多, 忍不住歉意地笑了笑：“最近真是麻烦你了，小何。”
　　小何在前面开着车不以为意, “梁哥你不用这么说, 凭我们两家的关系，这个算什么啊。反正我天天没事干, 我那个工作你也知道。”
　　在这时的枪支管理还远远没有后世那么严格, 祝家人在小何的带领下很快进了靶场。
　　一进到这里，祝离他们几个的眼睛就已经粘在了那些武器上，虽然这里的枪基本都是民枪, 跟□□的差别简直是天上地下, 但对他们这些没亲手摸过的人来说, 仍然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
　　别说他们这几个孩子了, 就连身为成年人的祝建国和梁邵斐, 在看到的时候也忍不住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说下来，场上最冷静的也就只有祝小嘉跟小何了。
　　祝小嘉是前世的时候玩过一些射击类的游戏，所以对真枪虽然好奇但是也还能克制。
　　小何却是个行家, 一看就是摸枪摸熟练了的。
　　他一一给祝家人讲射击的注意事项，还手把手地带着祝离祝原他们亲手打了几枪。
　　就这几枪下来，祝离、祝原和孟存锐看向他的眼神都已经不一样了，透着一股连祝建国也没享受过的崇拜，把祝建国看得心里酸溜溜的。
　　“祝哥，来，我来教你打几把。”
　　祝建国笑开了：“好好好。”
　　差不多带着所有人都打了一遍，小何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祝小嘉，问道：“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虽说是个小姑娘，不过带她玩玩也好。
　　祝小嘉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好啊，我试试。”
　　“肩膀放松，手放这。”
　　小何一边轻声叮嘱祝小嘉，一边帮她调整着姿势，本来还在旁边自己玩的祝离他们看着祝小嘉也上场，忍不住放下过来看了。
　　“砰！”
　　祝小嘉刚才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又有小何手把手的指导，第一枪居然就射了个8环。
　　旁边的祝离他们也很给面子地鼓掌叫好。
　　“可以啊小丫头！”小何笑着夸了一句。
　　祝小嘉这个成绩算是很不错的了，哪怕有人手把手地帮忙，也有很多人会在射击的那一刹有些慌乱，导致结果不尽如人意。
　　更何况，祝小嘉还是个才**岁的小丫头。
　　“来，再打几枪？”小何问。
　　祝小嘉点头，手指虚虚握了握。
　　手感不错。
　　她年纪毕竟还小，所以小何并不像帮祝建国祝离他们那样让他们自由发挥，而是一直带着她，帮她分担了大部分的后坐力。
　　祝小嘉只需要瞄准和动动手指就可以了。
　　“6环、8环、7环。”
　　小何笑：“不错，小姑娘，你心理素质还不错嘛。”
　　别看只是瞄准和扣动扳机这两个动作，有些人第一次玩，手心出汗、手乱晃乱抖、甚至被自己打出去的枪声吓一跳，这些都是常有的事，而且那些人还是成年人。
　　而小何刚才帮助祝小嘉开枪时一直留意着，发现祝小嘉呼吸平缓，目光冷静，这个心理素质绝对比很多成年人，甚至是那些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还好了。
　　就是小何用现在帮祝小嘉的方法去帮成年人，也有很多人打不出祝小嘉这个成绩，就因为他们没有祝小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小嘉，你好厉害啊！比祝原和孟存锐都高！”祝离也大声地夸祝小嘉，换来祝原和孟存锐的两个白眼。
　　“我只是不熟练而已。”祝原为自己辩解道。
　　连祝建国都安慰祝原：“没事儿，爸爸知道你是脑力型人才，小身板弱一点也是正常的，不气啊。”
　　祝原：……本来不气，被你这么一安慰突然生气了。
　　没办法，祝离是他们这群人里成绩最好的，祝原是成绩最差的，而孟存锐？他的姿势最标准，但是打出来的成绩嘛……就不太好看了。
　　反正是没有祝小嘉的高。
　　祝小嘉把枪放下，悄悄的活动了下肩膀，谦虚道：“大部分都是小何叔叔的功劳。”
　　她这句话也不尽然全是谦虚，她今年也才**岁，连民枪打起来都有点吃力。能打出这个成绩，一是因为她心理素质不错，手稳，二就是小何差不多是跟她一起打的，姿势是他调整的，子弹是他上膛的，她就负责瞄准扣个扳机而已。
　　小何又看了看祝离的成绩，说道：“你叫祝离是吧？你第一次摸枪？”
　　祝离说是，小何有些惊讶地说：“第一次摸枪就能有这个成绩，看来你还挺有点天赋的，再来几枪？”
　　于是到后面，差不多是他们所有人在看祝离和小何打，最后祝离放下枪的时候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小何摸了摸下巴：“可以啊祝离，有点本事。”
　　如果说刚才那几枪只是让小何觉得祝离有点天赋的话，那现在这么多枪打下来，他也能看出祝离的天赋和身体素质有多好。
　　如果只是打出几枪亮眼的成绩还可以当做是运气好、手感不错，但如果接连十几枪，成绩一直都很稳定的话，那就说明他有这个能力，这个成绩绝不是侥幸得来的。
　　他忍不住诱惑道：“怎么样？想不想当兵？当兵可以天天摸枪哦？”
　　祝离眼睛一亮：“真的？”
　　小何嗤道：“我还骗你不成？要不是你是个好苗子，我才懒得跟你打这么多枪呢。”
　　祝离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那我现在可以当兵吗？我今年都十四了！”
　　十四岁，在小何眼里还是个小孩子的年纪呢。
　　小何忍住笑意，拍拍祝离肩膀：“小朋友，叔叔给你一个建议，现在高考不是恢复了吗？你要是真的想当兵，好好学习，过几年考个军事学校，在学校里就能摸上真枪。这个可比你直接去当兵好多了，新兵蛋子天天跑操，你这小身板再□□也要虚脱。”
　　“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
　　“我怎么没见过？”小何不高兴了，“你小何叔叔我，爷爷是当兵的，爸爸是当兵的，哥哥也是当兵的，我……”
　　“那你怎么当了警察？”祝离忍不住问。
　　小何被祝离这话一噎，睥睨道：“哟，你还看不起警察？”
　　祝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嘛，小何叔叔，我看您这枪法，就是去军队里那也是妥妥的神枪手！当警察这不浪费嘛？”
　　小何语重心长：“祝离小朋友，人民警察和人民军队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
　　祝离哪敢跟小何抬杠，只好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知道了。”
　　小何这才放过祝离。
　　回去的路上，祝离一直很好奇地问小何考学校的事。
　　小何也很耐心地给他讲，讲完了还提醒道：“你成绩怎么样？分数太低上不了这个学校的啊？”
　　祝离有些心虚：“我成绩……还好吧，大不了回去多用点功，反正我肯定能考上。”
　　小何狐疑道：“真的？今年他的分数线可比阳城大学还高哦？”
　　听小何这么一说，祝小嘉突然想起来，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届考试，分数线已经出来了。
　　这个时候不像后世一样是先出分数再按分数填志愿，而是先自己估分填志愿然后出的分数，好多人哪怕考了不错的分数，也因为估分失误和填志愿的不仔细而与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
　　不过这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届，十年浩劫刚刚过去，正是国家缺人的时候，许多分数够了的考生都被国家“分配”到了一些师范、医学的专业学校，也算是一个出路。
　　这一届高考只允许在乡下插队的知青参与，年龄也放宽了，不限婚否，不久前还出了许多得到消息的人走关系下乡去插队，以获取这次高考名额的事情。
　　祝小嘉她们家没有要参加高考的亲戚，但她认识的赵海的父亲，那个赵知青却是参加了这次高考的。
　　她之前没有跟赵海说过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赵海他爸，那个负心汉赵知青考得怎么样。
　　祝小嘉正想着，便被旁边的孟存锐小声催了一下，原来他们已经到了梁家门口了。
　　几人陆陆续续下车，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朝着梁邵斐直直地冲了过去。
　　“梁邵斐！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女儿！”
　　说这话的人只一看便知道是苏清如，跟上一回祝小嘉见到的那个衣着精致、趾高气扬的女人不同，现在的苏清如虽然也穿着一身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但她神色却比上次憔悴了许多。
　　自从得知了这位舅妈当年所做过的事，祝小嘉便理解了为什么一直一来梁邵斐都不说起梁又生的母亲。
　　而一想起苏清如教出来的那两个女儿吴岁岁和吴晓荣，祝小嘉更是觉得，梁邵斐把吴岁岁和吴晓荣关在屋子里，不让苏清如跟她们见面也不错。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梁邵斐看见苏清如也很没个好气，“我把那笔钱借给你，以后你离岁岁和晓荣远一点。不然，你丈夫可就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清如就是出来下个线，下章就滚啦


第73章 073
　　73
　　苏清如窒了一下, “岁岁和晓荣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这么久的时间, 我、我想她们了。”
　　梁邵斐看着她说：“你说这句话真的不觉得心虚么？苏清如, 要是真的心里还有着两个女儿, 就不该把她们教成那样, 更不该在做错了事以后让她们出来给你求情, 你这样也配做一个母亲？”
　　“我凭什么不配？”苏清如仰起脸, 一脸不服，“我辛辛苦苦把她们养这么大, 没短过她们的吃穿，比你这么多年对她们不管不顾好多了吧？你都有资格, 我怎么就没有了？”
　　“你敢说岁岁和晓荣不是你唆使的？”
　　梁邵斐不傻，如果说一开始吴岁岁和吴晓荣哭着喊着要妈妈他还当成是她们想妈妈了, 那苏清如现在这么笃定地找上门来就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他当初让苏清如离岁岁晓荣她们远点, 却没想到苏清如想到了怂恿她们在家里闹，让他先妥协。
　　梁邵斐冷冷地说：“你不是来见她们的吧，怎么，你丈夫出事了？”
　　苏清如被揭穿了目的, 也就不再掩饰。
　　她嘲讽地笑了一声, “托你的福，吴刚已经被调到乡下去了, 梁邵斐, 你说只要我不来找岁岁她们你就能放过我们家，可吴刚现在是怎么回事？”
　　梁邵斐暗自皱眉，他确实没有追究吴刚的事。
　　梁邵斐性子优柔寡断, 以前他爸和姐姐都说过他这个的毛病。
　　在把吴岁岁和吴晓荣接回来以后，他就把吴刚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这位是……吴岁岁和吴晓荣的妈妈吧？”旁边的小何却突然出了声。
　　苏清如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认出这是上次抓她的那个警察。
　　“是你！”
　　苏清如倒吸一口凉气。
　　小何倚在车边上，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几眼苏清如，摇头啧啧：“梁哥，你当初什么眼神啊？要不要我帮你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苏清如深觉受辱，可她心里又对小何这个警察犯怵。
　　“你、你那话什么意思……”
　　她身子绷紧了，不解地问道。
　　“就是那个意思呗，”小何满不在乎，“你丈夫的事，梁哥没动手，是我动的手，怎么了？”
　　苏清如：“你以权谋私！”
　　小何说：“你丈夫吴刚这么多年做的缺德事也不少，害过的人更是数不清，我只是看不惯，写了封举报信而已。梁家是我们家罩着的，你们想找他们的麻烦，最好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条命。”
　　说完他笑了笑：“不过对付你们这种人，我还用不着家里的关系。”
　　苏清如不敢置信地看着小何。
　　“你再不走，我就要再抓你一次了。”小何随口威胁道。
　　苏清如大概是上次被他抓进去吓破了胆，居然真的就走了。
　　梁邵斐想对小何道谢，小何却摆摆手：“没事，我走了啊！”
　　梁家静悄悄的，连楼上房间里闹腾的吴岁岁和吴晓荣也没有在房间里发出动静，大概是累了。
　　梁邵斐突然问道：“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来阳城？”
　　“下次？寒假吧。”祝建国不情不愿地答应。
　　他要上厂里的班，这次回去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假，反正寒假祝小嘉他们来的时候祝建国是肯定走不开的了。
　　“寒假啊……”梁邵斐不知在想着什么。
　　“怎么？”
　　梁邵斐说：“反正你们明天走，不如我们先去照个相吧，照个全家合影，再每个人照几张。”
　　祝建国顿了一下，头往楼上偏了偏：“那边的，你怎么办？”
　　他说的是吴岁岁和吴晓荣姐妹。
　　反正以祝建国对自己家里四个小崽子的了解，经过了那些事以后，他们肯定没把吴岁岁和吴晓荣这两姐妹当成自家亲戚了。
　　要照相可以，但是和吴岁岁吴晓荣姐妹一起照相？那就不行。
　　更不用说，现在还有一个被烫伤了在家里床上躺着休息的梁又生呢。
　　他们倒是可以去照相馆，梁又生怎么办？
　　梁邵斐对祝建国说的这两个问题却没怎么犹豫：“那让照相馆的来家里照就好了啊？”
　　至于吴岁岁和吴晓荣，不照就不照吧。
　　反正他照这个照片也主要是为了给祝小嘉他们几兄妹照。
　　“……”祝建国默了默，作为一个贫穷的无产阶级，他只想到了梁又生不方便出门，没想到梁邵斐居然还能想到把照相馆的人叫到家里来照。
　　有钱就能这么为所欲为吗？
　　哼，果然是万恶的资产阶级。
　　资产阶级的梁邵斐不知道祝建国心里的想法，他还对祝建国说：“我记得家里以前是有相机的，不过后来我不小心摔坏了，这么多年没有摸过，也不知道技术是不是下降了……”
　　祝建国继续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祝建国。
　　“你怎么不说话了？”梁邵斐纳闷地问。
　　祝建国：“……知道了。”
　　听见要照相，祝小嘉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想前世，她祝小嘉也是个自拍狂魔，就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手机里光是同一个角度的照片就有几十个兆。
　　可来了这个年代，她除了刚出生几个月的光屁股照以外，都还没有照过照片呢。
　　照相馆的人很快带着东西来了。
　　老师傅蔡师傅是个照了三十多年照片的老师傅，三十多年他照过的照片自己都数不清了，以前甚至还给个电影明星拍过照片。
　　不过当他看见祝家人和梁家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蔡师傅职业原因，见过的俊男美女不少，但是像今天这样，两家子大大小小全部都赏心悦目的，还真的没怎么遇到过。
　　给好看的人照相，蔡师傅心情都比平时更好，一边照还一边和他们说话。
　　合影很快就照完了，他们又多照了几张。
　　每个人的单人照，两个人两个人一起照……
　　这个时候的人们都比较淳朴，照相的时候比较拘束，也没什么花样，不是站着就是坐着，端端正正的。
　　前几年大革命的时候，流行穿绿军装手拿红宝书跳忠字舞的照相姿势，这种造型就跟那种景点广场学校里常见的雕塑造型是一样的。
　　而且，照相馆里也有许多照相摆造型的道具：雷锋帽、大盖帽、西装、军装、玩具枪……
　　不过祝小嘉他们这是把照相馆的老师傅请到家里来照的，就没有这些道具可以用了。
　　蔡师傅笑眯眯地对祝小嘉说：“不要慌啊小姑娘，听我的摆个姿势很快就能照好了。”
　　祝小嘉听着蔡师傅的话心里有些没底，索性说道：“……要不，我自己摆个造型，您就给我拍照片就好？”
　　自拍狂魔还需要人给她指点姿势吗？
　　蔡师傅以前还没怎么遇到过这种情况，迟疑了一下以后马上答应了。
　　而且他也有些好奇，这个小姑娘想自己弄个什么造型。
　　祝小嘉越照越嗨，连祝离祝原他们都忍不住过来看了。
　　“蔡师傅，您能刚好照到我眨眼的照片吗？”
　　“眨眼？”
　　“对啊，”祝小嘉一边说着一边眨了一下右眼wink了一下，她本来就长得可爱，睫毛浓密，眨眼的样子连蔡师傅都忍不住惊艳了一下。
　　“……”祝离捂住了心口。
　　“这个应该不是很难吧？”孟存锐说着，就对着祝小嘉眨了眨右眼。
　　祝小嘉：……
　　孟存锐长得好看，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
　　不过以前刚遇到的时候孟存锐比较瘦，个子也比较小，现在在祝家养了这些日子，他身量已经有了抽条的痕迹。
　　他的wink比起祝小嘉自己的更加放电，祝小嘉这颗老阿姨的心脏就跟进了只小鹿似的，跳的砰砰砰的。
　　稳住祝小嘉！不能犯罪！
　　祝小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拍了拍孟存锐的肩，心中老怀大慰。
　　很好，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蓝颜祸水了。
　　蔡师傅“咦？”了一声。
　　“怎么了？”
　　蔡师傅摇摇头，有些感慨：“你们家这两孩子对着镜头一点儿不怵，都上相，照起来好看。”
　　这个年代的人们照相的机会都少，看着镜头多多少少都不自然，而相机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留住一瞬间的影像，不知不觉间就会将那一点点不自然放大。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种说法，说是照相照的越多越上相。
　　照的照片多了，看起来就更自然了，可不就上相么？
　　祝小嘉是因为前世习惯了自拍照相，所以对着镜头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自在。
　　她照出来的照片自然好看。
　　但是也有些人，就像孟存锐，天生对着镜头就不犯怵，这些人就是天生上相。
　　这种人就是天生的拍电影电视的演员。
　　蔡师傅忍不住对梁邵斐说：“他们的照片，我可以捡两张放在我们照相馆的橱窗里吗？我不收你们照相的钱，还可以给你们钱。”
　　凡是照相馆，都有个玻璃橱窗，里面摆着几张精心挑选的照片。
　　这些照片既可以帮助照相馆招徕人气，也可以展示照相馆里师傅的技术，一般都是照相师傅自己觉得照得最好看、水平最高的那几张。
　　别的不说，蔡师傅敢拿他这三十年拍照的经历来说，今天他照的照片，随随便便拿出来几张都可以摆在橱窗里。
　　祝家人和梁家人长相好看，这个是硬件好，而祝小嘉想出来的那些造型自然不造作，拍出来更是让人舒服，跟杂志上那些电影明星的照片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梁邵斐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蔡师傅他们家照相馆是阳城比较有名的一家，又开了三十多年，能得蔡师傅这么一句认可，看来他们今天照的照片还真的挺好看。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祝小嘉他们，问道：“你们呢？你们愿意吗？”
　　“多少钱啊？”
　　蔡师傅比了个手势，有些迟疑：“……五块？”
　　梁家人看起来还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蔡师傅心里打着鼓，生怕他们一口就给拒绝了。
　　祝建国觉得胸口有点堵，他一个月也就将近五十块工资，他闺女照个相，不光不用给钱还倒挣他三天的工资？
　　见祝小嘉他们答应了，蔡师傅松了口气：“好，一张五块，就这么说定了啊。”
　　祝建国……心里更堵了。
　　蔡师傅高高兴兴地拿着这些照片走了，还说等照片洗出来了多给他们洗几张。
　　于是不久后，回到夏城的祝家人接到了梁邵斐的电话。
　　照片已经给他们邮寄了过来，还要过几天才能到，至于蔡师傅他们选中的那几张放在橱窗里的照片，则是祝小嘉和孟存锐两个人的照片。
　　祝离听到了以后很不开心：“为什么是孟存锐跟小嘉的？我跟小嘉的呢？”
　　孟存锐：“……”
　　怪他咯。
　　等照片到了，他们把照片拿出来看了，也不得不承认蔡师傅挑的那两张确实是最好看的。
　　祝家人几乎都好看，但是孟存锐和祝小嘉一个是天生的上相，一个是自拍狂魔，照出来的合影几乎叫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祝小嘉教孟存锐的那张wink的眨眼照片，看起来古灵精怪，跟现在流行的那些造型都不一样。
　　哪怕是把所有照片摆在一起，也是那两张最引人注意。
　　梁邵斐把照片寄给了祝小嘉他们，本以为就没什么事了。
　　但一个多月后，蔡师傅又找了他。
　　“你想联系小嘉他们？为什么？”


第74章 074
　　74
　　蔡师傅笑道：“不是我, 是我一个在阳城制片厂上班的朋友, 他们厂最近要拍个儿童电影, 想问问那几个孩子有没有兴趣来。”
　　儿童电影, 就是主要面向儿童观众的电影, 这类电影讲述的就是孩子们的故事, 那么演员自然也是要选择孩子。
　　蔡师傅的那位朋友是阳城制片厂的工作人员, 最近他们厂在筹拍一部儿童电影，需要一对扮演兄妹的小演员。并不是主演, 但是戏份也不少。
　　可是就在这两个演员的选择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岔子。
　　他们本来预定的两位小演员是以前就合作过的两位小童星,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部电影都开机了, 其中一位营养不错, 长得太快了，现在的他对于角色来说年纪有些大了。
　　这个对他们来说倒也不少见，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谁也拿不准他们过几天会不会就长高了一大截。
　　而另外一位小演员也生了病, 不得不中途退出。
　　朋友正每天为着这两个小演员的事愁着呢, 没想到去找蔡师傅的时候却意外在蔡师傅他们照相馆的橱窗里发现了祝小嘉和孟存锐的照片。
　　祝小嘉和孟存锐长相自然是符合要求的，但是更让那位朋友心动的, 是蔡师傅对他们的描述。
　　蔡师傅以为孟存锐和祝小嘉是兄妹, 那位朋友也就这么信了，再加上蔡师傅说的，这两个孩子一点不怵镜头, 不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么？
　　这对兄妹的角色不选他们选谁？
　　梁邵斐听了之后，心情也很是复杂。
　　他向蔡师傅解释了孟存锐的身份，但蔡师傅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反正他们可以包路费，不如让两个孩子来试试呗，你也知道，我们阳城制片厂的气氛很好，这对两个孩子来说，说不定也是个有趣的体验呢。”
　　于是梁邵斐便把这件事转告了祝家人。
　　梁邵斐：“……其实也还没有确定就是小嘉和存锐，另外还有几位小演员也在考虑中，不过我听蔡师傅的说法，小嘉和存锐是他们最看好的，要去当面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他们了。”
　　祝建国脑袋有点晕：“……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梁邵斐：“……”
　　“我都说了这么久了你让我全部重说一遍？祝建国你这个人很有问题啊？”
　　祝建国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堵回去便听到后面有人催：“打电话快点啊，我们还要用呢！”
　　祝建国大声道：“我儿子女儿要去拍电影了，我多说会儿不行吗？”
　　后面的人没想到他这么激动，被吓了一跳以后连忙点头：“行行行，你说多久都行。”
　　电话里，梁邵斐笑得都快停不下来了：“还没确定你就这么肯定了？祝建国？你够厉害啊！”
　　祝建国才不管梁邵斐的嘲笑呢：“哼，拍电影的是我儿子我女儿，我当然高兴了。”
　　梁邵斐腹诽，这不也是他外甥外甥女么？祝建国到底在得意个屁啊。
　　眼看着自己儿子闺女从上报纸上橱窗到上电影，祝建国有些飘飘乎。
　　回家后就跟祝小嘉他们宣布，一放寒假就去阳城制片厂试镜。
　　反正寒假也没几天了，他们还可以早点买票。
　　拍电影这种事祝小嘉还从来没经历过，听到这个也有些好奇。
　　对这个孟存锐倒是比他们几兄妹清楚，“阳城制片厂拍儿童电影很厉害，我以前看到过电影院贴过他们家好多海报，不过我没看过，只听说很好看。”
　　祝建国到底还是没请到假，只好让梁邵斐来夏城接他们去阳城。
　　说好试镜的是祝小嘉和孟存锐，但是等他们真的去制片厂试镜的那天，却连祝离祝原和梁邵斐梁又生一起来了。
　　祝离在得知孟存锐要演祝小嘉的哥哥后一脸愤愤，不满地说：“明明我才是小嘉的哥哥啊……”
　　为什么是孟存锐这小子呢？
　　连祝原眼神飘忽，盯着孟存锐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孟存锐盯得浑身不自在，往旁边躲了又躲。
　　至于梁又生，本来祝小嘉以为梁又生不会来，因为梁又生平时除了上学以外就是在家里，也不爱外出去玩也不爱跟同学什么的交流，看起来颇为高冷。
　　不过今天他们来试镜的时候，梁又生突然说他想看看阳城制片厂，所以还是来了。
　　到最后，那个负责试镜的副导演看到这一家子时，都有些晕乎乎的。
　　“哦，你们全都是来试镜的？”
　　没办法，这一家子人颜值太高了。
　　祝小嘉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之前听说过的那几个跟他们一样在竞争这个角色的小演员，有好几个都是父母在制片厂工作或者工作跟制片厂有关系的。
　　这个年头毕竟不像后世那样网络发达，到处都是照片。
　　这会儿要选一个合适的演员都是通过介绍或者档案的，自然是家庭跟制片厂有关联的比较占便宜。
　　不过，像祝小嘉他们这种被发掘的也有。
　　在来的路上，梁邵斐就跟祝小嘉他们讲了星探发掘演员明星的一些事，除了文工团的那些有编制的演员之外，自然也有许多来自民间的演员。
　　这个年代国内的娱乐圈并不叫娱乐圈，而是叫文艺界，文化艺术界，听起来就颇有格调。
　　曲艺、相声、话剧、电视剧、电影、音乐，都是文化艺术界。
　　就连这时候的那些电视剧演员、电影演员，也更多地被称为文艺界工作者。这些文艺工作者的薪酬并不像后世娱乐圈的那样高昂，虽然比一般人的工资要高但是也比较合理。
　　就因为现在国内的文艺界还不像后世的娱乐圈那样发达，所以就衍生出了星探这种职业。
　　试镜的过程并不像祝小嘉想的那样紧张，也许是为了照顾这些小演员的情绪，气氛很好。
　　他们挨个挨个地按照顺序到镜头前做几个表情，然后旁边的几个老师看着，时不时点头。
　　轮到祝小嘉他们时，有个长得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年轻女工作人员对祝小嘉和孟存锐安慰地笑了笑，轻声说：“别紧张，对着镜头做几个表情就好了。”
　　祝小嘉还没被这么高档的镜头拍过呢，这个镜头可比照相机的镜头大多了。
　　不过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就是来玩玩，又不是真的把拍电影当成了人生事业，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呗。
　　把心一横，她对着摄像机笑了笑，又挤眉弄眼地做了几个其他表情。
　　比起祝小嘉，旁边的孟存锐更是自然。
　　别看孟存锐平时有些楞呼呼的，这会儿看着镜头做的那几个表情十分自然，祝小嘉悄悄注意到那个女工作人员在纸上唰唰唰写了什么。
　　做完了，那个漂亮女人给了他们一人两颗奶糖，让他们去找家里人回合。
　　祝小嘉他们走出去，祝离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他一脸的紧张兴奋，看起来比祝小嘉和孟存锐这两个去面试的还激动。
　　祝小嘉把里面的情况说了说，把奶糖剥开吃了起来。
　　孟存锐本来想把糖留着，看祝小嘉都在吃了，笑了笑干脆自己也把糖拿出来分了分吃了。
　　“你们是祝小嘉和孟存锐是吧？”
　　祝小嘉他们回头一看，是那个跟在副导演旁边的女工作人员。
　　她冲着祝小嘉他们笑了笑，这回的笑比起刚才的更深一些：“好啦，就是你们了，沈如冰、沈如霜。”
　　沈如冰和沈如霜是那部儿童电影里那对兄妹的名字。
　　他们并不是这部电影的主人公，而是主角的朋友，所以这会儿祝小嘉他们才临时插进来补替前面那两位小演员的空缺。
　　直到如今，好些人都松了口气。
　　沈如冰和沈如霜这对兄妹在这部电影里还是有些戏份的，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得把剧本改了，而且是大改。
　　这部电影的剧本是一个儿童文学的作家写的，因为这个原因拿去让那位老师改，他们心里都觉得心虚。
　　现在祝小嘉和孟存锐来了，可以说是解决了他们的一个燃眉之急。
　　像这种儿童电影，都是拍小观众们喜欢的故事，也是需要很多群演的，副导演看着这一大家子在旁边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总觉得把他们放在旁边好像有点浪费。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要不，给你们一个群演镜头？”
　　群演镜头多是多，但是却不一定能保留到剪辑上映，只能说是自己过一把瘾。
　　这个年代像这种客串一般是没有钱拿的，但是祝离他们几个却非常兴致勃勃，拍电影这种事情，以后说出去还能炫耀呢。


第75章 075
　　75
　　这部儿童电影情节比较简单, 讲述的是一个性格有点自私的小孩京京学会分享的故事。
　　出生在大城市的儿童京京, 跟着叔叔到神秘的大山里，去看望在这里科学考察的妈妈。他在这里遇见了跟随父母在这边上学的沈如冰沈如霜兄妹和当地的几位小伙伴。
　　京京从小被爷爷奶奶惯坏了性子, 虽然他有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零食和新奇的小汽车玩具，但是他很自私, 不许其他小伙伴跟他一起玩。其他的小伙伴都走了, 只有京京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玩。
　　京京的小汽车找不到了, 他看见那些不理他的小伙伴和沈如霜一起在玩一辆跟他小汽车一模一样的小车, 生气地跑过去斥责他们“偷”了自己的东西，跟这些小伙伴打了一架。
　　被所有人讨厌的京京带着小汽车生气地跑进了森林里, 他在森林里迷了路，又累又饿, 还发现了某种奇怪的动物的脚印。
　　京京吓坏了，好在那些小伙伴发现他跑进森林里以后就来找他。
　　经过了这件事, 京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自私了，他把自己的玩具、零食和小人书都拿出来跟大家一起玩，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自己的小汽车被院子里的猫给“偷”了，他抢走的那辆小汽车是沈家兄妹的。
　　京京羞愧地道了歉，并和这些小朋友都成了好朋友, 假期也快结束了, 京京和他在这里的朋友们交换了礼物，并留下了通信方式以后，京京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扮演京京的是一个小童星，以前就拍过好几部儿童电影, 跟电影里自私任性的性格不同，这位跟京京同名的小童星叫童京，很有股孩子王的气质，不仅性格活泼，很快就跟所有小演员搞好了关系，还拍拍胸脯，让他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在电影里有个情节，就是京京以为沈如霜和其他小伙伴偷走了自己的小汽车，生气地跑来跟他们发生了争执，还推了沈如霜一下。
　　拍这一幕之前童京就先来给祝小嘉送了两颗糖，让她待会儿不要生气。
　　可是拍完下来，童京还是苦了脸。
　　祝小嘉奇怪道：“怎么了？”
　　童京说：“我让你不要生气，可是我忘了你那几个哥哥也可以看了，他们把我看得浑身冒冷汗，简直比被沈如冰打还要难受。”
　　他推祝小嘉那一下，祝小嘉几个哥哥、弟弟，包括孟存锐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那股压力简直比他第一次拍戏还大差点把他吓得忘了剧本了。
　　祝小嘉：“这可是你说的，你演技精湛，就算被围观也不会有一点不自在——”
　　童京连忙止住：“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太骄傲自满了，我以后一定谦虚一定谦虚。”
　　祝小嘉噗嗤笑了出来：“是你演得太好了吧，我哥说他看你演的都想打你，你的演技确实很精湛。”
　　童京咽了一口口水，悄悄往祝离祝原他们那边瞥了一眼，见祝离正在和祝原说话，才松了一口气：“这个还是别了。”
　　在片场的这段时间，祝小嘉感觉挺不错，这个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和小演员们态度都很友好，玩玩闹闹的，除了拍戏的时候，其他的时间就像是夏令营一样好玩。
　　没过多久，祝小嘉就跟那些工作人员搞好了关系。
　　她倒是没有刻意去讨好谁，只是偶尔轮到她休息的时候，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要么去疯玩儿要么精疲力竭地睡觉，她很安静地或站或蹲在工作人员旁边，好奇地看他们工作。
　　工作人员本来就对她有好感，现在又因为她这安静的性格而更喜欢她了，空闲下来还给她看那些机器是怎么用的。
　　而孟存锐更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一样，连拍了许多部电影的导演看他的时候眼神都带着赞赏，夸奖更是毫不吝啬。
　　童京有点酸酸地悄悄跟祝小嘉咬耳朵说：“陈叔叔都没有这么夸过我。”
　　祝小嘉哑然失笑，哪怕童京看起来比较早熟，也没想过自己跟孟存锐明明是一起来的，他对自己说这话，不怕自己转给孟存锐么。
　　“我三哥他是第一次拍，陈导演夸他大概是为了给他信心吧。你是主角，要是陈导演对你不放心的话也不会让你来当主角了。”她安慰童京。
　　童京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
　　他很高兴地拍拍祝小嘉的肩：“你很不错嘛，等下次见面，我再给你介绍我几个朋友，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说完，他神神秘秘地把手放在嘴边遮住口型，“我有个朋友性格跟你大哥特别像，哈哈。”
　　祝小嘉不想让他空欢喜，只好告诉他：“我们都在夏城读书，我舅舅在阳城这边，我们也就是放假才过来玩的。”
　　童京紧张道：“那你们寒假结束就要回去了？”
　　见祝小嘉点头，他马上催促道：“那我们尽快吧，你把你舅舅家电话给我，我们下次一起出去玩啊！”
　　看他这么热情的样子，祝小嘉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人缘这么好了。
　　电影的最后，懂得了分享的童京回到自己的家，结果在家里遇到了爸爸同事的儿子，一个不爱理人也不爱分享的小朋友，跟以前的京京性子很像。
　　这个同事的儿子就是梁又生演的。
　　这个镜头只是一闪而过，梁又生冷淡又骄矜的模样让童京吃瘪，这一幕让所有围观的人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拍完了最后的一个镜头，童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悄悄对祝小嘉吐槽：“小嘉，其实你性子挺不错的，可惜……唉，你家里人怎么全都这么可怕啊，连你弟弟都在鄙视我。”
　　祝小嘉顺毛都顺成习惯了：“没事没事……我弟对我们也是这样的。”
　　是吗？
　　童京狐疑地朝着旁边看过去，祝离、祝原，梁又生，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他发射了某种死亡射线，一副等着待会儿他落单了把他拖到偏僻地方去揍一顿的模样。
　　童京打了个抖。
　　“你是怎么看着小嘉的？为什么那个讨厌鬼一直在小嘉旁边绕？”祝离瞪到童京瑟瑟发抖后，便把不满都转向了无辜的孟存锐。
　　孟存锐不以为然：“小嘉才**岁，多交几个小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吗？大哥你们太大惊小怪啦。”
　　祝原说：“没关系，反正拍完了以后就见不到了。”
　　孟存锐犹豫了一下：嗯……要不要告诉大哥他们，导演热情地邀请自己和小嘉以后再跟他们多多合作呢？谁都知道童京是陈导演一位朋友的儿子，堪称御用主角，要想跟童京他们直接见不到，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想了没几下，他就果断放弃了。
　　要是说出来，大哥他们肯定又要背地里嘀嘀咕咕，反正离陈导演下一部电影还早着呢，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会知道了。
　　不过就连孟存锐也没想到，最喜欢交朋友的童京没几天就把电话打到了梁家，让祝小嘉他们去他家里玩。
　　电话里，童京的声音尤其大，“我们家上周买了电视哦！你们要是不来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倒是很孩子气地炫耀着，把客厅里装作不在意却暗中偷听电话的一群人气得半死，梁邵斐抽了抽嘴角，“不就是电视么……要不是又生一直说他不喜欢，我们家也买了。”
　　梁又生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在看，听到梁邵斐这话却点了点头：“嗯，家里装台电视也不错。”
　　只有祝小嘉皱眉迟疑：“算了吧……”
　　电视这种电子产品更新迭代特别快，尤其是现在的电视还是那种非常古老的天线电视，又贵不说，还只能看一个台。
　　对祝小嘉来说，现在买电视总觉得有点不划算的感觉。
　　不过祝离却制止了她：“小嘉，梁婆婆和舅舅他们平时都不怎么爱出门，电视也可以让他们在家里还能看啊！”
　　梁邵斐一脸问号，你们想看为什么要说我想看？
　　不过一转头，便看见祝离有点可怜兮兮的哀求的眼神，这对梁邵斐来说还是挺少见的，他欣赏了一会儿以后还是背起了这口锅：“嗯，我也可以看看新闻联播什么的。”
　　买电视的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童京很快就拜托了他的一个叔叔来接祝小嘉他们。
　　不过祝小嘉到了童京的家，被童京拉着介绍他那群小伙伴的时候，祝小嘉还是忍不住“……”了。
　　童京的这群小伙伴，看起来，似乎都是军人子弟？
　　阳城并不像首都那样满大街都是有背景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大城市，童京他们这群小伙伴住的地方也是军属住的一个园子。
　　在来接祝小嘉他们的汽车开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
　　虽然童京很热情，但是他的这群小伙伴就不像他那么友好了。
　　作为这个年代最受人尊敬的军人的孩子，这些小朋友们哪怕年纪还小，和祝小嘉说话的时候也有种淡淡的骄矜。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们可能连自己都没发现，他们总是说起他们的父亲、爷爷，他们的长辈都是同僚战友，连他们这些小辈也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联系一样，一眼就能看出你并不是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人。
　　这时候也就只有傻大条的童京还一无所觉了，他把祝小嘉和孟存锐介绍完，马上就带他们去看黑白的电视。
　　这个电视，足足有14英寸大小。
　　牌子，松下。
　　祝小嘉：“……”
　　她前世的时候，平板电脑都有12英寸了好吗。
　　不过在这会儿，能有一台黑白电视也是很了不起的了，毕竟这中间隔着那几十年的技术差距呢。
　　祝小嘉笑了笑，还是夸了几句。
　　童京十分嘚瑟，“这可是我小舅给我弄来的，看见没，日本货！”
　　“你们家也有电视吗？”有个打扮得很漂亮，一身红裙子，头戴两朵大红花的女孩子看向祝小嘉，好奇问道。
　　孟存锐暗自皱眉，拉了拉祝小嘉的手。祝小嘉却并不在意：“没有哦。”
　　她今天穿的也是红色的裙子，不过没有戴红色的头花，只是把头发扎成两个小辫。
　　“哦……”那个红裙子的女孩长长地拖了一声，奇怪地笑了笑，然后去缠着其他人说话了。
　　这下连童京也发现不对了。
　　他以前没怎么邀请过其他小朋友来家里玩，祝小嘉和孟存锐算是头一回。之前他们拍戏的时候，跟祝小嘉孟存锐在一起的时候，童京觉得总是觉得很舒服。
　　祝小嘉和孟存锐他们很厉害，不管是那些工作人员还是一起拍戏的小演员，都能搞好关系，所以童京就把他们邀请到自己家里来，想把自己的小伙伴们介绍给他们。
　　童京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有些难为情。
　　明明是个活泼又热情的早熟小童星，这会儿却脸都涨得通红了。
　　他的老朋友们把新朋友给冷落了，而且态度还不太好，祝小嘉和孟存锐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件事发生以后，祝小嘉他们大概也不会再理他了。
　　他在电影里可没有演过关于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祝小嘉无奈，她难道还跟这群小孩子计较不成？她只是觉得没心情理他们而已，童京在片场跟他们处的还挺好的，也告诉了他们很多有用的东西。
　　他们今天来童京家，也是因为童京这个朋友，而不是童京的那些朋友。
　　她正准备跟童京说想走的话，却突然听到了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小嘉、存锐，你们怎么在这儿？”


第76章 076
　　76
　　出声叫住祝小嘉和孟存锐的是小何, 就是之前跟祝小嘉舅舅一家关系特别好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此时正和一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年轻女人站在一起, 看向祝小嘉他们的神色有些诧异。
　　随着他的这句话，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也忍不住朝着祝小嘉和孟存锐看过来, 神色间略带几分打量。
　　她穿着一身只是看她的那副气质，就能感觉到她大概也是这大院里面的军人子女。
　　祝小嘉说：“我们被邀请来的, 不过现在也要回去啦。”
　　小何点了点头, “你们家离这儿也有点距离, 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回去？我开车送送你们吧。”
　　小何话音刚落, 他旁边漂亮的年轻女人便开口道：“安捷同志，这是你亲戚家的孩子？”
　　她话里让小何给他们介绍的意味很明显,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这个漂亮年轻女人和小何之间毫不掩饰的暧昧，祝小嘉猜他们大概是在相亲。
　　反正不会是情侣就是了, 没看见小何隐隐的抗拒吗？
　　不过不管小何态度怎么样，比起这个年代那些害羞得连话都不敢说的女孩子, 这个年轻女人也算是落落大方了。
　　小何言简意赅：“算吧。”
　　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轻嗔：“你们也没和我说……我还以为只有小艺他们几个呢……”
　　童京在看到小何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大了眼睛，这回更是憋不住心里的话了，悄悄地问祝小嘉：“你们还认识何二叔啊？”
　　何二叔？是小何吗。
　　祝小嘉点了点头：“认识，怎么了。”
　　童京突然一把拉住祝小嘉：“那你以后还要再来找我玩啊！”
　　祝小嘉看着他一脸懵逼，旁边的孟存锐已经警觉地盯着童京了：“喂喂喂, 有话好好说, 不准对小嘉动手动脚啊。”
　　这会儿那个跟小何一起散步散过来的漂亮年轻女人也看向了祝小嘉和孟存锐：“你们要走？不如留下来多玩一会儿吧，这都快到午饭时间了，留下来一起吃啊？”
　　祝小嘉摇头：“不用了阿姨，我舅舅他们在家里等我们, 我们回去跟他们一起吃。”
　　年轻女人秀眉轻挑：“小丫头，怎么？这么不给阿姨面子的啊，就留下来吃个饭而已，大不了让你何二叔跟家里打个电话呗。”
　　她都这样说了，但凡是脸皮有点薄性子腼腆的小姑娘都该答应下来了。这也是她问祝小嘉而不是问孟存锐的原因，男孩子性格比较犟一点，更容易有逆反心理。
　　可祝小嘉却理直气壮地回她：“之前我们来的时候就说好了只是来看看，回去吃午饭。我舅舅哥哥他们都在等我呢，我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阿姨，你要请我们吃饭下次可以吗？”
　　大概是没怎么被人给这么直接地拒绝，漂亮女人脸色不太好看。
　　不过她身后的小何却哈哈笑了起来，“你看没用吧，我开车送他们回去了，你跟我奶奶我妈他们说一声。”
　　“姐，安捷哥！”
　　童京家里突然跑出来一个红裙子女孩，正是之前和祝小嘉说话，还阴阳怪气了几句的那个女孩。
　　祝小嘉这才发现，童京家里的那群小屁孩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跑到门口来了，挤挤挨挨地扒在门口偷窥他们。
　　那个戴着大红头花的女孩扒在她姐姐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要走的何安捷说：“安捷哥，你要不留下来吃饭吧，何奶奶她们念叨你好久了。”
　　何安捷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却没有和她说话，而是转身对祝小嘉他们说：“走吧，我送你们。”
　　祝小嘉和孟存锐安静地跟着何安捷回梁家。
　　祝小嘉想起之前小何跟大哥祝离说过他家里爷爷、父亲、大哥都是军人，那他住在大院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不过唯一让祝小嘉有点不解的事，出生在这样一个军人家庭里，而且看他射击技术很好的样子，小何却是个警察，而且还是个坐办公室很清闲每天都很有空的文职。
　　小何把他们送回家，又在梁家蹭了顿午饭，这才离开。
　　没过多久祝小嘉就接到了童京的电话：“……”
　　这个寒假很快就过去了，祝小嘉他们回了学校，继续上课念书。
　　对祝小嘉来说，她的生活虽然有点变化，但是影响也不大。
　　那部儿童电影后来播出了，大大的海报画在电影院门口。
　　这年头的海报都是手工画的，夏城电影院画海报的人技术实在不行，祝小嘉和孟存锐扮演的角色虽然都在海报上，但是祝小嘉左看右看，除了衣服和发型以外，真的没看出来自己和海报上的那个样子哪里像了。
　　祝建国美滋滋地把全家都拉到了电影院去看祝小嘉和孟存锐拍的第一部 电影，要不是祝小嘉制止，估计他恨不得请食品厂家属楼的那些人来看。 
　　看自己拍的电影，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祝小嘉坐在中间，手里拿着瓜子和汽水，慢慢地看着荧幕上出现了“阳城制片厂”五个字，电影开始了。
　　祝离还是嘀嘀咕咕的，虽然拍电影的时候他也在现场看了好多镜头，但是现场看到和在荧幕里看到还是有些差距的，他们拍的时候并没有按照剧情发展的顺序来，而是先把同一个场景里的所有戏一起拍了，所以他也没有想到，他们在片场那些日子里按照导演他们的指示拍出来了这么有趣的内容。
　　这部电影本就是儿童电影，来看电影的大多都是带着孩子的大人，所以整场比起其他电影来说算是热闹了。
　　等到孟存锐扮演的那个宠爱妹妹的哥哥出现时，祝小嘉听见他们后面有个小姑娘大声说了一句：“我不要我哥哥了，我要那个哥哥！”
　　祝小嘉还来不及吐槽，就听见后面有个男孩子不甘地呛了回去。
　　“丑丫头！我还不喜欢你呢！你长这么丑，一点都没有沈如霜好看！略略略，丑丫头，没人要！”
　　“安静安静，你们两个再闹以后就别想来看电影了啊！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能闹腾啊，真是没一会儿能让我安静舒服的……”
　　“妈，是丑丫头先的！”
　　“谁让我哥老欺负我！他长得才丑呢，我才不要他，妈，你给我换个哥哥吧，我要电影里的那个……”
　　噗嗤。祝小嘉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对兄妹的对话也算有趣了。
　　坐在祝小嘉左手边的祝离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本来正在找自己在电影里露面镜头的祝离脸上马上挂上了闷闷不乐。
　　切，孟存锐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打架还不如我厉害呢！
　　祝小嘉不知道大哥的郁闷，她本来只是因为要陪祝建国和祝离祝原他们才来的电影院，不过看了一会儿以后也觉得这部电影挺有意思的。
　　从荧幕上看到自己的脸感觉多多少少有些怪异，不过看其他人的就接受良好了。
　　尤其是孟存锐，虽然她一直知道孟存锐长得好看，不过从这么大的荧幕上来看，孟存锐的长相居然也挑不出什么瑕疵。
　　少年人青涩却帅气的容貌被荧幕放大了数十倍，连好看的程度好像也被放大了数十倍似的，这部电影的男主角童京是个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长相，最招这时候的长辈喜欢，算是这个年代的主流审美。
　　不过孟存锐虽然不是主流审美，但是他的好看程度也没打多少折扣，光是看后面那个闹着要把老是欺负自己的哥哥换成沈如冰的小姑娘就知道了。
　　昏暗里，祝小嘉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存锐。
　　他懒懒地靠在电影院宽大的座椅里，那张尚未长成的俊美的脸被荧幕的光照亮，半明半暗，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
　　“嗯？怎么了？”
　　孟存锐也发现了祝小嘉在看他，于是转过头来小声问了她一句。
　　祝小嘉差点被他吓了一跳：“……感觉怎么样？”
　　孟存锐扯开嘴角笑了笑：“我第一看电影，居然看的是我自己演的电影，感觉，嗯……很奇妙？”
　　“那就是还挺喜欢咯？”祝小嘉问。
　　孟存锐点点头，“嗯，挺喜欢的。”
　　祝小嘉也对他笑了笑，然后小声说：“陈导演不是说挺喜欢你的吗？他每年都要拍两部，他也说了有什么合适的角色会再找你的。”
　　“是我们。”孟存锐说。
　　如果说孟存锐是靠他的天赋和在镜头前格外出色的表演让陈导演起了爱才之心的话，那祝小嘉就是凭着她的性格。
　　因为祝小嘉心理比起这些同龄人更加成熟，而且她经历了后世那个信息爆炸，娱乐圈被扒了又扒的年代，对于许多这个年代的电影工作人员们来说还比较专业的很多概念，祝小嘉都知道一点。
　　虽然说这些东西无法让她成为一个顶尖演员，但是在这个所有人都羞于展示自己，更没有完整的电影观念的年代，祝小嘉记忆里的那些知识足以让她做一个“早慧”“成熟”的小儿童演员了。
　　人们对于一个成年演员的要求也许很高，但是对一个小演员，能够在导演让她笑的时候笑，哭的时候哭，并且能理解导演的话，不闹脾气，这就是一个很棒的儿童演员了。
　　祝小嘉心知这是自己的年龄优势，她并没有像孟存锐那么出色的演员天赋，也没有一定要成为一个女演员的执念。
　　能够在这几年在这个圈子里玩一玩，对她来说就挺不错的了。
　　而且比起演戏，她对电影制作的其他部分更感兴趣。
　　就她之前拍戏的那段日子在剧组里的经历，这种儿童电影剧情也算是活泼有趣，简单却又有着教育意义，比起后世电视上那些粗制滥造的儿童动画和每年电影院里那些千篇一律的儿童动画电影有意思多了。
　　不光是儿童电影，整个国内的电视电影界，在这个年代都有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被压抑了整整十年，从普通人到那些文艺工作者，所有人心里的创作**都被压抑了，现在正是国内的文艺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期。
　　这一时期到八十年代中期都可以说是国内精品辈出的年纪，最臭名昭著的某个以删禁电视剧电影等作品的总局都还没有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大概是这个：《恶毒女配是学霸》
　　阮青夏带着系统穿了，穿成一本总裁文里的恶毒女配
　　……可是这个系统是学习系统！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去勾引男主，陷害女主
　　阮青夏：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有这个时间我多做几套题不好吗？
　　好好一个恶毒女配，不去勾引男主，居然不务正业堕落到去当学霸？
　　所有人都震惊了。
　　开始，
　　大佬：很好，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后来，
　　大佬：我们公司有兴趣投资你的实验室，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再后来
　　大佬：……卖、卖身求合作_(:з」∠)_
　　阮青夏：起开，你挡着我做实验了
　　苏爽文
　　QAQ求收藏么么哒


第77章 077
　　77
　　一转眼, 时间就又过去了几年, 这几年里祝家和梁家的生活都很平静。
　　祝小嘉和孟存锐后来又跟陈导演合作了几回，现在在很多人眼里，他们这对兄妹俨然跟童京一样, 都成了陈导演的“御用班底”。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电影演员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国内的精神文化方面比较匮乏, 对于这些文艺工作者还是比较尊敬的。
　　陈导演跟祝小嘉孟存锐他们合作的那几部电影跟之前一样, 都是儿童电影，虽然祝小嘉他们不是主角，但是他们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只要是看过电影的，都对这两兄妹印象特别深刻。
　　不过祝小嘉知道自己不是当演员的料，身边有一个孟存锐，她便越来越能够感受到什么叫天生的演员。
　　孟存锐小时候寄养在他姑姑姑父家，从来没看过电影，可是他当初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就能让陈导演觉得惊艳让他演一个配角, 而且这几年里, 陈导演对于孟存锐的偏爱越来越明显，好几次跟孟存锐说要不是没有适合他的剧本, 真想让孟存锐给他当一回男主。
　　这些话是孟存锐悄悄对祝小嘉说的, 陈导演也挺喜欢祝小嘉的，不过并不是想让她当女主角的那种喜欢。
　　陈导演一直能看出来祝小嘉比起孟存锐来说并没有那种演员的天赋，但是他觉得祝小嘉对电影挺有看法的, 有时候陈导演说起自己的一些看法，整个剧组里居然只有年纪小小的祝小嘉能接上几句话。
　　祝小嘉心知自己只是个事后诸葛亮，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在她的那个前世，她所经历的信息轰炸已经足以让她知道许多关于电影的知识了，这就相当于知道结果再倒推过程，再加上在陈导演剧组里的亲身体会，她自然能够理解陈导演的很多看法。
　　陈导演私底下问过她将来的打算，并且很直接地告诉祝小嘉，她将来若是走上演员这条路，运气再好也就只是个到处跑龙套演配角的命，拿不了奖。
　　不过这也在祝小嘉的意料之内。
　　她问陈导演：“那，如果我想像您一样当导演呢？”
　　陈导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如果要拍文艺片，肯定不行。”
　　祝小嘉没说话，看着陈导演，等着他后面的但是。
　　果不其然，陈导演这才一笑，“但是你要是想得到观众，拍一些商业片，却一定会获得成功。”
　　祝小嘉忍不住问陈导演：“您不觉得商业片庸俗吗？”
　　这也是目前国内很多文艺工作者对此的态度，商业片是从美国影片被引进国内以后才提出来的概念，指的就是那些卖座的片，有“西部片”，“枪战片”等类目。
　　这些电影每次在国内的电影院线上热映，都会引来一群国内的电影人在报纸上、杂志上一顿痛批。
　　骂庸俗这个的还算平常的，很多人甚至说商业片是毒瘤，一味迎合观众喜好毫无下限，国内有个导演拍了一部票房大卖的影片，结果回头在圈内名声一下子变臭了，在自家制片厂的同事面前居然连腰都直不起来。
　　祝小嘉有时候看着那些痛心疾首的评论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这些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几十年后国内会大批量量产烂片，那个才叫毫无下限，连观众都看不下去了。
　　这个年代的文艺工作者们都还保有一丝清高，从后世来看，这个年代国内的很多电视电影都可以说是精品，祝小嘉隐约记得有一部电视剧里的战争场景甚至是到真的战场上去拍摄的，这种痴狂的劲头大概是后世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陈导演摇了摇头：“庸俗？什么叫庸俗？观众就喜欢看这个，凭什么质疑？电视电影本来就是为了丰富群众的精神生活而创造的，区别只在于迎合的是那少数人的口味还是大多数人的口味而已，只要质量够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比起这个，现在很多制片厂为了完成政治指标拍摄的那些又长又乏味的电影才更应该被称为垃圾。”
　　这个年代国内的所有制片厂都是计划经济下的产物，很多影片都是为了政治指标而拍摄的，不管他们拍的怎么样，最后都有国家来统一包销。
　　至于怎么包销嘛，组织学生去看，写观后感，各个单位组织单位人员去看，写观后感，反正国内人多，多来几回票房就起来了。
　　这也是后来国家取消了统一包销的这个政策后，这些曾经辉煌一时的制片厂渐渐都走向衰败的原因之一。
　　祝小嘉听到陈导演这么说，心里的那颗石头落了地。
　　她问：“那如果我想跟着您学……”
　　要不是为了在陈导演面前刷存在感，祝小嘉也不会坚持这么久的小童星事业。
　　陈导却摇了摇头。
　　还不等祝小嘉问，陈导演便说：“你如果真的想进入这一行的话，不如试一试备考首都影视大学，说不定，你还能入白导的眼。”
　　白导是目前国内非常有名的一位导演，在圈子里也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
　　同样是跟着老师学习，如果祝小嘉能进白导的眼，在他手底下磨个两年，肯定比跟着其他人能获得的裨益更大。
　　说着，陈导演勾起嘴角，威胁祝小嘉道：“你可比其他人占了太多先机了，先不说你都跟我们制片厂的人混熟了，对电影的拍摄过程也算如数家珍。你哥还是个天生的演员苗子，还有童京那小子，你要是说一声，他估计一分钱片酬不要都能陪你玩儿。这些东西，别说那些新人导演了，就是我当年也没这么好的条件啊！
　　祝小嘉，你十年之内要是混不出个名堂，出去可别说我认识你！”
　　被陈导演这么一说，祝小嘉突然觉得亚历山大：“陈导，您别这样，我还小，将来能不能考上首都影视大学还不好说呢。我就是来跟您谈谈人生理想，您怎么还逼着我立军令状啊！”
　　陈导不管祝小嘉的这番话，眯着眼睛算计着：“跟我装什么装，小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多精？我也不指望你一出来就拿个奖什么的，你争取一下，嗯……你大学毕业之前要是拍不出来一部电影就等着我把你最丑的镜头拿出来让全国观众欣赏。”
　　祝小嘉：“？？”
　　“不是，陈导，您……您这是干嘛呀？”祝小嘉震惊了。
　　陈导“呵呵”一笑，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没办法，我也只有这个可以威胁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你从第一回 拍电影开始的那些胶片，到现在都还留着呢。”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陈导演算是明白祝小嘉这小丫头的唯一一个弱点了。
　　当初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还没觉着，后来陈导越拍越觉得怎么这丫头越来越好看了，后来才发现祝小嘉跟剧组的打光、化妆师都搞好了关系，她还跟化妆师传授了很多“家里长辈才知道的不传之秘”，把整个剧组的颜值都提高了不少。 
　　别说祝小嘉和她哥哥孟存锐了，就连虎头虎脑的童京都被拍得漂亮了不少，更别提那些电影里的群演了，现在外面观众提起他陈导演来，说的都是“那个电影里所有人都特别好看，比其他电影主角还好看”的导演，这名声传得不小，弄得有几个女演员见到他就问他什么时候能拍拍她们。
　　连童京他爸都给他打过电话，暗示他童京是个男孩子，没那么肤浅，对相貌没有那么在意，让他不用特意关照剧组给童京加美化效果。
　　陈导演：……
　　难道他就是那种肤浅、在意外貌，让剧组人员关照演员加美化效果的人吗？
　　那个肤浅的人明明是祝小嘉这个小丫头片子！
　　看着祝小嘉苦着一张脸的样子，陈导演心里暗爽不已。
　　祝小嘉这小丫头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了，几乎是在他手里磨了这几年出来的，以后祝小嘉要是出去混的不错，他脸上也有几分面子。
　　就说他那些同行们，在学校里当老师的不说，拍电影的哪个手底下有这么聪明的苗子？
　　不过要让陈导演来说，祝小嘉这个小丫头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没有上进心。
　　以祝小嘉这个早慧的性子，这条路大概是她早就选好了的，但是她愣就是憋着没说，一直等自己忍不住问她将来的打算她才跟自己和盘托出。
　　要是自己不问，她还真的打算一直不说不成？
　　也就只有拿着祝小嘉的弱点威胁她，才能让她激起斗志了。
　　童京要是知道了这番话，肯定又要酸溜溜了。
　　他们这几年跟童京也有联系，不过倒也一直维持着距离。祝小嘉心知如果只是小童星童京的话他们大概可以交往的很好，但是童京的出身注定了他生活的那个圈子跟祝小嘉这样的普通人的圈子是不一样的，祝小嘉只想好好地跟自己家里人过日子，无心上去攀附。
　　所以直到现在，他们也只是圈内好友的关系。
　　对这点祝离又是不忿又是偷偷高兴，偷偷高兴是因为他一直觉得童京那小子简直比以前的孟存锐还油嘴滑舌，而且他还是电影演员，一看就是个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
　　他们家小嘉这么单纯的女孩子，要是被童京那个小子给占了便宜怎么办？
　　祝小嘉很想告诉她大哥，童京那个傻小子，只有被她耍的团团转的份儿。
　　至于祝离心里那点不忿就更好说了，孟存锐跟祝离祝原关系不错，早就把童京家里的那点子事跟他们说了。
　　在祝小嘉看来无足轻重的一点小事，祝离祝原却把童京给暗暗记着了。


第78章 078
　　78
　　不过祝离他们惦记童京也没用, 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童京是个小童星，一直以来要不就是在学校里上学, 要不就是跟着剧组到处跑。
　　而祝离呢？
　　祝离很久以前就想着当兵了, 经过小何的指点, 他定下了考进军事学院的目标, 在这几年里他狠狠地用了功，再加上祝原的辅导，他居然真的考上了那所学校。
　　不过军事学校跟普通的学校差别还是很大的, 反正祝离考进这所学校以后是不能像普通大学的学生一样随意进出了。
　　祝原比祝离好一点，他学习成绩比起祝离来说一直名列前茅, 这次考上首都人民大学更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内。
　　要说唯一让人惊奇的, 就是他居然报的是金融类。
　　祝建国本来开始还有些郁闷的, 因为祝原的分数要报个首都大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在大家心里，全国最好的那两所大学，其中一所就是首都大学, 这个首都人民大学虽然也很好, 不过感觉还是没有首都大学出名。
　　祝小嘉只好给她爸解释，首都大学虽然是国内综合实力数一数二的，但首都人民大学的金融专业是国内的第一, 而且学校里的很多老师都各有身份来历。
　　不得不说, 祝原还是挺有眼力的, 在这个年代，虽然上头已经做出了要改革开放金融方面的禁制，但是不少人都还被之前的风气残余影响着, 对金融方面的热情并不高。
　　谁也不知道，十多年前的那场风暴会不会再次来临。
　　这些人的小心翼翼，更显得此时勇于吃螃蟹的人的出众和勇敢。
　　只要祝原继续像现在这样走下去，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个好前程。
　　为了送祝离和祝原去上学，连祝建国都跟厂里请了假。
　　厂长知道他是要去送祝离祝原上学，批假批得非常痛快。
　　祝离和祝原都是食品厂附属学校的学生，他们考上首都的大学可是大大地给食品厂长了面子，就连夏城日报也特地给这两兄弟提了一句，还让祝建国说了几句他的教育之道。
　　而且祝离还考进了军事学校，现在的人都是以跟军人能沾上关系为荣的。
　　这一年，一部港剧在国内放映，一经播放就引起了极大轰动。
　　到现在电视机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仍然有些昂贵，但是这个时候的邻里关系还不错，许多城市居民都会到条件好家里买了电视的邻居家里去蹭电视看。
　　于是每到这部港剧播放的时间点，许多人就会准时蹲到电视机面前，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电视看。
　　这个时间的街上都空了许多，几乎没有什么人影了。
　　偌大的城市，因为一部电视剧而万人空巷。
　　之前国内也引进过许多外国电视剧，那些电视剧也好看，但是那些毕竟都是外国人，怎么能跟香港同胞们拍的电视剧相比？
　　而且这部港剧讲的也是爱国情怀，这让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被吸引了，可以说一时之间，全国上下，都掀起了一阵港剧潮。还有些小孩子，甚至兴致勃勃地学起了片头曲片尾曲里的粤语。
　　祝小嘉也看了这部港剧，虽然以她后世的眼光来说这部剧仍有许多简陋粗糙的地方，但是放在这个电视剧的“蛮荒”年代来说却是难得的精品了。跟目前国内市场环境不同，香港的电视注重市场，并且完全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部剧吸引人，不光是因为它有爱国情怀，更是因为它拍得足够牵引人心。
　　陈导演后来和祝小嘉打电话，说起这件事，不由得发出感慨：“你看，当我们还在争执文艺还是商业的时候，他们已经比我们走得远了这么多了。”
　　虽然陈导演是拍电影的，但是对此也颇有感触。
　　陈导演说：“有个香港的导演要来我们这儿拍戏，小嘉，你想不想去他们剧组看看？”
　　“可以吗？”祝小嘉问。
　　陈导演笑了笑，“你要是想去当演员大概不行，但是你要是去打打杂，见见他们是怎么统筹剧组的，这个倒是没问题。”
　　剧组拍戏，除了导演演员、灯光摄影化妆这些班底以外，也需要很多打杂的剧务人员，这从来都不是个秘密。
　　祝小嘉连连点头：“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陈导演又说：“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进去真的就是以一个剧务的身份去的，那边可没有人会看你年纪小给你特殊待遇。”
　　祝小嘉嘀咕：“您瞧瞧您这话说得，好像以前我跟您要过什么特殊待遇一样。”
　　关于陈导演说的那位香港导演，祝小嘉也听说过一点。
　　现在的香港人有不少是几十年前从大陆逃过去的，甚至直到现在还有好多人偷渡到香港去的，所以香港那边对大陆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觉得大陆又穷又落后。
　　不过很多老一辈的香港人，却对大陆有着深厚的故乡情结，这次这位来大陆拍戏的香港导演就是其中一位。
　　他是第一位来大陆拍戏的香港导演，此时的香港娱乐圈对大陆的态度还暧昧不清，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独身做出这种决定，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这部戏拍摄的时间正好差不多赶上祝小嘉的暑假，她顺利地混进了剧组，成为了一名不起眼的小打杂。
　　香港导演姓柳，这次来拍戏差不多带上了他的整个香港班底，从灯光摄影到一些演员，都是香港人。不过，他也选用了许多大陆的演员，剧组里打杂的剧务也大多都是大陆人。
　　香港人都讲的是粤语，祝小嘉倒是懂一些粤语，所以跟他们交流起来也不是很难，大部分的话都能听懂。至于她听不懂的，手舞足蹈甚至在纸上写，也都不失为解决办法。
　　不得不说这个剧组里的人，他们虽然是柳导演的班底，但是敢跟着柳导演在这个时候来大陆，要么就是十分信任柳导演，要么就是对大陆比较有好感，所以对祝小嘉他们的态度也很好，没过多久就跟他们混熟了。
　　不过剧组里的其他人就不像祝小嘉这样有一点点薄弱的粤语优势了，所以祝小嘉还常常被剧组里的大陆演员拖去当临时翻译，一来二去，她这个小打杂的居然混成了剧组里最受欢迎的人。
　　不过在这个剧组里，也有许多让人不那么愉快的地方。
　　剧组里有香港人和大陆人两拨人马，但是他们这两拨人马的吃住却是分开的。
　　说吃饭吧，大陆的演员、剧务，都是两边分别负责的，香港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是拿的外汇券和饭票吃饭，有一辆餐车装着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和肉，他们这些大陆的工作人员就只能吃馒头咸菜。
　　对这件事，剧组里好多人都有微词。
　　分饭的剧务也是个大陆人，不过他对这些话倒是态度很硬：“这个是上面的领导安排的，我也没办法做主。”
　　“可是人家香港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啊！”祝小嘉忍不住说，香港的工作人员并不多，每天餐车推来的饭和肉好多都没吃完，后来被直接扔了。
　　即使是这样，分饭的剧务也不肯把这些多出来的剩饭给同为大陆同胞的这些大陆演员和工作人员吃。
　　“你们是外宾吗？不是那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吃你们的饭，跟我叫什么板呐！”分饭的剧务不高兴地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香港还未曾回归，香港人的国籍也是外国的，所以这批香港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待遇都是按照着外宾来安排的。
　　祝小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剧组里的这些差别待遇居然是他们自己人搞出来的！
　　知道了这件事，这些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不肯干了，堵在分饭的剧务面前，硬是要他给一个说法。
　　连香港来的那些工作人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演员拍不了戏，耽搁的也是整个剧组，最后导演和制片人一起出面，总算是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
　　可是祝小嘉却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经济基础决定一切，目前国内百废俱兴，经济基础不说欧美了，连港台都比不过。
　　这个时候的人民群众们，对国外有一种敬仰惊奇的心态，他们震惊于外国人和港台同胞的生活居然那么高科技，那么时尚，也不免因为自己目前的贫瘠而感到自卑。
　　这股自卑使得国人对外国和港台的一切都有一种追捧的心理，甚至到后来，只要是带着外国、港台这些标签的东西，都比国内好，甚至成为了一个心理定式。
　　就像那个给剧组的两拨人马安排区别待遇的领导一样，有些人因为这种自卑而跪下去了，先不把自己人当人看。
　　要想等到这股歪风邪气彻底散去，还要等上很久很久，一直到国内的经济基础升上来。
　　在这个剧组的时间一转眼就结束了，不得不说，比起这个时期的大陆剧组，香港剧组确实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祝小嘉之前在阳城制片厂也待过好几年了，但是看到这些剧组工作人员的行动力时，还是能够明显看出其中的先进之处。香港的电视剧电影市场比大陆现在百废俱兴的文艺界更加成熟，虽然地方小只是个弹丸之地，但成熟的市场已经足以催化出完整的流程。
　　不过，他们这边倒也有些比香港人更先进的东西。
　　就是祝小嘉会的几十年后的化妆技术。
　　香港人擅于描摹美人，这个时期的香港美女们也是国色天香，各有风情，但祝小嘉毕竟来自几十年后，化妆技术推陈出新的年代。明明祝小嘉和化妆师用的是同样的化妆品，可是祝小嘉画出来的底妆就是更加干净清透，比起这个时候的流行妆容更加自然，上镜也气色更好。
　　这一点大陆的好多演员之前就知道了，陈导演剧组里的人无论主角配角，都比其他导演剧组里的人好看，他们一直以为是陈导演和阳城制片厂的化妆师厉害，没想到厉害的居然另有其人。
　　化妆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过祝小嘉的技术以后不但没生气祝小嘉抢了他饭碗，还反过来问祝小嘉能不能教教他，这件事让整个剧组的大陆人都心里暗爽了好几天。
　　连那位柳导演，在看过效果以后也是眼前一亮，转而用了祝小嘉的方案。
　　后来祝小嘉听说这部戏在香港那边拿了奖，大陆的好几个演员都算在外面露过脸，出过名了。
　　不过，在这部戏后，这位第一个来大陆拍戏的柳导演却渐渐地没了声音，也没什么作品。
　　陈导演很惋惜地说，据说这位柳导演因为这部戏，被港台给“封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细节废的我已经放弃考据很久惹，大家当架空看吧_(:з」∠)_


第79章 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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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时, 无论是柳导演，还是封杀他和他带来大陆的那些演员的人大概都没有想到, 没过几年，香港就又有好几位导演来大陆。
　　不过这些导演的名字祝小嘉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私底下悄悄问陈导演，陈导演不置可否：“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这些人在香港那边也接不到戏，来我们这里好歹还能仗着他们香港人的身份耀武扬威。”
　　之前柳导演拍的那部戏让戏里的演员们都在香港和国外混出了点儿名气, 所以这回听说又有香港的导演要来, 谁也不肯像之前那样含蓄矜持错失良机了，纷纷向那些导演抛去了橄榄枝。
　　谁不想进香港导演的剧组, 拍一部能在香港上映的戏呢？
　　不过好在这次来的导演人不少, 要招的演员也多。
　　就连孟存锐, 也接到了一个角色。
　　这个角色只是个配角，戏份不算很多，孟存锐不拍戏的时候还可以兼顾上学。
　　这也是孟存锐会接这个戏的原因之一，他跟祝小嘉一样都在念高中了, 再过两年就要高考。
　　虽然他现在在国内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童星演员, 但是在高考这件人生大事面前，却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祝小嘉知道在这种合拍的剧组里大陆的演员待遇极差, 所以事先告诉了孟存锐很多香港剧组里的道道，还给他和同组的几个演员准备了每天的饭，免得他在剧组里吃不饱。
　　祝小嘉从之前和陈导演说过自己的理想之后就没有再接过戏了，既然她的目标是当一个小导演, 那她目前所做的事就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来的。
　　当演员固然能够积累人脉，但是祝小嘉又不缺这点儿人脉。
　　孟存锐名义上是她哥，他的天赋是陈导演认可过的，童京也是个名气不小的童星，他跟祝小嘉关系不错，而且人挺仗义，就像陈导说的，祝小嘉要是说一声，童京不要片酬都能屁颠颠地跑过来陪她过家家。
　　更何况祝小嘉的实践知识还是掌握的挺不错的，作为一个从小在阳城制片厂混的小童星，祝小嘉跟着剧组把剧组的统筹运作都看得差不多了，又跟在陈导演和柳导演剧组里学了不少东西。
　　所以陈导演给祝小嘉这几年的建议，就是好好沉淀沉淀自己，把身上的浮躁都去了，这样，以后进了学校，才能踏踏实实地跟着老师学专业知识。
　　这天祝小嘉放假，她想起孟存锐还在那个香港来的赵导演剧组里拍戏，就打算去给孟存锐探探班。
　　她倒没有打扰孟存锐拍戏的想法，就是在外围跟着那些围观群众看看就好了。
　　不过她来之前，绝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孟存锐生的好看，这是祝小嘉一直以来都知道的。而且孟存锐的好看，跟现在国内流行的那种浓眉大眼国字脸一脸正气的男演员也不同，他俊眉修眼，肤色偏白，垂眼时便带几分忧郁。
　　哪怕这并不是现在这个年代所流行的审美，也能看得人心旌动荡。
　　但是现在，孟存锐看起来却很狼狈。
　　他的肤色大概是被涂了暗色的粉底，比祝小嘉记忆里更加暗沉，连那张好看的能让人出神的脸也失了几分颜色，看起来跟普通的清秀小哥没什么差别。
　　而且这会儿太阳正大，祝小嘉看见那些演员都躲进屋子里去休息吃饭去了，就只有孟存锐还在太阳底下，穿着一身厚厚的古装，晒得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出剑的动作。
　　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倒是平静得很，一点没有受欺负的样子。
　　祝小嘉跟旁边围观了许久的人打听了一下，“听说是他演得不好，导演不满意，让他多练练……啧啧啧，不愧是香港来的导演啊，要求就是高，我觉着这个动作挺好看的呀！”
　　祝小嘉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不对。
　　孟存锐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一会儿，有个油头粉脸一身古装的年轻男人走到他旁边，似乎是对他说了几句话。
　　孟存锐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仍重复着出剑的动作。
　　然后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旁边有人在说话，回头时手上的动作却没注意收回来，直接把那个油头粉脸的男人的发髻给打歪了。
　　孟存锐他们和祝小嘉他们这些围观群众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演员之间的交流，不过看孟存锐把手里没开封的剑扔在地上，一脸关切地道歉的样子，所有人都相信了孟存锐是真的不小心。
　　“哎呀！”
　　祝小嘉听见她旁边的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怪不得导演说他动作还要再练练，果然，这都不小心打到人了！”
　　祝小嘉心说孟存锐那个动作哪里像不小心，明明是他故意的。
　　不过这么看来，孟存锐在这个剧组过得不那么舒服是肯定的，但是要说受了天大的委屈倒也不至于。
　　这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个憋着不痛快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大哥祝离给传染的。
　　她本来就是来看看孟存锐的，没打算进去打扰他们剧组的拍摄，可这会儿看到这种情况，祝小嘉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之前也算是个小童星，虽然这几年不再接戏了，可这个圈子里的人却还是认识她的。
　　祝小嘉想了解孟存锐的情况，并不困难。
　　原来之前祝小嘉用自己零花钱给孟存锐和同剧组的几位演员和一些大陆工作人员订餐，这件事让那位赵导演和他带来的那些演员不太高兴。
　　孟存锐跟祝家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性子也被他们给带的同化了。不高兴就不高兴呗，难道为了让赵导演高兴，他们就得天天吃馒头咸菜，连肚子都填不饱？
　　孟存锐现在还在长身体呢，他可记着祝小嘉跟他说的话，这时候他要是吃不饱，将来要是长不高怎么办？
　　何况他们的这个饭是用自己的钱订的，跟赵导演他们花的是剧组的开销这种不一样，自己吃自己的，凭什么要看别人眼色？
　　孟存锐他们的这个态度显然让赵导演更加生气了。
　　赵导演并不是唯一一个来大陆拍戏的香港导演，就他得到的消息，另外几个导演的剧组里，那些大陆演员处处都比他们香港人低人一等，而且那些大陆的演员都是吃的咸菜馒头，凭什么自己剧组里的大陆人就能吃的这么好？
　　赵导演从心里觉得，他的权威被挑衅了。
　　赵导演说到底是导演，要是他自降身份跟孟存锐一个小演员计较，说出去难免有些跌份儿。
　　不过赵导演不出手，剧组里却有的是人抢着替赵导演出手，给孟存锐找点儿不痛快。
　　至于孟存锐那灰头土脸的化妆，就更好解释了。
　　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的演员是赵导演从香港带过来的，虽然长得五官端正打扮得也时髦，但是跟孟存锐一比，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这一点是之前赵导演他们所没想到的，本来他们都觉得大陆人都是土包子，没想到随便挑了一个，居然把男主角的演员都比了下去。
　　明明在这部戏里孟存锐演的是男主角的弟弟，是个对男主角心怀不满的反面角色，可这反面角色居然比男主角还好看，拍戏的时候连那些香港来的女演员都眼前一亮，对孟存锐这个小子态度软化了不少。
　　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要命的，被抢了风头的男主角演员看孟存锐非常不顺眼，可孟存锐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他能给孟存锐找点儿不痛快，却不能闹得太没面子。
　　眼看着人都进组了，总不能还没开拍就先把人提出剧组吧？
　　赵导演跟男主角的演员关系不错，就让化妆师把孟存锐往丑里化，反正不能抢了男主角的风头。这个算是正当理由，也没人说得出什么闲话来。
　　祝小嘉跟告诉她情况的人道了谢，就去等孟存锐了。
　　不管孟存锐在太阳底下晒那么久是因为要“练练动作”还是剧组给他穿小鞋，祝小嘉都还是要听听孟存锐怎么说。
　　不过等孟存锐回到房间里一看到祝小嘉，不知怎么的居然心虚了。
　　“小嘉，你来了啊。”
　　祝小嘉点点头：“嗯，你在这边过得怎么样？”
　　孟存锐：“还好啊……”
　　看到祝小嘉的神色后，他马上又改了口。
　　“……没什么，有点小麻烦，不过都是些小问题。”
　　孟存锐连忙解释，倒不是说他对这个剧组的赵导演和那些工作人员有什么好感，纯粹就是他不想祝小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而已。
　　他们以前接触的圈子里的人都比较简单，像陈导演那种人品好又不吝于给后辈指引方向的导演不说，连童京这个陈导演的“御用男主”也是脾气好得不行，一点没有被抢风头的自觉。
　　说起来，孟存锐倒还真的没把赵导演他们的这点儿为难放在眼里。
　　他小时候过过几年苦日子，后来运气好，遇见了祝小嘉他们，被祝家收养，这才慢慢过上了好日子。
　　跟他小时候受过的虐待比起来，赵导演他们这些势利行为还真的不足以让孟存锐忍不下去。
　　祝小嘉半信半疑，转而问道，“你下午有戏没？”
　　“没有没有，”孟存锐连忙坐到祝小嘉对面。
　　“嘶——”也许是他坐下的动作牵扯到了什么地方，孟存锐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冷气。
　　祝小嘉一看到他这样，眉便紧紧皱了起来：“受伤了？”
　　“我没事！我没事……”孟存锐正要再辩驳几句，一看到祝小嘉凛然的眼神，就没敢再说话了。
　　在孟存锐印象里，祝小嘉一直是个心地善良又温柔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他才发现这个看起来温柔善良的小姑娘真的认真起来，连他都会被吓得不敢说话。
　　“把衣服撩起来。”祝小嘉说。
　　“……啊？”孟存锐正走着神，迷迷糊糊地，没听清祝小嘉说的话。
　　祝小嘉看他一眼，直接自己动手把孟存锐身上的古装一扒，然后就要撩开孟存锐的衣服。孟存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脸都红了，“你……干什么？”
　　虽然他心里一直把祝小嘉当成自己妹妹看，可是祝小嘉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要是今天这件事叫还在学校里念书的祝离祝原知道了，他可得挨一顿打。
　　“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你身上。”祝小嘉一脸正经，看得孟存锐反而不好意思了。
　　他犹豫了一下，知道祝小嘉做出的决定一般都没人能让她改，还是把自己衣服撩了起来。
　　不过他只撩起了一点点，露出少年人平坦劲瘦的腰身，几块腹肌，一大片青紫的淤青。
　　祝小嘉脸色很难看。
　　她伸出手，在孟存锐腰上的那片淤青上按了一下，孟存锐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知道疼呐？”祝小嘉凉凉的说。
　　这家伙的这伤看情况也不是这两天才受的，之前见面却没听他提起过，显然是没当回事儿，还瞒着自己。
　　对于这一点，祝小嘉很不高兴。
　　孟存锐心虚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好小嘉，我本来就有要打的戏，受点伤很正常的，过两天就好了。”
　　“呵”，祝小嘉没理他，“这可是你腰子，肾就长在这旁边，孟存锐，你要是伤了肾……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孟存锐身上这伤就是普通的淤青，这句话当然是祝小嘉吓唬孟存锐的，不过孟存锐却当了真，脸色一滞。
　　“不会吧……”
　　祝小嘉没理他，手又在他身上按了按。
　　说起来孟存锐的皮肤摸起来也挺舒服的，他正是十几岁的年纪，像个小火炉似的，哪怕没接触到都能感受到肌肤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简直像磁铁一样能吸附人的注意力一样，祝小嘉明明是正常的查看，却没控制住多摸了几下腹肌。
　　……咳咳，她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小嘉，我没事吧？”孟存锐没忍住，眼巴巴地问祝小嘉。
　　明明也是个在外人面前挺不好接近的人，这会儿却乖乖地撩起了衣服任由祝小嘉摸来摸去查看淤青，就像是只对外人都警觉而狡猾的大猫，乖乖地把自己的肚皮在主人面前摊出来任揉任捏一样，叫人心都软化了。
　　祝小嘉也生不起来他的气，她之前气的就是孟存锐在剧组受了欺负不告诉她。
　　之前孟存锐来剧组之前她就告诉过孟存锐要是哪里被欺负了就告诉她，他怎么就不当回事儿呢？
　　虽然孟存锐比她大，但是祝小嘉心里总有种自己在罩着孟存锐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孟存锐：你们可能不相信，我真的把小嘉当成我妹妹一样看的（真诚）
　　后来……
　　孟存锐：真香


第80章 080
　　80
　　祝小嘉：“有事。”
　　看孟存锐有点紧张，她说：“你这个, 我们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脏。”
　　祝小嘉不知道孟存锐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不过她心里放心不下。
　　孟存锐现在还是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虽然说看起来身体挺好, 可要是受了什么隐伤，以后说不准一辈子都要落下病根。
　　另一方面，她带着孟存锐去医院，也有想试探剧组对孟存锐到底是什么态度的意图在里面。
　　孟存锐受这个伤，剧组的人应该都知道。但是过了这么好几天了, 既没有人给孟存锐找医生上药, 也没给他休个假，还让他今天在太阳底下那么不停练同一个姿势！
　　孟存锐自己对这个待遇没什么感觉, 可祝小嘉都快气炸了！
　　她也没让孟存锐收东西，直接带着孟存锐去找导演, 说要带他去医院看伤。
　　赵导演这会儿正在和那个男主角的演员讲戏，祝小嘉他们便等了一下。
　　等赵导演空下来了，祝小嘉才带着孟存锐上去说了要带他去医院看伤的事。
　　赵导演是个一看就肾虚的中年胖子, 听了这话连眼皮都没抬：“我睇佢咪几好吗？跑得跳嘅（我看他不是挺好的吗？能跑能跳的）。”
　　祝小嘉解释说他身上淤青没散，这几天也没见上药, 心里不放心。
　　“细妹，你这话就讲过晒啦（小妹妹，你这话就说的过了），”祝小嘉话说完, 一个油头粉脸的古装男人走过来，正是那个男主角的演员，“做演员边有唔受啲伤，捱捱就过去喇，唔通仲要因为呢D小伤阻全剧组拍戏唔到（做演员的哪有不受点伤的，熬熬就过去了，难道还要因为这点小伤耽误全剧组拍戏不成）？”
　　若论相貌，他的长相其实也还算上镜，更何况他志得意满，神情间便有几分春风得意，看起来也算是个人生赢家了。
　　“我跟我妹妹去医院。”
　　不过孟存锐一开口，这位男主角演员的风头便被全压了过去，哪怕他现在穿着戏服，带着古装发髻，也比不上孟存锐天生的好看和引人注意。
　　赵导演眉头一皱，虽然他听不懂孟存锐的话，但是看孟存锐的脸色也能看出他的态度。
　　这么一来，他神色更加不善了。
　　“我哋剧组上上落落几号人，唔可能等你个（我们剧组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不可能等你一个），孟生，你想好未？”
　　“那就算了吧。”孟存锐突然说。
　　他神情淡淡，一点也没有失望或者不甘的神色，就好像在说的不过是今天的天气般。
　　“到现在为止，我们拍的大多都是两个主角的戏份，我的戏到现在还在磨，我及时退出，对剧组也没什么影响。”
　　那个赵导演上上下下打量了孟存锐几眼，像是没想到孟存锐这么干脆地就说退出剧组。
　　这些日子以来，赵导演他们所遇到的大陆人，没有不捧着他们生怕让他们不高兴的，想加入这个剧组的演员更是不用说。
　　“今日这话系你讲嘅，以后真系唔好怪老赵同我冇劝过你（今天这话是你说的，以后可别怪老赵和我没劝过你）！”男主角的演员说道。
　　就这么，孟存锐退出了这个剧组。
　　对于这个结果，孟存锐并不意外，对祝小嘉直言道：“他们其实有想拿来替我的人，我就算自己不提出来，他们也会想办法让我答应。”
　　走与不走，其实只是一个时间早晚而已了。
　　他的长相出色，压了那个男主演不止一点，哪怕让化妆师把孟存锐的肤色故意弄得暗沉，很多时候也能看得出来男主角的演员并不如他。
　　这件事让那个男主角的演员如鲠在喉许久了。
　　加上赵导演和男主演在许多人看来也算是条金大腿，想要抱这条大腿的人不少。
　　就在男主角看孟存锐不顺眼没多久，就有人对他们暗送秋波，送了个跟孟存锐类型差不多的男演员过来。
　　香港剧组资本为王，换主演换导演这种事都发生过不少，更何况现在他们想换的不过只是一个大陆的男配角演员？
　　孟存锐知道自己在这个剧组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顺了祝小嘉心里那点小希望退出剧组。
　　祝小嘉握紧他的手，她知道香港剧组这个资源对孟存锐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没想到孟存锐这么几句话就退出了剧组。
　　她认真道：“你现在失去的，我都会加倍给你。”
　　孟存锐点头笑笑：“好啊，那我可就等你捧我啦。”
　　说这话时，孟存锐心里只当了七分真。
　　虽然连陈导演也说祝小嘉有当导演的天赋，可她现在毕竟还小。
　　孟存锐跟祝离祝原他们那两个毫无理由的妹控不一样，他觉得祝小嘉要是能当上导演，怎么也得等到她考上大学以后了吧。
　　祝小嘉笑笑，带着孟存锐去医院检查了身上的伤，开了药。
　　还特意留了心，让医生开了个伤情证明。
　　如果是什么有深度有内涵的片子，祝小嘉还真的不敢这么放大话。
　　可是那位赵导演执拍的《白玉簪》，却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讲男女情爱恩怨情仇的电视剧。
　　虽然赵导演把剧本分开给几个演员看，不过祝小嘉只要一看孟存锐的剧本就能够猜出这部电视剧的大概剧情了。
　　一位父亲被陷害而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为了给父亲治病将家传的白玉簪在当铺典当，后来一位见到大家小姐美貌的书生得知了她父亲被诬陷的事，在考中状元面见皇帝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帝，为大家小姐的父亲洗清了冤名。皇帝派太医为大家小姐的父亲治好了病官复原职，又给书生和大家小姐赐婚，让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概是因为这个年代国内的审查制度还不严格，这部《白玉簪》的噱头非常足，虽然是古装剧，但是那位扮演大家小姐的女演员颇有几段香艳戏份，而且剧情狗血，要是真的拍出来了，大概能给许多纯洁观众的三观来一次颠覆。
　　也不得不说，这位赵导演不愧是从香港来的，比现在大陆很多文艺正直拉不下脸来逢迎观众的导演更会抓人心。
　　那边确实是比大陆这边更重视市场，这部剧不管好不好看吧，反正绝对能引起许多观众的猎奇心理。
　　不过说实话，这么简单的剧本，祝小嘉随手都能写个比这个雷十倍、狗血十倍的好吗？
　　论噱头，赵导演虽然是从香港那边来的，可是比起见多识广的祝小嘉，他的那点见识真的算不上什么。
　　祝小嘉带着孟存锐回家，没多久就在家里接到了陈导演的电话。
　　她一接起电话，陈导演就劈头盖脸地问：“祝小嘉，你哥退出《白玉簪》剧组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跟剧组闹成这样？你知不知道现在那位赵导演说你们对他非常不尊重，要你们向他道歉！”
　　陈导演虽然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导演，不过加上在陈导演剧组里拍戏的时候，祝小嘉也没被陈导演这么骂过啊。
　　祝小嘉一直是剧组里最能理解陈导演的想法的那个，再加上她心性比同龄人成熟，就算她有失误的地方，陈导演说两遍她也能够理解了。
　　可以说在陈导演的剧组，从主演群演到工作人员，包括跟陈导演有关系的童京，还有陈导演最看好的苗子孟存锐，都被陈导演喷过，可就祝小嘉没有。
　　剧组里的人私底下，都把祝小嘉当成陈导演肚子里的蛔虫。
　　有一次有个小演员惹了陈导演生气，居然舍近求远地跑了大老远来找祝小嘉，求她帮忙向陈导演求情，把祝小嘉搞得一头雾水。
　　从祝小嘉认识陈导演以来，陈导演像今天这样对祝小嘉说话这么不客气的，还是第一次。
　　不过祝小嘉听到陈导演这么说，却一点都不委屈。
　　祝小嘉淡定地把事情经过告诉陈导演，然后说，“陈叔叔，难道您觉得我真的该看着我哥被他们欺负，一句话都不敢对那位赵导演说，这样我才做得对，做得好？”
　　“可是那位赵导演是个香港导演——”
　　“那又怎样？”
　　陈导演说：“当初柳导演来拍戏，让我们这些‘土包子’见识到了他们那边的成熟体系，不过柳导演之后，就没什么人再来了。”
　　“小嘉，你知道千金买马骨吗？”陈导演问。
　　千金买马骨，说的是战国时期的一位国主想要以千金买马，可他发出诏令后好几年，都没有人带着千里马来。后来国主的一位小吏找到了一匹已经死了的千里马，并用五百金买下了这具马尸。
　　国主大怒，要发落这个小吏，可他的大臣却劝他。
　　连死马都要花五百金买下来，何况活马呢？
　　连这种小人都能接纳，何况那些真正有才的贤能之人呢？
　　祝小嘉沉默了片刻，回道：“我知道这个典故，我也明白您想说什么。可是陈叔叔，我们可以忍让，却不能忍让的毫无底线。这件事固然是能让很多人看到我们胸怀宽大，可是更多的，却是让人觉得我们不如他们。不光是他们那边的人会这样想，更重要的是连我们自己人也会有这种自卑。”
　　“我尊重像您这样有德有才的前辈，也尊重柳导演那样的人，可是对于像赵导演他们那种本身并没有本事、也没有才华，完全是凭着自己身份对别人作威作福的人，我不服。”
　　祝小嘉这话说出来，电话那边的陈导演却并没有发怒，而是放声大笑了起来：“好！有骨气！”
　　而陈导演旁边，似乎也有人笑了起来，“好吧好吧，你赢了。”
　　祝小嘉挑眉，“陈叔叔，原来您还拿我来打赌？”
　　看来这回这事情况也不那么严重嘛。
　　陈导演咳了咳，“你这丫头……”知道就算了，怎么还拆穿他呢，这让他老前辈的面子往哪儿搁？
　　“你哥退出剧组，大概这两年都接不到戏了，”陈导演话头一转说道，“你们可想好了？”
　　祝小嘉说，“那种戏，不接也罢。”
　　“我听你这话，你还有后手？”
　　祝小嘉：“这个嘛……过阵子您就知道了，我先跟您说一声，我可不是故意要针对那位赵导演的啊，不过我哥被欺负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也是难免的。”
　　陈导演一听祝小嘉这话就知道这小丫头要开大招了。
　　“陈叔叔，那，善后的事就交给您啦。”祝小嘉毫不客气地说。
　　陈导演笑着骂了祝小嘉一句，“臭丫头，心眼都拿来算计你陈叔叔了是吧？还敢使唤上我了！”
　　说归说，他和祝小嘉都知道，他根本没计较。
　　其实祝小嘉的话正是让陈导演他们这群人心里高兴的，他们现在比起外面还很落后，各方面都还要向外面的人学习，姿态低一点是很正常的。
　　可是姿态低，却不意味着要把自己的尊严放到别人脚下任人践踏。
　　自己都没有脊梁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的。


第81章 081
　　81
　　继陈导演之后, 祝小嘉和孟存锐又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他们平时人缘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圈子里又向来是消息传得最快的, 孟存锐才说了退出剧组半天, 那些跟他们关系不错的人就都知道了。
　　就连在外地的童京也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是不是在剧组里被欺负了，要不要帮忙。
　　跟孟存锐之前在一个剧组里的人也悄悄背着赵导演他们打来了电话：“……赵导演他们说要让存锐好看呢，你们还是小心点好。”
　　祝小嘉有些好笑：“不是说他们早就想把我哥赶出剧组了吗？”怎么, 如了他们的意他们还不高兴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拂了不好看吧，”孟存锐道，“像陈导演那种好脾气的导演毕竟是少数。”
　　孟存锐一边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上学, 把之前去剧组浪费了的知识都补起来, 一边悄悄关注着赵导演他们的动作。
　　果然，没过多久, 他们就在一家比较小型的电视电影相关的杂志上看到了《白玉簪》剧组的报道，里面隐射了某些童星长起来的年轻大陆演员不能吃苦，因为一点小龃龉就直接跟导演耍大牌, 退出剧组。
　　这个时候大陆的风气还是比较保守的，大家对于文艺工作者的工作能力和私人拼的都很在意, 而大陆的这些演员歌手们也很低调勤恳，就连目前最有人气的那几位也都态度十分好, 从来没闹出过事。
　　“耍大牌”这个说法, 可以说之前都没有人听过, 很多人看到这篇采访以后霎时哗然。
　　《白玉簪》这个剧组也是有点存在感的，毕竟这也是个香港导演、香港工作人员、香港演员的剧组，赵导演他们也比大陆导演们更知道曝光对他们的好处, 这个剧组从筹拍到现在，一直都跟许多杂志画报合作密切。
　　对于现在的大陆人来说，自己家出点丑闻没关系，但是这丑闻闹到了外人面前，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这才是最让人难堪的！
　　报道里对于那位年轻演员的指向可以说是十分明显，但凡是之前关注过《白玉簪》剧组的观众，都能猜得出报道里那位吃不了苦、耍大牌的年轻演员是孟存锐。
　　孟存锐之前拍的都是陈导演的片子，大多数都是剧情简单却有趣的儿童片，而现在随着他年纪逐渐长大，孟存锐也迎来了转型期。
　　跟他差不多的还有童京，不过童京选择的路子是跟着另外的导演去在主旋律的电视电影里从配角开始，以后等年纪够了，再考影视专业，当个正规的班科生。
　　孟存锐跟童京不一样，童京的长相是这个年代最推崇流行的浓眉大眼国字脸，孟存锐是无端显露几分风流俊秀的容貌，他这个条件要像童京那样去走主旋律风格会很难，要不然以陈导演对他的喜爱，早就给他推荐了。
　　之前选择赵导演那个剧组，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这个时期的香港影视比大陆的类型更多，而且古装类的电视剧总会需要那么一两个风流俊秀的少年公子的角色，孟存锐的外貌条件更贴合这类角色，演起来事半功倍。
　　以孟存锐的条件，要试镜这个角色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们事先计划的挺好，但是就是没想到孟存锐会太出色掩盖了男主角演员的风头，被男主角视为眼中钉，想方设法地逼着孟存锐退出剧组。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孟存锐没有过后悔的想法。
　　退出剧组是他自己的决定，虽然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必然会对他将来的道路产生影响，但是作出决定的是他自己。而且这个决定也不是一时之气，而是考虑过以后才做的决定。
　　他现在只怕祝小嘉看到这些报道以后难过。
　　孟存锐还没来得及把这些杂志和画报都藏起来，祝小嘉和梁又生就下来了。
　　随着祝离和祝原都考入了大学，祝小嘉和孟存锐也转学来到阳城就读，平时就住在梁家。
　　对于这件事无论是梁邵斐还是梁又生都没意见，唯一心里有点儿失落的大概就是祝建国了。
　　不过祝建国也没多少空，这几年国内的工业也在发展，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改善，食品厂生产的各类食品销量越来越好，厂里的人也忙了起来，在祝小嘉他们转学来阳城之前，祝建国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忙到半夜才回家来了。
　　而且祝小嘉知道再过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国内的这些工厂都会遭到巨大的冲击。
　　国人现在对国外的东西都有种天然的向往，别看现在国内食品厂食品销量好，一旦外国的食品在国内打开了销量市场，国内的这些产品生存空间就会被一再挤压。
　　加上国家现在对这些国有企业工厂态度都倾向于让他们独立出去自给自足，很快，这些国有企业就会迎来一大堆破产、转私有化，被合并收购的落败道路。
　　到时候，成千上万的国有企业工厂的工人，都会面临下岗、转业的艰难选择。
　　这绝不是独立现象，而是各行各业都要面临的未来。
　　就像现在红红火火、每年都拍出许多卖座影片的那些制片厂，在几十年后也会凋零散落，除了留下经典影片和厂址以外，再也不复存在。
　　祝小嘉看见孟存锐神色不太自然地拿着一堆杂志画报要扔，就喊住了他：“那些是新的一期？我还没看过呢。”
　　孟存锐干笑了两声：“没什么好看的。”
　　祝小嘉笑：“你怕什么，我心理承受能力可比你好。”
　　她早就猜到赵导演他们会出什么招数了。
　　把孟存锐差点就人道销毁的那几本杂志画报拿过来略略一看，祝小嘉便心如明镜。
　　这种恶人先告状，用舆论给对方造成压力的伎俩，几十年后连广大网友都能玩溜了，不过在民风淳朴的这会儿，却能让大陆文艺界这些没见过外面大风大浪的演员们为之勃然变色。
　　“你心虚什么，做错的又不是我们。”她安慰一旁的孟存锐道。
　　孟存锐皱眉不安道：“可是现在外面都在说……”
　　“也就只有这几家不入流的小报社这么说，”祝小嘉手指在那几家杂志画报的名字上点了点，“你看，我们最熟悉的那几家都还没发声呢。”
　　目前国内最权威的那几家关于文艺界的杂志画报，《天下电影》《电视剧》，直到目前都还没有就孟存锐“耍大牌”这件事表明过态度，蹦的最高的那几家都是不入流上不了台面的小报社，但是由于他们数量比较多，所以才造成了人人对孟存锐喊打的局面。
　　祝小嘉心里冷笑，跟她比舆论公关战？真以为她祝小嘉是没见过这个市面的土包子呢。
　　这件事本来就是赵导演他们不占理，而且赵导演他们是大人，是导演，是强势的那一方，祝小嘉和孟存锐是小孩子，是演员，是弱势的那一方。
　　更何况他们还有感情分，祝小嘉和孟存锐是这些观众看着长大的小演员，在观众心里就是自己人。
　　虽然大多数时候人对自己人的要求会更严格一些，但是一旦祝小嘉和孟存锐他们拿出了足够的实力，观众们对于他们也会更加喜爱。
　　就像是几十年后的国产电视剧国产电影市场，平时的观众们骂的比谁都狠，可是一旦有人能拍出一部各方面都及格的电视剧电影，那么国内观众们的自来水就能把这部及格的电视剧电影收视率票房推到跟外国优良电视剧电影差不多的程度，可见平日里憋得有多狠。
　　谁喜欢老是骂自己人？
　　之所以骂的厉害，不过是因为恨铁不成钢罢了。
　　不过祝小嘉也知道，那位赵导演现在受环境限制，私底下那些招数不能发挥完全。
　　这可不是香港，香港媒体的无节操无下限即使是在几十年后也是众所周知的，而大陆的媒体工作者，在这个还未改革开放的年代还没有被金钱资本的力量腐蚀，换句话说，他们比港台那些媒体记者们更要脸。
　　这个时候的大陆媒体记者和编辑们，还做不到像后来的uc震惊体那样哗众取宠起个耸人惊闻的标题，也做不到凭着一张图一句话就编出一篇报道来。
　　就像孟存锐看了心里不太舒服的这几篇报道，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报社，而且通篇都是“可能……”“据传……”“似乎……”，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要是真的看过香港那边那些标题惊悚言之凿凿，一副糊的人影都看不清的小图都能编个豪门恩怨七八十集的报道，那还不得把自己气得脑溢血？
　　孟存锐被祝小嘉的这短短几句话说得心头一松。
　　“那……我们怎么办。”
　　虽然祝小嘉年纪更小，但是很多时候她却有着比他们更多的主意，孟存锐一开始还想过要保护祝小嘉，可是后来渐渐地就忘了这点了。
　　祝小嘉笑着说：“当然是接受采访啊。”
　　孟存锐是从小童星过来的，一直以来在观众心里的印象都挺好。而且以前陈导演也夸过他天赋好，又能吃苦，所以直到现在，除了故意带节奏的那几家小杂志画报，其他人对孟存锐“耍大牌”的这件事都是半信半疑。
　　“我们接受采访了，就能洗清这些谣言吗……”
　　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广大的人民群众天性里那部分八卦因子就决定了他们更喜欢看□□，对于辟谣的这种消息，很多人都不感兴趣。
　　“要解决一个□□，最好的办法不只是辟谣，而是……”祝小嘉笑得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满脸都写着算计，“搞个大新闻。”


第82章 082
　　82
　　以孟存锐现在被讨论的热度, 要接采访还是挺容易的。
　　或者说, 那些报社什么的，现在正想着法儿地想跟他搭上关系呢！
　　孟存锐是童星出身, 虽然有几分熟识度, 却又不至于红透全国。
　　毕竟陈导演的电影再好, 也不是人人都看儿童电影的。
　　陈导演倒是一直想给这个他看好的苗子找个机会捧一捧, 让他以后的路好走点。
　　可孟存锐的长相决定了他在现在这个主流审美浓眉大眼的年代难以找到合适戏路的角色，这对于演员来说几乎是一种生不逢时的不幸。
　　所以自从孟存锐脸上的孩子气越来越少, 气质越来越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青涩成熟的风流俊秀，他也越来越被主流圈子渐渐排斥。
　　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一个死局。
　　不过祝小嘉倒是在赵导演他们开启对孟存锐的舆论打压后反而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这也是她说要接受采访, 然后搞个大新闻的原因。
　　虽说这个年代国内的编辑和记者们比起几十年后更加矜持，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风闻就舍了脸面跑来跟个小演员求个采访机会。
　　像那几家国内最权威的杂志画报, 他们平日里刊登的采访的, 都是国内最有名气、最红的那几位演员的情况，他们宁愿把多余的版面拿来放几张海报, 也不愿意让那些“不够档次”的末流小演员登上杂志画报降低了他们的身价。
　　而他们现在之所以能够接受孟存锐上他们杂志，也是因为这股“耍大牌”的风波在国内还是头一次听到。
　　这么说来, 赵导演居然还帮孟存锐造了一波热度。
　　不过祝小嘉倒没有说马上去联系那几家杂志画报澄清这件事, 因为现在他们势弱声微，就算解释了人们也不会相信。
　　要想真的让这些□□消散, 必须得有个更刺激的□□来把观众们的注意力都带过去。
　　孟存锐之前说要退出剧组，但是有些私人物品没有及时拿走，而是由相熟的同剧组的大陆演员代为保管起来了。
　　祝小嘉便是借着这个借口，和孟存锐一起回到了这个剧组。
　　要说□□, 没有比剧组里香港人和大陆人差别对待，香港人高人一等高高在上更耸人听闻的□□了。
　　这件事虽然剧组里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知道，但是一直是作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存在。
　　大家谁都对这个待遇不满意，但是谁都不愿意做那个揭破这件丑闻的人，去得罪导演。
　　正好，祝小嘉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跟着祝小嘉和孟存锐一起来的记者们哪怕是在外围拍照，也拍了不少照片了。
　　这些东西要是真的刊登出来，可比刊登个什么导演和小演员的争执更震撼了。
　　在他们大陆的地盘上，大陆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居然被歧视、区别待遇了！
　　这种事很容易就让人想起半个世纪前的“华人与狗不得进入”，那是一个国家国力卑弱才会遭受到的屈辱，而现在、现在他们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国家，为什么这种事情还会在他们的国土上发生！
　　那些在剧组里的大陆演员和工作人员不好出面，怕被赵导演他们记恨上。
　　但是他们心里，又何尝不高兴这件事情被曝光？大家都是堂堂正正的人，谁愿意整天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看不起，吃不好睡不好，像个二等公民一样呢？
　　所以他们都很有默契，对祝小嘉他们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劝告，甚至是有意无意的帮他们引开那些香港演员和工作人员，给他们行方便。
　　不过这里毕竟是赵导演的剧组，赵导演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拦在了祝小嘉他们面前。
　　“孟生，你噉就畀我哋好搅唔掂喇，当初系你要走嘅，而家重带住呢班人嚟烦我地拍戏，就同我哋做咗咩对不住你嘅嘢一样（你这样就让我们很不好办了，当初是你要离开剧组的，怎么现在还带着一群人来打扰我们拍戏，就跟我们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一样）。 ”
　　说话的是那个男主角的演员。
　　孟存锐淡淡地说：“我只是来收东西，至于其他人看到了听到了什么，跟我就没关系了。”
　　赵导演则是在这些记者的目光下笑得亲切和蔼，“孟生，畀你一句忠告，你呢个性格，以后都冇人会搵你拍戏（给你一句忠告，你这个性格，以后都没有人会找你拍戏的）。”
　　祝小嘉向前一步：“那可不一定。”
　　赵导演摇摇头：“妹妹仔，你哋后生，唔知好机会都系拣人嘅，错过呢次，以后冇咁好嘅机会啦！（你们年轻，不知道好机会都是挑人的，错过这一次，以后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祝小嘉像是被刺激到了，“那我就拍一部比《白玉簪》更好看的电视，让我哥做主角！”
　　“噗嗤。”
　　这下，那个赵导演是真的笑出了声。
　　他这样的人物，虽然在人才辈出的香港连个三流导演都混不上，但是一旦来了大陆，身价便翻着倍儿地往上涨。
　　别看他以前就只够在香港断断续续地接一些不入流的跟风垃圾片来滥竽充数，他心里也是觉得自己颇有些才华的，只不过没有伯乐发现他的才华罢了。
　　来大陆不过几个月，在这些官员、圈内人士和人民群众的吹捧下，他甚至已经觉得自己跟那些香港成名的导演们差不了多少，就是缺个出头的机会而已。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资金、足够优秀的演员，一个不错的剧本，投资方再老老实实地做冤大头，只出钱不插手，他们绝对能比那些名导演拍得更好。
　　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香港人的这个身份，赵导演和他的剧组在这几个月里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国内人多，他们挑演员就差点挑花了眼。而且大陆的这些演员虽然比起香港演员土是土了点，但是胜在能吃苦，大多数时候香港人和他们大陆人都是区别对待，但是只要不是太厉害，他们都会忍下来。
　　这比起香港剧组里那种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争的气氛好多了，赵导演拍戏这么久，可以说这几个月是他带的最舒服一批了。
　　不过他自己这样想自己，但是看到祝小嘉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么放大话，说要拍一部比他的片子更好看的片时候，却会觉得这小姑娘真是不自量力。
　　被吹捧的飘飘欲仙，只觉得自己马上要拍出一部经典来的赵导演被祝小嘉的大话逗笑了。
　　“妹妹仔，后生仔系唔知天高地厚，可知度扮嘢咩下场（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可知说大话是什么下场）？ ”
　　祝小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导演要是再装好人就显得他性格太懦弱了。
　　“赵导演，您不觉得您说这话太早了吗？”祝小嘉眨眨眼，语气里带着点几不可察的诱骗，像是恶魔唆使傲慢的人类一般，“我以前可是跟着我们陈导演学了好几年呢。”
　　赵导演话说至此，已经有些烦躁。
　　他就这么跟个土里土气的小村姑掰扯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他眉眼里的轻蔑更是不加掩饰。
　　“你同嗰个陈导演学咗咁耐，又点呀 ，咪话佢啦，你哋北嘅所有导演，喺我哋香港连摄影机都一头唔上（你跟那个陈导演学了那么久又怎么样，别说他了，你们大陆的所有导演，在我们香港连摄像机都摸不上）！”
　　赵导演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心里迅速掠过一丝不适。
　　其实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赵导演之前造出声势对孟存锐祝小嘉这两兄妹咄咄逼人，来了之后又用激将法让祝小嘉放出大话，做出这种事情，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就已经大打折扣。
　　而现在赵导演这句话，更是将无辜的所有大陆导演都牵扯了进来，还说他们在香港连摄像机都摸不上，这让许多看着大陆导演们的戏过来的人心里都对这位赵导演恶感陡增。
　　虽然心里知道这位赵导演根本没把他们这些大陆人放在眼里，但是听到赵导演这么当着她的面明晃晃地这么看不起他们，祝小嘉心里还是忍不住怒火直冒。
　　她说：“赵导，您得知道我们这儿有一句老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呵，咁我就等住嗰一日嘞（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赵导演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那几家杂志画报的记者在旁边看得都顾不上在小本子上记东西了！
　　他们先是被祝小嘉的“狂言”惊了一下，接着又听到了赵导演对整个大陆的导演群体的轻慢，心里的愤怒油然而生，居然不由自主地微微偏向了祝小嘉，觉得这小姑娘这态度挺不错，有骨气！
　　国内文艺界，现在还讲究着老一辈传下来的那些辈分、礼数，这些东西经过之前十年的浩劫被削弱了，但是现在大家都还比较低调。像今天现场的这出戏，别说这几个新入行不久的记者了，就连那些在报社里干了多年的老前辈也不一定见过这么直接的撕逼现场啊！
　　不过看看远处赵导演肥硕的背影，再看看祝小嘉伫立在原地的单薄身形，有个年轻的女记者不忍地叹了口气：“要不……我们就把你跟赵导演说要拍一部比他好的戏那部分截了吧。”
　　女记者知道这话放出去会有什么结果，也许祝小嘉只是因为被赵导演轻慢的态度而刺激到了才这么说的，可一旦他们把这话刊登出去，那么祝小嘉必然迎来巨大的压力。
　　如果她真的做不到拍出一部比赵导演的戏更优秀的作品，这一点会直接被人记着，用来作为祝小嘉的污点一直提起，这对于这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来说实在太艰难了。
　　一个是口出狂言，从精神到行为都看不起他们这些大陆人的中年秃顶男，一个是性格坚韧，为了争气而挺身而出的小姑娘，他们的心会偏向哪一处，根本无需多言。
　　……反正，他们只是报道文艺界新闻的杂志画报，又不是官媒，有偏向怎么啦？
　　祝小嘉平静道：“不用，你们直接把我今天的话写出来就好了，我总得为我们自己争口气。”
　　造势谁不会？
　　今天这一出戏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一个叫祝小嘉的女孩子，放出狂言要拍一部比赵导演的《白玉簪》更好看的戏，以报《白玉簪》剧组轻视之仇。
　　不管是嘲讽，还是看戏，祝小嘉手里那部戏还没开拍，就已经吸引了足够的关注度。
　　赵导演之前放出孟存锐的□□，固然有要给孟存锐好看的心思，其实也是想给他们的《白玉簪》剧组造势，让观众对这个剧组更加关注。
　　不过现在，他的这个想法失败了。
　　现在一旦有人提起赵导演和他的《白玉簪》剧组，大多数人都会想到祝小嘉和她放出的狂言。
　　国人天性含蓄内敛，也许有人会对祝小嘉的“狂”有些反感，但是那又如何？
　　他们家人受了气，难道祝小嘉还得给人赔笑脸说他欺负的好吗？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少年人性格要强，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且观众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打脸的戏码。
　　别看赵导演是个香港导演，许多观众都觉得他来自香港，见多识广，比他们这些大陆人懂得多，不管赵导演说什么话都有人吹捧，可是这种追捧都只是虚的。
　　要是真有人能打赵导演的脸，这些观众的巴掌拍的比谁都响，热闹看得比谁都开心。
　　不过祝小嘉这点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收到了陈导演的连环夺命call。
　　陈导演在电话里阴恻恻地说：“你不错啊小嘉，我就说了句我会帮你的忙，你这就把你陈叔叔我拿出来这么用了？”
　　祝小嘉吐了吐舌头，赔笑道：“我不是……给您增加点热度吗，谁都知道我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等我把那位赵导演给压了，到时候您就可以大出风头了！”
　　陈导演“呵呵”了一声，说这话的要是孟存锐他估计还能信七分，可说这话的是祝小嘉这丫头。
　　别看祝小嘉平时看起来乖巧懂事招人疼，这小丫头片子算计起人来是真的阴，就像那位赵导演，就因为没把这丫头放在眼里，估计打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一波。
　　“得了吧，我怕我没这福气！”
　　祝小嘉连忙喊住陈导演，可怜兮兮地求道：“陈导演，那个，您能帮我个小小的忙吗？真的！就小小的忙！”
　　她大话倒是放出去了，可是有些操作她做起来还是没有陈导演顺手啊。
　　说到底，还是她年纪太小了，人脉资源什么的都不踏实。
　　陈导演凉飕飕道：“呵，你不怕人家说你作弊？”
　　祝小嘉义正言辞，一点儿都没有自觉：“找您帮忙这事儿……能叫作弊吗？我才十几岁，第一次干大事让长辈搭把手怎么啦？导演要拍戏，我也没看见哪个导演天天扛着摄像机呀！这个叫术业有专攻！”
　　陈导演：“……”
　　所以说，他以前到底是怎么把这个没脸没皮，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小丫头片子当成个文静乖巧的小姑娘的？


第83章 083
　　83
　　正像祝小嘉预料的那样, 这期的杂志画报出来以后，关注这件事的人还挺多的。
　　这年头没有什么网络论坛, 不过那些编辑记者们倒是有偷偷给她透露, 说是读者来信很多。
　　大陆的演员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欺负，这让很多人难以接受, 差点掀起了对那些香港剧组的抵制活动。
　　这个局面使得赵导演和那几位香港导演和演员都纷纷站出来对此表态, 说是以前不知道这种情况，以后一定改正什么的。
　　至于他们私底下会不会更加记恨把这件事捅出来的祝小嘉，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祝小嘉倒是接到了好几个以前有过联系的大陆演员都打电话过来, 说是以后要是有什么能帮的忙可以跟他们说。
　　他们没有祝小嘉这种破釜沉舟的底气，但是作为这件事的受益人，他们心里还是很感谢祝小嘉的。
　　而另一方面, 那些读者来信里，对祝小嘉的态度就分歧比较多了。
　　有许多人很是看不惯祝小嘉大放厥词的态度, 认为她年纪小小，说话的口气倒是很大。
　　温和一点的觉得虽然找导演态度太差了，但是她也可以忍一忍就好, 何必要跟对方闹得那么难堪呢？
　　激烈一点的，则是对祝小嘉直接一顿狂喷。
　　她一个童星演员出身的小透明演员, 凭什么敢跟一个拍了十多年戏的香港导演挑衅？这不是要丢脸丢到外面去吗！
　　长得倒是漂亮, 可惜就是一个花瓶，头脑空空！
　　这些话祝小嘉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不过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反正她迟早会用自己的行为把这些人的脸狠狠地打一遍的。
　　这些日子她和陈导演联系得尤为密切。
　　陈导演作为她的领路人，首先他在这一行就有着多年的经验, 有他在祝小嘉身后给她掌握方向，祝小嘉觉得她大概可以好好地浪一浪。
　　不过陈导演也很想知道祝小嘉到底是怎么计划的，他也算是国内思想比较潮比较开放的了，但是每次跟祝小嘉聊起来，他都会觉得这小丫头好像懂得比他还多，而且很多想法和不经意间的话都能让他眼前一亮。
　　“你打算怎么捧你哥？”
　　祝小嘉把自己写的剧本拿给陈导演让他过目，这个剧本其实只是她一个想法的细化，具体的很多细节都改过很多次。
　　虽然这个剧本可能不如那些作家或者编剧写得好，写得深刻，但是祝小嘉知道自己长处就不在于此，她只要能有足够的新意，就能弥补这方面的不足了。
　　祝小嘉的这个举动显然是避过了陈导的问题，她倒不是有意瞒着陈导演，而是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向陈导演解说她的想法。
　　几十年后，国内的观众和投资方都对“流量”现象非常鄙视，不敬业的流量明星们如同蝗虫过境，给还未茁壮长成的国内影视圈带来了一场后患无穷的灾难。
　　但是也正是那股“流量”热，为国内的影视圈注入了一股新生血液，让观众认识到了许许多多的新鲜面孔。
　　传统的一个演员成长的过程是非常艰辛而漫长的，且不说每年国内各大影视学校毕业的科班生人数，光是那些让观众眼熟的配角就已经数目庞大了。要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何其之难。
　　在光鲜的屏幕背后，无数的环节一环一环地将那些在普通人看来容貌出色的天之骄子们无情筛去，最后留存下来的能被观众看到的，都是百里、万里挑出来的一。
　　这些人要么就是特别能熬，要么就是运气特别好，所以他们能在观众面前露脸的时候，已经是被打磨得差不多的半成品了。
　　而“流量”的做法，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取巧的办法，它正好踩在互联网的风口，直接略过了许多过程。
　　观众都喜欢新鲜青嫩的面容，这是人无可避免的天性，而捧“流量”的做法恰好就迎合了这一点。
　　他们是未曾被那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磨砺过的原石。
　　但是没有经历过那些磨炼，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基础并不像那些传统演员扎实，速成的大多都有这个缺点。
　　这也是这股“流量”热最为人诟病的一点。
　　可以说，这种模式的失败在于成功的果实得来的太过轻易，使很多人失去了将他们缺少的那部分基础补起来的耐心。
　　但是不得不说，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可行的方案。
　　孟存锐的外观条件就决定了他无法像那些传统演员一样慢慢磨练：他的容貌风流俊秀，国内目前就没几个他能演的角色，真要按着传统路子，等国内的影视风格发展起来，他能接到这方面的戏，孟存锐大概都得四十多岁了。
　　虽说到时候也可以炒一炒有气质的“大叔”人设，但是平白浪费这几十年光阴，也太可惜了。
　　祝小嘉对孟存锐说：“我想让你走一条跟别人不同的路。”
　　孟存锐没有问更多，而是“嗯。”了一声。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孟存锐知道祝小嘉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不论这条路怎么样，他愿意陪她赌这一把。
　　陈导演拿到了祝小嘉写的本子以后，便失去了音讯。
　　祝小嘉一脸“？？”地追着给陈导演打电话问：“怎么样呀陈叔？您帮我看看？有什么问题您跟我直说，不用考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陈导演不耐烦地说：“你就不能等我看完再给我打电话吗？”
　　祝小嘉：“……陈叔，我把这个本子那给您都几天了，这时间您都看了好几遍了吧。”
　　话筒里传来陈导演妻子的声音：“你不是说配上那些港片一起看更有意思吗？你陈叔现在正跟电视里的港片一起看呢。小嘉，这个本子真的是你写的？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祝小嘉想拍的是一部恶搞的喜剧片。
　　她知道她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她虽然在陈导演的有意教导下对导演这一行有了些了解，但是这些了解都还比较浅显。
　　要跟赵导演这种混了许多年的经年导演比起来，无疑是用自己的劣势去碰撞别人的优势。
　　只有另辟蹊径。
　　如今国内的港片已经引进了好几部，这些都是经典之作，而民间私底下那些录像厅里更是不缺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港片录像带，可以说，这个时期的香港的电视电影对国内的观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香港的影片虽然不乏经典，剧情精彩，但是套路也很严重。
　　那些大导演还好一些，那些香港的不入流小导演拍的片子大多数都是一个套路，观众看多了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
　　凡是看电视电影看多了的人，都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听到噩耗，手中的碗或者杯子一定会掉到地上摔碎；遭遇突变，伤心难过时冲到外面，天气一定是打雷下暴雨、直觉一般总是对的，不祥的预感总是应验的特别准，算命先生的话一般也挺准、敲门没人答应闯进去一般会遇到两件事，上吊和洗澡；女扮男装被识破一般有以下四种方式：帽子被打掉，掉进水中，碰到胸部，换衣服被看到……
　　她手里的这个本子，就是用恶搞这些套路桥段所串起来的一个喜剧片。
　　祝小嘉想拍的这个类型的片子，跟好莱坞的《惊声尖笑》很像。
　　好莱坞曾经有一个很有名的恐怖片系列片，名字叫做《惊声尖叫》，虽然是个小成本的惊悚恐怖片，却从1出到了4，可见其吸粉能力。
　　而《惊声尖笑》，则是一个以吐槽《惊声尖叫》系列及其他恐怖片为主的一个搞笑喜剧片。
　　《惊声尖笑1》的开场，一位美女被一个戴面具的恶徒追杀，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胸口……美女却没有死，因为匕首刺在了她的硅胶假胸上。
　　这个场景就是恶搞的《惊声尖叫》，凡是看过《惊声尖叫》的人，再看到这个场景，除了被场景逗笑外，也会联想起《惊声尖叫》。
　　“是吗？”祝小嘉美滋滋地问，“陈叔，蒋姨，你们真的觉得这个本子很有意思？”
　　陈导演还没说话，他的妻子就抢先开口道：“对，特别有意思！你陈叔昨天还跟我说呢，你只要能把这个本子拍出来，肯定比那个姓赵的老东西拍得东西好看！”
　　见陈导演一脸不满地瞪着自己，蒋姨挑眉：“怎么？这话不是你说的？”
　　陈导演板着的脸一下子软了下来：“……那你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啊，我不要面子的吗？还有，那个小丫头听了这话不知道尾巴翘多高呢！”
　　祝小嘉不高兴了：“我只在熟悉的人面前才这样，陈叔，我这叫不拿你们当外人好么。我在外面很低调的。”
　　陈导演“哼哼”了几声，才问道，“那你接下来是要准备立项筹拍了？”
　　“那当然啊。”
　　“谁投资？”陈导演问。
　　祝小嘉这个不像陈导演他们，陈导演他们是制片厂的人，拍的电影电视都是制片厂的项目，钱也是制片厂给他们划的。祝小嘉这个算是她个人的行为，虽然陈导演说了会帮她解决一些琐事，但是这拍电视剧筹钱的事，陈导演却插不上手。
　　他虽然也算是拍了好些年电影的老导演了，但是要说多有钱也未必。
　　祝小嘉笑了笑：“这个您别担心，我有钱。”
　　“哦？”
　　“家里的钱啊。”祝小嘉理直气壮地说。
　　“……”陈导演这才想起来，祝小嘉舅舅姓梁，还是挺有钱的。
　　祝小嘉手里确实挺有钱的，她和孟存锐拍了好几年的电影，孟存锐管不住钱，就索性把两个人这几年的片酬都划到了一个存折户头上了。而且祝小嘉他们还有夏城政府旁边的那一处房产，还有一箱子金银细软……
　　而且在听到祝小嘉要拍电视剧的那天傍晚，梁又生就悄悄地跑到她房间里，给了她一个存折，说是投资她的。
　　平时没觉得，祝小嘉把这些钱拢拢总总一算，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有钱，都可以不用找投资商自己拍一部电视剧了。
　　祝小嘉最近忙着整理自己手里的钱，准备着立项筹拍，就没怎么在外面露面。
　　这给了某些人错误的信息，以为她是之前放了大话以后心虚了，没脸出来见人了。
　　就连远远的香港媒体也不知道从何处得来消息，说是大陆有个小姑娘放出狂言，说是要代表大陆导演跟香港导演一争高下。
　　香港媒体本就是无风也要掀起浪的作风，得到这种消息以后不加思索便报道了出来。
　　虽说他们可能完全不知道祝小嘉是谁，也对赵导演这个无名小卒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却被这两个人的身份挑起了某根神经：土气巴拉的大陆人居然还看不起他们香港人了？
　　香港虽然小，但是这时的经济却无疑是领先于整个大陆的，加上这些年一直有大陆人“偷渡”去香港，造成不少香港人对大陆的印象都是又穷又破，自觉在大陆人面前高人一等。
　　看到祝小嘉这个大陆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这么大放厥词，有不少好事者都兴致勃勃地等着赵导演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好好教训一顿。
　　这么下来，赵导演在香港人气便骤然升了起来，他的这个《白玉簪》剧组还未杀青，就已经在两岸三地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了。
　　不用说，这自然是赵导演他们那边的手笔。
　　赵导演是见过世面的人，深谙跟媒体打好关系以后营销起来对他们的加成。
　　不过可惜的是，祝小嘉比他更懂营销。


第84章 084
　　84
　　女记者蔡倩是一个入行不久的新人记者, 就职于国内小有名气的《电视画报》。
　　虽然入职不久，但是蔡倩却很能感受到她们报社的名气：以前那些只存在于电视上的一线演员们，现在她差不多都可以轻易见到，甚至还能帮自己七大姑八大姨要个照片什么的。
　　带蔡倩的老师跟国内一个一线女演员关系很不错, 女演员有时候还会故意给那位老师放一些消息, 让他能写出一些新鲜的报道。这种情况在他们这一行也算比较正常的互助三赢：那位老师得到了可写的素材, 女演员得到了曝光度, 女演员的粉丝也能开开心心的看着自己喜欢的演员在画报上露面。
　　那位老师告诉蔡倩，他当初是运气好加上报社当时人少，才让他得到了这个机会。
　　不过像蔡倩这样的小新人, 大概是没法像他之前那么好运了。要能得到一个跟这样的演员合作的机会，至少还得再熬个三五年。
　　就连蔡倩自己, 也做好了在办公室给老师打个三五年的杂再开始写一些只有几行字的花边新闻的准备——就像前辈告诉她的那样。
　　谁也没想到，转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带蔡倩的老师像往常一样, 分给了蔡倩一个普通的任务：去采访祝小嘉孟存锐。
　　这件事的起因是孟存锐被那位来自香港的赵导演给隐晦地指责退出剧组不负责任, 由于赵导演的身份, 这件事还挺多读者关心的。
　　不过即使如此，孟存锐也只是个小透明，带蔡倩的老师当时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随意地指了新人蔡倩去采访祝小嘉和孟存锐。
　　蔡倩后来到了现场，见到的那些其他杂志画报社的同行也差不多跟她一样，都是新人，才被派来采访祝小嘉和孟存锐这种看似没什么影响力的小演员。
　　不过包括她们这些人在内，大概就连派他们来的那些老师、前辈们大概也没想到, 祝小嘉会搞出个大新闻来。
　　她居然说要拍一部电视来跟赵导演比！
　　这番话也许太过狂妄，但是就是狂妄才引人注意，蔡倩在祝小嘉说出那番话之后就想到了这段话要是刊登出去，会有多少读者给他们报社写信了。
　　在得到祝小嘉的允许后，蔡倩把这天的所见所闻都记在了笔记上，拿回去给带她的老师看。
　　蔡倩把那天采访祝小嘉他们的笔记拿回去以后，老师看了她写的稿子许久，修改了好几遍，最后主编给了她一个版面来报道这一次的采访。
　　一整个版面！
　　杂志画报上的版面都是寸土寸金，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没个三五年，都别想真的开始动笔写些能刊登在上面的东西。
　　蔡倩知道自己的水平，她绝对没有写个东西就能让带她的老师和主编对她另眼相看，直接跳过新人步骤在画报上发表文章的天赋，之所以她能够这么快就可以在画报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都是因为沾了采访对象的光。
　　这么想的当然不止她一个，在祝小嘉第二次对他们发出讯号，想要再上一次他们画报的采访后，蔡倩就知道，她的机会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蔡倩并不是单独来的，她的老师跟她一起来了。
　　不出他们的预料，祝小嘉这一次，也是带着许多的劲爆新闻来的。
　　蔡倩到底是新人，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把这些报道出去，会对你们产生不好的影响吗？”
　　她这话出来，带她来的老师便悄悄瞪了她一眼。
　　她这么说，要是祝小嘉真的改了主意怎么办？
　　蔡倩被老师瞪得有点心虚，不过话都出口了，也没法再改口了，只好看着祝小嘉怎么说。
　　这阵子蔡倩每天都能看到许多报纸杂志不看好祝小嘉他们的言论，在老师的提醒下，蔡倩知道了这些大概都是那位赵导演的手段。
　　据说他们那些剧组甚至有一笔专门的“公关宣传费”，就是用来让媒体说他们想听的话。
　　这种手段还是从香港传过来的，以前的大陆人从来没听过。
　　蔡倩越是了解这些，就越为祝小嘉他们担心。
　　赵导演他们可不仅仅是年纪远胜于祝小嘉，而是阅历、见识、资源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祝小嘉当初说出来的那番话，可能永远也成不了现实。
　　蔡倩忍不住为祝小嘉担心，她当初说的那番要压过赵导演的大话可是被他们和另外好几家杂志画报都刊登出去了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而且他们大部分都跟蔡倩一样不看好祝小嘉。
　　这篇报道刊登出去，不看好祝小嘉的人只会更多。
　　祝小嘉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些事我既然敢告诉你们，当然就有我自己的把握，你们放心写吧。”
　　蔡倩和带她的老师都松了口气，离开以后，她的老师很不高兴地教训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态度很不专业？我们之所以上去拜访人家，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情报，你这么说，她要是真的改了主意，我们回去开天窗，责任你负？”
　　蔡倩不安道：“她不是没有改主意吗……”
　　“那是你运气好！”带她的老师不耐烦地说，“我们办公室的那个老梁你看到没？他就是以前像你这么滥好心，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机会，所以现在年纪一大把了还只能在办公室打杂！你要是想像他那样，我明天就让他带你！”
　　见蔡倩答应的有点委屈，这个老师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和了下来：“蔡倩，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我这是为了你好，之前你把稿子拿过来，我不也是帮你改了，还让你用你自己的名字发出去吗？我们这一行笔下写不了风花雪月，你要想混的好，就必须去面对一些不太友好的东西。你运气好才能采访到祝小嘉，别的跟你差不多一起进来的人现在还在报社里打杂对不对？”
　　蔡倩点点头。
　　这次的报道发出去以后，果然他们又收到了许多读者回信。
　　而且比起上次态度比较多样化的回信，这次的大多都是大同小异的震惊，许多人纷纷问：祝小嘉是疯了吗！
　　他们之所以是这副态度，跟这次的报道有很大关系。
　　跟赵导演他们一味宣传《白玉簪》剧组的豪华不同，祝小嘉反其道而行之，特意给自己剧组来了个“超穷营销”。
　　这也不算是虚假宣传，毕竟他们剧组看起来真的很穷。
　　摄影器材是用陈导演的关系租的，两位男主演是不要片酬还倒贴的，道具什么的也是能用别人的就用别人的，这个剧组真是穷出了风格。
　　这到不是因为祝小嘉没钱，事实上，祝小富婆现在手里钱还挺够的，而且连童京也拿出自己的零花钱给祝小嘉投资，说是要支持他给孟存锐“出气”，反正她不缺钱。
　　但是他们拍的片子不是正剧，而是恶搞搞笑的片子，对于这种类型的片子来说，布景豪华什么的都比不上内容好笑。
　　祝小嘉对于这些钱的用途，有着另外的打算。
　　不过这一切，外人都不知道。
　　在他们看来，就是祝小嘉放过大话以后骑虎难下，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
　　这个剧组跟赵导演那个豪华剧组比起来明显是草台班子，两位男主演倒是有些潜力，不过在这部电视剧后，说不定会被拖后腿。
　　一时间媒体说法纷纭，连孟存锐和童京的影迷都开始给他们写信，劝他们早点退出这个剧组，免得被连累了形象。
　　祝小嘉也是拍过几回电影的小童星，不过她淡出得比较早，她的影迷人数也不像孟存锐童京那么多。
　　但是即使如此，也有人给她写信说是支持她，还问她是不是真的缺钱什么的，把祝小嘉弄得哭笑不得。
　　祝小嘉心知肚明，这么大的动静，绝对有人在这里面故意带节奏。
　　这些人的眼睛都盯着祝小嘉他们，巴不得祝小嘉出乱子。
　　只要祝小嘉不能像她说得那样在拍剧方面胜过赵导演，甚至哪怕她跟赵导演水平差不多，都会被那些好事者抓住这一点往死里嘲讽。
　　这么大的压力之下，所有人都有点担心祝小嘉会经受不住这压力。
　　不过没过几天，祝小嘉就用她的表现证明，她不光没有压力，她还能给其他人制造压力。
　　祝小嘉在平日里算是极好相处的那种人，童京一点都没想到，进入导演模式的祝小嘉，居然比陈导演还凶。
　　在又一次被祝小嘉的死亡视线注视后，童京极有自觉地举手道：“导演，我知道错了，你别骂我，再来一次我肯定能改过来，真的！”
　　能怪他笑场吗？明明是这个剧本太搞笑了！
　　祝小嘉：“要给你休息时间吗？”
　　童京在她看似和善的目光下抖了抖：“不用不用，我很专业的。”
　　祝小嘉跟她那两个哥哥果然是一家人！
　　如果说以前童京还会觉得祝离祝原看起来就很可怕，跟温柔可爱的祝小嘉不是一家人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
　　祝小嘉明明跟她哥一样可怕！
　　明明拍的是恶搞的搞笑喜剧片，童京却不能笑。
　　现在的片场还能够维持平时心态的，大概也就祝小嘉和孟存锐两个了。
　　在祝小嘉把童京用死亡视线注视得乖乖回去酝酿情绪绝对不敢再笑场以后，孟存锐非常贴心地给祝小嘉端来一杯热牛奶。
　　童京震惊地看着祝小嘉甜甜笑着接过孟存锐的热牛奶，“你这个狗腿！”
　　他怎么没想到讨好导演这招呢？
　　要是他也这么对祝小嘉，说不定她对他的态度也能像对孟存锐那么好了。
　　不过对于童京的话，无论是祝小嘉还是孟存锐都无视了。
　　孟存锐一脸正经地说：“你不懂，这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在祝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孟存锐早就在祝离祝原那几个妹控的压力下养成了许多习惯，其中一条就是对妹妹要体贴关心，知冷知热。就像现在，孟存锐不过是看祝小嘉说了大半天的话可能会口渴，就买了牛奶让小卖部的阿姨帮忙热了下，在他看来这种举动再正常普通不过了。
　　没想到，居然被童京说是狗腿。
　　童京哼哼唧唧不信：“我对我妹妹就从来没这么好过，你们家几兄弟太婆婆妈妈了吧。”
　　这话他是不敢当着祝离祝原的面说的，祝离祝原那两位大哥总让他觉得很可怕的样子，孟存锐倒是因为一起拍过好多回戏而比较熟悉，当面吐槽也不会被怎么样。
　　孟存锐却一脸鄙夷：“你有关心过你妹妹吗？你连带她玩都觉得无聊，这么不负责任还觉得别人肉麻。”
　　孟存锐的态度太过于理所当然，童京不由得陷入思考：他真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渣哥哥吗？
　　其实这个年代的电视剧并不长，比起后世动辄七十二集、八十四集的电视剧，这会儿八集九集的电视多得是。
　　再加上祝小嘉他们拍的是一部恶搞类型的电视，拍起来更是快速。
　　在童京为了忍笑把自己大腿都快掐得体无完肤后，这部剧终于拍完了。
　　电视剧的发行跟电影的略有差别。
　　电影是直接在电影院线上投放的，而电视是在所有人家里的电视上播放的。
　　现在国内有多少电视台呢？
　　中央台有两个，几个比较发达的省份有省台，其他的就没了。
　　加起来，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所以这个年代，大家更喜欢拍电影甚于电视，电影比电视的盈利模式更加明确，直接看票房收入。而且电影也比电视更好找下家出手。
　　因为之前赵导演他们剧组的公关和祝小嘉故意放出的误导风向，很多人都不看好祝小嘉他们这部恶搞片，但是在陈导演带着片子去拜访了几位老朋友之后，这个问题也被迎刃而解了。
　　“在《白玉簪》之后播出，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接到陈导演的电话，孟存锐便马上告诉了祝小嘉。
　　孟存锐暗暗皱眉，这个时间对于一部电视剧来说并不是特别友好，因为这个年代的人毕竟没有什么熬夜修仙的习惯，大家都是早早上床睡觉，十点这个深夜档能有多少收视率呢？
　　这也是一个折中的做法，毕竟这会儿的电视台确实缺少电视剧来播放，对他们来说有质量不错的片子在他们台播放对他们来说有益无害，而祝小嘉他们的要价更是让人忍不住马上想要答应下来。
　　祝小嘉却笑了，这个结果对于她来说，比起她预想的更让她满意。


第85章 085
　　85
　　晚上十点。
　　这是《白玉奇缘》开播的第一天。
　　十点算是深夜档，有好几个电视台十点以后甚至都没有节目, 直接开天窗。反正这个年代晚上还守着电视的观众人少, 有没有节目都差不多。
　　不过今天, 却有一些为数不少的观众到现在都还没上床睡觉, 而是守在电视机面前，好奇地等待着。
　　《白玉奇缘》就是祝小嘉拍的这部剧的名字，光是这个名字看起来就有一股跟赵导演的《白玉簪》剧组作对的意味。
　　不过这一点也被赵导演认为是祝小嘉对自己没信心, 想蹭他的热度。在得知这部剧的名字后他笑了笑，便不怎么把祝小嘉和这部《白玉奇缘》当回事儿了。
　　香港那边影视圈竞争激烈, 跟风这个风气也比大陆这边更厉害。电影界的某家重量级公司当年就是靠着跟对手拍同一个题材的电影然后在对方上映之前抢先上院线，来把对手公司挤兑得票房凋零的。
　　见多了这种现象, 赵导演还真没吧祝小嘉放在眼里。
　　她一个小黄毛丫头, 虽然能在风气保守的大陆想到这种奇招, 但是他老赵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对这种竞争招数没有处理办法吗？
　　于是赵导演抓紧了进度，在祝小嘉他们剧组杀青之前拍完, 把《白玉簪》卖给了河东省电视台。
　　就在赵导演他们的《白玉簪》卖出去之后，赵导演听说祝小嘉他们的《白玉奇缘》也是在河东省电视台播放, 还是在《白玉簪》后面。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 赵导演甚至笑出了声。
　　这个小丫头太想跟他比了，居然不惜动用关系也要在他后面播出，这是想蹭他的热度？
　　说起来赵导演都有点欣赏这个叫祝小嘉的小丫头了，她那个草台班子搭起来的时候自己的《白玉簪》都拍了一半了，她居然也能赶着时间跟自己前后脚杀青, 不说她拍的质量怎么样，这个速度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能想出从剧名到播出时间都蹭自己的热度，也算有点脑子，跟那些脑子一根筋对市场一无所知的大陆导演比起来算是有点儿天赋。就是他们香港那边那些青年导演，也未必有这个小丫头脑子的这股灵活劲儿。
　　若是她生在香港那边，说不定十几年后，还真的能混出个样。
　　可惜，她要跟自己作对。
　　电影之所以能跟对方抢拍同一个题材抢先上映来抢走票房，也有很大一部分得益于电影的模式和香港的市场。
　　电影是一次性的，只要能把观众骗进电影院就成功了一半，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打败对手，靠的是题材、卡司阵容和宣传。而一旦进了电影院，电影拍得烂不烂，都对已经揣进发行商钱包的钱没有影响。
　　他们只要能收回成本，就不算亏。
　　所以他们才敢拍烂片。
　　香港就这么大，市场也比较小，观众只有这些人。
　　观众一旦被这个题材的电影骗进电影院一次，短时间内就不会再为同一个题材的电影进第二次电影院，那么后面上映的那部电影无论拍得多好，票房都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甚至一部可以票房大卖院线火爆的电影都可能会因此而冷冷清清，难以收回成本。
　　但是电视剧则不然。
　　电视剧是好几集的，观众随时都可以在家里看。
　　赵导演只是看了看祝小嘉的剧组成员和她拍摄的时间，便知道她肯定连剧本都是临时编的。这种草台班子，要是能拍出比自己的《白玉簪》还好看的剧，那他真是头都要笑掉了。
　　在赵导演看来，祝小嘉这样非要把她的剧跟自己的放在一起比，无疑是自取其辱。
　　到底是年轻人啊，口气狂妄，却并没有能撑起这副心气的才华。
　　既然如此，那他就送这个小姑娘一程，让她看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不然这种有点天赋的小孩子将来要是长起来了，说不定还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赵导演在香港影视圈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善男信女，虽说来了大陆以后水土不服，好些手段都使不出来了，却不意味着他金盆洗手，从此就是个大好人了。
　　现在祝小嘉这个情况，相当于是站在悬崖边上，他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让这个有几分天赋的小姑娘死无葬身之地。
　　像这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赵导演见过太多了。越是有天赋有才华，越是经不起挫折，只要在众人面前狠狠摔一次，就能摔得他们灰头土脸，再也起不了重头来过的心。
　　更何况他既可以踩一踩祝小嘉和她的剧组，还可以再给自己的《白玉簪》拉一波热度。
　　他的下一部戏，也可以准备了。
　　赵导演买通了许多媒体，唱衰祝小嘉和她剧组的这件事他们干了许久了，也算是有点成效。
　　而这一次，即使赵导演不给他们公关费，他们也不会吹祝小嘉的。
　　一边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赵导演，剧组成员算是精心打造，投资的数额也不小，还占了“和香港合拍”的名头。
　　这一部《白玉簪》，怎么看怎么都是要大爆的。
　　另一边的祝小嘉呢？
　　一个以前从没经验的小丫头片子，一个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而且拍摄时间只有赵导演的《白玉簪》剧组的一半，这一部《白玉奇缘》怎么看怎么都是粗制滥造拍出来糊弄观众的剧。
　　孰胜孰败，还用说吗？
　　赵导演在采访里一派和气，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似的：“年轻人年少气盛，性格有些狂妄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早点认识到这点对他们来讲也是好事嘛，免得以后出去了，在更多人面前丢脸。”
　　他这番话看起来是在替祝小嘉开脱，但是很多人看到后都想起了当初祝小嘉放的大话。而且当初赵导演话里贬低了一番大陆导演，所以很多大陆人都是站在祝小嘉那边的，却没想到祝小嘉居然拍了这么一部粗制滥造的烂片。
　　一时间，看似许多人都在对祝小嘉议论纷纷，而且全都没什么好听的话。要是搁个心理承受能力低点的，怕是都不敢出门了。
　　这个结果，其实是祝小嘉早就预料到的了。
　　没办法，祝小嘉太抠了，要是真让她像赵导演那样花一大笔钱来买通媒体天天变着花样儿地给自己吹，顺便黑对手，她大概会心疼死那笔钱。
　　比起自己花这笔钱，她不介意用点小小的花招，让赵导演帮她付钱做宣传。
　　嗯，没看现在骂她的人虽然多，但是很多人都打算看《白玉奇缘》第一集 了吗？ 
　　言归正传，《白玉奇缘》开播，因为赵导演的宣传，许多等着看祝小嘉笑话的人都特意等到了十点，来看看她到底拍了什么。
　　随着音乐，第一集 开始了。 
　　女主角为了给重病的父亲采药，而去了郊外，遇到歹人被风流俊秀的男主角救了。
　　演员一出场，观众就眼前一亮。
　　祝小嘉以前在陈导演剧组里拍戏的时候就能把全剧组演员的颜值都搞上去，现在她做了导演，更是变本加厉，这部戏里的演员们颜值比起之前的那部《白玉簪》里的男主女主都好看了不少，观众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而且孟存锐和童京都是祝小嘉的熟人了，祝小嘉很清楚哪些角度能把他们两个拍得更好看，这部剧一出来，两位男主演一个风流俊秀一个正气凛然，都好看的不得了，一举一动都跟本人契合。
　　这个时期的外景戏，电影的还要好些，很多都是实景拍摄的，但是电视剧就更多的采用室内搭景的方式，半人高的草是可以随时提起来的，石头是空心的架子，然后用布伪造出石头的纹理搭在上面的，树是盆栽树，在盆子的位置搭了些草来盖住盆子。
　　这样搭出来的外景，颇有几分取个意境的感觉。
　　祝小嘉除了剧里搞笑，还在片尾搞了个彩蛋：她拍了一个只有五六分钟的片段，并配上了自己的旁白。男主角进入镜头的时候之所以是“飞”进来的，是因为镜头外有一张桌子，他是从上面跳下来的；男主角看起来是被坏人的暗器伤到了，其实是在转身的时候往自己身上插暗器，还得用手扶着避免掉下去……
　　“噗嗤！”
　　看到这里，许多观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瞬间他们想起了不久之前才播完的《白玉簪》，还有许多之前看过的电视剧，那些电视剧的剧情也确实都是这个样子的。不过之前他们看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了《白玉奇缘》的片尾以后，再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就再也不能好好地看那些男主角女主角了。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头，等他们看到第二集 的时候，有些笑点比较低的人已经笑得脸都有点麻了。 
　　片尾彩蛋里的演员自然也是由孟存锐和童京演的，其实这段多多少少都有点影响形象，不过两位男主演却都一点意见都没有。
　　孟存锐还好说，祝小嘉想做的事他从来都不会拒绝，而童京则是因为这段太好玩儿了，他求着祝小嘉让他拍的！
　　“哈哈哈哈！”童京给祝小嘉打电话，话还没说，就先哈哈哈了老半天，祝小嘉打了个哈欠，不客气地问：“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笑给我听的？”
　　童京憋住笑说道，“我看到我们拍的戏了……噗，我爸和我妈也看到了，现在他们笑得比我还厉害呢！”
　　“哦。”祝小嘉冷冷地说，然后准备挂电话。
　　“祝小嘉！祝导演！我求你个事儿！”童京跟祝小嘉也算熟，一听她这么冷漠就知道她要挂电话，连忙大声喊道，“你那儿有备份的录像带吗？”
　　这个祝小嘉当然有。
　　“当然是留着自己欣赏啊！”童京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这部戏是我拍过最好的一部，我打算留着以后给别人看！”
　　祝小嘉：“……你信不信我去跟陈叔说。”
　　童京在陈导演手底下拍了那么多电影，现在居然这么说，只怕陈导演知道了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童京顿时失声叫道：“喂！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就这样对我？”
　　祝小嘉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小嘉，你别担心啊，这部剧真的特别特别好看，我觉得它肯定会火的。”童京安慰说。
　　祝小嘉这才反应过来，童京这个电话其实是为了安慰她的。
　　这阵子舆论大部分都是唱衰她的，根本没人看好祝小嘉，加上这部剧是在深夜档播出，很多人一看到这点就觉得祝小嘉和这部剧已经凉了。
　　说起来这阵子对童京和孟存锐说风凉话的人也不少，不过他们倒是都没改过主意。
　　祝小嘉笑了笑：“我没担心过，我知道我不会输的。”
　　听到她这么说，童京也松了口气：“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啦，记得把这部剧的备份的带子给我一份啊！”
　　……
　　直到《白玉奇缘》的片尾字幕放完，电视屏幕变成了一片雪花，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就完了？不是说有两集的吗？
　　他们抬头看了下家里的钟，这才发觉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
　　许多只是想来找茬，看看这部戏拍得到底有多烂的观众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看这部剧的了，他们洗漱上床，可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们翻来覆去，脑子里却还回想着电视机里的剧情，怎么这么好笑啊。
　　第二天，好些人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圈都是青的，一看昨晚就没能好好睡。
　　“你昨天看《白玉奇缘》没啊？”
　　“你说的是《白玉簪》吧，那部和香港一起合拍的剧？”
　　“不是，是《白玉奇缘》，就是那两个特别好看的小童星拍的，特别好笑，我跟你讲啊……”
　　至于《白玉奇缘》一开始没什么存在感，这也是祝小嘉意料之中的事。
　　赵导演拍的《白玉簪》是一部剧情片，观众看的是这部剧的剧情，一定要从头追到尾才看得懂。
　　但是《白玉奇缘》却是故意恶搞这种剧情套路的片子，虽然祝小嘉拍的时候很多剧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但光是看陈导演和童京在看过剧本后的反应就知道，这部片子就是部搞笑片。
　　《白玉奇缘》哪怕只是看其中一集，也可以令观众捧腹大笑，知道这部剧笑点在哪。因为它恶搞的不只是《白玉簪》，还有许多其他的港片。
　　在赵导演志得意满地开始筹备下一部戏之时，《白玉奇缘》也渐渐地声名鹊起。
　　这一部由草台班子拍出来的戏不光没有渐渐被人遗忘，还因为之前看过的人的讨论而吸引了许多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找过很多资料，不过大多数都没怎么用上_(:з」∠)_
　　推荐大家看《中国电视史》，小嘉片尾的灵感来自这个


第86章 086
　　86
　　不过虽然如此, 祝小嘉却没有急着让那几家跟她们关系不错的媒体直接带节奏, 而是任由这股观众们的“自来水”慢慢发酵。
　　这个年代电视台播放的节目就那几个, 国民度都比较高, 观众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会把那几个节目拿出来比。
　　祝小嘉知道，《白玉奇缘》是最不怕比的。
　　这个做法, 也就是在这个年代才行得通。
　　这是一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也是一个加上几句吆喝, 酒就能卖的更好的年代。
　　论类型, 它跟电视里现在播放的那些剧情比较简单的电视剧都不一样。
　　现在的电视剧大多都讲究一个“深刻的内涵”, 无论是大陆还是港台, 拍的剧情大多都比较悲壮，主人公整天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各种噩运不幸, 虽然这让许多观众为电视剧里的主角揪着一把汗, 提高了观众的粘着性，但是也容易造成审美疲劳。
　　电视剧里的主角全都这么惨，大家偶尔也想看看开心点的片子啊。
　　《白玉奇缘》这部恶搞片也算是领先了一个时代了。
　　剧情恶搞了许多电视剧最常用的套路, 观众看着的时候会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许许多多的电视剧, 会为这部剧的恶搞而发出会心的笑。
　　加上这部剧的所有演员都比其他电视剧的更好看一点, 再加上别出心裁的片尾彩蛋, 许多观众直到每天的两集播完了, 还没反应过来，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片尾彩蛋其实是将一些电视剧拍摄的小幕后花絮用旁白整理串连起来，观众看了好笑之余，也觉得新奇：他们平时看到的电视, 原来是这么拍出来的。
　　这些虽然只要是个进过片场的人都知道的常识，但是对于观众来说却很新鲜，是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世界。
　　他们看完了这些，怎么忍得住不跟其他人炫耀一下呢？
　　小王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工人，今天是他相亲的日子。厂里的热心女干事帮他和那个对象牵了线，他们今天的目的便是约会看电影培养感情。
　　只不过，这部爱情片实在有点无聊。
　　小王看了好一会儿，看着电影院荧幕上有些眼熟的下雨镜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坐他旁边的女孩看他笑得开心，有些不解。
　　这一幕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约好了在郊外见面，但是女主角却没有来，男主角在郊外淋雨等待，本来是非常煽情的一场戏，小王却笑得这么开心。
　　小王问：“你知道这个下雨的场景是怎么拍的吗？”
　　“……不是在下雨天拍的吗？”女孩奇怪地问。
　　小王带着几分优越感笑了笑：“不不不，这个场景一看就是在室内搭建的外景，那些树木野草都是盆栽，那个石头也是假的，你仔细看，就能看到这个雨跟我们平时看到的不一样，后面的树都没有被雨浇湿……因为这个雨是拍电影的工作人员拿浇花的喷壶在摄像机面前倒水，演员站在后面拍出来才有这个效果……”
　　他正说着，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咳了咳：“我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没有没有，你继续说，继续说！”看着小王的观众摇头，一边催促着小王继续说下去。
　　这种电影他们看过的也不少了，而且这部电影还没有这个年轻人说的东西有趣。
　　“后面的那棵树真的好像没有被打湿诶！”
　　“你是拍电影的？你怎么知道的啊？”
　　他脸上有些发烫，不过还是镇定地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没什么……这些都是我看电视看到的。”
　　“电视上还有这种节目？我怎么没看到过？”有人狐疑地问。
　　他说：“哦，是一个叫《白玉奇缘》的电视剧，片尾都有拍电视剧的幕后花絮……”
　　在不知不觉间，《白玉奇缘》的收视率从一开始那点比没有好上一点儿，到了播出一半的时候，已经有在它之前黄金档播出的《白玉簪》的一半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数据。
　　《白玉簪》的收视率除了赵导演他们剧组带来的收视率，更多的其实是黄金档这个时间段的固定观众的收视率。不管黄金档播出什么节目，这些观众都会打开电视机收看这个节目。
　　这部分的观众收视率，其实才是收视率的大头。
　　然而《白玉奇缘》作为一部导演是个小萌新、剧组是个临时搭建草台班子、还在深夜档播出的电视剧，是没有这一波数量庞大的观众群体的。
　　但是即使如此，它的收视率也达到了《白玉簪》的一半。
　　要是这部剧是在黄金档播出的话，可能收视率已经跟现在的《白玉簪》差不多，甚至比《白玉簪》更多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其实有许多还记得祝小嘉和赵导演之间恩怨的人都已经对祝小嘉产生了同情。
　　听说这个小姑娘是第一次当导演？
　　第一次当导演，就能拍出这么好看，收视率这么不错的剧，可以说天赋很好了。
　　然而，时也命也，她到底还是在起步就输了那位赵导演一步。
　　虽然《白玉奇缘》比《白玉簪》好看，可是别人要比肯定是拿收视率来比。
　　《白玉簪》是赵导演拍的，在黄金档播出，收视率是这部剧的实际收视率加上只看黄金档的固定观众收视率；而祝小嘉拍的《白玉奇缘》，收视率是只有这部剧的收视率。
　　虽然在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看来，祝小嘉拍的这部戏的实际收视率可能比赵导演那部戏的实际收视率更高一些，但是外行人可不懂这些，他们只看最终结果。
　　而这个最终结果就是，祝小嘉输了。
　　这个惨败的结果，还是由全国那么多家杂志画报一起见证的，只怕这个新生的导演苗子，就要在这之后一蹶不振了。
　　在这个大家都紧张不已的档口，发生了一件事。
　　有观众写信给电视台，希望电视台能把《白玉奇缘》的播出时间往前面挪一挪。
　　《白玉奇缘》的播出时间太晚了，每天晚上为了看这部剧他们都要很晚才睡，而且邻居有时候为了看这部剧而厚着脸皮在家里等这部剧片尾曲都放完了才回去。
　　观众写信给电视台让电视台给节目调档，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
　　从来只有电视台为了吸引观众而给节目调档期的，哪还有观众主动要调档期的？
　　不过这件事情被报道出来以后，河东省电视台又接到了许多的观众来信和电话，居然都是恳求电视台给《白玉奇缘》调档期的！
　　这些观众来信和电话显然是从第一个这么做的观众那里得来的灵感，电视台有些犹豫。
　　虽然他们也为祝小嘉和她的这部《白玉奇缘》有些可惜，但是赵导演也不是吃素的啊，这位导演在圈子里那么多人脉关系，要是他们电视台真的这么做了，不就是等于直接把赵导演的脸给啪啪啪地打了吗？
　　真要那样，他们电视台以后还混不混了？
　　不过观众也不是好糊弄的，电视台一天没调档期，他们的信件和电话就一天不停。
　　到了最后，连电视台工作人员家里都有人开始打探消息，问为什么不调档期了。
　　没办法，他们也想看看这部剧啊。
　　天天熬夜，大家是真的受不住，为了等这部据说很好看的《白玉奇缘》，好多人甚至想出了在黄金档打个盹儿，等十点了再起来看电视的主意。
　　就这么，电视台黄金档的收视率居然还往下掉了。
　　这把电视台吓得不轻，连忙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以往每天三集连播的《白玉簪》改为每天一集，《白玉奇缘》的播出时间提前。
　　这一番观众和电视台的来回过招也是好笑，蔡倩工作的《电视画报》报社便抓住了这一点出了一期报道，专门讲河东省电视台被观众来信和电话给逼得调了档期把《白玉奇缘》提前播放的事。
　　嗯，一点都没有给祝小嘉和她的《白玉奇缘》炒作的意思，只是很单纯、很正常的报道了一番影视圈的趣事而已。
　　跟那些收了赵导演的“公关宣传费”，给赵导演的《白玉簪》大吹特吹的杂志画报不同，《电视画报》的这篇报道言辞都非常地客观，一点都没有带主观感**彩。
　　但是只要是看过的人，都会对这部让河东省电视台的观众念念不忘的电视剧产生深刻印象。
　　带蔡倩的老师眯起眼睛，笑得像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狐狸：“小丫头，学着点儿！”
　　《白玉奇缘》，真的有这么好看？
　　这下，连那些没有购买《白玉簪》和《白玉奇缘》这两部剧的观众也有些好奇了。
　　不过河东省电视台并不是所有省都可以收到信号的。
　　于是那些收不到河东省信号的观众干脆也学着给他们那儿的电视台写信打电话，想看看这部能让观众要求调档的电视剧到底有多好看。
　　这个要求让那些收到观众来信和电话的电视台愁的够呛。
　　这个年代的电视台娱乐节目比较少，不过也有个优点，就是他们还是很把观众来信和电话当一回事的。
　　这么多观众的来信和电话，都要求他们去买下《白玉奇缘》的播放权，要不然能让这些观众看到河东省电视台的转播也行，这句话把电视台的领导气着了：什么叫看到转播也行？他们电视台不要面子的吗？
　　“既然这部剧好看，那就买下来啊！”领导拍着桌子，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我们电视台怎么能落后河东省电视台！”


第87章 087
　　87
　　赵导演虽然在地位比他低的人面前态度不是很好, 但是在圈子里人脉还是不错的。
　　这种风吹草动, 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不过他还是特意把祝小嘉的《白玉奇缘》找出来看了。
　　他并不是在家里看的，而是在剧组。
　　这些剧组的工作人员也算是跟他比较熟悉的老人了, 用起来比较顺手。
　　他们并没有直接从第一集 开始, 而是跟着进度看的现在正在播放的新的一集。 
　　随着剧情开展, 许多人的神情从狐疑到诧异, 再后面, 已经随着电视机里的故事进展而眉眼舒展，忍俊不禁了。
　　“噗……咳咳。”
　　在笑出声后，这个人突然意识到这部剧是由一个跟他们剧组的导演有点矛盾的小姑娘拍的, 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是他虽然能意识到这一点，却不意味着他就能憋住自己的笑。
　　在忍了好几次都失败后, 他悄悄溜出了房间, 免得在赵导演面前一直惹人生气。
　　《白玉奇缘》一集播完，赵导演又看到了片尾的彩蛋花絮。
　　这些花絮都是他们这些专门拍电视电影的人习以为常的东西, 但是配上祝小嘉的旁白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有趣。
　　他们这会儿不难想到, 那些观众在看到这些陌生新奇的东西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怪不得那个小丫头敢大放厥词，说是要拍一部比《白玉簪》更好看的片子。
　　大陆的年轻人里，居然还有这种怪物！
　　《白玉簪》好看吗？好看。
　　这群人扪心自问，他们虽然对大陆演员和工作人员态度恶劣, 但是拍这部片子却是认真在拍。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部片子拍出来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
　　但是《白玉簪》再怎么好看，离那些经典电视剧电影也差着老大一段距离。
　　《白玉簪》是一部不功不过的电视剧，并没有什么创新。
　　而这部《白玉奇缘》, 随意一集的剧情也不会令观众茫然，能令人心情愉悦，也能够令人捧腹大笑，片尾的小花絮更是锦上添花。
　　这部剧有创新，但是创新不会太多让观众看不懂，小导演的手法尚且稚嫩，但是点到即止，像是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儿，及时避开了。
　　扬长避短，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太难了。
　　几十年后，如果有人要对现在的电视电影盘点，一定绕不开这部创新的先锋之作《白玉奇缘》，但他们拍的《白玉簪》，恐怕几个月以后就没人记得了。
　　从这一点上，赵导演已经输了。
　　一时间屋内寂寂无声，许多双眼睛都盯住了赵导演，想要看他怎么说。
　　赵导演脸色阴沉，沉默了许久才发话道：“就当无事发生过。”
　　反正钱他们已经拿到手了，这部剧再怎么火，只要他们装死，就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和赵导演一个想法的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白玉奇缘》越来越火，那几家跟祝小嘉有合作的杂志画报恨不得把这件事用大号字体印在封面上，气死那些当初跟他们杠的不入流的小报。
　　一时间，之前收了赵导演公关费，不停唱衰祝小嘉的那十几家媒体，都一致地对《白玉奇缘》的火爆视而不见，就好像聋了瞎了一样。
　　不过这个时候，祝小嘉终于出手了。
　　之前她忍，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现在时机成熟了，她还忍个屁啊！
　　这会儿也没个什么互联网可以让她发个微博，也没个什么电视节目让祝小嘉上，她只好委曲求全，借着蔡倩他们家的《电视画报》向赵导演问好：“之前我好像听说有香港媒体觉得我们大陆人土气巴拉的，没资格跟他们香港来的导演比……啊，我并不是说我觉得我就比香港的导演厉害了，我只是觉得，某些看不起我们大陆人的香港人，其实也并没有比我们厉害很多嘛。”
　　蔡倩倒吸一口凉气：“……原话刊登吗？”
　　虽然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性子一直很刚，但是说话这么直接，好像也有点太不客气了吧。
　　不过……好爽啊！
　　祝小嘉挑眉。
　　难道还需要照顾文盲，特意给翻译成繁体字他们才看得懂吗？
　　反正他们大陆人是繁体字简体字都可以看懂就是了。
　　不出蔡倩所料，祝小嘉的这番话刊登出去以后差点吓死一堆人。
　　毕竟这个年代除了在对某些特例，谁也不会骂人骂这么狠啊。
　　这话不是把人脸啪啪啪地当众打来打去吗？
　　有些人就受不了祝小嘉的这个态度：太狂了。
　　就算你占着理，也不能这么说话吧？一个女孩子，这么对前辈说话太没教养了，跟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似的。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对祝小嘉这个态度没什么意见。
　　之前那阵子可是人老前辈赵导演对她这个晚辈不客气，在他们大陆人的地盘上看不起他们人，难道还要他们笑嘻嘻地把脸迎过去挨打不成？
　　而且就像祝小嘉说的那样，他们之所以对香港有好感，一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们也是同胞，二来也是有像之前的柳导演那样的人，给他们留下了好的印象。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人好像并不像之前的柳导演那样目的单纯。
　　他们在大陆的地盘上欺负大陆演员和工作人员，看不起他们大陆的导演，现在大陆的新人小导演拍了部剧还要被他们香港的媒体嘲讽……呵，真以为他们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不成？
　　赵导演打定了主意装乌龟，他可不是傻子，现在的局势他要是站出来挑衅不是找死吗？
　　与此同时，他也叮嘱好了自己剧组里的人，最近该装孙子就装孙子，不要犯众怒，更不要把这边的事情往天高地远的香港媒体那边捅，以那群嘴臭记者的德性，他们要多说几句，自己这边免得不久之后在路上被人打了都不知道什么原因。
　　不过他这会儿是把这件事给悄悄压下来了，却没想到，几年后，他还是因为那群嘴臭的记者而摔了个大跟头。
　　风口浪尖之处，孟存锐却和祝小嘉先后接受了那几家跟他们合作过的杂志画报的采访。
　　因为他们还要上学。
　　在看到这篇采访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内心呕出一口老血。
　　要不是他们说，观众都快忘了他们还要上学了。
　　没错，祝小嘉和孟存锐他们今年才高中，正是准备高考的年纪。
　　可是！
　　你们都拍了这么火的电视剧了，当然是应该趁热打铁，多拍几部啊！
　　上学什么的，请个假也好啊，反正学校也不会跑。
　　而且在这个文盲率相当高的年代，中专就已经算是学历不错可以当一场领导了，大专和本科都是大学，这么说来祝小嘉和孟存锐考不考高中学历都挺高的。
　　不过，这只是少部分人的看法。
　　祝小嘉和孟存锐的这个态度，让很多已经为人父母的人对他们产生了好感。
　　像他们这样有才华，有本事，见过繁华，却还能定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念书的年轻人实在是很少见了，何况，他们两个的成绩还都挺好，据他们的老师说，考个重点大学应该不是问题。
　　事实上，虽然祝小嘉和孟存锐一直都有和陈导演他们合作拍电影，也拍了《白玉奇缘》这部大火的电视剧，但是他们基本上都没有耽搁过学习。
　　他们两个的成绩一直在年级里都算名列前茅。
　　祝小嘉是因为知道高考的重要性，所以从小就一直很注意打基础。八十年代的高考比起几十年后的高考难度还是比较小的，要是这个机会她都抓不住就可以直接撞墙自尽了。
　　经历过这么多事，他们家的人都还挺能自律的，就是在最累的时候，祝小嘉也没放弃过学业。
　　祝小嘉狠狠地在这些骄傲的人脸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做出了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我只是个热爱学习的少女，我年纪还小。
　　可是这并没有减轻那些被她打脸的人脸上的怒气，反而，因为祝小嘉的这个举动，他们的脸丢得更厉害了。
　　一个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的职业导演，输给一个有背景、有后台的演员还好听一点，输给一个高中在读学生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们能怎么样呢？
　　陈导演美滋滋地给祝小嘉打电话：“你知道吗？有好几个人跟我打听你了。”
　　这些打听祝小嘉的当然都是陈导演的同行，都是当人老师，教出不少人的教授。
　　像这种在大学里任教的，多多少少身上都带着书生气，脾气比牛还倔，犟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之前祝小嘉拍那部《白玉奇缘》，这些人虽然看过了，也都对祝小嘉的眼光和某些天赋做出了肯定，但是，他们也狠狠地骂了陈导演一顿。
　　因为祝小嘉拍的这部剧根本就没掩饰过它在讨好观众。
　　固然，讨好观众并不是什么问题，总不可能拍一部反人类，故意跟观众喜好反着来的电视电影对吧？
　　可这些老学究就是看这种行为不顺眼。
　　当然，他们跟祝小嘉不熟，也不会抽风上门去找祝小嘉一顿臭骂，他们只会骂陈导演，这个几乎是一手带着祝小嘉进圈子的人。
　　陈导演在这群人那里吃了不少的瘪，也只好吃哑巴亏。
　　可他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得这么快！
　　自从祝小嘉和孟存锐说他们要暂时告别文艺界专心学习，将来考入专科院校以后，这些老学究像是发现他们这两个苗子根子上还是没有长歪的，是可以拯救的！
　　于是他们纷纷向陈导演打探消息，明示暗示他们可以帮这个忙，好好教导教导这两个将来文艺界的“明日之星”。
　　这下就轮到陈导演拿乔了。
　　哼，之前你们骂我骂的那么凶，现在也该给我道歉了吧。


第88章 088
　　88
　　“cut！”
　　导演一喊出这声, 正含情脉脉看着对面女主演的青年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虽然知道这是演戏, 但对面的女主演心里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打击。
　　她好歹也算是个大美女，从小到大接受过无数倾慕艳羡的眼神，哪怕是在美人如云的文艺界，她也算是长相出色的了。
　　可是这个对戏的男主演, 在戏里含情脉脉，导演一喊停眼神就冷冰冰, 出戏速度之快简直有种避她如蛇蝎的感觉。
　　她的魅力已经少到这种程度了吗？
　　女主演私底下跑去问人家这是为什么, 结果他说他只是习惯性地对所有女的都保持距离！
　　女主演气呼呼地转头，去找化妆师补妆。
　　当谁稀罕你似的！
　　不过说起来，这位男主演，确实也挺招人稀罕的。
　　不说文艺界那些大佬们，就是那些忘性特别大，几个月不见就不记得一批人的观众，也都把孟存锐这个名字给记得牢牢的。
　　他可是自从几年前的那部《白玉奇缘》之后就转身去念书，再也没拍过什么片子！
　　这么任性的做法，女主演自认自己得再过十几年，能拿个奖了才敢这么做。
　　观众的喜爱实在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而随着现在影视娱乐的发展, 又不断地有新人出现。
　　要是不多在观众面前刷脸, 他们真的是稍不留神就被人给忘了。
　　但是孟存锐敢这么做。
　　他这么做当然是有底气的，谁都知道，几年前那部《白玉奇缘》里，孟存锐和童京作为那部剧的两位男主演大红了一把。
　　随着《白玉奇缘》这几年逐渐在全国各省的电视台都差不多播过一遍后, 他们也算是红遍全国了。
　　而且这部剧不仅好笑，连着看了好几遍以后也还能笑出来，时不时地还会被电视台拿出来重播。
　　如今国内电视台引进了不少港剧美剧日剧，虽然这些剧好看，也能够引领一时风潮，但是观众心里还是更认同《白玉奇缘》这种从导演到演员全都是他们大陆自己人的电视剧。
　　尤其是这部剧的主创人员拍摄这部剧的时候还是少年，拍出这部剧不仅让大家看到了他们大陆文艺界年轻一代的能力，更是让观众们感受到了一股底气！
　　就连祝小嘉接受《电视画报》采访时挑衅赵导演说的那番话，如今也被许多人提起。
　　不过这次，他们的态度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两极化，而是渐渐地趋向于认同。
　　而且很多年轻人还挺喜欢祝小嘉这种“狂”的态度的。
　　孟存锐跟祝小嘉是一家人，这也不算个秘密。
　　女主演当初知道自己要跟孟存锐一起拍戏的时候，也因为孟存锐那张风流俊秀的脸小心脏砰砰乱跳过，不过没过多久，她便想起来这位男主演跟她偶像祝小嘉的关系。
　　虽然她长得好看，但是她性格挺目中无人，也有不少人对她的性格颇有微词，私底下说话不太好听的。
　　女主演以前也确实因为那些难听的话郁闷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她在采访里看见了当时正跟赵导演互怼，一点儿都不“谦虚礼让”的祝小嘉。
　　那个时候其实挺多三流杂志画报都在针对祝小嘉，这种状况让女主演对那个处境跟她差不多的祝小嘉有点感同身受。
　　但是后来祝小嘉拍出《白玉奇缘》，把之前盛气凌人的赵导演弄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时候，女主演简直比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还激动。
　　靠，这就是她女神啊！
　　女主演人生目标从此就向祝小嘉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姑娘靠拢了。
　　刚好女主演也是个艺术生，那年正好高考，她就这么因为《白玉奇缘》决定了要进入文艺界，跟偶像一样当个“狂妄”的女导演。
　　不过她没当导演的天分，学校把她分到了表演系。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剧组里不少人之前还以为女主演对孟存锐有好感，毕竟要不是这样，她干嘛老是跑去找孟存锐呢？
　　女主演在听到这个传言以后就翻了个白眼，她去找孟存锐是因为想通过孟存锐跟她偶像祝小嘉搭上关系好吧？不能像偶像一样当个女导演，能当偶像剧里的演员也不错啊！
　　不过她只解释了前半段，后半段为了导演的面子没说出来。
　　不然现在她还在这个剧组里，心就飘到下一个剧组，这位导演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孟存锐跟女主演离着半个剧组的距离，可是女主演的目光犹如实质，简直盯得孟存锐旁边的助理都有些坐立不安。
　　“孟哥，要不你把小嘉介绍给乔弯弯好了，”助理嘴角抽搐着说，乔弯弯就是女主演的名字，“再这么着下去，我总觉得我们拍完戏会被乔弯弯给在身上盯出一个大洞。”
　　“不行。”孟存锐冷冷地朝着乔弯弯的方向盯回去。
　　助理：“……”
　　这种男主演女主演要打起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导演……导演已经习惯了。
　　虽然这是一部讲述一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分分合合的剧，但是男主演和女主演在戏外却水火不容。
　　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只要不影响拍戏就好。
　　“你不愿意把小嘉介绍给男的还可以解释，怎么现在连女的都防啊？”
　　当然，这话助理只敢在自己心里吐槽一下，放到外面是不敢这么说的。
　　剧组外，一辆黑色的小车停了下来。
　　祝小嘉从车里出来，对着车里的人说了声：“你们等下，我去问问孟存锐。”
　　孟存锐正跟女主演你来我往地互相投以鄙视嘲讽不屑的视线，周围人对此都习以为常，权当他们是在练习演技了。
　　身边的小助理突然推了推他：“孟哥孟哥孟哥！”
　　“什么？”
　　“那个跟导演说话的是不是小嘉姐啊？”助理紧张地说。
　　孟存锐视线一转，陡然站起了身。
　　女主演一愣，第一反应居然是孟存锐该不会想过来打她吧？
　　不过孟存锐没有像女主演脑补的那样，而是直接朝着导演的方向走过去了。
　　导演旁边……嗯？导演旁边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个美女？
　　虽然女主演没看清那个美女的长相，但是有些人光是凭着一个身影就足以被称作美人了，导演旁边的那位便是如此。
　　当下最流行的是比较夸张的服饰风格，像什么大垫肩喇叭裤等等，但是导演旁边的那个美女一头乌发松松束成一束，只穿着一身连衣裙，身形窈窕。只是如此便算了，她看起来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跟女主演平时接触到的同行完全不同，反正让人看了就有点移不开眼。
　　这么有气质的姑娘，连女主演看了都忍不住拿来跟自己比一比，心里把那位美人的身份猜了一遍。
　　等看到孟存锐和那位美人说了几句话，导演在旁边一边点头，女主演的心里像是一道闪电划过，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不会吧？
　　女主演沉浸在自己的猜想里，没注意到剧组里的人看着她和孟存锐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对了。
　　很多比较喜欢脑补的人已经开始暗自激动了：女主演果然暗恋孟存锐！别看他们平时不对付，现在孟存锐一跟个漂亮美女一说话女主演就坐不住了，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事实上抱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少。
　　他们这部剧本来就是一部以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为主线的剧，因戏生情本就寻常，像他们剧组这样戏外男女主演每天势同水火才是怪事！
　　祝小嘉开始还没发觉，她跟导演确认完孟存锐今天的戏份拍完了以后本来是想帮他请个假的，没想到导演却不让他们走了。
　　原因很简单，陈导演出公差要去香港，因为走的比较急，时间也可能要好一阵子，所以准备临走前跟他们这些熟人吃个饭，跟他们多叮嘱点东西。
　　不过，没请导演。
　　导演虽然不像祝小嘉一样算陈导一手带出来的，但是也算是师侄，关系不错，不然也请不到孟存锐来给他当男主演。
　　可是这次陈导演要出公差请亲近的人居然没请他，他心里不平衡了。
　　其实要说起来，也就是他掐着这个机会在报平时的仇呢。
　　孟存锐作为一个有人气、有演技的男主演，在演戏的时候没让导演操过心，在磨合期过后基本都是顺顺利利的，可是在戏外，他跟女主演的那股水火不容的气势却把导演给愁的不行，生怕被什么不入流的杂志爆出主演关系不和的传闻来。
　　当年的祝小嘉敢直接用□□给自己炒作，却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敢这么做——后来想学祝小嘉的人很多，但水平不够的很多人都翻车了，他们要么是没掌握好度，要么是没真本事，观众根本不买他们的账。
　　导演他只求稳健，当然不敢这么玩儿。
　　虽说孟存锐在他剧组里，可导演看着孟存锐那副跟女主演势不两立的样子，对他根本不敢抱太多信心。
　　现在眼看着能压孟存锐的人来了，他不好好告告状，让孟存锐，他这些日子以来担的心不是白担了？
　　导演的哼哼唧唧祝小嘉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好笑：这个怎么看怎么像陈导演，没想到陈导演这位师侄居然把这个都学了过来。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成，您要跟着我们去也行，不过您可得先想好啊。男主演不在，你们剧组还可以拍其他人的戏，您要是不在……这剧组是停机还是别人代拍？”
　　其实有些经验丰富的导演也是走得开的，但是这位导演是个才拍过一部的新手，没那个底气。
　　导演郁闷：“你故意的！护短也不能这么过分吧祝小嘉？”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可祝小嘉偏偏不顺着问孟存锐在剧组里是不是惹了他了，而是直接把问题抛了回来。
　　孟存锐在旁边站着，没怎么说话，眼神却颇为得意，看得导演咬牙切齿。
　　“导演，后面是不是都是我的戏份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女主演乔弯弯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身形高挑，模样美艳，拿着剧本，问出的问题却有些耐人寻味。
　　这种问题她问她的助理也可以得到答案，至于为什么要过来问导演，就看各人理解了。
　　一见到她，孟存锐脸色迅速沉了下来，悄悄往祝小嘉身前走了一步，不过为时已晚，乔弯弯理所当然地看见了祝小嘉，并且问道：“你好，我是这部戏的女主演乔弯弯，请问你是？”
　　“祝小嘉。”
　　祝小嘉看着乔弯弯伸出的手，便握了握，没想到乔弯弯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啊！我听说过你！”乔弯弯虚伪地笑着说。
　　祝小嘉不是孟存锐这样的演员，平时露面的机会比较少，乔弯弯虽然心里把祝小嘉当自己的偶像，可是却只看过几年前和更早的照片，像现在这样跟真人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在乔弯弯印象里的祝小嘉，是个什么话都敢说，谁都没怵过的酷姑娘，艹天艹地的气质简直让乔弯弯冒星星眼，她做梦都想像祝小嘉那样把看不起她的人统统打脸。
　　但是那时祝小嘉还没成年，现在几年过去，祝小嘉也成长了不少，长相上的变化更是不小。
　　偶像不愧是偶像，居然比自己还长得好看，乔弯弯美滋滋地想。
　　而且对影迷态度真好。
　　乔弯弯目不转睛地盯着祝小嘉，身后的吃瓜群众已经目瞪口呆了。
　　虽然他们一直听说过女主演乔弯弯是个性格火爆的“硬茬子”，但是像这样直接跑到情敌面前宣战，还是太刺激了吧。
　　不过说起来……这两位美女长得也太好看了。
　　乔弯弯高挑美艳，性格虽然火爆了些，却也是不少人的梦中情人，而另一位神秘美人，虽然剧组吃瓜群众离得远没听清她的名字，但是也觉得她这么好看，气质又这么独特，就算不是什么电视演员电影明星，也绝对不是个普通人物。
　　能叫这么两位美女大打出手，孟存锐真是男人中的人生赢家啊！
　　呸，不就是小白脸长得好看吗？
　　人生赢家孟存锐脸色难看，一脸不爽，让剧组里的吃瓜群众看得一肚子气。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真的很苦。
　　千提防万提防，还是没防住这个女痴汉，靠近了他们家小嘉不说，还当着他的面吃豆腐。
　　当他死了吗？啊？


第89章 089
　　89
　　孟存锐的眼神太明显了, 女主演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不过还是想跟偶像拉关系的**占了上风，乔弯弯对祝小嘉笑得越发灿烂：“我觉得跟你真是一见如故啊, 我们可以单独聊一聊吗？”
　　哦哦哦哦哦！打起来打起来！
　　身后的吃瓜群众看得心血沸腾，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而祝小嘉却一点都没像他们想的那样对乔弯弯的突然热情产生怀疑, 说起来乔弯弯还是之前祝小嘉帮着选的呢。乔弯弯的长相很特别, 既能美艳, 打扮打扮也可以知性温柔，这样的大美女要提出单独聊一聊，确实让人有点难以拒绝。
　　孟存锐伸手拦在祝小嘉前面：“你们要聊恐怕不行，我们今天可还有重要的事呢。”
　　他终于想起了今天是陈导演请吃饭的日子。
　　感谢陈导演。
　　“是这样吗……”乔弯弯有些可惜地看向祝小嘉, 见祝小嘉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顺杆子爬的挺快啊！
　　“没这个必要吧, ”孟存锐插话打断，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好像还没熟到那个程度吧。”
　　乔弯弯连忙说：“我挺喜欢祝导演的, 想探讨一下也不行吗？”
　　祝小嘉笑了笑：“我也只拍过一部戏，你要跟我探讨什么？”
　　乔弯弯听了这话，美滋滋地挤开孟存锐：“想探讨的东西还是挺多的……不过，祝导演看我怎么样呀？”
　　祝小嘉：“你想和我一起合作？”
　　乔弯弯点头。
　　其实乔弯弯的长相确实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也是祝小嘉比较中意的模样, 只不过她最近还在学校里跟着老师学习理论知识, 一年内都没有拍新戏的准备，所以才把乔弯弯推荐给了现在这部戏的导演而已。
　　“那你得等差不多一年，你等得起？”祝小嘉开玩笑一般说道。
　　“当然！”乔弯弯不假思索。
　　乔弯弯坐回座位上, 一个清秀的小演员凑了过来，觑了觑她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弯弯姐，那个女的是谁啊？怎么这么傲啊？”
　　乔弯弯半眯着眼休憩，没理她。
　　“弯弯姐，孟哥今天为了一个女的在全剧组面前这么落你面子，也太过分了吧，那个女的是孟哥什么人呀。”
　　乔弯弯长得漂亮，平时性格也比较莽撞，所以可能有不少跟她不熟的人都觉得她比较傻，好利用。
　　但是她难道当真不懂这个人是什么心思么？
　　听这酸里吧唧的语气，哪是为她乔弯弯不平，分明是自己心里嫉妒得不行。
　　说起来，就连乔弯弯在刚刚接触到孟存锐的时候也被孟存锐那过于好看的长相惊艳过，就别提别人了。
　　不过乔弯弯能够很快看清孟存锐的正是面目，别人却不一定。
　　孟存锐越是对剧组里那些女演员和女助理们保持距离，就有人越是犯贱看不清自己什么地位，天天想着法儿去巴结人家，还要拿她这个女主演来当挡箭牌。
　　乔弯弯觉得好笑，这些人连祝小嘉都没认出来，还想跟孟存锐扯上关系？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你自己拍自己的戏，那个不关你的事。”
　　至于别人会不会听她的话，乔弯弯就管不着了。
　　另一边，祝小嘉和孟存锐上了车。
　　车里的人抱怨了一句，“你们这去的有点久啊。”
　　祝小嘉：“嗯，遇到了点儿事儿，不过还赶得上吧。”
　　“赶得上赶得上。”童京被旁边的祝原瞥了一眼，立马也不敢抱怨了，老老实实地开他的车。
　　“对了小嘉，”童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能帮我一个忙不？”
　　“这个得看是什么忙。”祝小嘉说。
　　童京“嘿嘿”一笑，“当然是小忙！就是那个……咳咳，陈叔跟我爸妈关系挺好的，我爸妈一会儿也在，你能不能在我爸妈面前装一下我女朋友啊？”
　　“不行！”祝原和孟存锐异口同声地喊道。
　　要不是童京手里还握着方向盘，副驾驶座上的祝原简直想直接把童京按在座位上削一顿了。
　　即使他没这么做，他的眼神也颇为不善地注视着童京。
　　孟存锐坐在后排，视线跟祝原有一种可疑的迷之重合。
　　童京无语：“不就是装一会儿吗？小嘉，我们多少年交情了，你不会连这个小忙都不帮吧？”
　　他直接略过了祝原和孟存锐的否决，问祝小嘉道。
　　祝小嘉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他：“你还缺女朋友？”
　　童京这长相在这年代也算是眉目端正英气凛凛了，反正从祝小嘉认识他开始，就一直见到许多人说他长得好看。
　　而且童京这性格挺活泼外向的，他的事业也不差，他要想搞对象，还至于找不到人？
　　童京像是总算找到了可以吐苦水的地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你是不知道，以前我爸我妈特别害怕我早恋，现在我一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我爸我妈马上就希望我找个对象了。可是我看上的他们都看不上啊，一边逼着我搞对象，一边说我看上的都是歪瓜裂枣，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说他们看到别人要挑三拣四，看到你总不会挑了吧？”
　　岂止不会挑啊，几年前童京去给祝小嘉的《白玉奇缘》剧组帮忙的时候他妈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美滋滋地说祝小嘉这姑娘性格果断有担当，有她年轻时候的风采。
　　后来《白玉奇缘》能卖到河东省电视台，童京他妈也帮忙牵了个线。
　　在《白玉奇缘》大火，童京也沾了这股东风红了一把以后，他妈更是觉得她眼光好，一眼就看出祝小嘉的潜力。
　　而童京之所以找了那么多对象还被他爸他妈嫌弃，也跟祝小嘉脱不了关系。
　　童京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可那些姑娘他妈只看了照片就鄙视起了童京：“你天天跟祝小嘉那么聪明那么漂亮那么能干的姑娘来往，怎么一到找女朋友的时候就净是看上些好看不中用的花瓶？而且你要找花瓶好歹也长个特别好看的啊？这些还没你妈我年轻时候一半好看呢！”
　　童京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年少无知的时候也觉得祝小嘉长得好看性格温柔人还聪明，后来才知道全是幻觉。
　　祝小嘉跟她那几个哥哥一样，全是凶起来能吓死人的两面人，尤其是在祝小嘉那个《白玉奇缘》剧组拍完了戏以后，他对祝小嘉的恐惧更上一层楼，偶尔在一起玩玩儿还好，真要搞对象起来，他不够祝小嘉玩儿的。
　　“呵。”祝原冷笑。
　　“呵呵。”孟存锐打量着童京笑道。
　　童京跟他们也算熟悉，当然看得懂这两兄弟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炸了毛。
　　虽然他有点怕祝小嘉，但是男人的尊严不容践踏！
　　“你们什么意思！我童京现在也算是当红小生，还配不上你们妹妹了？”
　　“配不上。”
　　“你觉得你配得上小嘉？”
　　这一次，祝原和孟存锐又是一致看法。
　　祝原忍不住看了眼孟存锐，眼神里带出了点赞赏。
　　童京……童京嘴角抽搐，放弃了跟这两兄弟对吵。
　　他吵也吵不过这两个人，打架更是打不过，不忍还能怎么办？
　　祝小嘉本来还说看情况，没想到祝原和孟存锐反应这么激烈。
　　眨了眨眼，她干脆选择沉默。
　　反正童京现在是当红小生，真要想谈恋爱了还能真的缺个女朋友不成？
　　现在他找不到合他爸妈的意的，过几年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童京缓过神来，讪讪的说：“我说，你们几兄弟对祝小嘉保护得太严密了吧？她现在也成年了，你们再这么保护下去她估计连恋爱都谈不成了。话说回来，祝大哥和祝二哥这样还好理解，孟存锐你怎么跟他们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以前还以为你喜欢小嘉呢。”
　　祝原：“别乱说，孟存锐跟小嘉是纯洁的兄妹情。”
　　孟存锐瞥了瞥祝原，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
　　不过他没有把童京嘴巴堵住，而是咳了两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然后就悄悄看起了其他人的反应。
　　“屁！”童京大叫了一声，“我用我还没送出去的初吻发誓，孟存锐对祝小嘉好得简直就跟那些爱情电影里男主角追女主角一样！”
　　这几年童京拍了不少戏，他的理论基础是从小打下来的，所以多拍戏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占了长相是目前社会主流审美的便宜，童京当过不少爱情电影的男主角。
　　刚拍这种戏的时候童京天天给孟存锐祝小嘉打电话发牢骚，他小时候拍的儿童电影都是亲情友情，后来进过几次主旋律剧组，但是戏份也比较纯洁，用他的话说，“这爱情戏太肉麻了吧，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在那里傻兮兮地说话就能拍好几场，而且有误会戏的时候就算不是我的错我也得跑去哄那女主演，我脑子有病？”
　　拍完了以后，他看谁都觉得有一腿。
　　眼看童京说得越来越过分，祝小嘉只好站出来帮孟存锐说话。
　　“孟存锐他长得就那样，看谁都含情脉脉的，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看你不也是这样吗？”
　　他看老子哪里含情脉脉了！童京都快被祝原祝小嘉这两兄妹说得惊恐了，孟存锐现在看他的眼神很吓人的好吧！
　　幸好这段路并不长，说到这里时，他们已经到了陈导演的家了。
　　陈导演出身也是军人子弟，但是他从事文艺工作后就没住在大院儿里了，而是搬了出来，跟制片厂的同事们住在同一个地方。


第90章 090
　　90
　　陈导演这次请的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毕竟他去香港考察还是要去好几个月的。
　　看到祝小嘉他们来，陈导演很是高兴。
　　祝小嘉他们都可以说是陈导演一手带出来的，虽然没有师徒名分, 但是情分却不薄。
　　如今无论是继续在演员这一行混出了点儿名头的童京和孟存锐，还是改行当了导演, 在几年前大出了一把风头的祝小嘉，外人提起来的时候陈导演都表现得比自己得了成就还要高兴。
　　不过陈导演在这三个小孩儿里，还是最偏心祝小嘉, 马上问她：“我听你老师说你在筹备电影？”
　　祝小嘉点点头：“是, 不过还早呢, 大概要等一年。”
　　她考入首都影视大学已经三年，就是一般的学生这会儿也该开始准备自己的毕业作品了, 更何况是她呢？
　　所有人都知道, 祝小嘉当年还没考进学校的时候就自己拍过一部电视剧了，而且这部电视剧还曾经被他们专业的老师拿来当上课的材料给大家讲。
　　祝小嘉当时坐在下面，囧的不行。
　　那位老师是学校里一个很严肃的老师, 一上来就把祝小嘉拍的《白玉奇缘》给喷的一文不值, 当时坐在下面的好些同学都兴奋起来, 幸灾乐祸地看着祝小嘉的笑话。
　　祝小嘉太出色了, 有人喜欢她，自然就有人看不惯她。她头一回上课就被老师骂这么厉害，有些人心里高兴的不行。
　　谁也没想到，那个老师接下来一句是：“我以上的这些观点，是把这部剧拿来跟那些经典电视剧对比得到的结果。”
　　祝小嘉和那些幸灾乐祸的同学都被这话给说蒙了。
　　跟经典电视剧对比？
　　谁不知道这部剧是祝小嘉的第一部 作品, 而且她那时候才多少岁？能跟那些大师们的作品比吗？ 
　　那位老师的目光扫过那些不久之前还在幸灾乐祸的同学：“你们要能达到她这部剧的水平，至少得过个两三年。当然，我指的是拍剧，而不是这部剧的创意、选材。”
　　然后接下来，那位老师就用了整整两节课来夸祝小嘉，全方位无死角。
　　祝小嘉被他夸得都有阴影了。
　　陈导演问了句：“你需要有人投资吗？我帮你找人？”
　　虽然陈导演知道几年前祝小嘉就能用家里的钱来自己拍电视剧，但是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
　　别看电影比电视剧短，但是真的拍起来，说不定成本还比电视剧高呢。
　　祝小嘉摇摇头：“不用啦，谢谢陈叔。”
　　祝小嘉本来是想指点一下家里人做点什么发大财的，可是她后来发现她能想到的那些法子其他人也能想到。
　　她舅舅虽然对梁家的生意没什么看法，但是梁又生却是个天生做生意的苗子，跳级考上了金融系成了祝原的学弟不说，还两个人琢磨着挣下了一大笔钱。
　　祝小嘉看着他们递过来的存折上的数字，差点以为他们直接黑了银行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会儿银行还没有全部用上计算机，黑掉银行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所以能挣下这么大一笔钱，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本钱就比别人多，又是金融系的高材生，对政策也比别人敏感。
　　这次听到陈导演要去香港的消息，梁又生还很遗憾，因为香港的股市比较发达，他跟祝原都觉得要是大陆也有股市的话，他们估计挣钱能更快一些。
　　祝小嘉都快吐血了，她想了想自己拍了一部那么火的电视剧，挣的钱居然只不过他们在那些“倒爷”之间转手几次挣下的十几分之一，简直为自己感到人间不值得。
　　就连他们说要给自己投资，她也高兴不起来。
　　总觉得一旦跟他们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个勤勤恳恳的矿工呢。
　　陈导演对祝小嘉的回答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态度，他拍拍祝小嘉的肩：“嗯，电影跟电视剧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筹备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我们这些老头子帮的尽管说。”
　　祝小嘉眨了眨眼：“那还用说？”
　　她可从来不是为了面子就害羞的性格，而且她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考上首都影视大学？不就是为了攒人脉嘛。
　　这种行为，祝小嘉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美滋滋。
　　她的老师都是大佬，学长学姐们是预备役的大佬，同学里好好挑一挑，说不定也有几个有潜力的。
　　等她将来攒够了钱和人脉，就自己开个影视公司，让这些同学给自己打工，岂不是妙不可言？
　　陈导演看祝小嘉那样儿就知道这小丫头又在算计了，不过想想也知道算计的应该不是自己。
　　嗯，这样想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孟存锐也看见了祝小嘉那一脸算计的兴奋表情，虽然祝小嘉其实表现得没那么明显，但是对于差不多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孟存锐来说也跟写在脸上没什么差别了。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一起相处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二，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祝小嘉在想什么？
　　他唇角勾了勾，揉了揉祝小嘉的头发。
　　祝小嘉长大以后就不大爱让人再像小时候那样摸她头发了，不过她的头发揉起来质感还是那么好。
　　祝小嘉抬起头，瞪了眼孟存锐：“我的头发乱了！”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她现在也是有偶像包袱的人好吧？
　　孟存锐一点也没歉意：“那，我帮你梳梳？”
　　说着他就跟陈导演的妻子问了他们家梳子，给祝小嘉把他揉乱的头发再梳好。
　　童京本来只是看他梳头发的时间有点儿长，就想去叫叫他们，没想到却看见了孟存锐脸上的表情。
　　他顿时一脸卧槽，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
　　哪怕童京没什么恋爱经验，他也分得出什么是男人看妹妹的表情，什么是看喜欢的人的表情。
　　不过其他人好像还不知道？
　　要是现在这儿站的是祝二哥祝原，估计孟存锐脑袋就得被开瓢了吧。
　　喵的，孟存锐这家伙仗着他的身份这种事看起来干了不少次了呀！挺熟练的！
　　孟存锐一抬眼，便看到了门口的童京。
　　不过他一点都没有被抓了个现行的惊慌，还挑了挑眉，那双风流俊秀的桃花眼一挑，笑得理直气壮。
　　“好啦，头发给你梳好了。”
　　童京反射性的吐了句槽：“这么长时间，你们编小辫儿都该编好了吧。”
　　孟存锐：“小嘉头发比较细，要轻轻梳才不会扯得头痛。”
　　童京：“……”
　　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跟孟存锐单独说说话，可孟存锐一直跟祝小嘉焦不离孟的，他愣是没找着空。
　　他这才意识到，孟存锐跟祝小嘉平时就这样，不过平时在外人面前孟存锐还是会藏一下他的那只大尾巴，不像这会儿这么明显。
　　这小子为什么现在不装了？
　　好不容易，童京才等到了一个跟孟存锐说话的机会。
　　他一脸操蛋：“兄妹之情？哈？”
　　刚才来之前这小子还说他对祝小嘉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呢，有这种纯洁法的？
　　孟存锐理直气壮：“我可没说。”
　　童京被噎了一句，没错，这好像是祝原这么理解的。
　　他这下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孟存锐那么反对祝小嘉假装自己女朋友了，他一脸血地问孟存锐：“我说，你藏得够深啊？”
　　孟存锐：“我怕太突然了。”
　　他跟祝小嘉也是一起长大的，祝小嘉一直都把自己当哥哥一样看待，要是他突然表白，不知道祝小嘉接不接受得了。
　　童京问，“你就这么憋着不说，就不怕她喜欢上别人？”
　　孟存锐冷静道：“她还能看上别人？”
　　童京本欲反驳，可看着孟存锐那张脸，他这话还真的说不出来。
　　虽然他们几个都常常私底下不服，说孟存锐是小白脸，可是不得不说，孟存锐长得确实好看。
　　这种好看不只是五官精致，而是气质也如同鹤立鸡群般夺人目光，别说那些女生了，就是男的看到孟存锐这模样也得在心里承认，这家伙长得是真的好看。
　　同样是男的，怎么有的人就那么糙，有的人就能长这么好看呢？
　　天天看着孟存锐，要是祝小嘉还能转头去喜欢一个比他丑的男人，那也确实挺不科学的。
　　孟存锐坦然地接受者童京的打量，低声说道：“你听过温水煮青蛙吗……算了，你估计没听过，反正你别打扰我的计划就好了。”
　　要不是今天童京这小子说了要祝小嘉装他女朋友的话，估计他都不会让童京知道他的计划。
　　童京额头青筋直跳：“怎么？高材生这是看不起我？”
　　比起祝小嘉和孟存锐他们这两个成绩优秀的怪物，童京虽然也考进了影视专业，但是成绩惨不忍睹，全凭着其它加分混进的学校。
　　“不过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他嘀咕道。
　　“小嘉小心别烫着！”童京听着这声音一看，他妈正跟祝小嘉说话呢。
　　估计是祝小嘉帮着端菜差点洒了，他妈就准备去帮忙，不过孟存锐比童京他妈还积极，直接略过童京就跑过去了。
　　看着孟存锐远去的背影，童京越想越奇怪：祝小嘉那个脑子跟妖精一样整天扮猪吃老虎的货还看不出来孟存锐的这点小心思？
　　他终于想起来了“温水煮青蛙”这句话为什么听起来有点熟悉了，这他妈是祝小嘉以前说过的话啊！
　　童京看了眼远处笑得像只小狐狸的祝小嘉，仿佛看到了她身后摇来摇去的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他劫后余生般为自己叹了口气。
　　孟存锐，兄弟……你到底是水还是青蛙，这还不好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开始搞番外，我对感情戏是真的苦手QAQ
　　再推一下这本吧《恶毒女配是学霸》
　　阮青夏带着系统穿了，穿成一本总裁文里的恶毒女配
　　……可是这个系统是学习系统！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去勾引男主，陷害女主
　　阮青夏：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有这个时间我多做几套题不好吗？
　　好好一个恶毒女配，不去勾引男主，居然不务正业堕落到去当学霸？
　　所有人都震惊了。
　　开始，
　　大佬：很好，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后来，
　　大佬：我们公司有兴趣投资你的实验室，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再后来
　　大佬：……卖、卖身求合作_(:з」∠)_
　　阮青夏：起开，你挡着我做实验了
　　苏爽文


第91章 091
　　双向暗恋小日常
　　1
　　孟存锐一直觉得，他对祝小嘉是纯纯的兄妹之情。
　　曾经。
　　没办法, 他们认识的时候祝小嘉还是个白白软软、香香嫩嫩的小团子, 每天乖巧地跟在祝离祝原他们屁股后面。
　　孟存锐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好看的小丫头, 她跟那些天天穿得脏兮兮的小丫头不一样，不光是好看, 连眼神都是干干净净的, 看见他被打会有不忍。
　　明明他挨惯了打，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可是看见她那双水润的眼睛, 他胸口却有点堵。
　　她绝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孟存锐有时候光是看着她，就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小丫头。
　　2
　　孟存锐还挺喜欢祝家的。
　　他父母都去的早, 小姑小姑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对于家庭的认识就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那几家邻居。
　　但是祝家人之间相处的脉脉温情, 却很快让他沦陷了。
　　他喜欢在几个小孩面前有点没长辈威严的祝建国, 也喜欢祝离祝原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兄弟，还有祝小嘉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最娇宠的小丫头。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以前的遭遇, 孟存锐心里比较悲观, 他知道祝建国会慢慢变老，祝离祝原会长大工作结婚生子, 总是做出一副小大人样的祝小嘉也会长成漂亮的女孩子, 嫁人, 住到别的家里去。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闷得慌。
　　要是他们可以一直都不长大就好了。
　　3
　　少年人情窦初开得比较晚，童京演了一部爱情电影, 他和祝小嘉给童京捧场去看，那场电影去看的人几乎全都是一对一对的青年男女，全都是来相亲搞对象的，他和祝小嘉两个人单薄的身形显得有些奇怪。
　　检票员看了好几次，孟存锐都以为她认出他们了，结果人家语重心长地劝了句：“孩子，早恋哪有读书重要啊。”
　　孟存锐诧异地看向祝小嘉，她确实好看，乌发如云，皮肤水一般干净的白，双唇微红，像是漂在水面上的花瓣一样娇嫩。
　　不知道为什么，孟存锐心虚地从脸红到了脖子，反驳的话一句没说出来。
　　那天的电影演的什么孟存锐根本没看，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才看了眼画报，女主角妆画得太浓了，哪有祝小嘉好看。
　　就这样，孟存锐毫无压力地转了心思，一点都不为自己曾经的打脸言论而感到羞耻。
　　不仅不羞耻，还继续扯着这个幌子给自己争取利益，简直可耻。
　　4
　　祝小嘉是个颜狗，而她全家都长得挺好看的，她自己也是。
　　不过孟存锐还是特别好看。
　　小时候还好，越长大，他就越显露出蓝颜祸水的资质，哪怕现在主流审美是浓眉大眼，也架不住那些小女生看他一眼就被迷得小心脏砰砰乱跳。
　　人对美的欣赏，绝对是无可阻挡的，尤其还是这种相当优质的美。
　　哪怕是和孟存锐一起长大的，祝小嘉有时候也扛不住，小心脏被那张好看的脸给看得砰砰乱跳的。
　　她哪儿知道，那是孟存锐故意的。
　　5
　　想当年，孟存锐也只是想要把祝小嘉当妹妹好好宠一辈子的。
　　可惜祝小嘉就像是一块美味的蛋糕，天天在孟存锐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而孟存锐的抵抗力在她面前越来越低，终于无限趋近于零。
　　他决定监守自盗。
　　祝离祝原因为上学的原因不太方便走开，但是他们对祝小嘉的关心一点也没减少，有时候还叮嘱孟存锐注意一下祝小嘉周围的人，不能让祝小嘉被那些“不是东西”的男人骗走。
　　他们哪儿知道，孟存锐一边口头答应的挺好，一边利用这个机会悄悄彰显着他在祝小嘉身边的存在感呢。
　　这件事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得磨刀霍霍向孟存锐。
　　不过这件事孟存锐一点也不着急，他只想着怎么能把祝小嘉这个比小狐狸还精的丫头给骗回自己的窝。
　　他决定温水煮青蛙。
　　6
　　祝小嘉纠结了很久，在自己的良心和少女心之间犹豫徘徊不定。
　　最后她咬咬牙，把良心喂了狗。
　　我只是个年方十八的少女，谈个恋爱有什么不对？
　　还好孟存锐感情方面有点迟钝，这么久了也没见过他对哪个女演员心动过，她还是很有机会的嘛。
　　她决定温水煮青蛙。
　　7
　　孟存锐没有追求女生的经验，于是他收集了很多资料。
　　从各种书籍、视频资料里。
　　然后他列了一个追求女生需要做的事情的清单。
　　送礼物？
　　那他该送什么呢？
　　年少无知的时候，孟存锐送过他妈的那箱子嫁妆，送过那处小院子，现在他都长大了，总不能送太便宜的吧？
　　上交存折？
　　他的所有拍戏的酬金都是祝小嘉保管的。
　　孟存锐把这些一条一条的删完，发现他们居然把这些差不多都做过了。
　　……
　　只除了表白。
　　哦豁。
　　8
　　祝小嘉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
　　可惜孟存锐比她还好看。
　　她还有钱有房有金银细软，不过看了下她的那些私房钱，不少是孟存锐送的，而且他的演戏的酬金好像也在她这里。
　　对了，她还是个被大佬们验证过的潜力股，是个将来前途无量的导演。
　　那她是不是可以潜规则孟存锐？
　　祝小嘉摸了摸下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孟存锐被她逼到墙角，一脸不敢置信地说：“你居然想潜规则我？”
　　而她只需要邪魅狷狂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意，然后把孟存锐扑到床上……
　　糟糕，挺带感的。
　　9
　　孟存锐看见祝小嘉的时候有点心虚。
　　他居然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是老夫老妻模式了。
　　唉，小嘉这么纯洁的女孩子，到现在连初恋都还没有过，他想的东西真是太污了。
　　10
　　祝小嘉看到孟存锐的时候有点心虚。
　　唉，自己真是上辈子的总裁文看多了，昨天居然脑补了那么多不可描述的镜头。
　　说好的温水煮青蛙呢，怎么能这么刺激！
　　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11
　　孟存锐最近看剧组里的某位女演员很不顺眼。
　　她是祝小嘉挑中推荐给导演的。
　　本来来这个剧组之前他就知道这件事了，当时也觉得没什么，就算他脑子再抽也不可能会吃一个女生的醋吧？
　　可进入剧组不到一天，他把上一句话自己吃了。
　　这个女的对他们家小嘉的关心是不是有点太变态了？
　　变态这个词是小嘉无意中说出来的，但是孟存锐觉得用来形容乔弯弯很适合。
　　虽然性别不对，但是孟存锐还是油然而生了危机感。
　　乔弯弯还让孟存锐给她介绍祝小嘉，孟存锐眯了眯眼睛，开始转移话题。
　　介绍给小嘉这种变态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12
　　祝小嘉发现，孟存锐剧组里的乔弯弯好像有点奇怪。
　　作为一个谨慎的人，她观察了一下乔弯弯。
　　嗯，是她脑残粉，对孟存锐不屑一顾，没有情敌威胁，还可以发展成自己的眼线。
　　美滋滋。
　　剧组里的其他人倒像是对孟存锐有那么点意思……不过祝小嘉到还不至于连这些群演都要疑心。
　　13
　　在得知祝原和梁又生挣了很多钱以后，孟存锐的危机感更严重了。
　　作为国内最红的年轻男演员，好几个大佬导演看好的小演员，孟存锐内心愁苦。
　　他要怎么样才能挣很多很多的小钱钱，把他们家小嘉养得白白胖胖的呢？
　　14
　　二哥和梁又生两个人挣钱的速度让祝小嘉咋舌。
　　虽然这两人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她弟，并且很没原则地说这是给她攒的压箱底钱，但是祝小嘉还是想自己当大老板挣小钱钱！
　　终极目标，开个很大很厉害的影视经纪公司。
　　目前进度，公司成员两人，老板兼导演，祝小嘉，秘书兼老板娘兼小弟兼演员，孟存锐。
　　什么？孟存锐同不同意？
　　他还有不同意的权力吗？
　　15
　　祝小嘉拍过很多戏。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孟存锐是她拍过的最好的男主角。
　　无论是古装戏还是现代戏，孟存锐在她的镜头里，永远都是最出彩、最让人惊艳的那一个。
　　这种惊艳甚至是其他人无法复制的。
　　如果说有什么可惜的话，大概就是这位男主角太优秀了，以至于把那些女主角衬得黯然失色，甚至连存在感都小了，就连最有名的可女王可御姐可温柔知性的乔弯弯女神，都被他衬得有些平淡，气得乔弯弯给祝小嘉打电话吐苦水。
　　所以他的大部分戏爱情戏份都比较少。
　　毕竟，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在镜头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再推一下，嘿呀！
　　《恶毒女配是学霸》
　　阮青夏带着系统穿了，穿成一本总裁文里的恶毒女配
　　……可是这个系统是学习系统！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去勾引男主，陷害女主
　　阮青夏：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有这个时间我多做几套题不好吗？
　　好好一个恶毒女配，不去勾引男主，居然不务正业堕落到去当学霸？
　　所有人都震惊了。
　　开始，
　　大佬：很好，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后来，
　　大佬：我们公司有兴趣投资你的实验室，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再后来
　　大佬：……卖、卖身求合作_(:з」∠)_
　　阮青夏：起开，你挡着我做实验了
　　苏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