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回高中》 作者:秦维桢   文案   当大学同学纷纷都走上工作岗位,路小埋却因为挂科重修延期毕业。   她花了六年时间才拿到这所三流学校毕业证,转头却恨不得把它丢进垃圾桶。   当人生只剩下卢瑟两个字时,她却一觉睡回九年前,成为一名刚升上高中的萌妹子。   粑粑麻麻,我不小心开挂了,咱先定一个小目标,比方说先挣它一个亿!   班主任迎头一阵狂风暴雨:   挣什么钱!还想不想考个好大学!!!   看我干什么!看黑板啊!!!   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路小埋:……   本文主日常温馨,大家对号入座哦!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重生 励志人生 主角:路小埋 ┃ 配角:徐公子 ┃ 其它:重生、励志人生 ============== 第1章   路小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下手中的蘸水笔,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血脉喷张的漫画原稿收拢放在一起。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咔擦咔擦一阵作响。   她看了眼闹钟,四点整,发现自己又熬了一.夜。走到窗边,拉开遮得严严实实的厚窗帘,天边早已泛起鱼肚白。   所幸她这个月的工作量都在截稿日前赶完了,就剩用扫描仪把原稿录到电脑上然后上色处理了,这部分工作会由另一个人接手,她只需要完成原画的部分。所以接下来她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时间还早,路小埋踌躇了一会,给小老板发了条已经完工让他来取稿件拿回去扫描的信息,就把窗帘重新拉上,把身体甩到床上,呼噜呼噜睡着了。   再醒来时,估摸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小时,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小老板还没有回复,心里猜想他可能还没起床所以没有看到吧。想要继续睡,翻来覆去烙了一阵烙饼,却睡不着,路小埋干脆起床了。   人真是贱格啊,赶稿的时候,挤出五分钟都能坐着睡着,这会清闲下来有大把时间,想睡反倒睡不着了。   路小埋撇了撇嘴角。   这会打开窗帘,外面的光线已经亮得刺眼了。阳光洒进这间小小的蜗居,单身公寓里除了床铺和电脑,占地最大的是中间那张大大的原木矮桌,地上铺着张软毛地毯。每天的大部分时间,路小埋都席地光脚坐在地毯上,趴在矮桌上,不知疲倦地挥动着她的蘸水笔。   没错,路小埋是个漫画作者,更准备地说她是一个成人向漫画作者,专门画同人本。从大一开始,她就跟着小老板入了行。   入了行才知道里面充满灰色地带,但对于路小埋来说,如果不画同人本子的话就干不了这行,靠这份工作她养活了自己,也半工半读熬到了大学毕业。   赶完手头这个同人本,她就打算退役了。她的手机里静静躺着学校辅导员前几天发来的短信通知,让她去学校领毕业证书,时间就是今天。从进入大学那天算起,为了拿到毕业证书,她花了六年的时间。   拿到毕业证书,她就能好好找一份新工作了。   虽然这么做,感觉对小老板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那天路小埋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时,他一直不置可否,不过也并没有强求路小埋留下来继续为他工作的意思。   路小埋就默默当做他同意了。   脑海里乱七八糟想完一圈,路小埋已经穿着拖鞋,揣着手机和钱包钥匙走出了单身公寓,来到大马路上。   她准备到路口小摊上买点早餐,顺便出来放放风。   徐公子发现有一个女人突然横穿马路,出现在他的车前,像美剧里的丧尸一样直愣愣地撞上来时,他飞快打了一圈方向盘,车灯撞向另一边的水泥墙,碎了一地。   他来不及心疼自己刚买的新车,连忙停车,下车去看有没有伤者。   路小埋横穿过街口余光发现侧前方有车经过时,早已凭借敏锐的反射神经,双脚一蹬跳得老远。等落地后才发现,那辆车为了躲开她,竟然傻傻去撞墙,貌似车灯都撞坏了。   路小埋手里还拎着小笼包和豆浆早餐。踌躇了好一会,担心车主找她赔钱,一走了之又良心过不去。   犹豫间,车主已经走了过来。   “你是路小埋?”那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惊疑不定地吐出三个字。   路小埋指了指路边高大的建筑,态度特别良好地耐心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走到你车前的,这栋大楼遮挡了视线,这个路口特别容易形成死角,又没有红绿灯,所以我没发现你的车,你也没看到我这个大活人。我不怪你。”   徐公子似笑非笑:“那我还得谢谢你哦!”   “不客气撒。”路小埋好脾气地挤出笑容,摆摆手。   准备看情况不对就撤退走人。   徐公子看了她眼下明晃晃的黑眼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经常熬夜吧?”不等路小埋回答,他又飞快地接下去说道,“年轻人要懂得珍惜生命,别挥霍光阴,免得以后后悔莫及。”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毫不留恋地开车走了。鲜车怒马消失在清晨有些凌冽的空气中,原地只剩一滩碎玻璃渣。   路小埋扯了扯嘴角,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其实她认出徐公子了。   高一刚入学时,他们当了半学期的同桌,只是没多久就彻底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半学期后,他转入重点班,毫不费力地成为年级第一,常年把第二名甩得老远。高三那年更是拒绝了被保送到国内最顶尖学府的推荐名额,在摘得当年的高考状元后,毫不留恋地挥别一切出国留学,从此只留下一地传说。   路小埋关于高中的最后印象,就是学校所在的那条道路,从路口一直延伸到校门口的那一路挂在半空中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我校徐公子同学以XX高分荣获省高考状元。   一路的“徐公子”三个字,看得她差点头晕。   两年前听说徐公子归国继承家族企业,更是在高中同学圈里掀起一阵巨浪。再也没人敢叫他大胖子四眼狗了。摘下眼镜彻底瘦身的徐公子,像一个华丽出场的贵公子,身着得体的高级定制,身高腿长,眉目如画,所到之处一片衣香鬓影,惹得路小埋同届的不少高中女同学私下咬牙,纷纷如丧考妣,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不,是错过了十个亿,一百个亿!   谁也想不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四眼胖子竟然会蜕变成今天这个精英富二代。   徐公子啊徐公子,怪不得人家取了这么个好名字啊,您老人家是个隐形富二代,干嘛还深藏功与名啊。这不是逗我等凡人玩吗?   路小埋咬着小笼包,狠狠吸了一口豆浆,塑料的豆浆杯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啊,我不懂!   补眠计划泡汤,路小埋就准备早点去学校领毕业证。   即使是再辣鸡不入流的大学,也好歹花了她六年时间,现在就差这临门一哆嗦,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在学校赔了半天的笑脸,路小埋终于把两张薄薄的纸拿到手。   她盯着校门口看了一眼,以后她就和这里再也没有瓜葛了。   临别前,辅导员看向她不耐烦鄙夷的神色,一点都不会伤害到她,自从路父去世后,她已经看过太多类似的眼神了。   高考那年路父意外车祸去世,随之路小埋高考失利,以吊车尾的成绩考进了一所不入流的三本院校。   那个帮她撑起一片天空的人不在了。   路母也早已组织了新的家庭,路小埋不愿意掺和进去,免得尴尬,就提早去了大学所在的城市,被小老板捡回去后,半工半读了六年时间。   她的大学同学们早在两年前就纷纷毕业走上工作岗位,路小埋之所以延迟了两年,主要是因为她半工半读挂了太多科目,她又不是脑瓜子十分灵活的人,顾着打工就顾不上学业,不得不重修补考,这就多花了两年时间。   大学同学们经过两年职场修炼,多多少少都能拿出点吹嘘的资本,路小埋却刚刚将毕业证拿到手。她从来没参加过同学会,和以前的同学也没什么来往,在学校里她一向是个独行侠,有一次她的舍友甚至开玩笑问她到哪里隐居还是修仙了?   路小埋只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问话的人自己倒觉得尴尬起来,转身走了。   顶着大太阳,路小埋从大学出来后就搭公交车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进屋看了眼电脑和手机,小老板还没回信息。   路小埋翻箱倒柜找了个文件袋把两本证书小心翼翼装起来,搁到抽屉里。熬了几天夜,身体实在撑不住,放松过后,又是一阵困意袭来。   路小埋把空调温度调高,裹着空调被卷了两圈,脸颊蹭了蹭被角,呼啦啦一下子又睡着了。   路小埋是被一阵钢笔不断敲击桌子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抬头,只看到两个瞪得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   她被唬了一跳。   监考老师已经收回钢笔,直起身,严肃着一张脸转身回到讲台上。   路小埋迟疑地转了转头,发现除了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外,她的四周都是埋着头做试卷的学生。   有的同学下笔如有神,奋笔疾书,有的同学却拧着眉毛,冥思苦想,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不时用笔敲敲额头不然就是不停地抓耳挠腮,头上的头发都快被揪没了。还有同学发现路小埋和监考老师之间的互动,好奇地望过来。   路小埋眨了眨眼睛,也一脸好奇地左右环顾。   心中有种置身动物园的新奇感。   监考老师发现她的小动作,用力瞪了她一眼,大声说道:“某些同学请注意点,别左顾右盼摇头晃脑四处窥探,别以为自己做小动作没人看见,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中年女老师连续使用了三个成语,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路小埋掏了掏耳朵,连忙做乖巧状,低头看面前的试卷。   抓起笔准备答题,两眼却蒙圈了。   一脸懵逼,化学试卷,这是什么鬼。要是语数英这三科主科,她还能将就写一写,历史地理也凑合,可以勉强答题,物理化学生物她实在是没辙啊。   她彻头彻尾一个文科生,早八百年就不认识化学了。   看到试卷顶端的一行大字“高临第一中学高一入学摸底测试——化学”,路小埋在卷头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搜肠刮肚回想了高一的班级座号,填了上去,不过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   瞪着空白的试卷,两眼蚊香眼的路小埋,不禁又被一阵睡意催眠了。   提醒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她十分放心大胆地趴在考场的课桌上睡过去了。   被旁边的同学推醒时,已经开始打铃收试卷了。   监考老师的眼神几乎想吃人,耷拉着嘴角,脸黑成锅底,再低头看路小埋除了写上名字外一片空白的试卷,她再也没有停留一秒钟,飞快地从路小埋身边走过去,似乎再多看一眼这个辣鸡差生,她就会被辣到眼睛。   见老师收完试卷走远,旁边的男同学,一脸偷笑朝路小埋伸了伸大拇指。   路小埋下意识地回应他一个善意的笑脸,其实脑子里早已是一锅浆糊了。   男同学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个年纪的男孩性别意识本来就比较敏锐,高临一中又是一所特别严格的高中,严格到近乎刻板。   老师整理完试卷,站在讲台上把试卷装进牛皮纸袋里,封好后,宣布考试结束。   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站起身,往外搬自己的课桌椅。   路小埋问旁边的男同学:“同学,这是要搬课桌去哪啊?”   男同学一脸疑惑,摸不着头脑:“考试结束了,大家都要回自己教室啊,还能去哪啊。”   见路小埋呆呆坐在自己座位上不动弹,那个男同学好心提醒道:“同学,你不回自己教室吗?”   “啊?”路小埋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男同学一脸犯愁,她该不会忘记自己是哪个班的吧?   犹豫地开口道:“你是哪个班的,要是近的话,我搬完课桌就过来帮你一起搬。”   得了,这还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孩子呢。   路小埋站起身,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连连摆手:“同学谢谢你,我是十七班的,这桌椅我一个人搬得动。”说完她很轻松地用两手举了一下课桌。   路小埋从小有一股子蛮力,又跟着少林寺俗家弟子的路父学了一点拳法,等闲人近不了她的身。跟她走得近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一点,连小老板对她都一向不客气,路小埋怀疑自己在他眼中的性别为男。   好多年没听到这么可心体贴的话,她不禁乐了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她已经想起来了,高临一中每次都是把全年级的学生座号班级全打乱,由电脑排序安排考试。   高一上学期确实是这样的,每次考试前,同学们都要搬着自己的课桌到指定的教室,等考试结束了再搬着桌椅回到自己的教室。   不过后来为了防止作弊,学校就不让学生搬自己的桌椅,改成借用高二学生的教室,而高二就借用高一的教室,至于高三的学生早已大考小考烤焦了,每次考试前把课桌清空就好,学校就大发慈悲不折腾他们了。   听了路小埋的话,那位男同学十分放心地点点头,有认识的人在喊他,于是他朝路小埋挥了挥手,很快离去。   外面的阳光很晒人,树上的知了叫得超级大声。   出去的同学搬着桌椅从后门走,回来的同学搬着桌椅从前门进来,闹哄哄的菜市场场景中,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在路小埋身后响起。   不知为何,路小埋觉得这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听得格外清晰。   “我也是十七班的。”   路小埋转过头去看说话的人,一脸复杂,点头主动邀请道:“恩,那我们一起回去吧。”她刚好忘记了回教室的路线,正犯难呢。   他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开心又羞涩的笑意,搭配他那副小熊般的体型,略有点违和诡异。   这会他应该快一米八了吧。路小埋暗暗打量他的身高。高中毕业以后他会更高,直到长到一米九多才会停止抽个。   他在前面带路,路小埋乖乖跟在他身后走着。只是他没走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椅子搭在课桌上,一路摇摇晃晃,随时有掉下来砸到脚的风险,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把那张椅子拿过来,一起架在自己的课桌上。   路小埋简直想夸自己了,男友力MAX。   他又红着脸小声道谢。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红晕。   路小埋盯着他的背影,心情更复杂了。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早上刚撞见徐公子,这会做梦就又梦见他了。   路小埋还记得,当年刚踏入高中的校门,对新生活的憧憬还没展开,迎接这群花季少年的就是一场冷酷的入学考试。高临一中毫不留情地给这群孩子们泼了盆冷水,提醒他们,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不过路小埋记得入学那会她并不认识徐公子,那时候她又高又瘦,脾气暴躁个性阴郁,正因为父母在初三那年离婚,自己不得不跟随父亲生活,而变得叛逆起来,整天怼天怼日,变着法作天作地,人称社会你路姐。那时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替她遮风避雨的那个人会离她而去。   他不在了,路小埋反倒彻底成熟起来,斩断过去改头换面,多年后变成一个永远挂着好脾气笑脸,表情暧昧圆滑的成年人了。   至于徐公子刚入学那会,也是因为庞大的体积而傲视群雄,不受欢迎的两个人就被班主任安排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在同桌一个月后他们说了第一句话,再一个月后,徐公子就转入重点班了。 第2章   走进十七班的教室,里面已经闹哄哄的,同学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像成百上千只吵闹的麻雀。   路小埋顿感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心里泛出一丝不适应。   两个人进门时,有几个人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   于是路小埋就跟着徐公子默默把自己的课桌搬到最后一排靠门口的位置。   抬头看,教室前面的黑板上写着一则通知,让同学们考完试在教室里集合,班主任要召开班会。   孩子们一阵哀嚎,今天的化学考试是最后一门了,没想到考试结束了还不能放风,被老师无情地留堂。   路小埋看着眼前这一群年轻的同学,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几乎都叫不上名字。   有个小个子的女孩走到讲台上,用力敲桌子大声喊话,让大家安静,结果底下无动于衷的孩子们依然像菜市场一样吵闹。路小埋感觉她快被气哭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这位是班长吗?路小埋记不太清楚,她后来读了文科,基本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分开了,进入一个新的班级里。   把课桌摆好坐下,路小埋前座的一个女生转过头来,一脸笑地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你那里的监考老师收卷动作特别慢?还是有人没有答完题目不肯交卷故意拖延时间了?”   路小埋想不起她的名字,只好赶紧给她一个微笑。   她好像领会到什么一样,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路小埋顿时囧了,她什么也没说。   想想这时候孩子们的小心思还是蛮有趣的。真可爱。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前座女生赶紧又递过来一张纸:“我把课程表都抄好了,你还没来得及抄吧,我的可以借给你。”   不容置疑地课程表放在路小埋的桌上。   路小埋掏了掏桌洞,随便找了笔记本和笔,埋头刷刷抄写起来。   徐公子一直没插上话,所以安静得像头鹌鹑,路小埋差点忽略他的存在。   吭哧吭哧抄完课程表,余光瞥到他,就随口问:“你也没抄课程表吧,我的抄完了,给你。”   徐公子很开心地接过去,头上有一缕不乖顺的头发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看得路小埋这个强迫症双手直发痒,好想把那缕头发顺一顺。   无声叹了口气,她收回了目光。   发现前座女生正一脸诡异地盯着她瞧。   她神秘兮兮地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和这个胖子这么要好了?”   “大家都是同学嘛,要互相帮助,互敬互爱。”路小埋眨了眨眼睛,“你以后别随便叫人胖子了。”   前座女生嘴里含糊了一声,看表情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路小埋被她直白的反应逗乐了,她那张脸还真骗不了人,所有心思都大喇喇地写在脸上了。   路小埋还想找她打听点信息,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哐当巨响。猝不及防间,徐公子摔倒在地上。   两个女生都惊得转过头。   一个一脸邪魅的小帅哥正慢慢收回踢出去的脚。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男生。   而徐公子的课桌已经被踢得七倒八歪。   路小埋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小个子的女班长发现了,立刻走过来,质问几个男生:“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不准打架,班主任马上就要来了。”   邪魅小帅哥根本不怕这个女班长,吊儿郎当地朝她笑了一下:“管雅芝,我们没有打架,只是在交流感情。不信,你问徐公子。徐公子你说呢?”   徐公子双眼茫然了几秒钟才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落的眼镜,低着头默默不吭声地扶起桌椅。   显然他的反应又激怒了邪魅小帅哥。   他伸过胳膊拽住徐公子的衣领,把他的脖子往下拉。   班上的同学都在围观不敢过来。女班长已经跑出教室,估计是去找老师了。   前座女生拉着路小埋,远离战场,害怕被波及到。   这个人是谁?在路小埋有限的记忆中,班上似乎没有这么嚣张的男同学。   “不愧是四眼狗,任何时候都不忘戴上眼镜。”三人帮中的一个嘲笑了起来。   邪魅小帅哥拍了拍徐公子的脸颊,不过他的个子比徐公子低,立刻被衬托得有点气势不足。   “把哥们说的话都当放屁是吧?”他靠近徐公子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路小埋站得远没听清楚。   不过徐公子低着头,脸色更苍白了,面无血色。   路小埋眉间蹙成川字,抱着胸虎眼一瞪:“这位同学,班主任快来了,您老悠着点,见好就收吧,别等会下不了台,姿态难看。”   “哎呀,这不是英雄救美嘛!不,我说错了,应该是美人救狗熊。徐狗你今天真有福气啊!”   邪魅小帅哥嘴里啧啧发出惊叹声。   前座女生看着路小埋满脸星星眼。   路姐好帅啊!不枉她费劲套上交情,她早就听人说路小埋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姐头。   路姐快上,把这三人组揍得满地菊花开,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前座女生越想越兴奋,满脸跃跃欲试,恨不得代替路小埋上场了。   可惜路小埋没听到她的心声,也没满足她的愿望,只是表情平静地走过去,帮徐公子把桌椅摆正。然后站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掌一翻,一个巧劲把邪魅小帅哥隔开。邪魅小帅哥倒退了几步。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尖利高亢的女高音突然响起来,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下一秒吃瓜群众纷纷做鸟兽散。三人帮也趁机混在人群里回到座位。   被留在原地的路小埋和徐公子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老师就晚来了一会,你们就闹成这样!班委呢,都是吃干饭不干事的啊!连班级秩序都维持不好!”她推了一下眼镜框,一脸严肃,“看来我有必要重新考虑班委的任命。”   怒叱一通后,她把目光投向了路小埋和徐公子。   伸出手指,点了点:“你还有你,到走廊上罚站。”   说完,转身走到讲台上。   见路小埋和徐公子还没有动静,她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来,刺得路小埋耳膜一阵发疼。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路小埋拉了拉徐公子,两人低着头走出去站在走廊上。   教室里,班主任又在啪啪拍着桌子,那块可怜的板擦在她手里被当成惊堂木用,已经快被拍坏了。   “刚刚有监考老师告诉我,我们班竟然还有同学最后一门考试交了白卷。你们就是选择题随便蒙答案,ABCD总会填吧……竟然给我交白卷……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是来学校干什么的……一个暑假把心都玩野了!”   徐公子对路小埋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路小埋:……   这种出名的方式真是让她猝不及防啊!   班主任:“从明天起,你们晨读提早半小时开始,晚自修推迟半小时下课!”   她话音刚落,被数落得不敢抬头的学生们,终于忍不住出声抗议了。   “嚎什么嚎!你们还想不想考个好大学!你们的父母把你们交给学校交给老师,我这么做是为你们的前途负责。谁再嚎一声,晨读提前一小时!”班主任摄人的目光透过眼镜片无限放大,同学们终于都敢怒不敢言了。   只是有几个人把埋怨的目光投向了方才闹事的三人帮,三人帮本来就不怕事的,朝瞪他们的人用力挥了挥小拳头。那些同学刷得把目光收了回去。   三人帮得意地笑起来。   班主任当然没有发现底下的暗潮涌动。   她又说了一会话,直接点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让他们去教务处搬课本。   “对不起啊!”徐公子小声地道歉,“都是我连累你了。”   路小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镜还没捡回来,双眼雾气朦胧地望过来,她似乎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的双眼很漂亮,眼清如泉,专注看着一个人时又好似一层被冰封的湖面,澄澈无垠。   这双眼睛倒是一直从未改变过。   路小埋垫高脚尖举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你以后会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今天骂你欺负你的那些人,以后连舔你的鞋都不够格。”   “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安慰我的人。”他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有两道浅浅的酒窝。   路小埋越发觉得他看起来像个软绵白胖松软、一戳一个窝的大白馒头,让人好想捏一捏抱一抱。恶魔的爪子蠢蠢欲动。   等到发书的时候,被罚站的两人终于被班主任允许回到座位。   八门主课,加副科和习题册辅导书一共二十来本。路小埋废了老劲才数清楚。   “怎么没有生物课本?”路小埋疑惑了一下。   “高一没有生物课,高二选了理科才会学。”徐公子替她解疑。   路小埋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真好,少学一门课,就是大好事啊。   如果她不是在做梦,也回不去的话,接下来为了应付高中紧张的学习,她可能会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毕竟要洗刷交白卷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路小埋深深叹口气,变年轻是件好事,可是再来一次痛不欲生的高考,真是要了亲命啊。 第3章   中午,路小埋和前座女生一起结伴去食堂吃了午饭。食堂的饭菜一如既往得难吃。   “我们去小卖部买雪糕吃吧。”前座女生热情地建议。   路小埋掏了掏书包看了眼钱包里的钱,很快点头。   前座女生,经过一顿饭的情谊,现在路小埋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林娇娇,她熟门熟路地带领路小埋走进小卖部,站在大冰柜面前,拉开门,冷气呼啦呼啦往外冒白烟,林娇娇嘴里直喊:“好凉快!”   小卖部老板娘板着脸抱怨了一声:“小同学快点选完,把冰柜门关上。我这都跑了多少电了。”   林娇娇吐了吐舌.头,挑了一根绿舌.头冰棒。   路小埋快速翻了翻随便挑了一根菠萝冰棒。大学的时候,因为日夜颠倒不规律的作息,她的肠胃早就出了问题,已经很多年不碰冰棒雪糕了。没想到,这会又有机会尝一尝了。   两人结了账,一人嘴里叼着一根冰棒,一点都不觉得不雅观,笑嘻嘻地往外走。   林娇娇手里的绿舌.头冰棒其实是绿色的果冻做的,随着温度升高会变软,像舌.头一样垂下来,所以叫绿舌.头,很受学生欢迎。路小埋看她吃得不也乐乎,不禁有点后悔,她刚才也应该选一只绿舌头。   不过菠萝冰棒也不错啦。她安慰自己,菠萝冰棒其实没有菠萝,里面就是加了色素和香精,人工模拟出菠萝的甜味。   好多年没有吃了,不管色素多不多,路小埋仍然吃得一脸开心。   嘴里和肚子里都有丝丝凉意,皮肤外层却被烈日晒得发烫。真实感越来越强烈。我并不是在做梦,路小埋终于在心里下了结论。   下午班主任安排班委带领大家大扫除。又一人发了一套深绿色的军训服,宣布周日放假一天,下周一,也就是后天要开始为期两周的新生军训。   而学校将会根据这次摸底考试成绩重新分班,最终名单会在军训后公布。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同学的表情都有点不知所措。   路小埋是早有预料,也知道学校这个计划最终因为家长的抗议流产了,等真正重新分班是在期中考试之后。所以她在一群紧张兮兮的孩子们当中显得特别平静。   林娇娇发现路小埋一脸淡定,又投来崇拜的目光。心道,路姐跟普通麻瓜就是不一样啊!   其实林娇娇在班级里的处境也有点堪忧,她喜欢看漫画热爱一切二次元的东西,想法也很无厘头,有时候显得疯疯癫癫,不是那种受人欢迎的可爱女生。   路小埋已经回想起她来了,可惜后来分班了,她也不知道林娇娇过得怎么样了。   就当是重新认识一个老同学吧,这种感觉倒挺新奇的。   两个女生一起结伴上学下课吃饭,甚至连上厕所都要叫上一起去。有时候明明不打算去厕所的,朋友一叫,就又跟过去了。感觉没有和女同学们一起上趟厕所,似乎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校园生活了。   路小埋心情很好地想着,眉眼弯弯,嘴角翘起,脸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   啊!路姐对我笑了!好幸福啊!快晕倒了!路姐哪里有像那些人说得那么凶残,她明明看起来特别和气啊!林娇娇捧着脸,不停摇头晃脑,一副陷入自己的思维不可自拔的模样。   路小埋和徐公子面面相觑:……   这孩子又怎么了?   放学后,路小埋正犹豫着该往哪里走。她记得高中她一直是住校的,虽然她家离学校很近,但她也没有选择走读,因为她跟路父的关系这时候正闹得很僵。   林娇娇主动出现解决了她的烦恼。   “小埋,我们一起回宿舍吧!”   “嗯嗯。”   一个宿舍住12人,上下铺铁床,四面光秃秃的白墙,门边靠墙的地方是一排小柜子,一人一个。小柜子上挂着小锁,柜子表面刷了一层蓝绿色油漆,时间久了有些地方已经掉漆了。   路小埋看到那顶眼熟的粉红色蚊帐,就记起那是她的床位,她睡在上铺。   林娇娇是靠近门口的下铺。她一直挺苦恼的,她不喜欢大家随便坐在她床上。她是个很爱干净的孩子。看得出受过良好的家教,父母也一路爱护着她长大,所以才会给她取名娇娇,吾家娇娇女啊!   林娇娇的父亲打电话说开车来接她了。她邀请路小埋一起坐车。路小埋摇了摇头。   等她走后,路小埋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她把书包整了又整,东西装好了又掏出来再装回去。   终于等宿舍空无一人时,她才站起身,背着双肩包往门外走。   黄昏的余晖洒遍整个校园。路小埋走过教学楼,经过篮球场和自行车棚,慢慢从长长的台阶上下来。   台阶的尽头,校门口宽大的铁门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站起来。他背对着残阳依然温热的光辉,目光像穿过千万年的时光隧道,温柔地落在台阶之上的路小埋身上。   路小埋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的脚步停顿了几秒钟,缓缓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频率走下台阶,来到那人面前,低头问:“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保卫室里探出一颗脑袋,老大爷肤色黝黑,声音却十分洪亮:“你家闺女出来了,你可以安心带她回家了。”   路父回过头,对他熟络地道谢:“老李,谢谢你了,这个是我闺女,”他把路小埋拉到老李面前,“以后麻烦你多多关照她。她就是不爱说话。”   “小姑娘都是这样,害羞。”老李摆摆手,催促他们回家,“时间不早了,你们快点回去吧!”   “哎好,这就走。老李,下次我给你带包好茶,保管你一喝就上瘾。”   “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路小埋有点新奇地看着路父和老李道别,她不知道原来父亲曾经在门口等过她,也不知道原来父亲还曾经费尽心思和门卫交好,目的是为了谁不言而喻。   自从中考后,父母正式向她公布离婚的消息,她跟父亲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僵硬。她高中办了寄宿后,更是很少回家。   “我跟老李打听过了,你们高一的学生明天放假。你第一次住校,又是开学第一周,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路父朝路小埋伸过手,“把你的书包给我。”   “不用,书包不重,我能背得动。”路小埋下意识地回答。   路父依然挂着笑意的脸僵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很可怜。   路小埋瞬间把自己的小心思抛到脑后,飞快解下书包,乖巧地递给他。   路父立马满血复活,十分开心地接过来,转身单肩背着。   他穿着短袖,露出两条密密麻麻的大花臂,连苍蝇落在上面都找不到立足之地。   多年风霜依然没有改变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反倒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显得成熟有魅力。   这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体会不到的,但现在路小埋看到了,也终于知道为了自己,父亲到底放弃了多少东西。   如果她没有从宿舍出来,也许他会一直在校门口等着她。   如果等不到她呢……   路小埋飞快地摇摇头,把一切胡思乱想都赶出脑海。   从高临一中所在的一中街走出来后,离路小埋的家就不远了。   这片老城区后来被拆迁了,路小埋熟悉的曾经热闹的场景都被夷为平地,原地建起高楼大厦,成为城市新的商业中心。   只是这会一走进这片老城区,四周就是一阵凉意。街道两旁的大榕树树冠不停成长,交织在一起,撑起了一片绿荫,阳光被绿荫过滤掉,仅剩下穿透过来的就不再那么炙热了。   这是一条天然的绿色走廊。   街边已经有老人搬着椅子摇着蒲扇纳凉了,还有几个人围在榕树下下象棋,旁边围了一群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理会“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回事。   街道不长却很热闹,孩子们在空地上笑闹着跑来跑去,老爷爷老奶奶不时不放心地投来目光,喊孙子孙女几声。街坊邻居都是住了好几辈的人,互相都熟悉,这里的小店也多,衣食住行各式都有,住在这里的老居民只要迈出家门走几步路就能满足一切需求。   路过一家理发店,老板娘把洗好的厚厚一叠毛巾挂在门口的塑料衣架上晾干,风刮着圆形衣架呼呼转着圈,扯着毛巾不停舞动快乐地飞扬。   一头卷发的老板娘朝路父打招呼:“老路这是去接闺女回家啊!听说你家小路考上一中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姑娘。”   路父一脸得意,勉强压下翘起的嘴角,嘴里毫不自谦地表示:“这孩子像我,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一边慈爱地摸了摸路小埋的头,路小埋一阵耻度破表,只好低头假装羞涩状。如果她没记错,他高中就辍学跑去搞乐队玩摇滚了吧,根本就是老师眼里彻头彻尾的问题学生。   “考上一中就是半只脚踏进重点大学的门槛了。”旁边有一个人笑嘻嘻地搭腔。   自家闺女难得配合,路父带着她一路炫耀像凯盛归来的大将军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的一瞬间,他突然一拍脑门:“糟了忘记买菜了。”   花臂先生飞快打开门,进屋开了空调又打开风扇,然后风风火火地放下路小埋的书包,交待了一句让闺女呆在屋里别乱跑,就蹭蹭往外走。像一阵风刮走了。   路小埋听到关门声响起,坐在沙发上,望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4章   路小埋推门走进自己的小房间。   看得出来房间一直被人保持得很好,小小的书桌连同床铺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踱到书架前,透明的玻璃书柜门之后摆着她初中的毕业照。   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找到自己,那个和男生一起站在最后一排,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笑容的短发女生。   原来她初中时长这样啊。   这么想着,突然想起来,她至今还没好好照一眼镜子。   路小埋蹬蹬跑到穿衣镜前,小麦色的健康肤色,齐耳短发,因为眼睛很大显得有点肿泡眼,眼袋也很明显。路小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声,转身在粉红色的床铺上躺下。   后脑勺被枕头底下的东西硌了一下。   她翻身推开枕头,发现底下的笔记本。   还带着把小锁,弄了两下没弄开。   一张照片却被甩了出来。   是她小学毕业时,和父母一起拍的合照。   她站在中间,一边一个拉着自己的父母。只是现在这张照片被人撕成三截,后来估计是后悔了吧,又把照片用透明胶黏在一起。   原来她还做过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把照片重新塞进笔记本里,然后把笔记本连同照片一起塞到抽屉的最深处。   薄薄的门板之外,已经传来路父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乎的热闹动静。   路小埋那颗一直飘忽的心,突然安稳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回自己的胸腔之内,无限妥帖。   路父厨艺不错,为了庆祝女儿回家,他准备大展一番身手。他早就发现女儿态度软化了,乐得一边满头大汗地做饭,一边嘴里还不停哼着歌。   路小埋被路父喊出来吃饭,走出房间的时候,都能听到楼道里传来的电视剧主题曲的声音。   “小埋,快来吃饭。”花臂先生解下围裙,喊自家闺女。   路小埋走过去打开电视,刚好在播放一部经典的老港剧,和邻居们是同一个声音。以前人物很时髦的都市剧在路小埋看起来却好古早。   不过时尚这种事就是个轮回,路小埋记得重生前那个世界正刮起一阵复古风。喇叭裤阔脚裤等上个世纪的复古单品纷纷回春,连海滩美女们都抛弃性感的比基尼,选择高腰复古泳装。专卖古着的小店更是一时被抢断货。   路爸爸微微一笑,也没有阻止女儿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的习惯。   不过路小埋只是打开电视,看了眼片头并不打算继续看,转身乖乖在路爸爸对面的位置坐下。   电视发出的声音被她当成了背景音。   餐桌上有她最喜欢的红烧蹄髈,炖得酥软滑嫩的外皮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浆,让人情不自禁食指大动。再挪开眼,还有白切肉、荷兰豆炒腊肉和浓浓的番茄汤,荤素搭配得当。   路小埋飞快捡起筷子,甩开膀子,吭哧吭哧开始扒饭,埋头一阵苦吃。   路爸爸微微惊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错眼地盯着闺女笑眯眯道:“多吃点,看你在学校都给饿瘦了。”   路小埋:╯□╰   有种瘦是你爸觉得你瘦。   她这才上学没两天,能有什么变化。再说她对自己现在的体型很满意,不打算改变。   吃过晚饭,路小埋主动要求收拾碗筷,路爸爸见她心情很好的样子,便也没拦着自家闺女。   为了接女儿放学,他已经耽搁了一会时间,这会吃过饭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过他抓紧还来得及推车出去摆烧烤摊。   夏天是烧烤摊的旺季。一个月挣得钱能顶一整个冬天。他舍不得浪费一天。   “小埋你洗完就在家看电视,爸爸出去摆夜摊了。”   路小埋急忙从厨房探出头:“爸爸,我也一起去。”她看了眼时间,手上的动作瞬间加快。   她记起来了,从初中开始路爸爸就在街上摆烧烤摊,今天为了给她做饭真是耽误时间了。   路爸爸为难了一下,转瞬又立刻想开了,钱少挣点不要紧,哄闺女开心最重要。   二十四孝老爸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不急,你慢慢洗,不然爸爸帮你一起洗。”   “不用了,我马上就洗完啦。再等我一分钟。”路小埋脆生生地回了一句。   路爸爸带着女儿来到夜市,周围的摊位已经摆满了。人流量不少。   隔壁卖臭豆腐的摊子还是卤肉卤菜摊子的老板们纷纷朝路爸爸打招呼:“老路,你这么晚才出来,差点以为你今天不出摊了。”   “哎哦,老路,这是你家闺女吧,长得跟你真像,个子都这么高。几岁了?在哪上学啊?”   路爸爸一边摆摊,一边笑容可掬地回答他们的疑问。   路小埋跑过去,把桌椅从车上放下来,摆在烧烤摊前的空地上,一个个都支好。   路爸爸已经开始升起炉子,准备烧烤了。   材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素菜肉菜还有海鲜,各种选择很丰富。   路爸爸手脚熟练地先烤羊肉串,等烧烤味道飘散出来,不一会儿就有逛夜市的客人闻着味道围过来。   路爸爸一边手上的功夫不停,一边吆喝着招呼过往客人。   路小埋摆好桌椅,连忙跑过去,递给客人一个小盘子,让那对小情侣选择想吃的烧烤。   碳烤炉上羊肉被烤得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油花四溅。   一个路过的小伙子忍不住停下来:“老板来五串羊肉!”   “承惠,十块钱。”路爸爸大声回答。   路小埋心想,十块钱五串,真便宜,真不会亏本吗?   “小埋,过来收钱!”   路小埋抓了抓腰间的零钱包,镇定精神,跑过去收钱。   客人给了张五十块,路小埋对着灯泡瞧了一眼,确认无误,塞进腰包里,找回给他四十块。   路爸爸把烤制好的羊肉串放在烤盘上,抬头问客人:“要什么口味?要辣吗?带走还是这里吃?”   “要辣,多刷点酱,还要多点孜然。带走。”客人显然也很经常来夜市,同样言简意赅。   “诶好。”路爸爸舞动软毛刷飞快几下,就把羊肉串装进纸袋里,递给客人。   卖臭豆腐的老板生意不太好,就踱步走到烧烤摊前,语气微酸:“老路,今天生意不错啊!”   “我今天来晚了,可不得加快手脚。”路爸爸不动声色一笑,转头对路小埋道,“闺女,第一次见面,请陈叔叔吃个羊肉串!”   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路小埋心领神会,立刻拿了个小铁盘,装了五串羊肉串,递给臭豆腐老板。   心疼地想,这可是十块钱啊!   这位陈叔叔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双手却很自然很主动地接过烧烤盘子,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含糊着说话,又踱回自己的摊位前面。   路小埋:喵喵喵喵???   烧烤摊右边是卖卤菜卤肉的摊子,那对小夫妻也在忙乎着不停,倒是妻子对着陈叔叔的背影,不太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烧烤摊前架着一个大风扇,不过是给顾客用的,天气又热又闷,路爸爸又站在温度很高的烧烤炉子边上,早已满头大汗。   路小埋跑过去,拉了拉路父的大花臂:“你把头低一下。”   路爸爸疑惑地歪了歪高大的身体,路小埋垫高脚尖,用干净的白毛巾把他脸上的汗水拭去。   “老路,你闺女真孝顺,还给你擦汗!”卤肉摊小老板娘故意取笑道。   路爸爸立刻大言不惭道:“可不是嘛,这一点我闺女最像我,从小就特孝顺长辈。”   路小埋抿嘴偷笑。   “小埋,给你苏阿姨也拿几个羊肉串尝尝味。”   路小埋端着盘子过去,苏阿姨夸了她几句,拿走羊肉串,又在盘子里装上卤菜和卤肉,还了回来。   “阿姨不是那个小气鬼,我也请你吃卤料。”   路爸爸微笑地点了点头。   路小埋这才接了过来。   路小埋以为这一.夜就会这么顺利地过度,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插曲的话。   见人流渐渐少了,夜色不断加深,路小埋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了。   真奇怪,晚上吃了比她平常多了一倍的份量,中间还吃了苏阿姨家的卤料,怎么这么快又饿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还好她不是生长在物质困乏的年代。   路爸爸也趁着没客人,搬了椅子坐在电风扇前吹风。   发现自家闺女摸肚子的动作,笑道:“小埋,肚子饿了吧。前面有个凉粉摊,老板手艺不错,你去那买碗凉皮尝尝。”   “嗯好。”   路小埋把装零钱的腰包递给路爸爸,他抽出一张五十块钱,粉儿大方地说:“有看到想吃的尽管买。别替爸爸省钱。爸爸有钱。”   路小埋也不戳穿他,只是歪头笑了笑,拿着钱趁着夜市还没收摊,小逛了一圈。   她捧着一碗凉皮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摊子气氛不太对。   有几个看起来像不良少年的人占据了两张桌子。   见有客人在,路小埋放下凉皮就想过来帮忙。   路爸爸瞥了自家闺女一眼,一脸镇定大手一挥:“没事,你去吃凉皮吧。”   路小埋脚步微顿,又转身回去。坐在路爸爸身后不远的小桌上吃凉皮。   “啤酒呢,啤酒怎么还不上!”有一个人大声地拍桌子叫喊起来。   路小埋下意识站起来要去送啤酒。   路爸爸拦了她一下,自己从冰柜里拎出几瓶啤酒走了过去。   “来,喝点啤酒消消火!”啤酒瓶撞击到桌面,发出微妙的一个响声。   两条大花臂明晃晃地在少年们面前一晃而过。   “阿飞,”有个黄毛吹了声口哨,“大花臂诶,好酷!”   被叫阿飞的少年,年纪瞧着不过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眼神却有几分暴戾,侧目盯着路爸爸离去的背影,双眼危险地眯起。   下一秒钟,他突然变脸,狠狠敲了黄毛一个爆栗子:“你丫白痴啊!”嘴里飚出一串骂人的话。黄毛禁不住打,不住讨饶。   有几句对话飘到路小埋耳朵里,她不禁暗暗皱了眉头。 第5章   一群人喝酒打屁,流连到很晚。   隔壁的臭豆腐摊最早收摊,接着那对卖卤菜的小夫妻也收摊了。   路小埋情不自禁地开始连连打哈欠。   她是习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只是现在这具年轻的身体还没经过熬夜的洗礼。   路小埋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挤出来的泪珠。   路爸爸心疼地看了闺女一眼,有点后悔不应该心软让她跟出来摆摊。   他把烧烤炉子熄灭,把一些今晚没做完的原材料一一收拾起来,装到那辆破面包车上。   路小埋也跟着一起收拾。   过了一会,路爸爸就朝那群不.良少年走过去:“不好意思,要收摊了,各位看看能结账不?”   “老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看你纹了两条大花臂,看起来就像道上的人,犯得着每天摆个小摊子挣这点破钱,干脆跟着哥几个混,这顿就当你请大伙吃的入伙饭!”另外一桌一个满脸酒气的人站了起来,一边说话还一边打酒嗝。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路小埋只觉得滑稽,吃霸王餐还这么理直气壮。气笑了都。   “你叫阿飞是吧,”路爸爸并没有被激怒,他看向隔壁桌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阿飞,语气熟络地说道,“巧了,我也叫路飞,我年轻时朋友们都叫我阿飞。看在我俩同名的缘分上,今天晚上这顿就当我请你和你的朋友们。我明早还得干活,该收摊回家了,各位也早点回去,免得家里父母担心。”   路爸爸好声好气,一脸耐心地劝诫。   这群半大不小的混混们却没有见好就收,反倒见路爸爸好声好气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怂蛋。   嘴里的粗话和笑声越来越大。   路爸爸的嘴角耷拉下来了,声音不冷不淡地说道:“各位吃饱喝足也该散了吧,再留下来,等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就不敢保证了。”   路小埋走过来,默默站在父亲身后。   “哎哦,一个臭摆摊的,你.妈逼还挺嚣张的!谁教你这么跟你爸爸说话的!”这人年纪看起来最年长,二十出头了吧,歪鼻子斜眼的,一脸猥琐,突然暴起,哐当把一个空酒瓶磕在桌沿砸碎了,转眼发现站在路父身后的路小埋,小眼睛一眯,淫邪地呵呵笑起来,“哎哦,我家乖孙女也在,来快叫声爷爷,爷爷请你喝杯啤酒。”   “嘴.巴放干净点!”   “马哥!不要为难妇孺!”   路父和少年阿飞的话同时间响起。   路父把闺女挡在身后,低声说:“到后面去。”   路小埋不肯挪步,被他虎目一瞪,只好乖乖站到面包车旁边。   确认闺女安全无虞后,路父咧嘴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冷笑一声,露出两排大白牙。   他双手交握,咔擦咔擦按着手指关节,大喇喇地放话道:“你们一起上吧!早点结束我也早点收摊。“   路小埋眼神亮晶晶地盯着路爸爸看,准备看他大发神威,不过心底又有丝担忧,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万一寡不敌众……   呸呸,想什么呢,乌鸦嘴……   那个满嘴脏话酒气冲天的年轻人率先举着缺口的玻璃酒瓶,冲了过来。只是还没到跟前,就被路爸爸长腿一踢,飞踹出去。   另一个人绕到路爸爸身侧想偷袭他,被路爸爸发现,他脚下一个滑步,反身绕到那人背后,伸手变掌为拳,狠狠轰在那人后腰眼上,那人瞬间浑身一软,路爸爸又是一个抬脚,踢向那人屁.股,那人顿时嚎叫着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路小埋捂嘴暗自偷笑。   那个阿飞少年目光直接地盯着她看一眼。   路小埋立刻浑身一凛,拉响警报,暗暗戒备。   但少年最终还是没有走过来,也并没有出手对路小埋不利。   反倒是路爸爸很快把剩余几人都收拾得爹妈不认,一个个蜷缩着身体躺倒在地,抱着肚子哀嚎不止。   少年阿飞冷静地站在原地,他身后站着那个黄毛,一脸缩头缩脑,害怕地把身体藏在阿飞背后。   路爸爸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阿飞招了招手:“你们俩也不是我的对手。这群人里,就你我还看得顺眼,你们走吧!早点回家,别让父母担忧。”   他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深藏功与名。   背对着那群捣乱的人,路爸爸朝自家闺女眨了眨眼睛,一脸得意的笑容:“收摊喽!”   少年阿飞带着黄毛走了。那群混混也都离开了。   收桌椅的时候,路爸爸在阿飞坐的位置发现一张百元大钞,就压.在没喝完的啤酒瓶底下。   路爸爸乐呵呵地把钱塞进口袋里。   心里喜滋滋的,闺女的零花钱又有着落了。   身上仅有的一百块钱都被阿飞强迫贡献出来,黄毛现在一脸闷闷不乐,如果有尾巴,现在肯定是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   阿飞瞪了他一眼:“走了,我先回去了。你丫也早点回去,别又瞎跑,让你妈到处找你。”   “知道啦!”黄毛嚷了一声,又被阿飞瞪得缩脖子。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   阿飞默默在心里想着,他没有父母,除了老花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奶奶,根本没有人会担心他晚回家。他没有惊动一个人,悄悄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   宰了个冤大头,第二天路爸爸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突然想起来闺女还在家,自己习惯不吃早饭,闺女可没习惯,一个着急,差点滚下床。   穿上衣服急匆匆拉开门,却愣住了。   路小埋已经做好饭菜,就等路爸爸起床:“爸爸,饭已经好了,你快去洗漱。”   “啊,哦,好好好。爸爸马上去。”路爸爸迷迷糊糊地转身又准备回屋。   路小埋叫住他,疑惑道:“爸爸,洗手间在这边。”   路爸爸一拍脑门,终于清醒了:“瞧我都老糊涂了。”   “爸爸一点都不老。”路小埋摇头,眨了眨眼睛,“您老人家昨晚不还大发神威,将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比大战长坂坡的赵云还帅!”   路爸爸老脸一红:“老了老了,爸爸这么多年不动武了,胳膊腿都生锈了。”   “爸爸快去洗漱吧,待会饭菜凉了。”   路爸爸顿感好像被调换了角色,权威不再,不过还是乖乖听自家闺女的话。   周日休息一天,很快路小埋又得返校了。   路爸爸刚觉得父女间关系似乎回到了从前般和睦,正准备再接再厉打开女儿的心结,就听到这个噩耗。   瞬间感觉身体被掏空。   “小埋,咱不住校行吗?”路爸爸问自己闺女。   路小埋也有点犹豫,未来还埋着一颗不□□,这一次她希望自己能好好守护花臂先生。   但还是摇了摇头:“爸爸你每天都要出夜摊,白天要休息,我要是在家,你还要照顾我,反倒休息不好了。”   路爸爸强颜欢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爸爸给你准备些吃的东西,待会送你回校。”   转身走向厨房,背影看起来失魂落魄。   爸爸,你给自己加这么多戏,这真的好吗?   路小埋默默在心里吐槽。   不禁扶额,还是心软了:“那我以后中午回来吃饭好了。”   路爸爸转过头来,态度反倒显得迟疑:“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而且夏天天气也很热……”   “食堂饭菜不好吃,我都饿瘦了。”路小埋轻飘飘地祭出必杀技。   路爸爸瞬间改了话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你想吃什么告诉爸爸,以后爸爸每天中午都给你准备好吃的……”   路小埋一脸笑眯眯。   “爸爸煮的我都爱吃。”   路爸爸把闺女送到学校门口,路小埋谢绝了他送到宿舍门口的建议,直接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   直把林娇娇看呆了。   “小埋,你回家一趟就带回来这么多东西!”震惊脸!   路小埋抹了把汗,行李是路爸爸收拾的,越收拾越多,恨不得让她把家搬过来。这已经是她强烈抗议的结果了。   她掏出了几包猪肉脯炒花生牛肉干都摊开,摆在宿舍中间放东西的课桌上:“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大家尝尝,都是我爸自己做的,味道很正宗。”   林娇娇立刻放下手里刚试完的军训服,蹬蹬跑过来:“我要吃,我要吃,小埋,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猪肉脯了!你别对我这么好,不然我会爱上你的。”   她拆开一包猪肉脯,一脸幸福地灵魂出窍。转身也从行李袋里扒拉出一堆零食,招呼其他人:“大家别收拾了,都过来一起吃零食。”   其他人便都笑嘻嘻走了过来。路小埋这才有机会仔细看这群既熟悉又陌生的舍友们。   除了林娇娇,其他都是别班的同学,还有两个是高二的学姐。   大家也没什么心眼,纷纷贡献出自家带来的零食,姑娘们围在课桌旁欢声笑语。   路小埋也试了自己的军训服,果然挺大的,得扎根腰带才行。   一群高一的新生穿着不合身的军训服,集中在操场上。   为期两周的新生军训开始了,在这段时间里,叫苦叫累都是没有用的。   每天的训练量都是雷打不动的,即使刮风下雨,教官说继续就得继续,让你在暴雨里立定不动,你就只能纹丝不动。否则迎接你的将是毫不留情的惩罚。   经过时光的淬炼,这群崽子们渐渐流露出坚毅的一面。让高临一中的校长和老师们暗自欣慰。   他们希望孩子们经历过这一次洗礼,真正成熟起来,为之后为期三年的艰苦战斗做好最后的冲刺准备。   高考,我来了!倒计时1095天! 第6章   两周军训过后,路小埋的小麦肤色又加深了一个度。   最可恨的是同桌徐公子直接请病假没有参加军训,所以一点都没晒黑,反倒白了一点。路小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林娇娇倒是用空了两罐防晒乳,不过还是抵抗不了熊熊烈日,她已经发誓接下来一个月要把自己捂回来。   外加因为军训时互相赛歌的原因,她还把嗓子吼哑了,这会正准备养嗓子,天天拿着保温杯喝胖大海。感觉连头发丝都是胖大海的味道,一脸菜色,像可怜的小白菜。   路小埋刚答应路爸爸要中午回家吃饭,就赶上了军训。这会军训结束了,她就打算每天中午回家。   林娇娇见没人陪她去食堂吃饭,更伤心了。   路小埋就问她:“我让我爸中午多做一点,你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这样不大好吧,会不会太麻烦你爸爸了?”林娇娇有点犹豫。   路小埋笑了笑:“那你这周末回家问问你爸妈的意见,我也回家问问我爸。”   “好。”   陈燕听见她们之间的讨论,羡慕地插话说:“你们关系真好,我也好想去小埋家里,食堂的饭菜确实很难吃。我昨天看到食堂师傅炒了一大盘钉螺,我打了一份,吃了一个就不敢吃了,太腥了,而且连沙子都没吐干净。”   她的态度很自来熟,林娇娇心里不太舒服立马怼了一句。   “难吃吗?吃习惯就没感觉了。”   陈燕只是微笑不语。   刚开学不久,同学们私底下已经暗搓搓把陈燕评成班花。   说实话,经过互联网的洗礼,路小埋对审美已经有一定免疫力。平心而论,陈燕长相清秀,不过胜在会打扮懂得发挥自身优势,为人也比较八面玲珑,开学没多久已经和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能说上几句话了。   如果在成人社会中应该是比较受人欢迎的那一类人,起码不会惹人讨厌。   至少现在路小埋并不讨厌她。十几岁的小姑娘只是有点心眼,并不是什么恶毒的坏女人。林娇娇纯粹是港剧韩剧看太多了,代入感太强。   等陈燕走了,林娇娇还在吐槽:“什么班花嘛!谁评的,我就不承认。不说我自己了,连我们家小埋都比她好看。”军训的时候,小教官就对陈燕另眼相看,陈燕也借故找机会偷懒了几次,惹得一些女生对她很不满。林娇娇也是其中一个。   路小埋轻飘飘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林娇娇连忙改口:“口误,一时口误!”吞了下口水。   “不过我知道一个真正的校花,是高二年级的学姐。”林娇娇得意道,“真是特特特特别漂亮,除了漂亮我已经说不出其他形容词了,见之忘俗,对就是这个成语!”   路小埋果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林娇娇初中和这位高二的学姐曾经是一个学校的。那时候,男生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就会心跳加速,经常有同学下课跑去班级里偷看她,一整个休息时间都站在那,定定地看着,挪不动脚步,直到打铃了两遍人群才会散去。   这位学姐不是传统的柔弱美女,她眉宇间十分英气,肌肤雪白,个子高挑,扎着个马尾辫,有点像女明星张敏在电影《倚天屠龙记》里的扮相。   路小埋和林娇娇一起八卦了一通,课间休息结束的铃声就响起来了,同学们纷纷从走廊鱼贯而入回到自己的座位。   路小埋也和林娇娇一起手拉着手回到座位。   看了一眼同桌,发现徐公子还坐在座位上,显然课间休息也没有出去。   他面前摊开一本习题册,趴在桌上刷刷在解题,很入神的模样。   每个学霸的日常都是从刷题开启的。   今天下午开班会,明天才会正式上课。   班主任是教历史的,她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同学们早就领教过她的神威。还有几个今天刚好也在的任课老师,被班主任一起邀请过来跟同学们见面。   语文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戴眼镜,嘴角有颗痣,梳着马尾辫,一开口可以听得出口音,不过发音挺标准,看得出是下苦功夫练出来的。   数学老师是个仙风道骨的五十多岁男人,简单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就走了。   英语老师看起来是个时髦精,年纪不大,三十上下,爱笑,说几句话就会笑一阵。   三个主科老师介绍完,就各自离去,接下来就是班主任的主场了。   她的眼镜片闪烁着一道道寒光。   “上次我说过开学后要重新分班,不幸的是,这件事暂时不会发生,”不等同学们欢呼,她立刻拔高了嗓门,“不过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学期内,学校会选出两个重点班,到时候学习进度和强度和普通班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希望我当任班主任的班级里也能有同学被选进重点班,当然了,你们能不能进重点班说实话和老师没有关系,老师的绩效工资也不会因此涨一分钱,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师,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被选进重点班。”   她从讲台上踱步下来,双眼巡视着自己的领土,像一只威严的母狮子。   “这可能吗?肯定不可能。但是留下来的同学就愿意承认自己是被淘汰的辣鸡吗?进了重点班没考上重点大学,普通班的学生反倒考上全国最好的学校,这样的学生我都见多了,所以,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偷奸耍滑!当然了,如果你们自甘堕.落主动输给重点班的学生,真把自己当成是辣鸡,那就当我说的都是屁话吧。所以——从今天起,你们都给我死死记住!高考倒计时只剩一千多天了!”   路小埋被她抑扬顿挫的声音激得心情荡漾。   大学的老师对学生基本都是放羊,回到高中重新感受一次高中老师的无微不至,这种体验还真是酸爽。   不过很想吐槽一句,老师您不小心爆粗口了。   班主任在班级里绕了一圈,看得每一个同学脸上都浮现紧张的神色,她才满意地走回讲台,从包里掏出一个翻页的倒计时牌子,让班长管雅芝挂到教室后黑板墙壁上。   又点了历史课代表,让他把之前的模拟试卷发下来。   路小埋以为她会讲解试卷,可是她出乎意料并没有,只是让大家打开历史课本。   不会吧,班主任准备占用班会时间来上课。   喵喵喵喵???   刚刚被威胁一番的小白兔们敢怒不敢言,低头掏出课本,一阵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路小埋收起心思,认真听课,虽然忘记了大部分内容,这么些年时间后,她基本把所学的知识都还给了老师,不过再重新捡起来,发现并没有她想象中困难。   班主任虽然讲课并不生动,也不会穿插小故事不懂和学生互动开玩笑,但却很会划重点。开始讲课之前,她就拿起教辅书,在黑板上刷刷快速板书。   转头扫了一眼底下呆头呆脑的学生,皱眉:“愣着干什么,快抄笔记,抄完了,老师就要擦掉了。”   同学们如蒙大赦,纷纷抓起笔埋头苦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辨认黑板上的板书。   除了书写声,再也听不到其他杂音。   班主任很快写完一整面的黑板,然后走到左边部分,拿黑板擦敲了敲黑板,问:“左边的都抄完了吧?”等同学点头,她就几下把板书擦掉,只留下右边的部分继续让学生抄写,自己在左边空白处又飞快板书起来。   等抄完整整两个黑板的笔记,她终于停了下来,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拿起课本。   “好,同学们先放下笔,动作慢还没抄完的同学也别着急,下课后找其他同学借一借。我们先来上课。你们初中学的那点历史知识,简单说,统统都忘了也没关系,我们现在从头开始学习,只要你们跟上老师的进度,跟着老师的节奏走,老师保证你能考好历史这门课,就算不能拿满分,起码□□十分是完全手到擒来易如反掌的事。未来不打算读文科的同学也给我认真听讲,等你会考过了,把历史课本撕了老师都没意见。下面我们开始上课,首先第一节 讲的是……”   班主任的节奏非常紧凑,连最爱讲小话的同学都没空传纸条了,身处其中的路小埋,自然也是听得十分认真。   最初心里那一丝埋怨班主任占用班会时间上课的小心思也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起,路小埋还有点舍不得老师宣布下课。班主任合上课本,又点了几个男生的名字,让他们记得回去把头发剪短些。   路小埋望着自己抄得满满的笔记本,感觉内心特别满足,一种很单纯的快乐和充实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似乎很久没有出现了。   “小埋,你笔记都抄完了吧,快借我,我刚刚来不及抄,有些就被班主任擦掉了。哭唧唧。”林娇娇一下课就转头朝路小埋哭诉道。   “恩,我都抄好了,借给你。”   林娇娇开心地接过去,转头趴在桌上开始补笔记,一副浑身充满干劲的模样。   随着下课铃声,学校广播站准时准点地开始播放班得瑞的轻音乐。   徐公子已经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他是走读生,每天都回家,晚上也不需要来参加晚自习。   他之前也没有参加军训,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还处在很陌生的阶段,也就和同桌路小埋有点来往,也不再像开始那样一和女生说话就不自觉脸红。两人熟悉了,偶尔还能开开玩笑。   路小埋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并没有去打听他为什么请病假,是真生病了还是故意不来参加军训。她想每一个人做事总有他自己的理由。   “路上走好。”路小埋朝他挥挥手。   徐公子:“明天见。”   一个人安静的背影从后门消失。   路小埋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林娇娇刚好把笔记补完了,还给路小埋,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啊?你们以前就认识吗?是初中同学?”   路小埋摇摇头:“走吧,一起去吃饭。今天晚上别去食堂了,去外面的小饭馆,我发现有一家小面馆做的海鲜卤面和炒白粿都特别地道。”   林娇娇立马举双手赞成。晚上七点就要上晚自习了,所以时间还是很紧凑的。   不想两人还没走到那家小面馆,就看到徐公子被三个人堵在小巷子里,自行车和书包都摔在地上。   堵他的人正是三人帮成员,邪魅小帅哥宫海,以及他的两个跟班——姚明亮、卢一搏 。 第7章   “别过去,我们去喊保安。”林娇娇低声拉着路小埋要远离战场。   路小埋收回情不自禁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对林娇娇说:“你过去保卫科喊老师来。我在这里观察情况。”   “好,那你别过去哦,免得发生意外。”这时候林娇娇显得特别成熟有担当,虽然平时她一直觉得路小埋很厉害,但是还是认为应该要顾忌女孩的身份。三人帮人高马大,路小埋一个人过去,肯定会吃亏。   路小埋接受了林娇娇的关心,点了点头:“你别担心,我不过去,我就躲在这里,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好,我马上去喊老师,很快就回来。”说完林娇娇飞奔而去。   路小埋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场。   她没有骗林娇娇,其实从重新见到父亲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从此要做一个好学生,彻底和从前告别。所以她不会轻易出手的。   在夜市摆烧烤摊的时候,路爸爸宁愿花钱息事宁人,等到最后无法善了才被逼得不得不动武。因为他知道武力并不能解决争端和矛盾。这一点,他已经言传身教交给了自家闺女。   路小埋也不愿意自己变成一个遇到事情只懂挥拳头的傻瓜。   前世徐公子最后能蜕变成那个站在云端受人仰望的人,那么这一次,他肯定也能做到。   路小埋相信他。没有任何迟疑。   徐公子也很懂得保护自己,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人,就蹲在地上蜷缩在角落,抱着头,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宫海他们要去网吧,就向徐公子勒索钱财。   他的书包已经被翻遍了,课本笔记都掉出来。   “我的钱都给你们了,请把书包还给我。”徐公子抬头瞪了一眼宫海。   宫海眼睛一斜,两只脚就踩到徐公子的笔记本上,故意碾了两下。留下那个明显的脚印。   徐公子气得不行,挣扎地用身体撞了他一下。   猝不及防间,宫海被他可观的吨位顶得后退了几步。   立刻恼羞成怒。   “你们两个是□□的,给我揍死这头肥猪!”宫海指着两个跟班的鼻子骂。   姚明亮和卢一搏立刻就加重了力气,对着徐公子一阵拳打脚踢。   路小埋微微迟疑准备上前制止他们,或者开口吓跑他们。   还好正在她准备上去时,学校的门卫老李带着保卫科的人出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不准打架!”   “都放学了,快回家!”   保卫科的人大吼了几声,三人帮早就见势不对撒丫子跑人了。   来人追在他们身后跑了一阵,没追到人,就又拐回来了。   “同学,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老李蹲下来问徐公子。   徐公子艰难地站起来,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回来:“谢谢您,我没事。”   老李也没多说,这种坏学生欺负人的事情,他也见多了,没办法,根本就杜绝不了,学校也不能把他们直接开除了。   老李和保卫科的人回去了。   路小埋走过去,帮徐公子一起捡被丢出来的圆珠笔铅笔等小文具。   文具盒还沾了点灰尘,路小埋用纸巾擦干净递给他:“宫海他们一直勒索你吗?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路小埋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生气的表情。   他说完,很快又觉得羞愧,一脸沮丧地道歉:“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迁怒你了。”   “没关系。”路小埋平静地回答了一句。   徐公子扶起自行车,把书包放进车筐里。   “你这样不行,回家了父母看见也会担心的,不如我陪你去学校医务室吧。”路小埋建议道。   徐公子这次倒没有拒绝,顺从地点头同意了。   林娇娇也回来了,路小埋摆摆手让她先去吃饭。林娇娇见状就自己离开了。   去医务室上了药擦了碘酒,徐公子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路小埋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陪他说话,闲扯问道:“你为什么会叫徐公子呢?”   徐公子和路小埋也比较熟悉了,知道路小埋并没有恶意,便回答道:“名字都是长辈给的,接受就好,哪里有为什么。那你为什么叫路小埋?”   路小埋连忙解释:“我意思说我的名字听起来像个名字,你的名字听起来就有些特别。好像历史书上的古代人。比如齐桓公,公子小白这类人,似乎天然就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徐公子:“可能是我身体不好的缘故吧。我是早产儿,小时候经常生病,后来家里长辈找了大师重新改了现在这个名字,还在寺庙里给我点了一盏长明灯。”   这些隐秘的事情,路小埋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听徐公子平静述说过往的口吻,她反倒生出一丝佩服来。   “那你现在身体变好了吗?”   “病是治好了,可是也留下现在这么可观的体重。古人总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是有道理的。”   “别担心,你肯定会瘦下来的,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路小埋信誓旦旦地安慰他。   徐公子这回笑了起来,双眼像一泓清泉,脸上又露出浅浅的小酒窝,好奇地望着路小埋:“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对我总是特别有信心的样子?”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也特别懂得体贴别人谅解他人。在考场上发现她不知道教室在哪,就主动伸出援手。在路上开车,还会为了躲避行人,自己开车去撞墙。车撞坏了,第一个关心的也是有没有人受伤。   其实这个世界就是一面镜子,你怎么对待它,它就会反馈给你什么。   宫海这样的人,成年后如果继续横行霸道,运气好点去蹲几年监狱,运气不好碰到比他更横的人,自然就有他苦头吃,说不定连命都丢了。   徐公子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不必为他的存在烦恼。   路小埋望着徐公子,展望他美好的未来,一脸老怀感慰。   徐公子被她看得差点发毛。   “啊,这么晚了,我得走了,晚上还得上晚自习呢。”路小埋突然想起什么来,连忙站起身,出门前还回过头说,“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刚刚医务室的老师特意交代的。她去吃饭了,得过一会才会回来锁门。”   “恩好,我记住了。”徐公子朝她点点头。   路小埋挥挥手,转身离开。   晚自习从晚上七点开始,有三节课,一节课一个小时,等下课了都过十点钟了。而宿舍熄灯的时间是十一点。每到这会一群人就会手忙脚乱,一个宿舍住了十二个姑娘,又是洗澡刷牙洗脸的,上厕所都得排队。   路小埋唯一不适应的就是这一点了。   离家这么近她还住宿,她又一次确认自己当初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猪油蒙了心。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下去。   想念家里粉红色小床,想念路爸爸的红烧蹄髈……   经过这一周的时间,任课老师全部出现了,同学们大概领略了他们的画风。除了教历史的班主任庄老师外,路小埋还知道了两个重磅消息。原来仙风道骨的数学老师是国家级特级教师,学术造诣很深,出过好几年的全国奥数题试卷。地理老师虽然没数学老师牛逼,但也是省级特级教师,每年参加高考阅卷。不过对于地理老师来说,他每次说起这件事都是一把辛酸泪。内牛满面。   甭以为只有高考学生不容易,改卷的老师也不容易啊。这些老师从全省抽调集中在一起阅卷,顶着酷暑被关在小房间里,还得掐着时间,不能改得太快也不能改得太慢,太快就得返工,由另一批人复核,太慢你就赶不上开饭时间,到时候只能吃残羹冷炙。不管快慢,你都会被领导打上差评。所以阅卷的老师一个个都是心理素质强硬,必须得过关啊,成千上百人的命运就交给他们那只红笔决定下来的。   不过这种情况等以后经济快速发展,就会随之大为好转的。有了机器阅卷辅助,就可以大大减轻阅卷老师的压力了。各种出错率也会大为降低。   这位年届四十多的男老师翘着兰花指,无限感伤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们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努力学习,认真准备高考,然后就将一切交给命运吧。听天由命吧!”说完摇头晃脑,嘀咕了几句,“草菅人命啊,草菅人命。”   路小埋从前不能理解,后来想明白了。其实高考是人生面临的第一个选择,起码它给了所有人一个平等的机会,把公平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初步筛选出适合社会发展需要的人才。   而等这些大学生们毕业之后进入社会,自然还会有一层一层的机制将他们筛选出来,培养成各式人才,填满这个庞大的社会组织。而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运转起来,周而复始。 第8章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日,路小埋这次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路爸爸过来接她,她自己回家了。回去时,刚好路爸爸不在,她又拐下楼去买菜准备做晚饭,很快煮好米饭又炒了两三个快手菜。   路爸爸带着龙星淳回家的时候,看到闺女和一桌的晚饭,脸上立马浮出笑容。   一边得意还一边故意说道:“下次不准做饭了,等爸爸回来做。对了,我还带了个人回来,饭菜估计不够,我下去买点卤料配菜回来。”   说完自己跑下楼,丢下龙星淳和路小埋两人面面相觑。   “你不是那个阿飞吗?”路小埋心底疑惑,不知道路爸爸怎么会让这个人登堂入室,还这么放心地让自家闺女招待,只好有礼貌地打招呼,“你好,需要喝饮料吗?我给你拿瓶可乐。”   说完不容拒绝地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红罐可乐递给他。   被叫阿飞的少年犹豫了一下,顺从地接过去,摸着鼻子说道:“以后别叫我阿飞了,阿飞是我道上的名字,现在我不跟他们混了,我和师傅一起在夜市摆摊。师傅说要避尊者讳,你是师傅的女儿,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龙星淳。”   “阿星,你好,你可以叫我小埋。”路小埋一脸笑眯眯。老爸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收徒弟这一套,差点以为走错片场。   “阿星?”龙星淳一脸不乐意,这种叫法好娘。以后他会懂得一个词,这种感觉就是gay里gay气。   “不喜欢啊,那叫你星星?”   猩球崛起,你好。再见。冷漠脸。   龙星淳:……   那还是叫我阿星吧。   晚上龙星淳离开之后,路小埋特意追问了路爸爸。   “爸爸你怎么收徒弟了?”   “徒弟?”路爸爸摸不着头脑。   “阿星啊,龙星淳。”   “啊,”路爸爸一脸恍然大悟,“爸爸没有收徒弟,是这个臭小子自己缠上来的。”   路爸爸也没想到,不小心大发神威之后,竟然引来一条小尾巴。隔天起龙星淳就每天来夜市的路家烧烤摊报道,一次都没落下。   一看到客人就主动上前去打招呼,摆盘擦桌子搬凳子,手脚麻利人也勤快,路爸爸赶了他几次没赶走,后来又有一个黄毛跑了过来凑热闹,搞得路爸爸一个头两个大。   问清楚之后,原来龙星淳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路爸爸看他每天晃来晃去不是个事,也担心他真跟着那些二流子混在一起,就让他留下来在烧烤摊帮忙了。   龙星淳就嘴上挂着师傅两个字,没改口。龙星淳也私下解释了,他和黄毛跟马哥那群人不是一路的,那天晚上只是意外碰到一起。路爸爸这才彻底放心让他留下来。   路小埋和徐公子约好了周日一起去新华书店买书,为了避免他忘记,路小埋又打了一次电话提醒他。   徐公子在电话里有点哭笑不得:“好的,我不会忘记的。”   两人确定了见面地点和时间,这才结束通话。   第二天一大早碰头,徐公子老远就看到路小埋穿着海蓝色细条纹短袖上衣和白色百褶裙,一脸青春洋溢地提着个黑袋子,守在书店门外。   路小埋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在学校不大一样。   徐公子心下暗自想到。待走近,好奇地盯了她一眼。   路小埋把黑色塑料袋往他手里一塞。   徐公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送给我的?”   路小埋点头:“里面是一罐香糟斑节虾。我爸爸听说你要帮我选辅导书,特意送礼谢谢你呢。”   徐公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用这么客气。反正我周末在家也是闲着。”   路小埋已经抬脚往店门口走进去。   徐公子连忙跟上。   找到教科书辅导书的区域,望着琳琅满目的书架子,徐公子问道:“你想买什么辅导书?想重点补习哪一门课程?”   路小埋一下子卡壳了,说起来她初中中考成绩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考上高临一中,只是那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她现在一脑子只剩下浆糊。   她朝徐公子很确定地点点头:“语数英肯定需要的,还有政治历史地理,哦,物理化学也要。”   “每一门课都要买?”徐公子吃惊了一下,她确定自己能看完这些书?   路小埋大手一挥:“你尽管帮我挑吧。”   “辅助类的大概有这几种,志鸿优化设计,薛金星教材全解,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徐公子指着书架继续解释,“这一套是搭配学校的教材,讲解内容比较详细,里面还有教材课后练习的答案,比较适合零基础的同学,这一套就会比较高阶,有很多扩展加深的练习……你看看你比较喜欢哪一套?”   “嗯嗯,你说的这几套,我都买了。”在徐公子目瞪口呆中,路小埋差点把书架一扫而空。   “还有吗?我还需要多做点练习,来个题海战术什么的……”路小埋继续丢炸.药.包。   “还要啊?”徐公子不太确定地问,“这么多书你吃得消吗?别白白浪费钱了。”   “啊,你没有建议吗?你平常不搞题海战术?”   “我一般只做奥数题。”   路小埋恍然大悟,差点忘了徐公子可是学霸级人物。   学霸不是人系列。o(╯□╰)o   她清点了一下书,确定没有遗漏,把徐公子刚刚点评过评价比较好的辅导书都拿齐了,就蹭蹭直接跑到收银台结账了。   书本太多,收银员还特地给她一条尼龙绳,帮她捆起来。   路小埋轻轻松松地拎起来,然后招呼徐公子一起离开。   搞定的速度太快了,路小埋怕热,徐公子这个胖纸也是动一下就是一身汗,两人十分干脆地分手道别。   回家后时间都还早着呢。路爸爸今天去进货了,中午也不在家。路小埋一个人吃过午饭,就打电话约林娇娇,让她早点返校,来路家玩一会再一起回宿舍。   林娇娇飞快地答应了。   下午过来时,林娇娇还带来一个消息:“我妈说我可以在你家吃午饭,但是让我一定要交伙食费给你爸。”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千块钱递给路小埋。   “我妈还说了,先给一千,要是不够,下周我回家再跟她要。”   原来溺爱孩子的不止她家的花臂先生啊,她朝林娇娇咧嘴一笑:“够啦,一千都太多了。我就不跟你客气,钱我先收下,待会交给我爸。看他的意见,至于他肯不肯收,我也不知道,我做不了他的主。”   路爸爸当然不肯收林娇娇的伙食费,不就是多一口饭的事情,两个女孩子,饭量就小猫咪大,他哪里能收钱。路小埋就把钱还给林娇娇。   结果没几天林娇娇哭丧着脸又把钱带回来了,她妈妈说如果路爸爸不肯收伙食费,她就不能在路家吃午饭。这一点林妈妈很坚持。林妈妈还特意打电话给路爸爸,说这件事情。没办法,路爸爸后来惜败,说不过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林妈妈,只好象征性拿点钱,多余都退回去。   两家人这一来一往,反倒搭上关系了。这些都是后话。   这会两个小姑娘说完正事,路小埋就打开冰箱,拿出来路爸爸早就做好放在冰箱里冷藏的香糟拼盘。   正是和上午送给徐公子的香糟斑节虾是一起做好的。   现在斑节虾剩的不多,不过鹅掌、鸭舌、毛豆和花生还有很多,路小埋把这些从糟卤里捞出来,放在瓷盘上,分开摆好,弄了一个漂亮的造型才端到客厅里。   “来,先尝尝我爸的手艺。”路小埋招呼林娇娇一起吃零食。   屋里空调开得很大,还有电风扇一起开着通风,两个小丫头就席地坐在凉爽的客厅里,吃着味道清爽简单的香糟零食。酒糟的特殊香气还有酸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两人一边喝冰镇可乐,一边吧唧吧唧很快吃完一大盘。   吃完之后,路小埋忍不住打了个都是汽水味的饱嗝。   林娇娇乐得咯咯笑起来,前仰后合像只老母鸡。   “我们看部电影吧,我家里有VCD碟片。你想看什么?”路小埋歪着头问。   “你家都有什么片?”林娇娇把双手擦干净,走到电视前,和路小埋一起翻看装碟片的大盒子。   大部分是港片,《黄飞鸿》、《古惑仔》、《警察故事》……都是一些挺老的片子。   “咦,竟然有春.光乍泄……”林娇娇一脸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这部片很出名,我偷偷看了好几遍了。”她小声地说。   “这是我爸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不过路爸爸年轻时就是叛逆的摇滚青年,会看这种电影,路小埋还是能想象得到的。   “那你还想看吗?”路小埋问。   林娇娇一脸兴奋地点头如捣蒜。   行,路小埋没有意见,将碟片放进机器里,按下播放键。   这部片确实看几十年都不会腻。   不管你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这部片都能给你一些启发。   路小埋还记得小老板也很喜欢这部电影,他说他被这部电影影响很深,反复看了数不清的次数,电影台词几乎都能背下来了,然而每重新看一遍,他还是会受到启发,又有新的收获。   最终伊瓜苏大瀑布底下,只有黎耀辉一个人形单影只,被瀑布激流打得浑身湿透,像只孤雁。原本相约一同前来的爱人早已分道扬镳,两人无数次想从头来过,却永远没办法从起点走到终点。 第9章   林娇娇跟着电影里无声哭泣的黎耀辉一起哭了起来,两眼红红像只小兔子。   路小埋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   林娇娇利索地醒了个鼻涕,伸手自己把餐巾纸盒拿过去。   “哎,别哭了,这只是电影啦。”   “你不懂,这不只是电影,他们是活生生住在我心里的人。”   小老板也曾经若有深意看着她,笑着说:“你不懂电影,也不懂什么是爱情。”   路小埋确实不懂,为什么明明很简单就能解决的小矛盾,为什么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误会,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对情侣分开的理由。如果是这样,深情又有什么价值呢?   这么容易就分开,当初为何又要选择在一起?   路小埋仰天长叹,腾得站起来,拍拍裙子:“好啦,电影看完了,我们收拾东西,先回宿舍吧。我还想去学校门口的书店逛一逛,买点题库用来刷题。”   林娇娇把眼泪擦干净,抬头纳闷地看着她:“才刚开学,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我都觉得现在才开始紧张已经算晚了。”路小埋微笑回答。   接下来两人逛书店时,林娇娇又一次见识到路小埋横扫千军的架势。   一课一练、天利三十八套、黄冈试卷、海淀区练习题、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考真题系列、高考模拟题……哦,最后两套是高考题,拿错了,放回去。恩,很好。路小埋一脸笑眯眯。   林娇娇看懵了,吃惊地问:“你还要买啊?”   “够了,不买了,等我先把这些做完了再说。”路小埋结束扫货行为,总结道。这些应该够她忙活好一阵子了。路小埋对自己的收获相当满意。   林娇娇有气无力地点头:“那不然我也买一套一课一练吧,这个我初中的时候也买过。就买这个吧,挺适合我的。”   “行啊。那我们去结账。”   “小埋,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林娇娇的直觉还是挺敏锐的。   路小埋也没隐瞒她,点头回答:“恩,我打算考重点班。”   林娇娇板着手指头算:“即使一个班级最多五十个学生,两个重点班只能收一百个学生。如果要进重点班,起码得考进前一百名之内。”林娇娇被自己吓了一跳,“可是我们高一年级十九个班级,起码得有快一千名学生了!”   十抽一的比例,看起来不难,但是又很难。   高中不是初中啊,初中还能轻松拿到年级前几十名,但是能考进高临一中的学生,每一个在初中都曾经是尖子生,都不是善茬。连整天吊儿郎当的三人帮学习成绩都还不错,宫海的入学成绩更是排在十七班前十名之内。   路小埋咧嘴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林娇娇伸出两个大拇指为好朋友点赞,很阿萨里地大声说:“恩,我相信小埋说行就一定能行。”   周一国旗下讲话,除了高三年级外,高一和高二的学生都集中在篮球场上。升完国旗,校长走到高台话筒前,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发表讲话。   回顾一下高临一中的辉煌历史再展望一下未来的美好蓝图,勉励学生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基本就没新鲜内容了。   临下台前,他突然想起还有几句话要说,又清了一下嗓门,用那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继续说道:“我听有些老师反映,某些同学经常半夜翻墙跑到校外网吧,上网打游戏到三更半夜。你们这个年纪啊,正在长身体,不好好休息,哪里有精力学习。白天精力不济,老师的课就听不进去,下课后作业也完不成,碰到考试就得鸭蛋,高考也没希望了。所以别小看上网这件事情。你们啊,不要经常上网,电脑会 ‘腹泻’人体,对身体是很有害滴。”   腹泻?电脑和腹泻有什么关系。   校长普通话发音不准,路小埋好半天才听出来他在说学生不能上网的事情,不过这和腹泻有什么关系。纳闷了。   台下学生一直笑。   有大胆的男同学大声纠正他:“校长,不是腹泻,是辐射。”   “对嘛,你们都懂嘛,我说的就是‘腹泻’,电脑有‘腹泻’。”老校长摸了摸光秃秃的后脑勺,一脸笑眯眯。   底下哄堂大笑,十七班的同学也在笑,三人帮笑得特别嚣张。   旁边站着的班主任庄老师也差点没绷住脸,她抿了抿嘴,狠狠瞪了宫海一眼,呵斥班上的同学:“笑什么笑,不准笑,认真听校长讲话。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有什么可笑的。告诉你们,谁要是半夜去网吧被老师逮住了,哼哼……”   庄老师一脸威胁,同学们渐渐安静下来。   接下来一整个白天都被课程塞得满满当当,连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同学们都忙着做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路小埋和林娇娇两人也是好不容易趁着吃晚饭的时间,才能出去放风。   吃完饭算着时间差不多要打铃了,她们才手拉着手走回教室。   晚自习还没开始,所以班上还有人在放音乐。   教室前面的那张课桌上放着一台录音机,这是班级的公共财产,用来播放英语磁带的。   不过现在被机灵的学生们利用得很彻底。很多人从家里带来自己珍藏的音乐磁带,男生们大部分喜欢周杰伦,也有英语好的同学带来国外乐队的一些外文歌曲,还有林肯公园的重金属音乐。   众口难调,总有人不喜欢这些音乐,觉得乱糟糟的,很吵,也很影响学习准备。   因此晚自习铃声一响,他们就飞快上去把录音机关了。   白天一整个教室都坐得满满的,晚上却不一样,气氛轻松很多。有很多走读的同学不参加晚自习,所以空出近一半座位。   感情比较要好的同学就会选择坐在一起。   像林娇娇就坐在徐公子的座位上,和路小埋一起做功课。   晚自习头两节还会有任课老师坐镇,没有什么特别规律,轮到哪位老师值班,就哪个老师来。反正学生刚好有题目不懂的话,就可以趁机上去请教老师。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学生们宁愿让老师一个人闲着。   估计刚上高一,虽然老师们一直耳提面命,显然学生们还是依然坚持自我放飞丝毫没有紧迫感。   林娇娇每次和路小埋待在一起,和她一块努力刷题库,就觉得她们两人是不是有病,跟其他优哉游哉的孩子们完全是两个世界。   看看隔壁桌,那对小情侣一直在窃窃私语,那个女生还是外班的,一整个晚上都赖在十七班,在老师眼皮底下和男朋友你侬我侬。仙风道骨的数学老师掀了掀眼皮,又低头看他的数学概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再看看前桌,林娇娇的同桌吴然正把言情小说套了个语文教材的封面藏在桌洞底下悄悄偷看。   算了,不想了,心酸,她还是继续做一课一练吧。她妈妈说了,让她向路小埋看齐。   窗外走廊似乎有一个身影一晃而过。林娇娇转过头又猛地转回来。   “怎么了?”路小埋问她。   林娇娇压低了声音:“别说话,班主任来了。”她一直站在后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连忙捅了一下看言情小说的同桌,想提醒她。   林娇娇一时着急下手没轻重,吴然这个傻孩子哎哦就从椅子上蹦起来嚎了一声。   林娇娇愣愣收回捅出去的笔,窝草,弄错了,她圆珠笔忘记合上笔盖,直接用锋利的笔尖捅到吴然腰间的嫩肉。   怪不得吴然嚎得这么大声,她还腹诽吴然太娇气。   路小埋额头浮现几条黑线。=_=|||   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捡起地上掉落的课本,翻开语文封面,里面是热辣辣的台湾小言。   庄老师露出一丝冷笑,从背后拍了拍吴然的肩膀:“你跟我出来一下。”   吴然整个人瞬间僵硬了。同手同脚地跟了出去。   林娇娇一脸抱歉的表情,路小埋叹气,自求多福吧。   第二天上课,果然有几个同学表情不太对劲,全都是昨晚晚自习时没有在学习忙着开小差的同学。估计已经被庄老师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通。接下来晚自习的时候,班级秩序果然好了很多。   路小埋学习得更投入了。   新的学期一开始,路小埋就迅速开启刷题模式。当然刚开始并不太顺利,她的知识点遗忘得太多了,只能对着教材时不时补充一下。   再借助学霸同桌的有利地理位置,路小埋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和理解能力越来越好了。   就像一台生锈的发动机,一旦擦干净灰尘,上了机油,就飞快地呼啦呼啦转动起来。   路小埋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因为她高中时本来脑子就灵活还是重生带来的福利。   她就像一块海绵一样,拼命吸收,充分利用在学校的每一秒钟,也渐渐能跟上老师上课的节奏,不再觉得犹如听天书。   徐公子在帮助路小埋解题的过程中,经常发现她遗漏知识点,于是干脆把他初三中考前整理的一套笔记借给她。路小埋顿时如获至宝,真是刚打瞌睡就遇到枕头了。   她这是遇到好人了!感动哭了!   结果乐极生悲,新学期的第一个月结束前,她就被人堵在回家的路上了。   在这段时间里,路小埋刷题刷得太认真,一直恍惚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一直死活想不起来。   等事情发生了,人出现在她面前,她才一拍脑门,心里窝草爆了一句粗口。   不对,她现在不能爆粗口。她如今可是好学生人设,可不能崩坏形象,OOC了。 第10章   一群一眼看过去就是十分非主流的少年们聚集在一中街的十字路。   盯着过往的学生,似乎专门守在哪里等待某个人。   路小埋经过那群人身边,直直走过去,根本没想到他们等待的人会是自己。   “路姐!”有一个人吹着响亮的口哨,高声喊了一句。   路小埋又继续往前走,再走几步就能拐过这条马路,离家所在的街道就不远了。   那群人骑着摩托车赶上来了。   路小埋看情况不太对,害怕他们是飞车党,特意走在马路里侧,贴着墙壁,两手护住自己的书包。   一阵刹车声,两辆摩托车,越过路小埋直接停下横挡在她面前。   她的去路被封死了。   下意识,路小埋飞快环顾四周,寻找逃生路。   摩托车上下来一个人,一笑,露出两颗金闪闪大门牙,不含好意地笑:“路姐,你不让我们去一中找你,我们特意在路口等,你怎么见了兄弟们一声招呼都不打?跟撞见鬼一样?”   路小埋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撞见鬼了。   看到他那两颗大金牙,路小埋恍惚有点印象:“大金牙,你们特意找我有什么事?”   她是真的把这一茬给忘了,忘记了她身上现在还挂着一个帮会身份。   她和大金牙都属于某一个社会组织里的底层小喽啰,只是他俩上头的大哥看重路小埋的身手,也不介意她女生的身份,把她吸纳进帮会,只是路小埋一直消极怠工,平常行踪莫测也不怎么出现在帮会里,像个隐形人。这就让大哥原本的一号手下大金牙很不满。两人向来不太对付。   路小埋喜欢独来独往,而大金牙却很喜欢坏学生,手下聚集了一帮不愿意上学经常逃课甚至辍学的中学生,目前大概也有五六十个人。当然这些人根本不入帮派的眼,他们不是帮会成员,顶多算外围的打手。   “振南哥一个月没见着你,特意派我来问候一声,路姐,你这是要脱离帮会还是准备自立门户?”大金牙上来就扣了一顶大帽子。   “收你的保护费去,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跟振南哥说。”路小埋抓紧书包,寒着脸,绕过他就要往外走。   “哎,先别走,”大金牙一把扯住路小埋的胳膊,“你也不愿意我们闹到你老爸的烧烤摊去吧?”   路小埋眉毛用力一拧,停顿了一秒钟,才狠狠甩开他的禁锢。   抱着胸,故意装作不耐烦,恶声恶气道:“有屁快放,想找不痛快直说。”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这不是听振南哥的话,来找你多多联络感情嘛。”   “我很忙,没空。”   “懂懂,我都懂,你是好学生,时间宝贵。”   旁边大金牙手底下的坏学生就笑了起来:“路姐,这是看不起金哥也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不愿意跟我们混在一起。”   路小埋知道他们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今天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她摸了摸身上的钱,面上故作不在乎:“得了,别瞎哔哔,我请你们去台球厅玩几把。”   大金牙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靠近,揽住路小埋的肩膀,一脸大家都是自己人的亲热:“哪能让我们可爱的路姐破费呢,你可是振南哥手下一号爱将,我要是敲了你的竹竿,回头振南哥准会给我排头吃。走,今天还是我请大家去玩。不管大家想玩什么,都算我账上。”   路小埋强忍住不适应,才没有下意识摔掉大金牙揽过来的胳膊。   屏住呼吸,忍住他身上传来的汗臭味夹杂香水味的诡异味道。   她打定主意今天先把这群人糊弄过去,等回头再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自己身上的不定时炸.弹。   反正这个帮会还有什么振南哥估计很快就会自顾不暇,没空找她麻烦。   前世有段时间高临市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在全市开展扫黑行动,基本将这些非法组织都赶出本地区。振南哥当时只是帮会里一个中下层干事,事发之后就不得不跟着上头的人一起撤出高临市,躲避风头。至于被抛下的大金牙未来也不会有好日子。   前世高三那年她就在学校的布告栏上看到过他的消息,大概写着某人因为恶性累累被公安局抓捕归案,有受害的同学可以到某某地方举报提供犯罪线索等等。   “路同学,你要去哪?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书店买参考资料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徐公子推着一辆自行车,静静地看着路小埋和大金牙那伙人。   大金牙的一个手下问:“这哥们是谁啊?自动送上门的弱鸡?”   路小埋皱眉,他怎么还没回家。   朝他摇了摇头:“我今天有事,不去了,改天吧,你快回家吧。”   徐公子看向路小埋的眼神含着一丝隐忧,路小埋几不可见地冲他暗地里摇了摇头。   转身招呼大金牙:“走,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大金牙你不是打算赖账吧?前脚刚说请客,后脚就变卦了?”   大金牙的目光终于从徐公子身上收了回来,冲他的方向努了努嘴:“不请你朋友一起?”   路小埋突然拉下脸:“还走不走了!磨磨唧唧像个娘们!”自己跨上大金牙的摩托车,松开左手离合器,发动机很快转起来。   路小埋骑着摩托车飞驰出去。   大金牙一脸龇牙咧嘴,抢了另一个手下的摩托车也撵上去了。   被抢的人不得不委屈地坐上另一辆车的后座。   有摩托车的骑摩托车,没有的人要不挤后座,要么就蹬自行车。   一群人呼啸而过。   徐公子愣了一下,这才推着自行车慢慢掉头走远。   路小埋心下一松。   路小埋和这群人在烟雾缭绕气味杂乱的台球厅消磨了几个小时,玩了会游戏机又看他们打了几盘球,就找借口回家了。刚踏进家门,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路小埋两下脱了鞋扔在门口,蹬蹬大跨步几步跑过去抓起电话。   “喂您好,请问找谁?”声音还带着点喘气。   “……是我。”对方似乎有点意外地突然卡壳了一下。   “徐同学……”路小埋愣了一下。   电话另一端的人飞快地解释:“我就是打电话确认一下,你安全到家了就行。”   路小埋心想他该不会一直守着电话拨号吧,不然怎么这么巧,她刚开门电话就响了。   心里有点感动,道谢:“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个,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你别嫌我多管闲事。”徐公子声音有点犹豫。   路小埋倚靠着墙壁,换了个姿势接电话,笑道:“没事,你尽管说吧。我一定秉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不会迁怒你的。”   “你不是说想考重点班吗?这次期中考试就是唯一的机会。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反正这个消息确凿无误。现在距离期中考试不到一个月时间,你如果想认真学习,就不能和那些黑社会混在一起。他们不是好人,只会害了你……”   似乎是怕激起路小埋的逆反心理,徐公子十分耐心地解释黑社会的危害之处,那些非法组织根本就是社会毒瘤,也不是像从前港片里描绘的那样威风八面,让路小埋千万不能学古惑仔电影里的那一套……   “我知道,”路小埋心里暖暖的,“黑社会都是害人的,我不会跟他们搅在一起的。你放心,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问。   徐公子一时被打断了,似乎也想不起来其他要说的话,摇了摇头:“没有了,暂时就这些。”   “恩,好,我记住了。多谢你,徐同学。周一学校见。”   “恩,周一学校见。路同学。”   电话轻轻被路小埋挂了回去。   路小埋一个人静静沉思了一会,脑海里盘算了一会振南哥、大金牙和帮会的事情。   路小埋跟着路爸爸去了一次夜市,出现那次意外后,路爸爸就不让她跟了。现在又有阿星帮他,他就更不需要自家闺女了。   路小埋默默独自吃了迟到了几小时的晚饭,洗漱后回到自己房间,脑海里乱成一锅粥,想不出头绪,干脆就从书包里掏出题库,开始刷题,渐渐心情恢复宁静平和,焦躁的神色褪.去,又是一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了。   周一见到徐公子的时候,徐公子偶尔看向路小埋的眼神还有些隐忧。   路小埋暂时也想不出来怎么打消他担忧的想法,只好埋头刷题了。   徐公子顿时一脸欲言又止。   林娇娇歪歪头,和同桌吴然对视了一眼,对两人之间的奇怪气氛耸了耸肩。   趁着还没开始上课,各科的课代表就轮流出来收大家周末写的作业本。   很快班主任就来了,同学们纷纷拿出课本来早读。   大部分人会选择朗读语文和英语,不过也有人喜欢拍班主任马屁,特意拿着历史课本在那里背诵知识点。 第11章   课间操的时候,学校来了一辆采血车。   校长在国旗下通知了自愿无偿献血的事情,并讲了一遍相关注意事项,号召全校师生踊跃献血。说是自愿当然是不会勉强任何一个人的。   下课的时候,路小埋就看到一些年轻的老师走到车里,献血去了。   林娇娇怕疼,她从来没献过血,犹豫地问路小埋:“小埋,你去吗?我不敢去。不过你要是去,那我也去。”   路小埋点头:“不用怕,我陪你一起去。我体检的时候也抽过血,很简单,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了。”   “这么简单?”林娇娇张大了嘴.巴。   她看到采血车上走出来一个女学生,大声喊她:“舍长,你也献血了?疼吗?   张丽是高二的学姐,也是路小埋寝室里年纪最大的学生,所以当时选舍长的时候,大家就推举了她。她也挺爱照顾人的,当仁不让地接过这份责任,不管平常照顾小学妹们还是维护寝室的秩序和卫生方面都挺尽心尽责的。   孩子们也都挺爱戴她的。   看到路小埋和林娇娇,她欣慰地点点头,一副老大姐的模样:“不疼,一点都不疼。你们也打算献血吧,应该这么做,大家多为社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个社会就会变得更加美好。”   路小埋以前在书上看到这种话偶尔会有点嗤之以鼻,觉得就是假大空,但是听到张丽这么说,却觉得特别真诚。张丽就是这样的人,她深信这一点,也在努力地身体力行实践证明这一点。   张丽看到路小埋自然是高兴,不过心底疑惑地想,她俩能献血吗?不是没满十八岁吗?张丽是农村孩子,上学晚,所以年纪也比班上其他同学大,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但路小埋和林娇娇这两个城里孩子,一看就还是小孩子。再抬眼,那两人却已经走远了,张丽心想要是年纪不够不能献血,医生护士肯定就会阻止她们的,也就没放在心上,很快走远了。   林娇娇还在低声对路小埋说:“哎,这下我都不好意思走了,舍长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说不去献血了,以后她会不会看不起我?”   路小埋拍拍她的肩膀:“别这么大心理负担,待会我先献血,你在一旁看我。如果你觉得不害怕就去献血,如果害怕咱就不献了。献血秉承自愿原则,没人会强迫我们的。”   “恩,好,那我待会就站在你旁边先看看情况。”   路小埋点头同意。   两人这么打算着,觉得计划很完美,林娇娇也就跟着路小埋壮着胆子上了采血车。一坐下就撸起袖子,把胳膊搁在桌上。抽血的是个年轻的医生,见林娇娇这样便笑了起来,先是例行的登记问了几个问题。   “小姑娘读几年级?满十八周岁了吗?”   “我们都是高一的学生。”   “高一?”医生皱眉,旁边的护士也提醒道,“哎呀,没满十八周岁不能献血。”   “啊?”还有这回事,不管是重生一回的路小埋还是毫无社会经验的林娇娇都一脸懵逼。原来献血不是你想献就能献的。   “是啊,年龄不达标,身体素质不行的都不能献血。”   两人顿时垂头丧气,站到一旁让开位置。   医生扔下她们不管了,转头对后面的人说:“下一个!”   路小埋看着一个中年老师坐下来很快抽好血,医生对他和气地笑道:“好了,自己按着棉花棒,等血止住了再走。回家后多补充点蛋白质,像牛奶、猪肉、牛肉、鸡蛋、鱼肉之类可以多吃一点。记得多休息近期不要剧烈运动。”医生交待完就去看下一个自愿者了。   路小埋两人血没献成,看了一会也就离开了。   至于符合条件的自愿者们,在献血之后,除了得到一本红色的小本本,学校还额外发给他们每人一笔营养费。因为这笔钱,十七班上那一两个符合条件却没有去献血的同学就有点羡慕,悔得肠子都青了。路小埋林娇娇是因为条件不符合被筛下来,而他们却是因为胆小退连去都不敢去。   想想有点没面子。   十七班献血的人也不是没有,有一个人去了,是徐公子。而且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虽然并不足以轰动全校,但是对十七班还是产生了一个挺深远的影响。   采血车在高临一中一共停留了两天时间,路小埋和林娇娇都是第一天就跑去凑热闹。徐公子那天也去了,只是排在路小埋她们后面。   路小埋献血失败,出来时碰见他,还有点担心他,问他:“你怎么也来献血了?你的身体能行吗?而且医生说满十八周岁才能献血,你年纪够了吗?”徐公子说过他是早产儿,而且看起来现在的肥胖也是因为某种病因。他应该不符合献血的条件吧?   “恩,我户口本上已经满十八岁了。”徐公子笑着回答,一脸不在意。路小埋当时还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后来才知道,这娃货不对版,户口本上的出生年月比他实际年龄大。当然那时候路小埋才知道这是某位高僧出的馊主意。而那个年代户籍制度还没有后世那么严格,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与实际不符的人屡见不鲜,并不少见。   徐公子献血成功,第二天他听说采血车还在,十分耿直地又跑过去抽了第二次血。   抽血的医生大概是没认出他,也没遇见到这种耿直boy ,于是又给他抽了第二次血,这一次就出事了。   徐公子刚走出采血车就差点晕倒在地上。   把周围的师生吓得不轻。   旁边有人说他:“你不要太拼了,这是献血又不是卖血。”   徐公子忍住了晕眩缓缓回答:“没事,我能献一些是一些。我今天帮助别人,就是帮助未来的自己。”   周围的人没有预料到,一个高中生会说出这么一番成年人都很少能说出来的话,而且表情还是那么平静自然,并不是故作姿态哗众取宠,瞬间都震惊了。刚刚嘲笑说徐公子别太拼的人,也顿时脸都被臊红了。   这件事情被传到十七班时,同学们的表情都很一言难尽。   不过改变是悄悄发生的,后来再嘲笑徐公子是大胖子四眼狗的人,几乎都没有了。   当然可恶的三人帮依然我行我素。   徐公子回到教室时,他差点晕倒的消息早就被传到班里,路小埋小声问他:“你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去学校医务室?”   “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刚刚只是没看清楚路,不小心一脚踩空了。路同学,你不用替我担心。”徐公子摸了摸后脑勺,笑得一脸纯真。   “好,如果待会上课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强忍着。”   “嗯,嗯。”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班主任又重点点名表扬了徐公子。   徐公子仍然是一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大事的平静态度。   路小埋看得出来,他并不是装的,而是真心不在意。   不管大家是夸奖还是鄙夷,不管大家前后变化的态度,似乎丝毫都没影响到他,也不会改变他。   他一直都是在做他自己。   路小埋感觉内心深处在某一刻被这个闪闪发光的少年触动了。   她的内心早已是一个成年人了,这一次重生,她注意到很多前世没注意到的细节,也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内心并不比一个刚上高中的少年坚定。   他的心如磐石,一旦认准方向,行动就坚定不移,丝毫没有迟疑。即使他现在还很弱小,也会遇到困境,但他有直面人生的大无畏勇气。   也许就是这样,他才能艰难挺过病痛,成功减肥,不管在任何领域都能获得远超一般人的成绩。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而曾经的路小埋在成长的过程中却完全走向了相反的道路。   她总是用错误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人生,任性妄为。   如果没有重生,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拿到大学毕业证之后的未来了。   她的人生是被自己作掉的。   这一刻路小埋说不上大彻大悟,但是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   终于彻底放下最后一丝纠结。   人最难的就是坚持自我,最难的也是从头到尾只做自己。   她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学会了很多,足够她终生受益。   这一周,班主任突然袭击了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趁着学生在上课的时间,突袭检查宿舍。名义上是说要检查十七班的同学有没有看言情小说。   不过女生是喜欢偷看言情小说,这没错,但男生可不会看这种小说,路小埋估计班主任是采用了春秋笔法,她真正想在男生宿舍找的肯定是另一种小说和各类杂志写真。   林娇娇的同桌吴然又是一脸菜色。   林娇娇幽幽地说:“我都不敢把漫画带到学校来看了,你还顶风作案。你上次晚自习不还被班主任发现,不止言情小说被没收了,人也被训斥了一顿,罚了三千字的检查,过后班主任还打电话给你爸妈……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记吃不记打啊……”   吴然小声地辩解:“我现在也都没看小说了啊。我家里的言情小说都被我爸妈没收了,他们说我要是再犯错误,就把我多年的珍藏都拿到废品收购站卖了。我现在就只剩唯一一本珍藏,放在宿舍枕头底下,偶尔拿出来安慰一下自己,我根本就没看啊。”   “没看,你放枕头底下干啥!没出息!”林娇娇怒斥对方。   吴然哭丧着脸:“怎么办,这次被班主任搜出来,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娇娇嘴里说大不了兜着走好了,还是皱着眉头帮她想办法,可惜除了静等东窗事发,两个人都没什么好主意。   这一波风声鹤唳之后,班主任显然是对搜查出来的东西很不满,为了表达她这种不满,她晚自习结束后也不下班。等到学生宿舍十一点熄灯后,她就静静躲在宿舍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把讲话最大声,话最多,最晚睡觉的学生都记下来。   路小埋怀疑她已经记满了一份黑名单。   张丽现在晚上一过十一点就不让人说话了,平常女生们还会聊聊八卦,开一会卧谈会,这会也都消停了。男生宿舍也没逃过这个厄运,已经有不少男生家长接到了班主任告黑状的电话。   连入学成绩优秀,深得班主任信宠的学习委员,刘锋,都没逃过这个噩耗。   “刘锋妈妈啊,你之前一直说刘锋乖巧内向,只懂埋头学习,我现在发现他根本不是这样的!我看他在寝室里话最多,说话也最大声……”   刘锋妈妈:……   路小埋在心中默默为刘锋点一根蜡烛。 第12章   在这种气氛中,天气走过炎热的夏季,一天天转凉。而期中考试也来临了。   这次仍然是全年级十九个班级的学生全部打乱考试。   林娇娇是依旧没心没肺,丝毫不在意考试的事情,把期中考试当成一次很普通的随堂考试。   徐公子脸上也看不出紧张的情绪,学霸这种生物还真是难以揣测。   听说徐公子初中不是在高临市上学,自然中考也不在这里考的,至于为何后来他会来高临一中,至今还是个迷。   高临一中的师生们还没领教过徐学霸的威力,路小埋却一时想起高中三年被徐学霸统治的阴影。   默默在心里嘀咕了句不是人。简直让人怀疑自己的智商系列。   路小埋和他们二人都分到不同的考试地点。   开考前,路小埋不禁深吸一口气,微微有点紧张。并不害怕,却是那种辛苦准备许久终于等来检验成果的那一刻,心中免不了有点忐忑和兴奋。   打铃声响起,监考老师走上讲台,路小埋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文具,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   如果说路小埋唯一的天赋大概就是对语言的敏锐感觉,那么重生后,这种敏锐度似乎又上升了一个阶段。   前世路小埋语文也学得不错,语文甚至是她所有科目中最拿得出手的。但是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作文成绩特别容易飘忽不定。发挥好的时候,作文能写得洋洋洒洒下笔如有神,直逼满分,但跑题的时候那也是简直不能看,写出来的东西简直不知所云。   不幸的是,高考那回她正好轮到语文发挥失常。   路小埋自己也挺郁闷,反正对于她来说,她每次写作文态度都是相当认真的,也自觉完成度很高,但是出来的结果却是完全两级分化。   所以有时候她的语文能拿高分,有时候又堪堪只过了及格线。   重生后,这种状况好了许多,起码几次随堂小考她的语文都考得不错。   她对这次期中考试信心因此大增。   试卷发下来,她接过前座的卷子,抽出一张,剩下的往后传。飞快扫了一眼作文题,心里有大概的想法后,就开始填写班级名字和学号。从第一部 分开始答题。   选择题没有费多少时间,文言文和阅读理解部分也做得很顺利。   路小埋一边飞快答题,潜意识里慢慢考虑作文题目。   百分百有把握的题目尽量保证不因为粗心犯错,不太确定的题目先答完,做好记号,等之后回头再看。路小埋没有过多犹豫和思考,等到基本完成卷面只剩作文部分时,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旁边有一个陌生同学余光似乎瞥到路小埋开始构思作文题,为她答题的速度惊叹,心里也不免为自己着急起来。   好半天,深吸一口气,埋头不去看她,这才收敛心神继续做自己的试卷,不受对方影响。   路小埋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还差点影响到另一个陌生人。她在草稿上大概列了大纲和要点,脑海中对作文题目已经有了基本的思路了。   这次的作文题并不难,是有关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选题。   路小埋打算写一写她亲身经历过的传统元宵佳节。立足点虽然有点保守,但是这种题材容易写,写得花团锦簇对路小埋来说也并不是难事。她只要保证自己不要离题万里,又跑题到不知所云就好,所以她宁愿选择一个保守的破题。   打好主意,在草稿纸上大略写好开头结尾,她就直接在卷面上开始写起来,思路流畅、下笔毫不迟疑,同时尽量保持卷面整洁。   不说其他,前世画了多年的漫画,至少让她练了一手漂亮的硬笔书法。   写完作文,她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试卷,自觉心中十分满意。   也许是语文考试开了个好头,接下来英语和数学路小埋做得都挺顺手的,历史地理和政治也难不倒她,她最擅长纯靠背功的科目了,所以她最担心的是物理和化学。   虽然突击了两个月时间,她这次还是被物理和化学这两只拦路虎拦住了。物理有一道大题写不出来。化学虽然写完了,但是有好几道题她都没有把握,心里怀疑自己多半做错了。   考试结束后,私底下和徐公子对了答案,自己果然和他不一样。   “肯定是我做错了。”路小埋哀嚎了一声。林娇娇在一旁也很紧张,看来她也做答错了。   徐公子安慰路小埋:“别担心,三门主科成绩占总分比例更高。语数英考好了就行。”   “万一语数英也没考好怎么办?”路小埋就是故意要和他唱反调。   徐公子果然苦恼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路小埋自己缓过神来,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好了,我们别说这个了。考试结束也算完成一件大事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她笑了起来。   班级里的气氛确实也是因为考试结束,重新恢复往日的活泼。   老师们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暂时让学生放松几天。   男生们都商量着看NBA篮球赛的事情。一到下课时间就跑得飞快,连二十分钟的课间操时间也不浪费。守在小卖部电视底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在食堂吃饭也都是同样的风景。   一群人盯着电视机,一会高声评论一会欢呼,看到好球就大声喊着“漂亮、流弊”,看到臭球就大声叫骂“真臭,真特么臭,怎么能这么打呢”。   也会因为支持不同的球队和明星互相吵架,也不知道谁起头,朝对方丢了一个煎包过去,对方立刻回应过来一碗泡面,于是电视上NBA球星们对战得热火朝天,电视机底下一群少年们也打得不可开交,一片热闹景象。   最后因为损害公物,一群人统统挨了学校食堂后勤部一顿痛批。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私底下却在朝对方挤眉弄眼。   林娇娇都不爱去食堂吃饭了。   “这群男生好讨厌,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吵死人了。”她嘟着嘴抱怨。   路小埋笑得一脸明媚,她觉得不管是眼前抱怨的女孩,还是那群挨训的男孩们,都是一样的可爱。   这大概就是青春的感觉,身在其中毫无所觉,却一去不再返,往后的年月里时常会翻起,忍不住咀嚼一番,回味无穷。   路小埋回到十几岁的年纪,但是心态却找不回来了。   她现在很关心期中考试的成绩,也很关心自己会不会被分到重点班。这是她重生后做的第一次努力,她希望能从这一次岔道开始,一点点改变自己的人生。   能不能实现,她自己的把握也不大。   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这次她从徐同桌身上领悟到了重要的东西——勇气。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她已经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路爸爸难得问了一句女儿的学习情况,他不放心道:“小埋啊,你别学得太辛苦了。晚上早点睡啊,白天在家也好好休息。身体是一辈子的本钱,其他都不重要。”   他总觉得自家闺女最近又瘦了,他得好好给她补补,隔壁老太太好像在乡下养了一窝乌鸡,明天去找她买一只。散养的乌鸡更有营养价值。路爸爸心里盘算着,突然想起没问闺女期中考试的事情,想问又怕给她压力,只得旁敲侧击:“一次考试证明不了什么,咱还有机会,下次继续努力。”   “爸,成绩还没出来呢。”您先别急着安慰啊,好像她真考砸了一样。   路爸爸一脸恍然大悟:“啊,还没出成绩啊。这学校老师改卷怎么这么慢啊!这不是故意让人着急上火嘛!”   加班加点改卷的一中老师们顿时哭晕在厕所。   路爸爸一次听见自家闺女和同学打电话,似乎在讨论重点班的事情,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别问了,免得给孩子太大压力。   对他来说,养大女儿不容易,只要她健康快乐,他就心满意足,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倒是之前接到前妻的电话,让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前妻给女儿打过几次电话,女儿的态度一直很抗拒,也不肯接她的电话。路爸爸想劝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家闺女已经够懂事了,小小年纪就懂得照顾爸爸,还没上学的年纪就学着自己穿衣服打理卫生,长大了还会为家人下厨……即使他曾经怨恨过前妻,至少她把女儿留给自己了,这一点已经可以弥补所有伤痛了。   路爸爸一阵老怀感慰。   路小埋一点都不知道路爸爸在为自己操心。   期中考试结束了,她也腾出手,准备和振南哥见一面,把事情说清楚,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之前龙星淳还私下问她:“最近有人在打听你的事情,你是不是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路小埋苦笑:“已经惹了。”   龙星淳表情一呆。   路小埋失笑:“阿星,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对了,这事我爸不知道吧?麻烦你替我保守秘密。”   “师傅不知道,”龙星淳摇了摇头,“我可以暂时替你瞒着师傅,不过你要注意安全,别乱来。那群人不是一般人……”他脸上带出点心有余悸的表情,不知道回忆到什么不好的内容。   路小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厨房里提出来一个保温桶:“这里面是我爸炖的乌鸡汤,我吃不完,你带一些回去给龙奶奶。”   龙星淳脸上一时出现纠结的神色,眼神复杂地望着路小埋。   路小埋疑惑地催促他:“快拿着,我待会就要回校了。平日里你多帮我关心一下我爸爸,他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一点都不懂照顾自己。”   龙星淳十分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头发已经染回黑色,耳朵上的耳钉也都取了下来,乍一看就是个漂亮的乖巧少年。   路爸爸有几次问过他要不要回去上学,趁着女儿不在,他吧嗒吧嗒抽着烟:“你要是想回学校,学校和学费的事情我替你去想办法。”   龙星淳摇摇头拒绝:“我自己知道自家事,师傅,我不是读书的料,勉强再回学校也是浪费时间。”   “那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路爸爸踩灭了烟头问这个半大少年。   “我就想跟师傅学点功夫。”有功夫了能自保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路爸爸用力揉了揉他的脑门:“跟我学什么!我自己都混成这副鸟样了,你还跟我学!臭小子别嘴里叫着师傅,真把我当成师傅了。我当不了你师傅。”   “你就是我师傅。”不管你承不承认。龙星淳一脸倔强。   路爸爸懒得跟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啰嗦,转身去做事了。 第13章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公布了,大红榜贴在公告栏,上头公布的是前一百名学生,也是将会被挑选进入重点班的学生。   公告栏前人头攒动都是学生,挤得密密麻麻。路小埋和林娇娇费力挤进去,一个人负责一半名单开始找名字。   路小埋从最后面开始找起,后十名没有她,再往前看了十名还没有她,一直到看完一半的名单,仍然没有她的名字。   她的心越来越沉。   下一秒钟林娇娇就抱着她大声叫起来:“小埋,我找到你的名字了。”   “在哪?”路小埋急切问道。   “徐公子第一名,你在第四十九名!”   路小埋定睛一看,又拼命揉了揉眼睛,狠狠盯了一眼。   嘴角情不自禁咧开,笑容越来越大。   旁边有人挤了她们俩一下,不客气地说:“看完就快让开位置。”   路小埋和林娇娇心情正好,也没搭理她,手拉手挤出人群。   红榜只公布了前一百名。等真正的成绩排名下来后,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林娇娇也排在百名开外。一方面替路小埋高兴,一方面又舍不得和她分开。   “小埋,你和徐公子都要是去重点班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说八卦的人都没了。”   她的同桌吴然幽幽插了句话:“我不是人么?”   路小埋安慰道:“我们还住在一个宿舍啊,你每天中午也和我一起回家吃饭,我们俩吃住都在一起,只不过不能一起上课罢了。”   林娇娇转念一想,也对,立刻又高兴起来。   吴然无奈摇了摇头。   十七班有十个人进了重点班,除了徐公子和路小埋,学习委员刘锋算一个,最出乎意料的是陈燕也考进了前百名,成绩还在路小埋之前。能进重点班就是本事。   倒是原本学习成绩不错的三人帮都没能进重点班,而且在十七班都排在吊车尾的位置,最近宫海的脸色很臭,如果不是路小埋挡着,说不定他已经来找徐公子的麻烦了。   学校的动作很快,排名一出来,立刻就把重点班独立了出来。其他班级只做微调,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基本保持不变。只有五个班级人数少得比较多,于是被整合成三个班级,多余的学生就被随机分配到其他班级。   十七班比较幸运,调走了十个学生,又来了十个,基本保持不变。   等重点班的学生老师都到位后,整个高一年级几乎经历了一次大洗牌。   路小埋和徐公子都在一班。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冷面酷哥,倒不像庄老师那么行事霸道,但是手段也十分强硬。一开始就要求所有人按照成绩排座位。   徐公子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路小埋这种吊车尾的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她的隔壁桌,第五十名,是个脸上长满青春逗的矮个男生,得知自己必须坐在垃圾桶旁边,表情不要太好看。   班主任很直接,对学生的抗议毫不在乎,冷酷地表示:“有人不满意想换座位,那就用下一次的成绩排名告诉我,谁要得了第一名,教室里的位置随便他挑。”   徐公子举起手。   班主任对于优等生还是另眼相看的,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说话。   “老师,你说第一名可以随便挑选座位,这话算数吗?”徐公子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当然算数。”班主任冷冷点头。   “那我可以申请坐在最后一排吗?”   班主任思考了一秒钟,显然不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自己打脸,于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颔了颔首。   “谢谢李老师。”徐公子这个耿直boy欢乐地拿起自己的书包,和第五十名的矮个男生换了座位。   第五十名笑得一脸灿烂,脸上的青春痘越发亮了。   路过路小埋身边,徐公子悄悄眨了下眼睛。   两人虽然又坐在了一起,但是当不了同桌了,中间隔着一条过道。一班所有人都是单人桌,所以显得两排桌子之间的过道有点挤。不过对于靠墙的同学来说,不用经过同桌就可以自由出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   讲台上班主任已经十分简单粗暴地把班委都决定了下来。   第一名的徐公子成了学习委员,第二名项晨杰和第三名常佳分别是正副班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除这三人外,其他各科成绩最好的学生就相应成为课代表。路小埋心里有点疑惑,原来重点班的班主任权力这么大,连其他老师的课代表都能决定。   有特殊才艺的陈燕成了文艺委员,路小埋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古筝都过了业余九级。   第五十名青春痘同学吴明明被班主任钦点成又苦又累的卫生委员。   最后体育委员没人愿意做。重点班的同学看起来都对体育不太感兴趣,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职位既没用又浪费时间。   班主任看了一圈,最后竟然指了最后一排的路小埋让她来当体育委员。同学们都没有异议,于是班委成员就这么定下来。   路小埋怀疑他原本打算让吴明明来当体育委员的,只不过吴明明的个子比路小埋还娇小,于是李老师难得放弃了打算。   从班主任李老师这个安排来看,就知道他对学生最看重的就是成绩。   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但听说他刚带完上一届的高三毕业班,成绩相当不错,是高临一中的金牌教师,管教学生很有自己的一套风格,看起来十分暴君却又给学生充分自由。   他不会像庄老师那样蹲守学生宿舍还背地里跟学生家长告状。在他眼里,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之前给十七班上过课的数学老师和地理老师都被安排教重点班的学生。   路小埋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继续带十七班。   后来听林娇娇说,十七班的数学老师换了一个刚毕业的女老师,地理老师倒是没有变。   十七班的学生们都挺喜欢新来的女老师,她不像原来的数学老师一样高深莫测,和同学们走得很近,很快就打成一片。   不过进了重点班也不意味着从此高枕无忧,按照班主任李老师的说法,只要你成绩够好,你在班级里就拥有话语权和特权,否则免谈。而且如果你下一次考砸了,对不起,李老师就会把你毫不留情地清出重点班。运气好,你从一班掉到二班,如果在二班继续吊车尾,就会被调回普通班。   而普通班表现优异的同学,也有机会升入重点班。   所以每一次大考,对于重点班同学来说都是一次重大考验。   路小埋顿时觉得自己又斗志满满了。   不就是个体育委员么,嘿,她还就当定了一班的体育委员。   班会简单粗暴地结束了,李老师宣布自习,就很利落地拍屁.股走人了。   丝毫不在意在他走后,教室里顿时一片喧哗声。   小帅哥项晨杰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句,学生们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各自翻开书本习题册开始自习。   他满意地坐了下来。   重点班别的不说,热爱学习这一点还真是普通班级骑着马都赶不上的。   路小埋想了想当初被十七班同学气哭的管雅芝,又看了看令出如山的项晨杰,心里不禁感叹了一声。   下课后,路小埋左右唯一熟悉的就是徐公子,便笑着问他:“你胆子真大,第一天就敢和李老师呛声。”   徐公子不好意思地摘下眼镜,擦了几下,又戴回去:“我个子这么高,坐在前面肯定会挡住后面的同学。反正老师上课讲的我都懂,不用坐在第一排。”   路小埋对于他的坦率表示点赞,无形中又遭到来自徐学霸的一万点重击。   徐公子的每一科都拿了第一名,几乎都是满分成绩,所以任课老师上课前的第一件事除了确认自己的课代表,就免不了确认一下第一名是哪一位同学。   于是徐公子在这一周里接收到入学以来最多的注目。   他倒是越发淡定起来。   路小埋几乎怀疑,从前那个和她说话就会脸红的少年,是她自己无聊幻想出来的。   林娇娇告诉路小埋一个很让人意外的消息,三人帮被十七班的庄老师抓了个现行,庄老师要求必须将这三人赶出自己的班级,连宫海的父亲来学校说情都没有用。   原来庄老师早就在入学开始就暗中留意这三个人,就等着拿到确实的证据。   庄老师这次雷霆出击,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十七班的同学们都十分高兴,不过风暴中心的三人帮却一点都不好过。   之后学校方面承诺不会将宫海的劣迹记录到学生档案中,但要求他立即办理转学手续。   于是宫海和他的两个小跟班很快离开了高临一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个学校。   三人帮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路小埋这会突然记起来,自己为何对他们没有印象,似乎上辈子宫海也是在入学没多久就转学了。不过那时候她和徐公子不熟悉,自然也跟宫海没什么来往,没注意到班级少了一个人也是正常。   重点班的气氛远比普通班紧张,大部分人都怕自己会是下一次考试被淘汰的那个人,所以几乎都卯足了劲头学习。   路小埋看到越来越多的同学早起在校园里晨读,晚上宿舍熄灯了,也有人拿着手电筒不然就是跑到路灯底下去继续看书。   路小埋倒是不再紧张了,按部就班跟着老师的教学进度走。   期中考试后,很快就是秋季运动会,路小埋新官上任作为体育委员的第一件重要任务就落在肩上了。   不过这次运动会,不止学生们不重视,连班主任李老师也不太在意,全权都交给了路小埋负责。班长项晨杰倒是挺负责地说,有事就找他,需要班费他也会配合拿出来。   他的态度虽然不够热情,不过路小埋还挺认真地听了他的话,回去计算了一张草稿纸,就拿着过来申请班费了。   项晨杰也没有食言,十分大方地按照路小埋申请的数目,一分不少地把班费交到她手里。   路小埋满面笑容地离开。 第14章   路小埋在班级里晃了一圈,同学们都埋头认真刷题不然就是在看书,显然对运动会没有一丝热情。   她仰天长叹了一声。   这是要逼她出绝招啊。   于是拿起表格,选了几个最难没人报名的女子项目,三千米,四百米栏和一百米栏,都填上自己的名字。可惜一个人只能报名三项单人比赛。到时候团体赛估计她也得上。   徐公子很认真地看着报名表格,勾选了男子五千米长跑。   路小埋大惊失色:“五千米?你能行吗?”搬张课桌就能气喘吁吁的人,跑五千米?开玩笑吧?   徐公子很认真地点头。   路小埋看了一眼表格,建议说:“不然扔铁饼铅球好了,不然跳远也行……”   徐公子固执地摇摇头。   “好吧,到时候,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我陪你一起练习。”路小埋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还有其他人报名吗?一个人不是可以报名三项吗?那我再报个铁饼和铅球,凑够三项。”   路小埋把徐公子报名的项目记录下来,又在班级里晃悠,不断动员,总算把百分六十的项目搞定了。剩下的部分,她拿着表格站在班长项晨杰面前不肯走了。   前座的吴明明拿眼睛偷瞄她,路小埋虎视眈眈瞪着他:“你也想报名?好吧,这男子八百米还少一个人,干脆你来好了。”   路小埋大笔一挥,不管吴明明眼睛瞪得像铜陵,急得青春痘都涨红了,三两下把他的名字填上去。   “班长,剩下的部分你来搞定吧,你是班长,你得以身作则。学习也要劳逸结合,你看看你喜欢哪三项,我帮你把名字写上去。”路小埋对着项晨杰威逼利诱。   项晨杰无奈拿过笔勾选了三项,路小埋把双眼往后挪,常佳飞快地回答:“我不行,你看我这么瘦,我还低血压……”   “班长,还有团体赛你到时也得参加。”路小埋交待完项晨杰,把表格递到常佳面前,幽幽地说:“我也不勉强你,瘦刚好啊,身轻如燕,刚好有一个项目特别适合你——跳远。你看呢?”   常佳翻了个白眼:“没有其他项目?”   “跳高?”路小埋挑了挑眉。   “好啦好啦,跳远,我报跳远,别再逼我了。”常佳举双手投降。   路小埋收起又填完一栏的表格,十分满意,笑眯眯地走向下一位同学,威逼利诱连番上阵。   项晨杰和常佳对视一眼,齐刷刷抹了把冷汗。   路小埋把最后确定下来的名单交给了体育老师。然后就开始准备安排参赛人员训练的事宜。   高中的学习很紧张,重点班更是没得说。路小埋也不多事,通知比赛人员可以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到后操场训练,如果需要任何器材都可以找她来领。   当然有任何相关的事情也可以来找她。   底下的人应和的寥寥无几。   路小埋也不在意,她已经通知到位了,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听,听了愿不愿意做,她也不能强迫他们。   下午第四节 自习课的时候,同学们都还在埋头做作业,今天各科老师都像约好似得,纷纷布置了很多作业。光物理一科的作业,路小埋就从上午一直做到现在,中午让林娇娇给她带饭,结果还是没做完。   连课间操林娇娇找她一起去小卖部买面包,她都没空。后来林娇娇给她带了两个热腾腾香喷喷的煎包。   大部分的同学也都还没做完。   除了路小埋隔壁桌的非人类徐学霸。   他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就刷刷两下写完物理作业,手速简直比路小埋的脑速还快。   路小埋怀疑自己光抄答案半小时都抄不完。   绝望,悲伤。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节自习课,他立马掏出崭新的运动服和跑步鞋,对路小埋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操场训练?”   路小埋扶额,把没有做完的物理作业本合上,塞进桌洞里。   “走吧,先去换衣服。我和项晨杰说好了,你可以去他们寝室换衣服。我换好运动服就在操场等你。”   徐公子欢乐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操场汇合,路小埋指导徐公子先做热身运动。五分钟后,她开始掐表,让徐公子尝试先跑个一千米。   学校跑道一圈四百米,一千米需要跑两圈半。   徐公子艰难地跑完一圈,路小埋看了他一眼:“一圈完成。”   他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路小埋也没着急,等他第二次经过自己身边时说:“两圈完成。”   怎么办,突然觉得好爽,被徐学霸虐成玻璃渣的小心脏又满血复活活蹦乱跳起来了。   路小埋压了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一脸严肃地掐下秒表:“一千米完成,用时……额……”路小埋低头看表一下子卡壳了,“六分钟十四秒。”   成年人正常步行一千米大概需要十分钟到十五分钟,正常跑步需要耗时三四分钟。中考体育四分五十秒算及格。   徐公子实在是突破了她的想象力。   她看了眼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差点走不动的徐公子:“不然你还是别报五千米了,我帮你去改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徐公子想说话,气还没喘匀,急得咳嗽了一声,路小埋连忙把水递过去:“先喝点水,别着急。”   徐公子喝完水,路小埋又让他走动了一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打算改变主意,她也不再继续劝说了。   路小埋开始想办法让他尽量能在比赛中坚持完全程:“五千米的长跑最重要的是呼吸和节奏,速度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因素。一开始你必须要控制自己的速度,不要和其他人抢跑道,也不要被他们影响,保持自己的状态和节奏……你先跟着我跑一次,跟着我呼吸的节奏……”   徐公子擦了把额头的汗,侧耳倾听,十分认真。   看着同样认真投入的路小埋,他的嘴角也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路小埋突然想起一件事,从兜里掏出一条黑色的眼镜固定绳,递给他:“你先把眼镜固定一下。”   “谢谢你,路同学。”路同学真细心,连这么小的事情都替他想到了。   路小埋大手一挥,爽快地说:“我们都这么熟了,叫我路小埋、小路还是小埋都可以。”   “小鹿?”这是她的小名吗?徐公子眨了眨眼睛,擦掉眼皮上的汗水。   小路?路小埋突然想起路爸爸每次都被人喊老路,老路和小路,听起来挺搭的。   “恩,叫我小路也行,挺好。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你跟在我旁边跑,注意呼吸……”   徐公子点了点头:“好的,小鹿。”   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慢慢出现在橡胶跑道上,又逐渐远去。   之后的每个下午自习课两人都转时出现,雷打不动,一直持续到运动会前夕。   也成为操场上一道奇异的风景。   这个周末放学,路小埋刚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附近。   路小埋轻轻瞟了一眼,从旁边走过。   车门却在她身后打开,走下来一个人,声音温柔地喊道:“小埋。”   路小埋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又很陌生。   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薄荷绿百褶裙套装、白色高跟鞋的年轻女人,她摘下墨镜,一头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一下。   路小埋双眼被这个动作刺疼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很快睁开,眼神平静没有波澜。   “你来这里干什么?”   “姐姐在哪里?”车里挤下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抓着女人的手,好奇地望着路小埋。   他长得和路小埋并不像,唯一十分相似的是那对又大又圆的眼睛。   从眉眼之间,能看得出他和路小埋之间存在的一半血缘关系。   虽然前世的她早已知道自己有一个相差十来岁的同母异父弟弟,但是现在,作为本应该第一次见到弟弟的高中女生,她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路小埋表情淡漠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   “我不是让你在车上呆着别下来吗?”女人低声责备了小男孩一声,眼神复杂地望向路小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小埋你一直不肯接我电话,所以我才想亲自过来见你,你……”   路小埋打断了她的话:“这里说话不方便,前方五十米处有一家冷饮店,我们去那里说话吧。”   说完,背着书包往前走。   女人安抚了孩子,把他留在原地,由司机看护。自己几步追上了路小埋。   路小埋给自己点了一杯绿豆沙,给女人点了杯免费的柠檬水。   “我不知道你要喝什么,这里的柠檬水是免费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点别的。”路小埋入座后,抬头对女人说了第一句话。   看起来十分时髦一点都不显年纪的女人手足无措地摆摆手:“柠檬水就可以。”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你别误会,那孩子是我和你爸爸离婚后才生的。”她终于打开了话腔。   路小埋点头:“恩,我知道。”   路小埋平静的态度似乎给了女人一种错误的暗示,她看着路小埋笑了起来:“你长高了很多,也晒黑了一点。女孩子还是白点好看,要用防晒霜。你爸爸估计也不会给你买那个,你喜欢什么牌子,我买给你……”   “你来找我什么事,直说吧!”路小埋拿着小汤匙搅拌绿豆沙。   女人叹了口气,脸上出现哀婉的动人神色:“你一定在怪我吧,心里也肯定恨我,我承认我不是个负责任的妈妈。其实我和你爸爸在你上小学时感情就破裂了,我还记得你小学毕业时,我们一家三口在校门口照了一张毕业照,照完相后,我就和你爸爸去民政局离婚了。只是你爸爸怕影响你学习,想把这件事情瞒着你,等你中考后再告诉你。我同意了。”   “所以之后这么多年,我和你爸爸只能骗你说,妈妈在外地工作,妈妈不能陪你也不能经常回来看你……这些事情都是妈妈对不起你。你现在也上高中了,是个大姑娘了,我想也许你现在能理解我和你爸爸了,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真相……”   “恩,我知道了,我理解你们,也不怪你。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家陪我爸吃饭了。”路小埋站起身,拿起书包,临走前又说,“对了,饮料钱我已经结清了。再见。”   希望再也不见了,彼此相隔远远地活着,也许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   “小埋……”身后的女人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眼泪从手指缝里滑落下来。   路小埋推开冷饮店的玻璃门,重新投入到滚烫的空气中,抬手抹掉眼角的一滴泪水。   甩开双手,大踏步往前走。   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路小埋了。   那个在中考后突然得知父母离婚,意外知道自己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甚至怀疑母亲婚内出.轨,整个世界都崩塌的路小埋,她怀疑一切,怀疑所有人……而所能做的只是惩罚自己…… 第15章   “小埋,你怎么还没睡?”路爸爸收摊回来,发现自家闺女屋里的灯还亮着,忍不住敲门走进来。   路小埋其实是坐在台灯前发呆了几小时,她快速地合起根本没动过的书本,仰头对路爸爸挤出一个笑脸:“恩,这周末老师布置的作业比较多,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我马上就睡觉。”   路爸爸心疼地看了一眼女儿,去厨房热了杯牛奶端进来:“先把牛奶喝了再睡。明天在家好好休息,不准再用功了,要是作业做不完,爸爸就打电话跟李老师请假一天,就说你生病发烧了!”   路小埋喝完热牛奶,怕路爸爸再念叨她,连忙洗漱爬上.床。   一闭上眼睛,出乎意料,脑海中没有任何杂念,很快就睡着了。   昨晚太晚睡,第二天果然起迟了。   路小埋揉着眼睛起床走出房间时,路爸爸已经在厨房准备午饭了。   她飞快洗漱完,坐在餐桌前,透过玻璃门看着路爸爸在厨房忙碌的高大背影。   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她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却很少考虑过路爸爸是不是过得开心快乐。   “爸,你恨过那个女人吗?”吃完饭后,路小埋帮着路爸爸收拾完碗筷,突然问了他一个意外的问题。   路爸爸表情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女儿在说谁。   “什么那个女人,那是你.妈妈。不准这么没大没小。”路爸爸揉了揉女儿的头顶。   路小埋叹了口气:“那你恨我妈吗?她嫌弃你没出息挣不了钱,跟有钱男人跑了,冷酷自私到连亲生女儿说抛弃就抛弃,这样你都不恨她吗?要我,我会记恨她一辈子的。”她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就像她前世那样,路爸爸去世后,她宁愿一个人半工半读花六年时间读完大学,也不想要那个女人一分钱的资助。   “说实话,爸爸也恨过她,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想不通,也不能理解她,不过我现在不恨了。我得谢谢她,谢谢她留给我一个宝贝女儿。”路爸爸咧嘴笑道,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从来不曾宣之于口的温情。   女儿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他无法想象如果失去女儿,他将如何活下去,如何度过艰难的余生。   他确实感激前妻,发自内心地感激,她送给了自己一个天使。   路小埋的眼眶渐渐红起来,乳鸟投林般,猛地撞进路爸爸温暖的怀抱里:“爸爸,我也爱你!”   说完这句话,突然如释重负,前世她一直来不及告诉路爸爸。如果告诉他这句话,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快离开自己。   “爸爸,对不起。”这是前世的路小埋来不及对他说出口的歉意。   路爸爸拍了拍女儿的后背,难得感性,又有些不好意思,笨嘴拙舌地安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都是大姑娘家了,哭成这样,羞羞脸。隔壁老太太家的小孙子看见你哭鼻子,肯定要笑话你……”   “那个小屁孩才不敢呢!小心我揍他。”路小埋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离开路爸爸的怀抱。   “如果爸爸不恨她,那我也决定原谅她了。以后那个女人要是再打电话找我,我自己来接。”   路爸爸手指弹了一下闺女的脑门:“都说了不能这么没礼貌,那是你.妈妈。”   “知道啦。别弹我脑门,很疼的啊!”   “啊,我没用力啊!我看看,哪里疼?”路爸爸紧张地检查自家闺女光洁明亮的脑门,连一丝红痕都没有。不过还是不放心,暗自决定下次再也不能弹脑门了。   也许是难得感情流露,路爸爸接下来一整天都围着自家闺女转,嘘寒问暖。   路小埋笑眯眯地接受来自路爸爸的特殊关爱。   返校前,路爸爸还一心想让女儿请假一天。路小埋好说歹说阻止了他打电话给李老师。   这要是被李老师发现了,她的下场堪忧。   她特意提早返校,她已经和大金牙打听过了,前阵子振南哥一直在外地没回来,前天刚回高临市。   振南哥知道她下午要过来,特意在办公室等她。   这家安保公司的大门长得普普通通,隐藏在热闹的市井之内,很少有人注意。   在路小埋眼中,这扇大门却像一头黑色怪兽张开的大嘴,腥臭味扑鼻而来。   她推门走了进去,深吸了一口气。   按下通往顶楼的电梯。   这家安保公司是振南哥名下的一个产业,实际上他也是替帮会经营的。在明面的安保业务底下还有什么灰色产业,那就不是路小埋能接触到的。   她这是第二次来振南哥的办公室。   漂亮的女秘书领着她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很浮夸,入眼都是土豪金,还有整套的红木家具。   贺振南挥手让女秘书下去。女秘书放下咖啡,很快恭敬地退出去。   他从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站起来,绕过来,对路小埋和蔼地说:“坐吧,听大金牙说,你想见我。”   路小埋在红木椅子上坐下,后背悬空,屁.股只敢坐一半。   贺振南点燃一根烟,翘着腿,含糊地说:“怎么了?一阵不见,人都拘谨了。你该不是在怕我吧?”他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动作和姿态都十分放松随意,也许是觉得路小埋没有任何威胁。   路小埋飞快地抬头瞄了他一眼,摇头:“很久没有见到振南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场。你也知道,我一向话不多。”   “高中课程紧张吗?累不累?”贺振南和蔼地问话,像一位关心后辈的大家长。   路小埋却整个人猛地一凛,后背的肌肉瞬间紧绷。   “你还不知道我吗?我高中就是念着玩的,糊弄我爸的。免得那老头找我麻烦,整天跟我叽叽歪歪。”路小埋耸肩,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随即动作粗鲁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下一秒钟差点喷出来,捂嘴连忙咽下去,哭丧着脸大声抱怨:“这什么咖啡,这么苦!”   贺振南被她逗笑了,哈哈大笑起来:“没出息,现在的人都喜欢这个味!我特地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什么猫屎咖啡来着……”   “猫屎?”路小埋一脸惊悚和嫌弃,“反正我不喜欢这种鬼东西。”   “说吧,特意找我什么事?”贺振南掐灭了烟头。   路小埋也不再插科打诨,端正脸色道:“振南哥,一直以来,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收留了我,这段时间里也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但是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帮会的贡献不大,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样也耽误帮会的事情……”   “是有人在你耳边叽歪了?是不是大金牙那个臭小子!”贺振南冷笑了一声。   路小埋摇了摇头:“我想好了,我准备退出帮会。这样也不会有人再拿我做筏子,说振南哥你以权谋私。我退出了,对我们大家都是件好事。”路小埋语带深意地说。   贺振南的怒气果然渐渐消退了下来,不知联想到什么,一脸的阴鸷。路小埋是故意语焉不详,就是想引导他去误会。   贺振南沉默半晌,随后说:“我以前就亲口说过,也答应过你,你随时可以退出帮会。既然你现在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拦着你。这个位置我会一直留给你,什么时候你想回来,就告诉我一声。”   “谢谢你,振南哥,虽然我不再是帮会成员,不过你还是我哥。以后我还管你叫振南哥,你不准不搭理我。”   贺振南站起身,带着烟草味道的修长手指粗鲁地揉了揉路小埋的头发。   “小丫头,你长大了。”   “废话,我一直都在长大。我都快比你高了。”路小埋语气熟稔地回答。   贺振南不肯相信,非得让她站起来,两个人比划了几下身高。   办公室内一阵欢声笑语。   门外的女秘书暗暗纳罕。   路小埋走出这家安保公司,缓缓松了口气,似乎没预料到自己能这么轻松走出来。   她的记忆中前世的贺振南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却又如此鲜活。路小埋是在一次他出意外的时候,伸了把援手,之后莫名其妙又遇见他几次。他邀请路小埋加入他所在的帮会,路小埋那会的态度可有可无,又多少有点好奇,就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只是很快就后悔了,又不好意思反悔。一直拖到后来她去外地上大学,而帮会也被高临市扫黑行动瓦解。一切联系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很多年后,她在电视上看到写着他名字的红色通缉令。   他已经走得越来越远了。   解决了这个后遗症,路小埋顿时就放下好大一个包袱,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她都退出帮会了,大金牙应该也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此时的路小埋想法还是很天真。依然不知道巨大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她头顶,久久不曾散去。 第16章   周一早读李老师没有出现。等到他的英语课时,他也没来,反而是语文老师来了。   语文老师是个特别温柔的女老师,她站在讲台上对同学们说:“你们班主任李老师周末突发阑尾炎,做了手术,还需要休养几天。所以他把你们交待给我了,至于其他班级事务仍然由原来的班委负责,不过如果你们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你们都有我的电话号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底下的学生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仍然安静地等待下文,没有出现交头接耳的现象。   语文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节课老师也没有准备,不如我们来一次随堂小作文吧。让我来想想写什么好呢?”   语文老师嘴角带着笑意,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个被写烂的题目——记一件难忘的小事。   她敲了敲黑板:“那么请同学们拿出纸笔,按照这个题目自拟一篇作文,字数不限,题材也不限。如果有人偷懒写首打油诗,老师也照单全收。”   她一脸笑眯眯。   不过重点班的同学才没那么傻白甜。   真写首打油诗交上去,自己都嫌丢脸。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这会剩下不到四十分钟。   同学们纷纷埋头冥思苦想,动作快的人已经开始动笔了。   包括路小埋隔壁那位不属于人类行列的徐学霸。   路小埋没有多看,也开始提笔写自己的作文。   不知不觉下课铃响了起来。   下一节刚好也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让课代表鲁冰把作文收上来,然后就坐在讲台座位上开始看,一边看一边趁着课间操的时间批改。   学生们已经去操场集中,参加周一的升国旗仪式。   李老师不在,班长项晨杰很主动地维持班级秩序,一班的孩子们也很给面子,一点都没趁机添乱出篓子。   升旗结束后,有些男同学觉得热,已经把校服的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短袖T。   回教室后,班长把几个班委召集在一块,商量去探望李老师的事情。   “我从班费里拿出一点,我们几个买点水果花篮之类的,然后一起去探望李老师。”项晨杰十分成熟地提议道。   常佳比较细心,犹豫了一下问:“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会不会打扰到李老师养病?”   “常佳说得对,不如派两个人做代表去医院,心意到了就好。”陈燕插话道,“我刚刚向语文老师打听过了,李老师住的那个医院就在我家附近,那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悉。要是派代表的话,我就毛遂自荐算一个,班长你们再决定一个人选,到时陪我一起去。”   其他班委似乎没什么意见,于是项晨杰就点头同意陈燕的提议。   陈燕是要去的,另一个人只能是班长了。   项晨杰就又把买水果和花篮的事情交给陈燕:“你们女孩子心细。”他笑着说道。   陈燕脸上微微一红,自然也没有拒绝。   路小埋多少能看得出陈燕想在老师面前多表现的小心思,不过她又不是林娇娇那个心直口快的家伙,自然也是随大流,大家同意了,她更没有异议了。   商量妥当,一群人就各自散了。   半小时的课间操时间结束。   语文老师宣布上课。   不过在上课之前,她突然点评了上节课大家写的小作文。   最后说道:“这次随堂小作文大部分同学都完成得不错,不过其中有一篇文章,虽然不算写得最好,却让我印象很深刻。我给大家念一念,希望大家听完之后会有所启发。”   她抽出其中一个作业本,打开朗读了起来。她的声线圆润饱.满,朗读起来抑扬顿挫,充满感情。   全班同学不知不觉就被她的朗读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路小埋越听越耳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徐公子递过来一张小纸条:这篇作文是你写的,写得很棒,我也很喜欢。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路小埋微微偏过头,朝他点了一下头颅,扯出一个笑来。   其实路小埋只是写了一件小事,是不是算得上难忘,她也不清楚,就是现在还一直记着这件事。   那是发生在她中二期的一件小事。   中考之前她每年都要跟着路爸爸回乡下过年,有时候暑假也回去。后来路奶奶去世了,就再也没回去了。   路爸爸每年清明节冬至都会回去上坟烧香。   有一年的元宵节,村里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游花灯,还有举行祭拜菩萨的活动。一大早,路奶奶就和路爸爸拿着香在大门外守着。等到抬着菩萨轿子和香火炉的队伍一到,路爸爸就得放鞭炮,然后路奶奶要把手上的香插到香火炉里,再给菩萨送上红包,也就是香油钱。   做完这一切,全家老小都得在门口对着菩萨跪拜,一直迎送到菩萨的轿子远去。   家家户户莫不如是。   这时候路奶奶就会双手合十,不仅自己一脸虔诚地跪拜,还要求路小埋一起拜。   “好孩子,拜一拜菩萨,菩萨会保佑你中状元。”瘦弱的小老太太对路小埋慈爱地说道。   路小埋从小就是个中二病晚期,当然不愿意跪拜了。   心想她为什么要跪拜?还要跪一樽永远维持同一个表情的木头人?   一群陌生人莫名其妙扛着木头人从她家门口经过,她就得冲他们下跪?   不仅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她路小埋的字典里有跪天跪地,就是没有跪木头人这回事。   路奶奶无奈地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花臂先生对于路小埋的行为一向是放任的,自家闺女不愿意,他就塞了一个猪肘子给她,大手一挥,让她乖乖在旁边站着。   于是一群虔诚的佛教徒队伍里,就会出现路小埋啃着猪肘子一脸油汪汪汪的独特场景。   现在想起这件小事,路小埋还觉得怪有意思的。   语文老师显然很喜欢这篇作文,她高度评价了这篇作文的作者,认为她十分有抗争精神,从小就懂得思考人生,探寻自我存在的价值。   路小埋一脸汗颜,她好像没想这么多。   语文老师合上作业本,目光逡巡着讲台下的学生,对着这群尚在懵懂期的孩子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同学们,你们要记住,不要为了刻意合群而去做某件事情。这句话知易行难,但是老师希望你们在以后的人生里能常常想起这句话,想明白了再决定要不要去做某件事。”   她没有深入展开,直接转移话题,笑道:“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请大家翻开第X页,相信同学们都已经预习过了,那么下面我要邀请一位同学来为大家朗读一遍……”   路小埋神思不属地翻开语文课本,动作有点机械,思绪还停留在语文老师刚刚说的那句话。   “不要为了刻意合群而去做某件事情。”   没想到平常看着温温柔柔的语文老师,胸中也自有一番沟.壑。   李老师休养了一周就回来继续给大家上课。   在班级里,他并没有提起两位同学去探病的事。   运动会临近,他难得把路小埋叫到办公室,问了一番准备情况。   末了,满意地点头,挥手让路小埋离开了。   路小埋现在已经很适应班主任的画风了,虽然他一贯面瘫,但是也极少干涉学生,会给他们极大的自由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给他一个满意的学习成绩。   路小埋从体育老师那里领回两本比赛花名册,她自己留了一本,剩下一本给其他参赛人员轮流看,让他们把各自的比赛场地和时间都记下来。   接下来又把白底红字的比赛号码布发给参赛人员,让他们在比赛的时候用别针别在运动服上。   上面标注了班级和数字号码。   她又用班费买了运动饮料和各类紧急药品,比如止血绷带、云南白药和跌打喷雾……都装进医药箱里,以备不时之需。   路小埋知道陈燕一向爱出风头,借着她这个心理,让她把后勤负责起来。路小埋是比赛人员,到时候肯定顾不上后勤,不然她也不想拜托陈燕。   陈燕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后勤的工作路小埋都做好前期准备了,到时候她只需要在树荫底下守着就行,而且路小埋把写广播稿的事情也交给她了。这才是她答应路小埋管后勤的重要原因。   运动会开始那天,路小埋提前叫了三名男同学,搬了四张桌椅放在高一一班被指定好的位置。   运动饮料、医药箱之类也都放在这个地方,到时候由陈燕来负责看管。   陈燕向路小埋提议让班上另一位有点胖的女生一起来帮她。   路小埋和这位同学没什么交集,只知道她在班上挺沉默寡言,一心学习,作风很低调。   没想到陈燕和她还有交情。   庞美丽也很意外,似乎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陈燕对她的态度却很亲密,一脸笑靥如花。   等两人一起坐在高一一班后勤组的座位时,面对一胖一瘦两个身影,看着陈燕被衬托得格外靓丽的形象,路小埋突然有点了然了。   啧啧,这姑娘的小心思可真多。   运动会期间,全部课程都停下来,学生可以选择在教室自习,也可以选择来运动场为各自的同学呐喊助威。   这方面普通班显然比重点班积极多了。   路小埋看了下隔壁高二二班的位置,和一班一样,除了参加比赛的同学外,只有后勤组的小猫两三只。   后面看台上坐得满满的都是普通班的同学和老师们。   瞧那热情高涨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班小猫两三只,参赛选手还没上场,就觉得自家的气势弱了别班一大截。   路小埋一看这不行,连忙勉励各位选手:“大家别怕,我们只要超过隔壁二班,不垫底就行。争取保二争三。”   恩,保住倒数第二,争取倒数第三。   “总得给普通班点表现的空间嘛!老在学习成绩上压着人家就够意思了,其他地方咱们就适当放放水啊!”   项晨杰、徐公子这群选手听了路小埋勉励的话,都忍不住笑出声。   隔壁二班的同学一脸莫名其妙,望了过来,不知道一班在发什么神经。   路小埋拍拍手:“对嘛,这样才好。可不能哭丧着脸去比赛,我们要赛出重点班的风格——虽败犹荣!”   比赛选手:……   去吧,孩儿们。   路小埋大手一挥,目视远去的选手,双手叉腰,迎风猎猎。   回头冷不丁对陈燕说:“你和庞美丽多写点广播稿,多夸夸我们班的同学。就算运动场上我们成绩差,至少用广播稿压死他们!”随后用力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   陈燕、庞美丽顿感亚历山大:…… 第17章   运动会开始前是开幕式,照例由胖得和蔼可亲的老校长发表赛前讲话。   一篇长长的稿子终于读完,他最后那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落下:“我们要赛出水平,更要赛出高临一中的风格!”   声音通过话筒传播扩散开来,空气中一阵嗡嗡作响。   高临一中秋季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   比赛采取积分制,每一个项目取前六名,第一名计八分,第二名计六分,第三名计四分,后面三名类推,第六名计一分。最后按照班级计总分数。不同年级是分开比赛,自然成绩也是各自分别排名。   路小埋还挺担心徐公子的状况。经过这段时间的特训,他如今能坚持跑完全程,就是成绩始终不理想。想要拿到名次基本是没可能。   路小埋根本就不敢强求,暗自祈祷他顺利跑完别出任何意外。   徐公子自己倒是信心满满的:“你不是一直对我很有信心吗?那就再相信我这一次好了。”   他把路小埋送给她的眼镜固定绳缠在两个眼镜脚上,然后戴好,调试了几下,随即对路小埋比划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欢乐地跑向男子五千米的场地。   路小埋还得去准备女子三千米,另一个跑场上评委已经在叫号码召集比赛选手了。   她冲徐公子挥了挥手,随即离开。   吴明明被她安排留下来观察徐公子的情况。   吴明明不大愿意:“我自己也有比赛,还要准备准备呢。”   “你的比赛是明天,早得很,有啥可准备的。再嚷嚷,我就让徐公子把座位换回去,到时候让你天天坐在垃圾桶旁边。”路小埋对吴明明有无数的办法,就怕他不闹。   吴明明果然敢怒不敢言。   路小埋很轻松地跑完三千米,因为比赛中有体育特招生,路小埋只拿到第三名,好歹给一班记下四分,打破了至今鸭蛋的记录。   林娇娇一直在给路小埋加油,看到她拿到名次,兴奋地跑过来。有模有样地抢了一班后勤同学的活,扶着路小埋走了一段,缓解赛后的疲劳。   路小埋缓过神来,拧了下喝空的矿泉水瓶,扔到垃圾桶。   “我们去看看徐公子的比赛。他那边也快开始了。”   “他竟然报了五千米,可真流弊。佩服佩服。”林娇娇笑嘻嘻地回答。   路小埋问道:“对了,你不去看你们班的比赛吗?”   “我们班人很多的,也差我一个,我就想跟小埋呆在一块。”林娇娇一脸撒娇。   虽然路小埋进了重点班,不过一点都没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林娇娇在十七班似乎依旧没什么存在感。她自己也不在乎。   路小埋拍拍她的手,两人亲密地跑去看男子五千米比赛了。   刚好发令枪响起。跑道上的选手们纷纷冲了出去。   其中有一个人不急不缓地提脚迈步,似乎一点都不受其他选手影响。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高一一班的徐公子同学,加油!你的同学们都站在身后为你呐喊助威!你一定会像你的名字一样,无双公子,公子无双,你称第二就没人敢争第一……”广播里传来一个慷慨激昂的女声。   旁边有人问:“无双公子是哪位?”   路小埋一脸懵逼,这都是什么鬼?她让陈燕多夸夸自己班的同学,不是让她拿绳命去夸!她这是在写武侠小说么?简直耻度爆表!   还好徐公子心理素质过硬,脚下的步伐丝毫不受影响。   路小埋忍不住擦了把汗。回去一定要把陈燕撤了!!!   跑在第一位的男同学已经超过最后一名的徐公子一圈了,渐渐又超过第二圈。   徐公子被落在最后,依旧是不紧不慢。   吴明明原本不愿意,被留下后也看得很认真,见徐公子一直在最后一名徘徊,不由替他着急:“徐公子怎么跑得这么慢,所有人都超过他了。现在不是悠哉的时候啊,得加快速度啊!”   路小埋不管聒噪的吴明明,她仔细观察徐公子的脸色和步伐,很好,他都有按照平常训练的去做。   路小埋现在觉得他肯定能跑完全程,不由信心大增。   一千米过去了。   两千米过去了。   徐公子脸上的汗水一串串挂下来,秋老虎炙烤大地,每个比赛选手都渐渐进入疲软状态。   跑在最前面的选手已经换成另一个人了,原先的第一名被落在第三名的位置,渐渐又退到第五名。   旁边一个显然是这名选手的同班同学,一脸焦急,忍不住激动地大喊:“辛宏海加油!加油辛宏海!”   林娇娇也拉着路小埋大声喊了几句:“徐公子加油!加油!”加加加加油!!   声音被淹没在其他班级的呐喊助威声中。   路小埋扯了一下林娇娇:“别喊了,小心又得喝胖大海。”   林娇娇立刻安静如鸡。   项晨杰比赛完也跑了过来看男子五千米。   他来得比路小埋晚,就问她和吴明明:“现在什么情况?”   “我们班暂时还是最后一名。”路小埋回答。   吴明明一脸生无可恋,点头。   “哦。”好吧,项晨杰表示他也无话可说。   男子五千米和女子三千米一样,没有预赛和决赛,都是一锤定音。   男生组中显然也有体育特招生,正是现在那位超过原先的第一名,如今遥遥领先的男同学。   他身高不高,脚下如风,身形十分矫健,路小埋一眼就看出来场上应该没人能压得住他。这个冠军妥妥已经落到他手上了。   就看剩下的十八个班级怎么争夺仅有的五个席位。   路小埋评估了一下徐公子的实力,觉得他跑完全程是没问题,不过想拿名次基本没希望。   赛程已经过半。前六名初见分晓。那名辛宏海同学虽然追赶得很辛苦,可是始终牢牢盯住了第五名的位置。   已经有人没办法跑下来,中途退出了。旁边他的同学,连忙前去把他扶下跑道。   路小埋一看不是徐公子,又松了口气。   接下来又有人中途脚软,摔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   徐公子的眼睛被挂满的汗水遮挡得有些模糊了。   眼前只有一片白晃晃的光。   什么都感觉不到,只依稀觉得身边站着一个人,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听到她对他说:来,跟着我的呼吸和节奏,呼气——吸气——呼气——   呼气——吸气——呼气——   他记得她说过,在有余力的时候可以慢慢开始提速,但是不能在最后一圈才开始,因为那时候提速已经来不及,也不符合他的情况。   他缺乏瞬间的爆发力,他最大的优势是持.久力和专注力。所以如果他想取得名次,在赛程过三分之二,就得一点点开始增加自己的速度。   “不过你不要勉强自己,你能坚持跑完全程就是最大的胜利。”路小埋最后笑着结束了这番话。   徐公子却牢牢记住了。   场外的路小埋微微蹙眉,她应该没有眼花吧,徐公子似乎在给自己提速。   要知道任何速度都是有惯性的,速度一旦产生,因为阻力,只会变得越来越慢,最终停下来。   而想要越来越快,必须要付出双倍的力量去对抗这种阻力。   一辆汽车想变快,很简单,只要踩下油门,加大,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而人不是汽车,想在奔跑中加快自己的速度,并不是你想就能做到。   “哇,徐公子超过最后一名了,他现在是倒数第二了!”林娇娇开心地大声喊道。   吴明明翻了个白眼:“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有什么差别?都是倒着数!”   刚说完就被林娇娇瞪了一眼。   项晨杰安静地没有发表意见。   呼吸越来越沉重。   徐公子死死盯着前一个人的后背。   要超过他,必须超过他。   路小埋眼神复杂地望向场内的徐公子,她很想让他马上停下来。   只是一个高中运动会而已,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她突然想起那次献血时,有人嘲笑徐公子的话:献血又不是卖血,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她都忘记了,徐公子一直就是那个拼命三郎。   除了加油,她好像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了。   “徐公子,加油!”路小埋突然跑到场边,靠近看台的栏杆,大声朝橡胶跑道内喊道,“高一一班的徐公子同学,加油,你是最棒的!”   听到她的大嗓门,徐公子似乎有所察觉,微微偏了一下头。   乌泱泱的人头,看不清楚。   路小埋回头对项晨杰说:“你也是广播站的成员,你肯定认识坐在那里的女生。过来,帮我个忙。”   她二话不说,拉着一头雾水的项晨杰跑到不远处广播台的位置,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那女生就让出了位置,路小埋一屁.股坐在话筒前,抽出那篇陈燕写的广播稿,声情并茂地大声朗诵:“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高一一班的徐公子同学,你的同学们都站在身后为你呐喊助威!相信你一定会像你的名字一样,无双公子,公子无双,你称第二就没人敢争第一,无双公子,加油!”   恩,回去要好好表扬陈燕同学的后勤工作,她做得很到位!   无双公子,加油!我看好你哦! 第18章   终点处,两名同学已经扯起红线。裁判员正在掐秒表,时不时对身边计分的同学交待几句。   只剩最后一圈。   比赛进入白热化的冲刺阶段。   前六名选手,包括之后的几位选手,都在你追我赶,争夺最后的名次。   徐公子虽然一直在努力提速,不过距离他和第六名之间还有三个人。   终点越来越近,就差最后一哆嗦,谁都不想在这时候掉链子,选手们都咬紧了牙关,死命盯着终点。   路小埋已经离开了广播台,和班上的同学一起跑到终点线附近等着。这里已经围拢了许多其他班的同学,一个个紧张地盯着自己班上的参赛选手。   吴明明这会也不再说风凉话了,和林娇娇都是一脸的紧张,眼睛不眨地盯着徐公子,嘴里大声喊着加油,希望他能在最后关头爆发冲刺。   然而这太难了,徐公子只觉双脚已重如千斤,每迈出去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不知何时,路小埋也紧紧攥起双拳。   第一名冲过去了,到达终点,一时惯性,冲得太快,过了终点,仍然继续跑了一段路。   他班上的同学顿时大声欢呼雀跃起来。   红色的绸带挂在胜利者的身上,飘远。   隔了一段距离,第二名也冲了过来。   后面的几个人随即紧张起来,几人相差无几,都想在最后一刻努力冲刺。   你挤我推,变故就是此时发生。   第五名的辛宏海被一个踉跄绊倒了,他重重摔下之后,随即又把身后两人一起撞倒了。   几个人滚成一团。   路小埋一行人脸上都瞬间露出惊喜的意外表情。   徐公子的机会来了。   他超过了摔倒的那几人,继续往前冲刺。   如今他前面一个人就是排位第六的同学,只要超过他,徐公子拿到第六名,就能获得名次。   然而徐公子始终落后那人一步。   眼看终点就在眼前,不知是哪来的一股劲,他一点点赶上了第六名,在终点线之前,超过了对方一小步。对方班上的同学懊恼地大声嚷了起来。   林娇娇瞬间抱着路小埋,两人一阵欢呼。   项晨杰和吴明明两人也兴奋地跳起来,跑过去接住精疲力尽的徐公子。   “吴明明你给徐公子捏一捏小腿。”路小埋指挥了一下吴明明,又把毛巾和水递给徐公子。   徐公子循着路小埋的方向,喘着气扬起笑脸。   “我拿到名次了吗?”   “你是第六名,你给我们班夺得了宝贵的一分,你现在是班里的大功臣了。”路小埋笑眯眯地调侃他。   运动会结束后,路小埋一人替整个班级拿下超过一半的分数,徐公子也意外拿到一分,其他项目大部分都折戟沉沙。一班的总分在十九个班级里算靠后,不过比隔壁的二班情况好点,没有垫底。   最后拿到了倒数第三的好成绩。   路小埋达成了比赛前的预期目标,也十分高兴。   心情一高兴,路小埋就请后勤组两个女生和参赛的同学们一起去吃担仔面。   有些人有事没去,最后就只有路小埋、徐公子和两个后勤组女生,以及班长项晨杰、吴明明,这几人一起去小饭店。   麦煎端了上来,接着担仔面也上桌了。半大的海碗里,除了根根分明如雪丝的细面条外,还卧着几个肥大红嫩的大虾,上面撒了炒得喷香的肉末还有青菜和香菜,一碗红红绿绿煞是漂亮,香味直往外飘散,引得人口水直流。   这家小店环境整洁干净,路小埋曾经经常来光顾,后来去读大学,依然对这里的味道念念不忘。   如今再尝一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魂牵梦绕。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形中悄悄变化了。   一群人吃完饭,陈燕、庞美丽和项晨杰刚好顺路,就一起结伴离开。   吴明明自己骑自行车就先走了。   徐公子推着自行车,路小埋安静地走在马路里侧。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忘记把你初中的笔记还给你了。过几天我带到学校去。”   “没事,先放你那,你什么时候还我都行。”   路小埋点了点头。   运动会结束了,同学们也纷纷收起心思,继续专心学习。   也许是前一阵子养成习惯了,骤然不再去训练,徐公子还挺不习惯的。   路小埋看了他一眼,摸着下巴说:“我感觉你最近变瘦了。”   徐公子将信将疑,他以前一直服用的药品含有激素,所以体重就减不下来。   他也试图减肥,不过家里人见状都是如临大敌,特别是他奶奶,在老人家眼中,胖都不叫做胖,那是福气。减肥减肥,把福气都减没了。徐公子也很无奈啊。   “应该没有吧。”徐公子回答。   路小埋:“你最近没量体重吧?”   “没量。”   “你去医务室量一下,我真觉得你瘦了。”   徐公子趁下课时间跑去量了体重,回来就是一脸的笑意,打定主意,以后下午第四节 自习课要继续坚持跑步。   高一的课程不算特别紧张,即使是重点班,同学们做完作业之余还是有空闲时间的。   陆陆续续路小埋就听到哪哪班级有人谈恋爱,不然就是谁给谁写情书,谁暗恋谁。还有人投票评出了高一年级的男生三剑客和女生五朵金花。   连路小埋这种很少关注八卦的人,都被迫接收了几耳朵,意外得知自己竟然也是五朵金花之一。╯□╰   可见私底下同学们对八卦的热情十分高涨。   路小埋寝室里有一个也是一班的女生,名叫张璐。她一向学习很刻苦,就是那种熄灯后会跑到路灯底下继续看书的学生。   平常,路小埋都是和林娇娇一起同进同出,和她来往得比较少。不过大家都住在一间屋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晚上,路小埋趁着还没熄灯打了一暖瓶的开水回来。   张璐很意外并没有在看书,看到路小埋,就拿着杯子靠过来说:“我今天没来得及提水,你能给我倒杯开水吗?”   路小埋点头:“没问题,那个红色的暖瓶就是我的,你自己倒吧。”   张璐倒了水,站在路小埋的床铺边上,没有离开,冲她神秘地招了招手。   路小埋探头过来。   只听她低声耳语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其他人。”   路小埋顿时一噎,不知道是该继续听完,还是打断她不让她说下去。   但是张璐已经兴致勃勃地接了下去:“听说陈燕和项晨杰谈恋爱了。”   路小埋表情惊讶,微微张了下嘴.巴,为免自己说出的话被人传出去,她只是表情暧.昧地笑了笑。   张璐见路小埋神色平静,显然没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成就感,以为路小埋不相信她的话,加重语气道:“这件事是真的,我没骗你。班上有人看到他们放学手牵手一起轧马路。”   “李老师知道吗?”路小埋冷不丁反问了一句。   张璐愣了一下,摇头:“应该没有吧,谁会把这种事情传到班主任耳朵里。除非有人打小报告。”   “那你也别传了。免得以后被人误会。”路小埋说完,转身去整理自己的床铺。   张璐拎着自己的茶杯转身走开了。   路小埋也不去管她会不会继续传播这件事情。   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他们俩真的谈恋爱了,但愿他们也有勇气去面对后果。   果然没多久,这件八卦就在整个班级传开了。   期间学校里还发生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情。   早读的时候,李老师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话中有话地说了一通,又让同学们注意安全,未经允许不要随意离校,如果需要请假一定要经过班主任的同意。   路小埋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的前桌很快告诉她谜底了。原来李老师不是无的放矢。   昨晚深夜在高临一中大门外发生了一件血案。   两个外校男生在大门外打架。男生打架多半是为了某个女生。   问题就出在这桩桃色新闻的女主角是高临一中的某位女孩。   听闻某个男生给这位女孩送了一束花,被女孩的外校男友看见了,于是两个男生就打起来了。   还把打架地点选在高临一中的校门口。   因为时间是深夜,周围也没什么人,所以两个人打得很凶,甚至拿刀互砍,其中一个人的手指都被砍掉了,留了一大滩的血。   一大清早,门卫才发现,之后把这些痕迹清理了。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到底真相如何,学生们也并不清楚。   学校出于安全起见,不希望将事态扩大,却禁不住同学们私下议论纷纷。   林娇娇嘴里发出惊叹声:“啧啧,真想知道是哪一位女生,真牛逼!在下佩服佩服!”转而又捶胸顿足,“怎么就没有男生为我冲冠一怒呢?”悲伤,绝望!单身狗就是这么没人权!   路小埋此时也不清楚缘由,见林娇娇一副春心荡漾,警告地敲了她一个暴栗:“你别做傻事,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认真读书考个好大学,不然以后迟早会悔不当初。”   “知道了啦,路姐姐,我都听你的。你的话比我妈还管用。”林娇娇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笑嘻嘻道。   后来高二分班时,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路小埋才知道,这位女孩正是当初那位被人议论纷纷的女主角。   事发后,她因为这桩意外背负了很大的压力,甚至休学了一年,所以才会从学姐变成了路小埋的同班同学。重新回校后,她整个人变了很多,沉默了许多,安静了许多,经常一个人埋头苦读,上下学也都是独来独往,似乎把自己和周围的世界割裂开了。   不成熟的爱情,在不恰当的时期萌发,最后只留下满嘴苦涩。   路小埋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第19章   项晨杰不是那种单纯的书呆子。外表有点小帅,平常捯饬得特别齐整,在一群高中不修边幅的男生当中还挺显眼的。   路小埋私下怀疑他有点臭美和自恋。   除了学习不错外,他还很喜欢篮球,对NBA球星的资料也是如数家珍,因此在男生当中也是颇受欢迎。   他在女生和男生当中人气都很高,所以爆出早恋绯闻后,男生的心情路小埋不知道,女生这边确实有点小炸锅。   连张璐这种埋头学习的姑娘都一脸八卦,可想而知,班上女生此时的心情。   估计是羡慕有之,口气酸的也有。   听着宿舍窗外的猫叫声,路小埋怀疑春天是不是提早到来了。   春天是没到,不过路小埋和林娇娇发现宿舍楼下的花坛角落里有一窝小猫。   显然刚出生没多久。   猫妈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好此时天气还有余热,这窝小猫倒也不怕被冻到。   林娇娇拿了一罐牛奶倒在小盘里放在小猫面前。   路小埋犹豫了一下:“刚出生的猫可以喝牛奶吗?”   林娇娇看着路小埋等待她的结论。   但是除了牛奶,还真找不到其他了。   “算了,”路小埋大手一挥,“先看小猫愿不愿意喝牛奶,如果愿意那应该就没啥问题吧。”   路小埋和林娇娇一靠近,小猫就咪.咪叫起来,声音微弱,瞧着可怜兮兮。   两人在一旁悄悄守了一阵,等到猫妈妈的身影出现,伸着舌.头给小猫舔毛的时候,这两个临时看护员才撤退。   两人又拐去买了面包,撕掉包装袋,悄悄放在猫妈妈眼前。   两人正要回寝室,就听到角落里一阵争吵声。   “庞美丽,是不是你说出去的?”陈燕大声地质问庞美丽。   庞美丽摸不着头脑:“陈燕你在说什么事情啊?”   “你别装傻了,我和项晨杰的事情是你说出去的吧。”   庞美丽脸上有一丝恼怒,立刻辩解道:“你在说什么啊!早知道你会误会我,我就不提醒你了。这事真不是我传出去的。”   “不是你,还有谁,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就是这么当人好朋友的,背后捅我一刀。”陈燕声音越来越大,显然相当气愤。   “陈燕,你冷静点,真不关我的事,我发誓我一句话都没向别人提起过。”庞美丽声音停顿了一下,“说到好朋友,我把你当好朋友,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不想让大家太难堪,如果你不相信我,对我没有一丝信任,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做朋友了。”她长叹了口气。   陈燕脸都黑了,冷冰冰地回答:“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个朋友。没有我,看谁还愿意和你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很快扬长离去。   “姐妹情就是塑料花啊!”林娇娇刚要走出去,路小埋拉了她的胳膊一下。   “我们从后门走吧,省得出去,反而让庞美丽觉得难堪。”   “哦,好。”   两人特意绕了路。   不过从这天起,庞美丽在班上的境况就变得糟糕起来。原来虽然也没有多好,但是大家只是当她是隐形人,现在却有点故意欺负她的感觉。   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女生一看到她就翻白眼,一群人聚在一起背对她嘀嘀咕咕的。   庞美丽不用抬头,都知道她们在嘲笑自己。   人群当中的陈燕抱着胳膊,嘴角笑意不明。   不仅女生如此,连男生也加入到孤立庞美丽的行列里。   有几个坐在庞美丽附近的男生,一看到她回教室坐在座位上,就开始做呕吐状。   庞美丽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她的不在意反倒让这群人越发肆意妄为。   上午课间操结束后,路小埋和林娇娇去小卖部买茶叶蛋,回班级时,看到走到她们前面不远处的庞美丽。   她孤单一人,也正准备上楼。   高一一班的教室是在三楼的楼梯口。   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站在三楼的走廊,倚靠栏杆往下看,看到庞美丽就故意吹口哨。   庞美丽埋头走路,不搭理他们。   吴明明大喊了一声:“她要上楼梯了,兄弟们快点,做好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响,几个男生齐刷刷跑到楼梯口,站成一排,堵在那里,盯着庞美丽往上爬楼梯。   然后动作像排练过似的,在庞美丽抬头看过来的瞬间,弯腰狂做呕吐状。   “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瞧瞧你那副丑样,还敢喜欢我们晨哥!”其中一个男生大声嘲笑起来。   课间的楼梯来来往往都是学生,吴明明一群人的阵势已经引来了很多围观的吃瓜群众。   有路小埋班上的同学,也有其他班的同学。   庞美丽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强忍住泪意,反驳那个男生:“你别乱造谣,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项晨杰的。”   “还抵赖,你写给晨哥的情书都被人公布出来了,现在全班的人都知道了!”男生们哈哈大笑起来。   一阵灭顶的恶意朝庞美丽袭来,她一瞬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乎站不稳脚步。   随即转身飞快地跑下楼梯。   那群男生一下子扫兴了:“你别跑啊,你跑什么啊!是不是觉得丢脸了,哈哈哈哈!”   “吴明明,该觉得丢脸的是你们!”路小埋瞪了吴明明一眼,“笑够了吗?还没笑够可以继续去李老师办公室笑。”   “你这么凶干什么!大家就是一起玩玩嘛!谁让庞美丽这么开不起玩笑!真是扫兴。”吴明明对着小埋有点犯怵,不敢应声,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崔浩大声嚷道。   “枉费你们考上重点高中重点班,连‘尊重他人’这点都做不到!”路小埋双手痒痒的,恨不得上前抽他一个耳刮子,再三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个小屁孩,别和他计较。   “我已经告诉李老师了,你们等着被收拾一顿吧。”   鼻子里哼了一声,她上前,不客气地推开堵在楼梯口的几个男生,转身进了教室。   上课前,吴明明一群人就被李老师叫去办公室了,直到上课都没被放回来。   庞美丽的座位也是空荡荡的。桌上还有一本摊开的课本,课本上被人涂得乱七八糟。   一些同学们似乎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其实庞美丽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大家只是看她不顺眼就故意欺负她孤立她。   常佳那里有全班同学的花名册,有联系电话和地址。   路小埋对她说:“放学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庞美丽吧,顺便把她的书包送回去。”   常佳点了点头。   坐在常佳前桌的项晨杰也没有离开,听到她们的对话,犹豫了一下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去做什么?”路小埋皱着眉头问。   项晨杰表情不太好,艰难地说:“庞美丽的事情,我也有错,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总是因我而起。我应该向庞美丽道歉。”   总算是没有蠢到家。路小埋点了点头。   庞美丽家也是住在老公寓楼里。   开门的人应该是她妈妈。看到路小埋三人,表情有点疑惑。   路小埋连忙说:“阿姨好,我们是庞美丽的同学,她的书包忘记拿了,我们替她送回来。”   “啊,是美丽的同学啊,快进屋来。”   庞妈妈和庞美丽一样长得很富态,对待女儿的同学特别热情:“我家美丽在家从来不说学校的事情,白长了一张嘴.巴,简直就是锯嘴的葫芦,也从来不带同学回家玩。哎啊,光顾着说话了,三个小同学你们想喝点什么饮料啊,阿姨家里什么都有。”她笑眯眯说道,又朝一间卧室喊道,“美丽啊,快出来,你同学来给你送书包了。”   路小埋三人连忙摆手说不用,庞妈妈不管不顾,非得开了冰箱,拿出三瓶汽水,塞到三人手里。   路小埋感觉庞妈妈一个人都可以唱满一整台戏了,实在是热闹,旁人都插不上嘴。   庞美丽的个性真是和她妈妈一点都不像。   她打开门出来,客厅里顿时一静。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路小埋三人,接过书包淡淡说了声:“谢谢。”   然后就低着头不说话。   庞妈妈拍了她的后背一下:“赶紧招待你的同学啊!哈哈,你们想吃什么水果,我去洗一点。”说完又不容拒绝风风火火地进厨房一阵忙活,端出来一个果盘。   “你们就当阿姨不存在啊,你们聊你们的。”   怎么可能当做不存在呢。   庞妈妈搬了椅子坐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客厅的四人。   庞美丽又一直不吭声。项晨杰道歉的话一时也说不出口。   路小埋就拍板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晚上还得上晚自习。”   庞妈妈还怪舍不得的:“哎,你们不多坐会吗,这就要走了,”转头又拍庞美丽的后背,“美丽啊,快去送送你同学。人家特意给你送书包回来,你快点穿鞋送他们下楼。”   “阿姨,不用客气了,我们先走了。”三人落荒而逃。   隔着老远,似乎还能听到庞妈妈的大嗓门。 第20章   吴明明一群人被教训后,老实了很多。   其实吴明明就是一个喜欢随大流的人,俗称瞎起哄,胆子不大却喜欢到处凑热闹,就怕晚了一步,没他的份。   对于这种立场不坚定的人,路小埋简直不知道是该打还是该骂。   还是李老师办法多,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过对于项晨杰和陈燕之间的事情,他一直冷处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路小埋怀疑李老师是不是暗戳戳憋了一个大招。   自从上次和路爸爸谈过之后,路小埋虽然对路母态度依然不算好,不过起码不再挂电话了。路母也开始给路小埋邮寄包裹,衣服鞋子吃得东西都有,还寄过来一套护肤品和化妆用品。   路小埋什么都不缺,让她别费心思再寄东西,她显然不这么想。   缺席了多少年了,这会又想起女儿来,拼命表现母爱,可惜路小埋内心早已是个老阿姨了。   拒绝一次,路母不听,路小埋也就不再说了。挑出一些能用的护肤品,其他东西都暂时收了起来。   她现在一脸的胶原蛋白,化妆反而浪费这张正当青春的脸蛋。   怕化妆品放着会过期,她拿了一些送给林娇娇的妈妈。   林妈妈转手送给她和林娇娇一人一双直排轮旱冰鞋。一模一样的粉红色。   路小埋微微一呆。这么鼓励孩子不务正业的,除了自家花臂先生,林妈妈也不遑多让。   圣诞节快到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班级里流行互相赠送苹果,而且时间必须在平安夜这天。   校门口的小摊老板们顺势推出各种圣诞节特色礼品。   小小的红彤彤喜庆的苹果被彩色包装纸包扎成各种花样,瞬间就高大上起来,身价倍增,美名其曰“平安果”,特别受姑娘们的青睐。   考验一个人是否受同学欢迎的时刻到来了。   不少人暗戳戳比较各自收到多少苹果,如果一个苹果都没收到,那这个同学肯定是特别没有存在感。   路小埋不止收到来自林娇娇的平安果,还意外收到徐公子的苹果。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你要是苹果太多了,那我就不送了。”   路小埋连忙接过他手上那个系着一个蝴蝶结飘带的苹果,笑眯眯地回答:“送出的礼物怎么能收回去。”   她掏了掏书包,也拿出一个系着蝴蝶结飘带的苹果,回赠徐公子:“看来,我们是在同一家店铺买的苹果。”   徐公子看了眼除了飘带颜色不一样,其他都一模一样的两个苹果,也咧嘴哈哈笑起来。   路小埋早就提前批发了一袋苹果,准备免费派送。   和相熟的几个同学互赠平安果后,路小埋发现自己的书包还是满的,交换出去一袋又收回来一袋。   不禁一呆。   抬头看了一圈,计算一下有没有遗漏,不知怎么的,目光从角落的庞美丽身上滑过。   她好像一点都没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一个人埋头在解题。   由于李老师的干预,班上不再出现有人嘲笑欺负她的事情,但是同学们似乎有意无意都把她忽略了。   她的存在感越发稀薄。   路小埋拿出一个平安果,走过去,轻轻放在她课桌上。   “圣诞快乐!”   担心庞美丽没有准备回赠的苹果,为免彼此尴尬,路小埋送完平安果就迅速闪人。   庞美丽把平安果摆在课桌的一角,放了一整天才收起来。   路小埋看不出她的表情,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不过不管她会不会高兴,路小埋只是单纯想送出一份礼物。   放学后,庞美丽叫住了正准备和林娇娇去食堂吃饭的路小埋。   出乎路小埋的意外,庞美丽确实有准备平安果,并且把它回赠给路小埋。   “我本来以为白准备了,估计没人想要我送的平安果。”庞美丽自嘲地笑了下,“谢谢你,小埋。圣诞快乐!”   “也谢谢你的礼物。希望一切都顺利平安。”路小埋笑道。   庞美丽也露出一个暖呼呼的笑脸。阴霾似乎渐渐从她脸上消失。   年轻的孩子们像张白纸,心思简单,会因为一件小事一蹶不振,也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善意就重新快乐起来。   路小埋后来又约了几次庞美丽。   自从知道庞美丽家的地址和电话,路小埋偶尔就会打电话找她一起玩。两人相约一起去过几次溜冰场。   林娇娇这时就会大声叫嚷起来,抱怨她们俩故意趁她不在跑去偷玩。   庞美丽发现路小埋和林娇娇都有自己的旱冰鞋,就用过年的压岁钱也买了一双蓝色的直排轮。   路小埋望着自己脚上颜色粉嫩的旱冰鞋,瞬间觉得庞美丽的眼光比林妈妈好太多了。   仰天长叹一声。   因为家族遗传,庞美丽有点胖,不过并不笨拙,滑起旱冰来动作格外灵巧,平衡感也很强。   林娇娇怀疑道:“你肯定以前练过吧,不然不可能滑得这么好。”   “没有,我没骗你们,我真是初学者,”庞美丽脸上露出难得的自信光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穿上这双旱冰鞋,整个人状态就都不一样起来了。就是那种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一样,变了个人。”   “额,有这么玄乎吗?”路小埋歪了歪头。   庞美丽用力点头。   通过滑旱冰,三人的友谊迅速建立起来。   路小埋刚学滑旱冰的时候,还摔过一两次。   庞美丽却一次都没摔过,第一次就敢滑弯道,还专门挑复杂的地形,没一会就把那些花式的动作学会了。没多久,旱冰场的场地再也满足不了她了,她开始穿着旱冰鞋刷街和上下课。   像一道轻盈的风一样在人群里穿梭,庞美丽第一次感觉人生不再充满拘束,自由无处不在。   一班的同学看到这么酷的庞美丽,简直惊呆了。   有几个男同学还特意向庞美丽讨教滑旱冰的技巧。其中吴明明表现得最积极。   庞美丽也不记恨他们嘲笑过自己,十分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经验,还教他们怎么挑选适合自己的旱冰鞋,各种护具也必须准备到位。   孤立庞美丽的行动,莫名其妙发起,又莫名其妙地消弭无踪。   没多久,高临一中的学生中就掀起一股穿直排轮上学的风潮。   谁说重点高中的学生们只会埋头读书,瞧吧,一个个赶起时髦来,连他们自己都怕。   这一天的课间,不知为何,教学楼的每层厕所都满员了。路小埋就跑到对面的教师办公楼。   刚准备进厕所,里头就走出来一个大妈。   “同学,这里是教师办公楼,不准乱跑。”   路小埋见她一脸凶巴巴,噎了一下,认真地解释:“我来上厕所。”   “去教学楼的厕所,这里不能进。”   路小埋皱眉,依然耐心解释:“教学楼厕所满了,所以我才跑到这里来。”   “都说了这里是教师厕所,学生不能进,快走,快走。”大妈一脸不耐烦。   路小埋摸不准她是后勤工作人员还是学校老师,正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反驳她。   “我怎么不知道,厕所还分教师用和学生用?”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路小埋回头:“凌老师。”是一班的语文老师。   凌老师冲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示意她先去上厕所。   路小埋头也没回直奔厕所。   主要是这个地点,实在不是什么适合交谈的位置。   那位大妈讪讪看了眼一脸温柔的凌老师:“凌老师,这是你班上的学生啊!”   凌老师温柔一笑,点了点头,从她身边慢悠悠地走过。   “凌老师,你刚来高临一中,你不知道,这群学生最刁钻了,教学楼明明有厕所还故意跑到办公楼来,没一会就会把卫生间弄得乱糟糟的。”大妈喋喋不休地念叨,显然想传授几招自己的压箱底经验,“还有那种一个学生故意装病请病假,然后另一个学生就串通起来说送病人回家,这样两人就都不用上课了。那点小心思还以为当老师的都是眼瞎,前两天我还抓住两个也想这么耍花招的学生……凌老师啊,你别看学生表面乖巧,暗地里……”   “谢谢周老师的关心,往后我会多注意的。”凌老师微笑着走进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备课。   被称为周老师的中年妇女,在她背后撇了撇嘴角,一脸不屑。   别人都是几个人合用一台台式电脑,就凌老师自己带一个笔记本电脑来学校,真是臭显摆。   有钱了不起啊!   南方的冬天总是格外难熬,又不像北方有暖气。空气总是又湿又冷。   路小埋一到冬天手脚就会生冻疮。路爸爸特意准备了一个热水袋,让路小埋上课的时候捂一捂。   不过一节课结束,热水袋基本也就失去温度。   这时候,路小埋就会拿着平常喝水的太空杯,像其他同学一样,跑到教学楼的休息室去接水。   那里安装了一个电开水炉,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   此时,电炉面前早就排起长龙,轮到路小埋接水时,温度降了下来,水并没烧开。   路小埋也不在意,她接水是打算当做暖手宝用,水凉了就倒掉记得别喝就行。   随着天气一天天越来越冷,教室里又开始弥漫起考前的紧张气氛。路小埋一边复习课本,一边让徐公子帮她勾选题和重点。   本来她想借徐公子的笔记,结果发现他的每一本课本都崭新得像刚发下来。   于是徐公子提出帮她划重点。   除了划重点,把可能会出大题的部分重点标注,他还圈了很多会出选择题和填空题的部分。   路小埋刷题的时候,他也在一旁指导,把过于基础和过于艰深的题目都剔除,剩下的让路小埋来做。这让路小埋节约出不少时间,可以专门攻克薄弱的物理和化学。   如有神助的路小埋不禁暗自感叹:   徐·叮当猫·哆唻a梦·教育界小能手·公子,再来一打也不嫌多啊! 第21章   路小埋经过徐公子点金手加持过的课本笔记,很快在班级里传播开。   林娇娇和庞美丽借着和路小埋的良好关系,拿到第一手资料。   同寝室的张璐犹豫了半天,也拉下脸面开口和路小埋借笔记。原本她记恨路小埋警告过她的事情,一直单方面和路小埋冷战,此时在考试面前也顾不了私人恩怨了。   路小埋却摊手:“被常佳借走了,我手上也没有。”   “她成绩那么好,还需要借你的笔记?”张璐认为路小埋故意不借笔记,脸色难看,扭头就走。   路小埋心里暗笑,得了,看来得继续冷战了。至于林娇娇手上也有一份划过重点的笔记这种事,就不需要告诉她了。   林娇娇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懵逼表情走进寝室。   路小埋正坐在上铺抓紧时间复习重点,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怎么了,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吗?你要是知道肯定也和我一样震惊。”林娇娇摸了摸胳膊,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路小埋终于把注意力从课本上挪开:“你看到什么了?”   林娇娇朝路小埋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我刚刚在走廊看到庄老师和隔壁班的一个女老师,靠得很近,在闲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八卦,然后庄老师就咯咯笑起来,还握着小拳头扭着屁.股撞了对方一下……”   庄老师当时的表情真是颠覆了林娇娇所有的想象。   没想到威严的庄老师还有这么八卦小女生的一面。   一想到面对学生的时候,庄老师时刻压抑自己的天性,林娇娇就觉得她怪不容易的。   路小埋拿着课本敲了一下林娇娇的大脑门:“你还有空调侃老师,期末考试都快到了!”   “这不是劳逸结合嘛!素质教育好伐,懂不?”   路小埋微笑不语。   张丽两个高二的学姐都在加班加点奋战,其他高一年级的姑娘们也丝毫不懈怠。   林娇娇看着一寝室热烈的学习氛围,没人陪她玩,也讪讪地去复习重点了。   她妈妈都说了,要是成绩上不去,高二就去转艺术生。多了一条后路,林娇娇就显得有些懈怠,学习的劲头也不足,时不时需要路小埋监督鞭策她几下。   路小埋恍惚觉得自己在林娇娇面前吊了一根胡萝卜,还得时不时抽她几下,她才不情不愿地挪动屁.股,往前跑几步。   仰头长叹。   周末休息一天,林娇娇又忙着去买新年贺卡。她一向有选择困难症,就死活拖着路小埋陪她一起去。   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和黑色短裙,脚上蹬着一双同样色系的小皮靴,林娇娇看起来就像玻璃橱窗里的芭比娃娃。林妈妈对于粉红色的狂热,看来已经深入骨髓了。   林娇娇也看到路小埋了,冲她招了招手。   路小埋几步走了过去,脱下手套放在兜里,把双手捂在嘴.巴呼热气:“我昨晚和徐公子通电话,他也要买贺卡,所以我们等他来了一起逛街。”   小女生对于逛街一向是热情高涨。   快过节了,市中心商业区人挺多的,不少情侣趁机出动,沿着街道,一边吃小零食一边一路逛过去。   等到徐公子也来了,林娇娇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扫货大业中。   钻进一家精品店,看着亮晶晶的各种小首饰,脚步就生根了,挪不开眼。   “你不是要买贺卡吗?贺卡在那边。”路小埋提醒道。   林娇娇回过头,犹豫道:“你不觉得这些首饰也很漂亮吗?这个花朵的耳钉,真好看,还有这个耳坠是不对称的设计,看起来也好新颖,你觉得我应该买哪一对?”   林娇娇显然已经忘记她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买贺卡。   “不然,我都买了吧,这两对我都很喜欢。”   路小埋毫不犹豫泼了冷水:“买了又不能戴去学校。”高临一中校风还是很严谨的,别说女生能不能戴首饰了,就连男生头发稍微长点都会被风纪委员勒令剪短。   没看徐公子也顶了一个大平头吗?   徐公子透过眼镜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喜欢哪一种贺卡,有的是写花体字的,还有带香味的,还有一种翻开就会出现立体图案的贺卡……”路小埋终于想起一直跟在身后的徐公子,回过头问道。   徐公子看了一眼:“你帮我选吧,我没有想法。”   “OK!”路小埋干脆地点头。徐公子都快成了她的御.用补习老师,选贺卡这种小事,她当然可以免费代劳。   林娇娇专心挑选小首饰,路小埋也低头选贺卡,徐公子无聊地望着玻璃橱窗,注视来往的行人。   看到两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从橱窗前经过。   他连忙示意路小埋:“小鹿,你看那两人是不是李老师和凌老师?”   路小埋飞快抬头,靠近橱窗。   真的是李老师和凌老师,而且两人的互动看起来还挺亲密的。一看就是熟人,不是那种单纯同事关系。   李老师双手提着几个购物袋,凌老师走近一辆小汽车,弯腰进了驾驶座,随后李老师放好东西,也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汽车很快发动离去。   路小埋收回目光,摸了摸下巴:“他们该不会在谈恋爱吧?”她还挺喜欢凌老师的,人美又温柔,气质高雅,在高临一中教师群体中格外突出。关键是人还不矫情,特接地气。   “恩,我也觉得凌老师挺好的。”徐公子肯定了路小埋的想法。   路小埋突然开了个脑洞,眼神灼热地盯着徐公子:“你的女神该不会就是凌老师那样的吧?”   徐公子嫩脸一红,被路小埋饶有兴致的眼神盯得连忙转移话题:“我刚刚还看到李老师对凌老师笑了,其实平常李老师挺凶的,整一个移动冰山,看来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路小埋想起来,上次李老师得了阑尾炎手术,似乎也是凌老师替他代班的。   看来,两人的关系从很早的时候就不单纯了。   路小埋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简直机智到没朋友,有没有?   意外撞见了一桩办公室恋情后,路小埋很快把贺卡选好了。   林娇娇最终还是买了那两对耳环,不过对这家店的贺卡都看不上,还准备再去逛几家精品店。   收银台是个年轻的姑娘,快手快脚给他们三人都结了账,笑容满面地目送他们离去。   接下来的全程路小埋和徐公子都在陪林娇娇逛街。   过了一会,路小埋看到路边有卖鸡蛋摊饼的小摊,就跑过去。   点了鸡蛋摊煎饼,又加了香菜淋上番茄酱,路小埋咬了一大口,发现味道不错,就顺手又买了两个海蛎煎,用纸袋包好,给了林娇娇和徐公子一人一个。   不知不觉半天的时间就被消磨掉了。   林娇娇满足了购物欲,终于心满意足了,嚷着脚底板疼。   路小埋冷汗,逛街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脚酸。   圣诞节过了,元旦节也过了。一班的几个班委都商量要不要办一次班级晚会。询问过李老师,李老师同意了,不过对时间有异议。   “期末考马上来了,别让大家分心。最后一科考完还有大半天的时间,你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来准备,组织一次班会加晚会活动。”   等考试结束,同学们玩起来没有心理压力,举办班级晚会就不会耽误时间了。   两个班长商量了一下,都赞成李老师的建议,随后就把决定通知到班委和整个班级。   路小埋还问徐公子准备在哪里过春节。他父母貌似都不在高临市,不知道他会不会趁着放假去找父母。   徐公子摇了摇头:“寒假不到一周的时间,来回跑太折腾,我会呆在高临市,陪我奶奶一起过年。至于我爸妈,没有意外的话,估计是又不回来了。”   路小埋同病相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时候你要是一个人在家无聊,可以来找我玩。不过我可能会跟我爸爸回乡下一趟。虽然我老家没人在了,不过我爸每年都会回去烧柱香。”   乡下过年比城里热闹多了。除夕那晚的鞭炮和烟花会一直燃放几个小时停不下来,从邻近零点就开始零星地燃放,一直持续到一两点。   第二天的天空就会被大片灰色的蘑菇云笼罩,迟迟不散。   早上路小埋在学校门口吃了花生甜浆搭配马蹄酥,又给睡懒觉的林娇娇带了一杯豆浆和小笼包,这才回到寝室。   林娇娇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路小埋把早餐放在桌上,走过去拍拍她的被子。   趁机把冰冷的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摸了她的脖子一把,林娇娇瞬间一激灵,嚎叫着爬起来。   路小埋站起身,笑着说:“快起床,吃完早餐,准备进考场了。”   “终于要期末考了,考完试就能放假了,我一定要好好大玩一场。”林娇娇伸了个懒腰,开始穿衣服,不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还指挥路小埋帮她把挂在床尾的衣服递过来。   路小埋把衣服拿给她,没好气:“懒得你。”   林娇娇没脸没皮,嘻嘻笑了两声。 第22章   学校这次期末考也是全部打乱了考试。   占用了高二年级的教室。   考场的氛围是紧张中带着压抑感。   路小埋的前桌是一个长得特别干净的小男孩,皮肤白皙得像牛奶。说他小男孩,还真没说错,比路小埋小了两岁,发育得比较晚,个子不高,看起来不到一米六,不过声音很可爱,对着同学都是乖巧地喊哥哥姐姐。   看到路小埋在座位上坐好,就转过头笑着对她说:“姐姐你好,我叫林云开。”   冬天没有太阳,寒风湿冷刺骨,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期末考试第一天的天气看起来不太妙。   这个小男孩却像个火.热的小太阳。   路小埋差点被他萌化了。   “林云开,你该不会有个姐姐叫林月来吧。”   云开月来。人家的家长真会取名字。   林云开特别兴奋地点头:“小埋姐姐你真聪明。”   这位林月来就是林娇娇曾经提起过的高二年级的学姐,是一位校花级大美女。   路小埋认真地打量了林云开几眼,似乎想透过他猜测一下大美女的模样。   心里对林云开顿时又增加了不少好感。   考场中还有几个也是一班的同学,大家都趁着开考前抓紧最后一秒翻看课本。   瞧着他们嘴里念念叨叨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能记住多少。   等监考老师进来,就要求所有学生把除了笔之外的一切东西都装进书包里放在教室前面。   监考老师那里有备用的笔和草稿纸,所以学生也不用担心出现意外状况,只要专心答题就行。   算是开学前的摸底考试,这已经是第三次大考了。   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随堂考,月考。   久经考验的路小埋对于考试已经能做到轻车熟路了。考多了也就不怕了。   林云开把试卷往后传时,还朝路小埋露了一个可爱的笑脸,双颊鼓鼓的有点婴儿肥,特别像呆萌的小仓鼠。   路小埋忍住手痒,埋头开始专心答题,抽空还会看一眼林云开的情况。   等她写完作文时,发现林云开早就做完了,但是也不提前交卷,就乖巧地坐在那里,好奇地左右看看。   监考老师也发现他的动作,再看他已经放下笔,把试卷反面扣着,就没开口呵斥他。   林云开眨了眨眼睛,特别无辜地望着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清了一下嗓门,站在讲台上声音特别温和地提醒道:“有的同学们已经答完的,可以好好再检查一遍试卷,别粗心大意把不该丢的分给丢了。”   又是一个被林云开颜值打败的人。   老师你这么区别对待,说得过去嘛!   路小埋想起第一次在考场上被监考老师呵斥的情景,默默为自己点蜡。   第一门语文考试结束,收完卷子,路小埋问林云开:“你怎么做得那么快?”   “我把我会答的都做完了,剩下的不会就不写了。”林云开歪了歪头,眨着一对湿漉漉的眼珠子,像动画片里的小鹿斑比。   这娃可真实诚。   不知不觉三天的考试就过去了。   不能再每天见到林云开,路小埋还怪舍不得的。   听着林云开叫她姐姐,免不了又想到那个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突然觉得糟心起来。除了那次短暂见面后,路小埋只是在偶尔和路母通电话时,能听到背景音中有孩子吵闹的声音。   因为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要开班会和晚会,班长几个班委留下来布置教室,路小埋就和徐公子去买待会要用的零食。   路小埋书包里装着快小一千块的班费。   项晨杰十分大方地说,已经是期末了,班费随便花,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就会重新收班费了。   路小埋对自己家附近那一片比较熟悉,在那里买东西价格实惠,性价比也高。   虽然班费还剩不少,路小埋秉着负责任的态度,还是认真精打细算了一番。   刚出校门不远,就遇到一个眼熟的人。这人染了一头黄黄绿绿的毛,刘海长长遮住眼睛,一张黑沉沉的脸,一副非主流杀马特的打扮。   杀马特黑脸大哥拦下徐公子的自行车。   路小埋顿时有点紧张起来,费劲地想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这人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路小埋怀疑他是不是准备拦路抢劫,她包里还有一千块班费呢。   不想,黑脸大哥却神色自若地爬上徐公子的自行车后座,说了一个附近网吧的名字,让徐公子载他过去。   路小埋皱了皱眉。   和徐公子两人默契相视一眼,没吭声也没拒绝,骑着自行车,载着这位大哥去了网吧。   到了地方,黑脸大哥连道谢都没有,拍拍屁.股钻进一道小门里。门内一片黑魆魆的。   这段路不过五六分钟,路小埋一直分神替徐公子担心,就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徐公子看她紧张的样子,笑了一声:“好了,没事了,我们去买东西吧。”   两人调转方向,往路小埋家的方向继续前进,还好之后再也没有出现意外。   这位黑脸大哥,路小埋也想起来他的身份了。   这人比路小埋大了两届,两人还曾经是初中校友,绰号农药。   这个绰号大概很有威慑力?路小埋不太确定地想。   农药君很早就辍学了,经常纠结一伙人拦路抢劫,每次抢个几十块,后来变成一两百块钱,几百块钱的。关进拘留所也没用,反正过几天他就又被放出来了。   所以能说路小埋和徐公子两人今天运气还不错么?没空再多去想这个人。   路小埋拿着项晨杰几个班委商量出来的购物清单,一个个对照,把东西都买齐了。小橘子、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闲磕牙打发时间的小零食分别买了一大袋,又挑着货架上的东西,买了一些卫龙辣条、油炸的小麻花、酸酸甜甜的山楂片……   路小埋回头看了一眼徐公子:“你觉得这些够了吗?”   徐公子认真想了一下:“应该够了。”   于是路小埋很爽快地招呼老板结账。   老板是街坊老邻居,从小看着路小埋长大的,笑呵呵地说:“别买太多了,吃不完浪费。你们班上多少人啊?女生多还是男生多?女生多可以多买点瓜子和糖果,男生随便打发就行了。”   路小埋掰着手指头算:“一个班级五十人,差不多男女各占一半,女生会多几个人。”   老板听了,把路小埋袋子里的苹果橘子拿出来一些,辣条也被他拿出几袋放在一旁:“苹果还得削皮,吃着不方便,辣条嘛有些女孩吃不了辣,不用买这么多。”   路小埋道了声谢,老板结了账,又拿碗往散装瓜子的大麻袋里捞了一把,装了一小袋:“这些算额外送你们的。不算钱。”   徐公子和路小埋连忙又道谢,两人各自提着大包小包,挂到自行车上,返回学校。   项晨杰他们已经把教室布置得差不多,中间留出空地,其他桌子都排在一起,靠着墙围成一个巨大的半封闭口字型。   口字型的四个角都留了出入的通道。   教室的四面墙壁还有前后门都挂上了彩旗横条,讲台前还栓着一打气球。   一下子气氛就出来,路小埋猜测这些是陈燕的杰作。   路小埋把剩下没花完的班费交给项晨杰,问道:“班会什么时候开始?”   项晨杰忙得大冬天里一头汗:“我还没通知李老师,我这里走不开,不然你帮我去教师办公楼找下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路小埋点头,转身又去忙了。   站在办公室门外,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路小埋探头一看,李老师就站在凌老师办公桌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围的老师都是一副这很正常的态度。   路小埋暗戳戳地想,只有她一个人看出来他们在谈恋爱么?   李老师抬头发现路小埋,冲她招了下手:“晚会都准备好了吗?时间定了吗?”   “准备差不多了,时间还没定,班长让我过来问李老师的时间。”路小埋乖巧地回答。   李老师点头,看了眼手表:“我再过一个小时过去,对了,你们凌老师等会也会过去,你们给她留一个位置。”   路小埋眨了眨眼睛,凌老师这么快就要变成师娘了么!   李老师吩咐完就转身忙自己的事情了。   路小埋刚要走,凌老师就喊住她,一脸惋惜地说:“我看了你的试卷,你这次作文发挥得不太好。”   凌老师这冷不丁温柔一刀,路小埋都想哭了。   老师你就不能晚几天再告诉我么?   好歹让她先过个愉快的春节。   “别这种表情啊,其实你这次总体考得不错,但是还有进步的空间,下次继续努力哈。”凌老师笑眯眯地补充完。   还好不是又补一刀,路小埋坚强地挺住了。   那个温柔的凌老师去哪了。   老师,咱说话能不大喘气吗?人吓人吓死人。   “还有……”在路小埋准备离开之前,凌老师又开口了。   路小埋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凌女神。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和李老师,我们是亲兄妹。”   “啊?”路小埋嘴.巴张得老大,立刻反驳,“可是你们一个姓李,一个姓凌啊?”   姓氏不一样,怎么会是兄妹,这太不科学了,而且还在同一个学校教同一个班级的学生。   凌老师无辜地眨了眨美丽的眼睛,摊手:“这有什么奇怪的,李老师跟我爸姓,我跟我妈姓。”   回答好机智,竟无言以对,怎么办?   路小埋听完瞬间又脑补了一番,然后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凌老师已经懒得纠正她了,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回教室了。   路小埋一脑门浆糊地回到教室,看到徐公子幽幽地说:“凌老师说,她和李老师是亲兄妹,李老师看着显年轻,其实他早就结婚了,娃都能打酱油了。”   说完,长长叹息了一声。   不能她一个人受打击,“好消息”当然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   徐公子听完,也是一愣。   好半天才“哦”了一声,表情呆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3章   时间虽然紧急,但是项晨杰一群班委还是把这次的班级晚会安排得井井有条。   连串场的主持人都有,自然是由陈燕担任。   这次陈燕贡献出一个节目,是她拿手的古筝。   其他同学也踊跃表现,路小埋这才发现重点班的孩子们不止会读书,人人还都藏了一手才艺。   什么也拿不出手的路小埋只好和徐公子、庞美丽加入吃瓜群众队伍,默默嗑瓜子。   路小埋从小就特别会嗑瓜子,路爸爸都怀疑她会把大门牙给嗑出大豁口。   待她换完牙齿,一口白牙完整无缺,路爸爸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徐公子刚嗑了一个瓜子,路小埋已经在嗑第三颗了。   咔擦咔擦声音十分有节奏,不断响起。   路小埋一副熟练工的模样,面前很快堆起一小撮瓜子仁。   徐公子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路小埋像个自动嗑瓜子机,一边咔擦咔擦嗑瓜子一边抽空解释:“我喜欢把瓜子仁都剥出来,然后大把大把地吃。你不觉得这么吃起来特别爽吗?”   徐公子摇头:“不觉得。”其实他嫌嗑瓜子麻烦。   费劲半天还把瓜子咬碎了。徐公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胖爪子自动伸向路小埋面前那个堆满瓜子仁的小碟子。   路小埋嗑瓜子的动作顿时一顿,幽幽地看向正在吃瓜子仁的徐公子:“你就不怕上面沾了我的口水?”   徐公子脸色一僵,嘴里的瓜子仁真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连忙摆手讨饶:“好了,我不吃你的瓜子仁了。你也别埋汰自己了。”   路小埋这才重新恢复微笑,不过还是警惕地盯着徐公子,悄悄把小碟子往自己手边挪了一下。   表演还在继续,又有两个同学上去讲相声,一个捧哏一个逗哏,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连坐在观众席的凌老师都笑不可支。   被徐公子暗地里称为移动冰山的李老师,唇边也有微微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期末考试班级总体成绩还不错的缘故。   虽然改卷的速度没这么快,不过李老师作为重点班的班主任,还是有点特权的,起码他知道班上他关注的几个尖子生考得都不错。   特别是徐公子。简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把第二名甩出老远的距离。   最后同学们起哄让两位老师也来一个节目,李老师就领着全班同学合唱了一首著名的红色歌曲——国际歌。他唱了一个英语版本的,歌词简单朗朗上口,听了一遍,班上的同学就开始跟着他一起唱起来。最后变成了全班大合唱。   路小埋嘴角抽搐。   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晚会在全班大合唱中结束,而这也意味着高一上学期完美落幕了。   第二天一大早路小埋把自己收拾好,背着书包准备回家了。   舍长张丽还在确认寝室最后的状况,检查门窗水电是否都妥当。   林妈妈开着车来接林娇娇,顺路把路小埋一起送到家门口。   路小埋在自家楼下下了车。   林娇娇从车窗里钻出脑袋:“等我回家再给你打电话。你记得早点把卷子做完,到时候借我参考。”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妈妈敲了一下额头:“好了,哪来这么多话,回去了在电话里慢慢说。”转头对路小埋挥手,笑道,“你快上楼吧,你爸爸说不定都等急了。”   “林阿姨再见。娇娇再见。”路小埋面带微笑地道别。   上楼开门,路爸爸却不在家。   路小埋把自己的卧室整理了一番,提着垃圾下楼,碰到隔壁孙奶奶。   老太太手上牵着五岁的小孙子:“小埋放假了吧!现在的学生真辛苦,这离过年都没几天了。”   路小埋笑了笑,顺手丢了垃圾,摸到口袋里刚好装了棒棒糖,便掏出来递给孙奶奶的小孙子。   孙奶奶笑眯眯道:“你找你爸爸啊?他在大榕树底下呢!平常下棋的地方你知道吧!”   路小埋点头,和他们道别了,就朝大榕树底下走去。   平常下棋的地方,这会果然围了一圈人。   “听说这片老城区要拆迁了?真的啊?”有人大声问。   路小埋听到理发店的老板娘大着嗓门回答:“当然是真的,房地产开发商都派人来这里勘察了,那天还来我店里问路呢。哎哦,这往后生意可怎么做啊!”   她显然说出了一部分人的心思,顿时人人面上都带了凝重的表情。   “眼下马上要过年了,这下连年都过不安稳了。”一阵唉声叹气。   有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说:“应该还没这么快,也得等政府把这块地挂出来拍卖。现在还没拍到咱们这个地方呢。”   “没这么快,也是很快了。离我们这不远的城南老城区都挂牌拍卖出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我们这一片都是老房子,又偏偏是市中心黄金地区,拆迁也是早晚的事情,我看大家还是早点做打算,能多拿点拆迁款就多拿点,那才是真正实惠的。”   “我这临街的旺铺就这么没了?政府怎么能占老百姓便宜!”糖果店老板一脸气愤。   “不是政府占便宜,这土地本来就是国有的,政府把土地使用权卖给了房地产商,以后拆迁就是房地产商和居民之间的事情了,政府是不能插手的。”   “要我说无奸不商,最奸诈的就是这些房地产商!”   这骂人的话显然把一群临街开店的老板们也都骂了进去。   瞧他们脸色不太自然,说话的人连忙补救:“哎,我可不是骂你们,咱们都是个体户,辛辛苦苦讨口饭吃,跟他们那些大老板不是一路的。”   路爸爸在人群里,高大的身躯显得鹤立鸡群,他啪嗒啪嗒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扔地上踩灭火星。   等大家都议论了一阵之后才开口说道:“这么说,往后这夜市也要没了吧?”   经他这一提醒,众人心头又是一凛。   这片老城区改建成商业中心,那倚靠老城区的夜市必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路小埋默默地叹了口气,前世可不就是这样,这里熟悉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熟悉的街道和街坊邻居们也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脑海中一小撮关于往日的微薄记忆。   城市化总是伴随着阵痛,这大概就是发展的代价吧。   路小埋站着听了一会,见人群一时半会还不会散去,就拐了一脚,转身去菜市场买菜了。   这充满烟火气的热闹菜市场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买一次少一次。路小埋决定趁机多买几次菜。   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路小埋在海鲜摊买了一条包公鱼,准备清蒸,又挑了两只梭子蟹,还特意挑了个头大的,又去卖菜的摊位买了新鲜的娃娃菜,准备做道螃蟹白菜汤。   看着黄瓜特别新鲜又买了两条,到时候让路爸爸做个拍黄瓜。   路爸爸拿手活就是调制各种酱料,所以他的烧烤摊卖和别人一样的食材,生意偏生就是比别人好上几分。   路爸爸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家闺女,面上仍是乐呵呵的。   路小埋知道他不会跟自己说那些烦恼的事情,就主动开口问:“爸爸,我们这里是不是要拆迁了?”   路爸爸无奈地点头。   看向表情担忧的路小埋,又摸了摸她的头顶笑道:“你专心读书就好,这些不用你操心。爸爸会处理好的。”   知道在路爸爸眼中,自己仍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路小埋没什么发言权,但还是表情认真地说道:“爸爸你别担心,高中的学费不多,我再读两年半就能考大学了,上了大学我就能挣钱了。所以就算烧烤摊不能摆了,我们也能过下去的。”   路爸爸一脸哭笑不得:“这个家里还有爸爸,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挣钱养家了。小丫头别管这么多,你专心读书就好。你要是喜欢读书就一直读下去,不管读到博士还是博士后,爸爸都会一直供着你。”   路小埋眼中有亮晶晶的神采:“恩,爸爸你可要说话算数,一直养我哦!我要一直赖着爸爸,反正不管爸爸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大不了到时候她找到小老板,继续给他画漫画挣钱。   她也可以养路爸爸的。   这么想着,觉得还是快点长大得好。   现在这个年纪真是有很多事情做不了。   叹气。   路爸爸接收了女儿的好意,却没当一回事,更没放在心上。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两人开始忙着过年的事情了。   路爸爸已经将公寓大扫除了一遍,接下来路小埋和他一起贴了春联挂上灯笼,准备年货就可以开始过年了。期间两人还抽空回了趟乡下老房子,给门窗都贴上新的春联。   过年期间,一年到头风雨无休的路爸爸会休息一段时间,烧烤摊也会暂时关停。   不过这并不表示夜市就冷清下来,相反这时候夜市比往常更热闹几分,生意更是好到不行。   路爸爸倒也很看得开,他一年到头难得清闲,可以陪伴女儿几天,自然不在意关门几天的损失。   预感时间紧迫,路小埋一有空又开始坐在书桌前看书刷题,经常不知不觉学习到深夜,加班加点提前把学校发的一打卷子都做完了。期间碰到难题,还打电话请教徐公子。   林娇娇已经彻底玩疯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消失无踪了,听说一家人趁春节出国旅行了。   够时髦,够洒脱。   除夕那天中午吃过饭,路小埋被路爸爸派去龙星淳家里送饺子。   龙奶奶坐在床沿,龙星淳正坐在矮凳上,整个人窝着,动作别扭地吃午饭。小桌子上只有简陋的白粥和咸菜。   龙奶奶听到路小埋到来的声音,还不停地道谢。因为老花眼看不清楚,脸一直对着路小埋旁边的位置说话。   看着一屋子冷冷清清,路小埋有点不是滋味,对龙星淳说:“不然你和龙奶奶一起去我家吃年夜饭吧。”   阿星愣了一下:“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路小埋翻了个白眼:“你天天喊我爸爸师傅,怎么不怕麻烦到他。这会还跟我客气。”   “我比你早入门,也算你师姐了,师姐说的话,师弟乖乖听从就好。再说了,我家也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除了看电视什么都做不了,你就当过来一起热闹热闹,我们三人还可以打牌斗地主呢。”   龙星淳心里腹诽明明年纪比他小还想当他师姐,实际上也有点被路小埋说动了,和龙奶奶商量了一下,很干脆地决定一起去路家过年。 第24章   刚进屋就听到路爸爸甩着两条大花臂,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剁肉馅。   其实家里有绞肉机,但是路爸爸认为绞肉机绞出来的肉太过软绵,缺乏手工剁肉的Q弹口感,只有经过一刀一刀剁出来的肉馅才是真正的美味。   所以每次他都不辞辛苦地在自家剁肉馅。   两条大花臂甩起来,路小埋简直能看到残影。   同路爸爸打了声招呼,龙星淳扶着龙奶奶也跟在她身后进来了。   “爸,待会多包点饺子,龙奶奶和阿星晚上在咱家吃年夜饭。”   路爸爸手中拎着两把大菜刀,探出头来,面上满满的笑意:“哎哦,老太太也来了啊,快进屋坐。”又指挥路小埋和龙星淳,“阿星你这里熟,我不招呼你了,你和小埋把老太太照顾好。”   “给路师傅添麻烦了。”龙奶奶摸不准方向,歪着头,一张长满皱纹的脸庞笑得像盛开的菊花。   “不麻烦,你们来了家里更热闹,快去客厅坐,我再忙一会就过来陪您唠唠嗑。”路爸爸也不跟他们客气,转头又忙乎去了。   路小埋招呼龙奶奶去客厅坐好,从橱柜里拿出过年的年货摆在茶几上,又拧开瓶子,倒了两杯果汁。   龙星淳坐不住:“我去厨房帮师傅吧。”   也不等路小埋拒绝,转身就挤进并不宽敞的厨房。   路小埋坐到龙奶奶身边,拿起遥控器:“龙奶奶咱们看电视吧。”   她特意找了一个全天播放戏曲的频道,龙奶奶虽然眼睛看不清,耳朵却很好,刚刚在龙家还看到她床头摆着一台小收音机。   电视里咿咿呀呀地唱起来,路小埋从前一向对这种拖沓的唱腔,一个简单的故事可以演上几小时的剧情不太感兴趣,不过龙奶奶支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耳朵还很可爱地一抖一抖的。   路小埋也就耐心地看向电视屏幕,这么静下心来,也看出了点意思来。   唱到最后要落幕了,显然是一个悲剧的结局,神色悲戚的青衣花旦拖着长长的水袖,歪过头,双目泪水涟涟。路小埋也不知自己是被故事感动还是被这个演员的动情表演感动了,内心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共鸣,忍不住两眼酸涩,抹了抹眼角,洒了几滴泪。   看完这幕戏曲,路小埋也在咔擦咔擦中,不知不觉把两小盘瓜子都嗑完了。看着自己的战斗成果,还微微一呆。   大过年的看个戏剧还是悲剧结尾。   路小埋哭完后,对龙奶奶说:“咱们换个台,看看有没有什么晚会?”   龙奶奶没有意见,乐呵呵地点头。   转到其他频道,入眼就是大红大绿的热闹舞台,台上的人蹦蹦跳跳唱着过年应景的歌曲,看起来十分欢快。   果然还是要看这种节目,可以让人保持心情愉快。   路爸爸肉馅做多了,包完饺子后,干脆又做了肉圆子。一个个可爱的胖乎乎的肉圆子在热锅里沉沉浮浮,大勺捞起搁碗里,再撒上葱花,路爸爸盛了三碗,打发龙星淳端出去和路小埋龙奶奶一起吃。   “好了,你也出去吃肉圆子汤,我这里不用你帮忙了。”   路爸爸一手一碗,端了出去。   龙星淳两手小心翼翼也端了自己那一碗,跟在他高大的背影后面去客厅。   手上的皮肤被碗里的热气烫得发红,他心里也跟着一阵阵发烫,咧开嘴角,扬起大大的笑脸。   路小埋咬了一口肉圆子,肥瘦刚好的肉馅,口感又滑又嫩,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学校门口那一家沙县小吃的扁肉汤也做得十分好吃,小店门口放着一个石臼,老板每天一大清早都会站在那里用石臼捶肉馅,这样打出来的肉馅口感就是又滑又嫩。   所以每次路小埋想念路爸爸的肉圆子汤时,就忍不住跑去买一碗热热的扁肉汤。   一碗一块五,这物价,真心实惠便宜。   可惜前辈子的时候,路小埋高中毕业,离开高临市,就再也找不到这种扁肉汤了,去过无数家沙县小吃店,却再也不会看到一个长相朴实的老板站在门口用石臼捶打肉馅。   抬头,看到对面的龙星淳也吃得不亦乐乎。   白色的雾气升腾氤氲,路小埋看到他大大的笑脸和微微泛红的眼眶。   她忍不住回头又望向了厨房的方向,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再一次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真好!爸爸还在的日子,真好!   她笑了起来,又埋头专心吃肉圆子汤。   晚上一边听着电视里春节晚会的背景音,临时组成的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围着圆桌坐成一圈。   路爸爸端着最后出锅的热饺子走出厨房,终于也解下围裙坐了下来。   捡起筷子,爽快地招呼:“来来,菜齐了,趁热吃,阿星照顾好你奶奶。”   “不用,我能自己吃,你们别管我,都趁热啊!”小老太太还挺固执的,让孙子给她指了菜的方向,告诉她面前是饺子、糖醋排骨、荔枝肉……   “排骨我咬不动,你们端过去,你们吃哈。”小老太太拍怕孙子的手背说道。   路爸爸笑着大声回答:“老太太别怕饿到孙子,今晚肉管够,您啊尽管敞开肚皮吃饱喝好。”   一边说完,夹了两只酱大虾放在路小埋碗里:“快吃!”   一旁的龙星淳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路爸爸难得细腻了一把,连忙又夹了一只大螃蟹放到龙星淳碗里。   龙星淳这才开心起来,心满意足地道谢:“谢谢师傅。”   路小埋心里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小样,还跟我争宠!看我怎么修理你。   得罪了师姐,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热热闹闹的一顿年夜饭结束后,路爸爸陪着龙奶奶在客厅闲磕牙,打发路小埋和龙星淳下楼去玩。还特意从杂物间搬出一箱子烟花爆竹。   “阿星,你跟小埋去楼下玩。楼下热闹。”   窗外楼下,迫不及待的孩子们,两口扒完年夜饭,在大人嘴里叫着注意安全的声音中,纷纷溜出门,在那里的空地聚集。   一个个戴着棉帽子和毛手套,穿得胖乎乎的,互相追逐,又纷纷拿着魔法棒仙女棒,在儿童烟花棒的滋滋声中仰着笑脸笑得可开心了。   隔壁孙奶奶牵着自家小孙子,嘴里一直不放心地嚷着:“哎哦,别撞到我家小宝。”   几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还朝路小埋脚边扔了几个震天响。被路小埋挥着拳头吓跑了。   路小埋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没有大树的遮蔽,抬头能看到明亮的星空。   停下脚步,从箱子里拿出几根烟花棒,塞到龙星淳手里:“我们也来玩吧。”   两人坐在花坛边上,把一整箱的烟花棒都放完了。   “阿星,最近怎么没看到你的小跟班?”路小埋拿着一根放完的烟花棒,不经意地问道。   “他是我好兄弟,不是小跟班。”龙星淳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跟师姐说话不准没大没小。”   加上前辈子的年龄,她都比龙星淳大了好几轮。   龙星淳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师姐啊,你自己封的,我可不承认。”   微微转过脸,看着路小埋阳光明朗的侧脸,心里想道:最多,他承认她是师妹。   路小埋眼中倏地冒出兴奋的神采,拉着龙星淳站起来:“你快看,那朵瀑布烟花,好漂亮啊!”   龙星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仰望天空。   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无数火星像瀑布一样坠.落,连夜幕中的星月都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此起彼落,渐渐地各种烟花礼炮开始承包了这片夜晚的天空。   路小埋已经忘记她和龙星淳回去时是几点,只记得她兴奋地拉着龙星淳和路爸爸又打了几圈斗地主,最后才在困意的不断骚扰中,回房睡觉去了。   好舍不得闭眼睡觉啊!   这是路小埋最后一个如此热闹的春节。   放松闹腾了几天,很快返校的日期就摆在眼前。   撕下一张日历上的纸张。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距离高考又近了一天。   当然,现在路小埋需要面对的不是高考,而是即将公布的上期末考试成绩和年级排名。   路小埋还挺自信的,她和徐公子对了一圈答案,觉得自己应该能排在年级前五十之内,这样她就没有被扫地出一班的风险了。   然而并不是人人都像路小埋这么有信心,不少人皱着眉头紧张地等待最后的年段排名。   上课第一天,每一科的老师都往下发期末考试试卷。   课代表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会紧张一下,只有看到鲜红的成绩那一秒钟才能安定下来,随后不是笑脸就是哭脸。   老师们才不管学生的心情,迅速地拿起试卷开始点评。 第25章   路小埋这次的物理和化学都考得不错,化学过了八十分,物理竟然破天荒地考了九十分。恩,都是满分一百分的卷子。   她开心得合不拢嘴。   物理老师是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男老师,上课总是西装领带,打扮得正经,声音洪亮,讲课也特别有激.情。路小埋觉得他简直就是班主任李老师的反面,他俩真应该综合一下。   他的口头禅是“所以说嘛……”,路小埋有一次上课时还特意数了他到底会说几次口头禅,结果出炉,竟然超过五十次。   所有人都懵逼了,惊呆了。   他这次一上课就表扬了徐公子,因为徐公子拿了变.态满分。然后又点了路小埋的名字:“路小埋同学这次进步特别大,所以说嘛,物理有什么难的,没啥好怕的,只要肯下功夫,分分钟钟就能拿满分,所以说嘛……”   路小埋和徐公子对视一眼,情不自禁捂嘴偷笑。   老师你真敢吹,你分分钟钟变出一个徐学霸试试看。   能变出来,算我输。   语文课时,凌老师拿了一篇这次的满分作文读给一班的同学听。   可惜这位满分作文的作者既不是徐学霸也不是来自一班,而是隔壁二班的同学。   路小埋认真听完,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说声佩服,不愧是高手,论点严密论据详实,推论也是一步接一步深入,文章写得十分有干货。   “你们可以看看他的卷面,一个错别字都没有,这么漂亮的楷体字,简直就像印刷出来的。”凌老师满嘴的赞不绝口。   一班的同学有佩服的,也有不服气的,不管如何,人家拿了满分,总有些真本事。   这次的淘汰倒没有路小埋原先预料的那么残酷,年级前一百名之内的,都是暂时安全的。而落在一百名开外的,不管是一班还是二班的学生,都必须转到普通班。   而普通班这次变.态地有五个人考进了前百名。   要知道重点班原本就享受整个年级最好的师资配备,学习进度和强度也是普通班的双倍,这样都有普通班的学生凭自己实力冲进前百名,实在是开挂了。   一班有一位学生被淘汰了,二班比较惨有四个。   李老师倒是很平静,看着哭成泪人的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回到普通班继续努力,争取下一次考试重新回到这个班级来。”   项晨杰带头喊道:“董豪,我们等你回来。”底下的同学们纷纷应和。   董豪抹了把眼泪,看向熟悉的脸庞,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   表情重新变得坚毅起来,转身拿着书包离开了一班的教室。   路小埋第一次见识到重点班的残酷。   有赖徐公子的押题宝典,她这次的排名比上次还前进了几名,物理和化学不再拖后腿,她立刻就从四十九名冲到三十名。   吴明明也拍着胸口,直呼好险,他这次落到快八十名,如果不是只淘汰一百名之后的,说不定他也会沦落到二班去。   接下来要努力加油了,他不想像董豪那样,可怜地被扫地出门。   即使去二班也不要,那样太丢脸了。   至于留下的一班同学也并没有好过,依照这次的排名结果,待新同学来到教室后,所有座位排序重洗大洗牌。   项晨杰和常佳位置不变,而第四名却换了,不得不从第四个位置往后撤到第十,后面这样的情况就更多了起来。有人进步了,也有人退步了。   总之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了徐公子的先例,路小埋和四十九名的同学商量了,把三十名的座位让给她,两个人互换座位。   路小埋十分坚定,要牢牢把持住徐公子身边的座位。   第四十九名的女同学有点不情愿,不过她也知道路小埋和徐公子关系好,如果路小埋不坐在那里,说不定徐公子也会从那个座位搬走。   衡量了一下,就同意了路小埋的提议。   趁机打好关系,以后还能跟她借到徐公子的押题宝典。   完美。共赢。   谁说十几岁的孩子像白纸一样简单,为了成绩,为了考到好大学,大家都可以豁出去。   虽然社会越变越快,在以后的年代里,再也不是一考定终身的情况了,但是对于无数普通的孩子们来说,高考是他们改变人生和命运的唯一途径。   也许身在其中的他们此刻还是懵懵懂懂,只是在家长和老师们的鞭策下才一步步往前走,但是路小埋知道,这将会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选择,也是第一个岔口。   单纯的孩子们在老师长辈不约而同的诱哄中,以为高考就是人生中最高的一座山,但是只有等翻过这座山才会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依然站在山脚下。   高中毕业,通过高考,才算离开了新手村。   新手村外有波澜壮阔的人生,也有一路飘摇险象环生的世界。   路小埋不知道自己的小船会驶向何方,但是既然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把握住的。即使有人私下议论她故意缠着徐公子,利用他做免费的补习老师,她也不在乎的。   她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   不管是家庭还是学业或者未来的事业,她都会死死抓在手中。   再也不会懦弱地放弃。   路小埋特意让路爸爸给她买了提神醒脑的苦茶丁,犯困的时候就泡一杯,效果显著,味道果然十分酸爽。   林娇娇不小心好奇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这什么茶,比芥末还可怕。”   路小埋幽幽看了一眼:“你下学期真准备转艺术生?”   高一下学期,大家已经开始考虑文理分班的事情了。除了决定自己要读理科还是文科,要转艺术生的同学也必须开始准备减少学校的文化课程,报名参加选定专业的补习班。   说起来艺术生其实也并不好考。虽然对文化课要求不高,但是相应的专业课的考试就相当难了。路小埋前世也听过不少艺术生考场互相陷害,还有各大艺校招生黑幕的新闻。   林娇娇听了路小埋的问题,犹豫了一下:“我其实也没想好,但是以我现在的成绩想考重点大学,基本不可能。如果转了艺术生,希望会更大。”   路小埋点了点头:“你如果想好了,你爸妈也没意见的话,我也支持你。”   “恩,好姐妹一生一起走,说好了我们一起考到京城。”   “恩,一定会的。”路小埋抬起手和林娇娇盖了个手印。   路爸爸也不懂到底选文科好还是理科好,他拿着女儿的成绩单,在左右邻居和认识的朋友中问了一圈,越听越懵逼了。   有说理科好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也有说文科好的,文科是万金油,往哪放都可以。   不行,文科毕业不仅找工作难,工资也低。理科好,理工科很多有定向的工作岗位。   错错,未来国内经济形势大好,经济类金融类这些才是大势。学文科准没错。女孩子适合读文科。   路爸爸一脑子浆糊回来,拍桌子放话:“小埋,你想读文科还是理科,你决定,爸爸无条件支持你。”   路小埋歪了歪头,抿嘴微微一笑:“恩,我早就想好了。”   “那是读文科还是理科?”路爸爸连忙紧张地追问。   “文科。”   “啊?”徐公子显然也有点吃惊,“你现在物理和化学都追上来了,读理科不是挺好吗?”   学校为了帮助学生参考分班的事情,特意发了一份文科的排名和理科的排名,路小埋的理科排名比文科排名还高了几个位置。   路小埋心里早有一套了,跟徐公子认真分析道:“没错,我理科排名确实比较靠前。不过你看看我们班的同学,成绩好的人没几个会选择文科,所以文科竞争不会那么激烈。”   现在大部分人对文科还是存在偏见,多数人下意识会认为只有学习差的人才会选择文科。   路小埋继续分析:“按照这份排名,如果我转文科,说不定就是年级前三。而且说实话,我的物理和化学成绩虽然追上来了,但是以后的课程只会越来越深,高二还会增加生物课,我的优势就会越来越小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路小埋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头脑并没有那么聪明。   同样一道数学题,解出来,其他优等生只需要十分钟,路小埋可能就需要半小时。   文科和理科高考使用的数学卷是分AB卷的,文科的数学卷会相对简单。   路小埋不怕数学,她是认为既然她语数英都不错,转了文科班,这种优势只会进一步扩大,而如果读了理科班则不然。   她很清楚自己重生后,并不是变得多聪明,她只是比同龄人拥有更强的自制力和更清醒的自我认知。   靠着这些可以获得一时的领先优势,但却不是一辈子的。   “我可以帮你补习。”徐公子执着地说道。   路小埋叹了口气:“可是你帮不了我一辈子。”   徐公子沉默,低头不吭声。   “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啊。”路小埋挤出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咦,感觉手下的肉结实了不少,看来徐公子最近一直在坚持锻炼啊。再仔细一打量,发现他两颊消瘦不少,下颌线也变得精致起来,瘦身成功估计指日可待了。   此时还未大变身的徐公子,只是冲路小埋摇了摇头,神情依然有些低落:“那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第26章   拆迁的话题越来越多被人提起,路小埋每次回家都能听到左邻右舍,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讨论。   说什么的都有。   路小埋也没仔细去听。   偶尔有几次,路小埋学习到深夜,不小心就会看到路爸爸躲在阳台皱着眉头抽烟。   只是转头,他看见路小埋,就掐灭烟头,笑着命令她早点休息,不准学习太晚。   “爸,你也早点休息。”路小埋不太放心地叮嘱。   有段时间,路小埋发现家里上门来的陌生人变多了。   路爸爸自己招待客人,都是把她赶进屋学习,或者让她下楼去玩。   路小埋在楼下消磨时间,等客人走了再回去。   路爸爸开了门窗通风,满屋子烟味,路小埋低头一看许久不用的烟灰缸又被摆在茶几上,里面满满都是烟头。   路爸爸开始晚上摆夜摊,白天到处找新地点的忙碌日子,一时也顾不上路小埋。   午饭都是放在电饭煲里定时,菜是早上提前炒好放在冰箱里。   还特意给了路小埋双倍的零用钱:“爸爸最近忙,没时间照顾你,你自己要多照顾自己一点,想买什么就尽管买,别亏待自己。”   “嗯嗯,爸你别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路小埋郑重其事点头。   路爸爸动作不慢,很快就看好了一个新的地点。   摆夜摊不是长久的活,风吹日晒还需要跟城管躲迷藏斗智斗勇。   所以路爸爸这回下定决心直接盘一家店面。   就是一时钱不凑手。他正在找一些朋友想办法。   林妈妈听说路家的烧烤摊因为拆迁的问题可能会关停,又听说开店资金短缺,立马就找上了路爸爸。   她有一个提议。   既然路爸爸要转型开店,不如两家人合伙做。   资金由她提供,路爸爸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参与。她早就试过路爸爸的手艺,确信其中大有可为。   路小埋从房间里探出小脑袋:“如果要开饭馆,不如一步到位,开一家独具特色别处都找不到的私房菜馆。”   本来大人讨论正经事,路小埋是没资格插嘴的。不过扒在门缝听了半天,她还是忍不住跳出来。   林妈妈疑惑地等待她的下文。路爸爸干脆就招手让她出来。   看她那样,在房间里估计也待不住。   路小埋笑嘻嘻地贴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面对林妈妈道:“现在人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对我们国家的人来说,最重要莫过于衣食住行。人活两张嘴,这嘴上的东西最重要,也最挑剔。不怕贵,就怕贵得不够好不够有特色。酒香不怕巷子深,就怕酒不够香。”   林妈妈听了个新鲜玩意,也不认为路小埋在胡说八道。   林妈妈接受能力强,一向以胆子大眼光精准出名,早年就下海涉足服装生意,之后自家办了一个小工厂,生意蒸蒸日上,厂子也越开越大,一家人生活无忧。   不过商人永远不会嫌弃钱多的,在他们眼中,处处都是商机。   至于她为什么会选择和路飞合伙,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在两家的缘分上。   路爸爸和路小埋平日都很照顾自家闺女,她也懂投桃报李。   路小埋见有戏,特别认真详细和她解释了私房菜馆的模式。   私房菜其实早在清末光绪年间就出现了,在后世也如雨后春笋。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私房菜还没有变成一股潮流,也就是说市场空间是很大的。   路小埋对自家花臂先生的手艺很自信,所以最大的难题还是在于宣传方面。   林妈妈爽利一笑:“宣传的事包在我身上。”到时候先把生意场上的朋友拉一波过去,只要手艺过硬,自然就会口耳相传,口碑也就立起来了。   路小埋见状也没班门弄斧。路爸爸不是扭捏的人,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又是自家闺女同学的家长,他心下已经乐意了一半。   剩下一半,又被林妈妈一番话给说动了。   当下两人就拍板,草拟了一个协议。   林妈妈做惯生意了,正式签合同时就带了一个律师来,路爸爸看得一愣,不过面上没有露怯。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林妈妈这么做才是正经做事的方式。   路爸爸最后一点担忧也散去了。   要开私房菜馆,原来路爸爸看好的店铺就不能用了。   私房菜讲究私密二字,重在情境之意,当然不能把地点选在吵杂的街边闹市。   林妈妈已经看好地方,签了租房合同,就等和路爸爸商量好装修方案,开始动工。   在这过程中,林妈妈一直处于主导,路爸爸虽然不懂,却一点就通,学得很快。   一定下开私房菜馆的事,路爸爸转头就把烟彻底戒了。   作为手艺人,他为了保持舌头嗅觉味觉的敏感性,原本也不常抽烟,只是偶尔烦心时点一两支。一旦下定决心,烟很容易就戒掉了。   路小埋有时间也跟在一旁参谋,提供了不少新鲜点子,毕竟她也是经历了未来的信息大轰炸,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步。   林妈妈当然不知道这一茬,还在内心感叹路小埋有生意头脑,果然学习好的孩子在其他方面也能表现出色,希望娇娇多跟她学学,聪明一点,别每天只知道傻玩。   路小埋毕竟还是学生,学业紧张,出完主意,又埋头学习去了。   见路爸爸不再像前一阵子那样愁眉不展,她心里也开心多了,学习起来更有劲头了。   宿舍楼下那一窝小猫,长得很快了,见风就长,已经像它们的妈妈一样,进入正经工作前的实习阶段。   林娇娇莫名有些养儿方知父母恩的心情:“小猫们都要开始抓老鼠正经工作了,我们还在苦苦煎熬中,到底什么时候才高考啊!苍天啊!你饶过我吧!”   四十五度明媚忧伤。   路小埋回了句:“庄老师不是在教室后墙挂了一个高考倒计时吗?你去看那个,不就知道离高考多远了。”   林娇娇朝她丢了个不解风.情的白眼。   她已经准备转艺术生了,学声乐专业。   路小埋有点吃惊:“声乐?要每天吊嗓子吗?我好像没见过你表演。”   “别小看我,我很小就进了合唱团,初中毕业才退团的。我妈说我一直在学钢琴,有基础,声乐再找个专业老师练练,应该没问题。反正我妈都决定了,我还省得费心。”林娇娇满不在乎地说道。   路小埋收回吃惊的下巴,点头:“说不定你未来会成为全国著名的歌唱家。”   “哎啊,我哪里能想得那么长远,先把高考应付过去再说吧。”林娇娇一如既往地乐天。   转了艺术生,林娇娇就确定去读文科了。   “小埋,你一定也要选文科,我可是为了你抛弃我家吴然的。”   “呵呵,我可真得谢谢你,快点把我抛弃吧。”吴然选择的是理科。   她虽然是个言情少女,无奈本人实在没什么才女的迹象,理科虽然成绩一般,比起文科来还是好上不少。   一想到如果读了文科,整天就得捧着本书,背背背个不停,背完政治还有历史,宠幸完历史,地理还在后面排队等着翻牌,她简直要吓晕了。   臣妾做不到啊!她会肾亏的。   她宁愿多做点物理化学题再多做几个生物试验。   文理分班的事情,除了班主任李老师提点了学生好几次外,其他任课老师多多少少在上课时都有提起。   李老师带的是重点班,从以往经验来看,重点班几乎没人会想不开读文科,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次就按下不表了。   倒是凌老师说话喜欢卖关子,看着一班的学生特别语重心长。   “不要为了合群刻意读理科,你们也可以选择文科的。我相信你们中肯定有人想读文科。”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美丽的双眼在全班同学的面上一一滑过。   老师,使用美人计是犯规的!   数学老师依然是那一副“数学这个妖艳贱.货最美丽最可爱,你们都投奔它的怀抱吧”的样子,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   说起他最爱的数学,眼睛就刷刷放光,路小埋怀疑他也像孙悟空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难为他老人家还记得要文理分科了。   “这还用考虑,不用想了,不读理科,你们以后还怎么继续钻研数学!”   老师,文科生高考也要考数学的。连上大学后,高等数学、线性代数依然是阴魂不散。   哦,是吗,老师年纪大了,不记得了。原来文科生也有数学课啊!   其他各科老师也都提起过分科的事情,总之一个意思,让学生务必慎重再慎重。   路小埋早就打定主意读文科了,至今为止,按照班长项晨杰的话,“就她一个人想不开读文科”,其他同学纷纷都选择了理科。   徐公子虽然有点难过,不过也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他现在雷打不动下午第四节 自习课都会去操场跑步,一直跑到放学后,跑满一个小时才会停下来,然后骑自行车回家。   他推着自行车,路小埋提着书包走在他旁边。   这周末回家要填文理分班志愿表。   路过篮球场,每个篮筐下都聚集着学生,不时爆发出喝彩声。   路小埋想起她第一节 篮球课就把脚扭伤的悲惨经历,自此就和篮球无缘了。   对于她这种运动神经不弱的人来说,这真是个千古难解之谜。   不同于项晨杰这种篮球迷,徐公子简直不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男生,他对容易让人热血沸腾的篮球足球都没有特殊的爱好。   路小埋怀疑他的爱好是刷奥林匹克竞赛题吧。   不过高中奥林匹克竞赛要等到成为高二的学生后才有资格报名参加,现在为时尚早。   不过话虽如此,徐公子可是开学第一天就刷奥赛题的人,不可同日而语啊!   他已经不是学霸,而是学神了。   入学之初,数学老师就把他视为重点苗子,私下找了他好几次,经常给他开小灶。   偶尔听徐公子说,周末放假他也会去数学老师家里,接受单独辅导。   下了坡道,两人走到校门口。   “我妈最近要来高临市出差,会来看我。”徐公子说道。   路小埋接过话茬:“你们一年多没见了吧。”   徐公子点头,又转头看向路小埋:“她说让我请同学一起吃顿饭。我想了一圈,只有你这个朋友……”   他的话没有说完,脸色有点迟疑,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向路小埋发出邀请。   路小埋很义气地点头:“没问题,我一定去,到时你记得通知我时间和地点。”   其实班上的同学也有想过和徐公子深入接触的,不过他表面看起来脾气温和,同学请教他难题,他也会耐心解答,但是更多就没有了。他面对这些同学总是带着一种不自觉的距离感。   孩子们的感觉都是很敏锐的,一方不够坦诚,自然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想想就要分班了,路小埋还真有点不放心徐公子。   看向他,老气横秋地叮嘱:“你也试着交一两个朋友吧!”   徐公子叹了口气,一脸为难:“我尽量试试看吧!”   “彪哥,就是这个臭丫头。”不远处,大金牙盯着路小埋走出校门口的背影,对车里戴墨镜的男人说道。   车窗降下来,彪哥探头看了一眼,皱眉:“这个小丫头就是你说的对贺振南特别重要的女人?”   分明乳臭未干!不过是个小丫头!   “没错,就是她,路小埋。她对振南哥有救命之恩。”大金牙连忙解释,附耳对彪哥低语了几句。   前面的司机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像个机器人。   彪哥挑眉,语气不见喜怒:“哦?你倒挺清楚。”   大金牙挪了挪屁股,嘿嘿谄媚地笑了几声。   车窗重新升起之前,倏地,彪哥探头又看了一眼路小埋身边的徐公子。   这小子莫名让他有几分眼熟的感觉。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很重视这种直觉。   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缓缓启动,从路小埋和徐公子两人身边经过,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路小埋飞快转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徐公子满脸疑惑。   路小埋飞快地摆了摆手:“没什么。”   可能是她的错觉吧!总觉得方才有人盯着她看,如芒在背。 第27章   贺振南站在一家夜总会大门口。身后是自己的手下。   黑色轿车停下来时,他提步上前,面上带出了热情的笑意。   大金牙先下车,把手放车顶处,殷勤地护着彪哥下车。   贺振南看得有点皱眉,面上却丝毫不变,依然笑道:“彪哥大驾光临高临市,欢迎欢迎!”   同时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兴大金牙。   彪哥注意到他的目光,淡淡说道:“你这个手下很伶俐,我瞧着喜欢,我待高临市这几天,你就安排他跟着我吧。”   贺振南和他两人哥俩好地一起走进会所大门:“哈哈,彪哥你要是喜欢他,也是小弟的荣幸。我一定吩咐他,鞍前马后把彪哥服侍好。”   大金牙顿时腰杆子都直了起来。跟着两人身后就要尾随上去,被贺振南身后两个手下伸手一拦。   两人面无表情地越过大金牙跟上去。   大金牙一脸讪讪,咬牙切齿只能排在他们后面。   前面两位大哥根本没注意到后头的小插曲。   贺振南陪着彪哥吃喝玩乐一.夜,直到凌晨快天亮才送他去酒店下榻。   回程路上,他疲惫地靠在车厢后排座位上,揉了揉太阳穴。   坐在司机位上的小弟开口问道:“振南哥,你要去哪里?送你回家吗?”   “恩。”他点头。   司机小弟发动车,随后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振南哥,彪哥突然来高临,说是巡视帮派产业,只怕目的不单纯,他是不是来找我们的茬?趁机想搞我们?”   “我心里有数,还有你回去叮嘱其他人,把大金牙看住。”   “大金牙我顶他个肺!这个吃里扒外的龟孙子,等彪哥一走,兄弟们迟早把他收拾了。”   “恩,别闹出人命就行。”贺振南看着车窗外灰青色的天空,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   大金牙当然不会等着被收拾。他在另拜山头时,就准备好一份投名状了。   没两天,他就神秘兮兮地对彪哥说:“彪哥,那小.妞我叫人给绑了。”   他把话筒轻手轻脚地贴在彪哥耳边,话筒里传来路小埋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大金牙!我知道是你!绑架是犯法的,你就不怕把牢底坐穿吗!”   大金牙快速把电话挂断。   彪哥擦了把脸,把毛巾递给身边的手下。   看着大金牙阴冷一笑:“你的动作倒挺快。”   大金牙点头哈腰,一脸谄媚:“这不是怕耽误了彪哥的大计。”   “我有什么大计,我怎么都不知道?”   彪哥笑起来,房间里的其他下属也都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大金牙一脸讪讪。   彪哥漫不经心地接着说:“对了,刚刚电话里还有一个人的声音,是谁?”   “啊,是另一个臭小子。”大金牙回忆了一下才解释道,“当时这路小埋和她的同学在一起,我手下的人就把两个人一起绑走了。您放心,绝对不会节外生枝,我马上吩咐人把这个学生处理好,绝对不会让他说出去一个字的。”   彪哥突然一扬手:“等等,先把他留着。我还有用处。”   大金牙不死心追问了句:“就是一个高中生能派上啥用场?”   彪哥默不作声,他的下属立刻掏枪顶着大金牙太阳穴:“彪哥说有用就有用,难道还要向你交待!”   大金牙吓得脸色发白,连连讨饶。   头一次怀疑自己另拜山头的决定到底是好是坏。   绑匪把电话收走:“老实点!”喝了一声,就走出去,把仓库门锁上。   路小埋一脸难看,感觉嘴.巴里还残留着乙醚的味道。   她看了身边的徐公子一眼,他和自己一样,被绑住手脚,双手被绳子吊在半空中,脚下刚好踩着地面。   路小埋低声对他说:“对不起,我大概知道是谁绑架了我们,你应该是受我连累了。”   两人当时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突然从一辆面包车里冲出几个人,用乙醚把他们放倒了。再醒来就是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   “他们以有心算无心,我们不中招才怪。如果真要算起来,也应该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妈要回来,我请你去我家吃饭,你也不会出门。我还庆幸我当时在场,如果我不在,你现在一个人肯定更害怕。”徐公子轻轻笑了一下。   路小埋苦笑地掀了掀干裂的嘴唇:“你还笑得出来?”随着叹了口气。   绑架的这群人连面都不蒙,显然有恃无恐。这才是最让路小埋害怕的。   仓库里都是废弃的旧箱子。两人被扔在这里面没人看守,他们根本就不怕人质逃跑。   内松外紧,仓库外面早就把守了重兵,还有负责在四周巡逻的人。   两人没吃午饭,路小埋和徐公子都饿了大半天。   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分,绑匪虽然不是想把他们活活饿死,但是肯定是想让他们饿到腿软,没力气逃跑。   路爸爸现在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路小埋试了试手脚的绳子,绑得很结实,根本就动不了。   路小埋想如果她会缩骨术就好了。   徐公子刻意压低了嗓门:“你别急,我身上有一把小笔刀,刚刚他们没发现。”   他经常随身带着一把写字笔,这根圆珠笔外表普通,有两头,一头是正常的笔尖,另一头却是小巧锋利的刀片。   刀片很小,和正常笔尖差不多,是他平常用来切割纸片的。   路小埋惊喜地望着徐公子。   徐公子苦笑:“就是我现在手脚被绑,拿不出来,笔刀就在我裤兜里。”   路小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衡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双脚弯曲离开地面,手上用力抓住半空中的吊绳,身体晃动,整个人像钟摆一样荡起来。   徐公子也在尽量靠近她。   路小埋连忙叫住他:“你别动,稳住,我用脚把笔踢出来。   咔哒一声,仓库的小门被人从外打开,绑匪探头看了两人一眼。   路小埋和徐公子两人正被半死不活吊在半空,一看到人,就惊喜地嚷道:“大哥,等等,给点水喝吧!你看我们这样也不可能逃跑的吧。”   绑匪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跟我耍花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有功夫。”   他不跟路小埋废话,见没有异常,又把门锁上。   见他没发现,路小埋瞬间松了口气。   “他们这么了解我,看来肯定是大金牙跑不了了。”路小埋唯一不确定的是,大金牙绑架她的目的,还有之前绑匪拨出去的那个电话,电线另一端是什么人?   而振南哥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管他知不知道,看来等不及他来救人了。   得想办法自救。   两人等着外面的人吆喝起来,传来吃饭的动静时,才继续之前的小动作。   经过无数次尝试,路小埋终于顺利把笔从徐公子裤兜里踢出来,又趁笔落地前,脚下几个动作,辛苦一番终于把笔刀拿到手里。   此时天气乍暖还寒,两人却都出了一身汗。   只是笔刀拿到手里,接下来该怎么做还得想想,必须要计划好。   两人低头商量了起来。   另一边的路爸爸发现女儿迟迟没有回家,到处打电话问相熟同学,又找了班主任,发动朋友熟人走遍从家里到学校的大街小巷,毫无消息。   自家闺女一向只在家里和学校这两个地方,早上出门去书店也很快就会回来的。她一定是出事了。   心里不祥的念头和画面不停闪过,路爸爸第一个想到去派出所报警。   只是失踪未满时限,派出所也不能立案。   龙星找到差点和民警吵起来的路爸爸,气喘吁吁道:“警察叔叔,师傅,我有线索。”   大门被人打开,一行人来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民警同志发现自家所长一脸和善,陪在一位面色威严的女士身边。   而她身边还簇拥了不少人,自家所长已经被挤到边边角落里。   “你有线索?我这里也有线索。”女士视线扫过龙星淳,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面上。   上面是路小埋和徐公子背着书包刚从高临一中校门口出来的画面。   路爸爸愣了一下:“这是我女儿的照片!怎么会在你手上?”   眼前的女士西装革履,一头秀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结成一个发髻。她很少笑的嘴唇微微一动,抬手对路爸爸道:“认识一下,我是徐公子的母亲。”   “徐女士你好。”路爸爸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盛如兰女士很快松开他的手,淡淡纠正道:“我姓盛。”随即示意身后的人,“现在又有新的线索,你们可以开始工作了。”   一群人一拥而上,扫开桌上杂乱的办公文件,摆上了专业设备,打开电脑监听设备戴上耳机,十分专业的模样。   旁边的民警小年轻还没见过这种鸠占鹊巢的做派,看着他们摆弄那些自己不认识的仪器,不满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派出所,你们别乱来!”   老所长连忙把他扯到一旁,压低声音警告:“你在这里添什么乱,快去我办公室拿几包好茶叶,去泡几杯茶过来。”   小民警可委屈了:“所长,他们是什么人啊?”   老所长拍了下他的脑门:“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小民警领命不甘不愿地去了,老所长还背着双手叹气,如果这位不是老熟人的儿子,他都懒得提醒他,年轻人还是缺少历练啊。 第28章   夜渐渐深了。   仓库里唯一的光线消失。   路小埋担心徐公子害怕,出声道:“你现在饿不饿,记得保持体力,不然你先睡一会。我守着你。”   黑暗中徐公子虚弱地回答:“饿得没感觉了。”   胖子果然不经饿,路小埋腹诽。   “那你闭上眼睛,别说话,脑子放空,这样能减少消耗。睡不着就假寐。”   徐公子乖乖听话照做了。   外面的绑匪除了巡逻的人,其他几个都在翘脚打牌。   一辆悍马横冲直撞地开进院子里来,很快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从车上下来。   几个人摔掉纸牌,立马掏家伙围上去。   “什么人!”   两人也不废话:“我们是彪哥的人。”   这时绑匪领头人的电话响了。   “大哥,啊,是我。什么!条子来了……你派人来接应我们转移……啊好好,我们马上转移……大哥你放心,不会出纰漏的……”   挂了电话,连忙示意左右:“误会,都是误会。啊,两位大哥对不住了,你们是来接应我们转移的吧!”   黑衣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误会解除,领头人立刻召集人手,负责转移。   盛如兰的电话响起。   两边的警员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接起来。   “喂!”   “盛老板,猜猜我是谁?”话筒里是变声器的声音。   “这位道上的朋友,消息好灵通,我今天刚到高临,你就送了我一份大礼。”盛女士心中焦虑,语气依然气定神闲。   “不愧是大老板,大商人,脑子就是灵,这么快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你开个价,如果我能出得起,绝不二话,前提是你不能动我儿子一根汗毛。”看了一眼紧张到冒汗的路爸爸,加了一句,“还有和他一起的女同学。”   “那是当然,绑匪也有职业道德的。盛老板这么干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一口价,一千万。”   “可以,我可以给你。你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盛老板,别急,听我说完,我要的是美金。一千万美金。”   “不可能!”   “盛老板别急着拒绝啊,我这要价真心不高。看在你这么爽快份上,我还给你打了折友情价。你管着那么大一家企业,市值几百亿,还计较我这一千万美金。”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国家的钱,不是我个人的财产。你说个我能出得起的价钱。”盛如兰尽量拖延通话时间。   “我不管是不是你的财产,总之我要一千万美金,见钱放人,再多一句废话就是一个亿。不然就等着到河里给你儿子捞尸吧。”“我给你一小时筹钱,一小时后我会再给你打电话。记住,我要现金。”   电话啪嗒一声挂断了。   监听的工作人员朝盛如兰摇了摇头。   “盛女士,您别担心,我们另一个小组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能追踪到那辆面包车的位置。”   “但愿如此。”盛如兰深知绑匪狡诈。   “一千万美金能调到吗?”她对身边另一个西装男士说道。   “有困难,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盛女士点了点头:“恩你去办吧。”心中一时忧虑更甚。   龙星淳今天意外发现路小埋被抓到一辆面包车上,时间紧迫,他当下第一反应就是骑着自行车追上去。面包车没有挂牌,他自然也跟丢了。   但是他知道大概的范围,这辆车肯定是往城外郊区去的。   龙星淳把自己知道的线索都告诉了盛如兰,警方立刻根据他的描述调出附近的监控,一路追踪,已经研究出营救方案。   现在就是要跟绑匪抢夺时间了。   民警给了龙星淳和路爸爸两杯水,路爸爸表情怔怔地接过。   龙星淳安慰他:“师傅你别担心,小埋一定不会出事的。都怪我今天把人跟丢了,如果我……”   路爸爸还是能分得出轻重的,拍拍他的肩膀:“不关你的事,你要是跟上去,不过是又陷进去一个人,到时候我们该担心的就是三个人了。”   “师傅……”   路爸爸站起身:“我去会议室看看,说不定他们有新的进展了。”   ……   “振南哥,不好了,路小埋出事了?”大金牙慌慌张张地闯进贺振南的办公室。   半途被门口两个壮汉拦下。   大金牙急得跺脚:“我找振南哥,我真有要紧事,要命的事啊,耽误不得。”   “放他进来。”屋里的人高声喊道。   大金牙得了令这才开了门进去。   “什么事这么猴急?我不是让你去陪客人吗?怎么彪哥又差遣你回我这了?”贺振南冷声问道。   大金牙强做镇定:“振南哥,我对你一片忠心耿耿,这不我在彪哥那偷听到一件要命的事,就赶紧找机会偷跑回来了。”   “什么事?你说吧。”   “路小埋被彪哥绑架了,他要拿她来威胁振南哥。”   贺振南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一抖,随即若无其事弹了一下烟灰:“威胁我?威胁我什么?路小埋还能威胁到我?”   “振南哥,路小埋她不是您老人家的救命恩人嘛!我估计彪哥他们肯定是从哪里得到消息了。”大金牙一脸讪讪。   贺振南掐灭烟头,终于抬头正视他:“地址呢?你不过是条传话的狗,我也不为难你,说吧,彪哥约我哪里见面?”   大金牙说了一个郊区废旧工厂的地址。   贺振南不再管他,抬脚穿上西装外套,走出办公室。   后面的大金牙随即被两名壮汉制住。   大金牙哇哇大叫:“你们干什么?振南哥都说不为难我了。”   啪啪几个耳刮子:“振南哥说不为难你,我们可没说要放过你。你小子胆子真够大的,该说你蠢还是听话呢?这么听话,我叫你去死,你愿意不?”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长官,盛女士,面包车位置确定,我们的人已经包围仓库了。”会议室里一个警员高兴地大声说道。   “太好了!”众人欢呼。   “不可大意!”刘指挥官大声说道,“继续追踪,一定要确保人质安全。”   “是!”   镜头一转,贺振南已经押着大金牙来到了郊区的仓库。   大金牙被一脚踢下车。   “你走第一个!”   踹开虚掩的门,大金牙跌了进去,摔了个狗吃屎。   贺振南随后下车,朝院子里大声喊话:“彪哥,我人已经来了。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说,何必为难小姑娘!”   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一阵风吹起院子里的落叶。   贺振南一个手下走过去,把鼻青脸肿的大金牙从地上拉起来:“路小埋呢?你不是说人关在这里?”   “彪哥就是这么吩咐我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大金牙鬼哭狼嚎起来,一把手.枪顶过去,他立刻噤声了。   “不对,这里情况不对,我们中套了,立刻撤退。”贺振南的直觉告诉他,里面很危险。   他连院子都没进,迅速召集手下上车。是他大意了,以为高临是他的地盘,罗彪不敢乱来。没想到大金牙只是用来迷惑他的弃子。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被警方包围了。   一辆废旧的面包车正停在院子里。   此刻路小埋和徐公子早已被绑上车,就地转移。   一辆悍马在前方带路,后面跟着押送人质的黑色轿车。他们要离开高临市。   这辆车上除了人质外,只有两名绑匪,一个是司机,一个坐在副驾驶座上,负责警戒。   第二次被乙.醚捂上脸的时候,路小埋和徐公子提前做好了准备。   绑匪转移得很仓促,也没注意到异常。   被丢上车后座后,路小埋很快就清醒了,她悄悄把徐公子也弄醒了。   汽车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前方是一个大转弯,悍马车转过弯,影子被大山遮挡住。   前排的司机还在和副驾驶座的人开黄腔。   路小埋知道他们唯一的机会来了。   她把笔刀交到徐公子手中,两人默契对视一眼。   几乎下一秒钟,两人从后座倏地暴起。   副驾驶座的人被路小埋用绳索勒住脖子,拼命挣扎起来,而徐公子用笔刀死死顶着司机脖子上的大动脉。   “停车!”路小埋锋利如刀锋的眼神朝司机射去,命令道。   司机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眼见副驾驶座的人被绳子勒得直翻白眼,快没气了。路小埋这才一拳把人敲晕,伸手钩开车门,把那人推下车。   路小埋翻身挤到副驾驶座,还没说啥,司机就主动举手投降:“别杀我,我只是他们找来的司机。我也是无辜的。女侠饶命啊!”   见识了路小埋三两下把一个壮汉解决了,他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他以为路小埋把那人勒死了。他不想重蹈覆辙。   路小埋一拳命中他脸部的攒竹穴,打开车门,利索地把陷入昏迷的人踢下车。   自己爬到驾驶座,启动调转方向,换到另一个车道上,踩下油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开了出去。   前面的悍马车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异常,她必须在他们发现之前逃出包围圈。   徐公子已经陷入对路小埋的蜜汁崇拜中:“小鹿,你好厉害,你竟然还会开车。”   “普普通通啦,我上辈子学的。”   “啊?”上辈子?这么谦虚,该不是梦里学的吧,无师自通。徐公子已经自己主动找到答案了。   路小埋嘴角噙着笑意,微笑不解释。   “以后好好带着你的笔刀,这次多亏有它。”   “我回去后,就把它供在我奶奶的佛龛前,每日早晚烧香祭拜。”徐公子也开起玩笑来,看来刚刚的阵势并没有把他吓到。   这心理素质还是挺过硬的嘛!路小埋收回视线,一脸莞尔。   罗彪连夜搭乘飞机离开高临。   上了飞机,空姐很快提醒乘客将手机关机。   洗手间里的彪哥最后看了一眼时间,拔掉电话卡冲进马桶里。   落座后,他随手把手机扔给旁边的人,笑着对他说道:“你说,贺振南会不会很满意我送的这份临别礼物?”   原本贺振南是哪根葱他都没听过,没想到他窜得这么快,又得了帮主青眼,竟然提拔他管理整个高临市的产业。   这个小地方他罗彪是不会看在眼里,给了贺振南就像赏块肉给看门狗,但贺振南手伸得太长,错就错在妄想与他平起平坐,还敢跟他一起争夺下任帮主之位。   有传言说贺振南是帮主的私生子,不管他是谁的人,犯在他罗彪手里,就别想囫囵回去。   “那还用说。敢跟彪哥对着干的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已经赶着去投胎了。”旁边的人一阵大笑声。 第29章   悍马车里的人很快就发现后面的车不见了。   立刻调转方向去追。   路小埋瞧着后视镜里越来越逼进的悍马,心里焦虑。   在马路上直行,悍马车迟早会追上他们的。   前方有个岔道,路小埋眼睛一亮,岔道通向的那座山有很多大风车,是个大型风力发电站。   小时候路爸爸曾经带路小埋去那里郊游,她记得发电站有一队巡逻的警卫,都有配枪。   当下不再犹豫,飞快地打了方向盘,轿车顺着岔道快速滑下坡,在山道上蜿蜒前行。   路小埋已经顾不得和徐公子说话了,徐公子也一脸紧张地盯着车前方。   道上虽然有路灯,但夜路不好开,更何况是山路。   豆大的汗珠一直不停地从路小埋的头发鬓角滚落。   徐公子不时看看黑黝黝的前方,又不时瞅路小埋几眼。   连呼吸都怕太大声,影响到她开车。   后视镜里看不到悍马的影子了,紧追不舍的绑匪似乎被甩开了。   路小埋总算舒了口气。   徐公子看到车厢里的纸巾盒,连忙抽了一张替她擦额头上的汗。   路小埋觉得耳朵有点被擦得痒痒的,微微偏了一下头。   “好了,可以了。”   路小埋把车停靠在路尽头,拔走钥匙,随意把车丢在那,和徐公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发电站。   发电站塔顶的灯不停旋转着,偶尔会扫过两人前方的道路。   山林茂密,怪石嶙峋,徐公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路小埋回头拉了他一把:“憋着这口气,别泄气了,不然就走不到山顶了。”   徐公子用力地点头,两人相触的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林哥,这里有辆车!”   悍马车终于赶到了黑色轿车被废弃的地点。   几人下了车,探头一看。   “车里面没人。”   “他们肯定是往山上跑了!”   “追,马上去追!”   两个黑衣人说道:“你们四个去山上追,我们守住这个下山的路口,免得有人下山走漏了消息。”   “行,两位大哥我们都信得过,就这么办。”领头人招呼三个手下,“走,我们去追那两个兔崽子。”   “出发!”   其中一个黑衣人喊道:“等等!”随即掏出一个黑家伙扔给了领头人林哥,“带上这个!”   “多谢两位大哥!”林哥高兴地咧嘴,随即带人进了山。   等四人不见人影后,两个黑衣人坐回悍马车,启动油门,调头扬长而去。   副驾驶座上的人拨了个电话:“彪哥,都处理妥当了!恩,没问题,这里已经收尾,我们现在马上离开高临市。”   很快挂断电话,与司机两人相视得意一笑。   路爸爸站在会议室外,听着里面传来一两句声音。   “……双方在仓库发生火拼……”   “有两人负伤逃跑……”   “……没找到人质,但是有新的发现……”   “对,准备再派一个小组前去营救……”   “绑匪一直没有来电,怀疑人质的安全……”   路爸爸越听越胆战心惊,几乎站不住脚。   盛如兰推门走出会议室,背着人,面上终于现出一丝疲惫来。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路爸爸的存在。   路爸爸刚想开口问她,她对着手机说话,走了几步拐弯不见人影。   电话另一端一个有些冷淡克制的声音响起:“不都跟你说了我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现在正是关键时期……”   盛如兰对着冷冰冰的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不禁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尖锐暴躁:“儿子不是我一个人生出来的。现在他生死不知,你还在开会开会,开会个没完……”   商场上杀伐果决的铁娘子消失不见,这一刻她只是一个焦虑无措的母亲。   对方叹息了一声:“我不是把刘指挥官派给你了,他有多次成功解救人质的经验,办案能力很强,再说他还带了一队特警,火力配合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   “徐锦山!”盛如兰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如果此刻徐锦山站在她面前,估计会被她生生撕下一块肉。   “如兰,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冷静一点……”   徐锦山试图安抚妻子,回应他的只是啪嗒电话被迫断线的声响。   话筒里残余了几声空洞的嘟嘟嘟声。   他叹息了一声,将手机交给秘书。   “好像有人追过来了!”路小埋喘了口气对身后的徐公子说道。   徐公子连忙问:“那怎么办?快到山顶了吗?”   路小埋抬头往前看,模糊不清,犹豫道:“应该快了!我们再加把劲。”   “兔崽子别跑!我看到你们了!”空气中传来模糊的声响。   徐公子面色一白。   “别怕,他们在吓唬我们。我们看不清楚四周,他们也一样看不清。”   此时另一拨人也发现了废弃在山脚的黑色轿车。   路爸爸跟着几个特警从车上下来:“他们肯定是上山了。我女儿小时候,我经常带她来这里郊游。他们一定会跑到山顶的发电站去求助。”   本来特警行动是不允许闲杂人等参与,但是路爸爸作为人质家属强烈要求,再加上盛如兰女士的命令,刘指挥官只好放行了。   龙星淳突然站出来说道:“师傅,我也要去。”   “胡闹!”路爸爸大声呵斥他。   “师傅,警察叔叔,我不是在胡闹。我爸妈生前是发电站的职工,后来出了事故去世。我从小在这座山里长大,这里每一棵树我都摸过。”   荷抢的警官淡淡瞅了他一眼:“你还是未成年吧,回车里去,安静呆着!”   胡说,他明明刚过十八岁生日。已经是成年了。阿星一脸不情愿地留下来。   留在警车里没下来的警员,已经开始联系山上发电站的工作人员。   最终龙星淳还是被留下来了。路爸爸和特警小组对着地图看了几眼,即刻动身进了山林。   此时山里有三拨人了。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迟早会被追到的。我们分开跑吧!我把人引开,你趁机对付他们,然后再回来救我。”徐公子靠着一棵大树差点喘断气,他没有看双脚,但是他知道早就磨出血泡了,最开始钻心得疼,现在已经疼到没知觉了。他跑不动了。   路小埋焦虑地回答:“你再坚持一会,行吗,不然我背你?”   “你快走,别管我!”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啊!不准说台词!”路小埋气得大骂了他一句。   徐公子不知为何,明明很紧张,却突然很想笑。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轻轻笑出声。   徐公子干脆赖在地上不肯走了。   路小埋快被他气笑了:“他们身上肯定有枪,你说不定都等不到我回来救你。”   “绑匪目的不是杀人,只要我不反抗,他们不会轻易取我性命的。”   “命只有一条,我不能拿你来打赌。”   路小埋不再和他争辩,弯下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架着他的胳膊拽着他继续前行。   徐公子一路喋喋不休,试图说服她。路小埋充耳不闻。   天越来越亮了。这不止方便了路小埋看清前方,对于绑匪同样是有利条件。   寂静的山林里一声枪响。鸟雀纷飞,腾空而起。   “兔崽子不准再跑了,再走一步,我手里的枪是不长眼睛的!”   路小埋心里啐了一口,骂自己,这是走了什么霉运,竟然面对面和绑匪撞上了。   “再跑啊,我让你们再跑啊!”林哥手上握着枪,吐了两口唾沫。   他身后其余三人渐渐包围了过来。   路小埋扶着徐公子不断后退。   她看了徐公子一眼。徐公子轻轻点头。   下一秒钟,路小埋矮身躲开枪口的方向,就地滚开,徐公子往后倒,顺着小斜坡一路滚到坡底。   砰砰又是几声枪响。   山里山外的人心都揪成一团。   林哥本来只是开枪警告他们的,然而这会真的打算不死不休了。   示意三个手下去坡底抓住徐公子,他的手上再也不犹豫,把枪.口对准路小埋。   电光火石之间,斜刺里一个黑影冲了出来,狠狠撞开了路小埋。   砰——,两个枪声同时响起。黑影随即倒地。   另一声枪响是打在林哥身上。   他的枪口还冒着烟,就被从天而降的特警小组射穿了胳膊,其余三人也被押了过来,林哥懊恼一声不得不举手投降。   发现撞倒她的人是龙星淳,路小埋飞快从地上爬起,扑到他面前,眼泪就滚滚而下,下意识吼道:“蠢货,谁让你替我挡子弹的?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啊!”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我也不想救你,但是你要是出事了师傅肯定会难过的。”龙星淳捂着腰腹,嘴唇发紫,一脸痛苦,“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们不让他上山,但龙星淳怎么可能会乖乖呆在车里,他对这座山了如指掌,循着小路反倒赶在所有人前面。   “临死前你能叫我一声师兄吗?”龙星淳感觉自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这是他最后的遗愿了。   见他还有精神废话,路小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腰腹,瞬间所有感动都不翼而飞了,一脸黑线地站起身:“你只是被子弹擦破衣服,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师弟!!!”加重语气说出师弟两个字。   别想了,阿星,你一辈子都是师弟!没跑了。   龙星淳表情一呆:“啊???”   站起来蹦了两下,全身零件完好无恙,发现只是羽绒服外套被擦破了一个洞,露出里面白色的鸭绒。   林哥开枪时就被特警射穿了胳膊,那一枪自然也打到了地面上。如果不是龙星淳意外横插一脚,他连衣服被射穿一个洞的可能都没有。   熊孩子净添乱!   回家玩玩具枪去,还跑到这儿来,不知道子弹不长眼啊!   此刻所有特警成员内心已经被不停飘过的弹幕刷屏了。   龙星淳还在心疼他的衣服。   这是过年时师傅给他买的新衣服,他平常特别爱惜都舍不得穿。   这两天天气入春失败,乍暖还寒,他才拿出穿的。   欲哭无泪。   徐公子也被特警从坡底救上来,他没什么事,只是脚扭到了。   花臂先生冲开人群,大吼一声:“小埋!”   “爸爸!”路小埋惊喜地转过头。   父女俩如久旱逢甘霖,抱头一阵痛哭,所有人瞬间变成了背景板。   场面喜人。   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终于过去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降临,山林里出现了鸟鸣声,越来越响。   路小埋安心地趴在路爸爸宽厚的背上,看向旁边脚扭了同样被人背下山的徐公子,朝他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微笑。 第30章   来到山下的时候,盛女士已经来接儿子了。   “儿砸!”盛女士情不自禁地揽着高大的儿子,眼眶红了一圈。   相对于难得情绪外露,有几分激动的盛女士,徐公子显得不太适应。   好半天他才拍拍盛女士的后背,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妈,我没事了。”   盛女士一时也注意到现场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瞬间收敛情绪,跟川剧变脸般,重新戴上威严的面具。   她朝路小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的同学吧!是她救了你,我应该好好感谢她。”   徐公子点了点头,突然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盛女士转头,态度矜持地对身边的助理微微示意。   助理意会,立刻朝路小埋走了过去。   徐公子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看到路小埋错愕地抬头往他的方向瞅了一眼。   徐公子想起自家母上一向简单粗暴的风格,瞬间大惊失色:“妈你又做什么了!”   不顾脚疼,两三步蹦了过去。   果然看见助理先生手上拿着一张支票正要递给路小埋。   路小埋不解地看着助理手中的支票了,见徐公子突然冒出来,突然有点恍然大悟,她的手像被火燎了,瞬间背在身后,以证清白。   徐学霸啊,你就不能再晚一秒钟出场么?   现在当着他的面,她哪里好意思收他.妈妈的“感谢费”。谈钱多伤感情啊。   徐公子松了口气,啪地夺过支票,团吧团吧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路小埋:……   我什么都没看见。   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她刚刚都没看清楚支票上到底有几个零。心好痛。感觉像错过了一个亿。   徐公子朝路小埋挤出一个笑容:“我妈来接我了,我先回家了,明天学校再见。“   说完他十分潇洒地往回走,忘记脚上还有伤,加上刚刚太激动,已经伤上加伤了,顿时脚下一个踉跄。   助理先生飞快地搀扶住他的胳膊,把他架住,自己也忍不住被带得一晃。   两人回到盛女士身边,徐公子又板着脸和盛女士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笑着朝路小埋用力挥挥手,随即弯腰钻进车里。   盛女士和心思细腻的儿子一向不在同一个频率上,见儿子不满意自己的做法,也就从善如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感谢路小埋。   徐家母子坐车走了,警察叔叔也押着绑匪离开了,路家父女还得去派出所做一下笔录。   折腾一圈,回到家,已经大中午了。   路小埋刚准备进屋,就被路爸爸拦住了。   邻居们知道他们回来,都围了过来。   林妈妈从屋里开了门,变魔术般端出一个火盆。   “来来,先跨过火盆再进门。”   她打了一下打火机,盆里干燥的荔枝木就烧了起来,窜起小小的火苗。   隔壁的孙奶奶也带着孙子念了一段佛经。   老太太很早就吃斋念佛了,是虔诚的佛教信徒。   “快跨过去啊!跨过去就変祸为福,以后大吉大利添福添寿……”邻居们纷纷七嘴八舌地说道。   路小埋从火苗上跨过,站在屋里。林妈妈拉着她的手,往屋里牵。   路爸爸正朝邻居们作揖:“劳烦大家了,让你们也跟着担惊受怕。”   “大家都是左邻右舍,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我们都是看着小埋长大的。老路你说这话就客套了。”大家纷纷笑道。   昨天路小埋失踪后,路爸爸到处找她,邻居们家家户户有在家的都派了男丁跟着一起找。   路爸爸一再谢过,众人见他面有倦色,不是寒暄的好时机,便纷纷体贴地各回各家了。   路爸爸收拾好火盆,把大门关上。   “娇娇也一直在担心你,我让她回学校上课,她还死活不愿意。”林妈妈从厨房端了三碗猪脚面,放餐桌上,“小埋把这碗面吃了,去去晦气。”   路小埋、龙星淳和路爸爸人人都有份。   林妈妈笑着招呼路爸爸:“老路你也过来吃猪脚面,我的手艺比不上你,你就将就着吃吧!”   路爸爸搓搓手:“哪里的话,你也忙前忙后了一天,我得多谢谢你。家里人少,碰上点事,就抽不开身。”   “你这么想就对了。你一个人带着女儿,一忙起来,小埋就没人照顾。我早就劝你再找一个,我有一个朋友,我跟你说……”   路爸爸连忙朝她摆了摆手,林妈妈这才意识到现场还有两个半大小孩,这会说这个话题实在不合适。   连忙生硬地转了话题:“哎哦,时间都这会了,我得回家了。小埋啊,你在家好好休息,别急着去上课。林阿姨先回去了啊!”   路小埋吞下嘴里的线面,连忙站起身:“林阿姨,谢谢您,您慢走啊!”   “你们吃着,不用管我,我自己下楼。”说完,解下围裙,动作利索地收拾东西下楼了。   很快楼下就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龙星淳吃完面就放下碗说:“师傅,我先回家了。”   “阿星,你不然就在我屋里睡一会,你也熬了一宿。”路爸爸建议道。   龙星淳摇摇头:“我不放心奶奶,再说我不回去她肯定也不安心。”   “那也行,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路爸爸叮嘱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在龙星淳出门前,不经意地说道,“明天早点过来,我带你去商城再买件羽绒服。”   龙星淳一脸惊喜地回头,望着自家师傅的眼神跟谄媚的小狗似得,就差摇尾巴了。   路小埋不忍直视。   路爸爸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一件衣服而已,瞎激动什么。我也不能让你白叫这么久师傅。”   “师傅……”龙星淳更激动了。师傅终于肯承认他这个徒弟了。   路爸爸大手一挥:“没事了,你走吧!”   “师傅,那小埋算我师姐还是师妹,我觉得她年纪比我小,怎么说也应该是师妹……”   路爸爸受不了他的聒噪,推他出门,再一甩门。   世界清静了。   路小埋走到路爸爸身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爸,我是师姐,你记住了,可不能被阿星的糖衣炮弹动摇了立场。”   “你也跟着瞎胡闹,”路爸爸哭笑不得,揉了揉自家闺女的发顶,“快去屋里躺一躺。”   “我要去洗澡。林阿姨交待说让我先洗了艾叶澡再去睡觉。洗澡水她都准备好了。”   路小埋洗完澡出来,还不忘问道:“爸,你给我请假了吗?”   “恩,我跟李老师打过电话了,他说你不用急着回去上课,老爸做主给你请了一周。你在家好好休整。”   路小埋顿时大惊失色:“一周!那我的功课都落下多少了!不行,我明天就回去上课。”   “好好,你先去睡一觉再说。”路爸爸也拿自家固执的闺女没法子。   路小埋被他一提醒,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哈欠,一直强忍的疲倦瞬间滚滚而来。   她钻进房间,一沾到床,瞬间就失去意识了。   过了一会,路爸爸开门小心地探头看了一眼,见女儿睡得香,松了口气,轻轻又合上门扉。   沉睡的路小埋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风云变幻了。   高临市全面开展扫黄打黑行动,大街小巷顿时一片风声鹤唳。   大大小小的阴沟角落被曝光在阳光底下,无所遁形。   隐匿其中的黑暗势力被连根拔起。   这次的行动规模大,开展迅速,取得的成果显著。   连主持这次行动的领导看完摆在面前的总结报告,都情不自禁吓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高临市底下的水这么混,万幸这次及时发现及时治理了,不然继续发酵下去,事态恐怕难以收拾。   贺振南也带着仅剩的手下仓皇出逃,不知所踪。   路小埋后来知道大金牙也受伤被抓捕,等待他的下场是把牢底坐穿。   这倒和他前世的结局相差无几。   路小埋没想到会接到贺振南打来的电话。   “这里是路家,请问哪位?”   “臭丫头,是我。”电话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路小埋面色一整,连忙低头看来电显示。是外地区号。   “振南哥……”路小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欠你一个道歉。你放心,这个仇我迟早会替你加倍还给罗彪的。”   “振南哥,你……”你还好吗?你还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吗?路小埋一肚子话,却最终一句都没说出口。   “我要走了。希望以后不会有机会见面。保重。”   电话被人利索地挂断了。路小埋连忙回拨过去,是一个公共电话亭。   贺振南离开了高临市,这是路小埋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   从此江湖不再相见。   天气渐渐热了,脱下厚棉衣,越穿越薄,初夏近在眼前了。   这次期末考结束后,就要文理分班了。李老师还是带重点班,两个重点班都是理科班。   听说凌老师会带文科班。路小埋还挺开心的,她希望自己能被分到凌老师的班上。   路小埋有一次看到李老师带着儿子来学校玩,小男孩管凌老师叫姑姑。   她这才相信,李老师和凌老师真的是亲兄妹关系。   不过这一点都没影响路小埋对凌老师的喜爱之情。   听了路小埋的愿望,林娇娇大包大揽地打包票:“小埋你放心,我妈妈早就去走动了。到时候我们俩肯定能被分到凌老师班上。”   路小埋瞬间安心了,还是林妈妈办事周全。   经过几个月时间,林家和路家合伙开的私房菜馆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准备在端午节那天开业。 第31章   农历端午节算新历已经是六月初了。   林妈妈特意通过朋友关系找了一位京城的新锐设计师。   现在饭馆装修完毕,林妈妈和路爸爸检验过成品,基本上都挺满意的。   这个地方闹中取静,独栋两层楼,还带了一个小院。   装修主色调是黑白两色,内外墙全都是白色,地板是水磨石,打磨得非常有纹理和质感。门窗边框、楼道的栏杆、室内椅子,甚者连门帘、餐具都是沉稳的黑色。   窗户的位置高低错落,分散在外墙上,站在不同的位置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不同的景致。   一楼是大堂,虽然没有隔断,但是桌椅也摆放得相对独立,两临的两桌基本不会影响到。也因此一个大厅里,并没有摆放很多座位。   大堂后面是厨房,用玻璃隔开。光线视野都十分通透,路爸爸相当满意。   二楼是独立的包厢。   二楼外面还有个大露台,铺着火山岩地砖。   站在露台靠着栏杆往下望,院子中央有一颗高大的玉兰花树。枝丫伸到了二楼。院子一角,巨大的三.角梅像瀑布一样垂落下来,正当花期,开得十分灿烂。   路小埋从进门,再到一路走过石板路进屋上楼,已经能闻到扑鼻的玉兰花香。   淡薄而浓烈,忽远又忽近。   整个装修设计很简洁,甚至有点性冷淡风。   路爸爸看得不太懂,对于自己要在这种饭馆里当主厨,心里多少有点悬。   林妈妈倒是看得很满意,还一边跟大家伙介绍装修概念。   设计师先生就站在一旁温文尔雅地微笑,把表演的舞台让给林妈妈。   开业那天,路小埋还在上课。不止那天没去,之后也没赶上开业头一个月的热闹场景。   离期末考就剩半个月了,所有学生都在准备期末考。   虽然文理分班意向已经基本确定,不过还是得等期末考结束后才会真正分班。   有了上学期期末考的经验,路小埋的徐学霸牌押题宝典在班上更抢手了。   借不到笔记的,就自己抄。   还有人干脆拿到门口复印店复印了一套。真土豪,不解释。   一时洛阳纸贵。   连隔壁班都听到了风声。   可惜一班的同学对外还是十分团结的,捂得紧紧的,谁来都说没这回事。   当然李老师要问起的话,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路小埋一五一十都向李老师坦白了。   “看来这次全班的平均分肯定会比上学期高出十来分吧。”李老师似笑非笑地说道。   路小埋赶紧甩锅:“李老师这是您说的,我可不敢夸下海口。”   “好了,回去上课吧。”李老师挥手把她打发走了。   路小埋转身还能听到他和旁边的老师说笑:“现在的孩子真拿他们没办法,脑瓜子这么灵活,怎么就不肯用在专心学习上……”   路小埋默默擦了把汗。   从教室办公室回来,徐公子追问了一句:“李老师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问我押题的事呢。”路小埋转头又担忧起来,“你说,李老师看了我的押题宝典,会不会就故意不出那些题目了?”   “重点我都给你划了,试卷再怎么出也不会脱离大纲的,你放心吧。”   有了徐学霸的保证,路小埋顿时就放心了。   这次考试,也是神了,路小埋又在考场遇见了林云开。   不过这回林云开坐在她后桌。   真猿粪,不解释。   一学期没见,林云开小朋友一点都没长个。   当然林云开是不会承认的,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长高了两厘米。   一笑一口小白牙,像棵挺拔的小白杨树。   他说什么,路小埋都相信。   这次考试,路小埋比上学期更加游刃有余了。   也许是平常刷题刷多了,她在考场上的心态也变了许多。   一看到题目,脑子里就像电脑似地自动启动,答案好像是直接跳到眼睛里。   做到数学大题也不会犯怵,冷静耐心地思考一会,就找出了辅助线,很快有了解题思路。   期末考试结束后,放假两天。然后就得返校参加补课,补课结束后才是真正的暑假。   暑假是从七月四号放到八月三十号。三十一号报道日,九月一号开学。   这次学校没有像放寒假那样丧心病狂,起码给了学生们半个月的放风时间。   从八月十五号到开学日,就是路小埋这些即将升入高二的学生们的暑假了。   林娇娇一脸郁闷,她的那些小姐们,人家的学校起码放一个月暑假,有的还不止一个月。   学生不放假干啥呢?自然是让他们来学校补课的。   趁着放假时间,路小埋这才有机会去路爸爸的私房菜馆。   因为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所以小院子外已经挂上招牌——路家私房菜。黑底金字。   听路爸爸说,路小埋无缘见面的路爷爷曾是红案高手。   路小埋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路爸爸这是家学渊源啊。   她一直以为他是自己学的野路子。   这误会大发了。   我说嘛,林妈妈怎么对老爸这么有信心,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路爸爸早年荒废时光,再加上路爷爷过世得早,其实也没从父亲那里学到多少本事。   路爸爸小时候也是生活在蜜罐里,路家有亲戚在南洋做生意,早年一直寄钱回来。后来路爷爷去世了,和南洋的关系渐渐断了,路爸爸和路奶奶又不善经营,万贯家财也都被坐吃山空了。最后只剩下很早年置办下的城区套房,也就是路家父女现在住的房子,以及乡下空置的老宅院。   尝到生活的艰难,路爸爸这才把那一套不切实际的东西抛掉,重新学起厨艺来。   自己琢磨算一部分,还有路爷爷留下来的宝贵资产。路爷爷不止给他留下那些珍贵的笔记,还留下了自己的人脉。   路爸爸那几年就是靠着这些老人的提携,这家呆一阵,那家住几天,把手艺彻底练出来了。   当然这些事情,路小埋还是一无所知的。   路爸爸不会告诉女儿这些往事,女儿的未来还在远方,她现在只要专心读书就好。   路小埋走过石板路,从后院绕进去。   看到龙星淳坐在一把小椅子上,闷头闷脑地给白萝卜削皮。   旁边已经放了一箩筐削好皮的萝卜。地上还有很多带绿叶子的。   “阿星,你在干啥?”路小埋好奇地站他面前问道。   龙星淳抬头发现是她,笑了起来:“师妹你来了。师傅还在厨房里忙。我先带你去休息室。”   “你干啥准备这么多白萝卜啊?厨房用得完吗?”路小埋跟着他往小门里走。   龙星淳指了指屋里几大筐萝卜丝,一脸生无可恋地说:“师傅让我练刀工呢,我切了快一个月萝卜丝。你看看,这些都是我今天切的。他说我什么时候切的萝卜丝让他满意了,他才真正收我做徒弟。不是教我飞檐走壁的本事,是教我安身立命的厨艺。”   虽然是在吐槽,他说话的表情里却有一丝小得意。   看来私房菜馆运行得不错。不然路爸爸也没空调.教徒弟了。   阿星成了路爸爸的徒弟,他那个小跟班黄毛也被父母花钱送去读职业学校了。他们都找到各自的道路。真好。   “师妹,你赶巧了,这回有口福了。厨房今天有顶级松茸,主打菜是松茸三吃。”龙星淳继续说道,“待会我偷偷让师傅留一点你尝尝。”   路小埋丢给他一个白眼:“什么叫松茸三吃啊?”   “松茸刺身、香煎松茸、松茸炖鸡汤。”龙星淳掰着指头算,“不过我还是觉得松茸刺身最好吃。”他嘴里忍不住回味起来,感觉口水就要哗哗往外流了。   顶级松茸长度在12CM以上,用最锋利的刀切成薄片,就是最纯正的松茸刺身了。   手要稳,刀也要稳,这样切出来的松茸刺身不带一丝黏连,口感顺滑,嚼劲十足,又软又鲜。   再蘸一点路爸爸特制的酱料,入嘴满口菌类的天然香气,久久萦绕不散。   像吞了一只人参果,一下子滑到肚子里,嘴里还回味不出味道,挥动筷子情不自禁又夹了一片。   最后两眼巴巴望着不知不觉空掉的盘子,心里挠心挠肺还想再吃一片。   当然还有特特级的松茸,路小埋从没见过,长度在20CM以上,专门出口国外。   国内普通市民没有特殊渠道的话,很难在市场上买到。   路家私房菜暂时不供应这种松茸,成本太高了。   路小埋尝了一盘松茸刺身就放心了。   有这样的菜式,不怕生意不红火。   这一盘吃下去,就是大几百块钱没了。虽然是自家有分子的饭馆,但是路小埋还是很小气地尝了几口就停下来不肯再动筷子。   等路爸爸结束了厨房的工作,三人一起吃了迟到的晚饭,就收拾回家了。   两天后返校,路小埋已经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教室,和林娇娇一起来到了新组成的文科班。   新班级的学号是按照期末考试总分成绩排的,路小埋的座位号是一号。   她拿到自己的成绩单时也相当吃惊。   她知道这次自己发挥不错,但是没想到会考得这么好。   总分成绩是全班第一,如果计算文科总分,也是几个文科班的第一名。   凌老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又叫了二号的学生。   路小埋竟然在班级里看到林云开的身影,差点以为自己老花眼了。   他和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孩站在一起,那女孩背对着路小埋,看不清面孔。   林娇娇已经兴奋地快晕倒了,抓着路小埋的胳膊:“小埋,快看,那个就是我初中学校的校花学姐。”   “林月来?她不是升高三吗?怎么会在我们的教室里。估计是不放心弟弟吧。”路小埋说道。   兴奋过后,林娇娇也反应过来了。   不对,不是来看弟弟的,她已经拿着书包,找了座位坐下来。   刚好凌老师发完成绩单,把林月来单独叫了出去。   路小埋和林娇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她该不会也是十九班的同学吧!”   这次文理分科,分出了八个文科班。   前面十一个班级包含两个重点班都是理科班,后面八个班级是文科班。   路小埋和林娇娇都被分到十九班,班主任正好是教语文的凌老师。   “小埋姐,这位就是娇娇姐吧。”林云开也发现了路小埋,像个开朗的小太阳,蹬蹬跑过来打招呼。   “还是叫我林娇娇吧。”   娇娇姐?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林娇娇心里疯狂刷过几行弹幕。   林娇娇是独生女,一直挺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家庭。   看到林云开,像看到自家新鲜出炉的弟弟,态度十分友好。   不过娇娇姐听着有点老气横秋,不然让他叫自己林姐吧?   不行,她经常听见别人管她妈妈叫林姐啊!   没错,她妈妈和爸爸一个姓,所以林妈妈的朋友经常误以为林娇娇是跟着妈妈姓。   林娇娇还在脑海中一番举棋不定,林月来就已经回来了。   得了,人家亲姐姐也在场呢。林娇娇你算哪门子姐姐啊。   林娇娇对自己一阵腹诽。   路小埋这回真正看清楚林月来的长相了。   身材高挑肌肤雪白这种美女标配就不说了,难得眉目间没有丝毫矫揉造作,十分英挺。   路小埋脑海中只能想到徐克电影里的赵敏,身着白衣头戴金冠,骑着白马回眸一笑,简直惊为天人,惊世骇俗……   原谅她找不到形容词了。   林月来朝看呆的路小埋和林娇娇微微一笑,伸出手来:“你们好,我是林月来。”   瞧瞧,人家自我介绍都是说“我是林月来”,而不是“我叫林月来”。   这其中区别可大了。   路小埋和林娇娇还陷在震撼中,回不了神,林月来估计也见多了像她们这样的人。   却教养十分良好,并没有出言发笑。   林云开笑嘻嘻道:“哎啊,姐姐,又有两个人看你给看呆了。”   路小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前世被信息轰炸了那么多,没想到还是没能把持住。   只能说看电影电视中的美人,和真美人出现在你面前,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路小埋笑道:“林月来你好,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   “我也听过你的大名了,你是文科班第一名。”林月来同样笑了起来。   路小埋有点小害羞:“运气,都是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林月来笑意盈盈,一脸艳光,让人不能逼视。   “你们俩就别互相恭维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林云开在一旁小声嘀咕。   分班第一天打扫卫生,加上同学们互相认识,就过去了。   期间凌老师还召开了班会,她把路小埋任命为班长。   这可把路小埋给愁坏了。   也许早就料到路小埋会有异议,怕她撂挑子不干,凌老师很快又选了一个看起来沉稳可靠的男同学做副班长。   这下子路小埋连拒绝的理由都被堵死了。   第二天正式开始上课。因为是补课,提前上高二的课程,所以新书没到,大部分人都是向学长学姐们借来的。路小埋早就提前做好准备了。要知道这时候的书非常抢手,不提早预定就会被人抢先一步。   不过毕竟是暑假,上课氛围没有平常上课那么紧张。   顶着炎炎烈日,老师们在讲台上说得口干舌燥,底下学生们一个个听得晕晕欲睡。   这时候要是能睡个美美的午觉简直太棒啦!   恩,只能梦里实现了。   不,连梦都不准有。   估计也是怕学生暑期补课,会精神松懈,学校又开始狠抓课堂纪律和考勤了。   路小埋记得高一刚入学时,老校长就警告学生不准去网吧。   那一阵子每个班级的班主任都重点抓了这件事,学生们也乖得像鹌鹑。   只是学校这么大,光一个年级就有上千人,并不是每个学生都是那么自觉的。   更何况现在还是暑假补课时间。   学校开展突击检查的隔天,路小埋就看到篮球场的升旗台下站了几排学生。   一位男老师站在前面训话。   学生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别看了,那些人就是逃课跑去网吧被老师抓住的。”   “哦,哦。原来如此。” 第32章   文科班上有可爱的小太阳林云开同学,又有高临一中校花林月来同学,再加上好朋友林娇娇,班主任也是她最喜爱的凌老师,路小埋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格外滋润。   如果说有缺憾的话,那还真有点。   路小埋好几次不自觉把隔壁桌的同学喊成“徐同学”、“徐学霸”、“徐学神”,然后望着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   “哎,你不在文科班,我还有点小寂寞呢。”路小埋坐在后操场的单杠上,笑眯眯地看着徐公子长跑完一圈。   徐公子擦了把汗,忍不住投过来一个质疑的小眼神。   你应该是没人帮你划重点押题目,所以才感到寂寞吧!   他揉了揉小腿,做完肌肉放松运动,才在台阶上坐下。   从书包里掏出几张试卷:“给,这是你的物理和化学试卷。我帮你一起拿了。”   路小埋被分到文科班,所以上学期期末考的物理和化学试卷都没拿到。   见路小埋伸手接过去了,徐公子才继续说道:“物理老师知道你去读文科了,还一脸可惜呢。他说你成绩这么好,干嘛要去读理科呢。”   路小埋脑海里不禁浮现物理老师的口头禅“所以说嘛”,顿时笑了。   “我还是觉得文科比较适合我。”路小埋双手支撑了一下,轻盈地跳下单杠,笑嘻嘻地回答。   “上次出了那事,我妈说请你吃饭也没吃成,为了弥补,她问你暑假要不要去京城玩,到时候她招待你。”徐公子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和路小埋一起离开操场。   路小埋听他这一说愣了下,上次见面,她感觉盛女士也没多喜欢她啊,两人连话都没说上。   “我回去问问我爸,再说现在补课,等放假还有一个月呢。”   徐公子点了点头。   张丽两个学姐即将升入高三,为了专心应对高考,都搬出了学生宿舍楼,去外面租房子住。   听说张丽的奶奶还特意过来,给她洗衣做饭,照顾她的生活。   空出的两个床位被其他同学堆放杂物了。   张丽走了,寝室长就没人当了。   于是继路小埋担任班长后,寝室长也落到她头上。   喵喵喵???   真是越怕麻烦,麻烦越多。   偏她还自认为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事情落到她身上,她就不由自主想把它做好。   跟有强迫症似的。   路小埋对自己绝望了。   昨天天气预报说台风快来了。   路小埋正在教室里自习,看着窗外的凉风渐起,连忙收起书本,蹬蹬跑回宿舍。   站在阳台上,飞快把晾晒的衣服收起来。   转头一看,乖乖我滴神,这不按理出牌的林娇娇还晒起了棉被。   又是一个从来没注意天气预报的主。   她一边冲屋里喊了一嗓子,让大家赶紧收衣服,一边抓起棉被,三两下团吧团吧收起来。   没过多久,风势越来越大,雨也开始出现了。   刚开始还是小雨。动静也不大。   林娇娇就说台风肯定很快就过去了。   结果夜里雨越下越大。   早晨起来,发现路面上都是积水。   站在阳台上往下望,积水漫上了一个台阶,还剩两节台阶,就直逼一楼的大门了。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风雨交加,什么都看不清。   平常这会,学生们都起床吃早餐准备去教室早读了,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左右观望。   不时看着外面的大雨发出惊叹声。   林娇娇对着窗户嘴里念叨:“龙王大人,拜托再多下点雨,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假不用上课了!”   路小埋微微有些担忧。   打着雨伞试图从宿舍楼出去,刚迈出一个台阶就不得不退回来了。   转身又回去穿了一身雨衣和雨鞋。   见她要出去,其他人纷纷拜托她一起买早餐。   路小埋嘴里都答应了。   “小埋,我等你哦,你一定要回来。”林娇娇两眼泪汪汪。   路小埋丢给她偌大一个白眼。   这孩子又给自己加戏了,她不应该去学声乐,最适合她的是表演艺术专业。   路小埋一路趟着过脚踝漫到小腿的雨水,身上的雨衣已经被吹得七零八落,好几次感觉会被强风刮跑。   好不容易挤到食堂,买到早餐,就塞进怀里,用雨衣严严实实地遮挡好。   就这样回到寝室,林娇娇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差点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蹦下来,拿着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别擦了,白费劲。我先去换身衣服。”   路小埋脱下湿漉漉的雨衣,搁在墙角,捋了一把头发,进卫生间把湿透的衣服都换下来。   林娇娇见她出来了,连忙把豆浆递给她,也开始犯愁了:“雨这么大,今天还能上课吗?”   “你不就想着学校放假吗?”路小埋故意取笑道。   话音还没落,学校的广播就响了起来。通知学生们台风来了,要紧闭门户注意安全,上午的课程暂时取消,下午还要看情况,等待具体通知。   看这雨势,如果停不下来,学校可能会安排学生回家,或者干脆把他们一起转移到地势比较高的教学楼。   只是宿舍楼学生这么多,希望到时候别出问题。   宿舍楼舍管阿姨已经开始一间寝室一间寝室地检查安全状况。   身边还跟着两个学生会的成员,对着花名册在清点登记学生人数。   很快雨水的水位已经漫过一楼的台阶,和大厅的位置一般高了。   广播里开始通知大家时刻做好准备,等待通知,随时转移到教学楼。   离家近的学生都打算回家,几个人结伴就要回去。   被楼下的舍管拦住了。   路小埋寝室里也有人想回家。   可能在这个时候,面对天灾,人总是格外渴望和最熟悉的家人呆在一起。   林娇娇家里有点小远,她根本不可能回家,所以没有任何纠结。   剩下那几个女生就比较苦恼了。   路小埋看了她们一眼,最后拍板:“你们没看楼下的人都被拦回来了吗?学校估计是不会放我们回家,万一回家路上出了事故,算谁的责任。你们就安心留下来,现在天气热,随便铺张草席就能睡,不用担心温度问题。而且学校食堂肯定也有储备,有水有食物,还需要担心什么?”   被她这么一说,几个蠢蠢欲动的女生暂时被说服了,都安静了下来。   路小埋想了想,叫上林娇娇,去找十九班其他住校的女同学。   毕竟她是班长,这时候不是叫苦叫累的时候,就怕有些孩子不知轻重,不听学校指挥出了意外。   她记得前世虽然也遭遇过几次台风,但是没听说学校出过命案。   不过重来一次,谁也不能确保一切还是照前世的轨迹运行。   她往副班长钟云峰的寝室打电话,让他也去查房,确认一下班上男同学的安全。   文科班一向阴盛阳衰,男生比女生少得多,住校的就更少了,只有不到十个人。钟云峰很快查完,给路小埋汇报了情况。   路小埋和林娇娇两人分头行动,也很快查完房。   此时上午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   凌老师给路小埋寝室打电话,她不在。   过了一会,路小埋回来,电话又响起来,一接果然是凌老师。   路小埋赶紧把十九班男女生的情况都汇报了一遍。   凌老师不禁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带班,经验不足,见路小埋处理得十分妥帖,心下暗自安慰。   “我已经通知其他走读的学生不用来上课。你们也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到学校了,会和学校领导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你们。”   路小埋挂了电话,转头对其他女生说道:“大家不用担心了,学校也在商议对策,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   “那我们不用转移到教学楼了吗?”   路小埋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准,大家一切听学校指挥吧。”   路小埋还想给路爸爸打个电话,电话已经拨不出去了,估计是外面的电线被台风吹坏了。   中午的时候,舍管阿姨带着人给学生们送面包牛奶,食堂后勤人员还送来了盒饭。   暂时把午饭对付过去了。   吃过午饭凌老师就来看他们了。   她也被淋成落汤鸡,还抽空对路小埋说:“你爸爸早就来了,说要接你回去,被我拦住了。我跟他保证绝对把你的安全摆在我之前。”   她笑着拍拍路小埋的肩膀:“小埋啊,你有一个很爱你的爸爸。”   老师们的到来安抚了这群孩子们惴惴不安的心情。   等到下午三四点,雨势终于转小,水位在到达最高警戒线前缓缓退下来。   被围困在宿舍楼里的学生们情不自禁欢呼了起来。   路小埋淡定地看着这一群一脸劫后余生表情的孩子们,一脸老怀感慰。   水位涨的快,退得也快,晚上的时候,已经可以下楼去食堂吃饭了。   第二天学校照常上课。   一路走来偶尔还能看到被风吹倒的老树。   有的树枝被生生折断垂落在地面,学校的后勤人员正在抓紧时间清理。   空气里充满泥土的土腥味。   台风很快过境,慢慢转成热带气压,渐渐消失在这片大地上。   路小埋突然想起来,这一年不仅台风多,洪水也多。还发生过两次地震。   这一届的高三毕业班真是悲催,如果她没记错,明年他们高考的时候,刚好又撞上大暴雨发洪水。   有好多学生都被耽误了时间。   来不及赶到考场被拦在学校之外的学生们,和家长一起蹲在门口大哭。   媒体报道一出来,社会上又掀起纷纷扬扬的舆论。   有人大肆鞭挞一考定终身的不合理制度,也有人同情这些高考生,请愿希望教育部能多给一次机会。   每年的高考,从最初的三天后来变成两天,几乎都是辐射全国的大阵势,让其中的人无不如临大敌。每个高考生背后都站着无数的家庭,每一丝变化,天气温度的一丝反常都能牵动几亿人的心思。   路小埋一路感叹,一路走到了教室。   学生们也都在议论昨天的台风,一脸心有余悸。   走读的学生昨天都呆在家里,不清楚学校的情况。   住校生们就跟说书似地把所有人共同对抗天灾的经过娓娓道来。   说书的人语气激动热烈,听众们也都支着耳朵十分捧场。   昨天的惊恐不再,变成今日的勋章。   别的不好说,路小埋却很确定,经过这次台风,原本还不熟悉的重组班级,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它的最佳模式。   跳过磨合这一步,学生们彼此飞快地熟悉起来,未来,他们也会迎接属于他们的高考盛会。 第33章   经过这次台风,林妈妈和路爸爸都有点不放心。   林妈妈劝说路爸爸:“现在私房菜馆的生意正好,你也忙得抽不开身。之前两个孩子中午还会回家吃饭,现在也都在食堂自己解决了。食堂的饭菜也就过得去吧。她们很快就高二了,我担心营养跟不上,还是让她们出来住,我找个阿姨给她们烧菜做饭。”   见路爸爸犹豫,又说:“娇娇一个人出来住,我是不放心的。两个孩子又好得跟连体婴似的,做什么事都喜欢呆在一块,小埋人稳重踏实,让娇娇跟着她,我最放心。”   “行。那等暑假过后,就让她们搬出宿舍。”路爸爸也不矫情了,两家人都合伙做生意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也没什么。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又招了几名新员工。高兴当然是有的,但是也有些愧疚,无法照顾到女儿。   “我先在学校附近找找,租个好点的房子给孩子们住。”   路家就两个房间,不然就不需要另外租房子了。   林妈妈过两天还要去临省出差,把租房子的事情交给路爸爸,她就负责找个靠谱的阿姨就行。   凌老师听路小埋说,她和林娇娇要搬出去,家里人正在给她们找房子,就冒出一个想法。   “让你爸不用找了。我有一套小房子,就在学校后门。以前是打算上班的时候过去住的,结果都没用上。我这两天找个阿姨搞下卫生,你们就搬进去住吧。离学校近也方便,老师不收你们房租。”   路小埋下意识拒绝:“凌老师,住不住另说,您要是不收房租我们肯定不能搬进去。”   “老师的房子借给学生住,怎么能收房租,那我不成了周扒皮。”凌老师自己倒笑了起来,“没事,你们搬进去住吧,房子空置太久也不好,你们住进去就当给房子增添点人气。房子常住才能常兴。”   林妈妈和路爸爸听了这事,算承了凌老师的情,特意送了她一张私房菜馆的八折优惠卡。   私房菜馆的会员卡控制得很严,八折卡几乎是最高优惠了,很少送出去。   路爸爸听说凌老师喜欢香糟,送给她不少香糟斑节虾,还送了几罐自制的鱼酱肉酱给她。   没想到凌老师特别喜欢小鱼干做的酱,还让路小埋回家问路爸爸,她能不能花钱多买一些。   路爸爸一开心又送她不少鱼酱,当然是不收钱的。   因为他不肯收钱,凌老师就曲线救国,经常带朋友去光顾路家私房菜馆。   她的圈子都是一些中产阶级人士,不然就是家里有点小资本,倒是给菜馆带来了不少客源。   一些人还变成路家菜的忠实粉丝。   这天,路小埋周末放假在家。   路爸爸半夜睡不着,就在客厅泡茶。   路小埋刚好起夜,也过去想喝杯茶。   路爸爸连忙拦住,给她倒了牛奶。   “小孩子不能喝茶,等会睡不着,快回去睡觉。”   “爸爸,你怎么不睡?”   “爸爸睡不着,再坐一会。”   路小埋干脆在路爸爸身边坐下来,揽着他的一条大花臂撒娇:“爸爸你是不是有烦心事,跟我说说呗。我帮你分析分析。”   路爸爸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就是没有烦心事,所以才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有点不着地。”他转头看了一眼越长大越出色的女儿,脸上出现踌躇的神色,“小埋,你说爸爸是不是在做梦啊?梦里,爸爸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每次在学校都能拿第一名,爸爸还变成一家餐厅的主厨,掌管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每天对下属员工发号施令……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路小埋拉着路爸爸的大手:“爸爸你捏捏我的脸,我不是假人也不是机器人。”她又站起来在他面前蹦了两下,“所以我是真的哦,爸爸你不是在做梦。”   “好啦别蹦了,小心楼下邻居来投诉你。”路爸爸哭笑不得。   “爸爸,你再摸摸自己的手。眼前得到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你在做梦,是靠你的双手一点一点挣来的。就算这里面有外人帮助和提携的成分,那也得我们有真本事。他们之所以会帮我们,是因为他们在爸爸身上看到了价值,因为爸爸值得这么被好好对待。”   其实路小埋很意外,原来路爸爸竟然一直这么不自信。   前世的路爸爸一直一个人扛着,从没暴露过柔.软脆弱的一面。   以致于她被纵容得一错再错,不停伤害他。   最伤人的话总是出自最温柔的嘴。   路小埋需要成长,路爸爸也是一样的。   既然上天给他们父女重来一次的机会,路小埋希望路爸爸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价值,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上次听林妈妈提起路爸爸再婚的事情,其实她一直记在心里。   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到时候爸爸又是孤单一个人。   他应该拥有自己的幸福。   不过这事不急,她高中没毕业前,估计路爸爸是绝对没这个闲心的。   接到妈妈蓝素兰的电话时,路小埋正在房间里画漫画。   许久不画,感觉手指都僵硬了。   有这个闲工夫,她更应该去刷题,只是答应了同学的事情,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   当时文艺委员洪佳琪正在出黑板报,她的小篆写得很漂亮,应该是常年练下来的。   只是她不会画画。   十九班刚好没有学画画的艺术生,隔壁班倒是有两个。   出黑板报这种班级公共事务,总不能麻烦别班的人。   于是路小埋作为万能的救火班长,只能亲自上阵。   她刷刷几笔在黑板中间空出的位置,画了一群Q版高中生,有几个面孔一瞧还有点像班上的同学。   特别是当中最醒目的那个女生,一看就是林月来。   Q版人物漫画就是头大身小,五官并不写实,只抓最主要的特色。   虽然不写实,但是看见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出它的原型是谁。   班上的同学们瞬间被萌化,哇哇叫围着黑板报看个不停。   林月来动作最快,迅速找路小埋单独给她画一张Q版人物像。   其他同学随即恍然大悟,一个个都拿着笔记本,让路小埋给他们也画一幅。   刚开始几个,路小埋还来者不拒,后来人多了,实在不行,她只能发话,说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抽空给他们画。   同学们想了想,都同意了,只是一再嘱咐她别忘记自己。   看路小埋一脸生无可恋,林月来还朝她露出一个坏笑。   路小埋只能翻白眼回敬她。   林月来笑得更欢快了。   林月来人挺随和并不难接触,只是和其他同学都没什么深交,不是和林云开在一起,就是选择独来独往。但是林云开在班上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姐弟俩并不是时时呆在一起。   路小埋就对她留了一年级的事情更好奇了。   后来林娇娇不知从哪打听来消息,原来这其中还有一桩秘闻。   当初路小埋读高一时,高临一中大门外发生了一起血案。   而这个由三.角恋引发的惨案,女主角原来就是林月来。   路小埋这下能理解了。   为了争夺美人的芳心,这群青春期荷尔蒙爆棚的男生,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倒霉的自然是林月来。   学校虽然低调处理,把这件事压下来,不允许学生私下传播讨论,但是林月来也不得不暂时休学回家。   这耽误了一年时间,才回来,和低一年级的学妹们一起重新读高二。   路小埋听了缘由,就让林娇娇别再往外传了。   林娇娇斜眼不满看了她一眼,大声嚷起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才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呢!”   “好啦,我这不是白叮嘱一句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路小埋连忙安抚她,又许诺出几根雪糕冰激凌,这才把她的怒火摆平了。   因为林月来起了个头,路小埋就不得不给几乎全班的同学每个人画一张人物像。   原本她看着花名册,人跟名字还有点对不上号,这会真是把每张脸都认真看了个遍。   漫画是有灵魂的,心意都会通过笔尖反应出来。   既然答应了他们,肯定就得用心画。   所以路小埋一回家,就关在屋里,昨晚画到半夜,今天一早起床又继续接着画。   这架势可以跟她刷题的疯狂势头相媲美了。   她在屋里听到电话铃声响起,这才站起来,一边甩着发酸的胳膊,一边拿起话筒。   蓝素兰在电话里老生常谈地问了一遍路小埋的起居。   路小埋刚开始还会认真跟她说自己的近况,结果下一次打电话她又会问起上次的问题,显然已经忘记了路小埋的回答。   路小埋也就放弃了,每次打电话就老实听她把话说完,让她尽完母亲的义务,路小埋负责时不时吱一声,回应她一下,别让她冷场。   就像给路小埋买衣服,蓝素兰永远都会买小一号。真的要表现母爱,就别这么敷衍,连女儿穿什么号码都不清楚。   路小埋自己穿不了,一部分送人,一部分拿去捐了。   捐也不好捐,不是棉衣羽绒服这种结实的衣服,送到山区里,孩子们也穿不了。   这些芭比公主裙就被路小埋压箱底落灰了。   路小埋内心已经是成年人了,她不会像曾经那样去怨恨自己的妈妈。   她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这并没有错,比起前夫和前夫的女儿,她只是更爱她自己,更爱她现在的丈夫和孩子而已。   听蓝素兰说完一通,路小埋计算她挂电话的时间。   说得差不多了,每次这会说完再见就可以挂电话了。   不过路小埋这次猜错了。   电话结尾,蓝素兰突然冒出一句让她大惊失色的话:“小埋,你这次放假半个月是吧?我想让你弟弟去你那里过暑假。你们姐弟从小就没在一起过,趁着还没成年前,好好培养感情……”   四五岁的小屁孩,过什么暑假。路小埋怒极反笑,冷声打断她:“我不同意。”让路爸爸天天对着前妻再婚的爱情结晶,得亏蓝素兰能想出这种主意。她真以为路家父女都是圣人不成,就该大肚地任她为所欲为吗?   蓝素兰愣了一下:“你是怕你爸不同意吗?我都跟他说了,他答应我了。”   “就算我爸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这事免谈。”   “小埋……”蓝素兰还是不放弃,想继续劝说路小埋。   路小埋不耐烦,语气陡然尖锐起来:“我求求您,放过我爸吧,您现在有了不起的丈夫、可爱的小儿子,家庭美满事业顺利;我爸爸呢,他除了我什么都没有。您害他还不够惨吗,就因为他爱过您,爱情没有原罪啊!”   “路小埋,你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你的教养呢!你白读这么多年书!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你爸爸就是这么教你的!我早就知道路飞根本不会带女儿,只会把你往歪门邪道上带,活该他一辈子摆夜摊……”蓝素兰被路小埋怼得难受,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   “我爸怎么了?摆夜摊怎么了?我爸摆夜摊也把我供到高中了。您厉害您有本事,您当初怎么不把我带走,还把我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我爸!”   路小埋啪地用力挂上电话,她怕再说下去,会被那个女人气到原地爆炸。   吸气——呼气——   路小埋板着脸走回房间。   她需要做几张试卷让自己冷静冷静。   把漫画纸笔都推到一边,路小埋从抽屉里拿出空白试卷,刷刷埋头做起来。   说好了她要沉迷学习不知疲倦的。   不能崩人设! 第34章   路小埋把自己气了个倒仰,刷了几张试卷才缓解过来。   但是只要一想起那个女人鄙夷的语气,她顿时觉得自己需要来个火冒三藏表情包。   于是她周一下课后,找到徐公子:“你上次说等放假时邀请我去京城玩,这事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徐公子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   “我没钱,吃住就赖在你家不走了,这样你也答应吗?”   徐公子连忙点头,他怕迟疑一秒钟,路小埋就会掉头走人。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放假了就跟你一起回京城。”   她才不会给那个女人机会,她干脆躲出去,看那个女人到时候还能耍什么花招。   说完这事,路小埋鼓着一肚子气,气势汹汹地抬脚转身,埋头就是一阵疾走。   徐公子追上来连忙喊住她:“你怎么了?要去哪里?那边是男生厕所,没路了……”   路小埋:……   抬头一看,男生厕所门口有几个刚从里面走出来的男学生,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她顿时乐了,她还真是气糊涂了,转身换了个方向,往教室走去。   朝后面追过来的徐公子挥挥手:“我没事,都是些破事,等以后心情好再告诉你。我先回教室做几张试卷冷静一下。”   徐公子愣愣地止住脚步,望着路小埋远去的身影,纳闷了:做试卷还有这种效果?   一个多月的补课终于结束。   知道女儿要出远门,路爸爸相当不放心,差点想要请假几天陪她一起去。   到底是忍住了。   听说这次旅行是上次见过一面的盛女士发出的邀请,他稍微放心了一点。   路小埋说自己没钱,当然只是一时乱说的,路爸爸早就给她准备了旅行费用。   穷家富路,还特意塞给她一张卡,告诉她密码,万一现金不够可以直接在当地找台ATM机。   虽然盛女士想借此表达谢意,但路家父女也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路爸爸看着闺女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犹豫了半天问道:“你和你.妈妈在电话里吵架了?”   路小埋叠衣服的动作一僵,鼻子里“嗯”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行李箱。   “那件事你.妈妈确实问过我的意见,我说让她直接问你,你能做咱家的主。”   “爸爸,我不想你难过,我已经拒绝她了。”路小埋拉上行李箱拉链,站起身看着路爸爸轻声解释道。   路爸爸似乎在想怎么跟女儿解释这件事情,他没想到女儿对前妻的心结这么深,只能尽最后一次努力:“爸爸不是玻璃人,没你想得那么脆弱。那孩子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你的亲弟弟。更何况大人的事情和小孩没关系,我不会阻拦你们姐弟亲近。”   爸爸也希望你能多几个亲人。这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路小埋看得出他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爸爸你别劝我了。”   路爸爸很快转了话题说:“早上我去菜市场买了猪蹄,爸爸给你烧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肘。”   隔天去机场送走了闺女,路爸爸突然想起来前妻一家也在京城,路小埋可别碰上他们一家。不然按照闺女那固执的牛脾气,指不定出现什么意外。   刚刚怎么忘记多嘱咐闺女几句呢!人老了不中用!   路爸爸气得拍了几下额头,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京城那么大,没那么巧刚好碰上吧?路爸爸自我安慰。   恩,此时的花臂先生还不知道后世流行一个词,就叫做立flag……   路小埋上了飞机,心情就立刻好起来。   不算上辈子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   她有个特异功能,不管坐车还是坐飞机,一坐下就会打瞌睡,一路睡到目的地。   所以很多人备受晕车晕机耳鸣的困扰,她一点都没有,出国连时差都不需要倒。   路小埋从书包里拿出自家的小毯子,飞机舱里冷气很足,她得盖一盖免得着凉。   随后拍拍旁边徐公子的肩膀:“我先睡了,等到了,你喊我起来。”   空姐已经在提醒乘客关闭手机,飞机正在准备起飞。   路小埋刷得拉下眼罩,头一歪,一秒入睡。   徐公子也放下座位的小面板,拿出一本往年的奥赛数学题集在看。   暑假回来很快就是奥赛开始的时间了,所以数学老师一再叮嘱他放假了也不可以懈怠,要每日练笔,免得手生。   其实数学老师多虑了,照路小埋来看,刷题对徐公子来说就是日常番。   下了飞机就有人来接机了。   徐公子一看是家里的司机,就笑着打招呼:“唐叔!”   一个儒雅的中年大叔接过行李推车,笑眯眯道:“一年不见,公子清减了不少,在高临生活还习惯吗?”   “恩,挺好的。”   “徐老夫人身体还康健吗?”   “奶奶腿脚可利索了,天天出门听戏。”   两人的对话很熟稔也很亲密,胜似家人。   路小埋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没有插话。   等放好行李,上了车,唐叔才说道:“先生太太要等晚上才回来,我先送你们回家。”   看来徐家夫妻都是大忙人啊。路小埋暗自感叹。   轿车离开闹区,过了大半个钟头才开进一片安静的社区里。   徐家的别墅靠近小区深处,被浓密的绿荫遮蔽住。   进了屋,路小埋意外发现别墅的装修很简约,甚至可以说得上朴实无华,并没有那种闪瞎眼的土豪金。   厨房阿姨特意为他们准备了接风的洗尘宴,只是等到快晚上八点钟,盛女士才姗姗归来。   盛女士看见徐公子又是一个亲密的熊抱:“儿砸,你咋又瘦了?”   明天要是被老太太看见了,肯定又会埋怨她不近人情,把老太太的乖外孙给发配边疆了。   她朝路小埋淡淡地扫了一眼,打了声招呼:“路同学也来了啊!”   路小埋甜甜一笑:“盛阿姨!”   落了座,徐公子说:“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等他一起?”   盛女士让厨房阿姨把两道汤拿下去再热一下,嘴上回答儿子说:“别等你爸了,他就没当父亲的自觉。我们先吃,别管他。”   徐公子也习惯了徐爸爸一年365天里有360天不在家的状态。   只是一年多没见,他还是挺希望能在家里看到爸爸的。   微微叹了口气,怕妈妈发现会担心,连忙又扬起温和的笑脸点了点头。   坐在他旁边的路小埋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悄悄瞅了他一眼。   说是洗尘宴,但也只是比平常多了几道菜。路小埋感觉并没有她想象中大到夸张的餐厅和餐桌,还有两人隔着老远坐着吃西餐的那种感觉。   饭桌上盛女士和徐公子都不说话,进食也是细嚼慢咽,动作不疾不徐。路小埋也渐渐自在起来。   徐家有点奇怪,明明住着别墅,但是不管装修摆设还是饮食却都很朴实,连别墅自带的小花园都被拿来种菜了,处处透露着另一个人的风格。路小埋还没见过徐爸爸,心里不禁有些猜测。   第一晚一夜无梦。   计划好了第二天要去看升国旗,所以路小埋睡的客房门一大早就被人敲响了。   路小埋十分有做客人的直觉,三两下把自己收拾好了,就立刻下楼。   在楼下却冷不丁瞧见一个十分让她意外的人。   着急要见外孙,盛老太太都等不及徐公子过去看她。   因为两家人的别墅挨得很近,在同一个小区,所以她直接就带着孙子过来了。   徐公子正坐在客厅陪盛老太太和自家表哥说话。   盛老太太显然很疼爱外孙,正把他搂在怀里,不住念叨:“乖孙怎么瘦了这么多?都怪你.妈!我就从没见过当妈的这么狠心。你问问她,她小时候,我是怎么伺候她的!连牙膏都是我替她挤好的。现在她自己也有孩子了,就这么不管不顾,瞧把我的乖孙给磋磨成什么样了!整天嘴上就挂着她那个破工作!本事没有,架子倒挺大……”   老太太把盛女士一阵数落,还好盛女士还没起床,不然估计又得气歪嘴了。   听见路小埋下楼的动静,徐公子抬头看了过来,笑着朝她招手:“这是我姥姥,这是我七表哥。”   盛老太太笑眯眯地放开外孙,慈爱地握住路小埋的手,目光温和:“你是我家乖孙的好朋友吧!来,到我身边来,你随乖孙也叫我姥姥好了。听乖孙说,你在学校很照顾他,姥姥多谢你了。”   老太太还不知道绑架案的事情,徐家夫妻把这事都瞒下来了。只有盛家话事人,盛女士的大哥知道这事。   路小埋乖乖在她身边坐下:“姥姥好,我叫路小埋。”   老太太又轻轻捏了捏路小埋的手:“恩,手挺暖和的,是个好孩子。”   徐公子在一旁插了一句:“今天七哥会带我们出门。他负责开车。”   盛瑄嘴角带着客套而隐隐疏离的微笑:“叫我盛瑄或者盛七就行。”   可能因为太早起床没睡醒,眼下有点青色,声音还带着一丝懒洋洋。   路小埋拼命维持镇定,才能压住嗓子眼一直往外蹦的三个字“小老板”。   朝他友好而平静地打了招呼。没想到小老板就是徐公子的表哥。   路小埋心里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 第35章   吃了早餐,送盛老太太回家。徐公子承诺一看完升旗仪式就回来陪她说话。   国旗的升降是根据日出日落的时间确定。每年由天文台的天文学专家们计算出具体时间。   现在夏季,太阳出现得早,所以升旗仪式也相应提前。   他们必须在五点半之前到达现场。   加上要预留出行时间,所以路小埋起床的时候才四点多。   路小埋倒是不困,昨天飞机上睡过一觉,昨晚也睡足了,所以现在精神很好。   看升旗仪式的时候,盛瑄就坐在车里没有下来。   等两个小屁孩看完升旗,一脸兴奋,挤得满身汗津津地回来,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角。从车头的小冰箱拿出两罐饮料递给他们。   “接下来,还想去哪里逛?”盛瑄回头问道。   路小埋还沉浸在刚刚与在场众人一起合唱国歌的场景里,内心有几分激动澎湃,一时也顾不上听盛瑄说话。   徐公子顺手把冷饮拿一罐放路小埋手里,接过话回应自家表哥:“七哥,还是先送我们回家吧。”   盛瑄淡淡提醒道:“你还真准备绕回家一趟,然后再出来?我看你这一回去,就出不来了。”   “可我都答应姥姥了。”徐公子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就要信守诺言。   盛瑄一点都没有顾虑地教唆他:“就你孝顺,把老太太的话当圣旨?别扯了!说吧,接下来想去哪?我们快去快回,我没时间陪你们瞎转悠。”   “七哥,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让唐叔开车带我们去逛。”   “得了,老唐还要送姑妈上下班。一年没见,你怎么还像个大姑娘,做事黏黏糊糊。”盛瑄有点不耐烦了,径直启动汽车,“我送你们去博物馆,够你们这种书呆消磨上大半天。”   刚好他可以找个清净地方睡上一觉。   盛瑄不管不顾做了决定,路小埋和徐公子都不敢反驳他。   盛瑄这才板着脸满意地哼了一声。   两个小屁孩,他们以为他是自己想来么?他这也是被老太太逼的。   昨晚他打电动到凌晨,才睡下了没多久,就被老太太闹起来。   脾气能好才真见鬼了。   路小埋也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表现得清逸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老板,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简直就是一点就着的爆竹。   外加毒舌属性。   路小埋眼神诡异地盯了他的后背一眼。   徐公子显然误会了,还朝路小埋投去一个抱歉的小眼神。   盛瑄一点都不介意车后排的小动静,他拧开车内音响。摇滚强烈的轰鸣声顿时响彻狭小的空间。是卡百利的一首反战歌曲《zombie 》,歌名直译就是行尸走肉。   路小埋只能说音效很棒,吵的她脑瓜子疼。   把路小埋和徐公子往博物馆门口一丢,盛瑄就开着车倏地飞远了。   两人面面相觑。   徐公子问道:“你想逛博物馆吗?不想的话,我们去别的地方吧。可以坐公交车,就是会有点不舒服。”   “都到这了,不然进去看看吧。”路小埋回答道。   两人去买了门票,用学生证还有优惠。   门票是书签的形式,背面印有路线图,路小埋打算逛完后也把门票留下来做纪念。   两人就兴致勃勃地参观起来了。   路小埋体力不错,徐公子经过一年的长跑训练,体力也有所增强。   两人一点都没觉得费脚力,逛得累了,就找到休息区坐一会。   休息区有自动售货机,卖零食和饮料。旁边还有纪念品商店。   徐公子跑过去朝售货机投了钱,买了两杯奶茶回来。   动作自然地把香芋口味的递给路小埋。   路小埋表情怪异地接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香芋口味的?”   “知道就是知道,这又不是很难发现的事情。”徐公子神态自若地回答。   路小埋:……   这确实不是什么秘密。是她太大惊小怪。   看见他手里的薯片,路小埋瞬间义正言辞道:“你不是在减肥吗?不可以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   笑眯眯地伸手抢了过来:“不过既然都买了,那我就好心一点,帮你处理了。”   徐公子:……   本来就是买给她的,不用抢啊。   你要,都给你!不够,我再买一包。   路小埋念念不忘去看十二兽首,接下来两人就直奔展区。   虽然展出的都是复制品,路小埋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复制的兽首一个个都长得圆润可爱,有种呆萌的神情。   路小埋又是心喜又是感慨地仔细看了好久。   前世的时候,直到她重生前那一年,据她的印象,蛇首、鸡首、狗首、羊首依旧是下落不明。   一个盛世的离去,总是让人无限嘘嘘。   幸好,这艘航空母舰如今又重新扬帆起航了。   从小生活在南方的路小埋,来到这座历史底蕴浓厚的古城,每一刻都在被不自觉震动,脚下像踩着大地砰砰跳动的脉搏。   而这种磅礴的生命力也被传递给生活在其上的每一个人。   出了博物馆已经将近中午时间,可是盛瑄还没有出现。   徐公子思考了一会,建议道:“我们先去吃午饭,然后继续接着逛,你觉得呢?”   路小埋当然也没意见。   两人找了家小饭馆简单解决了午饭,就开始计划下午的行程。   徐公子探头看了眼外面越来越大的太阳,计划下午还是去一些室内的场所。   两个书虫顿时都想到一块了。   “可以去图书大厦,A大也在大厦附近,逛完图书大厦,我们刚好顺路去参观A大。”   这么一说,路小埋挺想去看看她前世读的那所三流大学。   真正算起来,她拿到滚烫的毕业证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那时高考结束的路小埋,直到去大学报道后才被通知,头两年是在分校读的,等到大三才会回到位于京城的母校。   路小埋只想离开妈妈的家,能去分校对她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   不过这会建在京城隔壁城市的分校还没影子呢。   路小埋是第一届去分校的学生,当时拉着行李箱来到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地里,她差点掉头就走,以为自己走错片场了。   好不容易振作起一点精神,又被现实冷酷地泼了盆冰水。   徐公子朝出神的路小埋挥了挥手:“小鹿你累了吗?”   路小埋瞬间回过神,连忙摇摇头,精神百倍地回答他:“我们先去图书大厦再去A大。然后就打道回府。”   徐公子看着她微笑点头。   图书大厦里除了琳琅满目的书籍外,还有络绎不绝的人群,特别现在还是暑期,学生就更多了。   很多学生占了休息区的位置,没有座位的人干脆就捧着书,倚靠书架席地而坐。   路小埋也看到很多携带年幼孩子的家长。   路小埋对买参考资料有非一般的热情,立刻拉着徐公子跑到参考书的区域。   “让我来看看京城的参考书有什么不一样。学神,你也帮我一起参考,看到好的题库记得帮我放进购物篮里。”   两人一人负责一个书架,认真地翻阅起来。   路小埋看得太入神,小腿冷不丁撞到人。   低头一看,是个年幼的小男孩。正蹲坐在地上翻看儿童画册。   面孔有几分熟悉,路小埋越看越心惊。   他也好奇地抬头看过来,和路小埋十分相似的大眼睛里带着干净的懵懂。   路小埋飞快转身。   拉着徐公子就转到另一个书架后。   徐公子手上的书都来不及塞回去:“哎,我还没翻完,我刚刚看到还有几套题库挺适合你的。”   两人刚站稳,路小埋耳朵里就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她特别温柔地说:“宝贝,看完了吗?喜欢哪几本书,妈咪让爸比拿过去一起结账,好吗?”   “妈咪,我看到姐姐了。”小孩子软糯的声音。   蓝素兰心里微动,乐乐只见过他姐姐一面,不知为何,回家后却一直念叨。   “宝贝,你肯定看错了,你姐姐在老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走吧,我们去结账。”   母子的声音很快远去。   路小埋低头揉了揉僵硬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指着已经放进购物篮的参考书说:“这些就够了。我们再去楼上看看吧。”   徐公子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点头。   两人又把二楼三楼都逛了个遍,五楼是多功能厅,就没再上去了。   徐公子去收银台排队结账。   排队的人很多,路小埋怕再碰到那家人,就和徐公子打了声招呼,去旁边的饮料店买雪糕。   饮料店出入口是一个玻璃旋转门。   路小埋推着旋转玻璃门要进去,另一侧里面有人也往外走。   是一个看起来挺健壮的中年妇女,手上还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低头认真舔雪糕。   隔着一层玻璃,一进一出。 第36章   旋转门把路小埋推进店里,冷风一阵阵吹着她的脸颊,她转头往外看了一眼。   默默又收回视线,走到柜台买了两只雪糕。   出去的时候,那个妇女抱着孩子还在店外的广场,她正往路边走去。   怀里的孩子突然哭闹了起来。   妇女大声骂他:“哭着要雪糕,给你买了,怎么还哭?妈妈挣钱多辛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旁边还有人劝她:“别骂孩子了,他这么小,你骂他哪里听得懂。好好哄一哄,让他别再哭了,看这小脸都哭红了。”   四五岁的孩子还不太懂大人间的对话,一边哭着把雪糕丢在地上,一边生气地叫起来:“你不是我妈咪。妈咪……我要妈咪……”   妇女对旁边的路人一脸讪笑:“你看这孩子,说哭就哭,说他几句还不乐意,连妈妈都不认了。”   孩子一哭闹起来,魔音穿耳,周围的人就纷纷避开了。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妇女狠狠拧了孩子的腰间嫩肉,低声警告他:“不准再哭,再哭就不带你去找妈妈了。”   “那我不哭了,我要妈咪。”小孩红肿着眼睛抽噎。   妇女笑了起来:“我马上带你去。”抱着孩子往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走去。   看着男孩那张熟悉的小脸蛋,路小埋不由自主地跟上去,心里猜测也许这是他家里的保姆。   只是蓝素兰为什么没有陪在儿子身边?   对于这个弟弟的存在,路小埋一直不太愿意多想。   所有阴暗的想法都留在前世了。至于现在的她,对他没有恨,但也没有爱。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彼此都能保持安全的距离。   小男孩发现了路小埋,他在妇女的怀里挣扎起来:“姐姐,姐姐……”他嘴里一直嚷着。   也许是血缘的感应,或者是什么其他玄妙的东西,路小埋清楚地知道他在喊自己。   妇女见孩子不停叫唤,脸色微变,脚步瞬间加快。   小男孩一直看着路小埋的方向,眼睛里的泪包直往下掉。   路小埋也发现了这个妇女不对劲的地方。   她当下不再迟疑,几步追上去,挡在妇女面前,大声说:“你是什么人?抱着我弟弟干什么?”   妇女两只铜陵眼一竖,面露凶恶:“哪里的小姑娘,跑出来乱认亲戚,快走开,我还要带孩子回家做饭。”   “姐姐,姐姐……”小男孩惊喜地叫起来。   路小埋把两只雪糕随手一丢,抬脚一个飞旋。   在猝不及防间,趁妇女不备,踢中她结实的小腿。   妇女身形一晃,手上不稳。路小埋趁机夺过被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孩子。   妇女瞬间嚎叫起来:“啊!有人贩子啊!人贩子抢孩子了!光天化日京城脚底下有人抢孩子了——”   面包车上飞快下来一个中年大汉,怒吼:“谁敢抢我家娃——”   他瞪向路小埋:“是你!”   劈手就要抢人。   路小埋看了这么一出,心下再也确认无疑,这两人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没想到他们还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周围的群众不明所以,渐渐围拢过来。   路小埋脚下腾挪转移,就是不让那壮汉接触到孩子。   壮汉却没手软,有几分蛮力,见势不对,想要速战速决,于是抡起拳头就砸向路小埋的太阳穴。   路小埋抱着孩子,单手去挡,艰难地躲过去,胳膊却重重挨了他几拳,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嘴里不忘大声叫起来:“他们才是人贩子!他们要抢我弟弟!大伙快帮我拦住他们!”   “人贩子在哪!人贩子在哪!”   此时的人还是挺淳朴的,住在皇墙底下的人民似乎天生就有一股好打不平的豪气。   路小埋趁机后退几步,指着那对不知真假的夫妻,大声说:“他们就是人贩子,别让他们跑了。”   妇女大声反驳:“那是我的孩子,不是她弟弟,要真是弟弟,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她早就跟踪了半天,这孩子是被一对夫妻带来的,身边根本没有小姑娘,她断定路小埋就是个好管闲事的陌生人,笃定她回答不出来。   这回她料错了。路小埋还真没说谎。   “我弟弟叫顾乐杉,小名乐乐,我家住XX区武夷花园!”   “原来你们才是人贩子,贼喊捉贼,谁给你们勇气的!”群众中有人仗义执言。   路小埋默默在心里接了句,反正肯定不是梁静茹。   围观的群众看路小埋一脸正气凛然,小男孩也很亲密地躲在她怀里,心里的天平瞬间就倒向路小埋,立刻将人贩子围起来。   两个人贩子见势不妙,互相对视一眼,就往车里撤退。   路小埋当下喊破他们的企图:“大伙快拦住他们的面包车,他们想逃跑!”   众人瞬间义愤填膺起来。   “快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人贩子最可恶,活该千刀万剐!”   “哪位有手机麻烦打电话报警。”   有人大声喊着,有人听见了连忙拨电话。   面包车门被堵住,上不了车,两人就想掉头逃跑,气势汹汹的人群又把他们堵住了。   不知谁踢出了第一脚,于是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纷纷对人贩子拳打脚踢。   这对假夫妻真人贩子,虽然身手健壮,却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出现颓势。   壮汉一看不妙,就想抛下女人独自冲出人群。   女人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死死跟在他身后。   路小埋把孩子放在地上,捡回两根不能吃的雪糕,朝人群的包围圈一丢,恰好砸到那壮汉的脸上。   人群哄笑起来。有人拿绳子把人贩子捆住了。绳子还是从面包车上拿出来的,一开后车厢,都是各种作案工具,这下更肯定了他们人贩子的身份了。   顾乐杉站在路小埋身边也跟着拍手,高兴地欢呼起来。   路小埋揉了揉他的头顶发旋,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见不到父母了。   姗姗来迟的除了警察,还有顾乐杉的父母。   徐公子也找到了路小埋:“小鹿,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结完账没等到路小埋,走出来就发现广场上不同寻常的气氛。   有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乐乐!”   “宝贝!”   一对面色焦虑的夫妻,看到顾乐杉连忙把他拉过去。   蓝素兰抱着儿子差点哭出来:“宝贝,你去哪里了,妈咪到处找你!”   站在一旁的顾骏玮也满头大汗,此时松了口气,又板起脸:“乐乐,以后不准到处跑!”   “妈咪,爸比又凶我!”顾乐杉撅着小.嘴撒娇。   蓝素兰忍不住道:“孩子都被吓到了,你别再说他了。”   夫妻俩把一旁的路小埋和徐公子都自动忽略了。   路小埋拉了拉徐公子的胳膊,两人悄悄挤出人群。   附近的巡逻警察很快来到现场。   这对夫妻才知道儿子险些被人拐走。   而救了儿子的小姑娘据说是他姐姐。   顾乐杉回头没发现路小埋,还不解地嚷道:“姐姐呢,姐姐呢,姐姐怎么不见了……”   蓝素兰和顾骏玮对视一眼,估计是哪个机智的好心人。   心中一阵后怕。   路小埋对徐公子苦笑:“抱歉啊,雪糕刚刚掉地上了。”   徐公子摇头说没关系,路小埋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走吧,我们去A大。”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徐公子忍不住回头望了人群一眼。   又看看径直潇洒往前走的路小埋,不禁心中暗道:小鹿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做了好事也不留名。不过这才是她啊!   徐公子就像自己也做了回好事一样,脸上挂上开心的笑容,连忙追上去。   两人逛完A大才回家。   这才知道盛瑄睡过头,所以忘记了去接他们回来。   盛老太太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徐公子在一旁劝说,好不容易安抚下老太太,又主动说不需要盛瑄陪他们,两个人接下来打算自己去逛。   路小埋参观了A大,突然失去兴致,也不想再去参观前世读过的学校。   当众承认顾乐杉是亲弟弟的那个瞬间,好像有把无形的枷锁从她身上掉落了。她觉得她可以回家了。她想路爸爸了,也想回家了。   也许是从顾乐杉的童言童语中听出了什么,蓝素兰辗转知道路小埋来京城了,还刚好救了顾乐杉。   她从路爸爸那里拿到电话,转头就打到徐家。   “你爸都不事先跟我打声招呼。你这孩子也脾气大,都来京城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接你回家。”蓝素兰在电话里语带埋怨地说道。   路小埋不想提上次吵架的事情,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现在住在同学家里,他家人都对我挺好的。过几天我就回高临。”   “同学家再好也不是自己家。你……”   “你没其他事吧,我先挂了,我同学在喊我了……”   同学家确实不是自己家,但是蓝素兰和顾乐杉的武夷花园,也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在高临。   蓝素兰的声音紧巴巴的,在电话里都能听出她的尴尬。   两人缄默了一会,默默都选择了结束对话。 第37章   听说路小埋这么快就打算回老家,盛老太太心里把自己闺女女婿又埋怨了一番。   无奈两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想骂人都不知道上哪去逮人。   只好拉着路小埋,好说歹说非得让她留到盛瑄过完生日后再走。   盛老太太是老革命,年轻的时候捐献了大部分家产去投奔革命队伍,后来因此结实了同样爱国的大商人盛老爷子。夫妻俩生了三儿一女,盛老爷子几年前去世了。盛老太太也早就退休,回到家中。   三个儿子又给老太太生养了七个孙子,盛瑄排行第七,也是最小的一个。盛老太太一辈子缺闺女,没想到轮到子女们,也是缺闺女。里外八个带把的,就是没人给她生个贴心小棉袄。   盛老太太已经自动把盛女士忽略了,在老太太眼中,强悍的盛女士简直比她三个儿子还像男人,从小就跟着哥哥们摸泥巴,上天入地无所畏惧。   老太太怀疑是不是她怀盛女士的时候,吃酸吃得太多了才会这样。   老话说酸儿辣女,她怀女儿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酸的,旁人觉得酸倒牙的糖水浸杨梅,她都觉得太甜不够酸。以为估计又像之前是个男娃,没想到一出来是个女娃。结果这女娃也和男娃没差了。说多了都是泪。   所以盛老太太看到路小埋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别提多稀罕了。   “过两天就是小七的生日会,好孩子,你等过几天再走,乖哈,多陪姥姥说说话。”盛老太太一手拉着外孙一手拉着路小埋,嘴角下拉佯装生气,“还是你嫌弃姥姥聒噪了?好孩子,咱可不能学没良心的小七。还有我那闺女也是天下第一号没良心的。你和乖孙千万别跟他俩学了。”   路小埋笑眯眯地点头:“姥姥别担心,您乖孙和我可喜欢陪您唠嗑了。您再给我们讲讲您过去的革命史吧,我爱听这个。”   徐公子在一旁补充:“嗯嗯,我们都爱听姥姥讲过去的事。”   盛老太太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打迭起精神给俩孩子绘声绘色地讲古。   一旁的盛瑄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他又躺枪,好吧,躺多也就习惯了。   谁让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除了表弟外,每个人都能来踩他一脚。   来吧,他躺平,任踩。   盛家离徐家不远,在小区的更深处,是三栋联排别墅合在一起。   进门的欧式长廊上立着雕塑,墙壁上挂着油画,往外望,是一片荷叶池塘,池塘边上立着白色人物雕像和雕刻精美花纹的白色柱子。庭院中间是绿色草坪和错落分布的巨大花盆。角落里还有一缸睡莲。   和徐家的简朴不同,盛家虽然整体外观古朴,却从每一个细节都显露出豪奢的痕迹。   低调不张扬,又很沉得住气。路小埋暗自揣度,盛家看起来是个很不一般的家族。   平日盛家人都是分散在外,各忙各的事业。   这么大的别墅里,就住着盛老太太和盛瑄两位主人。   不过别墅里的工作人员却是几倍多。   路小埋光想想这么大别墅打扫起来需要花费的人力,还有照顾那些花花草草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当然需要一大群工作人员。   不过等到盛瑄生日会那天,在外的盛家人能回来的都会回来。   到时候就会热闹起来,所以盛老太太最喜欢家里举办各种生日会宴会派对。   人老了就越发希望子孙都环绕在自己身边,只是盛老太太也知道子孙们有子孙们的事业,就像她年轻那会,也是抛家舍业,连双亲过世都赶不及回去看他们一眼。   所以她一向都很放达,把孩子们都赶出去,让他们去奋斗,去拼事业,但是要让他们知道,累了渴了困了,身后永远有一个家在等着他们。   也是因为盛老太太和盛老爷子这种态度,盛家人虽然人口不少,但是一直是和和气气,外人看来也是和睦美满,无不羡慕钦佩不已。   路小埋也是这时才听徐公子说起,原来徐家那栋小别墅也是盛家买的。   是盛女士当年出嫁时,盛老太太夫妇给女儿置办的嫁妆。私心也是希望女儿不要离父母太远。   不过徐锦山老家是高临,小时候也是穷苦出身,所以生活一直比较简朴。   他不喜欢豪奢的生活,也看不惯在家里摆放成群的仆人,若非盛家强烈要求,他连唐叔和周姨都不愿意让他们留在家里。所以徐家的一切才会显得格外矛盾。   路小埋心下恍然大悟,拍拍徐公子的肩膀:“真难为你了。”   徐家父母算是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生活方式迥异,估计当初磨合的过程也不轻松。   而徐公子作为他们俩的儿子,夹在中间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   徐公子得到路小埋的安慰,有点不解,但还是习惯性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脸上浮现浅浅的小酒窝。   路小埋忍不住想揉揉他毛绒绒的发顶,于是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领,踮起脚尖终于够到了。   心满意足地撸了一把。果然很顺滑。心里不禁兴奋地吆喝了一声。   这可是能载入路小埋个人历史的重要时刻。真遗憾手边没有一台智能手机,不然就能当场拍下来了。   其实中考之后,为了决定徐公子的去留,是留在京城还是回高临,徐家夫妇因此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   最后,如往常一样,还是徐锦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盛女士气得和他冷战了大半个月。   徐锦山始终不动如山。   徐公子早就预料到了,爸爸虽然在家话不多,但是一旦做出决定就从来不会动摇。   妈妈根本拗不过爸爸。   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告别亲朋好友,去到一个并不熟悉的小城市,一呆就是三年,徐公子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所以路小埋能走进他寂寞的世界里,其实他是带着点感激的。   他维持低着头弯腰的姿势,好让路小埋能摸到他的头发,好半天才问:“摸好了吗?我能动了吗?”   路小埋欢快地回答:“好了!”   虽然路小埋会继续留在京城几天,但是她也并不想大热天在太阳底下傻跑,所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拿出纸和笔,面对面开始埋头做题。路小埋是在做老师布置的暑期作业,徐公子的作业很早就做完了,他现在又开始每日刷奥数题。   手速和脑速一样快的人,路小埋已经不把他当人看待了。   不然她会绝望的。   不过路小埋是不会轻易死心的,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来比赛好了,我做一张学校发的数学试卷,你做一张奥数试卷,看谁比较快做完。”   徐公子犹豫了一下:“你确定你要和我比赛?”   “同样的难度,我肯定比不过你,但是奥数题应该挺难的吧,我就不信你的速度还是那么快。”路小埋狡黠地挑眉,甜甜一笑。   “要是我赢了呢?有什么彩头?”徐公子好整以暇地问道。   路小埋拧了拧眉毛:“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万一我赢了呢?如果我赢了,你答应帮我一个忙,如果我输了,我也帮你一个忙,不过不可以提很过分我做不到的要求哦。”   “OK!”两人击掌盖章。   对了手表的时间,一到点,就拿起笔,刷刷写起来。   结果显而易见。   一个小时后,徐公子就亮了亮自己写满的试卷,好笑地问:“服气了吗?”不仅做完了,准确率还在98%以上。   服气,怎么不服气,我水土不服就服你。学神,请收下我的膝盖。路小埋十分干脆地认输。   “愿赌服输,我帮你做一件事,但说好了,不可以太过分哦。”   徐公子镜片后的双眼轻轻眨动了一下:“我还没想好让你帮我做什么,等开学了再告诉你。”   他原本就没打算为难路小埋,只是故意逗逗她,看她紧张的小模样,觉得很可爱。   两人笑嘻嘻的一通闹腾,徐家的阿姨从厨房端出果盘和点心。   看到他们在用功,轻声细语地说:“你们学习了这久,都累了吧。停下来歇一会。吃点茶点吧!”   “谢谢周姨。”徐公子笑道。   周姨笑着回到厨房准备晚餐,回头看了眼俩孩子头挨着头专心致志的模样,心里老怀感慰,这俩孩子感情真好。徐公子能在高临老家交到好朋友,她也放心多了。   盛瑄二十岁的生日会很热闹。   他穿着一身白色手工定制西装,系着小领结,从旋转扶梯上走下来,路小埋恍惚又看到了前世那个清逸出尘的小老板。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私底下毒舌的样子,还有被盛老太太揪着耳朵骂的时候,路小埋眼前的肥皂泡就哧溜一声被戳破了。   城里人套路深,她还是回乡下吧。   路小埋借机认了几个盛家人。盛家话事人——盛大舅,他正和妻子在门口迎宾。盛大舅长得和盛女士很像,如出一辙的威严和强大的气势。盛二舅和盛三舅都有事在身没来,孙子一辈的,路小埋也只看到盛五和盛六,他们分别代表各自的父亲出席,还带着各自的女朋友。一家子都是俊男美女。   对了,忘了说,盛七的父亲就是盛大舅。他算得上盛大舅的中年老来子。   路小埋原本以为徐爸爸应该会出现在生日会上。   结果依然没有。   盛女士见怪不怪得带着俩孩子去了娘家。   路小埋在徐家呆了快一星期就没见到徐爸爸。   他也忒神秘了。看来这次是无缘相见了。   能在气势上死死压住盛女士的男人,想想,就让人特别好奇。   徐公子带着路小埋和盛五盛六打了招呼,就躲到角落里了。   两人神态自若地吃吃喝喝,徐公子知道路小埋喜欢吃甜食,帮她拿了不少。   这种场合长辈们没空搭理他们,年轻的表哥们都负责招呼客人。   而他们这两个还没出社交圈的小朋友,就负责把自己照顾好,吃好喝好别添乱就行了。   路小埋早在看到摆在宴会厅各个角落长桌上的西式甜点的那一刻起,已经挪不动脚了。   提拉米苏、萨芭雍、舒芙蕾、慕斯、玛德莲、戚风……每一个名字都让人唇齿生香,造型别致的西餐盘上还有用巧克力酱写的花体字作点缀。   每一道甜点都不是单个摆在那里,而是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她面前,纷纷蹦到她的眼睛里,她似乎能听到它们在大声嚷道:快看这里,我在这里,我最好吃,我最美味,快来把我领走吧……   路小埋罕见地犯了选择困难症。这真是甜蜜的忧伤,只恨她只有一张嘴,一个肚子。 第38章   厨房传来菜入油锅的哧溜声,一墙之隔的孙奶奶在哄哭闹的小孙子,楼下夫妻又拌嘴了,对面楼的中年丈夫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女主人身上系着围裙在拖地板,每次经过沙发,都会嫌弃地让丈夫抬脚,丈夫专心致志地看报纸,却能每次都及时地将双脚抬高,楼下街道上传来理发店老板娘的笑声,还有小卖铺老板豪爽的大嗓门……   啊!回家真好。   路小埋躺着床上,认真听一扇门之外热闹的市井声音,脑子慢慢苏醒,也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确实回到家了。   中午吃了路爸爸准备的海鲜卤面和一个大酱猪肘,路爸爸去上班,路小埋就在家里晃悠。   并不想看书刷题来着。   她找到家里的杂物间,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壁橱里找到一箱音乐磁带。果然有卡百利乐队的磁带。就不知道是不是盗版的了。   路小埋把磁带放进录音机里,调到《dreams》那首歌,开始跟着音乐情不自禁在客厅里抖腿。   抖得不过瘾,就举着双手狂魔乱舞。   电话响了,路小埋差点扭到腰。   电话里林娇娇兴奋地叫道:“小埋你回来了,京城好玩吗?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学校发的卷子都写了吗?快借我!我还没做完。”   路小埋拧掉录音机。   掏了掏耳朵:“我回来了,京城挺好玩的。试卷写完一半,你下午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做卷子。”   吼吼吼。林娇娇在电话里不住点头。   这个假期,林娇娇都在上专业课,都没出去玩。林妈妈也不肯带她出门,不管她怎么哀求,林妈妈永远只有一句话等着她:“最后两年再辛苦也要坚持住,等你考上大学,你想做什么,妈妈都不会拦着你。”   才怪,父母都是这么说的,等你上了大学,看看他们会不会真的给你自由。   这段时间路小埋去了京城,可把林娇娇给郁闷坏了。她那些小姐们虽然也可以陪她玩,不过大家自从初中毕业后考上不同的高中,生活不一样环境不一样,慢慢也就缺少共同话题了,翻来覆去说的那些老梗,渐渐也没意思了。   林娇娇也不想再找她们玩了。   两人埋头写卷子的空隙,路小埋端了冰冻的西瓜汁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林娇娇。   林娇娇一边喝,一边窃喜得像只小仓鼠:“我告诉你哦,我上的声乐班上有个大帅哥,跟我还是同一个专业老师呢!”   路小埋眨了眨眼睛:“所以呢……”   林娇娇双手支撑着下巴,一脸梦游:“他弹钢琴时好帅啊,光那双修长的手,我都快爱上他了。”   “你是爱上他的手还是爱上他的人?”路小埋问。   林娇娇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区别?”很快又陷入白日梦中,“只有他才配拥有一双这么完美的手啊。”   路小埋摇摇头,这娃没救了。   “你别光顾着抄,把题目理解了吗?自己先做一遍,不懂了再看我的答案,再看不懂,我给你讲解一遍。”路小埋提醒道。   林娇娇小嘴一噘:“可是数学好难,我脑子想得好痛啊。”   艺术生的文化课要求不高,高考的本科划线基本都是当年所在省的二批本科分数线的60%—65%。   林娇娇觉得自己虽然成绩不如路小埋,但是碾压其他艺术生还是妥妥的。   于是不知不觉就对自己放松了要求。   路小埋敲了敲她的脑门,没好声气:“你如果以一百分的标准要求自己,一般能拿到八十分的结果;对自己要求八十分可以拿到及格以上,但如果你对自己的要求只是及格,往往后果就是不及格。所以你别拿艺术生那一套来要求自己。你还想不想和我一起考到京城去啊!”   林娇娇摸摸被敲疼的额头:“当然想了。”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路小埋已经做完的试卷推到一旁,默默地开始自己先做一遍。   路小埋这才笑着点点头。   开学前最后两天,路爸爸就和林妈妈把凌老师的小公寓收拾了一番。虽然凌老师说她请阿姨打扫,但做人不能拿人家的客气当做理所当然。这是路爸爸的做人原则,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小公寓不大,两房,估计八十来平,不过住路小埋和林娇娇两个人足够了。   林妈妈除了找了一个阿姨照顾她俩外,还自己时不时过来陪女儿几天。   租了房子就方便了,林妈妈想住下来也没什么问题。   林娇娇把暑期作业都做完了,不过等到开学后,老师们都没检查作业,更没有讲解试卷,把答案发下去,就让学生自己批改。   这让不少学生松了口气。   正式进入高二年级,老师们都忙着赶课,好能提前进入高三三轮复习,经常拖课拖得天怒人怨,学生们都得赶着时间上厕所。但老师紧张的同时,学生们却渐渐开始松懈起来。   文科班不是路小埋之前读的重点班,学习的氛围也确实不那么浓烈。   如果说重点班的同学是连睡觉都觉得浪费学习时间,心痛到不行,那文科班的同学能多得到一天假期都会兴奋地尖叫起来。   路小埋作为班长,却并不想管这么多,不想学习的人,你就是把他一个人和一本教材一起扔到荒岛,他也不会翻开那本书一页的。   班主任凌老师对学生也是比较和气的,只要这些人不影响到其他想学习的同学,她都不会去干涉的。   不过作为一个尽责的班主任,她还是会约学生谈话三次,三次后屡教不改,就把他的座位调到最后一排。任他自生自灭。   如果说这些学生真爱玩不想学习,路小埋观察了一番,倒也不是这样。   他们也有压力,也想考到好成绩。能进高临一中的,每个学生无不都顶着亲朋好友的殷切希望。虽说进了高临一中就是半只脚踏进大学,但毕竟还有半只脚留在外面。   但是人是会懈怠的,也容易自我怀疑,当周围的人都是比自己勤奋的人,比自己聪明的人,陷入痛苦中的人就会想,那我不学习好了,如果我不学习光玩了,说不定大家会以为我是自己不想学习的,我并不是因为学不好才不学习的,我是因为学习太无聊太愚蠢才不学的,如果我认真起来,分分钟钟拿满分,连我自己都害怕。   于是放任自己沉溺在小说游戏中,流连网吧,渐渐渐行渐远,落下的成绩越多,越回不了头。积重难返,很少学生会有勇气承认自己的失败,重新站起来重头开始。   就像之前重点班被淘汰的男同学,董豪离开重点班后,刚开始还信誓旦旦一定要考回去,可惜事与愿违。渐渐他就再也回不去那个曾经熟悉的班级了。   今天路小埋去教学楼办公室找凌老师汇报班级情况的时候,看到凌老师和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在说话。两人说了很久,那女人才两眼红红地离开。没多久她又回来,把手里用麻袋装的一袋豆子地瓜等自家的农作物,还是一只两脚被草绳绑住的老母鸡留下来了。   凌老师叹了口气,目送她走远。   回头对着那老母鸡,一脸苦恼:“我不会杀鸡啊!这味道怎么这么臭,是不是拉鸡屎了。”   凌老师一向淡定优雅,很少露出这种大惊失色的表情。   路小埋偷偷在心里笑了两声:“凌老师,我家对面菜市场有给人杀鸡杀鸭的,不然等会放学了,我帮你带过去,等处理好了再拿回来。或者您养两天,我让我爸给您处理了。”   “不等了,等不了,我一天都不想养,小埋你帮我送到菜市场吧。我给你钱。”凌老师一脸解脱连忙抓着路小埋说道。   说完正经事,凌老师拍拍路小埋的肩膀:“看见刚才的女人吗?那是邓鑫的妈妈。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下场,不好好学习连父母的脸都丢干净了。她妈妈跑来求我,又有什么用呢。我都恨不得代替这些学生学习了。但我能替他们高考吗?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啊。”   凌老师发了一顿牢骚,胸口郁气稍微缓解就把路小埋打发走了。   路小埋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碰见邓妈妈拉着邓鑫站在角落说话。   邓鑫一脸不耐烦。邓妈妈穿得很简朴,洗得发白的大外套罩在瘦小的身躯上,越发显得瘦弱。站在身材高大的儿子身边,她拉着他的手,嘴里不放心地一直叮嘱:“一定要听凌老师的话,凌老师是好老师,她愿意管你都是为了你好……”   邓鑫甩开她的手,双眼不自觉注意来往的学生:“妈你快回去吧,你来学校干什么,不是让你别找凌老师吗?”   “我给凌老师送点自家田里种的东西……”   “都说别送了,丢人现眼,城里人谁稀罕咱家地瓜。你快回去,要打铃了,我要回去上自习了。”   邓妈妈连忙放开儿子:“诶诶,你快回去学习吧。我不耽误你了。儿子注意身体啊,多吃点营养的东西,钱不够记得打电话回家啊!”   路小埋走远了,没再继续听他们之后的对话。   邓鑫就是班级里最不听话的学生。坐在最后一排,最喜欢戏弄那些很用功但是又成绩不好的学生。被路小埋警告过几次。   没想到他.妈妈原来是这样的。   路小埋摇摇头,他家里条件不好,自己又不肯下死劲去改变自己,还谈什么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的阶层。可惜了他.妈妈的一番苦心。   自习课一回头,果然邓鑫身边又聚集一群人,很大声地说笑。   路小埋站到讲台前敲了两下黑板擦,满脸严肃:“邓鑫不准说话!影响了其他同学自习,我就把你的名字登记下来。”   邓鑫不满地撇了撇嘴角,大声嚷道:“告状精,就爱找班主任打小报告。”   被路小埋凌厉的眼神扫过,到底是把音量降低了。   其他同学就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学习。 第39章   凌老师现在除了给两个重点班上课外,就带十九班。   她特别喜欢二班的一位男同学。这位男同学的作文经常拿满分,凌老师也喜欢在班上读他的作文。这次上课,又读了他的随堂作文。   读完作文,宣布下课,把邓鑫叫了出去。   两人在走廊上说了几句话,之后凌老师就让他回座位了。   路小埋把这周的课堂记录簿拿给凌老师看,凌老师翻了翻后,还给路小埋。   “你最近多注意一下最后一排的几个学生。如果他们继续影响其他同学,你及时向我报告。”   “好的,凌老师。”   原本路小埋以为邓鑫应该会消停几天,没想到,隔天就把班上的文艺委员洪佳琪欺负哭了。   这事是在放学后值日的时候发生的,邓鑫坐在最后一排,不知怎的把洪佳琪辛苦弄的黑板报给弄坏了。   洪佳琪气急,就骂了他几句。气急了话就说得有点难听。   邓鑫当场没发作,结果等没人后,就找了一桶刷墙的白油漆涂到黑板上。   这下子黑板连洗都洗不干净,彻底不能用了。   第二天一来上课,洪佳琪看着面目全非的黑板报哇一声就哭了。   路小埋和钟云峰两个人劝了半天,洪佳琪一口咬定是邓鑫在故意给她难看,不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女孩子心思本来就比较敏.感,邓鑫的反击在路小埋来看也挺幼稚的。   两人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吵架。   只是涉及到班级公共财物,所以这件事路小埋还是报告给凌老师。   清理黑板上的油漆就成了大难题。按土办法找了机油来擦拭,也不大管用。   后来路小埋跑去买了一瓶脱漆剂,这才勉强把黑板恢复了原样。   邓鑫又被教导主任在早读时抓了出去,教导主任认为他染头发了,邓鑫不肯承认。   教导主任大声呵斥:“谁让你染发的,一头黄毛还像个学生吗!明天给我染回来。”   邓鑫一脸桀骜不驯:“我没有染发,我头发天生就是黄的。”   “胡说,你别狡辩,你昨天头发怎么没这么黄!不给我染回来,就不准上课!”   “不上就不上,谁稀罕。”邓鑫不怕死地顶了一句。   凌老师已经赶了过来。   教导主任手指着邓鑫,气急败坏地对凌老师说:“这就是你班上的学生,凌老师,你看看他什么态度!你是年轻女老师,第一次带班经验不足,我多说一句,你别不好意拉下脸管学生,你要严厉一点,不能对他们太娇惯。像他这样的学生留在班级里就是害群之马。”   凌老师这会也不急了,温声细语地说:“主任您别生气,我会好好教导他的。一定让他改好。”   凌老师一副虚心听取教诲的模样,教导主任也不好意再说下去:“你的学生你自己管吧。”说完,甩袖子走人。   “凌老师,我没有染头发。”邓鑫仍然坚持自己的清白。   靠近窗户的同学都忍不住探出头看走廊的动静。   班级里的学生明显支着耳朵都没心思早读了。   凌老师让路小埋坐到讲台前监督大家继续早读,转身对邓鑫说道:“你跟我来。”   凌老师的表情平静没有波澜,语气也很温柔,路小埋很难看出她的情绪,不过看她没有笑意的表情,总觉得邓鑫下场不会太妙。   果然第二天邓鑫就没在教室里出现了。   路小埋问凌老师要怎么登记邓鑫的考勤,凌老师抿了抿嘴唇:“先不用记他的了,我让他回家自学一周,暂时不用来上课了。”   路小埋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一句:“凌老师,邓鑫他应该没有染发,他头发一直有点偏黄。”   “恩,我知道他没染发。”凌老师没有意外地点头。   路小埋顿时一脸疑惑。那怎么还让他回家,这算不算冤枉他了,虽然路小埋也并不喜欢他。   凌老师:“我让他回家不是因为他染发,我希望他回去能好好反省自己,想通了再回学校。”   不知道邓鑫反省清楚了没,反正他刚被凌老师叫回家的隔天,邓家夫妻就带着他去教学楼办公室找到了凌老师。   邓妈妈一开口就哭了:“凌老师你不能不管我家邓鑫啊,他现在已经反省了改好了,你就让他回来上课吧!凌老师,我求求你了,这孩子昨天在家里被他爸爸下死劲狠揍了一顿,你看他现在路都走不稳。他往后一定不敢再犯了,我跟你保证……”   凌老师一脸凝重:“我让邓鑫回家自学,不是要开除他不让他回学校。你们怎么就打他了,别把孩子打坏了。”   邓爸爸大手一挥:“不会打坏的,凌老师别担心。我们乡下人都是粗人,什么都不懂,教训孩子也不懂讲什么大道理,不听话都揍一顿,保管老实。邓鑫从小就这么长大的,他皮实得很。”   “那也不能打孩子啊。你们做家长的不要把教育孩子的责任都丢给学校和老师,家庭教育是学生健康成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们不能光打不教育啊!”凌老师微微蹙眉。   邓妈妈着急拉了一把低头不说话的邓鑫:“凌老师,那你让邓鑫回来上课吧。”   凌老师摇头:“你们别这么心急,我说了让他回家自学一周,你们在家也好好开导他。现在都高二了,如果邓鑫继续这样沉不下心来学习,他和其他同学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如果对其他人影响太大,我只能建议你们给他转学。”   邓爸爸听见凌老师让邓鑫转学,当下火冒三丈,抬脚踢了邓鑫的屁.股,邓鑫伤上加伤,痛叫了一声,眼神吓人。   “叫你不学好,你当初怎么考进一中的,现在这么给我丢脸,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一个打孩子,一个抓着凌老师哭个不停。   凌老师头都大了:“我还要去上课,你们先回去吧。”   邓妈妈抓着 凌老师不放,见凌老师不肯理会他们,拿着教案就要出办公室,情急之下,扑通双膝一软就朝凌老师结结实实下跪了。   凌老师大惊失色:“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凌老师抓着她的胳膊,要扶她起来,邓妈妈却很执着:“凌老师,你不让邓鑫回来上课,我就不起来。”   凌老师差点被气笑了。   外头的李老师路过办公室,见热闹得很,面无表情地看向邓家三口人,声音冷酷似冬天飞雪:“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真把学校当菜市场了!你们看凌老师好欺负是吧?这位家长要打孩子回家关门自个打去,我们眼不见为净。还有这位家长,你这么跪凌老师,是打算让她折寿吗?”   邓妈妈被说得老脸一红憋不出话来。   李老师把凌老师拉出现场,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你先去上课。”   凌老师无奈看了眼低头不说话的邓鑫,一脑子都是浆糊,点点头离去。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   李老师把三人带到了小会议室,让邓鑫留在外面,自己和家长单独谈话。   他端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邓家夫妻对视了一眼:“我们也没别的要求,就求学校老师让邓鑫回来上课吧。我们保证他绝对不会再犯,那些小毛病肯定都能改好。”   “小毛病?不会再犯?你们保证?怎么保证,拿什么保证?这话说出来你们信吗?”   两人被说得抬不起头,脸上一阵阵发烧。   李老师语重心长继续道:“邓鑫这样的学生我见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这么多年带了这么多届毕业班,学生们在想什么我比他们自己还清楚。邓鑫改不好了。凌老师既然说让他回家自学一周,那就回去,等一周后再回来。他自己不想学习没关系,别去影响其他同学,学校也不会拿他做文章。但是如果再发生这种事,学校只能让他转学了。”   两人顿时如蒙大赦,连忙点头:“不会的,邓鑫绝对不敢再犯错误了。”   邓家父母带着邓鑫暂时回家了,李老师端着茶缸走出小会议室,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邓鑫一周后再回来,消停了许多。   路小埋发现他偶尔露出的胳膊还有点未褪.去的青紫。   其他问题学生看了邓鑫的下场,一个个也老老实实夹尾巴做人。   对着路小埋别提多谄媚了,买了零食请她吃,一会说要替她打扫卫生值日,一会说让她把他们的课堂记录写得好一点。   路小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所有糖衣炮弹:“这事得看你们自己。你们在课堂上怎么表现,我就怎么写。”   他们一看路小埋态度强硬,就又去纠.缠老实的副班长。   钟云峰被他们缠得没办法,苦着脸:“课堂记录簿都是班长在管,我没权利修改。你们别来求我了,去求班长吧。”   见钟云峰实在不是在说假话,几个人又被路小埋警告说“再纠.缠下去就真给他们记差评”,这才讪讪作罢。   班级里的风气终于一肃而清,路小埋觉得自己都能抽出更多时间来看书刷题了。这学期徐公子和重点班上的同学都忙着准备各种奥赛,课堂上学生都少了不少。   凌老师也给路小埋报了一个作文竞赛。路小埋和二班的那位作文高手都进了初赛,不过路小埋止步市赛,拿了个二等奖,而作为一等奖得主的二班男同学会继续代表全市参加省级比赛。   路小埋这会才知道他的名字,苏杨。   苏杨本人话不多,比赛期间两人互通了姓名,就没说过其他话了。   高中第一次拿到一个具有分量的大奖,出成绩那天,路小埋激动得差点睡不着。   跑到林娇娇床上,拉着她说了半宿的话。后来林娇娇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路小埋也对自己一阵失笑,慢慢也睡了。 第40章   徐公子回校时已经快期中考了。   省赛区的奥数是各省自行阅卷评比的。路小埋好不容易看他回来,就笑着问:“你回来了,我作文竞赛拿了二等奖呢!你呢,你的成绩怎么样?”   隔了一段时间不见,猛然发现徐公子已经瘦了不少。   看来不用等他出国后,说不定高考前就能瘦下来了。   徐公子本人倒是没有这个自信,减肥都是刚开始体重掉得快,后面就会越来越难了。   他最近就觉得自己有点瘦不下来了。   看来还得调整一下饮食,控制一段时间看看。   路小埋问成绩,徐公子就点头:“恭喜你,恩,我也挺好的。”   路小埋还在等着他的下文,挑眉:“就这样?”   徐公子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明年一月份我应该会去参加冬令营。”   哦,那就是考得不错了,估计是头几名,不然也不会进入省代表队,去参加全国冬令营。说不定,未来徐公子还会被选入国家队去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路小埋都不好意思继续说她的作文比赛了。她头一回拿到二等奖,还挺开心激动的。就等着徐公子回来,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现在看来这个好消息有点拿不出手了。   期中考后,很快又是一年秋季运动会。   文科班向来阴盛阳衰,愿意参赛的同学更是寥寥无几。   作为全班男生中最高因此被任命为体育委员的闵海军,抓着报名表简直快哭了。   路小埋在心里默默为他点蜡。还好她这次不是体育委员。   不知道闵海军是怎么软硬皆施的,动员后的结果,全班除了个子最矮的林云开外,十几个男生都参加了运动会,每人少则报一个项目多则报两三个。   路小埋也给他们打气:“我代表班级里的女生给予你们最大的精神支持,你们别担心比赛结果,我们重在参与,赛出十九班的风格就行。”这话真耳熟,好像去年她也是这么说的。   这么一回想起来,不禁满脸笑意。   闵海军也是绝望了,只要有人愿意参加就行,就算成绩垫底他都没意见。   不过垫底倒也不会,路小埋一人照样拿到了八分,林月来和洪佳琪又配合写了很多稿子,还给班级争取到了两分加分。   秋季运动会结束后,很快就是高二年级的篮球比赛了。比赛是利用每天下午第四节 自习课,这样不会耽误白天的课程。   男同学们明显热情高涨了许多。不管擅长不擅长,对于这种荷尔蒙爆棚的运动,大部分男生即使不会打也爱看。平常看到NBA都走不动路,这时候对自己学校的篮球赛自然也是热情高涨。   高二年级一共十九个班级,八个文科班,这时候就越发看出文理的区别了。文科班几乎是被虐成狗,一路被理科班碾压,在初赛就全军覆没了。   有一场比赛,十九班男生刚好碰见一班的队伍。   那场路小埋是计时员。   学校比赛没那么严谨,路小埋就拿着手表和体育老师对了一下,然后就站在场边,等待体育老师发号施令。   吴明明还笑嘻嘻地跑过来说:“小埋,你们班男生行不行啊,看起来一个个都是弱鸡。不然你上场呗!你一个顶俩!”   路小埋白了他一眼,晃了晃拳头:“你这么行怎么没上场啊,连替补都没捞着?”   吴明明也不生气,露出贱兮兮的笑容:“我们一班人才多,用不着我上场。不像文科班,所有男生都下场还凑不足一支比赛队伍。”还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   说完怕路小埋捶他,两脚一溜,跑得飞快。   路小埋才不会跟他计较。太幼稚了。   徐公子也没上场,他在场下翻分数牌。   项晨杰带着人一得分,体育老师比了个得两分的手势,徐公子就给自己班的分数牌翻两张过去。   目前比分,25:5,可喜可贺,十九班拿到了五分,打破了鸭蛋。   高大的闵海军在自家半场的篮球框下喘气如牛。   路小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枉费她为了提振士气,都让林月来充当啦啦队长了,结果反倒把对手激励得嗷嗷叫唤,一个个恨不得都来个潇洒帅气的大灌篮,不然也得抢个篮板来个三分球。哼,以为人人都能当流川枫樱木花道啊!真是动漫看多了!   路小埋差点翻白眼,再看看自己班上的队伍,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就像大太阳底下的小白菜,都被晒蔫了。林娇娇在场边十分卖力地给班上的篮球队呐喊加油。她和洪佳琪是场上最激动的两个女生。   以陈燕为首的一班女生暗暗警惕地盯了十九班的啦啦队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林月来。   路小埋也耍了点小心机,每次停表时,如果刚好是十九班在进攻,她就暗地里多拖延十来秒。如果轮到一班主场发起进攻,路小埋就踩着线连忙喊时间到。   上下半场结束喊停前,她也是能多拖延几秒钟就拖延的,可惜这点小伎俩碰上一班势如破竹的气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十九班不负众望,一路溃败,被拉开了大比分,最终被淘汰出局,就此止步。   洪佳琪有点郁闷:“我嗓门都喊哑了,咱班的男生咋就这么不争气,气死我了。”   林娇娇安慰她:“我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了。”叹了口气看向老神在在的林月来,“连大美女出山也救不了场啊。”   结束了计时工作,路小埋朝和一班一起欢呼的徐公子摇了摇手,打声招呼,转身回到自家半场。指挥生活委员给一群运动员发饮料,做好后勤工作。   比赛快结束前,闵海军在抢篮板时被一班一个男生撞到了鼻子,现在有点流鼻血。   钟云峰陪他去医务室。   最近几天的医务室也是人满为患,每天都有学生在比赛中受点轻伤。   搬来的几箱饮料没喝完,路小埋就做主都分给在场的其他同学。没来看比赛在教室自习的同学,自然是没份了。   林娇娇拿了一瓶饮料,看了眼时间,就着急起来:“哎,我上专业课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啊。小埋,你待会回教室帮我把课本文具收起来。”   “没问题,你快去吧,别迟到了。”路小埋朝她点头。   林娇娇也不啰嗦了,急吼吼地找到自行车棚,骑车出校园了。   另外三个篮球场的比赛也都结束了。不过篮球场上依旧十分热闹,到处人头攒动。   路小埋抹了把汗,和几个班委一起收拾班级用品。这场比赛十九班输了,接下来就没有他们的事情了。没有比赛了,这些桌椅药箱什么的就可以搬回教室了。   收拾完就可以放学了,徐公子在自行车棚等路小埋。   凌老师的小公寓就和高临一中隔了一堵墙,路小埋很快就到家了。   剩下的路,徐公子就一个人骑上自行车,慢悠悠地蹬回家了。   回到家,徐奶奶还问道:“今天怎么放学晚了?”   “最近学校有篮球赛。”徐公子停好车,提着书包进门。   “小凤下午炸了一盘鸡腿,你放好书包就出来哈。”徐奶奶跟在他身后念叨。   徐公子犹豫了一下,看向徐奶奶期盼的小眼神,头怎么也摇不下去。   不行,他得控制饮食,油炸的食物热量特别高又缺少营养……   徐奶奶不等他放下手包,转身就塞过来一个金灿灿肥大的鸡腿:“孙子,给!奶奶特意给你挑了个最大的。”   徐公子一脸绝望,吃,我吃还不行么!   徐奶奶年轻时守寡,一个人带着徐爸爸,把他抚养长大。吃大锅饭挣工分时代,家里没有男丁,她都是把自己当男人使,连村里修水库,都是扛把锄头和男人一起上。   现在年纪大了,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毛病。徐锦山就给她找了个小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小保姆叫小凤,是徐家远房亲戚,小姑娘早早辍学,没事做,徐奶奶就让她过来照顾自己。   徐家每个月给她开工资,小凤就一分不少都拿回家里。   徐奶奶有时候也提醒她:“你家里有两个弟弟在,你年纪大了也要出嫁,给自己留点钱傍身。”   “不用,我吃住都在这里,不需要花钱哩。”小凤特别淳朴,“我阿妈阿爸说让两个弟弟好好读书,等以后有出息了,他们会回报我的。”   “傻妞。”徐奶奶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凤笑嘻嘻浑不在意。   路小埋和林娇娇住在小公寓,回家的时间也少了,每次都是路爸爸或者林妈妈过来看她们。   因为回家少,接到蓝素兰电话也少了。不过路小埋还是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   她对路小埋似乎比以前上心了不少,因为路小埋现在是高二学生了,怕她学业压力大,还给她邮寄了不少蛋白质粉。这玩意不知道管不管用,路小埋偶尔记起来就会吃一点。   再给路小埋买衣服,也不会发生尺码不符的事情了。   原来她不是不会用心,只是以前对路小埋没用心吧。   不管蓝素兰为什么改变,路小埋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路小埋现在最大的软肋就是路爸爸,只要不涉及他们父女,路小埋就敷衍着她。   有些伤害早已造成,流脓结痂留下永久的伤痕。也许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命中注定没有母女缘分。   而蓝素兰估计也早就明白,在她放弃过去,选择另一条路的时候,就再也没办法两全了。   宇宙就是这么公平,等价交换,能量守恒。世事难两全。 第41章   路小埋发现班级里出现了两对情侣。   她挺犹豫的,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凌老师。   希望这四个人能想清楚,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   在人生迷茫的时候,想不清楚不要紧,跟随大流,只做对的事情。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可以考虑怎么把事情做对。   听庞美丽说,原来一班的班对项晨杰和陈燕同学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少男少女的分分合合总是格外多。听说陈燕和二班的苏杨走得很近。项晨杰见状就和别班的另一个女生也亲密起来。   一班班上一些不太喜欢陈燕的女生,暗地里都等着看他们的八卦。   庞美丽看了路小埋和林娇娇一眼,叹口气:“你们俩真好,能在一个班级里。现在一班气氛可紧张了。班长心情不好,老是低气压,副班长又不管事。同学们不是忙着出去参加比赛争取拿到加分,不然就是在准备出国留学。班上经常有空着的课桌椅,真有点没劲啊!”   路小埋拍拍她的胳膊安慰道:“再坚持一年多就解放啦,别松懈。”   庞美丽点了点头。   “上次篮球赛,看到你们班的校花,回去后同学们都炸开锅了。”三个女生聚在一起,很快说起八卦。   林妈妈买了台洗衣机放小公寓,是小天鹅牌的全自动洗衣机。   洗衣服也不耽误时间,路小埋平常自己顺手就把衣服洗了。   有时候林娇娇马大哈积累了太多衣服,林妈妈又没来得及过来收拾,路小埋也会帮林娇娇一起洗了。   林娇娇是个家务白痴,第一次时路小埋让她自己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也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最后差点水漫金山。路小埋一看,林娇娇把洗衣机的排水管给弄出来了。污水直接往屋里排了。   第二次,路小埋很认真地教了她一遍,先放衣服,衣服提前分类,容易皱的衣服放进洗衣袋里,内.衣放进内.衣袋里,长袖子长裤子的,先把两只袖子或者裤腿打个结,免得到时候甩干时衣服都纠.缠在一起。放好衣服,再把洗衣粉倒进洗衣粉盒子里。再讲究点的可以先用衣物消毒液浸泡一下衣服再放进洗衣机。最后按下洗衣机上的启动按钮。   教学过程很顺利,可惜等到林娇娇单独作业时,她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有一次差点把球鞋都丢进洗衣机一起洗,路小埋一脸生无可恋。   林娇娇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看书上说外国人都是这么洗鞋子的,丢进洗衣机里就能洗干净。这多省时省力啊,真是好办法,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听说还有人用洗衣机洗地瓜……”   路小埋把小白鞋捞了出来,重新刷了一遍,控干水再贴上餐巾纸,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林娇娇把她当成田螺姑娘一顿夸,被路小埋敲了几个暴栗。   路爸爸腌制的海鸭蛋可以出缸了。路爸爸牌的咸鸭蛋,用的是个头大的海鸭蛋,连腌制的水都是到山上提下来的山泉水,所以每次一出缸,洗干净黄泥敲开蛋壳,轻轻戳破蛋皮,金澄澄的蛋黄油就会流出来,蛋黄又沙又软,蛋白嫩滑可口,一起都拌到饭里,路小埋每次都能吃一大碗。   除了林妈妈拿了一些走,路爸爸让龙星淳也提了一小袋回家让龙奶奶尝尝,分给了厨房里的员工们一些,再要留出来一些送给凌老师,一大缸的咸鸭蛋剩下没多少了。   路小埋作为班长,去过凌老师家里好几次,这次她也是自己提着咸鸭蛋找了个周末的时间去的。在学校的时候不方便,而且凌老师也不太喜欢收学生的礼。所以路小埋都是找周末的时间直接去她家里。   凌老师跟着父母住在一个大公寓里,李老师自己有小家庭,早就搬出去住了。   她接过装咸鸭蛋的红色网兜,让路小埋进屋。   路小埋熟门熟路地换了鞋进门,凌老师的妈妈还给她倒了杯水。   “妈你忙去吧,我和学生说会话。”凌老师朝自己母亲摆摆手。   进了自己房间,拉开抽屉,拿了一封信给路小埋。   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上写着班级里有人公开早恋,不仅影响班级形象还影响到其他想认真学习的同学。信上还重点点名了以路小埋为首的班委集体不作为,明知这种情况也不加以制止,任凭事态扩大。   路小埋愣了一下。   这信是谁写的?全班同学的名字飞快在她脑海里闪过。   “凌老师,对不起,我没及时向你汇报。班上确实有学生谈恋爱,不过我和副班长都有关注他们,也提醒过他们在学校的时候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要干扰到其他同学。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我的做法还是欠妥了。”   凌老师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我不是在责怪你。你别有压力。一个班级五六十个学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我作为班主任都不可能照顾得面面俱到,又怎么会这么要求你呢?我给你看这封信,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剩下的你不用管,我会处理,你安心学习就好。之前期中考你拿了第一,但是期末考也不可以松懈,继续保持下去。现在是关键时期,学习才是第一要务,其他都是可以让步的。”   她收回信封,压.在书桌底下。   凌老师并不打算找出谁写了那封举.报信,对此闭口不提,不过对于四个谈恋爱的学生,她也没有强硬干预,只是把他们的座位隔开,分别分散在班级的四个角落,呈对角线。   之后又和他们本人和他们的父母谈了一番,彼此约法三章,如果期末考试有人成绩退步,就把那人调到隔壁班。   也不知道凌老师是怎么和隔壁十八班的班主任周老师商量的,周老师也同意了。   这人路小埋也认识,就是当初拦着她不让她用教学楼卫生间的那位中年女士。   凌老师和这位女士都能打上交道,路小埋心里对凌老师的佩服如滔滔黄河水。   经过这件事,路小埋有点不太想继续当班长,凌老师却不肯接受她的辞职。   “班长你都做熟了,还是你继续担任吧。我让钟云峰多帮帮你。”   凌老师第一次带班,出现的问题比她想象得要多,还好有路小埋这个班长,个性沉稳,平常也挺尽责的,替她省了不少事,如果换一个人,不一定能管得住班上的那群学生。   路小埋退了一小步:“那我再做完这学期,下学期还是重新选班委吧。”   凌老师笑眯眯地点头,下学期的事等下学期再说,反正路小埋这个班长是跑不掉的。   路小埋见凌老师点头,还以为她同意了,十分放心地回教室,根本没预料到她的险恶用心。   第二次又被选上班长的时候,路小埋一脸黑线。凌老师你套路这么深,小心没朋友哦。   高二学年,没有了物理化,但几门文科也挺让人够呛的。地理号称文科中的理科,又涉及到许多的计算,计算经度、纬度、太阳高度,计算时区、气压,还有昼弧夜弧……必须练会随手画地球简图的本事,世界地图也得心里有数画得出来……   很多读文科的学生原本理科就不太擅长,碰上地理计算题也都是两眼摸瞎,愁眉苦脸的。   路小埋倒是没这个困扰,她特别喜欢地理,当然凌老师教的语文在她心中还是排名第一的,绝对是真爱。   但地理真的很有意思。   研究地球本身的真相,就能让现代人得到无数的启发和惊人的发现。   探索还远远不够啊。   除了地理,政治这门课也不好啃。每次上政治课都得抄好几页的板书,政治要背的东西也是最多的,不仅要背知识点还得深刻理解。不然你就算把一本书倒背如流,连书页码都背下来也没用。   而且现在政治试卷的大题都是跟实事紧密联系,因此政治老师让班上的同学晚上都要收看央视新闻联播,有条件的还可以看看参考消息这份材料,多角度全方位地了解国际国内的重大新闻。   经过意见收集,路小埋和几个班委商量后,拿出班费去邮局订阅了一份明年全年的参考消息,又咨询了凌老师和政治老师,额外又预订了几份杂志报刊。到时候这些会全部放在班级里,让同学们互相传阅。   历史比起政治来知识点就更多更杂,完全让人抓不到规律,人类诞生以来的漫长历史,国内外复杂历史,中国还有上下五千年的璀璨文明……真的有够学的……   而且历史背起来是差一个字都不行,因为往往差一个字,含义可能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历史的选择题有的时候也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明明A看起来比较像正确答案,可偏偏B才是正确的,而且学生听了历史老师的解析后反而越发觉得自己选择的A选项才是正确的,标准答案根本就是狗屁不通嘛!   坚持这么固执的学生,他最终拿到的历史成绩也会惨不忍睹。   如果要问路小埋诀窍,首先肯定是完整准确地把大部分历史背下来,不要有谬误,然后到了考场上,更多的是靠一种感觉。   “感觉?你在说天书吗?我怎么听不懂?”林娇娇眨巴着大眼睛。   一旁的洪佳琪和她的同桌也纷纷支起了耳朵。   “表面上是某种直觉,但是这种直觉可以依靠平常的练习训练出来。说得更具体,就是平常做题的时候要把自己当成出题者,刻意去锻炼自己的思维,认真读题,把题目读透了读明白了,了解出题者真正的用意,他出这道题是为了考察哪些知识点,又设置了哪些干扰项,同类型题目还有哪几种……刷题不只是刷题,再稍微多一点思考,当你习惯了这种思维,等到考试的时候,就会有种玄妙的直觉了……”路小埋将自己的学习方法很认真地跟其他同学分析。   她很愿意把自己总结的经验分享给其他人,不过就算分享出去,具体方法还是得靠个人去摸索。每个人都有适合他自己的模式,对别人有用的经验,放在自己身上可能就不管用了。就像刷题,有人同样刷到三更半夜,晚睡早起,吃苦耐劳到让人感动,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一句只会死读书。   通过上次的期中考试,路小埋已经完全在班级里建立起自己的学霸权威。平常也有不少人找她问问题。她向来不藏私,也不会觉得回答简单的问题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她反而觉得在替同学解答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不同的思路,也补全了自己遗漏的地方。   这未尝不是一次重新检验自己所学知识的良好机会。   因为她的带动,十九班的优等生和差生之间关系还不错,也不存在互相歧视嘲笑对方的情况。其他学习成绩好的学生看到路小埋的做法,也更愿意主动帮助其他同学,至少如果有人来问问题时,不会故意说不知道。   凌老师还想过要不要把差生和优等生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后来想想家长们的意见,还是把这个计划搁置了。先看看学生们自己处理的情况吧。   因为她的宽松政策,十九班上的学生都是自由选择座位。   除了那几个出过问题的学生外,其他人都有很大的自主权,只要能说出理由,凌老师一般都不会反对。所以从开学到现在,整个班级的座位虽然没有大变动,但是一直有小的调整。   有人觉得坐在第一排累了,就换到最后一排,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当然也有人喜欢坐在第一排,因为离老师最近,下课问老师问题也可以跑在最前面,只要不是个子太高挡到后面的同学就行。   倒是有不少男生想坐林月来附近,不过林月来对男生一直都是客气疏远的态度。也就没几个人真的胆子够大,敢捋虎须。 第42章   当路爸爸又开始给自家闺女煮桂花糖芋苗时,闻着桂花淡淡的香气,沉浸学习不知山中岁月的路小埋,才恍惚感觉到时间已经彻底入秋了。   挑最小最嫩刚成长的小芋头,蒸熟剥皮,削成一颗颗浑圆的形状,和冰糖一起放在水里煮开。   看着小铁锅里沉沉浮浮的小圆团,恍惚一眼,差点看成了雪白的汤圆。   煮熟出锅加了桂花酱、撒上鹅黄的干桂花,汤匙慢慢搅拌均匀,秋天就被吃进嘴里了。   甜甜糯糯又花香扑鼻。   秋天短暂,一阵风,一场雨,冬天就来临了。   学校给高二年级订的一套教辅书质量不太好,很多老师授课时都有各种怨言。   教数学的王老师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个个性特别可爱的女老师。她一边讲解,一边翻看教辅书后面附录的答案,不禁叹息摇了摇头。   开学时发这套辅导书的时候,路小埋就按照凌老师的要求,让学生们把书最后面附录的参考答案撕下来,写上名字,统一上交。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是会从不知哪个角落冒出一两套没交上去的参考答案,然后在班级里静悄悄地流传。不管是借答案的人还是抄答案的人,彼此都十分默契,心照不宣。   然而这套辅导书也确实质量很一般,很多参考答案都会出现谬误。   王老师一边讲解辅导书上的题目,一边说:“同学们别光顾着抄答案了,有些参考答案都错了。就像这一题就是选B,参考答案选A是错误的。好了,我们看下一题,啊,这题答案又错了!”   她惨不忍睹地拍拍脑门,挥挥小手:“这都什么烂书,不管了,反正这题答案就是错的,正确答案是C,这题实在太简单,闭着眼睛也能答出来,应该不需要我讲解了。实在不懂的同学,我也没办法,下课后问问其他人。好吧?那我们继续来看下一题……”   下课后,路小埋的桌子边上就有人拿着书围过来问题目了。准时下课的王老师也被手脚快的学生们缠住了,直到下节课的老师进教室了,她才赶紧把学生哄走,急吼吼地赶去下一个班级。   这节课是英语课,魏老师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老师,眉眼下垂相貌看起来有点沧桑,其实年纪并不大。路小埋猜测他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   他的英语水平看得出来很不错,随口就能来一大段莎士比亚的经典桥段,标准的伦敦腔,路小埋偶然发现他都是随身带着大部头的英文小说,课间操的时间,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小说。   不过英语好的人不一定会教学,上的课也不一定让学生喜欢。   十九班的学生明显都不太喜欢听他的课,大部分时候魏老师一个人在台上拿着教材唱独角戏,底下学生一个个都在开小差。   他脾气很好,看到了也不太生气。估计也是知道自己不会讲课,十分苦恼,有一次还问路小埋他讲课真的那么枯燥乏味吗?   路小埋能怎么回答呢?赶紧搜肠刮肚找了几句鸡汤安慰魏老师受伤的小心灵。   路小埋每次上课也是忍不住想走神,她不是不想听魏老师的课,就觉得他上课特别有催眠的功效。明明上一刻路小埋还瞪着眼睛认真听讲,下一秒钟双眼皮就止不住往下掉。   内心不禁涌出对魏老师深深的歉意。   最近魏老师又想了个招,按照学号,每天安排一个学生在上课前,站到黑板下面对全班读一篇自己写的英语小作文。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内,可以带稿子上去,最好是能脱稿。   五分钟后,魏老师就随机在班级里点名,根据这位同学写的这篇小作文,提几个简单的问题让其他学生来回答。   这下不少同学都紧张了起来。   魏老师是打算把听力和写作、朗诵结合起来,读写听全方位综合培养学生的英语思维。   这想法还是不错的。但学生们对此好像热情并不高。没多久这项新措施就沦为一个枯燥乏味的环节。学生们只把它当做一项让人头疼的任务,只想敷衍应付过去。   魏老师把学生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内心又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或许他真的不会当老师。   就算自己本事再高,但不懂输出,学生又不肯接收,那就只能当个二流的教师了。   路小埋看在眼中有几分忧虑,魏老师最近上课精神总是不太好,一副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模样。路小埋悄悄和凌老师说了这件事。凌老师说她会找魏老师私下聊聊。   鸡汤小能手凌老师一出马,就知道有没有……   第二天魏老师果然精神好了不少,似乎又鼓起勇气,兴致勃勃地宣布他又想出一个提高英语成绩的好办法。   不管他的好办法会不会受学生欢迎,至少在这个新措施流产之前,路小埋不需要再担心魏老师的精神状况了。   生命在于折腾,为这个折腾干杯。   晚自习课间一下课,曹雨桐就又跑过来问路小埋数学问题。   路小埋一看,这不是白天时,她给曹雨桐讲过的题目吗?虽然有几个变量换了,但是题型是一模一样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她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又一次耐心替曹雨桐讲解了。   曹雨桐一脸恍然大悟:“啊,我懂了,先计算出X,然后通过X算出Y……”   路小埋知道她现在虽然懂了,下一次碰到这种题型还是会做不出来。   曹雨桐学习特别刻苦,算得上班级里头号刻苦的学生,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经常刷题到三更半夜,眼下常年挂着青黑。无奈学习成绩始终不上不下,而且随着高二课程的加深和进度加快,她明显吃力起来,有点跟不上老师上课的节奏。   她之前经常被邓鑫嘲笑,后来邓鑫被凌老师敲打一番算是安静下来。可是曹雨桐心思一向敏.感,如果路小埋对她态度稍微流露出一点不一样,她心里就容易失衡。   上课记笔记永远最认真,就怕漏了一个字,听课都是支着耳朵,就差拿个录音机把老师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录下来。一下课就逮着老师和同学问问题,永远有十万个为什么。总觉得好学生藏私,有什么秘密的学习诀窍不肯告诉大家。   一看到他们买的参考书和自己不一样就连忙追问:“你这本参考书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本。”   “不好意思,我暑期在京城买的。”   “哦,京城啊,那么远啊,你怎么会跑到那么远去买书。你是有熟人在京城吗?能拜托他给我也邮寄一套吗?”   路小埋:……   班上像曹雨桐这样的学生也不少,只是都没她这么极端。   凌老师和路小埋商量了一阵,希望能想办法帮助这些勤奋却又不得入门径的学生。   凌老师打算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弄一个小范围的补习班。   每晚让一个任课老师来授课,给这些补习的学生查缺补漏,开开窍。   路小埋不禁问道:“那如果同学们都想报名参加补习怎么办?”   凌老师眨了眨眼睛:“应该不会吧,补习的课程都会比较简单,优等生肯定不会报名,差生更不会报名,主要是针对成绩中游想努力提高又找不到办法的这群学生。”   路小埋不禁暗忖,凌老师你想得太简单了,到时候肯定人人都想报名。同学们才不会管这个课程适不适合自己,只要是别人报名了,自己没报,那说不定就错过一个亿了,万一老师在补习的时候提一点高考的题型和知识点呢?   就算是差生,他自己不想进步,也拦不住消息灵通的家长。   “听说你家娃报名参加补习班了?”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他们班主任办的补习班,我家闺女每晚都有参加。”   “你家娃还是走读生,都这么勤快。我家娃住在学校,每晚参加晚自习,结果回家屁都没放一个,肯定是没报名。看我回去修理他一顿。臭小子还想瞒天过海。”   这下好了,一盘竹笋炒肉丝从天而降。   不知道凌老师怎么牵头的,总之是找到了各科的老师,补习班也办起来了。果然不出路小埋所料,想报名补习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全班几乎超过90%的人都想参加补习。   凌老师不得不把补习的教室换到空间最大的多媒体教室。   给路小埋他们补习的英语老师,不出意外是李老师。   凌老师真会假公济私。嘻嘻,不过十九班是受益者,所以路小埋也是暗自高兴。   语文自然是凌老师自己来上,数学不是王老师,是一个陌生的老师。听说自己办了补习学校,是一个很会教学生的老师。   凌老师笑眯眯说:“王老师年纪大了,不能熬夜,我给你们找一个大帅哥来,保管你们上课再也不走神。”   这位老师是凌老师的好朋友,凌老师拜托他,一周来给学生上一次晚课,他也很仗义地答应了。   历史课是十七班的班主任庄老师上的,因为这件事,庄老师很鸡贼地趁机往补习班加塞了好几个十七班的学生。凌老师也都同意了。隔壁班班主任周老师为此也求上门,凌老师很为难,学生太多了,一个补习班实在放不下去了。   政治和地理课都是十九班现在的任课老师上的。十九班的同学对他们都很熟悉,也不需要适应的过程。   晚上的补习,老师会上一节课,然后留一节课讲解题目回答学生的疑难,最后一节课留给学生自习。   补习班不是强制参与的,如果想自己自习的同学就可以回教室自习。话虽如此,但是并没有学生想缺席。当然那些喜欢逃课的钉子户除外。   有几个差生被家长逼着报名了,之后就借口要在教室自己自习,实际上人影都不知道跑去哪了。   凌老师让路小埋不用去管这些人。他们本来就不在她的计划内。   凌老师还特意和教导主任打过招呼,所以学校方面也是放手任她施为,或许还带着一点考察的意思,如果这个补习班办得好,对学生提高成绩有帮助,到时候也可以在全年级推广。 第43章   平常教研室里最嘴碎就是地理组的周老师,作为十八班班主任,因为凌老师不肯同意加塞她的学生进补习班,最近周老师对凌老师很有意见。   私底下找教导主任反应问题:“主任,凌老师搞了个补习班,那我们其他班的学生怎么办?”   教导主任笑眯眯地拿着茶缸接了点水,回头接过话茬:“那周老师你说怎么办妥当?”   作为教师,学生的成绩是考核他们绩效的最直接最重要的标准。   关系到切身利益,周老师自然不依不饶:“凌老师使用学校的资源为她自己班的学生服务,这像话吗?对其他班的学生公平吗?学生们都是交一样的学费,我们学校不能对他们区别对待。如果在那个年代,凌老师这种行为可以算得上自私自利了,只为个人利益不顾集体利益,搞小山头小团伙,企图分裂集体。主任您是明白人,您看我们学校这多年有谁这么搞补习班,就凌老师最出格。小姑娘刚毕业参加工作,不懂事,这想法真是一套套的,我们这些老教师思想老了,跟不上趟了。”   教导主任把茶缸放在办公桌上,两手一摊:“凌老师这都把补习班办起来了,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解散了。用什么理由?学生家长那里也交待不过去,到时候闹到学校里,大家面上都不好办。周老师消消火嘛!你要是眼馋凌老师的补习班,大不了你也找几个任课老师,一起办起来。你说这法子怎么样?”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嘴里大呼一声,“哎哦,都这个点了,我待会还有一个会议要开。周老师,我先走了。你别急,在我办公室再坐会,想想你那个补习班要怎么搞起来……”   教导主任拿了笔和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急吼吼地出了办公室。   周老师一脸难看,在椅子上坐下。   没一会,教导主任又拐回来:“我忘记拿茶杯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啊!所以啊,还是得把舞台让给年轻人。哈哈。周老师,你不忙走,继续坐。”他笑了几声,就离开了。   周老师嘴角耷拉,往地上呸了一声:她要是能搞出一个补习班,还用来找他?主任话说得好听,还不是顾忌凌老师的背景,就只会偷奸耍滑推卸责任。不行,她要去找校长和副校长说说这事。   不管其他老师会不会有意见,凌老师的晚间补习班办得风生水起。   因为早已偏离了凌老师的办学初衷,所以授课的各位老师也不再按照当初的教学计划,观察了学生的情况后又各自重新备课了。并不是把学生白天上的课又回炉炒冷饭一遍,老师们主要是在课堂上进行串讲,不拘泥于课本教材,更多结合历年高考题型,把适合高二学生的题目拎出来,把涉及到的知识点说透讲明白。   路小埋也觉得收获不少。特别是凌老师请来的外援,那位教他们数学的大帅哥平元杰,真的是一位教学高手。也许平老师不像重点班的那位数学老师那样拿绳命在热爱数学,但是他很会教学生,应该说他很会教学生怎么应付各种数学考试,他对应试教育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见解。   怪不得人家的补习学校能办得这么大。他的补习学校在坊间很有名。   连之前不打算报名参加补习班的林娇娇,听说数学老师是平元杰,也立刻改了主意。   她朝路小埋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平老师在外面的课有多贵,上他一节课起码得花两百以上,一学期下来上万呢。贼贵,他有一个外号,死搂钱的。就这样还不一定有名额呢。凌老师办的补习班可是免费的,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我可不能错过。再说,还可以看看帅哥呢!”   “你到底是来补课的还是来看帅哥的?”路小埋好整以暇问道。   林娇娇.小手一挥,笑嘻嘻:“不耽误嘛!有帅哥,我们一起看,一起看!”   路小埋望天,看来声乐班的钢琴小帅哥已经对林娇娇失去吸引力了。   在热火朝天的补习班日子中,学生们很快迎来了期末考试。   凌老师对自己班上的学生很有信心:“文科班第一名肯定落在我们班,这点我不担心,咱们争取这次总分平均分比期中考高十分。有信心吗?”   没等学生回答,她就笑眯眯地继续说:“不管你们有没有信心,反正老师对你们是很有信心哒。”   路小埋:……   凌老师,给我们戴高帽是没用滴。   凌老师对自己的学生很放心,所以很放心的凌老师拍拍屁.股,在期末考试前请了一星期婚假,结婚去了。   新郎就是那位平元杰。   路小埋什么都不想说,她只想静静。   这一星期,来代班的是李老师。李老师他也很忙,所以他十分信任地把一整个班级都交给路小埋了。   “就一个星期的时间,我相信你会管理好十九班的。绝对没问题的。对了,先别告诉同学们凌老师结婚的事情。”李老师拍拍路小埋的肩膀,挥手让她走人。   一直站在旁边,听完全部对话的项晨杰和徐公子对路小埋报以同情的眼神。   路小埋:……   她除了点头还能说啥?这兄妹俩对她真是如出一辙的蜜汁信任啊,连她对自己都没信心。   望天,不管了,她只能看着办了。   回头,有学生来向路小埋追问,路小埋艰难地隐瞒了凌老师的婚讯:“恩,凌老师家里有事情,请假一周。期末考试前就会回来。”   等到该上语文课的时候,路小埋就拿着书坐在讲台上,拍拍黑板擦:“凌老师的课都已经上完了。快期末考了,最近都是复习时间,所以同学们自己拿出语文课本自习。不可以看其他科目的书,发现一律没收。”   说完后,就让同学们自由学习了。   期末考试时间是一月十四号到十六号,三天。   徐公子参加冬令营集训回来刚好就是期末考了。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英语,下午是政治,第二天考数学,理科班还要考生物和物理,第三天上午地理,下午历史,理科班上午考化学。高一、高二的考试时间一样,所以互相交换教室当做考场,而高三学生会在高一、高二考试结束后才开始期末考。   凌老师是十三号回校的,脸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给办公室的老师都发了糖果。   周老师一边吃凌老师给的巧克力,一边语气酸溜溜地说:“凌老师对学生可真放心,都临考试了,一走就是一周,就不知道这放羊吃草的结果如何,说不定羊圈都被拱破了……”她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   “没事,羊圈破了就修,多大点事。”凌老师一脸喜气,浑不在意地回答。更何况,她相信她的学生们。   新婚回来的凌老师穿着一件大红的羊毛绒连衣裙,光彩照人。她悄悄来到十九班后门,站在那里静静看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从前门走进教室。   教室里一下子鼓噪起来,路小埋连忙从讲台上下来,把位置让给凌老师。   凌老师朝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班长过来,把这些巧克力发给同学们,每人一小盒。不准多拿。”   有学生大声问:“凌老师,为什么给我们发巧克力?”   “还穿红衣,难不成……”已经有机灵的学生猜出来了。凌老师一向打扮素净,很少穿大红大绿的颜色,也怪不得学生一下子看出蛛丝马迹。   凌老师笑眯眯也不回答:“有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快甜甜嘴,明天第一科语文都给我考出好成绩来。谁要是没考好,今天吃了多少巧克力,明天就都给我还回来……”   “凌老师,怎么还啊,都吃到肚子里,总不能吐出来……”   “嘘,小点声,还没下课,别影响隔壁班。”凌老师笑着提醒道。   学生们彼此对视,十分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在隐约欢乐的气氛中,路小埋和几个班委迅速把巧克力都发下去了。   拿到巧克力的学生们,都开开心心把东西收起来,准备迎接明天的期末考试。   十四号上午离八点还有五分钟,监考老师开始说考场注意事项,检查学生的课桌面是否干净,然后等预备铃声响起,就把试卷发下去。发完试卷不允许学生答卷:“所有学生都不准拿笔,自己先看看题目,心里想一想,等正式铃声响起才可以开始答题。”   八点整铃声一响,考场里就只剩刷刷答题的声音了。还有监考老师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有的学生冷得受不了,还小声跺几下脚。   路小埋这回运气不好,分到了靠近走廊窗户的位置,冷风阵阵,直往玻璃窗户缝隙里钻。   她转头一看,玻璃窗户不知怎么被弄坏了,没了半扇玻璃,怪不得这么冷。   不管再冷,等做起试卷后,就没心情再管这些了。   这时候想想古代考科举的先人们,寒冬腊月,穿着单衣,关在一个黑洞洞冷冰冰的考号里答题,吃喝拉撒全在一处,那种悲催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这么一想,现在他们这些未来的高考考生,还是挺幸福的。起码不管学校方面还是整个社会,都是尽心尽力为他们提供一切便利。 第44章   期末考试后很快就是寒假和春节了。寒假当然是别想有多长了,过了春节正日子就得麻利地滚回学校。高二的学生已经荣升学长学姐了,看到高一新丁们生无可恋的模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高一的孩子们就是这么活泼可爱,太不淡定了。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来,大家一起来补课。   这样才热闹啊!   路小埋问了徐公子,他照样不回京城,他爸妈也不会过来。   知道过年就他和徐奶奶两人,连小保姆小凤到时候也会回老家待两天才回来,所以路小埋问他要不要一起来过年。   今年路家和林家打算一起过年,就在私房菜馆过,还有龙星淳和龙奶奶,另外私房菜馆里没回家的员工也会一起过年。   刚好小凤前几天从乡下抱回一只中华田园犬,不过一个月大,徐奶奶准备把它养大了看护徐家大院。   小凤拍着胸.脯打包票:“老太太你就放心吧,它的老子娘可凶悍了,村里老人说是狼狗。作为狼狗的崽子,它长大了肯定也会很厉害。”   徐奶奶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纸箱里的小不点,从小凤手里接过来,在客厅里找了一个温暖的角落,把它安顿下来。   徐奶奶还是乡下人做派,没给小狗准备狗粮,她就让小凤煮了点米糊糊喂它。等它再大点就给它喂点剩菜剩饭。乡下人都是这么养狗的。什么狗粮狗窝狗玩具的,在徐奶奶这里是不存在的。   棕黄.色毛绒绒的小狗狗颤巍巍地探出头,鼻子尖嗅了嗅这才伸出舌.头。   徐奶奶高兴地摸摸它的头:“乖崽多吃点,快点长大,帮奶奶看家护院。”   有了一只小狗,虽然它现在还不能看门,陌生人来了连叫都不懂得叫,不过也给徐家增添了不少乐趣。   徐公子最近的心头爱就是这只小狗,还给它取了名字,徐贝贝。   “你要去我家看徐贝贝吗?”他问路小埋。   路小埋点了点头。   路上两人说起过年的事,他也犹豫了:“我倒是无所谓在哪过年,不过我奶奶我不敢打包票。有时候我也不懂老人家在想啥。我估计她可能不愿意。”   路小埋也不勉强:“那我到时随口问问,说不定她愿意呢。老人家喜欢热闹。”   徐公子望天,路小埋这话可说错了,徐奶奶就不像爱热闹的性子。   徐贝贝特别不怕生,路小埋拿手靠近它,它就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嗅一嗅。   徐公子就在一旁说:“贝贝别怕,这是小鹿姐姐。来,跟她打声招呼。”说着搬起徐贝贝的两只小前爪,朝路小埋挥了挥。小狗懵逼地呜呜叫唤两声。   路小埋被逗得笑起来。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路小埋伸手去抓它的两只后肢想要辨认它的性别。   吓得徐公子连忙把徐贝贝抱回来:“它是公的,你别乱看,它等会咬你。”   “它乳牙都没长好,我不怕。”看着徐公子急赤白脸的,路小埋一个劲笑。   徐奶奶让小凤端了热牛奶出来:“快来喝牛奶,都去洗个手,别和徐贝贝闹腾了。”   “好的,奶奶。”徐公子应声把小狗放回去,站起身。   拉了拉路小埋。   路小埋这才站起来,两人都洗了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牛奶。   牛奶里加了燕窝丝,软软甜甜的。特别好喝。   而且温度适中,喝到肚子里暖暖的。   徐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多喝牛奶身体倍儿棒。”   “来,再吃酥饼糖果,还有切好的苹果……”徐奶奶对投喂两个娃有非凡的热情。   看着路小埋心里暗暗点头,条顺盘靓,就是瘦了点。要是吃得再胖点,和自家孙子坐在一起,就是一对福娃娃了。喜庆。   在她热情的劝说下,路小埋不知不觉中就把肚子填饱了。   她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朝徐奶奶艰难地摆摆手:“徐奶奶,我吃不动了。”   徐奶奶十分遗憾地让小凤把吃不完的炸鸡腿炸肉丸子炸蘑菇暂时收起来,免得返潮。   路小埋同情地看向徐公子,怪不得他减肥这么困难,每天被这么投喂,想瘦下来真不容易啊。   徐奶奶就是个不爱麻烦人的爽利个性,果然还是更愿意自己呆在家里过年。不过也不拦着孙子,她也经常劝孙子出门找同学玩,不要老关在屋子里写功课,把人都关傻了。   她不愿意出门,徐公子当然不可能丢下徐奶奶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   路小埋看完小狗,肚子撑得浑圆,挥手和两人告别。   徐奶奶一个劲催促孙子送路小埋回家。   路小埋连忙阻止:“他送我回家,又不认得路,我还得再把他送回来。不用麻烦啦,我从小在这里长大,那条路我都熟,不会走丢的。”   徐奶奶这才作罢,不过等路小埋走了,她看向徐公子的眼神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奶奶都给你创造机会了,傻孙子还不懂抓住机会。男人就得主动点,谈恋爱时都不懂体贴人家姑娘,以后谁敢嫁到咱家?”   徐公子一脸窘迫:“奶奶,你在瞎想什么啊!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啊,我懂啊,谈朋友嘛!”徐奶奶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会又摇摇头,叹气,“你白长得这么人高马大,不学好的专学坏的,就像足了你爸那榆木脑袋。你.妈那脑子也不聪明,你爸能找到你妈嫁给他,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这两人就只能给我生个傻孙子。哎,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替孙子操心孙媳妇的事情……”   唉声叹气地进了屋。   徐公子表情变幻不定,奶奶,你还真是我亲奶奶。   徐奶奶还挺看不上盛女士的做派,不过她老人家也知道她老了讨人嫌弃,就一点都不喜欢往儿子儿媳妇跟前凑,她一个人呆在高临,有小凤陪着她,觉得闷了就出门去戏院听听戏,甭提多自在了。   儿子儿媳妇每年都提好几次,要把她接到京城住,老人家自己不愿意。   这几年徐锦山也放弃,这才不再劝说。   这次把徐公子送回高临读高中,徐锦山未尝不是希望儿子能多替自己陪陪老母亲。   徐奶奶要是知道徐锦山心里的小算盘,肯定虎眼一瞪指着鼻子大骂:她哪里老了,谁说她需要人陪!你们赶紧一个个自己活好过好,别来拖累她,就是她享福了。这儿子真是从小拎不清,时不时欠收拾。   客厅里电话铃声又响起来,有老票友又来约徐奶奶出门听戏呢。过年这段时间,可是听戏的密集时期啊。徐奶奶简直比徐公子还忙得很呢。   小凤帮着徐奶奶穿好大衣外套,系上围巾,徐奶奶就乐呵呵地拎着一个保温瓶出门了。   看了徐家的徐贝贝,路小埋回家就问路爸爸:“爸,要不咱也养只小狗小猫的?”   路爸爸对闺女天外神来一笔也是纳闷了,难得反驳她的意见,严肃道:“爸爸要上班,你平常要去学校,养了谁来照顾?每条生命都是一个沉甸甸的责任,不可轻忽。”   路小埋摸摸头遗憾道:“也是啦,咱家不适合养小动物。”   路爸爸微微一笑:“私房菜馆那里倒是可以养只小猫,可以抓耗子。你要真喜欢小动物,爸爸给你弄只乌龟吧。”   “乌龟?”路小埋眨了眨大眼睛。   “恩,养乌龟不占地方,忘记喂它几天也不会出事,好养,而且乌龟寿命还挺长的。”   说话第二天,路爸爸就给路小埋弄了只小绿龟来。   还搞来了一个小鱼缸,里面布置了砂石海草,摆在客厅的茶几架子上,还挺像回事。   路爸爸细心地交待:“小乌龟还小,得时不时让它出水到陆地上爬爬晒晒太阳。鱼缸里的水也不可以放太多,让它能时不时露出头呼吸呼吸。”   “那它吃什么?我怎么喂它?”路小埋掌心托着小绿龟,问路爸爸。   “我问过店家了,乌龟是杂食动物,喂菜叶就行,偶尔也可以喂鱼肉。”   路小埋托着小绿龟进自己房间,把它放在书桌上,去厨房拿了片绿菜叶放它跟前。   小乌龟懒洋洋地躺在绿菜叶上。   路小埋盯着它看了一会,就摊开书本拿出卷子,开始做寒假作业。   虽然过年就放假一周,但是老师们还是留了不少作业,练习试卷也都发给学生回家做。   试卷数量很多,路小埋估计放假期间每天都坐在书桌前才能写完,她还是手速快的呢。   肯定有很多学生做不完。   凌老师就发话说:“大家尽量完成,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过也别想偷懒,自己用没用心,你自己最清楚了。糊弄老师和家长都是没用的。”   林娇娇就指望路小埋能提前做完,到时候她借过去抄抄答案就好。   对于学生们总是能在放假结束前一天完美完成作业,路小埋是十分佩服的。   为他们惊人的爆发力鼓掌。   龙星淳现在已经被路爸爸允许进厨房了,当然进了厨房也是当小工,先练习传菜。   龙星淳这时候也表现出他惊人的忍耐力,从不叫苦叫累,再辛苦也都忍着。   刚开始厨房里员工有一两个对龙星淳的出现有些微词,但看路爸爸从不会偏袒自己徒弟,龙星淳自己也很勤快麻利,个性开朗会来事,大伙儿也就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连最不喜欢他的员工都能对他说出两个字:“阿星啊……还行……”   “还行”这两个字就足够让阿星拼尽了全部力量。   去年过年林娇娇一家人都出国旅行了,今年就打算留在高临。   林妈妈怕傻女儿天天到处乱跑,一颗心跑野了收不回来,毕竟也是高二关键时期了,成不成就看这最后一年半了。原本女儿刚上高一时,她还挺淡定的,觉得自己很想得开。   这日子一天天逼近,她见女儿比自己还淡定,立刻就急了。可惜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林妈妈心塞得都快吃不下饭了,林娇娇还是一脸悠闲自在。还是路家闺女懂事,都不用老路管教,甭提多自觉了,还老拿第一。   “你的学习成绩要是有小埋一半好,我就烧高香了。别说学习了,你就是有她一半懂事,我都能高兴得睡不着觉。你以为我爱念叨你啊,你要是自己主动了自觉了,把事情都做好,我才懒得说你。天天念叨你,我自己都说累了,皱纹都多了两条。”林妈妈看向翘着二郎腿葛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傻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林娇娇对林妈妈也很有怨念,撅起小.嘴反驳:“妈,我还真怀疑你是老天故意派来离间我们姐妹感情的。就你这天天说小埋多好,你女儿多差,我没被你气死就算不错了。还好我和小埋感情深,不是你可以分裂的!”   林妈妈顺手捞起鸡毛掸子就抽了几下她搭在茶几上的二郎腿。   林娇娇嗷嗷叫起来,薯片撒了一地。   “我这刚做完卫生!”林妈妈叉着腰,“你又给我找事!看不得我清闲几分钟啊!”   “明明是你自己和我过不去。我都没说啥,你还打我!还讲不讲理了!”林娇娇冲屋里大叫了一声:“老爸快来救我,你老婆要抽死你闺女了!”   “诶诶,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又闹起来!”老好人林爸爸又来和稀泥。   林妈妈差点被林娇娇气笑了,指着上蹿下跳的傻闺女对林爸爸说:“你自己瞧瞧你闺女都干了些什么事!”   专业救火灭火十几年的林爸爸十分有心得,安抚了妻子,又让女儿把地板上的薯片都收拾干净,两边活活稀泥,这事就算过去了。 第45章   这个年过得格外热闹,路爸爸还趁机带着路小埋去乡下参加了一场婚宴。   不管是帮衬主人家准备酒宴的村里人还是只是来吃喜酒的,反正到处都是乌央乌央的人头。小孩子穿得像只小笨熊,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别提多开心了。   这主人家说起来还和路爸爸沾点亲,今天结婚的新郎算起来是路爸爸的侄子辈。   安顿好路小埋,交待她陪其他孩子玩,路爸爸也去厨房帮把手了。   主人家在外面的大院子里搭了一个露天的大棚做厨房,临时砌的灶,连砖头都还是湿的,大铁锅架上去,下头烧柴火,旁边早就堆了一摞晒干劈好的木材,都是从山上坎来的。   一旁的厨房操作台也是几块大木板拼在一起搭出来的。   掌勺大厨路建国经常给村里人主持酒宴,经验丰富,在这一行十分有口碑,他早就提前开了菜单,让主人家把各种食材都事先备好。   主人家早已忙活了好几天,昨夜更是睡了没一会,凌晨就起来又忙活了。   路建国吃过早饭也来了。   主人家招呼他再吃点早饭,他吸了根烟摆摆手,带着小徒弟说可以开始了。   不一会儿,早饭的时间点过去,村里只要和主人家沾亲带故的都自发过来帮忙了,女人们就一边择菜打下手做准备工作,一边聊得不亦乐乎。   一个择菜的妇女问旁边切菜的女人:“你闺女几岁了,今年打算开口找对象了吗?”   “都二十三了,那死孩子还没玩够呢,自己都像孩子,我一说她还跟我急。”切菜的女人头也没抬,手下动作利落,乒乒乓乓十分有节奏,就是说起女儿的事情就着急上火。   洗碗的妇女就插了句话:“诶,美莲,你可不能惯着她,现在不找,过了几年年纪大了,再找就来不及了。”   隔着择菜的女人,切菜女人大声回答洗碗的妇女:“可不是嘛!为了这事,过年这几天她还天天跟我闹,说我再干涉她的人身自由,她就要回厂子里上班,反正过年有加班费。你说这孩子气人不气人!”   另一边有人听见了,就说起自己娘家有个小伙子,人特不错,又老实干活又勤快,在外头打工攒了不少老婆本。   旁边的人就怂恿切菜女人,趁着过年年轻人都在家,赶紧约出来见个面,相一相,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又多添一桩喜事。切菜女人听了就一脸心动。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那活生生就是鸭子厂了。偏生,她们都能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的信息,中间隔着桌子椅子,继续热火朝天地聊下去,还不耽误手中的活。   主人家拎着茶壶过来,给主厨特意泡了好茶,又敬给他一包好烟。   看到路爸爸也给他敬了根烟,路爸爸连忙摆手:“不抽了,戒了,已经戒了。”   主人家笑得乐呵呵:“咋就戒了,真不抽?”   “不抽,不抽。老林你也忙去吧,别管我,我给建国叔打个下手。”   “那好,那好,今天就劳烦你们大家伙了,待会我让爽子出来多敬几杯酒。”   老林一张被风雨吹惯黝黑的脸笑得像菊花,难得穿了一身西装,头发还抹了发油,上衣口袋上别了红花。   一旁有妇女打趣他:“老林啊,你捯饬得这么精神,比你儿子还像新郎官,是不是准备再娶一回老嫂子啊。”   老林嫂也听见了,乐得不行:“他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爷,瞧他那样,哪有我儿子帅气。老菜帮子喽。”   老林也不反驳,乐呵呵又去忙了,儿子娶媳妇可是家族大事,选了正月摆酒席,就是为了在这个众人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多热闹热闹。   路爸爸也不忙上前,就在一旁搭把手,和路建国闲聊几句。   他一年到头很少回乡下,对村里的人情世故也不熟,路建国就一边忙一边和他唠嗑几句。   路爸爸也趁机了解一下村里一年里发生的事情。   等路爸爸过来看自家闺女时,路小埋早已穷极无聊自己拿了本书在角落里呆着。   路爸爸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笑呵呵地问:“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在路爸爸眼中,自家闺女永远是那个会在游花灯时捧着猪肘子啃的小娃娃。   猛然发现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亭亭玉立,路爸爸顿时有种老怀感慰的心情。今天是老林儿子结婚,不知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家闺女出嫁了。想想就舍不得。   路小埋迷茫地看着路爸爸一脸千转百回,不禁出声打断他:“爸,我都几岁了,跟那些小屁孩哪里能玩到一块。”   路爸爸一愣,疑惑:“我记得小时候不是有一个邻居小姑娘和你玩得特别好,每次咱们要回城,你还叫着小姐姐哭鼻子呢。”两个小娃子抱着一起,痛哭得难舍难分,那情景瞧在大人眼中别提多有趣了。   “爸你什么记性啊,她比我大了几岁,早就嫁人了,还是你之前告诉我的。”   “哦,哦!”路爸爸恍然大悟,“别急,婚宴估计一会就开始了。我看这也快十二点了。”   路爸爸这么一说,路小埋就收起书本,摸摸肚子,还真有点饿。   路爸爸见状了然地笑笑,变魔术地拿出两个喜饼:“先填填肚子。”   说话间外面大院子就放起了礼炮,刺溜一声炸响,宣布酒席开始。   路爸爸连忙带着闺女入席了。   农村的婚宴量足味美,菜都是用大盆装,特实在。   中间新郎带着新娘出来敬酒,路小埋特意瞧了瞧,对新郎有几分眼熟却认不出来,新娘穿着中式大红礼服,头上插了许多花,脖子手上都带着金首饰,两颊涂得红艳艳,有种特别实在的喜气。   路小埋看完新郎新娘,满足了好奇心,又吃了个肚子浑圆,酒席结束后就自己先回老宅了。   没多久路爸爸也回来了。   父女俩就收拾收拾回城了。   只是这热闹的余温还未完全褪.去,路家所在的那处老城区的拆迁就闹出事情来。   路家父女这两天去了趟乡下,刚好没赶上这事。   有老街坊不知道从哪来听来消息,说是拆迁后,房地产商提供给居民的安置房将会坐落在郊外的铁路旁。   这可把这些居民急坏了。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房子去换郊区轨道旁的安置房,鬼都不乐意。就算不要安置房,光谈拆迁补偿款,也谈不拢,对方开出的价位根本不在居民们的心理预期之内。   更何况那些在街边有旺铺的,更不答应了。   有人领头,一班街坊邻居就举着白横幅去市政府门口静坐了。   这大过节,连有关部门都还没上班呢。   但这么闹也不好看,没多久就有值班的工作人员出来,希望劝退他们。   群众不见兔子不撒鹰,最后房地产商的项目负责人出面劝说,承诺还有商谈的余地,一大群人这才散去。   接下来双方的过招可就精彩了,老城的居民们也不都是铁板一块,双方互有输赢,你一来我一往,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路小埋这些学生可以参与的。高临一中很快开始补课,路小埋和林娇娇也都返校了。   几天没住,小公寓也并没有变的脏乱。路小埋简单打扫了一下,就把行李归置了。   眨眼就进入高二下学期,恍然间高考已经近在眼前。   路小埋分明觉得重生似乎才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不想,已经过完了两个春节了。   怕小绿龟在家路爸爸没空照顾,路小埋把它一起带到了小公寓。   公寓里当然没有小鱼缸了,路小埋拿了一个脸盆装了水,把小绿龟养在里面。   林娇娇对它十分感兴趣,把小绿龟从水里捞出来放地上爬,一会戳戳它的外壳,一会让它跑快点。   可惜小绿龟就是慢吞吞地老半天才给面子地动弹一下。   林娇娇用粉笔在地上画了跑道,用书本大部头字典在地上垒了两排,掐着表,要计算小绿龟从起点到终点花费的时间。   小绿龟当然不配合,爬着爬着就顺着书堆往外翻了。   林娇娇连忙把它抓回跑道:“你别乱跑啊,这都出跑道了,成绩要作废的,你懂不懂啊!”   路小埋抬头看了她一眼,警告:“别玩太久,过一会把它放回水里去。”   林娇娇笑嘻嘻地同意了。   一开始上课,高二老师们就纷纷进入快节奏,都忙着赶课,想着赶完课就可以提前进入高三三轮总复习。时间就是生命线啊!   高二下学期学生们还有会考需要通过。显然高临一中的老师们都没把会考放在眼里:“老师都会划重点的,不用担心,你们每一个人都会过的。如果连会考都要担心能不能通过,那老师更担心你们高考会不会考砸了……”   言下之意,连会考都通不过,老师们会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高临一中的学生。   路小埋默默笑了。 第46章   为了高考前的体育测试做准备,也为了更好地迎接高考,路小埋开始抓着林娇娇每天在晚自习结束后去后操场跑一圈,跑完了再回小公寓。   庞美丽见状,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   有这种提前意识的学生还不少。   在后操场跑步的大部分都是高三的学生,当然也有高二的。   大家都明白,好的身体就是高考的本钱啊。每年都有不少学生临考出现意外,可能是平常身体不够结实,也可能是临考太过紧张,总之为了以防万一,连老师们都建议学生要加强营养补充的同时,适当进行身体锻炼。   十九班里还掀起练字的潮流,不少人买了字帖,在晚自习的时候专门抽出时间来练字。   凌老师见状就推荐了几本她个人觉得比较适合学生的名家楷书字帖,然后还把学生练习的字帖收上来,认真批改了一番。   路小埋和林娇娇也跟风买了凌老师推荐的字帖。   林娇娇坚持了一周就放弃了,路小埋也不强求自己,每天就抽出半小时写一写字帖,当做放松大脑。   结果全班最后反倒是目的最单纯的路小埋坚持了下来,其他同学慢慢看不到练字的成效也就放弃了。   毕竟有这时间练习字帖不如去刷题实在。   最后每周向凌老师交作业的就只剩路小埋一个人了,凌老师也是哭笑不得。   凌老师的补习班在正式开学后又继续办下去了,不过凌老师也说了,就办到今年五月份。等进入紧张的三轮复习阶段,补习班就没必要存在了。   路小埋想了想,觉得凌老师的计划挺周全的。   一般八月份就会开始第一轮复习,这中间就是高二会考、期末考和暑期了,补习班确实没必要继续存在。   上次期末考,不止路小埋又拿了文科班第一,整个十九班得益于补习班的功劳,总成绩也提高了不少。这学期开始,补习班的规模瞬间又壮大不少,凌老师已经没法子了。大部分人被拒绝之后,其他几个文科班班主任也商量起来,打算也弄补习班。   这其中十八班班主任周老师最积极。   结果还真被她折腾出一个补习班来。   周老师没少拿这件事在凌老师面前炫耀。   凌老师始终温柔以待。   她现在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中,不大愿意理会周老师。   每次补习班轮到凌老师晚上上课,平老师就会在教室外面等她。如果是平老师上课,凌老师也会出现在多媒体教室,还美名其曰监督十九班的学生,督促他们好好学习。   凌老师,咋没见你昨晚前晚大前晚也来监督学生呢?   凌老师微微一笑:这叫工作生活两不误。   凌老师一周上六天班,基本平老师都会一趟不拉地接送她上下班,还直接送到办公室门口。   您咋不干脆继续送到十九班教室门口呢?教职办公室的老师们被塞了好几把狗粮,心里疯狂刷弹幕。   李老师倒是挺满意的,原本看平元杰相当不顺眼,如今看在他对自己妹妹还算不错的份上,下次如果平元杰来找他搭话,他就勉为其难大发慈悲应和两声吧。   期中考之前,学校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一位马老师生病了,去医院查出了肝癌。   周老师在教研室里叹息了一声:“老马这个人啊,平常就是烟酒不离口,早就让他戒了戒了,非说戒不掉……你看,现在,好好一个人……周末我去医院看他了,这才不到一周,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摇摇头,故作叹息了几声。   凌老师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才忍住没去反驳她。   这位马老师和凌老师都是语文教研组的教师,只是马老师教的是高三的毕业班。临近高考,不止学生压力大,马老师压力也不小。   之前他感觉肝区有些疼痛,估计是工作疲劳,也不当回事。因为忙,就没去医院检查。   结果那天就在讲台上一下子晕倒了。   凌老师父亲是市医院的老主任,因为有这层关系,凌老师早就主动替马老师安排了体检的事。   原本大家都以为只是身体疲劳,多休息就好,没想到医生拿到检查结果,表情却十分凝重。   经过再三确诊,马家人不放心又去了另一家医院检查了一次,结果确凿无疑。   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了。   马老师的家人站在医院走廊外,抱头哭成泪人。转头面对马老师,还得扬起笑脸装作若无其事:“医生说是小病,没啥事,你好好休息,都叫你平常少抽烟喝酒的,你还偏不听怪我啰嗦……”   马老师笑了笑,脸上看不出表情。   病人的感觉在这时候又会格外敏锐。   很快,马老师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只是怕家人难过,既然他们希望瞒着他,他就装作不知道。   隔天凌老师来医院看他,推开门,发现他面对着门,面孔朝着地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马老师……”凌老师喊了一声。   马老师身体微微一僵,好半天才站起来,转过头来。   挤出一个笑脸:“凌老师你来了,坐啊!”   “最近学生怎么样了?你替我代课还习惯吗?我过几天就出院,到时候就不用麻烦你了。”   马老师晕倒后语文课暂时由凌老师来代,不过马老师的毕业班班主任职务暂时移交给另一位任课老师了。   凌老师拉了把椅子在病床旁坐下,无意中看到马老师刚刚面孔朝下的地板上有些水渍,再看马老师微红的眼眶。她心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呢。   大家都装作不明白,只是为了让彼此安心,多安一天心,也许这样平静的日子就可以多持续一天。   “不麻烦,大家都是同事,马老师您也帮过我不少。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多亏了你们这些老前辈的指点。”   马老师淡淡笑了:“你就是锐气太重,别急,什么事都慢慢来。看我这样就知道了,一急反倒累坏身体,到头来反而耽误了时间。”   凌老师受教地点头。   凌老师和他说了学校的事情,重点又说了毕业班学生的情况。   之后,校长组织了全校,开展了替马老师募捐医疗费的活动,其他学生们这才都知道马老师生病了。   除了老师们,学生们也都纷纷掏出自己的零用钱,即使是不认识这位马老师的学生们,也都想尽一份自己的心意。钱多钱少不要紧,心意才是最可贵的。   徐公子路小埋他们这些高二的学生们也都捐款了。   路小埋把全班的捐款都收上来,登记好,一起都交给凌老师。   “凌老师,马老师的病能治好吗?有几成希望?”   凌老师看着收上来的款项,叹息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艰难吐出两个字:“晚期。”   肝癌是全国发病率相当高的一种癌症,初期症状不明显,一旦爆发几乎都是中晚期,不止治愈率低连治疗手段都相当有限。   这一段时间,路小埋觉得空气似乎都无形沉重了不少。   再一次在学校里见到马老师,似乎是期中考之后的事情了。   马老师戴着一顶帽子,被家人搀扶着下了车。   他去了校长办公室,把之前学校募捐的钱都退了回来,他说,他的病治不了,不花冤枉钱,这些钱就算他捐给学校,拿去资助那些贫困学生,当做他对学生的最后一点心意吧。   老校长眼眶微红说不出话来,收下那个装满现金的黑色手提包,深深朝马老师鞠了一躬,所有在场的老师也都朝马老师深深弯下腰。   凌老师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马老师看到人群中的凌老师,招招手微笑说:“凌老师,能带我去看看我的学生吗?我怕下次就没机会了。”   凌老师一抹眼睛,莞尔一笑:“马老师对我就这么不放心,您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亏待谁都不敢亏待您的宝贝学生。”   她走过去,扶着马老师离开了校长办公室,其他人要跟出来,马老师摆了摆手:“别闹出动静,影响学生们上课就不好了。”   连马老师的儿子都被留在原地,马老师只让凌老师一个人带他去高三的教室。   高三的学生们都在上课,此时还没打下课铃。   这节课在上物理课,高三的物理老师看到教室外的马老师和凌老师,连忙走下讲台。   三人站在门外说了会话。   接着班级里不知道谁起头,有人喊了一声:“马老师来了!他回来看我们了!”   学生们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双眼都朝教室外看,嘴里情不自禁地喊道:“马老师!马老师!”   凌老师和物理老师都留在教室外,马老师一个人笑着走进了教室,站到讲台上。   “同学们……”他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洪亮,沙哑而虚弱,但是奇迹般,他说完这三个字,整个班级都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马老师声音停顿了许久,他的视线投向讲台底下的学生们,孩子们干净单纯的脸庞朝着他,他们眼中盈满泪水却舍不得眨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有一瞬间,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满足,似乎所有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都在那刹间暂时消弭了。   他感受到轻微的放松和解脱。   胸中有许多话想说,许多事情还没交代,但又似乎都不重要了。   马老师维持一贯的沉默寡言,收起笑容,表情严厉地看了一眼学生们。随后什么都没有说,走下讲台,站到黑板下,慢慢弯下腰,对着全班同学鞠了一躬。   做完这个动作,马老师缓缓转身向门外走去。   “马老师!您别走……”有动情的女生早已忍不住,哭出声。   “马老师……”不少学生倏地都从座位上站起来。   班长带头喊了一声,声音哽咽颤抖,却铿锵有力:“上课,起立!”   所有学生一个不漏,站起身,对着背对着他们的马老师鞠躬齐声喊道:“老师好。”   班长又一个掷地有声的命令:“下课!起立!”   “马老师再见!谢谢马老师!”   所有学生都站着不动,泪水滚滚从脸上滑落。   马老师许久才转过身,笑中带泪:“同学们再见!马老师该下课了。”   他微笑地和凌老师相携离去。   教室和学生们都还给了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勉励泣不成声的学生们:“你们有一个好老师,那就别辜负他,好好努力,争取在高考中拿到好成绩,那就是对马老师最大的回报。”   马老师不止是学生们的榜样,更是在他们这群老师中树立了一杆标枪。   这个高三的班级虽然失去了马老师,但是在那一年的高考中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不少学生都超常发挥,全班平均总成绩比最后一次模拟考还超出了十几分。   成绩一出来,凌老师也哭成泪人了。 第47章   这段时间凌老师忙着兼职给高三学生代课,十九班的一些班级事务就只能让路小埋多盯着点。   不过十九班的孩子们都很懂事,知道凌老师忙,也没给她添乱。   路爸爸听说马老师的事情后,也摸摸路小埋的头顶,难得感慨道:“你们凌老师也是位难得的好老师啊!”   路小埋:喵喵喵???   我们明明在说马老师的事情,路爸爸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虽然她也很喜欢凌老师,但对路爸爸的脑回路还是理解不能。   说起这事,路小埋也很严肃地盯着路爸爸:“爸,你以后也别抽烟喝酒了。”   路爸爸笑了:“烟早就戒了!至于酒,以后我都听闺女的,也不喝了。不过厨房里的料酒黄酒白酒……不能算在内吧?”   “做菜不算,其他时候不准偷喝。”   “遵命!”   路小埋满意地点点头。   路小埋把小绿龟带在身边,回学校就带回小公寓,放假了就随身又带回家。唯一头疼的是,小绿龟渐渐长大,越来越爱爬出水盆,很多次路小埋放学回到小公寓,第一件事情不是放下书包,而是敞开门到处寻找失踪的小绿龟。   每一次它都能解锁新姿势。有一次爬到了厨房,差点被煮饭王阿姨当做王八下锅炖汤了。   路小埋惊险地从菜板上把它抢救下来,对阿姨讪笑:“王阿姨,这是我养的宠物。”   王阿姨一阵哈哈大笑:“我说呢,我今天没买王八,怎么厨房里会多出来。看来今天做不了王八汤了……”   路小埋一脸黑线。   王阿姨挥舞菜刀继续笑:“我跟你开玩笑啦,这么小的王八,拿来炖汤,估计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在越来越繁忙的学业下,连每日寻找失踪的小绿龟都变成了生活中难得的调剂和乐趣了。   最近高二学生还搞起了民间足球联赛,徐公子被拉去当裁判员了。   这个比赛听起来很有噱头,其实不过是高一和高二的学生私下自己组织的比赛。   起因也很狗血。   高一某个班级的几个学生和高二的学生争夺足球场场地,没争出结果,最后就说比一场,谁赢了球场就是谁来使用。   结果年长一岁发育普遍比高一学生强的高二学长们反倒输了。输了当然不服气,就说这次比试只是几个人随便踢的,真要较量就来场正规的完整比赛。也就是双方都要有十一个首发球员,踢完九十分钟,上下半场各四十五分钟。   高二学生有模有样地下了战书,还制作了一封帖子送过去。   然后那一天,这群参赛的足球小运动员们就一个个都穿着统一的训练服,脚踩钉鞋,不少人还穿了专业运动袜,戴上了护腕护膝,坐在班级里,暗自兴奋,就像整装待发即将出征的英勇战士。   不少男同学还在心里暗戳戳地期待其他女同学会不会问起这事,会不会有心仪的女生来看自己的比赛。   反正这场比赛后,高二年级又输了。一班的项晨杰他们听说了,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把那群去参加比赛的同年级生骂得狗血淋头,还组织了人暗戳戳去观摩了高一的足球队,回来就放下大话:等着我们一班去下战书,妥妥三比零,把他们虐成狗。   谁也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一班没能成功给高一学弟们一个下马威,反倒被人家虐成狗。   顿时民间一阵哗然。   这下子整个高二年级都不能平静了,这再也不是某个班级的事情了,十九个班级都被动员了起来,重新在整个年级里遴选出最优秀的足球运动员,然后组成一支高二年级足球联队。   高一学弟们一瞧,乐了,他们也迅速组织起一支联队,硝烟重新在两个年级弥漫。   这事本来和徐公子没关系,他对篮球和足球都不热衷,不过谁让一班也在里面掺了一脚。   作为曾经拿过奥数省级一等奖,差丁点就能进国家队,去国际舞台上和世界各地的优秀天才PK,徐公子理所当然进入项晨杰的视线。   经过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徐公子迅速熟悉了足球比赛规则,对计分和裁判也有了点底,然后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路小埋也抽空去看了一场比赛,徐公子这裁判员还当得有模有样的,脖子上挂着银哨子,连眼镜都用黑色固定绳固定在脑后,自己自制了红牌黄牌各种小道具,在足球场上威严十足。   有时候把球员判下场,一群人高马大的队员就围过来,冲他大喊大叫。徐公子就推推眼镜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特别淡定又坚定地维持了自己的判断。   路小埋在场下看得一时沉不住,差点就要冲过去解围,怕又重演徐公子曾经被宫海他们围殴的情景。   但显然这群球员不是宫海他们,而徐公子也更成熟了,他有条不紊有理有据,总能将这些人说服得心服口服。徐公子的坚定赢得了他们的尊重,这种和单纯学习好得到的尊重还不太一样,如果要说差别的话,项晨杰会说:徐公子现在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当然不一样了。   路小埋放心地坐下来,想起之前她让徐公子多交朋友,他说会试着努力,没想到,这次民间足球联赛会成为这个绝妙的契机。   在挥洒汗水与荷尔蒙的运动中,男孩子们的友谊总是建立得特别快。   一场比赛结束,大汗淋漓的运动员们,围拢在一起,勾肩搭背,尽快欢笑,而徐公子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的肩膀被另一个同学亲密地揽着,他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回头朝路小埋挥了挥手。   这个太阳余晖中回眸的笑脸,让路小埋记了很久。   在那一刹那,她似乎能听到花开的声音,闻到暗暗的幽香。   不过这些比赛都是在繁忙的学业间隙一朵小浪花,高二的学生们每天睁眼闭眼必须面对的依然都是题山题海和师长家人的耳提面命。   路小埋在常年学习中已经掌握了一套做笔记的本领,她的笔记本都是大开页,用尺子画出三条竖向,左右比较窄,中间部分最多。左边记预习笔记和预习中产生的疑难问题,中间是上课笔记和上课时的疑难问题,右边第三列是课后复习笔记,和疑难解答。   路小埋很重思考,而不是单纯照抄老师的板书。预习和课堂上如果有疑惑也是习惯性先记在笔记本上,不去纠结,只管跟着老师上课的思路往下走,课后如果自己还是找不到答案,才会去请教老师。   每一科她都有这么一个大笔记本。做笔记时当然很费劲花时间,但是这样相当于每上一堂课就过了三遍知识点,路小埋的基础学得相当扎实。   不急不躁稳扎稳打就是当初徐公子给她的建议。她做到了。   能连续蝉联文科班第一,不被其他同学赶上,都是靠这些勤勤恳恳的努力,更别说她课后到底刷了多少辅导书和数不清的试卷了。   路小埋知道自己重生以来一直憋着这口气,她不敢松懈,也不敢懈怠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她知道如果要停下来,如果要偷懒要休息,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她怀疑自己一旦停下来,就没办法重新起步了。   憋着一口气的不止是路小埋,还有她身边的其他同学。   凌老师有时候看着这些学生既欣慰又担忧,就怕他们会不会把气憋过头,被无形的压力压垮。所以经常会在班里提醒大家,学校有心理辅导室,如果有需要的同学可以去那里和专业的老师聊一聊,有问题别一个人自己捂着,主题就是让学生不要有对心理辅导室有顾忌。   幸运的是,十九班暂时还没出现这种情况。   而高三的学生们就要奔赴他们的战场了。听说今年的考场开始安装监控设备。这让不少人都紧张了起来。   高二的学生明年才上战场,高考时,他们都放假回家休息两天,寄宿生基本也都回家,高考这些事暂时和他们无关。   不过他们也有会考要过。   老师们在学期开始前就放话让学生们尽管放心了,他们倒是都不紧不慢地继续赶课。直到快会考前几天,才给学生画了重点,让他们记下来。   感觉会考还不如学校普通的一次期中考、期末考呢。   路小埋怀疑自己过了一个假会考。   不管怎么说,会考结束也算完成一项任务。   受高考影响,路小埋班上的同学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讨论各自心仪的学校。   林娇娇板上钉钉要报京城的艺术类院校,路小埋自己却不确定了。   路爸爸给不了她意见,她也没拿这件事去烦恼他。   不过一次去教研室送作业,凌老师倒是和她聊了几句。   得知她迷茫的心情,凌老师也没多说:“现在不用想太多,你就把成绩保持住,等高考过了再决定。”   路小埋不太确定地问:“那时候会不会太晚了?”   “不晚,好学校也就那么几所,你又决定去京城,其实选项也就只剩下几个了。而且从今年开始,高考成绩正式出来后才会填报志愿。”凌老师笑着宽慰她。   “凌老师,如果我想考A大,你会不会觉得我异想天开?”路小埋鼓起勇气问道。   凌老师很少看到她这么不自信的样子,顿时也重视了起来,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给她倒了杯咖啡。   “老师这里没有茶叶,只有速溶咖啡,你尝尝。刚好我这会有时间,我们好好聊聊。”   凌老师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路小埋犹豫了一下,就把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 第48章   在凌老师看来路小埋是十九班心态最平稳的学生,一直以来都是她最信赖和放心的班长。   现在看来,她确实对路小埋关心不够。   路小埋沉思了一阵才组织好语言。   “我有想过要考个好大学,至于是哪所大学什么专业,我好像一点都没有想法。我怀疑自己到底擅长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擅长?我心里并没有强烈的意愿,似乎走哪一条路都是可行的……这样想真的没问题吗?我有时候会问自己。也许出于稳妥考虑,我应该选择我所能够得到的目标……心里挺多想法的,却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只是现在学业比较忙,我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只想先把功课做好。”   凌老师微微一笑:“你这么处理是正确的。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我的看法是,大学所在的城市最重要,然后才是考虑哪所大学什么专业。如果你并没有强烈的想法,那就去选择最好的城市最好的大学,最终的结果总不会辜负你的努力的。”   “最好的城市、最好的大学?”路小埋抬头面带犹豫。   凌老师含笑点头:“恩,相信你自己的直觉。心有多大,舞台才有多大。别把自己困住了,给自己预设了一个上限。其实天花板是不存在的,你应该站起来伸手打破它。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凌鸡汤小能手上线。   路小埋离开教研室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考上A大今后就是她的人生目标了?她也可以把A大当做自己的目标了吗?原来她已经有这个资格了啊!   带着一丝恍然大悟,她慢慢释然了。她为何要给自己设置一个天花板,告诉自己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规避一切风险,把自己框死在安全的方框里,那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重新再来一次,不就是想看看自己的人生到底还有哪些可能性,自己又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哪一步?   其实她之前甚至想过,留在路爸爸身边,报考一个本地的大学。   或者本省也可以,本省也是有重本大学的。如果是本省的学校,她百分百能考上。   虽然她一直和林娇娇说要考到京城,其实更多是想激励林娇娇的学习劲头。   她本人并不确定是否一定要去京城。   而且京城还有蓝素兰一家在,她之前其实是将京城排除在外的,只是又隐约有丝不甘心。   她为什么要躲着那家人,她又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凌老师的话也算替她下定了决心。   “我决定了,我要考A大!”路小埋对徐公子宣布了这个消息。   徐公子微愣,随即点头肯定道:“你肯定能考上A大。”A 大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学,几乎是许多人做梦都想考上的学校。   “你们对我真有信心。”路小埋回头笑。   “你们?”   “恩,还有凌老师。”   重新确定了目标,路小埋顿时满血复活,身体里充满了干劲。   前方的迷雾似乎消散了许多,脚下的道路渐渐清晰。   徐公子歪歪头继续说道:“不过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想上什么大学?”   路小埋不禁想起前世他连保送名额都拒绝了,高考结束后就直接出国了。   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淡淡的寂寞感,刚打的鸡血又渐渐瘪下去。   “这还需要问,你肯定会出国的。”路小埋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徐公子愣了一下,盛女士确实有这种打算。不过路小埋怎么猜出来的?   中考后迫于徐爸爸的压力,盛女士把儿子送到高临市,临行前,她就跟徐公子透露了自己的安排,让徐公子安心把三年高中读完,等高考一结束,她就会安排他出国留学。   学校方面她都已经提前踩点好了。盛家在海外也有分支,混得比国内的盛家人还好,是当地社会名流,所以和一些名校有长期良好关系,能拿出含金量十足的校友推荐信。   再加上徐公子本身的能力,盛女士对儿子的前途十分自信,只要儿子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走下去,未来肯定会成长为优秀的二代。   关于大学的话题,那天就那么无疾而终了。   徐公子没有正面回答,路小埋也没再追问。   夏天一到又是吃菱角的季节。   路小埋拿着一个煮熟的菱角,咔擦咔擦吃得不亦乐乎。   煮熟的菱角口感软绵,和水煮栗子有点类似。   路小埋剥皮很熟练,没多久就一个人吃完了一小盘。   林娇娇开门跑进来,拉着路小埋道:“别吃了,我妈给我零花钱了,我们去吃肯德基。”   林妈妈前几天刚过来小公寓陪女儿住了两天,今天早上才走的。   路小埋放下手中的笔和卷子问:“林阿姨已经回家了?”   “不是回家,她要去临省出差。”林娇娇让路小埋别吃菱角了,自己却忍不住馋,抓起一个菱角开始剥皮。   林娇娇一边吃一边坐在路小埋的床沿上说:“我之前跟你说声乐班上有个小帅哥,他约我一起去看电影。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才不想当电灯泡。”路小埋立马反应过来,“你们有进展了?他这么快约你看电影?”   林娇娇嘿嘿笑了两声。   路小埋瞬间恍然大悟:“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你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我现在连小帅哥的名字都不知道!”她用力拍了一下林娇娇还要伸向盘子的手,“你就想用一顿肯德基堵我的嘴?免谈!快想想怎么让我消气。”   “那你陪我去看电影,什么条件,你尽管开!”林娇娇撅着小.嘴撒娇,反正到时候让方奕买单。男朋友就是在这时候派上用场的。   路小埋收回被林娇娇揽住的胳膊:“不去,我不去当电灯泡,你们俩成双成对,我形单影只岂不是很可怜。”   单身狗也是有人权的。   “你叫上徐公子呗!”   “他没空!”   “你打电话给他,他就有空了。”林娇娇把手机塞给路小埋,见路小埋不肯,就自己拨了电话,“你不打,我来打。”   “喂,徐同学在吗?我和小埋要去看电影,你一起出来呗……恩,地址在……时间是下午三点,你记住啦……”   打完电话,她狡黠地朝路小埋笑笑:“搞定!”   “走,现在我们先去吃肯德基。”   路小埋嘴里嘟囔了几句,也就任林娇娇去了,她确实对方奕挺好奇的,也想见见他本人。   虽然嘴上说得若无其事,但是她有点担心,林娇娇和方奕谈恋爱会不会影响他们的高考。   看着兴高采烈跑进房间开始挑衣服的林娇娇,路小埋仰头长叹,她真是操哪门子老妈子心啊。   下午到了电影院门口,徐公子早就等在哪里了。穿着白T牛仔裤,一脸的青春洋溢。   恩,最近他确实瘦了不少,一副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没看到周围已经有小姑娘不时偷瞄他么。   徐公子对旁人的目光一无所觉,从路小埋出现,他就一眼发现她,高兴地挥了挥手。   跑过去给了路小埋一杯奶茶,手上还有一杯,应该是给林娇娇买的,没看到她的人影,徐公子就疑惑地问道:“林娇娇呢?”   “接她男朋友去了,我们在门口等会。”   徐公子点头,善解人意地换了话题:“你们决定好看什么电影吗?”   路小埋摇摇头,又说:“林娇娇的速度,估计有的等,我们先去休息区坐会。”   在休息区还碰到熟人了。   陈燕和项晨杰。   陈燕看到路小埋,眼神闪了闪。   徐公子和项晨杰打了招呼,因为足球比赛的事,他们两人最近关系变近了许多。   项晨杰脸色有点不佳,看到徐公子,勉强笑了声:“你们也来看电影吗?”   路小埋想翻白眼,来电影院不看电影,难道光吃爆米花。   陈燕猛地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说完,拿起背包,和路小埋徐公子两人招呼都没打,有点气冲冲地走开了。   路小埋和徐公子对视了一眼。看来这对情侣刚刚估计是吵架了吧。   不过庞美丽都说他们分手了,难道消息有误?他们既然一起来看电影,那就是没分手或者是分手又复合了。   项晨杰脸色依然不太好,不过对着徐公子和路小埋态度还不错:“这里还有空位置,你们也一起坐下吧。”   落座后,徐公子看了项晨杰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什么也没问。   项晨杰低头按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路小埋和徐公子等来了林娇娇和方奕,项晨杰却没等回来陈燕。   四人已经选好电影,准备去买票,徐公子看向项晨杰:“你还打算看电影吗?”   项晨杰收起手机若无其事道:“陈燕不来了,不介意的话,我能加入你们吗?”   四人当然都没意见。   从林娇娇和方奕出场后,林娇娇就化身无尾熊,全程黏在方奕身上,也不关心陈燕和项晨杰之间的八卦。她在心里暗自腹诽,陈燕不来才好。   林娇娇看她不顺眼,听路小埋说她之前就走了,心里暗自开心了一会。   陈燕这个女人心眼多,要是被她看到方奕,说不定方奕宝贝就危险了。   还好,万幸。   林娇娇眼含深意地瞥了方奕一眼,把方奕看得摸不着头脑。   方奕买好电影票,分给其他人。林娇娇想吃爆米花,两人又去买了爆米花。   路小埋不喜欢看电影时吃零食,于是拒绝了徐公子的提议。   一行五个人神奇的组合就一起进了电影院。   项晨杰主动坐到最靠外的座位。   看他心情不佳,徐公子也没再找他说话。   电影一开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入到大屏幕的剧情中。 第49章   方奕选的电影是一部爱情片,一看就是林娇娇想看的。   路小埋中途有几次注意到,项晨杰不时看手机,后来再一转头,发现他的座位已经空了。   徐公子低头对路小埋解释:“他说有事先走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有点痒,路小埋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徐公子连忙触电似地坐直了身体。   爱情片当然就有男女主角接吻的亲热镜头。   每当这时,路小埋发现坐在她隔壁的林娇娇似乎很激动。   再转头,发现另一边的徐公子也是两眼神游,似乎不好意思看,又忍不住想看。   如果不是他握着座位把手的两只手太用力,隐约浮出青筋,路小埋一定不会发现他在紧张。   左边闷骚boy徐公子,右边春心荡漾girl林娇娇,坐在中间的路·老阿姨·小埋内心毫无波澜。   仰天长叹。   好不容易熬到爱情片结束。   走出幽暗的电影院,路小埋抬头看了一眼徐公子,才发现他双耳红得吓人。   徐公子的皮肤比一般女生还白净,所以有一点红血丝就特别明显。   路小埋有点担忧找林娇娇要了随身小镜子,塞给徐公子:“你照照耳朵,好像充血了,你看看是不是被虫子爬过,过敏了还是其他问题?”   徐公子整张脸腾地涨红,摆手:“我没事,一会就好了。”   路小埋有点不相信:“真的?”徐公子好像很能忍,经常身体不舒服也不愿意说。   今天是她约人出来看电影的,总得好好把人送回家。   徐公子说没事,路小埋也没勉强,收回小镜子还给林娇娇。   方奕推着自行车要带林娇娇继续去别的地方玩,路小埋就不想继续凑热闹了。   “你们好好玩,我和徐公子先回去了。”   方奕很有礼貌地和她们道别,转身骑上自行车,等女朋友坐稳了,他才缓缓蹬车。   路小埋心想,就今天这一面,她对方奕印象还不错,话不多,对林娇娇也很爱护,偶尔态度有点圆滑。不过这应该不算缺点吧,像徐公子这么纯情,也不是好事啊。   按照他的条件,以后多得是如狼似虎的女人前仆后继,到时候他可咋办啊?   随即瞬间反应过来,她又乱操哪门子老妈子心,路小埋对自己绝望了。   视线随意从马路上飘过。路小埋倏地拉住徐公子的手:“等等!”   徐公子停下脚步,脸上明晃晃写着疑惑。   路爸爸站在马路对面,正和身边的陌生女人说话。   绿灯亮了,他们朝马路对面走过来。   路爸爸也很容易就发现站在电影院大门口的自家闺女和另一位男同学。   这位徐同学,他见过,自家闺女的好朋友。   只是自家闺女不是天天和他讨论学习吗?怎么讨论来电影院了?   路爸爸皱眉!   路小埋也皱眉!什么时候路爸爸身边冒出了一个女人,而且他们这是要进电影院看电影?   哦买嘎!   父女俩面对面站着,拧着一对一模一样的浓眉,一脸严肃地盯着对方。   “爸你也来看电影?”   “小埋,你来电影院干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眼神在空气中噼里啪啦过了无数招。   随即路小埋若无其事回答:“当然是和同学来看电影。还有林娇娇,她已经提前走了。”   徐公子在一旁搞不清楚状况,十分好脾气地说:“路叔叔好。”   路爸爸终于把眼神滑到他身上,皱眉,路叔叔一点都不好。   哼。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徐公子居高临下审视地盯了两眼。   “爸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路小埋执着地问道。   路爸爸身边的陌生女人早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就主动站在另一旁,默默地等待。   路小埋一点都不介意路爸爸再婚,只是她不希望路爸爸隐瞒她。   路爸爸有时会做一些自认为对她好的决定,就像明明和蓝素兰离婚了,却还要瞒着她多年,和蓝素兰一起在她面前演戏。说实话,欺骗的这种行为比父母离异本身,更具有杀伤力,所以前世路小埋的反弹才会那么大。重生后,路小埋虽然选择尽量去理解他,但是她真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   路爸爸显然听不到女儿的心声,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徐公子两眼,随后揉了揉路小埋的头顶,温和道:“爸爸还有事要忙,你们看完电影就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说完不情不愿地看向徐公子,不放心地叮嘱说,“你要把小埋安全送回公寓。”   徐公子连忙点头如捣蒜。   路小埋一眼就看穿路爸爸在想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就没多说了,拉了徐公子离开。   等路爸爸看着他们走远,放心地和陌生女人汇合继续往前走时,路小埋突然就拉着徐公子停下脚步,掉头又跟了上去。   徐公子始终安静如鸡,没有发表意见。   路小埋躲在暗处,看着路爸爸和陌生女人径直路过电影院,并没有进去,顿时松了口气。   起码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进展到多深,下次她再找机会向路爸爸旁敲侧击一下。   最好能打消路爸爸的顾虑,她只是高考,没必要弄得草木皆兵,把她当做珍稀动物隔离在无菌玻璃罩里。如果路爸爸想要寻找第二春,她也会支持他的,没必要偷偷摸摸搞地下恋情。   之后一段时间里,路小埋学习的间隙,总是不自觉想起这件事。   她足足打了好几番腹稿,这才轻描淡写,找到合适的机会,假装不经意对路爸爸说:“爸爸,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你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不要把我看得太重。我希望你过得快乐,不管你是准备单身一个人生活还是再婚,我都不会干涉你,我只想你过得好,就像你希望我过得好一样。”   哲学家路小埋噼里啪啦一通说,把毫无准备的花臂先生说懵了。   他瞅了一本正经的女儿几眼,摸不着头脑。   路小埋以为他不信,越发真诚地眨了眨眼睛,用力点头以示肯定态度:“所以爸爸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别瞒着我,你要是想给我找个新妈妈,只要你喜欢,我都没意见。”所以你没必要瞒着我搞地下恋情了。   路爸爸更懵了,愁死个人哩,自家闺女是不是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听楼下理发店老板娘说,高三的孩子们压力过大,经常会出现一些异常行为。闺女也快升高三了,是不是压力太大,所以才胡言乱语。对了,他想起来理发店老板娘还交待说,这时候一定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要顺毛撸。   路爸爸勉强压下内心千转百回的忧愁,镇定地朝女儿点头:“恩,爸爸知道啦。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开菜单给爸爸。以后没多少机会再吃到菜市场买的菜了。”   菜市场里经常有海民卖些新鲜的海货,有一些难得一见的虾蟹海鱼……价钱还很实惠……菜市场拆了,这些人估计就换地方了。再想买到估计难了。   路爸爸一脸感慨。   路小埋猛地瞪大眼睛:“咦,菜市场要拆了吗?”   路爸爸点头:“哦,我没跟你说吗?我记得说过啊!哈哈,估计是我忘记了。菜市场下个月就要拆了,大伙儿也要从这里搬走了。”   怪不得最近回家时,路小埋发现楼下的小商业街两旁的小店里都是挂着跳楼大甩卖清仓亏本价……她还以为只是商家小手段,没想到原来真的这么快要拆迁了。   路小埋一脸忧虑:“那咱们家呢?”   路爸爸笑道:“你别管,这些事爸爸心里有数,都安排好了。你好好读书就行。”   路小埋一脸生无可恋,好想挠墙,她什么时候才有话语权啊!   项晨杰最终还是和陈燕分手了。   过程是一地鸡毛。   两人都被李老师抓去教训了一顿。   李老师说项晨杰起不了示范作用,就别继续当班长了,把他当了两年的班长职位撤了。   转头看看陈燕,倒是没说把她的文艺委员撤了。估计撤不撤,陈燕都不在乎了。   她很快要去留学了。   这学期结束,等待澳洲那边的签证消息,一旦确认通过,她就马上飞出去。   先读两年预科班,再考澳洲的大学。   她家有亲戚在当地开超市,她一过去就会住在亲戚家里。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走出李老师办公室,陈燕不满地看了项晨杰一眼。   好聚好散不好么?闹成现在这样真难看!   项晨杰被她的眼神看得恼火,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死他了。   算了,算他倒霉。   项晨杰迅速转身,不再多看她一眼。   就是心里真特么难受。   徐公子作为项晨杰的好朋友,还想着怎么安慰失恋的人,没等想出办法,项晨杰失落了几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揽着徐公子的肩膀说:“我前段时间犯浑,让你看笑话了。接下来我要奋发图强,你可千万保住你的第一名宝座,别不留神被我抢走了。”   徐公子拍拍他的肩膀,大方地回应:“我等你来抢,尽管放马过来。”   “好小子,你有种!”项晨杰哈哈大笑起来。   不管这种笑容是释然还是强做欢笑,时间一直在往前走,永不停歇,少年们也没有机会再继续伤春悲秋了。 第50章   高三的学生离校后,学校里顿时变得空旷了几分。   送走高三学子,路小埋这届高二生就荣升为准毕业班了。   偶尔路过十七班,看到庄老师挂在教室后墙壁上的倒计时,心里都会陡然一惊。   十九班的后面黑板上,洪佳琪也用粉笔在正中央画了一个倒计时时间表。   距离高考还有335天。   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路小埋不禁吐了口浊气。   天气一天天热得吓人,连窗外的蝉噪都吵得人心烦意乱。潮热的空气像520胶水一样牢牢黏在皮肤表层,一天洗三次澡就不解暑。   路小埋喝了好大一碗百合绿豆汤,吹着空调和风扇,那种黏腻感才稍稍消退。   坐在书桌前,做完一张试卷后,又是满头大汗,关着窗户吹空调嫌太闷,开了窗户吹风扇又觉得太热。   她叹了口气,放下笔,站起来去客厅走动,看到小绿龟又往外爬。   她蹲在茶几前,盯着小绿龟一下一下扒拉着水盆的边沿,待它快爬出来时,路小埋就十分坏心地伸手捏着它的乌龟壳,把它又放进水里。   小绿龟就懵逼地扑通着四肢,过一会小心翼翼探出头,又锲而不舍地往水盆外爬出去。   下辈子,她也想当只乌龟。每天划划水晒晒太阳,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人不如龟系列。允悲。   放松了一会,她又钻进房间里,重新坐在书桌前,继续做下一张卷子。   高二的期末考也结束了,成绩一周后出来,到时候会有一次家长会。   算是高三前最重要的一次动员会吧。   布置家长会的事情,凌老师交给了路小埋。路小埋就带着几个班委,把教室布置起来。   现在他们还没搬教室,等暑假过后,开学了就会搬到高三新教室,位置在另一栋教学楼里。   五十五张课桌都被贴上了写着学生名字的红纸条,到时候,家长们按名字入座,坐在各自子女的座位上,体验一把老师在讲台上讲课的感觉。   凌老师还有额外的工作,她让路小埋一起帮她整理要发给家长的学生手册。   从带这个班级起,凌老师就在电脑里,针对每一位学生各自建立了一份档案。   第一页是学生的基本情况,姓名年龄学号住址联系电话监护人等。   第二页就是每一次大小考试各科的成绩表。连分班前高一期末考的成绩都登记在册。   通过表格,可以清晰地看出学生的成绩变化情况。旁边还有各种曲线图饼状图柱状图,加以分析。   后面几页是凌老师对该学生的一些日常记录。学生每一次变化都会被她登记下来。   凌老师让路小埋把电脑里的学生档案整理出来,她会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在家长会上发给每一位家长。   让家长充分了解子女在学校这两年的学习成长情况,也预留了充足的时间,让家长和老师们互相充分沟通。   所作的这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替未来的考生们扫清最后的障碍,让他们可以全力以赴面对高考。   路小埋不清楚别的班级是如何处理的,至少她看了凌老师做的学生手册,挺惊讶也挺感动的。   凌老师也不容易啊,从新婚开始只休息了一周,之后就是全年无休,加班加点更都是不在话下。   为了送走他们这一届毕业班,她连怀孕的时间都刻意推迟了。   平老师很体谅妻子的工作,夫妻俩也达成了共识,等带完这一届学生,再要孩子。   家长会不是开班会,没有小零食,不过路小埋还是让生活委员买了一些一次性纸杯和茶包。   家长会开始,钟云峰就和闵海军负责给家长们添茶倒水。   整个年级的家长会都会在这一天举行。   路爸爸为了准备这次家长会,特意请假了一天,还提前一周就让理发店老板娘给他修理了发型。   至于为什么要提前一周,按照路爸爸的理论,刚剪完头发总是最丑的,要养一个星期,让头发自由生长,这样才会更自然。   家长会那天,龙星淳跟着路爸爸一起来了。   林妈妈和林爸爸也都出现了。   林爸爸是一个个子不高,但看起来脾气十分温和的中年人。   林娇娇亲密地黏在林爸爸身边,可劲儿撒娇。   可惜教室里课桌有限,每位学生的座位上只能坐一位家长,所以林妈妈和路爸爸进了教室,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可以在走廊上走动,也可以在校园里逛一逛。   另一边的徐公子就显得有几分孤零零了。   盛女士和徐爸爸都没有出现。   徐公子也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又会是这种结果。   至于徐奶奶,她根本不知道开家长会这事。徐公子没告诉她。   倒也不至于失望,他已经习惯了。   所以盛瑄出现时,他几乎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在京城时,徐公子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家长会,最早都是由大舅出席,后来几个表哥也经常代替他爸妈去参加。但是高临毕竟离京城隔着天南海北。   盛瑄是第一次来高临,也是第一次来参加徐公子的家长会。   盛瑄到了高临一中,就打电话让徐公子出来接人。   看到自家表弟懵逼的模样,微微一笑:“怎么?看到我你一点都不惊喜?”   徐公子勉强收回震惊的下巴,挤出两字:“惊喜。”   盛瑄揽过他的肩膀:“家长会还没开始吧?”   徐公子摇摇头:“还有半小时。”   “那你带我逛逛,我好好看看你们学校。”   高临一中说大不大,只是一所普通的高中,教学楼和教研楼也有几分老旧了,能看到外墙墙皮剥脱的斑驳痕迹。   除了地面建筑和篮球场足球场,绿化也不错,校园里入目可见树根盘结的老树,树龄相当长,无数的树须从树冠上垂落到地面,给这所学校增添了许多历史厚重感。   这所高中建校历史相当长,最早是一所民国私立书院,后来新中国成立就收归国有改成高中。原本还有初中部,近几年才取消的。   盛瑄也没有多看,就让徐公子带他去一班的教室。   李老师已经站在教室黑板前,有几位家长围着他说话。   盛瑄一出现在人群里,不少学生就悄悄望了过来。   实在是他的外形太出色,好像一堆石头里突然冒出来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   徐公子自然不是石头,他这一年瘦下来,已经有了几分往后的风采,像一颗珍珠缓缓释放出独特的光芒。   但在朝夕相处的同学眼中,自然是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盛瑄却不一样。   他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衣着打扮一举一动都不像普通人。   他似乎已经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了,神态自若地走进教室,上前和李老师握了手,态度谦和有礼地交谈起来。   其他家长纷纷都不自觉让出了空间。   李老师也微微一愣。最早接收徐公子这个学生时,校长就特意嘱托过他,要多关注徐公子。   只是李老师教学多年,心里有数,只要徐公子不给他惹麻烦,他也无意去探究对方的背景。   更何况,徐公子是个招人喜欢的学生,性情平和,友爱同学、尊敬师长,学习成绩又一直名列前茅,是位品德兼优不可多得的未来栋梁。李老师已经把他列入保送推荐人选之一。   一问一答间,家长会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   盛瑄和其他家长一起回到了座位上,李老师站上了讲台。   另一层的十九班的教室里,铃声一响,凌老师让路小埋把学生手册分下去,然后站到黑板前缓缓笑道:“各位家长,下午好,我是十九班的班主任凌老师。感谢你们百忙中抽空参加这一次的家长会。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十九班的情况……”   路爸爸坐在自家闺女的座位上,后背挺得比电线杆还笔直,正襟危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凌老师,就怕漏掉一句话,比他从前读书的时候认真用心多了。   听到凌老师拿着花名册念到,这次期末考,自家闺女又拿到文科班第一名,他心里瞬间甜滋滋、暖乎乎,像整个被泡在蜂蜜水里,又被热锅煨了一遍,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起,脸上露出乐呵呵的笑容。   周围的家长十分羡慕,纷纷把目光投向他的位置,凌老师带头鼓掌。   路爸爸顿时把头抬得更高了。   “你家闺女是怎么养的,怎么脑子那么好,次次拿第一?”   “对啊,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你说说呗,给我们这些家长也传授传授经验。”   路爸爸一脸得意洋洋,没经验可传授,这可是天生的。   路家基因好,小埋都是遗传了他的基因。   我闺女最像我了!脑子贼好使!路爸爸在心里嘿嘿笑了几声。   两小时家长会结束,还有不少家长围着凌老师,说着自家孩子的情况,一脸犯愁。   路爸爸已经从拥挤的教室中挤出来,宝贝地把那本写着路小埋名字的学生手册,仔仔细细妥妥帖帖地放进随身的公文包里。   “爸爸!”路小埋朝他喊道。   龙星淳也摇着手:“师傅,我们在这!”   路爸爸看向走廊另一侧和龙星淳站在一起的婷婷少女。   因为常年待在室内,她的皮肤白皙了许多,一对如水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你好似会说话,面上挂着微微的笑意,犹如清晨朝阳中带着露珠的一朵小花。   不知为何,路爸爸眼前却浮现蹒跚学步的女儿用甜糯的声音喊他“爸爸”的可爱模样。   眼眶有一瞬间的湿润。   对面的路小埋面露疑惑,又喊了一声“爸爸”。   路爸爸连忙收拾情绪,重新扬起笑脸,大声应和走了过去。 第51章   家长会结束后,就是正式放暑假。对于宝贵的假期,每位学生都十分珍惜。   盛瑄也不急着回京城了。   他是和两个朋友一起来高临的,朋友已经去酒店办理入住。盛瑄跟着表弟去了一趟徐家。   徐公子刚打开门,里面的徐贝贝就摇头晃脑地冲出来,边跑边兴奋地叫,扒上他的小腿,一个劲往他身上扑腾,扑腾到一半,突然嗅到陌生的味道。   它两只黑眼珠子瞪向盛瑄,猛地汪汪叫唤起来,还龇牙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副警惕戒备的模样。   可惜作为一只几个月大的中华田园犬,它稚嫩的叫声,在盛瑄眼中显得丝毫没有威胁力。   盛瑄抬脚轻轻碰了它一下。   徐贝贝瞬间怂了,吓得躲到徐公子身后。   徐公子把徐贝贝从地上抱起来,对它说:“这是你七哥,认一认。记住了以后大伙都是一家人,下次见到七哥要礼貌点。”   徐贝贝好似听懂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瞅了一眼盛瑄,汪汪叫了一声。   盛瑄撇了撇嘴角,他还成七哥了,难不成这小狗也是他表弟。   下一秒就听自家亲表弟抬头对他说:“七哥,这是你表弟徐贝贝。你可以叫它贝贝。”   徐贝贝伸出舌.头亲密地舔了徐公子的脸颊。又扒在他的胳膊上舔起来,把整条胳膊舔了个遍。   徐公子被舔得哈哈笑起来。   屋里的老太太听到动静,喊道:“谁来了?是贝贝他哥放学啦?”   小凤回答:“公子放学了,还带了位客人。”   盛瑄一脸生无可恋地看了眼徐公子,贝贝他哥?喵喵喵???   两人进屋换了拖鞋。   徐贝贝还黏着徐公子不放,跟前跟后的,一不小心转身就会踢到它,徐贝贝就像车轱辘一样在地板上翻滚两圈,晃晃脑袋又迅速爬起来。   徐奶奶已经迎出来,看到盛瑄盯着徐贝贝看,笑道:“你都不知道,贝贝多喜欢他哥,天天黏着他,连他哥上厕所,贝贝都会蹲在门口挠门。”   徐贝贝从小就有灵性,徐公子喜欢它,它也特别亲近徐公子。   徐贝贝刚一个月大,徐公子就天天让小凤炖大骨头汤,拿来喂它。   小时候,徐贝贝啃不动骨头,又特别爱啃,闻着味就走不动路,徐公子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长大一点,徐公子就会拿一些肉骨头喂它。   肉摊子的老板都认识小凤了,每天都会给她留一些卖不动的骨头和边角料。   除了骨头,徐贝贝最爱吃红烧肉。徐公子就让小凤一周给它烧一次。   小凤忍不住打趣徐贝贝:“你真是好狗命啊,长在了徐家,吃得比人还好。”她小时候家里穷,孩子多,哪里有肉吃,赶上过年才能吃上一回。偏还不敢放开肚子吃,筷子夹多了,母亲就会用筷子头敲她的手背。   人不如狗系列啊。   盛瑄嘴角微微抽搐,把手上的几大包包装精美的礼品递给小凤,对徐奶奶微笑道:“徐老夫人,我是盛家的小七,路过高临,就顺便来看看你们。您老人家最近身体可好?”   徐奶奶笑得没门牙:“你是盛家的七表哥吧,我听如兰说过,我记得你是大舅哥的小儿子吧。”   盛瑄笑着点头。   徐奶奶又道:“来到家里,就别这么客气,叫我徐奶奶就行,我身体都好,都好。难为你特意来看我。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啊,白费这个钱。”   说话间,小凤已经把礼物拿进屋里,徐公子从厨房装了一碗炖了一下午的骨头汤出来。   盛瑄一看,暗想表弟还是挺有良心的,这么想着他,不枉费他大老远来参加家长会。   徐公子对他笑了笑,神色自若地从他身边经过。   盛瑄眼睁睁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把那碗香浓的骨头汤倒进地上的狗盆里,连一滴汤汁都没溅出来。   徐公子拿着空碗说:“来,贝贝,喝点汤,待会我给你拿根肉骨头。”   徐贝贝乖巧地趴着狗盆低下头,小尾巴在身后不停晃动。   或许是看出盛瑄眼神中的渴望,徐奶奶善解人意地对小凤道:“厨房里骨头汤还有剩吗,加点干贝蘑菇炖一炖,晚上我们也喝骨头汤。”   “奶奶,我想喝冬瓜汤。”徐公子一边摸着徐贝贝的头,一边转头说道。   疼爱孙子的徐奶奶点头如捣蒜:“行,那就骨头汤里加点冬瓜,小凤,早上买冬瓜了吗?”   “买了!”厨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应答声。   盛瑄慢慢微笑了起来。服了,他彻底服了。   盛瑄没在徐家吃晚饭,虽然徐奶奶一再挽留,不过他两个朋友还在酒店等他,他也不好意思把他们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离开徐家,路上他就给朋友打了电话。   盛瑄下了飞机就赶去参加家长会,两个朋友去酒店办理了入住,刚好都睡了一觉。   电话接通时,两人才睡醒。   其中一人说,听酒店工作人员讲,隔壁有家饭馆还不错,晚上可以去试试。叫什么路家私房菜。   盛瑄当然没意见,就让他们在酒店等着,他开车去接他们一起出来。   走进路家私房菜馆,一行人感觉都还不错,就让服务生给他们找一个清净点的包厢。   “三位客人,二楼的包厢可以吗,有一间通向阳台的。阳台那里还有茶座,风景也不错,能看到楼下院子里的花草。”   “大晚上的能看什么风景,清净点就行,让厨房上菜快点。我快饿死了!”张焕东大大咧咧地说道。   盛瑄随手点了几道菜,服务员就下楼去后厨了。   “小七,这高临有啥好玩的吗?”咕噜咕噜灌了一大杯茶,张焕东就朝盛瑄问道。   他一路上都在喊饿,早上起得早,没吃饭,又嫌弃飞机上的食物难吃,他现在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另一个穿着休闲小立领唐装的年轻人回答:“高临就是小地方,还能玩啥,看看海,尝尝海鲜。对了,你要是想看看少林寺,倒是可以去。”   “倪琨,你还提前做攻略了?这不是临时决定的行程吗,你啥时候查的资料。”张焕东一脸纳闷。   “在飞机上顺手翻的。”倪琨悠哉地回答,“谁像你一上飞机,就睡得像头死猪。飞机被人劫持了你都不知道。”   张焕东跟他话不投机,又转头看盛瑄:“小七,你表弟呢,怎么不带他一起出来,明天让他带我们到处逛逛。”   盛瑄皱眉:“我是来参加家长会的,不是来旅游的。”他本来打算今天过来开完家长会,当天就飞回京城。没想到两个发小听说他要来高临,就死活要一起跟过来。   “这家长会不是结束了嘛!总不能白来一趟高临,我们顺便可以旅游嘛!”   “我表弟没空,他要准备高考。”   “高考?”张焕东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高考好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貌似他高考前一天也没怎么准备过,“我记得你表弟刚准备升高三吧,这么早就开始准备高考啦?”   倪琨不客气地拆了他的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躺着睡觉就能进大学了。普通的高中生从高一入学第一天起,就开始为高考做准备了。”   “琨儿,你丫今天吃炸.药包了,每一句都要怼我,怼死我你丫就能上天啦!”   倪琨点头:“恩,等怼死你,我才能验证我到底能不能上天。”   张焕东气得站起身,长手越过桌子,要去揍他。   闹腾间,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端盘子的服务员还是个年轻的小哥。   张焕东坐在上菜的位置,稍微拉了下椅子让开位置,嬉皮笑脸地问道:“小哥,暑假出来勤工俭学吧?”   龙星淳忙着上菜,没听清楚他在说话。张焕东伸手拍了拍他端盘子的手。   龙星淳差点没端住盘子,手微微一抖迅速缩回来,暗想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亮晶晶的两只眼睛瞅了张焕东一眼,没应声。看他一脸吊儿郎当,身上穿着大裤衩,一看就不像好人。   另一个中年阿姨连忙笑道:“他是我们大厨的徒弟。今天客人多,忙不过来,所以出来帮忙端盘子。”   倪琨自己埋汰张焕东习惯了,看到别人给他冷脸,心下却不舒服,脸上淡淡露出一个微笑。   随手拿出一瓶带来的红酒,对龙星淳说:“把这瓶酒开了。”   龙星淳愣了一下,一脸耿直地反驳:“对不起客人,我们这里不能自带酒水。”   “哦,还有这规定?”倪琨冷笑了一声。   盛瑄淡淡扫了他一眼:“琨儿!”   倪琨回他一个我心里有数的眼神。   盛瑄就不再说话了。   中年阿姨布完菜,发现僵持的场面,连忙把龙星淳拉到一旁,对倪琨陪笑道:“客人,我们店小没经验,您这酒有什么讲究吗?我怕我们给您开坏了。”   “再贵的酒都是给人喝的,酒还能比人金贵?”倪琨一脸似笑非笑,眼神却嘲讽地看着龙星淳,似乎在说这瓶酒确实比你金贵,嘴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让这位服务员替我开酒吧。”   张焕东摸不清倪琨又打算做什么,见盛瑄没说话,他也就安静如鸡。   “要我来开酒,没问题,不过开坏了您别找我麻烦。”龙星淳板着脸接过了话茬。   倪琨点头。 第52章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龙星淳抿紧嘴唇不说话。   盛瑄三人都抬头看着他。   终于,龙星淳接过红酒,在身后的柜子里拿出开瓶器,两下开了酒倒进玻璃扎壶里,又拿出三个高脚杯,一起放到餐桌上。   “红酒开好了,请三位客人慢用。”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出去了。   倪琨却喊了一声:“慢着!”打开钱包,抽出几张纸币,朝龙星淳手中的托盘示意了一眼,“打赏你的小费,拿着。”   中年阿姨连忙在身后撞了龙星淳一下。   龙星淳眼神里直冒火,好半天才忍住脾气,把托盘放平亮出来。   倪琨两根手指头一松,几张纸币就轻飘飘地落在托盘上。   看都没看龙星淳一眼,两根手指头动了一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一件为难的事情都没做,但是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小动作都是告诉龙星淳,蝼蚁与大象是什么区别。   中年阿姨又暗中扯了一把龙星淳。   龙星淳捏着托盘的手指都泛白了,最终还是低头,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谢谢客人。”   弯腰慢慢退出了包厢。   关门之际,隐约听到屋里有人说:“不过一个小孩,你为难他做啥?”   “为难?我这是教他做人。”另一个人傲慢地回答。   慢慢走远,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了。   阿姨拍了拍龙星淳的肩膀:“你别放心上。现在的人有几个臭钱就装大爷。这种人我见多了。”   龙星淳没说话,手上捏紧了刚才那人打赏般丢出来的几张纸币。   阿姨笑道:“你别跟钱过不去。”   “不会的,我才没那么傻,跟钱过不去。傻的是他们才对,傻得用钱砸人。”用几张纸币就想砸死他,做梦吧,有种来一箱啊。他不接就是傻子。   龙星淳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下了一阵刀雨,把张焕东和倪琨都扎了个透心凉,这才重新恢复了笑脸。   今天收到小费,下班请师傅去大排档打打牙祭。   包厢里的这一幕,路爸爸自然都不知道,龙星淳也没有说。   他混过社会,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玩漂亮男孩,他因为一张容易惹祸的脸,所以对这种事特别敏感。刚才那事不管是误会还是乌龙,后来那客人不也羞辱了他一番找补回来了。谁也不欠谁,他就当倒霉被狗咬了吧。   自我开解一番,立马就抛到脑后。   八月份开始,除了历史老师还没把课上完,其他老师已经纷纷开启高三第一轮总复习。   第一轮复习会从八月份持续到来年三月份前,主要目的是帮助学生把高中的课程过一遍,把基础夯实。第二轮两个月时间基本就是查缺补漏,第三轮复习时间最短,主要是熟悉高考模式,做最后的准备和冲刺。   地理老师摸了摸两撇小胡子,手指头敲了敲黑板说:“注意了同学们,特别是基础不扎实的同学,一定要高度重视第一轮复习,在这一轮七个多月的时间里,把基础薄弱的地方都给我重新打牢了,不要心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记住了,这轮复习是你们最后努力的机会了,如果有些同学连这次机会都把握不住错过了,还妄想等最后几个月冲刺一把,我跟你们说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地理老师刚参加完今年的高考阅卷回来,满肚子高考经。   底下的同学一个个都支着耳朵认真听。   最后一排的学生却忍不住在开小差。   十九班已经提前搬到了高三的教室,是在最顶层,而且最不幸的是,十九班被安排在走廊的尽头,一墙之隔就是厕所。   每当销魂的味道从隔壁飘来,最后一排的学生总是一脸一言难尽。   把后门关紧,前面的同学又喊着太热了。   被热死也比被熏死好吧!   邓鑫两眼一瞪,把有意见的同学一个个都瞪回去。   路小埋也犯难了,她和几个班委商量了,始终没啥好主意。   教室这么大,人又多,放空气清新剂都不管用。   凌老师向学校提了意见,后勤处给十九班又配了两台壁扇。   于是教室的后门就关死了,以隔绝隔壁的味道。   两台壁扇加上原来的两台老壁扇,一天到晚都开到最大,总算驱走一些热度。   邓鑫等最后一排的学生也不再那么大意见了。   安抚了邓鑫这些男同学,没想到女同学那里也冒出问题来。   更准确地说,是十九班的女生寝室。   路小埋和林娇娇早就从宿舍楼搬出来,不过班级里有点事情,女生们还是习惯找上她这个班长。   林娇娇一脸惊讶:“什么?有人偷内.衣!”   路小埋瞪了她一眼:“小点声。”   “哦,哦。”林娇娇连忙收声,给嘴.巴拉上拉链。   路小埋转头看向住在宿舍的几位女生:“你们继续说。”   段萱继续说:“其实这事是罗宝君发现的。她第一个丢了内.裤。我们当时还说是不是被风刮走了,可能吹到楼下,说不定落到花坛里。”   罗宝君在一旁补充:“后来我到楼下花坛找遍了,就是没找着。”   段萱和罗宝君看了一眼冯菲羽,冯菲羽继续补充:“接下来我的内.裤也不见了,我平常特别仔细,住校两年多了,一次都没丢过东西。然后我问了寝室其他人,段萱说她好像也丢了一条内.裤,但是她平常不仔细,所以也记不清楚是不是丢了。”   段萱点头。   三人都一起看向路小埋:“班长,你说现在怎么办?这事要告诉楼管阿姨吗?”   “一想到宿舍楼里藏着一个内.衣贼,我心里就慌得不行。”   “你们说,学校里是不是有变.态狂啊!”   “不然,我们也搬出去住吧,好多人升了高三就都搬出去租房子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不知不觉地歪楼了。   路小埋没有打断她们,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沉思。   林娇娇捅了捅她的胳膊:“小埋,你想出办法了吗?”   路小埋想了一会说:“我看这样吧,这件事情先别宣扬出去,我们悄悄行动,免得刺激到内.衣贼。段萱,你们三人把这事向楼管阿姨报告一下。我也会和凌老师报告的,然后先看看学校打算怎么处理。如果你们觉得宿舍楼不安全,我会帮你们向凌老师提出申请搬出来,凌老师应该会同意的。”   “谢谢你,班长。我们都想搬出去租房子。”段萱高兴地说道。三人显然已经达成了共识。   冯菲羽也补充了一句:“恩,我让我爸妈去找房子。”   罗宝君提出最后的问题:“那这几天怎么办?找到房子之前我们还要继续住在女生寝室吗?”   “现在是夏季,天气热,也不需要被褥,如果你们三人不介意,可以到我们住的小公寓挤一挤。”林娇娇很仗义地伸出援助之手。   路小埋笑笑说道:“你们记得带上洗漱用品就行。”   段萱三人连忙道谢,一脸如释重负。看来内.衣贼这件事给这三个小女生都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在她们找上路小埋寻求帮助前,这件事估计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   高三的学生,在这么沉重的压力下,做出什么事情,路小埋都不会意外。   大部分根源是年纪小,心理过于敏.感。其实翻过这一页,越往后越发现人生的困境无处不在。   大学毕业面临就业压力;找到工作进入社会,又会有职场上的重重焦虑和压力;工作渐渐顺手,在公司里单位里站稳脚跟,中年压力又随之而来,家庭事业都沉重地压.在头顶之上,连抬头喘口气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这么算起来,反倒是学生时代最单纯,最纯粹。所以大部分人对自己的青春期都是充满怀念的,回头再看,也会觉得当初年轻的自己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能深入女生宿舍偷到内.衣,路小埋猜测十有八.九是学生,而且应该就是来自对面男生宿舍楼的男同学。   把这事报告上去,学校方面也很重视。   凌老师特意找到三个女学生,安抚了一番,也同意了她们暂时搬到小公寓去住的计划。   还很关心地问:“小公寓挤得下吗?如果不行,可以暂时住老师家里。”   凌老师结婚后就搬去和平老师一起住,最近父母两人又参加夕阳团出去旅游了。家里的房子暂时都没人住。   路小埋摇了摇头:“凌老师你放心啦,住得下。林娇娇房间里有两张床,以前林妈妈偶尔会过来住。林娇娇现在和我睡一个房间,她的房间暂时让段萱她们三个人住。”   凌老师点头:“你们最近住在一起,专心学习就好,不要私下议论这件事情。学校方面也会很快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恩,我们不会打草惊蛇的。”路小埋和她对视一眼,了然地点头。   凌老师不让学生们插手这件事,路小埋后来只知道学校查到了内.衣贼,只是事情处理得很隐秘。   怕刺激到这位男同学,学校方面用心良苦,没有揭发也没有处理他,而是安排了心理辅导室的老师秘密和他交谈。   这位男同学起初只是以为班主任找他有事。   更具体的路小埋就不清楚了。   事实上,最后这位学生主动坦白了。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作案动机,只是为了寻求刺激。   他在上高中前一直是学校的优等生,到了高临一中却落后于其他同学,心理落差越大,成绩就越差。时间久了,压抑到最后就爆发了,所以就想做点刺激的事情。   他的父母过来把他带回家了。学校方面承诺他休养好了可以继续回来上课。不过他的父母最终还是决定给他转学。   因为事情发生得很隐秘,所以即使是这位学生的同班同学也不清楚真相,只知道他因为不适应高临一中的学校环境,所以主动转到二中去了。二中也算一所不错的高中。   段萱三人却没打算再回到女生寝室,在小公寓挤了几天后,她们租好房子都搬出去了。 第53章   凌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复印了许多试卷,让路小埋发给十九班的同学们。   路小埋按小组每组分一叠,让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递。   坐回座位,余光看到最后一排的邓鑫,接过前座传给他的试卷,顺手往后一甩,直接把一沓试卷甩进垃圾桶,投篮准确率百分百。   路小埋两眼瞪了他一下。   他回以一个无所畏惧的眼神。   坐在他隔壁的陈晓东连忙把试卷捞了出来,有几张弄脏了。   路小埋走过去:“弄脏的不要了,多余的试卷先放在讲台上。”   陈晓东笑嘻嘻喊了一声“得令”,蹬蹬把试卷放回去。   邓鑫对着陈晓东的背影嗤笑了一声:“马屁精。”   路小埋淡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他也就在学校里嚣张,以后社会会教他做人的。   林娇娇专业课越来越多,最近还请假,跟着林妈妈去省里上某位名师的课。一节课好几百块钱,而且不等人,学生交了钱就得准点去上他的课,有事没赶上,他也不会退钱当然也不会重新单独给缺课的人补课。   林娇娇一边嘴里抱怨太坑了,一边都得掐着时间去上课。每次都得提前请假,林妈妈也得跟着陪她过去,有时候还得在省里招待所住一晚。   有一次没赶上班车,错过一节课,直把林娇娇急得够呛,后来都听林妈妈的,直接提前一晚上住在招待所。等上完课,当天再赶回来。   路小埋这周末回家,走到家门口发现走廊蹲着一个中年男子。   有点眼熟,但是路小埋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他看到路小埋就露出和善的笑容:“你是这家的闺女?是路飞的女儿吧,都这么大了。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叫我陈叔叔就好。”   路小埋仔细瞧了一眼打了个招呼:“陈叔叔好。”   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似乎他的笑容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他又追问:“你爸在家吗?”   这么问的时候,隔壁的孙奶奶从防盗门里探出头:“哎啊,小路,你爸爸把屋子都搬空了,你咋还回来?”   前几天就看到老路开了辆大货车,和一群小伙子把大件家具都搬下楼,说是先运到乡下老宅子去。他以后也准备住在员工宿舍。   路小埋愣了一下,掏了掏书包,拿出手机给路爸爸的店里打电话。   这部手机刚买没多久,还是诺基亚牌子,结实摔不烂,但也就只能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路爸爸在厨房里一边颠勺子,一边喊龙星淳:“阿星别择菜了,快去接电话,看谁打来的。”   “好的。”龙星淳擦干净手,伸长胳膊,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电话。   过一会,回头对自家师傅说:“师傅,你没告诉小埋搬家的事?”   “哎哦,小埋回家了吗?”路爸爸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我最近忙晕了,都忘记给她说一声。是她的电话吗,让她来店里等我。”   “哦,好的。”龙星淳对着电话说了一阵,这才挂断。   “有什么话待会聊,没看店里正忙,有点眼色。”路爸爸压低声音教训了龙星淳一句。   龙星淳吐了吐舌.头,连忙又去忙乎了。   忙过了这一阵饭点,龙星淳才记起来告诉自家师傅,有个姓陈的人找他。   此时挂完电话的路小埋,和那位陈叔叔不禁大眼瞪小眼。   孙奶奶看到陌生人,十分警惕,留了个门缝,注意走廊的动静。   路小埋转头对男人说:“陈叔叔,我爸不在家。”   “那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近期应该是不会回来。你直接跟他电话联系吧。我要走了。”   路小埋背着书包往楼下走。对于不熟悉的陌生人她的警惕心还是相当高的。   那男人也跟着下楼。路小埋去了小商业街的老店要了碗鸭血米粉汤,看着那人走远了。   吃完鸭血汤,一头汗,路小埋又到隔壁小卖铺买了炒冰来吃。炒冰也是在锅里炒出来的,不过是越炒越冷,因为锅底下是制冷机。   “要在店里吃还是带走?”小姐姐问。   路小埋回答:“带走。”   小姐姐就把草莓口味的炒冰装在纸碗里,放在台面上。   “满姐,你们店什么时候搬走啊?我看前面的早餐店已经搬走了。”路小埋一边结账一边随口问道。   满姐脸上露出一丝苦恼:“我爸妈也在找店面了,现在做生意不容易。我们做冷饮的就靠这一季,一搬走,生意就没了大半了。在别处新开店,没有客源,又得从头再来。所以他们去踩点,我就在这里守着店,能开到什么时候就开到什么时候,多挣一点是一点。”   路小埋也没急着走,叹口气:“真舍不得这里啊。”   “可不是。”满姐应和了一声。   没想到路爸爸搬家的动作这么快,看来是头一批和房地产商签好协议的居民了。   隔壁孙奶奶家,路小埋也听路爸爸说了一嘴,她家人口多,一屋子住了一大家人,好像对这一次的拆迁补偿条件挺不满意的,大有做钉子户的打算。   路爸爸是不想影响到女儿学习,而且他还要忙店里的事,没空跟那些工作人员瞎掰扯,所以早早就把协议签了,房子不要,只要补偿款。   路小埋吃着炒冰一路走出小商业街,转头叫了一辆三轮敞篷人力车。花了两块钱车费,来到了路家私房菜馆。   店里正忙,她就自己去了休息室,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趴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写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天空彻底黑了。   龙星淳端了碗手工圆子红豆甜汤走进来:“来,先歇会,喝甜汤。”   路小埋抬起头,揉了揉脖子,这才觉得有点酸。   拿起勺子,喝了口甜汤,绵软爽滑,还有点红豆沙沙的口感。路小埋一口两三个小圆子,很快把甜汤喝完。   龙星淳收回空碗:“你再等会,快打烊了。”他掀开门帘又走了出去。   路小埋瞧着他的背影笑,他正式成了路爸爸的徒弟之后,变得越来越成熟了,现在很有当师兄的自觉。   路小埋也不好意思再赖皮叫他师弟了。   八点整,后厨就不再接单了,路爸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具,剩下的就交给其他员工来处理。   手上揣上一个泡了茶叶的保温瓶,走进休息室。   “小埋,作业做完了吗?累不累?晚饭都吃了什么?”路爸爸拣了一张椅子坐下,面色温和地问闺女,眼中带着红血丝流露出浓浓的倦意。路小埋看得有点心疼。   “还没做完呢。晚上吃了鸭血粉丝汤和草莓炒冰,刚才阿星还让我喝了一碗芋圆红豆汤。我肚子现在很饱。”路小埋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回答。   路爸爸坐着喝茶,休息了几分钟,这才起身摸摸她的发顶:“你先做作业,爸爸去吃饭,待会和你一起走。”   “恩,好。”   路爸爸把家里的大件家具都搬到了乡下的老宅子,现在公寓里就是个空壳子。路小埋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小公寓,原本他打算就住在员工宿舍,方便。后来担心路小埋回家没地方住,所以他还是在离私房菜馆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两小居。   带着自家闺女离开饭馆,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出租屋。   出租屋布置很简单,也可以说根本没布置,都是房子本身自带的家具,就床上换了新的四件套。   路小埋详细问了拆迁的事情,知道路爸爸不打算要房子,有点纳闷:“爸,那咱们以后住哪里啊?”   路爸爸耐心解释:“我都打算好了,乡下的老宅子房子还很结实,收拾一下还能住几十年。至于这城里,我不打算买了。你明年就去上大学了,到时候爸爸一个人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爸爸,你是不是想攒着那笔钱供我读书?”路小埋直接问道。   “你别管这么多,好好读书就行。”路爸爸习惯性拍拍闺女的头顶。   路小埋有点不满:“爸,你别老拿我当孩子看。我都快十八岁了。”   “那这不是还没十八岁么。”路爸爸笑呵呵道。   “这事是不是不能改了?”路小埋问,“就不能换套房子吗?”   产权置换比起货币补偿,从长期来看是更经济的选择。   见闺女一脸严肃,路爸爸这才解释道:“置换的位置并不好,以后要再转手卖出去也是件难事。爸爸觉得还是拿到钱更稳妥。你别操心,爸爸不止是为了你,我也是经过综合考量的。”   路爸爸固执起来,路小埋也没把握能说服他,何况现在协议都签完了。   路小埋只能提醒他:“我不想出去留学,上大学也用不了多少学费。所以爸爸你千万别乱做决定,不然到时候我会生气噢。”   路爸爸从善如流:“不想留学就不去,爸爸不逼你。”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想着有机会当然要给闺女创造最好的条件。他早就打算好了,闺女想和林家小姑娘一起考京城的大学,以后毕业了指不定就留在那里工作了,他得提早做准备。他偶尔听林妈妈说过只要林娇娇考上京城的大学,她立马就搁那里买套房送给女儿。她这么一说,路爸爸心底也有几分意动了。只是还得再考虑考虑,闺女还有一年才上大学,他也好再攒点钱。   路小埋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并不知道路爸爸心里千转百回的心思,她突然想起下午的事情,就提了一句。   “陈叔叔?姓陈的……”路爸爸摸着下巴一脸沉思。   路小埋点了点头,补充道:“恩,理了一个小平头,脸上总是带着笑。个子也不高,精瘦精瘦的。”看起来有点圆滑。   “哦,我想起来了,姓陈的话,肯定是他了。我们以前都在少林寺学过武。这位陈叔叔吃不了苦,很快就下山了。不过他和一班兄弟的关系都不错。算起来,他还是我们的大师兄。”路爸爸一脸回忆。   “大师兄?”   “奇怪了,好多年没联系了,他怎么突然找过来。”   “爸,下午我看他是陌生人就没搭理他。也没有给他留电话和地址。会不会耽误你们了?”   “没事,他如果有事,肯定会再找人打听我的。到时候再说。”   “哦。” 第54章   难得放假在家,路爸爸去上班,路小埋也不忙着学习,把小绿龟放进鱼缸里,给它换了水,自己也换上旧衣服戴了手套和围裙就开始收拾屋子。洗洗刷刷一通忙,连窗帘都叫她拆下来洗了。晒满了一个阳台。   忙得差不多,看了眼时间,就拿上钱包锁了门,出去外头逛逛顺便踩点。昨晚路爸爸也跟她大概说了附近的情况,路小埋第一个就往菜市场去了。   菜市场是顺着台阶往底下走,尽头是一棵大榕树和水泥花坛,许多人围在那下象棋,还有人干脆躺在水泥矮墙上睡觉。   秋天快到了,市场上卖蟹的摊子也多起来了。而且价钱还不贵,一只大闸蟹十几块钱,路小埋见猎心喜,掏钱拎了几只。回家又可以煮汤又可以清蒸。不过煮汤味道都跑汤里,蟹肉就寡淡,想吃个尽兴还是得清蒸。   等路爸爸回家,父女俩就饱饱吃了一顿蟹宴。沿海人就是喜欢吃海鲜,一顿饭桌上没摆上海鲜,就觉得这饭吃得寡淡没滋味。   日子不经过,很快高三就正式开学了,高中阶段最后一个教师节也到来了。   虽然是老师们的节日,但是放假是没有的。   路小埋几个班委也商量怎么给老师们过节,他们从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九月十号这一天里,每节课,当路小埋作为班长喊完“起立,老师好”,之后都会给任课老师送上一束鲜花,还有一份小礼物。   这些礼物的钱都来自同学们交的班费。   这一天的教研办公室也十分热闹。谁说老师们没有虚荣心,一个个也都在炫耀自己班上的同学给自己送了什么礼物。   脸上挂着笑容,又要假装不经意秀一把。办公室里难得一片喜气洋洋。   凌老师也被这种祥和的气氛感染到了,等到她上课的时候,喊完同学们请坐,却没收到路小埋的鲜花。   她不禁眨了眨眼睛,目光瞅了路小埋一眼。   路小埋那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无辜地回望着她。   凌老师只好一脸讪讪翻开教案:“同学们,请翻开课本X页,我请一位同学替我朗读这一段内容……”   下课离开十九班教室的时候,凌老师又看了眼路小埋。   路小埋问:“凌老师你有什么事要交待我吗?”   凌老师眼神幽怨。班长你确定你没遗忘什么事情吗?送给我的礼物呢?还不拿过来,我要走了哦!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问道:“今天的课都没什么疑问吗?我还有点时间。”所以同学们可以尽情请教问题。   底下的学生看着凌老师摇了摇头。   “好吧。同学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教研室找我。今天我会一直在。”凌老师收拾好课本,拿在手上走了出去。   背对着她,路小埋和洪佳琪对视一眼,捂嘴偷笑了一声。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准备下一节课。   不死心在想学生是不是为她准备了意外惊喜,所以凌老师躲在教室后面偷偷观察了一会。   没有任何发现。   十九班的同学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也没有准备任何的惊喜。   凌老师:……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酸的凌老师给平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去年我还收到一大束花呢,今年其他任课老师都收到了,连年纪最大的王老师都收到学生的康乃馨。”凌老师在平老师面前就变成爱撒娇的小女孩了,一脸哭唧唧,“这群小坏蛋,这可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怎么说,十九班都是我带的第一届毕业班……”   凌老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平老师也耐心地听着,听着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了。他也算给十九班的同学上了几个月的数学课了,别的孩子他不了解,路小埋这个班长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她不可能做出给每位老师都送了礼物,唯独漏了班主任这种事,他估摸着这群孩子肯定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不过为了成全他们的心意,他就暂时不对凌老师戳穿这件事啦。   望穿秋水的凌老师直到下午放学都没等到十九班同学的礼物。   平老师已经过来接人了。   凌老师收拾了办公桌面,合上笔记本电脑,拎上手提包,就要下班了。   这时,钟云峰突然一脸焦急地闯进来:“凌老师不好了,邓鑫和班长吵架了。”   “吵起来了?怎么回事?”凌老师脸色一变,邓鑫是什么样,她心里有数,只是路小埋怎么也跟着一起闹,这不能啊!   钟云峰愣了一下:“凌老师别问了,快跟我走吧,刚才他们都打成一团了!”   “什么?打起来了!”凌老师急了,“那你还跑过来干嘛,放着路小埋一个人挨打啊!真是被你气死。快带我过去,对了平老师你也一起跟我过去,免得有什么意外,邓鑫那么大块头,我可制不住他。”   平老师充当肉体盾牌,被凌老师随身携带一起去十九班的教室。   钟云峰跟在后头,暗地里抹了把汗,真要打起来,挨揍的人应该是邓鑫吧。路小埋可不是普通的女生。   路小埋让他找个借口把凌老师骗过去,他想破了头就想到这个办法。   他顺利完成路小埋交待的事情了,她应该不会打他吧。   老实人也套路深啊!   “Surprise!”心急的凌老师没注意教室大门反常紧闭的细节,一把推开门,迎面而来是巨大的欢呼热浪,和无数从半空飘落下来的彩带。   十九班的学生拿着手喷彩带围着凌老师大声笑着。   “凌老师节日快乐!”   凌老师被簇拥到教室的正中央,她这才发现教室里的桌椅都被堆在角落里,清空出一大片空间。   路小埋手捧着一个翻糖蛋糕走到凌老师面前。眼睛里闪着亮光,轻声说:“凌老师,这是同学们亲手制作的蛋糕。”   白色的蛋糕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翻糖制作出来的鲜花,犹如一捧美丽的花束,花束的中间插了张小小的卡片和一支小蜡烛:凌老师,节日快乐!   凌老师一手抓着平老师,一手捂着嘴.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凌老师,吹蜡烛吧!”   “凌老师,凌老师……”   学生们围成一圈大声喊着。   凌老师松开平老师的手,走上前,站在蛋糕面前,抬头朝十九班的学生们,一一望过去。   平常最让她操心的捣蛋学生邓鑫脚踩在课桌上,比其他同学高出一截,手上也拿着喷彩,笑得特别开心。脸上没有任何阴霾和心事。   陈晓东,学习成绩不好,但是胆子也不够大,她希望他能更自信一些,成绩不好不要紧他以后总能找到自己终生喜爱的东西;曹雨桐,个性倔强,听不懂话外音,但是又格外刻苦对目标执着坚定,这种精神用到恰当的地方就是件好事;段萱,洪佳琪……   钟云峰,这个老实孩子也懂骗人了,看她以后怎么教育他;林云开,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类学生;林月来,希望她不要因为曾经的挫折把美貌当做人生的负担;黄鹏和朱珊珊,她虽然是他们的老师,但也打心里希望他们这种美好的爱情可以一直维持下去,直到走入婚姻殿堂,但是作为老师她又必须为他们保驾护航,狠心分开他们,要求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高考这件事情上,爱情再过美好也只能为高考让位,孩子们希望你们以后能理解老师……   路小埋……一个心智成熟的孩子,有时候,凌老师恍惚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同龄人……老师想教给她的,她自己已经都懂了,做得比老师预期得更出色。让人既欣慰又忍不住心疼。凌老师看得出来,路小埋心底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创伤,她有自己的秘密,不像其他学生那样一览无遗,她希望路小埋今后的人生可以大道直行一路坦途……   路小埋看着凌老师眼含热泪吹灭了蜡烛,随后朝身后挥挥手。   邓鑫站在最高处,一下子扯掉后黑板墙上一直蒙的红布。   红布落下,挂在黑板上的木质拼图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画是路小埋一笔一笔画出来的,Q版生动的漫画形象跃然纸上,十九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被围在最中央的是一袭红裙的凌老师,她脸上带着美丽的笑容,手上捧着纯洁的百合花。   原画完成后,他们又找到一家拼图公司专门定制,把原画放大复制出来,做成52×150厘米的拼图,足有一千块小拼图。五十五个学生,加上凌老师,拼图背面的对应位置都有同学们的亲笔签名。   所有的过程,十九班的学生们都全程参与,亲力亲为。   邓鑫把墙壁上拼好的木质拼图小心翼翼转过来,拼图的背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所有签名中间有一块空白的地方。   路小埋拿出一只马克笔,递给凌老师。   凌老师含笑看了她一眼,接过笔,慢慢走到黑板前,在拼图背面的空白处郑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龙飞凤舞间,一撇一捺都入情入心。   十九班的学生们又开心地欢呼起来,使劲摇晃手里的喷瓶,往凌老师身上不停喷彩带,也互相喷到彼此的身上。   一片无忧无虑的嬉闹声。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沉重的学业,和悬在头顶的高考大山。   看着一张张毫无心事的笑脸,凌老师缓缓绽放笑容,回望了人群外围的平老师,心里只剩下满足。   再苦再累,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的时光,为了孩子们那出自真心的爱戴。   够了,已经足够了。   凌老师签完名后,和十九班的同学分吃了那盘蛋糕。离开教室前,路小埋让邓鑫将挂在墙壁上的拼图放下来,其他同学已经把拼好的图案全部都拆开,重新装回礼盒里。   凌老师从路小埋手中接过沉甸甸的礼盒,转手交给平老师,两人手挽手离开了校园。   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把狗粮。   “今天开心吗?”平老师问依偎着自己的凌老师。   “当然开心啊,这还用问。”   平老师好整以暇:“那今天上午是谁打电话跟我说……”   凌老师一脸耍赖:“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错过教师节的林娇娇,回来后一脸可惜。   “哎,全班都在就缺我一个!啊!这该死的高考,好希望它快点过去,我感觉我快死了,像被抛到岸上的鱼,已经脱水被太阳晒干了……”最近天天上专业课,她被专业老师虐到体无完肤了。   路小埋接过话茬:“你这文采应该用到语文考试的时候,凌老师肯定会给你一个高分……”   “我又不是二班的苏杨。”林娇娇瞪了眼路小埋,一脸控诉,“女人你变了,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温柔可爱的路小埋了。”摸出手机,瞬间甜蜜地笑了,“这个时候,只有我家方奕哥哥可以拯救我冰冷的心……”   猝不及防间,又被塞了一把狗粮。 第55章   林娇娇和方奕两人,谈起恋爱来在路小埋眼中就是在过家家,好的时候恨不得变成连体婴,没多久就又因为小事闹翻了,通常情况都是林娇娇单方面和方奕闹翻了,方奕就费劲心思把小女友哄回来,没多久林娇娇就又方奕哥哥叫得别提多腻歪了。   只是这次好像闹得有点凶,方奕也不肯像往常一样来哄林娇娇,林娇娇气得要跟他分手。   路小埋放学回到小公寓,看到门口的鞋,知道林娇娇已经从省城回来了。   她朝屋里喊了一声,林娇娇的房间里传出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路小埋换了鞋,放下书包,把爬到门口地毯的小绿龟用手指捏起来,放回水盆里。   这才敲了敲林娇娇的房门:“娇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门没锁。”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道。   路小埋推门走进去,眉头瞬间拧起来,盯着床边地板上滚落的几个啤酒瓶:“你喝酒了?”   林娇娇头发乱糟糟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指揉着太阳穴,表情有点痛苦。   “你该不会喝醉了吧!”路小埋瞅了她一眼,“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   泡了杯蜂蜜水又端进屋,林娇娇靠着床头慢慢喝水。   路小埋看着她说:“你这样下午还能去上课吗?午饭吃了吗?”   林娇娇摇摇头。   路小埋继续道:“王阿姨这会也不在,我出去给你买饭吧。你想吃什么?”   林娇娇喝了杯水,又躺回去了,一脸生无可恋:“随便。”   路小埋没再管她,拿了钱包又出去买了份扁肉汤和炒饭回来。   闻到饭香的时候,林娇娇终于感觉到肚子饿了,低头开始扒饭,吃饱了,精神才好起来。   “你自己收拾一下,别等林阿姨过来发现你的事,到时候就不是小事了。”路小埋提醒她。   林娇娇眉眼耷拉无精打采地说:“发现就发现,反正我也打算分手了,谈恋爱真是没劲透了。”   “先撩的人是你,说没劲的也是你。你自己悠着点,别影响了高考,到时候得不偿失。”   林娇娇抬头幽幽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小埋,你现在说的话像从我妈嘴里冒出来似得。”   “我要是你.妈,现在肯定先胖揍你一顿,看你以后还敢偷喝酒!”   林娇娇连忙赔笑:“小埋,我的好小埋,你别告诉我妈我喝酒了,我以后不喝了,我发誓。这酒又苦又涩,难喝死了,谁说的借酒消愁,简直是胡说八道,大骗子!”   路小埋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忘了另一句,酒入愁肠愁更愁!以后别喝酒了。”   林娇娇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大伸了个懒腰:“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我才不会那么傻了,为了一个臭男生把自己灌醉!”   得了,现在方奕不是好哥哥,变成臭男生了。   路小埋摇摇头,走出她的房间,林娇娇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去洗澡了。   下午,两人一起去上课。   路小埋也没再过问他们之前的事情。   渐渐地,路小埋估计这回可能是真的分手了。   林娇娇如今连电话粥都不煲了,一副化悲愤为力量,刻苦读书准备高考的模样。   后来,偶尔话语中透露了一句,原来方奕打算考海市的院校,还劝林娇娇和他一起去参加招生考试。林娇娇一心打算去京城,两人就没达成共识。不知怎么就话赶话闹翻了。彼此都认为对方不够体谅自己,不愿意为对方让步,吵着吵着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份感情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于是就干脆掰了。   路小埋没去劝林娇娇,心想等高考结束后再说吧。如果这份感情真的足够坚定,两人总会重新走到一起的。如果不能,那只能说明,彼此并不适合对方。   再说,她估计这两人根本就没想得这么长远,就是在过家家闹着玩。   中秋快到了,路爸爸提前开始制作冰皮月饼。路小埋也跟着打下手。   一大早去了私房菜馆,上午店里没营业,路爸爸拿出钥匙,从后门进去。   不一会儿,龙星淳也来了。   “阿星,过来一起帮忙。”路小埋笑着招呼他,两手都沾着雪白的糯米粉。   冰皮月饼那层洁白如雪的外皮主要原材料就是糯米,所以吃起来口感爽滑而且Q弹十足。   如果只是单纯使用糯米粉做出来的月饼表皮容易开裂,所以路爸爸又在里面掺了不少淀粉,除外还需要澄粉,可以使表皮更剔透,口感也会更顺滑。   冰皮月饼主要是这层外皮比较特别,其他馅料就和传统月饼差不多。路爸爸准备了豆沙和莲蓉馅,有些人喜欢咸口味,就又做了鲜肉、蛋黄和火腿馅。   这些月饼做出来,也不全是自家吃,自家也吃不下这么多月饼,主要是拿来送人的。   过节时,这些月饼除了送给私房菜馆的员工,还有亲朋好友。林家和龙家都要送,路小埋又预订了给徐公子和凌老师也送一份,路爸爸还要拿一部分送回乡下老家给村里的乡亲。   路家父女常年不在家,那座老宅也有赖邻居和族亲照顾,中秋回去走访是每年应有之礼。   趁着饭馆还没开门营业,三人快手快脚一通忙活,做好后,月饼全部放进冰箱里冷藏,就等着到时候包装好拿出去走礼。   龙星淳那一份,路爸爸提前让他提回家了。明天他和阿星还要继续制作月饼,作为中秋当天赠送给客人的礼物,以及用来馈赠一些老熟客和会员。   等到送礼的时候,中秋刚好连着国庆节,大部分上班上学的人都放假了。   凌老师那份礼,是路小埋自己去送的。   不止提了一袋冰皮月饼,还有一小篮子的大闸蟹。知道凌老师喜欢路爸爸做的鱼酱,路小埋又从路爸爸的厨房搜刮出来不少今年新做的鱼酱和虾酱。   凌妈妈特别客气,笑着让路小埋进屋:“每次都麻烦你爸爸了,这些鱼酱虾酱,我自己也琢磨着做,滋味就是没你家做的好吃地道……”   凌老师接过路小埋手里的大包小包,不客气地嘲笑道:“妈你就别瞎折腾了,没那手艺,再折腾也没用,还白白浪费那些材料!”   “你这个死丫头,天生就长着一张嘴,白吃白喝,现在还白拿学生的东西!”   凌老师笑而不语:“我不白拿,这不有现成的回礼。”十分顺手地从厨房里搬出一个泡沫箱,递给路小埋。   路小埋接过来,泡沫箱冰凉冰凉的,估计是从冷柜里拿出来的。   凌妈妈被凌老师逗笑了:“你就会捡现成便宜。你就是家里的耗子专门打洞。”   凌老师笑眯眯对路小埋说:“这是一箱鳗鱼,别人送给我爸的,品质还不错。你拿回去,你爸应该懂得处理。记得别放太久了。”   路小埋点头。   凌妈妈又要留她吃午饭,路小埋赶紧说她还要去送礼,凌妈妈这才让她走了,临走又塞给她两盒茶叶,说让她带回去给路爸爸。   回到家里,路爸爸一看,乖乖,这茶叶还不便宜,一斤三千块,还不一定买得到。人家是私人茶庄,产出的茶叶只供应给老熟人和老顾客。   路爸爸听说过这个茶庄,就是没喝过这茶叶,乐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哎啊,爸爸这是沾了小埋的光了,还能尝到这种好茶。”   路爸爸戒烟戒酒后,只剩喝茶这一个爱好了。   只是路爸爸节俭惯了,平常喝的茶都是便宜的绿茶,超市里一袋才卖十几块钱。   再有就是乡下老家也有一片茶山,每年村里人都会采了茶叶炒制好留着自家喝。   口感一般,胜在纯天然。每次茶季,路爸爸回老宅,族亲就会送一些给他。   路爸爸靠着这些人送的茶叶就能喝上大半年。   瞧见路爸爸拿到一包好茶叶就乐成这样,路小埋心底微动,没想到爸爸这么喜欢茶叶,她以后可得多留心。   中午吃过饭,去给徐家送月饼。一看到路小埋手里的月饼和大闸蟹,徐奶奶就笑了。   “我儿媳妇从京城也给我们订了不少大闸蟹送过来,我刚叫贝贝他哥提一袋送到你家去了。”   路小埋没想到徐公子去她家了,愣了一下,也笑起来,两眼弯弯:“那真是不凑巧了,我刚才没碰到他,我估计我们是走岔路了。”话说一半,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啊,我忘记告诉他,我搬家了。他肯定是送到老城区那里去了。”   这么一想,有点着急。   徐奶奶却淡定多了:“别急,我们在客厅坐着等他回来,他找不到人肯定就回来了。”   徐奶奶一边拉着路小埋往客厅走,一边絮絮叨叨和她抱怨:“我就说我那儿媳妇没成算,高临就是沿海城市,吃海鲜多方便啊,她偏偏要从京城订了大闸蟹空运过来,你说她这是什么理?费钱又费劲,对了,还让人飞机白白跑了几趟油。我老了,真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徐叔叔他们中秋节会回来吗?”路小埋轻声问道。   徐奶奶让小凤去榨果汁,听到路小埋的问题,摆摆手:“他们都是大忙人,哪有那闲工夫。我都懒得接他们电话了,差不离就那么几句话:您身体好吗,吃得好吗,最近怎么样了,还出去听戏吗?不然就是说工作忙回不来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反正老了,无所谓,日子没几天,就是你看这夫妻俩把贝贝他哥一个人丢在高临市,也不回来瞅一眼,真是不知道这父母当得亏不亏心!”   徐奶奶估计这回是气狠了,才会跟路小埋抱怨儿子儿媳妇,说到底老人家还是心疼孙子。   路小埋进屋没看到往常十分热情的徐贝贝,就问道:“徐奶奶,贝贝呢?”   “哦,贝贝啊,他哥去送大闸蟹,它非得跟着,撵都撵不走,贝贝他哥就带着它一起出门了。”徐奶奶语气里满是无奈。   不一会就说起徐贝贝在家的趣事,一边说一边乐呵。   路小埋见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顿时松了口气。 第56章   徐公子没找到人,果然又提着大闸蟹回家了。   徐奶奶看他回来了,一拍大.腿就说:“我看啊,也别等晚上了,小凤啊,你架上锅,放水蒸一锅大闸蟹,再弄点黄酒,菊花水也煮一壶。小埋啊,你再玩会,等会咱们一起吃新鲜的大闸蟹。”   徐贝贝看到路小埋,亲热地扑上来,趴在她小腿上,哈哈吐着舌.头。   徐奶奶赶着小凤一起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又传来徐奶奶精气十足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搬家啦?”徐公子热出一身汗,去换了身衣服才重新回到客厅。   路小埋抱着徐贝贝在沙发上坐下,看徐公子白跑一趟,也怪不好意思道:“有一阵子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爸也是搬完家才跟我说的,现在搬到私房菜馆那附近的社区。对了,以后也别打那个固定电话了,你有我手机号,以后打我手机。”   徐公子点了点头。他刚才着急出门,忘记带手机了,走到老城区,发现路家大门紧闭,这才想起来应该和路小埋先打声招呼再过来的。   想起徐家夫妻都不回来过中秋,别人家都是一家团圆,偏徐家只有一位老太太和小孙子,也不知道徐公子心里是不是挺难受的。路小埋偷偷摸摸瞅了他几眼,没从他脸上看出异样。   徐公子倒是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脸摸摸头,又摘下眼镜细看,最后忍不住说:“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你怎么老盯着我瞧。当然这半句话藏在肚子里没说出来。总觉得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路小埋眨了眨眼睛,露出狡黠的神情笑眯眯道:“没脏东西,我就是看你最近变帅了,多看了几眼。咋啦,还不让人看了?”   徐公子双耳瞬间充血,转过头暗自嘟囔了句什么。   路小埋没听清楚,不过也稍稍放心了,看来他心情并没有因为父母缺席而受到影响。   新鲜的大闸蟹都不用怎么处理,洗干净,大火上锅蒸,等外壳变红了就可以关火上桌了。   餐桌上摆上了两盘大闸蟹和几小杯黄酒,小凤从厨房里走出来,把一大壶菊花茶放桌上。   “螃蟹寒气重,配点黄酒正好,小埋啊,你能喝点小酒吗?不然就喝菊花茶。”徐奶奶细心地关注路小埋的感受。   路小埋洗干净手,坐在桌前,望着红彤彤的大闸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凤还炒了一盘海瓜子,本来准备留着晚上吃的油炸荔枝肉、海蛎饼、炸鱿鱼圈、泥鳅、小鱼,油豆腐、油炸红薯和芋头条……也都摆上桌,满满当当地凑齐了一桌!   徐奶奶招呼小凤洗干净手一起坐下来吃。小凤说她中午吃撑了,这会还不想吃,留着肚子等晚上的大餐。   徐奶奶也不勉强她,她老了,胃口一般,吃了一个大闸蟹和几颗油豆腐就停筷,笑眯眯地看着路小埋和徐公子。   路小埋就跟自己家似的,也不跟他们客气,拿着一把小剪刀,咔嚓咔嚓剪下螃蟹几个脚和两个大螯,把关节剪断,剪成一节一节,再竖着剪一刀,蟹腿里的肉就被剔出来了,蘸上香醋,蟹肉鲜嫩甘甜别提多美味了。或者拿比较细的那一节关节往粗的关节一捅,哧溜一小节白嫩白嫩的蟹肉就出来了。细细吃完螃蟹四肢,再拿起仍旧有余温的螃蟹身,两只手一翻一掰,翻开盖子,就露出蟹壳里面肥美的蟹肉蟹膏和黄橙橙的蟹黄。   徐公子愣愣地看着她很快吃完一只,手一伸又拿起第二只,中间喝了一小杯黄酒。   “乖孙快吃啊!瞅啥呢?瞅小埋能填饱肚子啊!”徐奶奶笑得没门牙,取笑自家孙子。   徐公子被一句话调笑得白净的脸庞一红,路小埋从大闸蟹中间抬起头,视线拔出来朝他投过去,看到他正在费劲对付螃蟹壳,顿时笑了:“来,我教你。你从小在京城,估计对吃海鲜这事还不够熟练,多练练就好。”   路小埋嘴上说着,手上主动接过徐公子手中的螃蟹,举着小剪刀咔嚓咔嚓,把蟹肉就剔出放在小盘子里,抬头道:“好了,看清楚我的动作没?”   徐公子无辜地摇了摇头。   路小埋扶额:“看来你的脑细胞都用在学习方面了,生活技能树都没点亮啊!”   “贝贝他哥就是笨手笨脚,小埋你别嫌弃他,瞅空多教教他。”徐奶奶继续乐呵呵说道。   在一旁吃肉骨头的徐贝贝,见这桌上这么热闹,也瞬间丢下狗碗,吐着舌.头在餐桌底下绕圈。   徐奶奶把它赶走:“这螃蟹你吃不了,快回去啃你的肉骨头……”徐贝贝趴在她脚面不肯走,徐奶奶又撵它,“你一只狗咋也这么嘴馋,都说了你吃不了……”   见它不肯放弃,徐公子就丢了一个螃蟹壳给它玩。   啃了几下没滋味,徐贝贝果然就又把螃蟹壳丢在一旁,回去啃肉骨头了。   徐公子这才对路小埋不好意思道:“你再教我一遍,这次我肯定能学会。”   路小埋笑眯眯地又拿起一只大螃蟹,徐公子盯着她灵巧的双手,不知怎么思绪又飘远了。   不知道以后她会给谁拆螃蟹呢,不禁若有所失。   路小埋这次特意放慢了动作:“看懂了吗?”   徐公子回过神,脸色倒还算镇定,就是两只耳朵不知不觉地充血了,偏他还一无所知,不管自己有没有看清楚路小埋的动作,就直接点头:“恩,我看明白了,你继续吃螃蟹吧。”   路小埋把两只拆好的螃蟹都装在小盘子里推到徐公子面前。   徐公子忍不住望了她一眼:“我们一人一半吧。”她辛苦拆了半天,结果都进了他的肚子,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路小埋埋头又拆起另一只螃蟹,头也没抬回答道:“我动作快,再拆就有了。这些你吃吧。”   “好,都听你的。”徐公子这才拿起筷子,夹着蟹肉蘸香醋,不知为何,总觉得经了路小埋手的这盘蟹肉味道格外不同,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微翘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面上忍不住带出笑来。   徐奶奶瞅瞅自家孙子,又瞅瞅路小埋,笑眯眯地给两人一人夹了一个海蛎饼:“螃蟹也吃,这海蛎饼也吃,不然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路小埋道了谢,又说:“徐奶奶您也吃,不然我给也您拆一只螃蟹吧。”   徐奶奶笑眯眯点头:“好啊,奶奶今天就等着享福了。”   路小埋在徐家吃了一顿螃蟹宴,又提了一袋回到家里。路爸爸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带路小埋回老宅过中秋节了。   小货车的后车厢放着准备送人的月饼、大闸蟹和烟酒,路爸爸还买了菜肉一起带回去。   到家天还没擦黑,邻居老奶奶听到小货车的声音,站在院子里喊道:“阿飞,你也带闺女回来过中秋啊!这闺女我得好好瞅瞅,都长这么高啦,恩,像她奶奶,模样俊。”老人家眯着眼睛瞅了路小埋两眼,笑眯眯地得出结论。   路小埋想起自家奶奶那对小眼睛,微囧。路爸爸是遗传了路爷爷才长得浓眉大眼,路小埋更是像足了蓝素兰。   “老婶子,吃饭了吗?”路爸爸停好车,下来和她打招呼,两人站在院子里隔着矮墙聊得热火朝天。   路小埋就把后车厢的东西往屋里搬。东西都不重,路爸爸也就放心让女儿处理了。   过了一会,路爸爸和邻居老奶奶告别:“老婶子先忙,我还得趁大伙没吃晚饭,去送下月饼。哦对了,您老在这刚好,我把月饼直接给了,省得我再跑一趟!”说着朝屋里喊了一声,“小埋,拿袋月饼出来。”   路小埋提出来一个小纸袋,蹬蹬跑过来。   邻居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阿飞你就是这么客气,跟你老娘似得,老会做人了。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月饼我收下了。你们晚上就住老家吧,等会我给你端碗肉菜过去。”   村里不管什么事情,总是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路爸爸也笑着点点头。   和邻居叙完话,路爸爸就开始给族亲走礼了。   最后去的一家是路建国,他算是路爸爸最近的亲戚了。   除了月饼,路爸爸还提了一大袋的大闸蟹和一条烟。   路建国的大儿子路一海在院子里看到路爸爸就大声喊道:“路飞你啥时候回来的!”   在院子里喂鸡的路建国也抬头瞅了一眼,路爸爸已经走到院子里,看到他手上沉甸甸两大袋,路建国把脸一板:“你来就来,每次还带大包小包,以后我要生气了。”   “建国叔!”路爸爸笑呵呵地问好。   屋里正准备做饭的路婶也听到动静:“啊,是阿飞来了。”   路建国把装鸡食的盘子搁在架子上,在水井边洗了手,对大儿子说:“你让你.妈把阿飞送的大闸蟹蒸了,再多做几个菜,晚上我们一家人喝两杯。”路一海应了一声提着月饼和螃蟹进了厨房。   路爸爸没打算在路建国家吃饭,连忙推拒:“建国叔,小埋还在家里呢,我得回去做饭。”   “做什么饭,你都到我家了,我能让你往外走,我让我孙女阿芳去喊你闺女一起过来,今晚都在我家吃。不过添两双筷子的事情,你再推脱,我真跟你生气了,下次你进门我拿扁担轰你!”路建国两眼一瞪,把路爸爸反驳的话都给瞪回去了。   路爸爸朝路一海露出一个苦笑。   这天晚上,搬了一张大方桌放在院子里,凉风习习,就着昏黄的灯光,和如水的月色,路家父女和路建国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路爸爸破例喝了一点小酒,一群人说了半宿的话。   路小埋在徐家已经吃了一肚子螃蟹,这天晚上就吃得不多,只是认真听着大人们絮絮叨叨。   抬头望着天上的满月,和这一院子的人,还有那墙角的丝瓜架子和爬的到处都是的葫芦藤,藤蔓微微在风中摇晃,偶尔有鸡叫的声音,虫子声蛙叫声不绝于耳,路小埋却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放松了,沉浸在夜色中,渐渐有一丝沉醉。   大概是下午的黄酒喝多了吧。想起徐公子满头大汗拆螃蟹的模样,嘴角不禁翘起,浮出一丝微笑来。   路爸爸一边吃饭,一边转头看看闺女,脸上亦是满足的笑意。 第57章   中秋一过,似乎天气一下子就变冷了。   冬天很快近在眼前。   学校的复习进度也越来越紧张了。   白天上课几乎没有轻松的时候,到了下午自习课结束,吃了晚饭,路小埋就会拉着林娇娇在校园里散步一圈,算是松一松紧绷的神经线。   老师们也都很留心学生的状态。有一天晚自习是魏老师值班,他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就说:“有同学想去多媒体教室看外语片吗?”   他这么一说,许多同学就感兴趣地抬头看他。   魏老师笑道:“动静别太大,我带你们过去看电影。注意别影响其他班级的同学。”   学生们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大部分同学都想去,连最刻苦的曹雨桐都两眼冒出感兴趣的光芒,和隔壁的女生两人交头接耳。   趁着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起,魏老师给十九班的同学开了多媒体教室的大门,自己在电脑前操作了一番。   抬头发现底下的学生都坐好了,他这才示意路小埋:“班长你去关下门,窗帘也拉上。”   路小埋应了一声,拉完窗帘,外面的光线全被阻隔,只剩下投影屏幕上幽幽的光芒。   投影仪从天花板降下来,魏老师调试了一下,很快音乐声响起大屏幕上就出现了电影画面。   1939年版的《乱世佳人》,费雯丽版本的斯嘉丽。   魏老师不愧是学校里有名的文艺青年啊。他按下暂停键。   “这是一部百年经典电影,我今天播放的只有英文字幕,不过大家不需要一直盯着字幕看,重要是理解剧情,去聆听感受英文的魅力……”魏老师站在电影屏幕前缓缓说道,声音通过话筒扩散开来。   下面有心急的同学喊道:“魏老师,快播放电影吧!”   魏老师笑了一下,这才按下播放键,银屏上被暂停的画面顿时又继续滚动了。滑动的英文字幕下出现一片美丽悠闲的美国南方田园景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棉花田出现在眼前,还有在田里辛勤劳作的黑人。   也许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还不能很深刻地理解美国南北战争,在世界历史课本中,这个历史事件只有短短几行字,透过这几行字能理解的东西并不多。所以大部分人其实对电影里的爱情更感兴趣,路小埋敢肯定班上大部分女生只是为里面的爱情而感动。   选择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也许是每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的困扰吧。   电影的结尾,一无所有的斯嘉丽经受了绝望痛苦又重新振作起来,说出那句最著名的台词: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魏老师关掉投影仪,重新按亮了日光灯。   对底下的学生说:“电影看完了,同学们都回到教室里继续自习,注意不要发出动静……”   嘴快的学生已经接过话茬:“魏老师我们知道啦,不会影响其他班级的。”   魏老师被抢了话也没生气,继续笑道:“看完电影我布置一个作业,每个人回去都写一篇英文观后感,明天上课前交到课代表那里,我会收上来批改的。”   看电影的心情是愉快的,不过被额外布置一篇作文,同学们顿时心里疯狂刷过一片吐槽弹幕。   就知道老师们没这么好心会请他们免费看电影。   看似免费的东西,背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魏老师才不管学生纠结的心情,布置完作业,把多媒体教室关好,就离开了。   十九班的学生也都回到教室,继续剩下的晚自习。   虽然回到教室,但同学们的心情似乎一时平静不下来,都在小声地交头接耳,讨论电影里的剧情。   路小埋趁着现在印象比较深刻,已经拿出纸笔在写英文观后感了。   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大起来,路小埋站起来提醒了一声:“现在是晚自习时间,请同学们保持安静。”   渐渐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小了下去。路小埋坐下来继续埋头写英语小作文。   晚上回到小公寓,洗漱完,林娇娇也忍不住拉着路小埋讨论起来。   两人讨论了一会剧情,她突然微微有些恍惚地轻声说道:“斯嘉丽不应该错过白瑞德,只有白瑞德才真正理解她。”   “相爱的人不一定会走到一起,等斯嘉丽真正长大成熟后,白瑞德却不得不离开了,这也许说明他们有缘无分。挺晚了,我们也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课呢。”路小埋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林娇娇的肩膀,关了客厅的灯,只留玄关的小夜灯,准备进卧室。   “你说最后斯嘉丽能找回白瑞德吗?”林娇娇还坐在沙发那里不动,抬头愣愣望着路小埋,不知道是在追问她还是追问自己。   路小埋笑道:“留下悬念不就是艺术最大的魅力吗?何必去追问一个确切的答案。”   林娇娇抿了抿嘴,强笑了一声:“我先去睡觉了,小埋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恩,我知道了。”   林娇娇神色恍惚地进屋关门,路小埋担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今晚看了这部电影后,林娇娇的精神就有点反常。   没有想出个头绪,她摇摇头就回自己房间了。   第二天上课前,林云开说他放在教室里的汉语词典丢了。   因为高三各种书本和学习材料都很多,所以大部分学生都把书放在教室里。书桌洞容量有限,只能放几本书,放不下的书只能堆在桌上或者地上。   林云开的汉语词典也是放在书桌的边上。   一摞书堆得高高的,字典就放在最上面。   路小埋把这事报告给凌老师,在班级里暗暗查了一番,也没有头绪,简直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一本汉语词典,五十块左右,不贵但也不便宜。   林云开也没打算找回来了,他自认倒霉,现在和他姐姐林月来合用一本词典。   经了这件事,班级里的学生行动都小心起来。   路小埋也分析过了,林云开的座位靠近窗户,不知道是不是被别班的同学顺手牵羊了。   教室里又没有监控,准确的说虽然装了监控摄像头,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关闭状态,只有高考期间才会启用。   想要找到偷书贼,无异于大海捞针。凌老师只能提醒学生关好门窗,注意不要把贵重物品放在教室里。   本来这事查不出来也就算了,但是班级里有几个家境不好的学生顿时就处境敏.感了起来。   黄秋燕就是其中一个,老觉得这段时间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带着隐隐的防备。   因为有心结,她跟陈晓东就莫名其妙吵了起来。吵架的源头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   本来十九班的同学都在晚自习,就最后一排的学生在那里窸窸窣窣地说话。他们倒也不敢影响其他同学,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黄秋燕却还是觉得吵,忍不住转头提醒了他们一句。   提醒后转回身的时候,余光却看到陈晓东神色莫名地瞅了自己一眼,随即转头和隔壁的男生说笑。不知怎的,黄秋燕瞬间认定他们在议论她。   她猛地站起来,离开座位,气势汹汹地站在陈晓东面前,大声质问:“陈晓东,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你看我干嘛!”   陈晓东一脸纳闷,但是被人这么来势汹汹找上门,又是当全班同学的面,他就有点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嘿,我什么时候看你了,再说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你别跟我油嘴滑舌,我不吃你那套。我警告你,下次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跟你不客气了。别以为你是男生,我就会怕你。”   陈晓东抬头看她:“嘿,我说你没头没脑的,训我玩吗?我哪招你惹你了?”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还要我说出来!别以为你家里条件比我好,你就有资格鄙视我,我告诉你,我最瞧不起你这种学生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整天不好好学习,吊儿郎当……”   “嘿,等等,你等等,你家条件差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至于我家有钱关你屁事,我不好好学习又关你屁事,你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暗恋我吧……”   邓鑫一群后排的男生就哄堂大笑起来。路小埋被凌老师叫去了,没在教室里,钟云峰没办法,只得站起来喊了一句:“邓鑫,注意一下课堂秩序。”   “副班长,不关我的事啊,是黄秋燕自己跑过来的。”邓鑫也很冤枉啊,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啊。   钟云峰只好看向黄秋燕:“秋燕,请回到自己座位,有什么事情等下课了再说。”   黄秋燕脸色铁青,对着陈晓东冷笑一声:“也不瞧瞧你那样,也配让我暗恋!”说完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四周一片死寂,陈晓东气的不行,黄秋燕鄙视的眼神把他戳伤了。   邓鑫拉了他一把,低声说:“哥们别冲动,和一个女生计较啥,小心她跟班主任打小报告。”   “我还会怕她?”陈晓东一脸外强中干梗着脖子嚷道。   邓鑫难得又劝了一句:“不是怕,那不是也很烦嘛!到时候闹到家长那,你准得吃亏。”   陈晓东的隔壁桌也附和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三哥别生气了。”   他跟陈晓东是一个男生寝室的,寝室里的人都是按照年龄排序,互相称呼可亲热了,就差没结拜。   陈晓东悻悻然:“黄秋燕她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莫名其妙就跟我吵架。”   心里嘀咕了句真倒霉,生气劲头过了,他胆气就弱了下来,最终没继续找黄秋燕麻烦。 第58章   等路小埋一回来,钟云峰就赶紧把这事跟她说了。   路小埋把这事记下来了,交待几个班委都留心班级里的气氛。   不过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特别是这时期敏.感的少年少女们。   十九班原先和谐的氛围就因为一本丢失的词典荡然无存,隐隐出现了对立。   家境不好的几个学生就自己组成一个小圈子,把圈子里圈子外划分得很清楚。   那天被黄秋燕说了一通的陈晓东处境也不太妙,同学们知道他家里有钱,听说还有亲戚在教育系统里当官,顿时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起来,虽然都不说出口,但背后难免私下议论一通。   陈晓东也十分恼火。   凌老师有天晚自习就把林云开叫到教研室,对他说:“这是本新的汉语词典,送给你。”说着把桌上一本厚厚的连封皮都还没拆的崭新词典递给他。   林云开道谢就要接过来,凌老师突然又缩回手,眉头一挑笑道:“不过,云开你得先帮老师一个忙,我才能把这本词典送给你。”   林云开歪歪头不解地问:“凌老师,我能帮什么忙啊?”   凌老师招招手,附耳和林云开低语了几句。   林云开听明白了,拍拍胸.脯大包大揽道:“凌老师,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这阵子班级里的事我也都看在眼里,要不是我丢了本词典,也不会害其他同学都互相猜疑起来。我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   凌老师摸摸他毛绒绒的头顶:“你年纪比他们还小两岁,都懂得自省,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都不如你啊。做错事的人不是你,你不用负担这么重。要怪就怪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偷书贼。”凌老师微微一笑,继续道,“只是这次的事情,老师还需要你帮忙遮掩过去,你愿意吗?老师不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有其他办法,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不用考虑,凌老师,只要能解开同学们心里的疙瘩,我愿意做这件事。”林云开露出纯真的笑脸。   事情说定了,凌老师就让他回教室继续自习了。   这周末过后,周一早读的时候,黄秋燕就从同学那里听说,林云开丢失的词典找回来了。确切地说,并没有找回来,只是知道它的下落了。   林云开上周末回家,这才知道原来是小侄子把他的词典弄进水里了,他怕被家长发现挨骂,就偷偷把词典藏起来。林云开没在家里找到自己的词典,就以为自己放在教室里弄丢了。   家中长辈清理杂物间的时候才发现那本已经长霉点的词典。   小侄子挨揍了,长辈又重新赔了一本新的词典给林云开。   真相大白,黄秋燕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因为家里穷,就要背负偷书贼的嫌疑,老实说,她很不服气。   凭什么就说他们这些人嫌疑最大,像陈晓东他们难道就没有嫌疑了。   就因为她穷吗?就因为她穷得只能穿几个姐姐留下来的旧衣服,每年要申请减免学费,每星期都要从家里背大米和咸菜到学校里,吃饭都舍不得花钱,所以就没有资格买辅导书、买英语词典、汉语词典吗?好不容易省吃俭用买了一本汉语词典,拿出来的时候,却迎来周围同学异样的目光。为什么?就因为她穷,她就活该被人鄙视和怀疑吗?   穷不是罪过。也不是她的原罪。   黄秋燕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脸神色莫名。   不远处的林云开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挠挠头,对围在他身边的其他同学说道:“都怪我总是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就嚷出来。以后大家就可以放宽心了,我们班里没有偷书贼。”   林云开年纪小,人也乖巧,在班级里人缘很好,女生们都很喜欢他,黄秋燕对他观感也很好。如果是其他男生这么粗心引起一场波澜,她估计会教训他几句,不过如果这人是林云开,就舍不得说他了,私下嘀咕两声也就丢开了。   黄秋燕对隔壁的女生笑道:“林云开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呢。”   “恩,恩,他说待会下课了要请大家去喝奶茶,就是校门口那家奶茶店。你要去吗?”隔壁女生笑着回答。   黄秋燕摇摇头:“不去了,我还有数学卷子没写完呢。”   “哎,你别老这么拼,适当劳逸结合,我看你这么刻苦学习,我都怕了。”   两人笑嘻嘻了一阵,气氛很好。   转头看向林云开的方向,他和周围一群男女生也在说说笑笑,一扫前几日的阴霾。黄秋燕轻轻松了口气。   黄秋燕最后还是没有跟同学一起去奶茶店,不过之后路小埋给她带回来一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给你带了原味珍珠奶茶。”   “谢谢班长。”黄秋燕笑道。   路小埋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站在她身边,看她在解一道数学题,就指点了几下,黄秋燕茅塞顿开:“我算了半小时都没算出来,原来是我想岔了,把辅助线搞错了。”   解出难题,看路小埋还站在她课桌旁没有走,黄秋燕心里有点奇怪:“班长,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路小埋也没跟她继续套路,直接点头,爽快地承认:“恩,我找你有点事。你这会有时间吗,我们到外头说。”   黄秋燕跟着她下楼,来到一棵大榕树下。   那里已经有一个男生站着等人。   他转过身来,一瞧是陈晓东,黄秋燕就瞪了他一眼,提脚要离开。   路小埋拦了她一下:“别急着走,陈晓东是来向你道歉的。咱们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少块肉的。”   黄秋燕瞅了她一眼,看出路小埋眼中的真诚,低声嘀咕:“好,我看在班长的面子上,看他准备耍什么花样。”   路小埋朝一旁呆愣的陈晓东使了个眼色。   陈晓东瞅瞅路小埋又瞅瞅黄秋燕,好半天憋不出来话。   路小埋白了他一眼:“你一个男生能干脆点么!还是有我在,你连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然我还是先走吧。”   “哎,班长你别走。”陈晓东和黄秋燕两人异口同声道。   路小埋笑着他们笑。   陈晓东终于一狠心,面朝黄秋燕挤出一句话:“对不起,那天晚自习我不应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取笑你……暗恋我……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最艰难的部分说出口,后面的就简单了。   黄秋燕面无表情,听完他的话沉默半晌问了句:“你那天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陈晓东犹豫地看了路小埋一眼:这也要说吗?   路小埋回应:连对不起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黄秋燕看不惯陈晓东扭扭捏捏的模样,板着脸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我说,我说。”陈晓东连忙解释,“是梁峰说你……”   “说我什么!”黄秋燕两眼一瞪,紧迫追问。   陈晓东咽了咽口水:“他说你长得挺好看,就是个性太烈,跟个小辣椒似得,一般男生都不敢和你说话,他还说你以后肯定找不到男朋友……”   黄秋燕咬牙切齿:“好你个梁峰……跟八婆似得,这么爱嚼舌根……”   陈晓东暗暗在心底说道,对不起了梁峰兄弟,三哥只能先拿你顶雷了。   看黄秋燕那么生气,陈晓东连忙补充了句:“我当时就帮你骂了他,他说以后再也不敢说了。你别生气,我代替他跟你道歉,对不起,请收下我的歉意。”说完,弯下腰九十度鞠躬。   大有黄秋燕不说原谅,他就一直鞠躬到天荒地老。   黄秋燕和路小埋对视了一眼,突然也觉得为难陈晓东没意思,人家都诚心道歉,她再计较下去,反倒显得自己小气得理不饶人:“算了,你和梁峰以后都注意点,别随便在背后议论其他女生。再说,我那天态度也不好,我们这就算扯平了。”   陈晓东高兴地抬起头,笑道:“恩,我们算扯平了。”   黄秋燕也笑着点了点头。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路小埋和她一起走回教室,路上对她笑了句:“你也别气了,你没听陈晓东说,他们男生都夸你长得漂亮呢,这是好话。”   “我本来就长这样,不用他们夸。你没听梁峰还说我以后找不到男朋友呢。他这不是变相说没有男生会喜欢我吗?”黄秋燕翻了个白眼,没好声气道。   路小埋一脸好整以暇:“我现在懂了,他们为什么说你是小辣椒了。他们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敢喜欢你,怕被你这小辣椒呛到嗓子。”   “好啊,班长你也学那些臭男生来取笑我……”黄秋燕伸手要咯吱路小埋。   林娇娇从一旁窜出来:“好啊,秋燕你敢欺负我家小埋,我家小埋背后可是有人的!”   “谁啊?”   “我啊!”   “你啊,我不怕。”黄秋燕眉头一挑。   林娇娇朝她扑了过去,伸手咯吱她:“哈哈,让你领教一下我的无影魔爪,看你以后还怕不怕我了!”   路小埋看着她们俩笑闹成一团,心里也十分舒畅,抬头看向天边的火烧云,和红了半边的天空,深深呼了一口气,感觉全身浊气尽消。   这么大一个班级,五六十人,总是难免摩.擦有些不和谐的小插曲,不过在接下来密集的考试中,所有人都不再有精力分神了。   这一周几乎每天都有随堂考试,而且周六几乎全天都在考试。老师们已经连考试的试卷都没空讲解了,直接在考试结束后发了标准答案,让全班同学自己对答案。   凌老师还取了个巧,把试卷发给学生让他们互相给对方批改,再写个分数。   有不少同学还挺热衷这项活动的,一个个改卷子当小老师不亦乐乎。   重点班的学习进度强度和普通班都不一样,平常的练习和考试的卷子也不太一样。徐公子每次看到适合路小埋的卷子都会特意留心,多要一份,私下拿给路小埋做。   路小埋做了几次卷子,就心思一转,找凌老师商量了。   接下来,凌老师就找上了李老师,非得从他手里扒拉出来一些重点班的试卷,打算复印出来给十九班的学生做。   李老师无奈道:“重点班学生水平和普通班不一样,再说了我带的是理科班,你是文科班,难度又不一样。我就是把试卷都给你了也没用。”   “你管我有没有用,先给我再说。你好歹是我哥,还这么小气巴拉。”凌老师不客气地拆自家哥哥的台。   李老师的儿子在客厅玩小火车正满头大汗,凌老师抱着他亲了几下,假装可怜兮兮道:“小青,你快来帮姑姑,你爸爸欺负我,我们一起打他。”   小李青一听最疼自己的姑姑被爸爸欺负了,连小火车也不玩了,十分不满地瞅了他爸爸一眼,人小鬼大地说:“爸爸,亏你还是老师,你怎么能欺负姑姑呢。虽然我打不过你,姑姑也打不过你,不过我可以告诉爷爷去,让他打你屁.股。”   小李青看着爸爸得意地想着,谁让你每次都打我屁.股的,这下该让爷爷也打你一次。   凌老师又疼爱地亲了小侄子软软的脸颊几下:“小青,还是你对姑姑最好,不枉姑姑这么疼你。”   “姑姑别怕,等小青长大了,就能保护你。”李青拍拍凌老师的头安慰道。   凌老师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李老师一脸哭笑不得。   凌老师虽然从李老师那里拿到了重点班的试卷,复印出来拿给十九班的学生做,不过也提前对他们说了:“这些都是重点班的卷子,难度有些大,有些可能不适合文科班,同学们拿回去做一做,做不出来也没关系。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互相请教,或者问任课的老师。不过,要记住一点,不要把试卷流传到别的班级。”   同学们十分有默契地点点头。   凌老师看着学生莞尔一笑,老师们之间也是有竞争关系的,要比学生的成绩,比职称,比工资、比工龄……人在江湖飘啊,身不由己啊!凌老师一脸感慨,瞬间进入文艺女青年模式。 第59章   南方的冬天并不是光秃秃的,窗外举目望去还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   不过绿的大多数是低矮的灌木还有耐寒树木。有些不耐寒的树木早就落了一地树叶,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为了防病虫害和冻伤,园林局的工作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出现在马路上,为道路两旁的乔木涂白。一眼望过去,好似一.夜之间,这些大大小小的树木都换上了一袭白裙子。   越发感觉丝丝凉意袭来。   冬天真的来临了。   路小埋换上球鞋开始出门跑步,林娇娇还赖在床上起不来。这几天林妈妈过来照顾女儿,见她像一条懒虫一样蜷缩成一团,喊了三遍还不起来,直接过去掀她的被窝。   林娇娇被冷气激得一阵哆嗦:“妈,你干嘛呢,我都说我马上起来了。”   “马上,马上,我半小时前就听你说马上了。你起来了吗?快点起床,小埋都去跑步了,你还不快点起床洗漱。瞅空吊吊嗓子,别荒废清晨大好时光。”林妈妈一边叠被,一边给林娇娇都安排好了。   林娇娇嘟囔了句:“我又不是学唱戏的,吊什么嗓子。”   被林妈妈两眼一瞪,连忙收声,不情不愿地穿了衣服起床洗漱。   等刷完牙出来,路小埋也带着一股寒风推门而入。   林娇娇拿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油条啃了一口,嘴里含糊地问:“天气这么冷你还出去跑步,我刚才看窗户外面,好像有霜冻。”   “恩,是有点霜,不过太阳一出来,就暖和了。再说,我跑步,动起来就一点不觉得冷了。”路小埋笑着回答。   林娇娇听她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越发冷了,不禁缩了缩脖子。   见路小埋也回来了,王阿姨从屋里端出热好的牛奶,搁在林娇娇和路小埋面前。   顺口接了句:“霜冻这么厉害,不知道老家的果树是不是也被冻坏了。”   路小埋坐在桌前开始吃早餐:“我看好多果农都给果实戴上塑料套,今年霜冻确实很厉害啊。”   看太阳出来了,林妈妈就拎着被子拿到阳台去晾晒,也笑了声:“今年过年看来水果要涨价了。”   林妈妈果然是三句不离本行,路小埋和林娇娇不禁相视而笑。   热热闹闹吃完早餐,两人就背着书包去上课了。   从入秋开始,路家私房菜馆顺应季节推出不少暖身药膳,早秋就上了羊肉汤锅,很受欢迎。几千年的传统,国人十分讲究秋季进补,路爸爸也是孜孜不倦给自家闺女制定进补计划,顺带上林娇娇,直把两个小姑娘喂胖了一圈,连王阿姨的工作量都减轻不少。   路小埋眼见入冬了,这才连忙制止了路爸爸的下一个冬季进补计划。再被喂下去,她就成了为过年准备的小胖猪仔了,只待时间一到,就可以磨刀霍霍了。   逃离肥胖魔咒的路小埋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继续投入到题山题海之中。   林娇娇也开始每天戴着一个随身听在听英语磁带,林妈妈看着她一脸欣慰。   路小埋有一次靠近她,一听,这哪里是在听英语磁带,这是在听歌吧。   林娇娇摘下耳机,压低声音笑嘻嘻道:“劳逸结合嘛!再说我这也是听英文歌,放松之余还不忘学习,一举二得,我都被自己的勤奋感动了。”   路小埋瞅了一眼在客厅织毛衣,连电视都不看怕影响到女儿的林妈妈,又瞅了一眼林娇娇,竖了一个大拇指:“能在林阿姨眼皮底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可真牛!”   变得努力的不止是林娇娇,路小埋在教室里也能听到其他同学在议论,某某又在晚上打着手电筒看书到凌晨,谁谁又一大早站在小树下背英语单词,路灯底下总能找到高三学生们的身影……   路小埋反思了一下自己,恩,看来她还是不够努力。   不过她自觉自己的时间表安排得很好,基本张弛有度,能利用的时间也都拿来学习了,再挤时间不是说挤不出来,只是怕影响了效率,反而事倍功半。这么一想,也就丢开手,不再去想自己是不是不够勤奋这事了。   学习气氛浓烈,竞争的氛围也起来了。路小埋有几次总觉得林月来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寒气森森。   路小埋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她问关系跟她更好的林云开:“你姐姐老瞅我干嘛?”   林云开一想起就觉得好玩,当成笑话告诉了路小埋:“我姐说她要时常瞅你几眼,这样她才能更有斗志,不然她快坚持不下去了。她这个千年老二也不容易啊,小埋姐你多体谅体谅她。大不了我请你多喝几杯奶茶,反正她就看你几眼,你也别放心上。”   路小埋跟他哥俩好,故意长叹一口气:“也就是你了,看在你面子上,我就让你姐姐多瞅几眼。你让你姐别瞅太多了,免得不小心爱上我。”   “你俩都是女生,我姐哪会爱上你,你放心吧。”林云开一脸纯真地反驳。   路小埋刚想跟他科普一下后世大行其道的耽美百合,突然想起来他年纪还小,不能残害祖国花朵,笑了几声岔开话题。   林娇娇和方奕又和好了。   据说这次是林娇娇主动道歉的。两人和好如初,感情比往昔更胜一筹。   乐极往往生悲。古人的教诲要牢记在心啊!   方奕骑自行车带林娇娇在路上轧马路,被林妈妈撞见了。   当场,林娇娇就吓得赶紧跳下自行车后座。   方奕停下车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   “我看见我妈了。”方奕顺着女朋友视线的方向,看到前方一个穿羊毛大衣的中年女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头皮不禁一凛。   林娇娇又补充了句:“我妈也看见我了,我得过去和她打声招呼,不然她回去会揍我的。”   方奕踌躇了一下说道:“需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不要,”林娇娇连忙摇头,“我自己过去,你现在过去不就一下子戳穿了吗?我妈肯定饶不了我的。”   方奕点头,目送林娇娇走远,看着她和林妈妈站着说了几句话。   很快林娇娇就和她妈妈一起离开了,趁着林妈妈没注意,朝方奕挥了挥手让他先回家。   方奕面带担忧,也只能无奈骑上自行车,调头回家。   林娇娇暂时把她妈妈搪塞过去了,至于林妈妈相不相信,那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林娇娇也吓得跟只鹌鹑一样,连电话粥都不煲了。更是让方奕近期都别来找她了。   就是这样,林娇娇没两天又哭丧着脸对路小埋说:“我妈去查了我的电话记录。她肯定是发现了,她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更害怕。不然我还是跟她坦白吧?小埋,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路小埋看她急得像无头苍蝇,不厚道地笑了:“林阿姨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想影响你学习,她估计也害怕把你刺激过头了,你就干脆破罐破摔了。所以呢,你就以不变应万变吧,正好收心读书,你过段时间不是要去各院校参加单独考试吗?你和方奕本来也没多少见面的时间,刚好齐活了。都不耽误。”   林娇娇愣了一下,想了半天说:“你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没错,我就按你说的办。”说着她突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路小埋一脸懵逼:“你还有心思笑?”   林娇娇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好半天才停下来清了清嗓子说:“我一想到我妈比我还害怕,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她也有怕我的一天啊……哈哈……我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哈哈哈哈……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烧我的漫画书……”林娇娇又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路小埋:……   林妈妈碰上这种闺女,真是让人深表同情!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啊!   林妈妈不敢刺激女儿,不过对着路小埋就旁敲侧击了一番。   路小埋当然是打死都不说。   一口咬定大家都是好朋友关系。   这时候说出来也是增添事端,还不如先把高考应付过去再说。   等林妈妈带着林娇娇去参加艺术生的单独考试后,估计她也就没空再胡思乱想了。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再加时不时一场小雨,凌老师害怕学生生病耽误了学习,时不时就在班级里叮嘱学生,要注意保暖。后来干脆自掏腰包,买了一台饮水机放在教室里,保证热水的供应,让学生不需要一下课就挤到开水房去接水。   高三搬了教室,离开水房距离远,接杯热水都得费不少劲。而且如果轮到接水时水温不够,没烧开,学生又不讲究就直接喝了,免不了要闹肚子生病。   凌老师这也算把学生们都放在心尖尖了,简直对他们比对平老师还用心,让平老师时不时吃点小醋。   路小埋和生活委员也买了不少感冒冲剂板蓝根之类的放在饮水机底下的置物柜里,有需要的学生就自己拿来泡。   物品消耗得很快,生活委员都有点苦恼地问路小埋:“班长,板蓝根又没了,还要再买吗?”   “再买两盒吧,要是班费不够用了,到时候再跟同学们收一次。我也找机会在班上提醒大家一次。”   下次开班会,路小埋就找机会在班上说了这事:“最近板蓝根消耗得很快,大家该不会都当糖水喝了吧?”   底下同学看着她笑。   路小埋笑笑继续道:“我已经让生活委员再买两盒备着,不过这都是拿班费买的,如果班费花完了,我只能让生活委员跟大家再收一次班费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家也别可劲薅羊毛啊,好歹悠着点。”   路小埋提醒了一次,这些物品的消耗总算维持在合理水平了。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同学,不太规矩,黄秋燕告诉她,有女生把半盒的冲剂都拿到宿舍一个人泡着喝。   路小埋一脸无奈。   这些冲剂是预防感冒的,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要她说根本起不来什么作用,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   等连绵的冬雨过去后,同学们也渐渐适应了冬季的湿冷低温,路小埋就让生活委员不用天天买感冒冲剂了,就十天半个月看一下置物柜,如果没有了,就补充一盒,也不用一下子买太多了,免得有的同学不自觉,又私自拿走了。 第60章   闵海军两个男同学在寝室偷用电器,使用不当把棉被烧了。同寝室的人吓得半死,几盆水没命地泼下去,又是拿灭火器一顿狂喷,火灭了,床铺也乱七八糟,整个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这一晚闵海军只得和其他同学一起挤被窝。   这事自然惊动了楼管。   一查原来是十九班的男同学,教导主任就把凌老师叫过去训了一顿。   凌老师回到教室,把正在早读的闵海军和钟有为叫了出去。   闵海军双脚一软,脸都吓白了,耷拉着头,拉着同样害怕的钟有为一起出去。   三人站在走廊上说了一会。凌老师问清楚了情况,也没再怎么责备他们,挥手让他们回去继续早读。   说完话,把两个男同学放回教室,凌老师也跟着走进来,站在讲台上十分严厉地点名批评了这次意外,再次强调用电安全。   闵海军和钟有为都被要求写一千字检讨,在全班同学面前自我批评,而且凌老师已经通知了他们的家长。   学校方面迅速又开展了新一轮的宿舍大检查,务必扫除一切安全隐患。这次的手段很严格,连学生们藏在棉被包里的烧水壶都搜罗出来了。不少学生也不再有侥幸心理了,能上交的违规电器都上交了。   这一波风雨才渐渐过去了。   现在每天下午第四节 的自习课都被拿来考试用了。徐公子也没办法继续跑步了,他也学路小埋,开始在早晨晨跑,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带上MP3,一边跑步一边听英语录音带。   路小埋得知后,就忍不住想她要不要也一边听英语磁带一边跑步,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还是专心跑步吧。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无声无息地来临了。最近的考试太频繁了,以致于大家对期末考似乎都没感觉了。老师们也没太多反应,没有像以前那样留出一周的准备时间,照常赶复习进度。   同学们就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这一次期末考后,寒假的放假时间也通知下来了。比去年还少,只有五天,去年好歹有一周。   徐公子告诉路小埋,他爸妈初二那天会来高临。   除夕盛女士要回盛家过,而徐爸爸照常要在工作岗位上坚守,连除夕和大年初一都没时间。   所以,两夫妻就打算初二坐飞机过来看儿子还有陪陪徐老太太。   徐奶奶虽然抱怨了几声,心底还是高兴的,很早就让小凤开始准备年货了。   这两天也跟着忙得脚不着地,心里头总觉得有事情没忙完,又不知道该忙什么。   徐公子把徐奶奶拉到沙发上坐下:“奶奶,你就别忙前忙后的,家里东西都快堆到卧室门口了。”   徐奶奶愣了一下,突然说:“哎,家里卫生都做好了吗?问你也不知道,小凤,小凤,你在哪啊?”   徐奶奶又满屋子找小凤。   徐公子扶额:“奶奶,你不是让她出去买锅铲了,你说原来那个不好用,把手有点松了。”   “哦,对,瞧我这记性。”徐奶奶拍拍额头笑。   徐公子把绕着自己脚不停扑腾的徐贝贝赶到一边,对徐奶奶说道:“过年前就做过大扫除了,到处都很干净,不需要再做卫生了。爸妈不会在意的。”   “他们敢!”徐奶奶死鸭子嘴硬。   徐公子看着她笑。   徐奶奶只好讪讪在沙发上坐下,终于不再火急火燎了:“哼,我这把老骨头就不伺候他们了,管他们爱回不回。”   “奶奶,爸爸也是因为工作特殊,分不了神也走不开,其实他一直很想回老家,每次我回京城他也是叮嘱我要好好孝顺奶奶。奶奶往常不都说,正是有爸爸在外面冲锋陷阵遮风挡雨,才有我们现在的安稳日子。我都把奶奶的话记在心里了。”   徐奶奶见孙子这么理解他爸还反过来安慰她,既欣慰又心疼,嘴里笑道:“好小子,趁机将奶奶一军。我只知道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围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福气。”说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徐公子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奶奶,只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徐奶奶一贯爽利,很快也丢开愁思。打开电视机,祖孙二人和谐地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节目。   路小埋这个春节也过得热闹,除夕那天,顾乐杉还给她打了电话,向她恭贺新年。   对着这个弟弟,她也不好冷言冷语,只得笑着在电话里回应了:“乐乐,新年快乐!”   蓝素兰看着小儿子亲亲热热地和姐姐通电话,心里也挺高兴的。   回头挂了电话就对顾骏玮说:“小埋又长大一岁,成熟多了。”   顾骏玮把电视的声音调低,看着妻子温柔的面庞笑道:“她今年要高考了吧?有说要报哪里的大学吗?京城的好学校不少,她有打算报这里的学校吗?”   蓝素兰表情有点怔松:“这孩子对我有点心结,她高考的事情我也不敢多问。倒是听我前夫说,她可能想来京城读大学。”   如果女儿来京城了,她们之间的距离肯定就更近了,到时候要不要让她来家里住?可是……   望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婆婆,她的眼神顿时一黯。   顾骏玮也看出来她的顾虑,拍拍她的手安抚:“别担心我妈,她过完年就回大哥家了。那孩子要是考到京城了,你还是多接她回家。你们毕竟分开了这么多年,多相处些时间,感情就会慢慢恢复的……”   “骏玮,谢谢你。”蓝素兰一脸感动,倚靠在顾骏玮怀里,抹了抹眼睛。   “夫妻之间何必言谢。”   一旁玩耍的顾乐杉看父母靠在一起,连忙也跑过来,挤到他们中间。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们瞧。   蓝素兰忍不住亲了亲他柔.软粉红的小脸蛋,顾乐杉就咯咯笑起来,也亲了亲蓝素兰。   顾骏玮佯装吃醋:“乐乐,爸爸没有亲亲,不高兴了。”   顾乐杉转过头,搂着他的脖子,啪叽一下用力亲了他的脸颊,然后看着他笑。   顾骏玮顾不得一脸口水,开心地举着儿子在客厅里转圈。   满屋子欢笑,蓝素兰看着这对父子,一颗心都软成棉花糖。   厨房里顾母喊了一声,蓝素兰连忙收敛思绪,应答着走了进去。   即使放假五天,老师们也是丝毫不放松,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试卷也是一打一打地往下发。路小埋除了除夕那天出去透透气,其他时间都关在房间里写作业,笔都写秃了一只。即使这样争分夺秒,到了回学校那天还是没全部做完。路小埋怀疑老师们根本就没打算让学生做完这些卷子。   她也放弃了,把没做完的试卷收拾起来,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路爸爸敲门送了杯牛奶进来,心疼地望着女儿:“明天你就要回校了,早点休息,别熬夜了。乖乖听话,不然等会爸爸就把电闸断了。”   路小埋喝完牛奶,乖乖地洗漱睡觉了。   路爸爸在客厅又喝了一杯茶才关灯进屋。   路小埋现在连乌龟都没空养了,路爸爸干脆把它带到店里,放进店里的大鱼缸里。这鱼缸里养了很多海产鱼类,小绿龟在里面就懵逼了一秒钟很快适应了。   路爸爸也就放心了。他可不能把闺女的小绿龟养死了,回头这喂养照顾小绿龟的重任就交给了龙星淳。阿星拍着胸口大包大揽了过去。路爸爸享受了一回“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好待遇,乐呵呵地捧着茶杯进厨房了。   回到学校第一天,教室里还十分热闹,洪佳琪问路小埋家年夜饭准备了什么。   路小埋说今年包了饺子。   洪佳琪就说她家里人都不会包饺子,用塑料模具印出来的,不好看,一点都不像电视里拍出来的那样。   路小埋就又笑说,反正饺子下锅煮了,什么形状不都一样了,只要能吃就行。   一群人围着说笑了一阵。黄秋燕和曹雨桐脸上也都是笑意,看来这个年大家都过得不错。   很快早读开始了。大家都回到座位。   林娇娇这次请了长假没回校。整个二月份她都不会回来,在各地奔波参加艺术院校的单独考试。   路小埋偶尔能接到她的电话,有喜有忧,考了很多场,最后林娇娇自己也说不准了。   寒假一过,刚开学没多久就是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了。   而高三第一轮总复习也结束了。不止是学生,连老师们都在严阵以待准备迎接第一次模拟考试。   高三最后一学期,期中考和期末考都没有了,最重要的三场模拟考试是一模、二模和三模,时间分别在三月初、四月初和五月初。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模拟考试,是全省统一出题的。   这次一模,凌老师告诉学生,是高临几所高中一起联合出题,而且考场也有可能互相交换,具体还没最终确定。   林娇娇已经回校了。整个人虚脱了一圈,瘦了不少。   一回来偷偷摸摸在路小埋和徐公子的掩护下,和方奕又见了面。   四个人在饮料店一碰头,林娇娇和方奕就躲到一旁了。   路小埋和徐公子也不当电灯泡,自觉地要了饮料找了个座位坐下。   路小埋拿着饮料也没有喝,虽然前世已经发生过一次,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你真拒绝保送了?”   有点可惜。如果接受了保送,接下来这半年时间就可以玩了。不过他要出国了。这么一想,也替他高兴。   徐公子一时没有回答,他也想起之前李老师找他谈话的情景。   他也是这么问的:“你真不打算接受这个保送名额了?”   徐公子没有迟疑地对他点头:“我从高一一入学就开始为高考做准备,如果不参加高考,好像之前的这三年时间就失去意义了。我想参加高考,想证明我自己,也想完整地结束我的高中。”   李老师叹口气:“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是出于老师的立场,我还是劝你多想想,我也会和你家人再次沟通的。如果你们的意见都是要参加高考,那老师也不会反对的。既然做好决定,那就全力以赴好好努力吧。”   徐公子眼神坚毅地望着李老师:“李老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有志气。”李老师哈哈笑了几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去了。   路小埋见徐公子一副怔松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第61章   一模前路小埋把脚给崴了。   教学楼通向篮球场有一段陡坡,路小埋当时正背着书包往校门走去。   经过篮球场,刚好一颗球飞出场外,朝她砸过来,为了躲球,她往旁边跳了几步,没注意有一个水洼,刚好踩进去,脚就给崴了。   路小埋瞪着那颗滚到眼前的篮球,有点气恼。   她跟篮球前辈子大概有仇吧。她牢记上篮球课崴脚的事情,所以从来都是躲着走,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这颗圆溜溜的球。   有个男同学跑过来捡球,看到她连忙道歉,又问:“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当下路小埋还没啥感觉,就摇头说:“没事。”   结果第二天起床一看,脚踝肿得像馒头。   林娇娇吓得大叫:“你脚怎么这样了?你咋不早说啊!”又连忙喊王阿姨去弄冰块。   路小埋有点不好意思,昨晚其实有点肿痛,她就找了红花油擦了擦,想着应该没啥事,而且大晚上她也不想吵到其他人。后来就睡了过去。只是没想到隔了一.夜,脚伤反倒越发严重了,连地板都不敢踩,一踩下去脚踝就隐隐作痛。   路爸爸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让林娇娇去上课顺便替路小埋请假。   林娇娇看他来了也放心,这才背了书包出门。   路爸爸拿着一个冰袋敷在路小埋受伤的脚踝。   路小埋有点担忧:“爸,我没事,就是脚扭了一下,下午可以继续上课。”   “都这样了,请假几天不会耽误的。你这伤不好好养,那才是耽误大事。乖,听爸爸的,别乱动。”   “哦,好。”路小埋被训得一头包,只好乖乖听凭路爸爸安排。   过了一会她又忍不住操心起来:“爸你过来了,店里怎么办,今天难道要关门?这样不好,开门做生意,三天两头关门,客人会有意见的。”   路爸爸看着她哭笑不得:“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爸爸都安排好了,你别操这个心。”   “总让我别操心,我不操心才怪呢。”路小埋嘟着嘴.巴不满地抱怨。   正说话间,门铃就响了。王阿姨去开门。   很快凌老师带着她爸爸走了进来。   “凌老师,你怎么来了?”路小埋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班主任。   凌老师连忙按住她:“别乱动。我爸刚好休息在家,我让他过来帮你看看脚伤。”   凌父头发有些发白,却梳得很整齐,是个气质儒雅的老医生。   他让路小埋在床沿坐好,自己蹲下身。   路爸爸连忙把冰袋拿开。   凌父双手轻轻握着路小埋的脚踝,很有技巧地捏了几下,又时不时问路小埋会不会疼。   检查了半天,站起身温和地笑道:“没什么大碍。估计是一些软组织损伤,筋骨都没有问题。好好休养几天,注意饮食就可以了。”   路爸爸连忙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凌医生擦手。路小埋之前擦了很多红花油,现在屋子里还飘散着难以形容的味道。凌医生刚刚替路小埋检查,手上自然也沾到了。   路爸爸一边又追问了凌医生一些注意事项,十分用心地记住。   凌医生说:“24小时内可以冷敷,过了时间就用热毛巾热敷,每次敷个十来分钟。对了,我开些活血化瘀消肿止疼的药,在药店就能买到……”   两人去了客厅细说。   路小埋抬头看凌老师,小声道谢:“凌老师谢谢你。”   “客气什么啊。”凌老师摸了摸她的头顶,眼神泛着温柔的波光,“你也别心急。好好休养几天,等好了再回去上课。”   见路小埋一脸欲言又止,连忙继续道:“肯定不会耽误一模的,再说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好好养病,耽误了高考岂不是得不偿失。”   路小埋点头:“凌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我明白,我会好好养病的。什么都不想。”   “这才对嘛。”凌老师展颜笑了起来。   屋外凌医生也和路爸爸交待妥当了,很快凌老师就和父亲一起离开了。   一模在即,凌老师也是忙得够呛。   天气冷,冰敷也挺难受的,但是又没办法。   路爸爸心疼地把冰袋交给女儿,自己下楼去买药。   班上的同学要来看路小埋,林娇娇知道她的个性,怕同学多了吵到她养病,就帮她都挡住了。   唯一不能挡的是徐公子。   徐公子一听这事,哪里能坐得住,当天中午连饭都没吃就跑到小公寓。   路爸爸没在小公寓待太久,等龙星淳来了,他就先回去了。   回去前又交待龙星淳一大箩筐的话,差点就要自己留下来。   路小埋再三保证会好好养病,龙星淳也一再说会照顾好师妹,路爸爸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徐公子来之前,龙星淳刚好扶路小埋去上完厕所。   其实就左脚不得劲,路小埋自己是真不在意,感觉并不影响正常活动。   扶着墙还能慢慢走动,所以即便她一个人呆在小公寓都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路爸爸不放心,龙星淳也是一脸紧张,路小埋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只好放弃挣扎了。   龙星淳给徐公子开门。   路小埋让他出去倒杯水,他还警惕地瞅了徐公子一眼,似乎有点不放心单独让徐公子和路小埋呆在一个房间里。   等他出去后,徐公子就蹲下来看路小埋的脚踝,不敢去碰,眉头紧蹙:“肿得这么厉害,不用去医院吗?”湖水般的眼眸里掀起一阵阵涟漪,眼神望着路小埋难掩担忧。   路小埋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回答道:“别看肿得厉害,其实没什么大碍。早上凌老师就让她爸爸给我看过了,也开了药让我爸买回来了。我刚吃了一次。”   徐公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桌上放的几盒药,就伸手拿起来细看。   龙星淳刚好端了杯水进来,看到徐公子的动作,连忙伸手一把抽过他手上的药盒:“别乱碰!你又不是医生,你看得懂吗?”   徐公子好脾气地笑笑,也不和他争执。   龙星淳送了水就没出去,眼神灼灼地瞪着徐公子似乎在说,这病都探望了,你啥时候离开。   徐公子却转头和路小埋相视莞尔一笑,似乎两人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他当龙星淳的视线不存在,自顾自对路小埋说:“你别担心,我帮你把笔记都整理好,每天带给你。你要是想回学校上课,我背你去教室。”   龙星淳连忙插话:“不用你背小埋去学校,有我在就够了。我背她。”   “你不是还要上班吗?我反正每天都要上学,刚好可以顺路背小鹿去教室。”徐公子挠了挠头,不解地看着他,想不出来为何龙星淳对他的态度这么抗拒。   路小埋原本就想拒绝徐公子的好意,只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龙星淳抢先了,她也就不再开口。心道他们都在小题大做,她休息两天,自己就可以去学校上课了,哪里需要人背她。   龙星淳越发不满,心下嘀咕,小鹿小鹿,什么时候这小子还叫的这么亲热。   不行,这小子想什么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心里顿时油然而生出一股对师妹的保护欲,板着脸对徐公子继续道:“再说你是理科班,你懂什么,还帮小埋整理笔记?你别来添乱了。”   徐公子也没辩解。见龙星淳一副“你赶快走”的模样,虽然很疑惑,但是还是又呆了几分钟,才离开。   离开小公寓,他才发觉肚子饿了,连忙推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赶去。   路小埋对龙星淳的态度有点疑惑,问道:“你怎么了?好像挺不喜欢徐公子的。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知道啊,上次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被人绑架了。”龙星淳抱怨道,他那件最喜欢的羽绒服都因此破了个洞。虽然后来师傅又买了件新的给他,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失落。   “说不定是我连累他的。”路小埋没想到龙星淳一直这么想的。当初的事情具体虽然没查出来,但她后来又接到贺振南离开前的电话,心里多少有点数。那件事还真不好说是她连累徐公子,还是徐公子连累她。反正人平安无事就不需要再继续追究了。   龙星淳鼻子里哼了一声:“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啊,绑匪找盛女士勒索赎金,肯定就是冲着徐公子去的,你就是被他连累的。”   路小埋看着他笑:“你这是在迁怒。好啦,我知道那次你和爸爸都被我吓到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咱就别再提了。”   龙星淳嘟囔了一句就闭上嘴巴。   “反正你以后离他远点,跟他在一起准没好事。”   “我不还跟他一起去了京城,不都好好的。”   “哪里好好的,你不是又碰到人贩子了!”   龙星淳越想越觉得徐公子就是个灾星体质。暗暗想着一定要劝路小埋离他远点。   路小埋不敢跟他争了,她怕再说下去,阿星会把她脚崴的事情也怪到徐公子头上。这都哪跟哪啊!   龙星淳虽然想守着路小埋,可是路小埋觉得自己没啥问题了,就死活不让他留下来。   她在房间里看书写作业,龙星淳呆在客厅里也没事可做。等林娇娇放学回来,更是把他的活都抢了。   龙星淳守在一旁,路小埋过得也不自在。她上厕所,龙星淳就守在厕所外面,听到一丁点动静就大呼小叫,怕她出意外摔倒了。她要洗澡龙星淳也态度坚决拦着她。路小埋被他搞得哭笑不得。   实在受不了他,没两天就让路爸爸快点把他徒弟带回去。   大冬天让阿星一个人睡在客厅沙发,路小埋不太忍心,而且龙奶奶一个人在家,需要他回去照顾。   路爸爸一天过来看闺女一趟,见她态度这么坚决,就挥手让徒弟回去了。   “爸,我真没事了,你看已经消肿很多了。”路小埋抬高受伤的脚踝给他看。   路爸爸小心地摸了摸那只受伤的脚,见确实消肿了一些,一颗心松了不少。   林娇娇也在一旁敲边鼓:“路叔叔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看着小埋的。”   “那叔叔就先谢谢你了。”路爸爸朝她笑道。   林娇娇露出一个甜笑。   路小埋回去学校上课,虽然脚部消肿了一些,但是也不宜走太多的路。   林娇娇不放心,她人小力气小,就觉得叫上徐公子比较保险。   本来她觉得同班的闵海军也人高马大,但是她跟他不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所以思来想去徐公子才是那个妥当的人选。   龙星淳费尽心思还是没能阻挡徐公子。   林娇娇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坏了龙星淳的事,她向徐公子提出这个请求,徐公子当下就满口答应了。之后就风雨无阻,每天来接路小埋送她去教室,晚上再送她回小公寓。   连中午去食堂打饭的事情都要接手,不过路小埋不肯,还是让林娇娇给她打饭。   课间休息的时候,徐公子也会时不时跑过来看看路小埋。   搞得十九班的同学人人侧目,连洪佳琪都忍不住问林娇娇,这个重点班的男生是不是在追路小埋。   林娇娇当然矢口否认,说他们只是好朋友关系。真要谈恋爱两年前就谈了,现在都高三了,更不可能。这两个学霸眼中都只有学习和高考,哪里容得下其他。   黄秋燕当场跟着反驳道:“班长脚崴了不能走路,她好朋友多照顾她一下怎么了?不行吗!你们能耐,怎么不背班长上下课。现在都快一模了,一个个不专心学习,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到处八卦啊!小心我告诉凌老师!”   众人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又被黄秋燕快人快嘴说了一通都有点不好意思,纷纷散了。当然更没人敢拿这件事去向路小埋求证。   于是一无所知的路小埋专心上课、学习、做作业,终于迎来了一模。 第62章   模拟考的考场也都安排下来了。几所高校联合起来出试题,所以学生也是全部打乱分配考场。   路小埋抽到了高临职高的附属高中作为一模的考场。   凌老师提前带被分配到外校考试的十九班学生分别去踩了点。   到了考试那天,学生们在操场集合,学校门口停了好几辆大巴,几趟就把学生各自送到了。   凌老师和另外两个男老师刚好是负责高临职高附属高中的考点,她看到路小埋下了车,朝她微笑地点点头,眼含鼓励。   路小埋提着手中的透明文件袋,再一次确认准考证、考试文具都齐备了,自信满满地进了考场。   虽然也有十九班的同学被分到这个考点,但是都没和路小埋一个教室。   在门口的座位指示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路小埋就走进去了。   坐定,四周都是不熟悉的陌生人。   似乎有人知道路小埋是一中的学生,还饶有兴致地瞧了她几眼。   路小埋很坦然地任他们打量。   瞅吧,我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和你们一模一样呢。   九点考试开始。路小埋埋头专心致志地写卷子,一点都没察觉到时间。   偶然间发现卷子上有淡淡的阴影,偏过头,发现监考老师路过她的座位,瞧了一眼她的卷面和卷头的学校,对她微微展颜一笑。   然后就背着手,继续往前走,在教室里巡视防止有考生作弊。   路小埋微微有些怔松,突然就想起重生在考场时被监考老师瞪眼的情景,恍如昨日。   这么一想,记起自己仍在考场上,连忙又低头继续写作文。   考完试,学校的大巴车又把他们拉回一中。凌老师宣布了下午的集合地点时间,就让学生各自去吃午饭休息了。   因为一中和附属高中距离近,所以他们这些学生才会回校,其他远的考点听说中午饭都是在那里解决的。   回到熟悉的校园,路小埋不禁松了口气,嘴角露出笑意,没想到不到三年时间,就有点舍不得离开一中了。等高考后,估计会更舍不得吧。   徐公子没有去外校,他留在本校考试。两人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徐公子怕路小埋行动不便,早就打好了饭,等她过来。其实路小埋脚都好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徐公子的一片好意,她也不会拒绝。   路小埋一出现在食堂门口,他就使劲冲她招手。   “你肚子饿了吧,饭我都打好了,我们快吃吧。”徐公子招呼道,为了怕饭菜凉了,他还特意找食堂阿姨要了盖子盖上。   两人也不多话,很快吃完饭,把餐具都送到指定位置,这才有空细说。   徐公子问了一番路小埋的考场情况,又关心了她的脚伤,见一切顺利,大大松了口气,十分开心地露出两个酒窝,简直比自己拿了满分还高兴。   “你考得怎么样?”路小埋笑眯眯地问,问完又笑了,“哎,我问了个蠢问题,对你来说,考试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最大的问题就是拿99分还是100分。”   徐公子嘴角微翘,故意反问:“150分的卷子拿100分,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还抓我的话柄。”路小埋丢给他大大一个白眼。   徐公子一点也不气恼,嘴边的笑容越发加大。   不过对于路小埋来说,这次一模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虽然她觉得自己准备算是充足,基础也打得很扎实,然而这次的题目却相当有难度。做数学卷的时候她就发现有几道题不太有把握,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总觉得自己解题的思路错了。   她没有和徐公子对答案,对了反而影响接下来的考试。   学校把这次模拟考布置得这么用心,路小埋也投入了全部精力,把一模当做真正的高考一样全力以赴,所以每当考完一科,她就完全把这一科从脑海里清除,心无旁骛地准备下一个科目。   等两天时间结束,路小埋大大松了口气,好像刚跑完全程马拉松,全身的精神劲头一下子跟气球漏了风一样,哗啦哗啦地溜光了,无数的疲惫涌上心头。   凌老师看了了然一笑:“回家了好好休息两天。”   这次一模后刚好是周末,学校大发慈悲放了两天假,周六的补课也都取消。   路爸爸接到女儿时,看着她的状态,还有点忧虑。   路小埋安慰他:“爸爸,我睡一觉就好。明天早上要是起晚了,你也别叫我。”   “嗯嗯,不叫你,你尽管睡踏实了。”   本想睡个懒觉的路小埋,第二天一早又精神抖擞地醒了过来,一看时间才过五点,比平常醒的还早。想继续躺下去,耳朵里却很清晰捕捉到客厅传来的声音。   路爸爸已经起床了,明显怕影响到闺女的睡眠,走路都是小心翼翼踮着脚尖怕发出动静。   路小埋再也睡不着,干脆就起床了。穿好运动服,推门而出,发现路爸爸正准备去楼下买早餐。   她干脆走过去,一脸神采奕奕地说:“爸,我出去跑一圈,顺便买早餐回来。你不用下楼了。对了,爸你要喝豆花吗?油条要吗?”   路爸爸从善如流把钱包递给她:“恩,给爸爸买碗豆花,不要加糖。其他你想吃什么看着买。”   清晨的大街上已经有来往的行人,早点摊前永远围着赶着出门的人。道路两旁早已是一片郁郁葱葱。   跑了一圈,后背便全是汗。天气慢慢开始热起来了,夏天也很快就要到来了。   高考越来越近了。   相比于一模的变.态难度,第二个月的二模就轻松了不少。上一次的考试除了两个重点班,其他理科班和文科班都表现不太好。不过这个不太好,也只是相对于他们平常的成绩而言,在几所联考的高中里,一中的学生仍然是独占鳌头,把第二名的学校甩出大老远。   也许是往日的自信骄傲被一模稍稍打压了一次,接下来一中的学生无不卯足了劲头,就等着在二模中血洗前耻。   只是没想到这次高临市统一组织的模拟考试,难度下降了不少。   一中的学生们自然是答得又顺手又觉得好像没把全部实力发挥出来。   颇有点锦衣夜行的感觉。   高三总复习第二轮也顺利结束了。   被第一次模拟考试打击不少的路小埋,这次二模渐渐也摸着了感觉。她判断,高考肯定没有一模难度大,不过也不会像二模这么简单。还得再看看三模,最后一次全省组织统一命题的模拟考试,会更具参考价值。   而在残酷的两轮复习结束,进入第三轮总复习后,一中的老师们又纷纷转变了策略,在最后这一个月里,重点鼓励学生,坚定他们的自信心,连下发的试卷和作业都越来越少,看来都在有意识地给学生减压。   路小埋每天也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考试状态。   原先的题海战术彻底不用,主要在看前两轮复习时的笔记和心得,回忆巩固旧有知识,强化记忆。   她把自己的笔记都和林娇娇一起分享,不过也提醒过她,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林娇娇为了专业考试缺了很多功课,再说艺术生的文化课要求也不一样,所以只让林娇娇重点复习第一轮的笔记,争取尽量把基础夯实。   林娇娇向来在学习上,很懂得听从路小埋的建议,因此也不贪多贪难,只按照自己的情况去准备高考。   林家父母当然是全力支持女儿听路小埋的话。路小埋自己学习压力这么大,还能抽空指导他们家闺女,对此,夫妻两人暗自感激在心,越发想着一定要帮路飞一把。   两家人心往一处使,私房菜馆生意做得越来越好,分店后来都开到了京城,这也是意外之喜。   林妈妈干脆就全力负责餐饮这一块生意,把家里已经走上正轨的服装生意一整摊子都留给林爸爸去折腾了。   三模结束了。这一次的成绩不止学生很重视,学校方面也相当重视,都盼着成绩早点公布下来。   不管成绩如何,路小埋是彻底放松心态了。她完全想不起来前世高考的题目,但是她也并不在意。她觉得按照自己现在的状态,就算找不回前世高考的记忆,也无关紧要。   模拟考试结束后,路小埋就把小绿龟又接回小公寓。   小绿龟长大不少,又似乎没有长大。   路小埋丢了一片菜叶给它吃,看着它慢悠悠的动作,心情有点诡异的平静。   如今她已经不再给自己加压,倒是每天早上的晨跑习惯保留了下来。   班级里的气氛却没这么轻松。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林娇娇,偶尔都是蹙着眉头,有些忧虑的模样。   曹雨桐和黄秋燕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洪佳琪有一天早读突然就放下书,把手埋在双臂里,趴在课桌上掉眼泪。把同学们吓得不轻。   问她怎么了,她抽噎了半天才说,看完书就忘记内容了,越想记住越记不住,想到高考就急得不行,就急哭了。   凌老师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头,耐心安慰她。   连陈晓东和邓鑫这些最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学生,也是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模样。   路小埋不禁有点失笑,他们这醒悟也太晚了吧,距离高考可没剩下几天时间了。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下发,路小埋依旧拿到文科班第一。她感觉只要自己保持这种精神状态,高考应该不会出问题。她第一次对考上A大充满了信心。 第63章   洪佳琪在黑板上修改高考倒计时的时间。这一天的早读还没开始。   林月来和林云开一向是早起党,很早就在教室里坐着。   林云开正和隔壁桌的男生说话,不知说什么,笑得十分开心。   有时候,路小埋还挺羡慕他的,总觉得他不管是长到几岁,即使成年后步入社会,那双眼睛依然会是清澈明亮。因为他的心始终澄澈不染尘埃。   这一点上徐公子和他有相通之处。所以路小埋和他们都能成为好朋友,因为她觉得呆在他们身边,心情就会十分自在舒服。   当然徐公子还是有其特殊之处。面对林云开,路小埋只是把他当做一位心地纯净的弟弟,而徐公子不管是前世和今生对她的影响都不少,对她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   路小埋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很难简单一言以蔽之。   林月来走过来,突然拍了拍路小埋的肩膀。   路小埋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双眼疑惑地望着她,似乎在问,怎么了?   林月来笑了一声:“早读还没开始,班长你能陪我到外面走走吗?”   路小埋很干脆地站了起来点头:“好啊。”   林娇娇看了她俩一眼,见她们态度神神秘秘,似乎有话要说,也就没有跟过去。   林月来主动挽着路小埋的手往外走。   路小埋疑惑了一下,就任她挽了,也不问林月来要去哪。   林月来主动带着她往学校后山走去,那里有一座小山丘,山顶建了一个八角亭。   空气很安静,温度也不高。太阳早就从她们身后升起挂在天边的云上。   “今天看来多云,你看天上云那么多,肯定不会像昨天那样热了。”路小埋指着天边沉沉浮浮的云朵笑道。   林月来点了点头,表情沉稳安静。   两人顺着长长的台阶往上爬。   路小埋常年锻炼,爬到山顶也并不累,腿脚还算矫健。   林月来停下来时却微微有点喘气。   路小埋看着她越发雪白的粉脸笑道:“忘记把保温杯带上了。这下没水喝,我们走两步吧,别停下来,不然待会脚更酸。”   听了路小埋的提议,两人就绕着八角亭慢慢散步。   路小埋耐心十足,也不去问林月来为何把她叫出来。   反正等到该说的时候,林月来肯定会主动说出来的。   半晌林月来叹了口气,似乎对路小埋的耐心服气了,终于笑了一声开腔道:“要跟你比耐心,我肯定是比不过的。不过早读快开始了,我们再不回去,我估计凌老师肯定着急了。”   路小埋很干脆地点头:“是啊,我们得快点回去。”   林月来歪着头看她,凤眼里都是风.情,但是路小埋知道她不是在抛媚眼,她只是在疑惑。果然听她问道:“你就一点都不奇怪我为什么把你叫出来。”   “是挺奇怪的。”路小埋也不跟她绕弯子。   路小埋跟林云开关系不错,不过对林月来实在谈不上好朋友,充其量只是大家都在一个班级里,所以关系也说得过去,私交很少。像小女生一样结伴上厕所一起逛街,更是没有的事情。   林月来扑哧一声笑了,一张粉脸艳光逼人。   路小埋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能等她笑完,林月来才继续说道:“我知道班上的同学都在背后议论我,指不定还说我是红颜祸水呢,好像还有人说我跟社会黑帮老大谈恋爱,而且初中就失足了……”   路小埋想起当初林月来留级那事,连忙解释:“你别想太多,同学们只是好奇并没有太多恶意。相处两年了,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应该也都了解大家吧。”   林月来似笑非笑:“你别急着解释,我一点都不难过。这话是真的,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不介意。”   不难过,不介意,那为何要在高考前,特意找她出来谈心。   路小埋十分疑惑,猜不透她的想法。   “过几天学校就放假了,之后就是高考。我要是再不找你出来,以后估计咱俩也没机会坐在一起说话了。”林月来觉得累了,就在亭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四周都是低矮的林木,有微微的风穿行而来。   路小埋觉得心情挺惬意的,也跟着她一起席地而坐。   “我知道你家地址和电话,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常联系的。”路小埋笑着安慰她。   林月来也不解释,想起原来的话题继续道:“说来可笑,当初两个男生因为我喊杀喊打,结果他们都没事,我反倒被连累休学了一年。”   “那两人后来怎么样了?”路小埋轻声问道。   林月来提起往事态度自然,看来真的彻底放下了:“一个早考上大学,另一个被父母送去军营了。我跟他们都没联系了。”   “你喜欢他们吗?”路小埋又好奇地问。   “喜欢吧,曾经。”她的视线往远方眺望,声线消失在微风之中。   很快又收回视线笑道:“不过我也分不清了,早忘记了。说实话,他们的感情太过炽烈,反而让我有点害怕。你别笑话我,我就是觉得这些话除了跟你说,找不到其他人了。你比其他同学成熟,也跟他们不一样。我找你出来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路小埋点头,始终平静地聆听,听她说起她从小到大的经历,说她曾经的爱情和曾经的朋友……  有的人不能以年龄来衡量她的深度,虽然林月来和其他人一样只活了十几年,但是她人生的厚度却更丰富得多,也许她经历过太多事情,也看过太多了。   路小埋静静望着这张美丽的面庞,目光描摹出她的五官,心底想着,美而不知大概就是林月来这样的人吧。她因为这份独特的美得意过失落过,最终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有一颗坚强的心,还有这份美丽,路小埋相信林月来的未来会和普通人都不一样。   至于到底会怎么样,她也很想知道。   不过现在,她知道上课铃声响了。   路小埋把林月来从地上拉起来,帮她拍了拍裙摆的灰尘:“走吧,再不回去就错过第一节 课了。”   “恩。”林月来一脸轻松,含笑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莞尔一笑。明明以前不曾相知,但只是一次交谈,好似就结识了很多年。   路小埋有一瞬间的遗憾,她也许应该早点认识林月来。   但是早点或许也没用,她们都同班两年了,却只是在刚刚那一刻才真正地靠近了彼此。   很快就要高考,很快就要天各一方。   似乎她们的友情只能停留在这一天,停留在这一个微风的清晨。   一切都是刚刚好。   回到教室的时候,林娇娇还特意过来问路小埋:“你们俩去哪了,这么久?早读时凌老师还问我呢,我说你们两个有事出去了一下,上课前就会回来。还好你们回来了,不然我就自打嘴.巴了。”   “好啦,谢谢你啦,费心替我掩护。”路小埋笑了几声,视线微微偏过,往林月来的座位瞟了一眼,她已经重新恢复往日的模样,脸上挂着微笑却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路小埋很快收回了视线。   之后学校放假三天,让学生回家自己温书,也是让学生放松心情。   不过其实这段时间即使在学校,也并没有太多功课,大部分时间以自习为主。所以路小埋觉得放假,只是把自习的地点从学校换成家里了。   林妈妈这段时间常驻小公寓,打算把两名考生妥妥帖帖地照顾到高考后。   听说路小埋放假打算回家,林妈妈征求了女儿的意见,也带着林娇娇干脆回家休息两天再过来。   林爸爸开车过来接她们,顺路把路小埋送回家。   路小埋下了车,林娇娇还朝她招手:“早点回来哦,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路爸爸从楼道里走了出来,知道路小埋今天回家,他特意等在这里。   两家父母互相点头致意,两名考生也终于道完别。   路小埋回头望着路爸爸:“爸爸,你今天怎么没去店里?”   “你林阿姨林叔叔都特意放下手头的工作陪女儿,爸爸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在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林叔叔比过去的。”路爸爸接过自家闺女的书包,发出一阵郎爽的大笑声。   路小埋还真不知道,路爸爸什么时候和林叔叔交情这么好,连这种事情都拿来较劲。   心底偷笑了几声。   回到家里,听着路爸爸在厨房里乒乒乓乓,路小埋坐在自己粉红色的小床上,心情格外放松。   路爸爸在剁肉馅,准备给女儿包小馄饨。   路小埋要去帮忙,反倒被赶走了。   “回到家里,你就坐着就好。爸爸请了一周假,专门陪你到高考结束。”   “真的啊!”路小埋双眼瞬间发光。   路爸爸笑呵呵地点头,两只大花臂甩得更快了。   菜刀被他耍出一阵残影,肉馅在案板上渐渐成行。   晚上接到蓝素兰电话时,一直保持着好心情的路小埋难得给了她几个笑脸,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连蓝素兰说高考结束后接她来京城玩,路小埋都没有反驳,心想等高考后再说吧,看心情。   高考前一天的晚上,徐公子给路小埋打电话,问她紧张吗?   路小埋也反问他。   两人都在电话里笑。   不紧张。徐公子回答。   路小埋说我也是。   他们都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所以接下来就耐心等待命运的到来吧。   路小埋晃晃头,把想问他打算去哪里留学的念头,清除出大脑。   等高考结束以后再问吧。   徐公子也没有告诉路小埋,他打算报考京城的B大。   B大就在A大隔壁,如果他能考上B大,他就会告诉路小埋一个秘密。 第64章   和前三次模拟考试不一样,这一次高考路小埋的考场就在本校。   路小埋很开心,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她有种直觉,这种好运应该会一直伴随她直到高考结束。   六月七日是个大晴天,很早窗外就一片亮光。   路小埋照常晨跑了一圈,回来时,林妈妈准备好了早餐,路爸爸也过来了。   一根油条两个鸡蛋。   小米粥也是熬得香浓。   林娇娇嘲笑她妈妈:“妈,现在都是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你这才一百分啊!”   林妈妈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这是寓意你们能拿满分,臭丫头你懂啥。快吃饭,吃完了还得送你们去考场。”   看着这母女俩打闹一番,路爸爸也温和地摸摸路小埋的头顶:“快吃饭吧。”   吃了饭,最后检查了一遍准考证各种考试用品,林妈妈就开车送闺女去六中的考点了。林娇娇的考场在六中。   学校大门的栅栏都放了下来,一米外还扯了条线。家长们都被拦在警戒线外,穿着警服的人员在周围巡逻。路小埋拿着准考证等待检查,顺利进了一中的大门,进入第一考场。   黑压压的人群中,路爸爸双眼瞅着路小埋,一直盯着她走进一中大门。   路小埋站在门内,回头朝他挥挥手,做了一个“你早点回去”的口型。   可别在外头傻等。大马路上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晒上两小时肯定变成地瓜干了。   人群中,她也看到了正和徐奶奶说话的徐公子。   徐公子也通过了大门,朝她挤了过来。   “昨晚睡得好吗?”   “恩。”路小埋点头,突然有点不放心,“我们再检查下文件袋,你准考证都带了吧。”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的透明收纳袋,仔细地核对了一遍。   “今天一定会很热。”路小埋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眼一片云都没有的碧蓝天空。   “走吧。”   路小埋一路上看到熟悉的同学,彼此都微微点头示意。   各自等在考场的附近,等待广播喇叭通知进第二考场。   等通知能进考场后,人流就纷纷涌动了起来。   徐公子朝路小埋远远地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路小埋露出雪白的牙齿,挥手朝他笑了笑。   已经提前踩点,而且又是自己的学校,路小埋很轻松地找到自己的考场,监考老师在门口核对了准考证就放她进去了。   另一名监考老师在场内巡视,黑板上面的监控缓缓转动,摄像头发出红光。显然后台的技术人员正在对监控设备做最后的调试。   任何电子设备都不允许带入场内。   监考老师严肃地警告每一位考生:“身上有电子产品的全部交上来,放在场外。不要抱侥幸心理,考场内有电子感应装置,还有信号干扰功能……”   路小埋不禁暗笑,现在高科技防伪手段这么高明吗?不知道监考老师是不是在吓唬人。   不过她确实连手机都没带,就带了块机械表看时间。   有一些学生手上带了电子表,也被勒令脱下来才能进考场。   周围都是陌生人。   考生们进了考场,各自坐定,偶尔发出一点声音外便悄无声息了。   考号是贴在课桌的左上角。路小埋认真地把准考证摆在考号底下,不放心地又核对了一遍。   接着其他文具也都掏出来,整齐地摆在桌面上。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不过阳光并不会直射进来。外面有棵大榕树把炎热都阻挡在外了。   考试时还能抬头看看天空和绿荫,路小埋对自己的位置十分满意。   九点准时开考。试卷在开考前十五分钟就下发。但是监考老师不允许答题。   一个老师守在门口检查还未进场的考生,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监督底下的考生。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考试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路小埋一拿起笔,就瞬间进入心无旁骛的状态。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一个监考老师走过她身边,轻轻提醒她把做完的试卷往里面收一点,压住,防止被其他考生看到。   说起作弊这事,不知怎的,临考前一天被分配在路小埋前桌的一个外校男生竟然打听到她的消息。私下请客吃饭想要拜托路小埋考试时给予点小帮助。   路小埋拒绝了小恩惠,但也没把话说死:“我不会主动帮助你作弊,但是你自己要是能躲过监考老师的眼睛,我也不会拦着你。”   总之一句话,你想作弊是你的事,别拉上我。   也不知道这人理解了没有,之后确实没再找路小埋了。   考试的时候,有几次这位男同学偷偷转过头来想偷看路小埋的卷子。   被监考老师发现了一次,并严厉警告。   路小埋自己一心做卷子,也没注意到考场上的异常。   上午一考完,走出考场。发现路爸爸果然等在大门外。   看到路小埋,兴奋地挤过来。   “来,喝点水。考场里热不热?”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人群。   外面的家长们也都在各自等待,接到孩子的都赶紧离开,没等到的家长都是一脸忧心忡忡,双眼直勾勾盯着大门处。   警察时不时提醒他们不要挤,不要超过警戒线。   路爸爸都不问闺女的成绩,赶紧带她回小公寓,一路给她撑伞。   “这鬼天气太热了。”路爸爸嘴里嘟囔了一句。   路小埋抬头看他的脸色,发现他的后颈晒得发红,上午肯定是没回去一直在学校大门外等着。   她忍不住心疼地劝道:“爸,下午别等了。我进考场了你就回去,等考试快结束了你再来接我。”   路爸爸笑呵呵,不置可否,只是回答:“没事,爸爸呆在家里也是无头苍蝇,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在考场外等着,还能和其他家长唠唠嗑打发时间。”   路小埋无奈道:“那你找个阴凉的地方,别在大马路上暴晒。”   “恩,爸爸都听你的。”   王阿姨早就准备了水果盘。不敢准备冷饮,怕两个考生吃出问题来。   都是把开水提前放凉。   过一会,林娇娇也回来了。   屋里瞬间就热闹起来。   大家十分默契,都不说考试的事情。   等吃完饭,消食了半小时,几位家长就纷纷打发两个珍稀保护动物去午睡。   林爸爸就和路爸爸坐在客厅喝茶。林妈妈和王阿姨在收拾厨房,顺便准备晚餐。   路小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   没想到一沾床就情不自禁合上眼睛,睡得十分香甜。   等被家长叫醒时,路小埋还有点晕乎,洗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   各自又准备进了考场。   每次进场都要通过两次检查,在大门口一次,在考场教室外又是一次。   监考老师不止核对准考证,核对姓名照片,还要检查考生们带进场的考试用品。连一张草稿纸都不允许带进去。   “考试前都会发草稿纸的,不够用,可以向监考老师领取,所以你们都不用担心。”   下午的监考老师换了一批,再一次强调了考场秩序。   听说上午有考场抓到作弊的考生。高考监视十分严格,除了教室内两名老师,走廊外也有不少老师巡查。   路小埋还听十九班的同学说,洪佳琪上午作文没写完,一出考场就抱着凌老师大哭。   凌老师和其他同学一直劝解她,让她放宽心不要影响下午的考试。   路小埋仔细又认真地重复了上午的动作,同样顺利结束了第二场考试。   等到晚上时,回到小公寓,她和林娇娇都松了一口气。   起码第一天顺利度过了。十万里长征完成一半了。   晚上一屋子人在闲聊。   林爸爸问两位考生暑假打算去哪里旅游,还建议说可以去京城参观大学。   路小埋就说她已经参观过A大了。   林娇娇也急忙说,不想去京城,八.九月份天太热了,京城也没什么风景可看。   林妈妈干脆说,不然出国玩吧。   路爸爸征求地看了眼自家闺女。   路小埋就笑道,等高考结束了再说。   闲散了一会,家长们帮考生放松了精神后,就很快离开。   路爸爸是回出租屋,林爸爸就在客厅打地铺。   第二天一大早,五点多路爸爸就来了。   路小埋在屋里还能听见客厅里他们刻意压低的声响。   看路小埋起床要出门,路爸爸笑道:“今天也要出去跑步吗?”   “恩,我就绕着学校外围墙跑一圈,不会走远的。”   关上门,还依稀听到林爸爸问路爸爸:“你家闺女是怎么教养的,从小就这么自律……”   路小埋暗笑,她可不是从小这么自律,而是加上前辈子的经验,才知道自律和坚持有多么重要啊。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凌老师特意等在学校操场。   她身边围着几个十九班的同学。   路小埋出了考场也走过去。   凌老师笑问道:“看你的表情,应该考得不错吧。”   路小埋点头:“我感觉发挥挺稳定的,应该还不错。”说完就笑了。   凌老师也十分开心,又转头认真仔细地询问其他同学。   林云开和林月来也都在。   林月来说:“恭喜你了。”   “这么早就跟我说恭喜?”路小埋歪歪头。   “恩,我对你的自信心比对我自己还多。”林月来好整以暇道。   路小埋便问她:“你呢,考得怎么样?”   “我也不错。”她露出自信的笑容,整张脸都在发光,美丽不可方物。   和其他几位同学又闲聊了一会,等到广播喇叭通知可以离开第一考场,一群人才朝学校大门外涌去。   路爸爸今晚在私房菜馆亲自下厨请客,路小埋也叫上了徐公子。   高考终于结束,好像一把沉重的枷锁从身上掉落。即使成绩还没出来,所有人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   龙星淳故意打趣林娇娇:“你这次高考成绩能过一本线吗?”问完还摇摇头,“瞧你这脑袋瓜子,长得这么小,我看也是不够用啊。”   林娇娇将了他一军:“谁说脑袋大才聪明!那你怎么这么蠢啊!你不知道艺术生分数线比较低吗?”   “你看爱迪生爱因斯坦脑袋都挺大的,还有那啥霍金……”   林娇娇白了他一眼:“呦,你还知道霍金啊!”   林爸爸和路爸爸说得尽兴,时不时互相碰个酒杯。徐奶奶也是亲热地和林妈妈说个不停。路小埋和徐公子就在一旁说话,偶尔关注一下喝酒的路爸爸。   路爸爸虽然戒烟戒酒,但是今晚实在高兴,还是忍不住喝了点。 第65章   结果一顿饭还没吃完,路爸爸就先喝醉了,拉着林爸爸一个劲地哭。   “我这是高兴啊,我太高兴了,把闺女养到十八岁,不容易啊……”   徐奶奶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养了个好闺女,以后就等着享福吧!”说完笑眯眯地瞅了路小埋一眼。   吃完饭,天没黑,小凤就过来接徐奶奶回家了。   “人老了,精神头不足。我先回家,你们慢慢吃着。”徐奶奶和林妈妈寒暄了几句,留下孙子就离开了。   路爸爸拉着林爸爸还在喝酒,拦都拦不住。林爸爸刚拿过他的酒杯,他转头就又要和徐公子喝酒。   路小埋看着有些担忧,林妈妈却笑道:“没事,让你爸喝吧。人高兴的时候,喝点酒不伤身。”   没多久,路爸爸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趴在桌上睡着了。   路小埋和徐公子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的笑容。   喝醉酒的人格外沉,最后林爸爸、龙星淳、徐公子三个人合力,废了老劲才把他搬到后面的员工休息室。龙星淳说他晚上留下来照顾师父。   林妈妈就带着林娇娇和路小埋暂时先回小公寓。   行李都还没收拾呢。明天收拾一下就可以打包回家了,还得把屋子打扫干净还给凌老师。   徐公子也一路送他们回小公寓。   到了楼下,林家三人先上去了。林娇娇还一脸贼兮兮地朝路小埋挤眉弄眼,路小埋没理会她。   她站在楼下,看着昏黄路灯下徐公子不太清晰的脸庞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定了明天的机票。”   “这么快!”路小埋惊讶道,她以为徐公子会等估分之后才走。   徐公子轻声解释:“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去处理。”   路小埋一脸了然。   也对,他既然打算出国,就不必等高考成绩了。   再说她也知道前世徐公子可是摘取了省状元桂冠。这一次估计也不会有变化。   路小埋挥手和他告别,转身上了楼梯。   身后的影子拖在地上,随着脚步的移动,影子缓缓印在台阶上,曲曲折折,忽明忽暗。   黑影交织在一起,像张网,把他紧紧困在其中,徐公子望着一点点走出自己视线的背影,情不自禁脱口喊道:“小鹿……”   路小埋站在台阶上转过身,脸上的光线半明半昧,声音带着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徐公子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你注意台阶。”   路小埋笑着点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这还用提醒。   “你也早点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别让徐奶奶等急了。”   “恩。”徐公子用力点头,心中藏着半句未说出口的话。   等我回来。   路小埋却不知道他千转百回的心思,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开始收拾行李。   路爸爸也过来帮忙。   路小埋看他眼下有点青黑,忍不住撇嘴警告他:“爸,以后不准喝这么多酒了。”   “我这不是高兴嘛!”路爸爸挠挠头,被闺女训得不好意思。   路小埋丢了一个白眼:“高兴也不准喝这么多!”   “好好!都听你的,咱家你最大!”   路小埋这才没有继续念叨。   等要走时,林娇娇和路小埋两人都有些不舍,林娇娇情绪比较外露,说了两句话就掉泪珠子。   路小埋被她传染也红了眼眶,还是忍住内心的酸涩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过两天就再见面了。还得回校估分填志愿呢。”   林爸爸已经在楼下按喇叭了。   路小埋推了一把林娇娇:“走吧,走吧。”   “小埋!”林娇娇一把搂住路小埋,头靠着她的肩膀,哇一声大哭起来。   路小埋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好啦!”   路爸爸在一旁搓着手,看两个孩子这么难过,也都不晓得该怎么劝她们。   楼下的林妈妈或许是等不到林娇娇,就又上来了。   在楼道里就听到自家闺女的大嗓门,她一阵无语。   “好啦,林娇娇你哭完了没!小埋的行李还没收拾完,你别耽误时间了。”   林娇娇立马大嗓门回应:“再一会啦。妈你去楼下等我,别催我!”   这么一打岔,她也收起了眼泪,抽噎地叮嘱路小埋不能忘了她,要经常给她打电话。   路小埋都一一点头答应了。   看着林家母女消失在楼道口。   路小埋的心也是一揪一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离自己而去。   虽然她们俩都准备报考京城的大学,但是这段友谊会继续维持多久,她也不知道。   缘聚缘散本是平常事。路小埋对自己轻声说道。   路爸爸开着那辆小货车把行李连人一起拉走了。   路小埋坐在副驾驶座上,抬头最后望了一眼六楼那扇紧闭的玻璃窗户,收回目光,缓缓摇上车窗玻璃。   车不断前进,风景不断后退,而她生命里宝贵的某一段经历也在缓缓离她而去。   高考结束后,路小埋的精神就不太好了。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突然觉得空虚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需要刷题,也没有数不清的卷子需要做,她反倒无所适从了。   她包揽了家里的三餐,紧接着洗洗刷刷把出租屋从里到外都捯饬了一遍,又没事可做了。   她干脆锁了门到楼下买了根冰棍,压了压太阳帽,慢慢往路家私房菜馆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饭馆后门,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在那里徘徊不去。   路小埋走近一看,发现是熟人。那位许久不见的陈叔叔,路爸爸口中的大师兄。   他怎么又找到这里来了?路小埋满心疑惑。   很快龙星淳走了出来,他先看到陈叔叔,笑着打了招呼,转头这才发现路小埋,连忙道:“小埋,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晒太阳?走,快进屋。”   路小埋把吃完剩下的冰棒木棍丢进门口的垃圾桶,提脚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进去。   “你是阿飞的徒弟吧!哈哈,是个好小伙!你抽烟吗?”陈叔叔笑着从口袋里掏烟,要敬给龙星淳。   龙星淳连忙谢绝,嘴里也师伯师伯叫的十分亲热。   “啪嗒”一声,有个东西掉到路小埋脚下。   是个黑色旧钱包。   应该是陈叔叔掏烟的时候顺手给带出来的。   他还在和龙星淳说话,丝毫没有发现钱包掉了。   跟在后面的路小埋,弯腰捡起钱包。   表情瞬间大变。   钱包里插着一张身份证,三个滚烫的字体闯进路小埋的眼球。   陈宗光。   很平常很普通的名字,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陈宗光很快发现钱包不见了,回头看到路小埋已经捡起来,连忙笑道:“还好小埋看到,帮叔叔捡起来了。叔叔真是毛手毛脚,我老娘常说我长这么大,人没丢也是不容易啊。”   他开了句玩笑,把钱包收回。   龙星淳把他引进门,瞧见路小埋还站在后面不动,总觉得她今天的表现有点奇怪,忍不住道:“师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太阳晒晕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路小埋两只手揉了揉脸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我这是高考后遗症。”   哈?还有这种病?龙星淳一脸将信将疑。   路小埋也没继续解释,和他一起进屋,就听到休息室里路爸爸郎爽的笑声。   见到昔日好友,他显然很高兴。   隔着一道门帘,路小埋也没过去凑热闹。   自己找了惯常坐的角落,打发走龙星淳,就一个人杵着下巴出神。   陈宗光,这个名字她见过。只是真人她不认识,所以才没对上号。   前世路爸爸出车祸后,路小埋伤心过度,后事都是蓝素兰处理的,还有路建国一家人帮忙。   等到后来她才慢慢有些疑惑。   最大的困惑是,明明拆迁分了一笔钱,但是在路爸爸的遗产里却没有这一笔。   更准确地说,路爸爸什么钱都没留给她,导致她连上大学的学费都拿不出来。   这不可能的,也让路小埋百思不得其解。   她甚至阴谋论了一把,父亲的车祸会不会和这笔钱有关联。   只是苦于没有任何办法,她就把这事藏在心底。   后来是小老板,也就是盛瑄帮了她这个忙。   盛瑄告诉她,车祸没有任何疑点,路爸爸是正常死亡。   路小埋不太相信,拜托他查询了路爸爸去世前的财务状况。   盛瑄告诉他,路爸爸曾经经过一个叫陈宗光的中间人介绍,参与了民间集资。   时间很短,金额也不祥。盛瑄推测,路爸爸应该是损失不少。   据说这个陈宗光当时也损失不少,后来去了外地做生意,还把妻儿都接走了,和老家再也没有联系。   因为是陈年旧事,盛瑄能查到这些,已经是花费了很多功夫。   路小埋没有继续执着下去,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心里却一直悬着这件事。   重生以来,路小埋都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在车祸发生那天,她特意请假回家,贴身跟了路爸爸一整天。害得路爸爸差点以为她压力过大精神失常。   车祸没有发生,路爸爸安全了,路小埋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重生的命运终于彻底改变了,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岔道。   只是这个陈宗光却突然冒了出来。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关联?路小埋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路爸爸下了班,拉了陈宗光要去大排档喝一杯。   路小埋走到他们面前,清亮的眼神直直地凝视了陈宗光一眼。   陈宗光略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路飞的闺女眼神很渗人,寒气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路小埋这才挪开视线,微微一笑:“陈叔叔,你记得别灌我爸酒,他前不久才体检,医生说他肝不好,要戒烟戒酒。”   路爸爸心下纳闷,医生什么时候说他肝不好了。不过在外人面前,也不好意思拆闺女的台。   陈宗光脸色有点僵硬,连忙补救道:“阿飞你怎么不早说,不然我们今晚别去大排档了……”   路爸爸一把揽住对方精瘦的肩膀:“没事,我少喝点就是。大师兄你多见谅,我家闺女就是管我管得严,对我的身体比我自个还上心。”他笑得一脸得意,“咱哥俩好久不见,得好好聚聚。”   “是啊,好好聚聚。”陈宗光好脾气地对路小埋承诺道,“小埋你放心,今晚我会盯着你爸,决不让他沾一滴酒。”   “那就多谢陈叔叔了。”路小埋站在原地,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俩走出饭馆,往后街巷去。 第66章   此时回到京城的徐公子,日子却并不好过。   徐家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盛女士找了不少外国高校的资料给徐公子看,嘴里不时念叨着。   盛女士现在唯一的烦恼是不确定该选哪所学校。   “儿子,你在想什么呢?快来帮妈妈一起参考。到底是你留学还是妈妈留学啊!”   “妈,我能不能不去留学?我不想出国。”徐公子抬头很认真地望着盛女士,一脸郑重地说道。   盛女士愣了一下,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没有丝毫波澜,她放下满桌子的资料,走到儿子面前。   望着比她还高大的儿子,她伸长手才能拍到他的肩膀。   “以前你说要等高考结束再考虑,我尊重你的想法。现在也考完了,你能告诉妈妈你不想留学的理由吗?”她问。   徐公子见母亲没有生气,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实不一定要出国,在国内也有很多机会。现在国家高速发展,时机也是瞬息万变,留在国内,才能更好地把握当下和未来……”   盛女士松了口气,打断他:“我没有让你一直留在国外,你读完大学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接受了最先进的国际教育,见识了世面,经过一番磨砺,再回国不是更如鱼得水。凭我儿子的能力,一定会像鲲鹏一样,驭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徐公子望着盛女士神采奕奕的期望眼神,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半晌,他才组织好情绪,眼神坚毅地继续说道:“妈,我已经想好了,我想留在国内,我想报考B大。我是个成年人,我能为我的未来负责。”   “你都决定好了,这是在通知我吧。你告诉你爸了吗?”盛女士终于撑不住,脸色微变,收回手,转身淡淡说道。   一切的情绪都被她隐藏在平静的表情之下。   徐公子摇头:“我还没告诉爸爸。”   “能告诉我真实理由吗?别跟我说留在国内机会更多的话!有我和你爸在,有盛家在,你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不会缺少机会的。”盛女士在沙发上坐下,控制内心的怒火,端起茶几上的咖啡,轻轻啜饮了一口,好整以暇地望着徐公子,等待他的回答。   “妈,我是真觉得留在国内更好,没有其他理由。”徐公子顶住了母亲极具压迫的眼神。   盛女士知道自己的儿子平常虽然温和但是对认准的事情,一向是很固执,他不想说的话,你就休想撬开他的嘴。对待下属和商业谈判对象的那一套手段放在他身上没用。   再说他是她儿子,她也舍不得这么逼问他。   她头一次有些投鼠忌器,斟酌了一会,假装不经意问道:“你谈恋爱了,舍不得离开女朋友?”   “我没有谈恋爱,妈你别乱猜了。”徐公子微怔,随后飞快摇头。   盛女士微蹙眉头看着他,许久轻叹一声:“这事你自己和你爸说吧。等他知道了,我们会商量看看。”   “谢谢妈妈。”   “先别谢,我还没说答应你呢。”   盛女士不满地瞅了儿子一眼。徐公子却笑弯了眼睛。   看他这么开心,盛如兰一颗心越来越沉,眼神不禁黯了黯。   高考标准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路小埋一群人都回学校准备估分。   路小埋大概估计了一下,除了语文和文综她有点摸不准外,按照保守估计,总分也能上六百。   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会有几分的上下浮动。   凌老师听了就很高兴。   洪佳琪作文没写完,给自己估了个低分。不过按照往年的情况,她应该能过本二线,就是本一线估计悬。她现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只是仍有点怏怏的。   路小埋自己估完分,就帮着林娇娇一起估分。   林娇娇的分数有点悬,刚好卡住五百分这一档,也可能落到四百多分的范围,最好的情况也不会超过五百分。这几分之差就可能是本一线和本二线的巨大差别了。   林娇娇自己也摸不准,估分这种事情,只有本人心里才最清楚。   高考结束,一群人都轻松不少。很快估分结束,同学们就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说话。   除了班主任,各科的任课老师也都来到教室,询问同学们的成绩,和他们一起讨论志愿的事情。   现在高考越来越人性化,从前两年开始,就是等高考成绩出来后才正式报志愿。   这样也避免因为估分失误造成了志愿报考错位的情况。   像路小埋这一届报考志愿还是涂答题卡,后世因为互联网的普及,都改成网络报志愿了,录取情况也能在网络上查询到。   高科技手段让高考越来越公平化,各个环节的漏洞也越来越少了。   才两天不见,但是路小埋看着十九班的同学却觉得恍若经年。每个人都不一样了。   林月来剪了短发,越发显得五官清晰,眼神凌厉。   这孩子是打算往御姐的路上越走越远吗?   邓鑫更绝,剃了个光头,理由是凉快。   陈晓东望着他因为没有毛发格外显得凹凸不平的脑袋,捧着肚子笑得震天响。   邓鑫不客气地用手肘拐了他几下。   黄鹏和朱珊珊坐在一起,头挨着头,在商量要报同一个学校。   路小埋眼睛一瞅,发现他俩还穿了情侣衫,看来高考结束,他们的恋情也解禁了,终于大大方方地呆在一起,不再担忧其他人的阻挠了。   其他同学都忙着写毕业留言册。其实之前在拍毕业照的时候,已经有一部分同学开始在准备毕业留言册了。路小埋也给别人写了不少,原子笔都写秃了一支。   她和林娇娇逛街的时候拍了不少大头贴,也都趁着那时候送出去了。还供不应求,不够送,不过也没办法了。路小埋手上就留了一张和林娇娇的合影大头贴,其他都送人了。   连后来徐公子找她讨要,她都拿不出来了。   不过趁着拍毕业照的时候,徐公子从家里带了部相机,路小埋便和他拍了不少合影,当然少不了林娇娇,还有其他一些好朋友。   徐公子特别认真,走遍了整个校园,拍了不少照片。   路小埋趁机让他多洗一套,到时候她也想留存做纪念。   估分结束的这天晚上,路小埋接到徐公子的电话,他问了估分的情况。   路小埋告诉他说应该能上六百,重本没问题。   “你什么时候出国?到时候我去送你。”路小埋趁着气氛不错就脱口问道。   “出国?你说留学的事吗?”话筒里有短暂的停顿,“还没最后决定,等定下来我再告诉你。”   他的声音闷闷的。路小埋以为话筒坏了,弄了两下电话线。   徐公子放下电话,默默地沉思了一会。   他自己也说不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就忍不住记挂她,看到她总会觉得很开心,无缘无故的开心,只要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他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见不到面的时候总想给她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问她在做什么。   小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奇怪的小孩,同龄人的大部分喜怒哀乐,他都无法感同身受。对任何人事物都没有太高的期待和兴趣,偶尔会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笼罩。逐渐长大,在学习中找到乐趣,才慢慢把自己变成父母眼中的乖儿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龄人中的天才少年……   他把自己套在一个又一个套子里,像俄罗斯套娃,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   在他模糊不清的世界中,路小埋却像一千瓦的电灯泡,他无法忽略她的存在,总是像向日葵追逐太阳一样追逐她的身影。   一想到可能要出国,可能很长时间看不到她,以后她的笑容会为另一个人绽放,心里就像破了个口子,空荡荡的。   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出国留学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所以当初也没坚决反对,只是习惯性顺从父母的意见,但现在他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一次。   所以他并没有对父母撒谎,路小埋只是让他提前发现自己想要走的路,即便她不出现,总有一天他的自我意识也会觉醒过来的。现在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几年。   徐公子理清思路,就找徐爸爸说了自己的决定。   但盛女士显然心有疑虑,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突然改变主意。   出国留学的事情,是送儿子回高临时就决定下来的,现在儿子突然说不出国了,肯定有一个诱因。   她要找到这个诱因。   她决定飞一趟高临,并不瞒着儿子,十分坦然地带上助理一起出发,理由是看望徐奶奶。   徐爸爸显然对儿子了解更深,听了他的想法,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让他考虑两天。   当初徐爸爸送儿子回高临,不是简单地送他回去,而是把他的学籍都一起迁回去了。   徐公子默默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高考前父子间有过一段对话。   徐爸爸问:“你埋怨过我吗?因为是我一意孤行送你回高临的,还把你的学籍一起转过去。如果你留在京城,一切都会轻松很多。”   徐公子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和妈妈。我很庆幸爸爸当初做了这个决定。”   是的,他很庆幸在高临一中认识了路小埋。脑海中不禁浮现路小埋温暖的笑脸,嘴角便忍不住微翘,脸上带出恍惚的笑意。   徐爸爸目光深沉地望了眼儿子,此刻难得情绪外露,低叹一声:“你做了我徐景山的儿子辛苦吗?”   站在他眼前的儿子,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成人,目光清亮,脊背挺拔,像长在北方高原的白桦树。   “不苦。爸爸,谢谢你和妈妈!”   徐公子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孺慕之情,徐爸爸坚硬如铁的内心也不禁微微一动。   徐锦山的思绪慢慢从回忆中收回来。徐公子找他坦白想法之后,他一个人在书房枯坐了一晚上。   徐锦山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一旦说出口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随意说出口的。   盛如兰总是责怪他不够关爱儿子,然而他更担心盛如兰的一味强硬会伤害到儿子。   独自坐在书房,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他摘下眼镜,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发出一声长叹。 第67章   “姑妈拜托我和你好好谈谈。说实话,我觉得没用。不过她让我来劝你,所以我就来了。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盛瑄在沙发上坐下,淡淡说道,“我把话带到就算尽义务了,其他我也不多说了。”   “恩,我知道了。谢谢七哥。”徐公子听了表哥的话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兴致勃勃地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盛瑄毕业后,没进自家公司,跑出去自己创业。也不用家里的钱,就靠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小金库。   倪琨和张焕东知道了,非得凑一脚,盛瑄没办法,就让两个发小加入了。   他什么生意都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管大钱小钱都挣。   盛家大太太看他这么没着落,满心忧愁。然而愁死个人,她也拿这个老儿子没办法。   从小没对他说过重话,这孩子也懂事,不像其他纨绔子弟到处惹事,说实话盛大太太内心是十分以他为自豪的。   近来却有一些没眼色的人,看盛瑄没成事,就小孩子似的小打小闹,就明里暗里讥讽盛瑄。惹得盛大太太一肚子气。   “盛太太,我弟弟手里有一个项目,听说你家小七最近也起了一摊子,要不要我牵个头介绍两人合作。”一位太太笑容满面地凑过来。   一群太太们正在喝下午茶,听到她的话,都有意无意地视线投向盛大太太。   盛大太太十分有涵养,四两拨千斤地应和了这位太太,把她绕的云里雾里,最终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得到。   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人低声在议论。   “谁把这位太太推出来的,这心思真毒。”   “对啊,也不瞧瞧,盛大太太虽然不说,但谁不知道她家幺儿可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人。鲁太太还跟她套近乎,叫人家小七,还说给介绍生意……”   “真是笑掉大牙了……”   “真不愧姓鲁,行事这么鲁莽。”   鲁太太受不了这些闲言碎语,也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道,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得找了个借口,提前退场了。后来有好几个月没有和盛家大太太出现在同一个社交场合。   盛大太太当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和这位鲁太太不过面子情,犯不着和她过不去。   盛大太太只是气闷自己儿子被人小瞧了,忍不住和丈夫抱怨:“你有空也帮我说说小七,好歹做点正经事业。”   “他现在不正创业吗?”盛大舅舅两眼看报纸,头也没抬。   “我不是说他创业的事,不然我看这样,家里不是有个度假酒店,交给他打理你看怎么样?”   “算了,让他自己去外面闯闯。小七打定主意的事,让他去碰碰壁也好。”   “不是你生的儿子不心疼。”   盛大舅舅戏谑一笑:“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那也有我一半血缘。你这话拿外面说,别人还以为小七不是我亲生的。”   盛大太太没好气丢给了他一个白眼,虽然年过五询,却依旧保养得宜,面如白雪,一嗔一怒丝毫不减年轻时风采,反而更添几分韵味。   徐公子和盛瑄聊得很开心,消磨了一下午。   后来盛如兰问侄子把事情办妥没,盛七摊手摇头。   盛如兰心下越发坚定了。看来高临一趟势在必行。   徐公子跟盛如兰说要回高临,去准备高考填志愿的事情。   盛如兰微笑道:“高考志愿的事情,我还得和你爸爸商量商量。时间还来得及,你也别着急。我明天要出差一趟,路上顺便去看看你奶奶。等我出差回来,再细说。”   徐公子点头同意,又打电话问徐奶奶想要什么礼物,都选好了,让盛女士一起带上。   临上飞机前,盛如兰的助理看了一眼不停震动的手机,问道:“是徐先生的来电,要接吗?”   盛如兰戴上墨镜,微微一哂:“不接,发条短信告诉他我登机了。然后就关机吧。”   “是。”   一行人行动如风地去了高临。   盛女士也没有扯谎,她确实是出差去谈生意,然后再顺路去一趟高临,把儿子的事解决了。   路小埋被一个电话叫下楼的时候,还有点懵逼。   盛如兰身边那位助理,她曾经见过一面,依稀还有点印象。   他把路小埋领到车前,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路小埋警惕地站定,盛如兰已经微微探出身,摘下墨镜:“上车谈!”   上位者很习惯的命令语气。   路小埋见是她,暗地里松口气,露出笑容:“盛阿姨,你好。”   她刚刚还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番黑社会霸道总裁场景,真是失敬失敬。   坐上车,路小埋见盛如兰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拿双眼上下隐晦地打量她,她有点不自在。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反倒比第一次还紧张。   “盛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盛如兰收回打量的目光:“你知道我儿子最近在忙什么吗?”   “他应该是在准备出国的事情吧。对了,徐同学留学的学校选好了吗?”路小埋心底疑惑,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哦,你也听说他要去留学了。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看法?我吗?”路小埋越发疑惑,歪了歪头。   盛如兰点头,深沉的目光犹如实质笼罩着路小埋:“我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你不妨说说看。”她微微一笑,脸上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眼神好似回忆到什么一般充满光芒,“子女长大了,总有自己的小秘密,有时候父母想和他们沟通多了解一些,也无从下手。”   一声感叹,充满为人母的心酸。   路小埋眼眸低垂,想起前世她和父亲之间的水深火.热,一下子便理解了盛女士。心也跟着变柔.软了。   她心里的想法打滚了一番,再抬头,双眼充满了真诚,诚恳地对盛如兰说:“别人我不清楚,徐同学我认识了他三年,他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语气微顿,继续道,“可能你们因为工作忙没办法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但是他一直很理解体谅你们。从他平时的言语中,看得出,他对家人的感情很深。至于出国留学这种事,我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不好置喙。我想他不管在哪里,不管是出国还是留在国内,都会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的,没人能阻挡他绽放光芒。”   盛如兰又是疑惑又是不解。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把别人也看成小孩一样谈论。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原本准备的严厉质问,一时也说不出口了。   “那么说你也赞成他留在国内?”半晌,盛如兰幽幽问道。   “不,如果站在我的立场,我支持他出国留学。”路小埋十分坚定地望着盛如兰,她不想改变徐公子的人生轨迹,她支持他出国,如果他不出国,说不定以后还会继续发生什么改变。假如他的人生因为她的重生而受到影响,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盛如兰显然对路小埋的回答十分意外,她的表情难得出现了一丝怔松,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再把路小埋送走之前,她微笑地递过去一份礼物:“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土仪。至于我今天来找你的事情……”   路小埋连忙接过话茬:“我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告诉徐同学的。至于礼物……”   盛如兰满意地点头,又道:“你不必推辞,里面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这是阿姨的一份心意,你收下吧。”她的语气已经变得温和不少,“如果我儿子有和你联系的话,你也帮我多劝劝他。这孩子舍不得离开家人,还跟我说不去留学了。”语气是对自家孩子的无奈和宠溺。   “这怎么能行?”路小埋简直比盛如兰还着急,接过礼物,大包大揽道,“盛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他的。”真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盛如兰心下纳罕,不再试探她,难道是搞错了?   自家儿子没有对路小埋产生特殊感情?还是路小埋压根对儿子没有一丝倚念?这么一想,突然有点不满,她儿子那么好,路小埋怎么能不喜欢他呢?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充满无力感。她到底为啥要走这一趟?   路小埋不知道她心里的千转百回,和盛女士道别后就回家了。   高考成绩出来的当天,凌老师比路小埋还着急,第一时间守在电话旁。路小埋这边和路爸爸两人还因为电话占线,拨不通,正忙得一头汗。   路小埋泄气:“爸,咱们别忙了,等明天早上再查吧。现在打电话的人肯定很多,估计电话线都快爆了吧!反正早查晚查,成绩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行!你把电话给我,我来接着拨,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你把纸给我看看……”路爸爸拿过号码嘴里念念有声。   路小埋的手机却先响了:“喂,凌老师。”她跑到卧室接电话。   “小埋,你查成绩了吗?”凌老师声音有点诡异的高亢。   “电话还没打通。”   凌老师也没卖关子,在电话里一阵噼里啪啦说道:“不用打了,我替你查了。你考了640分,语文128,数学147,英语135,文综230。全省文科排名第三。拿到探花了。我明天就去学校,我猜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也拿到市文科状元了。”   路小埋脑子嗡嗡作响,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猝不及防滚落下来,整个人好似都脱力了,又酸又软差点站不住脚。她头一回体验到原来激动到极致就会情不自禁流泪。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模模糊糊听到客厅的路爸爸打通电话查到成绩的欢呼声。   怕爸爸看到担心,她两下抹干净眼泪,这才收拾好表情走出去。   路爸爸挂完电话,拿着写下成绩的纸条也蒙圈了:“小埋,我刚刚是不是记错分数了,不然你再拨一遍电话。”   路小埋看着爸爸,眼中依稀有水光,带着笑回答:“爸,你没记错,凌老师已经打来电话了。我是全省第三!”   “啊!我闺女是女探花了!”路爸爸愣了一下,又猛地狂喜起来,四处找电话,“哎,我得打电话通知一下亲朋好友!电话呢,电话哪去了!”   “爸,话筒就在你手里握着呢!”路小埋扑哧笑出声。   躲进屋里,躺在床上,听着客厅路爸爸大半夜把一圈亲朋好友都骚扰了一遍,大嗓门地通知所有人:“对,对,我闺女考了第三名,对对,全省的排名,嗯嗯,到时候肯定要摆酒席祭拜祖宗天地,嗯嗯,你别忘记来参加,到时我肯定给你打电话。你把礼金准备好就行……”   路小埋抱着空调被把自己裹成一只茧,似乎这样才会觉得更安全。   她不是在做梦吧!这天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似乎做梦都是在笑,还有路爸爸如雷贯耳的大嗓门。 第68章   第二天起床后,果然父女俩都顶着两圈熊猫眼。   “爸,你昨晚几点睡的?”   路爸爸打了个哈欠,答非所问:“我还有一半电话没打完,今天接着继续打。”   “爸,你今天不去上班啊?”   “哦,对对,我都糊涂了……”路爸爸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路小埋也得知了其他人的高考成绩。   高考结束后,十九班有同学建了个班级企鹅群,把所有同学都拉进群组里。   现在群里热闹得很。   都在讨论各自的成绩,还有交流小道消息。   林娇娇的实际成绩比估分时低了一些,不过也过线了,考了458分。这成绩在普通考生中不算高,但是在艺术生里已经算高分了,基本上大部分艺校都任她挑选了。林家人都是一脸喜气洋洋。   洪佳琪最让人意外,她因为语文作文没写完,分数估得很低,没想到实际成绩出来,她考了583分。   她整个人是又惊又喜,陷入语无伦次的状态。   理科班的成绩也都出来了。省理科状元不出意料,花落高临一中。   只算原始分,不计算加分,徐公子已经拿到了超过七百的总分数。语文125,英语148,数学149,理综289,总分711分。   高临一中已经趁机拉出庆祝喜讯的横幅,挂满了整条一中街。不少媒体都堵在学校门口,等待采访,还有记者四处打听理科状元的家庭住址。   省文科状元虽然不在高临,但是市状元正好也是高临一中的学生。一文一武拿到两个状元,高临一中一时风头无两。不止学校老师们觉得面上有光,连还没放假的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都忍不住一脸与有荣焉。   无奈徐公子不在高临,记者们去了路小埋家又扑了个空,那里的老城区已经拆迁了,他们不知道路小埋的新家。   两个状元的新闻都没拿到手,这不是他们失职吗?于是干脆蹲守在高临一中,还能采访两位状元的任课老师和同班同学,好歹也算交差了。   大夏天跑新闻也不容易啊!记者同志们纷纷叹了口气。   林娇娇早就给路小埋通风报信了,让她这两天别去学校,免得被记者发现。   路小埋也不喜欢被陌生人拿着摄像机话筒堵住,她不喜欢上电视,也无意去宣扬自己的成绩。   对她来说,高考结束了就代表一段旅程中途到站了,她没空驻足慢悠悠地看风景,因为她还要赶下一班的列车。   不过和路家相熟的人都知道了路小埋的事,于是她的学习材料、笔记、用过的课本等等瞬间变得十分抢手。路爸爸答应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左右为难。   后来路小埋给他支招了,就说高考结束那天就把所有学习材料都卖给废品收购站了,早就不知去向了。   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路爸爸按照路小埋的吩咐都将这些不合理要求拒之门外了。   实际上,路小埋舍不得把书借出去,她用了几个厚纸箱,仔仔细细整整齐齐把这三年的课本、做过的试卷和笔记都收拾起来,集中封箱。   一个个箱子被整齐地摞在杂物间,路小埋拍拍双手,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没想到她竟然做完了几大箱的试卷,太不可思议了。   看来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啊。   路爸爸又忙着回乡下老宅,做法事,祭扫祠堂又祭拜各路神仙,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是喜事,路建国一家也都过来帮忙了,总算没把路爸爸累惨。   高考成绩公布后,就得回校填报志愿了。   不过就在填志愿之前的几天,发生了一件趣事。也不知道B大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如何神通广大,竟然联系到了文理科高考成绩的头三名考生。除了徐公子不在外,这五个人连同他们的家长都被接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路爸爸陪路小埋也去了。   B大和A大是两所相邻的大学,在国内都是顶尖,但是又经常相爱相杀,谁都不服对方,都想压过对方。每年高考结束后,两个学校的招生办就会四处抢夺生源,所到之处一片不见硝烟的紧张气氛。   这次B大抢先A大一步,把人都接到了,而且安排在酒店里好吃好喝。   路小埋早就打定主意报考A大,所以就把这当做一次免费旅行了,不管招生办的人员如何对她洗脑,她都是一脸笑眯眯,左耳进右耳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路爸爸自然什么都听女儿的。   没两天,B大的招生办工作人员就觉得路小埋这座山头太难攻克了,也只能好言好语地把他们又送走了。   路小埋还怪舍不得的,她很喜欢酒店一楼的海鲜自助餐厅,龙虾个头又大又新鲜。   在酒店里难免会碰到其他几位考生。有一位让她印象很深刻。他是省文科状元,高考作文拿了满分。他和他.妈妈就住在路小埋隔壁。   听说他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原本就读的高中也是三流学校。属于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招生办的人显然把他列入重点攻克对象。   他父母也都是农民,基本帮不了他做决定,这两天的酒店生活已经让这对夫妻眼晕了。   有一次路小埋不小心从隔壁门口路过,依稀从门缝里看到,B大招生办的工作人员正在劝说文科状元报考B大,茶几上放着一摞百元大钞。   路小埋双眼一闪很快收回来。   “只要你报考了B大,一切事情都包在我们身上,这是十万元奖学金,只要你答应,今天就立马可以拿钱走人……你们放心,这些钱都是B大校友赞助的,不是什么来路不正的黑钱……咱们都是从事教育行业的,教书育人,自己就得行的端做得正……”   后面的声音模模糊糊,有人走过来把门缝合上了。   路小埋回到房间里,坐在床沿上微微蹙眉,这位文科状元和他父母该不会被金钱打动了?   她听凌老师说过,今年B大在省内没有额外的招生计划。像这位文科状元的情况,他应该属于计划外招生,这里面风险就大了。   路小埋和路爸爸收拾行李打算离开了,临别之前,秉持好人有好报的心态,路小埋私下提醒了那位文科状元:“你打算报考B大了吗?最好再考虑看看,如果超出了招生计划……”   这位文科状元当然也不是傻子,立马意会道:“谢谢你的提醒,我问过B大招生办的老师,他们说B大在教育厅有关系,可以解决招生名额的问题。”   交浅言深,见他心里有数,路小埋就微微一笑,没有多说,道别之后很快离开。   把第一志愿A大的高考志愿表交到学校后,路小埋就彻底无事一身轻了,以后也没机会再回高临一中了。   虽然只是几天的时间,但是似乎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属于他们的高临一中已经渐渐远去,以后只能保存在记忆当中了。   徐公子一直没有回来。路小埋倒是打过他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后来她在网上给他留言了,按照盛女士的说法,十分诚恳地劝解了一番。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林娇娇和方奕最后还是决定异地恋,林娇娇去京城,方奕去海市。   所以这个最后的暑假对他们来说就格外宝贵,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林妈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   脱离家长的管制和监控,林娇娇立刻把自己打算做的疯狂清单拿了出来,先去打了两排耳洞,又兴致勃勃地准备纹身。   “小埋,你爸爸的大花臂是在哪做的,你帮我问问他?”   路小埋诧异:“你也要弄两条大花臂?女孩子纹这种纹身不大好看吧?”她踌躇了一下,“帮你问是没问题。不过你确定林阿姨允许你纹身?”   “我偷偷去,先斩后奏,她就没办法了。”林娇娇露出狡猾的笑容。   话虽这么说,等到纹身时,林娇娇又有点害怕和退缩,最后只在左脚脚踝外侧纹了一个小小的玫瑰花图案。   看起来还挺精致的,路小埋见了差点心痒难耐,最后想想要是以后不喜欢这个纹身了还洗不掉,也是个麻烦事。所以就算了,买了纹身的贴纸,贴在身上,算是过了把瘾。   诸事忙完,时间已经进入七月份了。   接下来只要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就行了。   剩下这么长的假期,路小埋总觉得不能浪费,得做点啥。   蓝素兰知道路小埋的成绩,也很开心,邀请她暑假去京城。   路小埋有点犹豫,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一口拒绝。   对来蓝素兰来说,她已经单方面认定女儿这是同意的表现,兴致勃勃地开始收拾屋子布置房间。   顾乐杉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听说她要来,兴奋地把自己的玩具都搬了出来,说要送给姐姐一起玩。   路小埋想去京城,顺便看能不能联系到徐公子。   但徐公子却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项晨杰也说联系不上他,还找路小埋问他去哪了。   企鹅里的好友列表栏他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那些留言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路小埋心中有种莫名的怅然。   他应该是像前世一样出国了吧!连声招呼都不打,太不够朋友了吧。   路小埋心里闷闷不乐,她还想过去给他送机呢。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这么犹豫来犹豫去,通知书很快就陆陆续续下发了。 第69章   不出意外,路小埋顺利拿到A大通知书。   出乎意料的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省文科状元竟然没有收到B大通知书。   后来听小道消息,B大招生办工作人员夸下海口要替他解决招生名额问题,结果事情没办下来。这位文科状元可不就两脚头踩空了,B大没有名额,A大又不肯接收他。   这家人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他父母跑到教育局去闹,又威胁B大招生办说不给他家儿子解决上学的问题,他们就把这事捅到媒体那。   高考结束,这段时间是社会各界最敏感时期,大家都怕出事。   最后还是教育部的有关领导出面,让A大出来收拾烂摊子。   A大自然也是一肚子气,凭啥B大捅的篓子,它就只能乖乖来当接盘侠。   于是虽然同意接收了这名学生,转头就把人调剂到冷门的俄语专业去了。   这事是路小埋后来上了A大才了解到内情的。   在大学同乡会上再见到他时,路小埋差点没认出来。曾经志得意满的状元郎,已经变成一个沉默寡言泯然众人矣的大学生了。只剩无限唏嘘。   十九班的其他同学也都陆陆续续拿到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于是谢师宴提上了日程。   十九班是凌老师第一次带的毕业班,虽然只有短短两年,但是感情却不可同日而语。   路小埋作为曾经的班长,把谢师宴的事情和相熟的几个同学说了,谢师宴肯定要办,至于同学们来不来都是自愿不强求。   钱的问题,她也和其他人商量了,原本还剩下一些班费,干脆就不还给大家,直接拿去办谢师宴,不够的钱,他们几个班委再每人分摊一些。钟云峰等人都点头同意了。   事情定下来,路小埋就拜托龙星淳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中等的包厢,大概能摆三桌,算算差不多了。   谢师宴那天,凌老师和平老师一起出席了。十九班的同学离得近的也都来了,不过有些人早已提前回家或是在外面旅游回不来,到后面,三桌刚好能挤得下。   龙星淳十分热心,让路小埋安心,他今天就专门负责他们这个包厢,保管让每个人都宾至如归。   路小埋平常很低调,班上除了林娇娇外,也没人知道路家私房菜有她家的股份。   最后一次班级聚会,大家都挺舍不得的,一边吃饭一边各自闲聊,叽叽喳喳聚在一起畅想未来美好的大学生涯。   曹雨桐打算复读一年,她这次考试发挥有些失常,成绩落到二本线了。黄秋燕倒是刚好压到一本线,但是想上一本的学校难度就大了,最后她报了一个二本里拔尖的高校。前几天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会见曹雨桐坐在角落里,郁郁寡欢,她就过去安慰了一番。   几家欢喜几家愁,也有不放在心上的人。陈晓东上了一所挂名在本地重点大学名下的三本院校。虽然是挂名,但毕业了证书上也是写着重点大学的名头,说出去也有面子。   黄秋燕看不得陈晓东得意的模样,心中暗自腹诽,挂羊头卖狗肉。不过也没有在这好日子里故意找茬。   邓鑫被一所大专院校录取了,邓妈妈不管大专还是本科,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一名大学生,也是敲锣打鼓地高兴,还特意又送了两只老母鸡给凌老师。凌老师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凌老师和平老师对视一眼,看着眼前这群孩子们都有了着落,一个个也都逐渐成熟稳重起来,不禁感慨万分。邓鑫跑过来朝他们敬酒,凌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对你没什么要求了,只希望你以后的人生踏踏实实地走下去,别辜负家人的期望。”   “凌老师谢谢你。以前都是我不懂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邓鑫一张脸喝得涨红,剃了光头没多久的脑门上已经冒出短短的青茬。   凌老师笑眯眯道:“都过去了,人要往前看,以后好好努力就行。”   邓鑫傻笑几声又跑去和其他男生喝酒了。   难得高兴一场,凌老师也就没阻止这些孩子们喝酒了。   路小埋看出她的顾虑,宽慰道:“凌老师,你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这些都是低酒精的啤酒,喝不醉的,真要喝醉了也没关系。”她眨了眨眼睛。   凌老师想起路家也是这家饭馆的股东之一,安排几个喝醉的孩子应该不成问题,也就放下心了。   林娇娇也挤了过来:“凌老师,小埋你们又躲着我说什么悄悄话?”   凌老师和路小埋看着她发笑。   林娇娇突然看了凌老师一眼,又看了平老师,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凌老师,你今晚一直喝饮料,滴酒未沾,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路小埋也是表情一变,两只大眼睛探照灯一样盯着凌老师看。   凌老师哭笑不得:“还没有,我只是在备孕。有好消息了,一定会告诉你们的。我就怕到时候你们都上大学了,估计就把我这个高中班主任忘到脑后了。”   林娇娇和路小埋不约而同道:“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凌老师的。”   话音落下,三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凌老师和学生们的年龄相差不大,一向也不摆师长的架子,路小埋觉得她更像一位年长几岁的大姐姐,温柔可亲。   这边说着话,另一桌却闹出了点动静。   只听黄秋燕猛地拔高嗓门:“陈晓东你喝醉了,快别说话了,班主任看着你呢。”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难得表现出几分手足无措来。   “反正我们都毕业了,老师们管不了我们了。”说着陈晓东就转头看另一桌的凌老师,脸上确实有几分醉意,不知是真醉还是故意装醉,大声道:“凌老师,我喜欢黄秋燕。”   瞬间哄堂大笑。周围的人都起哄地看向黄秋燕。她哪里还呆得住,捂脸连忙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邓鑫推了陈晓东一把,陈晓东有点沮丧:“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人被吓跑了,现在怎么办?”   “吓跑了才好,要是黄秋燕一点反应都没有,哥们就劝你死了这条心。现在的话,你赶紧出去追人啊!”   “追人?我上哪追?总不能跑到女厕所?”陈晓东懵逼地瞪着两眼。   “你这木鱼脑袋!”邓鑫恨铁不成钢,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陈晓东推出了包厢,就关上门,把他丢在外面自己去想办法。   凌老师望着眼前欢腾的学生,依偎着平老师感叹道:“年轻真好!”   “我们要回去吗?我们走了,他们估计更放得开。”   “也好,有小埋在,我也放心。走吧,我们跟小埋打个招呼,悄悄走。”她见不得离别的场景,悄悄走也好,免得伤怀。   凌老师夫妻悄无声息地离开,陆陆续续又有学生离开,剩下的人就玩得更疯了。   路小埋交待了龙星淳帮她看场子,也和林娇娇一起走了。林娇娇还要去找方奕,路小埋便独自回家了。   林娇娇考上C大,是一所著名的戏剧学院,她和路小埋约好到时一起结伴去京城。   项晨杰也考上了B大,不过是被调剂进去的,专业不太理想,他已经准备到时候转专业了,实在转不了就读个双学位。   因此也跟路小埋约好,到时候大家一起上路。   项晨杰和陈燕分手后交了个外校女朋友,没多久就分手了,后来他就死心把精力都花在学习上了。   路小埋推开窗户,望着天边亮莹莹的月盘,有些恍神。最近这么多喜讯,却少了那个最想一起分享的人。林娇娇还私下问路小埋,怀疑她跟徐公子闹了矛盾,所以才没联系了。   “也不对啊,你们俩脾气都挺好的,又不是我跟方奕……”林娇娇暗自不解地嘀咕了几句。   此刻的徐公子身处国外,没有手机没有护照,身无分文,只能像小尾巴一样跟着盛瑄。   盛瑄叹口气:“你也别怪我。小姑求到我头上,还拿奶奶压我,我能怎么办?我不配合她演戏,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姑的性子你这当儿子的比我更清楚,我这不是怕万一我不配合她,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你也不能把我诓到这异国他乡来。这事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把护照还给我?我要回国。”徐公子耐心地继续磨表哥。   盛瑄十分苦恼:“小姑说你没想通之前,不能把护照还给你。”   “我真的想通了,我这几天不都和你说了吗?而且我现在错过了时间,也上不了B大。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徐公子苦苦哀求,“不然你把手机还给我,至少让我和朋友告别一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缘无故装失踪。”   “给你手机也没用,国内的号码在这里都用不了。”   “那你给我找台能上网的电脑也行。”   盛瑄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自家表弟,有几分可怜他,也有几分同情:“你知道症结在哪了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你非得拿鸡蛋碰石头,结果就是连一只自己喜欢的小狗都没办法留在身边。你别这么傻,服个软,至于你私底下做什么,她总不能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你好好想想吧。”   徐公子松开了紧紧拽住盛瑄衣服的手,想起妈妈不准他把徐贝贝带回京城的事。妈妈话说得再婉转,他也知道她不喜欢他养一只没有来历的串串。   但他一直以为他和妈妈是可以沟通的,也能相互理解。因为父母之间的长期矛盾,他一直把自己当成润滑剂,希望能调和缓解家庭关系。他现在有点能理解,每次爸爸为什么看着他叹气,却又什么都不说。爸爸知道他这个儿子所作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但是又不忍心阻止儿子的一片孝心。   盛瑄关门出去了。窗外传来海浪拍打堤岸的声响,徐公子静静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成一锅浆糊。   妈妈为什么对留学这件事这么执着?当时父母关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她说,徐锦山已经违背了一次她的意愿,把儿子送回高临,所以她决对不会再给徐锦山第二次机会,她不能让徐锦山毁了她的儿子。   徐公子默默站在门外,对书房里的激烈争吵束手无策。妈妈是真的是为他未来铺路,还是单纯在和爸爸角力对抗。他分不清。明知道不该这么猜测父母,但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很难按下去。   显然,这一次徐锦山没能说服盛如兰,他们谈崩了。   之后,盛如兰就若无其事地和盛瑄配合演了一场戏,把徐公子送出国,又收走了他的护照。   徐公子现在住在这所海边别墅里,三餐无忧,盛瑄也没禁止他外出,但是他没办法跟国内取得任何联系。   心中除了隐隐作痛,还有对未来的无限迷茫。   盛瑄说的那番话和那个同情的眼神,像火红的烙印深深烙在他脑海中。   如果当一个好孩子,好学生,好儿子,好孙子,好弟弟……这条路都走不通的话……他该往哪里走…… 第70章   意外在路家私房菜馆后厨看见正在洗碗池里弯腰洗碗的陈宗光,路小埋有点吃惊。   她扯了一把龙星淳,拉到后院,问他:“那个人怎么也在厨房?”   “谁啊?”龙星淳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爸的老朋友,那位陈叔叔。”   龙星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他啊,他怎么了?师父让他进来的啊!他什么都不会,师父只好安排他去洗碗了。”   路小埋心中一凛,这样下去不行,虽然她不确定这个陈宗光到底准备做些什么,但是起码得让爸爸对他提高警惕心。   “怎么了?有问题吗?我瞧着他干得挺好的,手脚还挺麻利的。”龙星淳看路小埋一直不说话,心里有点纳闷。   路小埋朝他摆摆手:“哦,没事了,你回去干活吧,免得我爸说你偷懒。”   “我马上回去。”还不是你把我拉出来说话的吗?带着一脸委屈,龙星淳撂下话,一溜烟掀开门帘跑回去了。   晚上路小埋一直在出租屋等路爸爸下班。   路爸爸怕她这么长假期在家无聊,特意办了网线,还买了电脑。   平常路小埋闲着无聊就会在电脑前敲敲打打,键盘按得飞快,看得路爸爸一阵怀疑,闺女是不是背着他偷偷去过网吧啊。   回家看见路小埋坐在客厅,路爸爸疑惑了下:“你一个人坐那干啥呢?也不看电视也不玩电脑。晚饭吃什么了?”   路小埋跑过去,十分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包和车钥匙,帮他放在玄关。   电脑没啥好玩的,电视剧在她看来都是复古年代片,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她倒是想玩手机,可惜现在的手机还是只能打打电话发短信。   路爸爸换了衣服出来说道:“你要是在家无聊,就出去玩。你.妈不是一直打电话让你去京城吗?刚好过两天我和你林阿姨也要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开家新店,到时候你也一起跟着吧。”   路小埋歪歪头,不置可否,一个劲催促道:“爸,你先去洗澡,快点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路爸爸只好先去了浴室,又听闺女在门外客厅大声喊道:“爸,你晚上要喝茶吗,我给你泡一杯!”   路爸爸应了声好。   心里疑惑,闺女还特意给他泡茶,这是要长谈的节奏吗?   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最近没啥大事,突然想起来心猛地一跳。   该不会那事被她知道了,闺女这么聪明,当爸爸的也不容易啊。   等路爸爸换好衣服出来,路小埋果然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朝他招手:“爸,你快过来,我有事问你呢。”   路爸爸一边擦头发,慢吞吞地挪动脚步。   “小埋,啥事啊?”   “爸,你先喝茶,坐下再说。”   “哦。”   路小埋两个探照灯眼珠子盯着路爸爸的脸看了几秒钟:“爸,你是不是有事忘记跟我说了。”   “没啊,我能有什么事!”路爸爸差点被茶水呛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路小埋犹豫了一下,斟酌地问道:“那个陈叔叔,爸爸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路爸爸愣了一下,怎么话题跑到陈宗光身上了:“他就是爸的一个老朋友,人还成。”   “他怎么在店里当洗碗工?”   路爸爸耐心解释道:“啊,你说这事啊!”他还以为露馅了,不禁大喘气,“他现在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我看他挺困难的,提出帮他租一间房子。他又不肯,说能不能在店里的休息室借住一个月,等他手头宽松了就马上搬出去。我想这是小事,就答应了,把我那个房间让给他住。”   路小埋追问:“那他怎么变成店里的洗碗工了?”   “你陈叔叔这个人面子薄,说不能白住,就非得来店里打下手。我也不好拦着他。”路爸爸无奈叹口气。   路小埋正色道:“爸,你不能这么想,你现在是店里的股东之一,又是厨师长。你随便让一个外人进后厨,让底下的员工怎么看?再说了,这事林阿姨知道吗?”   路爸爸一脸无奈笑意:“爸爸虽然没有小埋聪明,好歹我吃过的盐总比你走过的桥还多吧。这事我跟你林阿姨商量过了,她说请谁都一样,只要活干得好就行。我让陈宗光办了健康证,这两天看看他的工作状况,如果表现合格,就干脆正式聘请他。其他员工也都心里有数。”   路小埋两只大眼珠一转,突如其来又问了一句:“你一定有其他事瞒着我。”   路爸爸看她今晚一定要得到答案,怀疑自己刚才的表现露馅了,想着干脆就直接告诉她好了,本来想等事情都办下来了再给她一个惊喜的。   “其实这次去京城除了看看能不能开家新店,我和你林叔叔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任务——看房子!”   “看房子?咱家也要买房?”路小埋眉头一拧,十分意外,爸爸怎么会想在京城买房,前世都没这种事情。对了,不能老用前世的老眼光,毕竟现在她和爸爸的人生已经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只是京城房价那么高,虽然没有她重生前的夸张,但是也不低,她怀疑按照家里的能力,能买到一个厕所的面积吗?   路爸爸在女儿疑惑的眼神中却毫不犹豫地点头了:“我觉得你林叔叔的话很有道理。买房要趁早,做什么事都要赢在起跑线。现在提前买了房,你在京城有了落脚点,以后大学毕业后,你的压力就会少很多。”   我的压力少很多,但是压力都转移到你身上了。路小埋在心里默默叹气。   知道改变不了爸爸的决定,还是劝道:“咱家能拿出多少钱?如果差太多就别买了。你别小看你女儿,我这么聪明,以后肯定自己挣一套房子,再和你一起住,我负责挣钱给你养老,你就在家喝喝茶无聊就出门听戏下棋……”   自从路小埋考上大学,路爸爸可能觉得闺女长大了,开始会跟她解释家中的情况。此时便一脸笑眯眯道:“我就知道我闺女对我最孝顺。不过钱的事情你别担心,迁拆款我都留着,加上这几年店里的分红,还差的部分钱,从你林阿姨那里借,用以后每年的分红还。”   本来其实不用借多少,只是他想着给女儿上大学的钱不能动,再预留一笔钱应付意外,干脆就向林家开口借了。   路小埋还想反对,转念又一想,如果在京城买了房,家里的积蓄估计基本用光了,而且爸爸又预支了店里的分红,未来的日子里只能拿工资没有年底的分红,这样的话,陈宗光在爸爸身上没看到希望,说不定就退走了。   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没有在路爸爸身上看到利用价值,肯定就会放手的。   就算他不放手,路小埋还能在一旁把关,绝不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再说如果新店的地址确定,路爸爸肯定会过去,高临距离京城这么远,陈宗光应该不可能跟过去的。   这么一想,她不应该反对路爸爸在京城买房,应该大力支持才对。   立刻脸上就绽放出甜甜的笑容:“恩,爸爸你想买就买吧。你放心吧,我大学的学费准备自己挣。”路小埋早就在路爸爸买了电脑后,鼓捣了一阵,备齐了工具,最近开始陆陆续续在网络上接美工的活。虽然钱不多但是积少成多嘛!   “行,都听我闺女的!”路爸爸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最后路小埋还是提醒了路爸爸:“陈叔叔如果真的答应留在店里打工,爸你也要避嫌,不要把他安排去管财务或者采买的事情。你和陈叔叔分别了这么多年,他变成什么样你也不知道。涉及到钱的事情还是要慎重,毕竟这家店最大的股东是林家。”   路爸爸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一副我家闺女怎么这么聪明懂事,十分与有荣焉:“我懂规矩,财务上的事情也一向都是你林阿姨安排的人在管,我只看每月的账目,不会轻易插手的。我和陈宗光虽然曾经是师兄弟,但也都是从前的事了,你没看阿星那小子乱喊他师伯都被我教训了。爸爸分得清公私也分得清轻重,爸爸不是没有原则耳根子软的人。”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陈宗光这个人有小私心我看得出来,但人谁没有私心。大部分平庸的人既不是单纯的好人也不是纯粹的恶人。我当他是朋友,就能帮把手就帮一把,如果他居心不良,我也不会放任他的。”   所以这段时间就是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杞人忧天?还老想怎么让路爸爸看清楚陈宗光的真面目。难道她这叫无事忙?   路小埋微囧,难得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老告诫自己别用老眼光看人,其实最被前世束缚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爸爸的人生走向早已和前世不同,家庭美满事业顺遂,又长期管理一家饭店,应付复杂的人事关系,他的管理能力在提升,识人能力更不需要她这个女儿来教他。   她自以为自己是只老母鸡在努力护着小鸡,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那只被呵护的小鸡。   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陈宗光有意无意在店里提起返利网的事情,言语中透露出只要投资小钱就能挣大钱的蛊惑,路爸爸很快察觉到了,怕他影响其他员工,就找了个理由,多发了两个月工资,把人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到此,路小埋终于彻底放心了。前世车祸和被骗钱两件事都顺利躲过了,从此路爸爸的人生已经不需要她来插手了。   至于陈宗光,对于一个什么都来不及做的人,她也不能追着不放。再说后世她也听说过警方严厉打击投资返利的网络骗局,陈宗光如果真的铤而走险,总有一天会落入法网。   至于前世的事情早已找不到真相了,也许是很多意外和巧合交织导致的结果。   至少现在她和爸爸会过着平安喜乐的小日子,一路走下去。 第71章   盛瑄打算回国一趟,他临时出国,把手头一堆事情都丢给两个发小,张焕东已经哇哇大叫,每天几百个电话夺命连环CALL,问他这个怎么办那个怎么做,让他不胜其扰。   他怀疑自己当初脑抽了,才会同意让两个发小入股一起创业。   他下楼,问佣人,徐公子去哪了?   佣人说,他一早上去海岸散步,回来吃了早饭,就提了一个铁桶和鱼竿出门钓鱼。   盛瑄摸摸下巴,晚上再找时间和表弟好好谈谈,如果没问题,他就可以放心回国了。   等他回国一趟处理了堆积的事务,然后又飞出国,再见到徐公子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吃饭吗?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不需要再减肥了,现在这样刚刚好。”盛瑄皱着眉头提醒。   徐公子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点头说好。   盛瑄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想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   他发现他看不懂这个表弟了。   表弟是小姑唯一的孩子,从小受家人宠爱,又顶着天才儿童的光环,只是小姑父压着,这才没有跳级,不然这会说不定都大学毕业了,也因此养成了他淳善的性格。这种个性很适合去做学术研究,但是放到波谲云诡的商场上,盛瑄断定自家表弟会像一只兔子闯进狼群中,没多久就会被拆吃入腹。   他的心思很浅白,在盛瑄面前,简直是一眼就能看到底。   相信小姑也是察觉到表弟对路小埋的不同寻常,所以这次的手段才会这么果断。   只是上次他让表弟好好想之后,这次再回来,他发现有些看不清楚表弟了。   至少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已经不容易从他的脸上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这种转变是好还是坏,他也说不准。   盛瑄给自己放了几天假,认认真真地陪徐公子,也暗中偷偷观察他。   徐公子的表现很正常,正常到有点不对劲。   每天早上出门跑步,回来吃早饭,早饭吃完会在后院散步半小时,之后看书,一直到中午,下午偶尔会出门垂钓!不哭不闹,不吵着回国,也不要手机和电脑。如果他散步时手上再提个鸟笼,那真是标准的老年人退休生活。有一次他故意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客厅里,然后假装上卫生间,结果表弟根本就没去动电脑。   盛瑄不知道他是想通了,还是打算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   但是心里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表弟这么规律的生活,怎么没有长胖反倒瘦了?   他决定再观察一个礼拜。   一周之后他让家庭医生给徐公子做了一个身体检查。   医生说常规指标都很正常。   盛瑄终于放心了。   徐公子对他笑道:“七哥,我都说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如果没有全须全尾送回去,你姥姥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盛瑄打算回国了,打电话让助理定了明天上午的飞机票。   徐公子说明天会陪他一起吃早饭。   两人说了一会话,徐公子就说生物钟到了,有点困,想睡觉。   盛瑄嘲笑了一番他的老年人作息,就让他休息了。   高临市,一大早徐奶奶起床烧香,点了几下打火机都没点着,就喊了小凤帮她点。   烧了香,对着佛龛念叨了几句。   突然想起孙子许久没有打电话回来,大师说孙子十八岁会有一道坎,能挺过去以后的日子就平安顺遂了。嘴里不禁嘟囔道:“不知道贝贝他哥回国了没,出门有没有带着我给他的护身符。不行,晚上得打电话问问儿媳妇!”   徐贝贝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朝徐奶奶汪汪叫了两下。   徐奶奶笑骂了一句:“鬼机灵。”从佛龛前站起身,胸.前的佛珠串猝然断线,佛珠滚落在地板上,四处散乱。徐奶奶一下子着急了,连忙喊小凤进来,“快帮我找找,有108颗珠子,可别滚到旮沓角落里找不着了。”   盛瑄吃了早饭也没见到徐公子起床,心想表弟昨晚还说要送自己出门,这会都快大中午了,他还没睡醒,看来昨晚熬夜了。他就说嘛,年轻人怎么可能过老年人的退休生活。   这不,坚持几天就歇菜了。   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半钟头,盛瑄去敲徐公子的房门。   没有应门。他推了几下,门被反锁,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音。   这下子他终于有点着急起来,让佣人去找出钥匙,急急忙忙开门进去,只看到徐公子跌倒在床边的地毯上,面无血色,整个人是昏迷的状态。   盛瑄心下大震,差点站不住脚跟,好歹想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要是再慌乱,表弟就完了。   一旦镇定精神,理智迅速回笼。打了电话叫救护车,一边联系家庭医生,很快把徐公子送入医院。   安静的病房里,滴滴答答的声音格外明显。   徐公子恍恍惚惚地醒过来,看到表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敲打笔记本电话,幽幽地问了句:“七哥,你不是今天上午回国吗?”   盛瑄一听见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还觉得难受吗?”什么今天,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了?”徐公子浑身无力,费劲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   “你昨天上午晕倒在房间,后来我送你去医院。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回国,你要是今天不醒过来,我也扛不住了,只能打电话回国求救。”   徐公子一脸恍惚,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半晌疲惫地又闭上眼睛。   医生过来检查了他的情况,说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盛瑄只能苦笑,医生说表弟是因为营养不.良才会晕倒,甚至怀疑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虐待了未成年人,差点报警。他们分不清亚洲人的年龄,亚洲人在他们眼中都很像未成年人。他解释了半天,又找了当地的朋友过来,这才摆脱嫌疑。   怎么会营养不.良呢?   他后来仔细地询问了佣人,查了徐公子每天的生活情况,真的是规律到无趣。   但医生说他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   盛瑄接徐公子出院,回到海边的别墅。   海风带着腥气一阵阵吹来,刮得人脸有点疼痛。   徐公子说想在院子里走走。   盛瑄拦住说:“你病还没好,早点进屋吧,别在外面呆太久。”   徐公子转头看他:“对不起七哥,又给你添麻烦了。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我也都想过了。因为是早产儿,所以我从小体弱,家里人也都习惯捧着我。虽然我看起来很受宠爱,但是我在家里没有话语权,对自己的人生也没有自主权,他们希望我长成什么样,我就只能长成什么样。我不怪别人,只是觉得自己没用,白活了十几年。”   盛瑄看着垂头丧气的表弟,恨不得给他一拳头:“没有话语权就去争取啊,自主权是自己争来的,不是别人送到你手上的。瞧你这点出息!只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七哥,你误会了,我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早就想通了,我没有骗你。至于为什么突然会晕倒,我也不知道,”徐公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当时我好像有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就晕倒了。”   盛瑄不忍心再继续训斥他,和缓了语气道:“我把护照还给你,你这两天休息好了,我就带你一起回国。”   “我妈会不会怪你办事不力?”徐公子满脸惊喜,随即眼神又很快黯淡下来。   盛瑄叹口气,心下想到,我情愿被小姑骂一顿,也不想看到一个没有生机的表弟。   “你为一个路小埋要死要活,把家里也闹翻天,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徐公子略有点惊慌道:“是不是我妈又跟你说什么了!真的不关小鹿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   盛瑄一脸玩味:“不关她的事,那又是为了谁?”   “真不是为了她,”徐公子苦笑着摇摇头,又坚定地继续道,“是为了我自己。你不是说自主权是要靠自己去争取吗?因为我的心告诉我,我想这么做,所以无所谓值不值得,只在于我想这么做,我想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一回,而不是像一个无知无觉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活着。”   “随你吧。”盛瑄一脸无力,深深看了表弟一眼,少年人炙热的爱不知能维持多久,只怕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此路小埋不知道也好,虽然表弟剃头担子一头热有点可怜,不过万一没个好结果,还是别耽误人家小姑娘了。他略思索,提脚进屋,站在门前忍不住又回头叮嘱,“你别在外面走太久,我先进屋了。”   “七哥,你放心。”徐公子站在原地,望着他缓缓绽放出一个苍白而又坚定的笑容,眼神里溢满了无限斑斓的漫天星辉。一种蓬勃的生机从他身体里涌动出来。   盛瑄心头猝然震动,也许人生中总有某一刻渴望抛弃凡俗纵情肆意,为自己活一回,也总会有某一瞬间不计得失甚至忘我得想要抓住某个东西某个人。也许路小埋就是表弟生命中的那个人。   也许他不应该怀疑表弟对路小埋的感情,这种感情虽然不常见,但是并不是没有。他不能因为自己没感受过就怀疑它的存在。   这一刻盛瑄眼神复杂地看着徐公子,突然觉得有点嫉妒他。这小子也不知还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哎,想不到徐家也会出一个情种。在他们这种人精扎堆的人家中真是少见。想想小姑的强硬个性再想想表弟也是个执拗的脾气,而且还没探明路小埋的心意前表弟就对她这么百般维护,估计徐盛两家今后没多少消停日子了。   盛瑄摇摇头,苦笑进了门也再懒得说他了。 第72章   盛瑄先斩后奏带着表弟回国,不过不敢直接送他回徐家,另一个原因也是怕表弟没人照顾,所以干脆送到盛家。   盛老太太一看到徐公子瘦得脱相的模样,就嚎啕大哭。   扯着盛瑄用力捶打,哽咽不出声。   “作孽啊,你们都做了什么,把我好好的孙子弄成这幅模样!作孽啊!”   徐公子和盛瑄连忙在一旁劝解,老人家又搂着外孙哭道:“你就呆在姥姥家里,我看那个不孝女还打算耍什么花招!乖孙,咱不怕啊,姥姥护着你。你.妈要是敢过来抢人,我就把她打出去……”   盛老太太发怒了,一声令下,所有在京城的子女孙辈都赶回老宅。   盛家老大私底下提醒妻子,待会看情况不对就稳住老太太,别让她和小妹起冲突。   盛大太太心里有数,点了点头。   老二没在,盛二太太自个过来的。老三一家也回来了。老太太嘀咕了一句,也没计较这些细节。   正主子,徐家夫妻二人却很晚才姗姗来迟。   徐锦山进门就飞快地看了一眼儿子,几不可见地松口气,又朝盛老太太恭敬地喊了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盛老太太轻轻抬手,给他指了个座位。盛瑄十分有眼色,连忙把座位让了出来。自己站到表弟身后。   盛如兰扬声笑道:“妈,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把我们都叫过来?”她的眼神轻轻从儿子身上滑过,望着儿子那张消瘦不少的脸,心中隐隐作痛,但更强大的意志控制了她。没关系的,只要儿子熬过这一关,以后就会好起来的。   盛老太太拉长脸,狠狠剜了女儿一眼。   盛老太太等人都坐定,打发盛瑄和徐公子到楼上去。沉默半晌,双眼威严地逡巡着在座的所有人,随后缓缓道:“人都到齐了吧。”   盛家老大盛柏铭点头:“妈,你有什么吩咐我们都听着。”   盛老太太不置可否但也和缓下语气:“我向来讲究民主自由,主张儿孙自有儿孙福,很少插手你们小辈的事,结了婚分了产业就把你们都打发出去。更不会插手女婿家的事。只是我和过世的老头子当时舍不得如兰就把她留在身边,她又给我生了唯一一个宝贝外孙,所以今天这事我就插手管一管。”说着意味深长地瞅了徐锦山一眼,“徐女婿别怪我手伸太长。”   徐锦山连忙道:“当然不会,您老人家愿意指点小辈是我们的福气。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妥的地方还望您尽管开口。”   盛如兰心底清楚母亲十分疼爱自己的儿子,今天大张旗鼓就是要为儿子撑腰,但这件事她有她坚持的道理,所以忍不住不满道:“妈,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盛老太太刚平息的心情瞬间掀起波澜,勃然大怒道:“你有数?我看你眼睛大有问题,小乖乖想留在国内读大学,这不是很好嘛。国外是有金山还是银山,你们一个个都挤破头想出去。想当年那是国内困难不得不离乡背井,盛家出去的老一辈哪一个不是因为无法落叶归根而遗憾终身。现在日子好过了,你倒好,非得折腾起来。把儿子折腾得不成样,你就满意了。”   盛老太太一阵疾风骤雨劈头盖脸的训斥,顿时把女儿堵得说不出话来。盛如兰嘴唇微动,显然想反驳,但被大哥盛柏铭严厉地瞪了一眼,她不得不把到嗓子眼的话咽回去。   盛老太太看她不敢说话,这才满意,大声说:“这事我今天拍板了。小乖乖就留在国内读大学,徐女婿你同意吗?”   徐锦山面色丝毫未变,沉稳地说道:“我同意妈的决定。事实上我已经帮他报好高考志愿,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   “总算你没糊涂到家。”盛老太太话虽这么说,人已经迫不及待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带惊喜地朝徐锦山探过身,“通知书带了吗,给我瞅瞅。”   徐锦山微微一笑。   盛老太太又从威严的老太太恢复成和蔼可亲的老祖母,客厅里的气氛也顿时一松。一阵恭贺声此起彼伏。   盛如兰却对徐锦山怒目而视,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徐锦山你这么拆我的台,你真够可以的。”说完冷着脸转身就往大门外走去。   徐锦山皱眉,起身就要去追人。   盛老太太撇嘴,不客气地阻止他:“别管她,越搭理她,她脾气越大。”   盛柏铭是家中老大也是当家人,为人虽然严厉,但性情宽厚,从小照顾几个弟弟妹妹也都习惯。他站起来,叹口气,把徐锦山摁回去:“你陪妈说说话。”抬头又对母亲道,“妈,我去劝劝小妹。”   老太太面无表情,还是心疼女儿,到底没有阻止他。   徐锦山眼神微黯:“妈对不起,你别怪如兰,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处理好,才惊动到你们。”   盛家老三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妹的脾气我们大家都有数,你回去多劝劝她。”   盛大太太见气氛低迷便笑着打圆场:“呦,时间也不早了,妈,难得今天人这么齐,我看大家都留下来吃饭,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   “行,你去吧。”盛老太太对性格稳重十分有眼色的盛大太太还是挺满意的。   盛大太太对几个小辈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陪老太太说话。   盛二太太和盛三太太也都跟着大嫂过去帮忙。   徐锦山和老太太说了会话,见她情绪好转,便上楼去看儿子。   进了屋,只有徐公子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看见父亲,他从座椅上站起来轻声道:“爸。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徐锦山面色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瘦骨嶙峋却神采奕奕的儿子。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生平第一次犹豫了。他自己吃够了苦头,真心希望儿子这辈子能过得顺遂。   从高考到现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儿子却瘦到脱相。徐锦山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个小时候时常生病,被他抱在怀里打点滴,默默忍受疼痛却又乖巧地安慰父母的小人儿,眼神中疼痛难忍。   但他内敛惯了,即使内心再大的波澜,面上也是不见动静,只是声音微微有些暗哑:“你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好好养病,别多想。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惩罚父母,你.妈妈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   徐公子脸色一下子灰暗下来,喃喃道:“爸,对不起。”似乎除了对不起,他想不起其他话来,内心已经被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但是如果能重新选择一回,他仍然还是会这么做。   “这段时间你就在盛家住着,等开学了你搬到学校去住。你.妈那边我也会好好劝她的。”   两人默默无语。   盛如兰终于不得不对儿子妥协了,在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的时候,她提出了要求,徐公子可以在国内读大学,但是大学期间,不可以和路小埋见面也不得私下联系。她倒要看看,四年后儿子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的坚持。   徐公子点头同意了,但说要在开学前和路小埋见面道个别。   盛如兰不置可否,徐公子就当母亲是默认同意了。   见面的机会却比预计来的更快更巧。   路小埋跟着进京看店面新址顺便买房的路爸爸和林家夫妻,也到了京城。   大人们出去忙了,路小埋闲下来,就拨了徐公子的电话,那时候徐公子还在国外没回来,电话自然打不通。   大人们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店面新址确定下来,房子也买好了。其实路家还是搭了林家的顺风车,林家夫妻从几年前就开始看房子了,终于在一个满意的小区里全款买了一套大面积的跃层大房,又在同一个小区买了两套普通三房。然后就说服了路爸爸在同一个小区也买了一个小面积的套房。   小面积比大面积的套房更抢手,如果不是林家的关系,路家是绝对买不到的。虽然面积不到九十平,但房价却十分惊人。路爸爸买了房不光掏空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债,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   林妈妈道:“我就说这里的小区好,以后咱们两家人就是邻居了。”颇有点两家从今就是通家之好的架势。   林爸爸也是点头赞同。   路爸爸又是感慨又是感激,这一路上林家对他父女帮助提携不少,他也知道都是看在两个孩子感情好的份上,感谢的话就不说了,都搁在心里,来日方长,总有回报对方的时候。   林家夫妻见他为人这么爽快坦荡,也都暗自满意。   这次林娇娇没有来,林妈妈在国外给她报了一个夏令营,已经去了半个多月了。   路小埋见大人事情都办完了,打算过两天就回高临,林妈妈还会留在这里准备新店,她却要跟着路爸爸回去了,所以也有点心急。偏偏又联系不上徐公子。   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她知道徐家的地址,转了几班公交车,挤得一身汗,又步行了许久才找到那个小区。 第73章   路小埋到了小区外却傻眼了。上次进进出出都是坐徐家的车,没有意识到小区门禁竟然这么森严。被高墙铁栏挡住,她根本就进不去。而且门卫也不肯放她进去。   想要离开,又觉得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却没找到人,心里颇有些不甘心,便在附近的林荫道上徘徊。   她叹气地在路边的一个树荫底下找了张石椅坐下,太阳渐渐爬升,路小埋心想再等一个小时吧,如果不行就回去,路爸爸还等她吃午饭,不回去,他肯定着急。   静谧的空气中偶尔有依稀的鸟叫声。时不时有一辆车低调地从她面前驶过。她很少了解汽车,所以都认不出车牌,不过看这些车漂亮的车身和线条,也知道多半造价不菲。   看来这个小区里住得人都不同寻常。   远远有人跑步的脚步声。   路小埋惊喜地抬头,又失望地低下头。   时间过了许久,路小埋终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痹的手脚,又重新随着太阳的移动,找到新的阴凉处坐下。   许久,有一双跑步鞋从她眼前经过,她抬头看了眼对方的背影,瘦得像竹竿,肯定不是徐公子,又低下头。   那双鞋的主人却在原地停住了,不太确定犹疑地走了回来,停在她面前。   “小鹿?是你吗?”   路小埋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忍不住蹦起来,脸色却在看清楚地方的时候,猝然变了:“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暑假去哪了?生病了吗?怎么没告诉我们?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们,还当我是好朋友吗?”   徐公子也是又惊又喜,他想在开学前见路小埋一面,但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最近都在锻炼和恢复饮食,想要尽快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没想到两人会以现在这种方式见面。   路小埋是来找他的吗?还是无意中路过这里,或许这里的小区有她的朋友?是谁?是男是女?   他忍不住患得患失,脑海中已经脑补了无数画面,脸上却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也挺想你……们的。”   路小埋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自在,十分开心地笑起来,上午的阳光透过树荫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彩,徐公子静静地望着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害怕眼前的倩影只是他的幻觉,也许一个吹气就会把她吹散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徐公子不想带她回家,只想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路小埋却没看出什么,拉了拉他的胳膊:“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一家咖啡店,我们去那里坐吧。”   徐公子自然是她说什么都点头赞成。   等两个人终于坐定点了咖啡,徐公子突然脸色一白,摸摸运动服里的口袋,发现身上没带钱包。他出来锻炼,除了一个音乐耳机确实什么都没带。顿时脸色有点微囧,坐立不安。   路小埋却抬头兴致勃勃道:“这里安静,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你暑假在忙什么呢,都不联系我们。对了你被哪所大学录取了,什么时候出国?”   徐公子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是挑了一些有趣的话题说了暑假里的一些事,也告诉路小埋他身体恢复健康,已经没事了。   路小埋松了一口气。   两人絮絮叨叨,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无聊小事,但是说的人神采飞扬,听的人也是津津有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气氛倒是蛮和谐的。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路小埋一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连忙道:“我爸还在等我,我得回去了。”   “路叔叔也来了。我应该去见见他。”徐公子略一思索,现在来不及了,不知道能不能请他们吃顿晚饭,“你们什么时候回高临?我……”   路小埋一下子看穿他的意图,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不用这么麻烦啦,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我去送你们……”徐公子一下子急了,眼睛都染红了。   路小埋却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我们定的是火车票,得很早走,你不用来送我们了。”   来京城的时候,路家父女是跟着林家夫妻,自然是咬牙定了飞机票,回去只有两个人却舍不得了,只买了火车票。所以明天一大早就得赶路。   徐公子一脸失望,眼神里的星光都黯淡了下来。他生病了一场,最近是调养期,已经在慢慢恢复健康,眼睛也做了矫正手术,戴了很多年的眼镜终于摘下,所以路小埋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清澈却又深邃,似乎有千言万语,好似会说话一般,不知为何,路小埋似乎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无限的落寂,蓦地被他的伤感触动到,她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暗自后悔,刚才自己是不是拒绝得太快太直接,或许应该委婉一点。   徐公子却没有继续追问路小埋,好似揭过这个话题,很快又恢复了神采,眼神温和地望着她,轻声问道:“离开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你说吧。”路小埋眨了眨清亮的大眼睛,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他别再伤心,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她都能答应。   徐公子微微点头,似乎斟酌了一番才鼓起勇气道:“你以前打赌输给我一个承诺,你还记得吗?”   路小埋愣了一下,在徐公子殷切的眼神中,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那年暑假两人一起做卷子,结果她输给了他,然后答应为他做一件事的情景,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得。因为后来他都没提过这事,她早就忘在脑后了。   瞬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吧,你有什么需要让我做的事情,尽管提吧,我提前说好了,不准提过分不切实际的要求,不然我有权拒绝。”   “恩。”徐公子看着她嘟着红艳艳的嘴唇,一瞬间心柔软得像棉花糖,眉目弯弯地含笑点头。   路小埋后背一凛,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落入什么圈套,想反悔又有点不好意思。   “可以答应我大学四年别交男朋友吗?”徐公子清凉醇厚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路小埋表情瞬间怔住了,嘟囔了一句:“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因为我喜欢你,不想看到你和别人谈恋爱,但是我答应了母亲不可以告诉你,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要求你,很自私很无耻……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徐公子说完四个字就一语不发,但路小埋却从那双如海般深邃无垠的眼神中读到了一大段一大段的心声。   她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也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她谈不谈恋爱和他有关系吗?难道他喜欢上她了吗?她要问吗?但是女孩子可以这么不矜持吗?   “难道你喜欢我?”不知不觉,却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一旦说出来,路小埋也没后悔。她从前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实在没办法把这些年轻的同学当成同龄人,也从来没想过他们中会有人喜欢自己。   徐公子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千转百回,早就被她脱口而出的问题,问得面红耳赤,想顺势点头,又想起自己答应母亲的事情,头怎么也点不下去。   心情平复了许久才回答:“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在大学里不要谈恋爱。”   路小埋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也没这个打算,答应了也无所谓,就毫不犹豫地点头。   见她点头,徐公子的眼睛一红,瞬间升腾起一阵朦胧的水雾,却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痴痴地拿双眼盯着路小埋水光粼粼的大眼睛和如雪的面容,舍不得眨眼睛。   路小埋被他犹如实质的目光牢笼般紧紧锁住,差点绷不住脸,心中若有所误,只是刚才追问了一次他没回答,她有点不太自在,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连忙生硬地岔开道:“你什么时候出国,到时候联系我,别再不告而别了。”   徐公子却什么都不能承诺,只是含糊不清的说:“如果到时候方便的话。”   临别前,徐公子一直把路小埋送到公交车上。路小埋上了车,他就站在车牌下一直望着她的身影。   车开走了老远,路小埋回头,恍惚还能看见那个穿着白色运动服,高高瘦瘦的人影,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想要站到天荒地老,又是那么落寞,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不知为何,路小埋的心底冒出一种微微酸痛的感觉。   她晃了晃脑袋,收回了目光。   她没想到这一次之后,徐公子再一次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她的大学生活也顺利开始了,偶尔静下心来,也会想起他,后来他的影子便越来越淡。到最近脑海中只留下他那双如画的修长眉目。   大学里也曾遇到过追求她的男生,也曾对其他人有过好感,但等到对方提出交往要求时,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站在公交车牌下落寂的身影,想要恋爱的冲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她是原则的人,既然答应了徐公子,不管对方在不在乎这件事,她都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于是只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陷入甜蜜梦幻的恋情之中,自己默默啃着一盆又一盆狗粮,坚定不移地捍卫着单身狗最后的尊严。   单身狗也是有狗权的。哼。秀恩爱死得快!默默蹲在阴暗的角落画小圈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路小埋还是一个刚准备上大学的新生,背着背包行囊,挥别亲朋好友和家人,和好朋友们一起挤上从高临通往京城的火车。   火车在呜呜声中启动,身后的人和风景都被远远地甩下了。   新的旅途和景色在面前徐徐展开。 第74章   徐公子过十八岁生日时,在徐盛两家老太太的强烈要求下,举行了一个隆重又温馨的家庭聚会。聚会上一直和丈夫儿子冷战的盛如兰,终于露出一个笑脸。徐公子暗地里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并不希望父母因为他而出现婚姻危机。   按照大师的指示,徐公子在生日后正式改名徐璠,把户口、学籍和档案上的名字也全都改了。进了大学,更没人知道他曾经的名字是徐公子。   他从出生一直戴在身上的寄名符也终于功成身退,由大师收回供奉在寺里。这道寄名符上写着他从前的名字和生辰,因为他是早产儿,一落地就在保温箱里住了一个多月,家人都担心养不活,所以特意花了大力气求了寄名符。不管有没有用,起码心理上让两家的老人得到一些安慰。   两位老太太在这件事情上的意见空前一致,如今孙儿顺利度过十八岁的坎,当然又花了大价钱大大给寺里捐了一笔香油钱。   至于璠这个字,从玉,有斐君子,如珪如璠,所以有寓意美玉的意思。所有人都觉得很满意,更认为是人如其名,徐璠本人也确实身形修长性情温和眉目清雅,上至老太太们到中年阿姨们连小姑娘都十分喜欢他。   从盛瑄的名字也看得出来盛家小一辈取名也都是从玉,所以当时盛老太太就强烈要求唯一的外孙也应该取一个差不多的名字,这样显得两家人彼此更亲近。盛大舅和徐爸爸花了大力气才挑出一个璠字,徐老太太听说这是美玉的意思,也十分高兴,虽然心底咕嘟了几声盛老太太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不过只要是对自家孙子好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盛三太太故意笑着说,现在两家孩子凑在一起就是一堆的美玉,把美玉都衬得不值钱了。   盛老太太知道三儿媳妇个性伶俐最爱开玩笑,跟着笑骂了她几句。   说说笑笑中,笼罩在两家人上空许久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路小埋当然不知道徐公子已经改名徐璠,路小埋进入大学后,就像其他同学一样住在宿舍里。唯一不习惯北方学校里的大澡堂,学校的澡堂还是定期限时开放,男生单号,女生双号,去晚了不是水不够热就是没有热水。冬天洗澡都得掐着时间点排队。   在第一次进澡堂的遮遮掩掩羞羞涩涩之后,路小埋也习以为常了,可以大大方方和同学一起结伴去洗澡了。偶尔还悄咪.咪地比较一下彼此的身材。转头看看自己,屁股不够翘胸不够大,暗自神伤,还好有双修长挺直的腿。做人要懂得知足啊。   路小埋上大二时,路家私房菜就正式在京城开了新店,路家的房子也装修好可以搬进去住了。但路小埋觉得有点远,上学不方便所以依然住在宿舍楼里,只是每个周末都会回家。   如此不辞辛苦,一方面是想念家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每周末可以回家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   可能是从小的习惯,她实在受不了学校洗澡的规定,一天不洗澡就浑身不自在。所以等到大三下学期学校课程不多,同学纷纷开始出校实习,她也就渐渐减少在宿舍的时间。   等到大四准备毕业论文才回学校住了几个月。宿舍里的同学不是在外面实习就是在实验室赶毕业设计,基本没什么人,连宿舍卫生似乎都做得马马虎虎,有些乱糟糟的。   路小埋赶完了毕业论文,交给导师,又改了三四稿,又是查重,最后终于顺利通过。毕业答辩要等到差不多六月份,那是几个月后的事情,她也就包袱卷卷,彻底不住校了。   路小埋大学读的是英语专业,除了英语第二门语言学的是日语。她觉得这个专业没有必要再读研究生,所以早早就出来实习找工作了。现在在一家报社的编辑部实习,跟着跑国际新闻的老前辈。   今天特意请假了一天,因为是顾乐杉的九岁生日。从半年前开始,顾乐杉一见到路小埋就提醒她去参加生日聚会,纠.缠了许久,路小埋终于点头同意了。顾乐杉当然十分开心,昨天晚上还打电话让路小埋今天早点去他家。   虽然入春了,北方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一出门路小埋就觉得脸颊干燥得厉害,坐上出租车才想起来早上忘记擦面霜了。住在这个城市,以前从来不用面霜的路小埋,连护肤油都开始用上了。护肤品的开销一下子蹭蹭往上涨,再加上开始实习外出还得化点淡妆,路小埋觉得自己的小金库已经岌岌可危了。   大学四年里,她因为前世的经验,一直在网络上接一些美工的小活,到目前还顺利完成一个漫画单行本。销量一般,在新人里也算过得去,上个月编辑还问她有没有新的计划,路小埋觉得要毕业了学校事情也不少,就推了,告诉她等毕业工作稳定了再考虑。   实际上她已经瞄准了互联网这一块,打算毕业后一边工作一边好好经营她的微博号,用条漫来带动人气建立个人品牌。前世这个时候全球纸媒行业的衰弱已经初见端倪,未来只会越演越烈。路小埋觉得自己需要好好为自己的未来计划一番。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她野心不大,现在也没有精力顾及太多,一切等毕业了再说。   这四年兼职挣的钱再加上路爸爸总是怕她没钱,时不时塞钱,她小金库的数额不仅没有减少还在缓慢增长。   所以这次路小埋干脆就花大价钱给顾乐杉买了一个他一直非常想要的飞机模型。   四年过去了,路小埋虽然和蓝素兰关系依旧不温不火,但是顾乐杉却意外十分喜欢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在他主动热情的努力不懈下,路小埋对他的感情依旧复杂,但是也许是天生的血缘纽带,两人的感情还是慢慢加深,路小埋也不再对他视而不见。   虽然一早打定主意参加顾乐杉的生日会,但是路小埋为了逗他,故意没松口,一直模棱两可。所以当她带着生日礼物出现时,顾乐杉兴奋得不行,绕过前来开门的蓝素兰,像小炮竹一样冲进路小埋怀里。   路小埋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差点就被他扑倒了。   路小埋长得比一般女生稍高,长手长脚,又从小和路爸爸学了三脚猫的功夫,所以力气比普通女生大,甚至超过某些瘦小的南方男生。   顾乐杉冲了过来,她就把礼物交给蓝素兰,两手顺势捞起顾乐杉,抱着他在屋里转了一圈。   顾乐杉咯咯笑起来。他除了眼睛外其他部位都长得像顾家人,脸圆圆的,身材也是圆滚滚的,此刻眨了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路小埋撒娇道:“姐姐,我还要抱抱亲亲举高高。”   路小埋已经把他放在地上,笑着刮了下他挺翘的小鼻子:“都长这么大了,今天过了就是九岁的小大人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顾乐杉今天生日也邀请了他的小朋友们,都好奇地看着路小埋,听见她这么说,有一个小女孩就蹬蹬跑过来,仰着头道:“乐乐,原来这就是你姐姐。你姐姐力气好大啊,还能抱着你转圈。”两眼打量了顾乐杉,似乎在说你这么胖,你姐姐真不容易啊。   顾乐杉估计也经常被人取笑他长得胖,立刻就嘟着苹果脸,不高兴地皱鼻子。   蓝素兰怕他们吵架,连忙过来笑道:“乐乐,小敏,快过来插蜡烛,等会要吃生日蛋糕了。”   小孩子最喜欢热闹,连忙都围过去。   时光好似在蓝素兰身上走得格外慢,她依旧身姿窈窕,面目姣好,如果不注意看,不会发现她眼角浅浅的细纹,走在街上估计也没人看得出路小埋是她女儿。她就对路小埋微笑了下:“你来了,找个地方坐,我带乐乐先过去。”   路小埋可有可无地点头。   等蓝素兰带着一群孩子离开,路小埋这才有空打量顾家。为了办生日聚会,屋子四周悬着许多气球,墙上也都布置了,贴着五颜六色的铝膜气球,写着英文的生日快乐字母,客厅中央的天花板上用五彩气球绕着大吊灯围成一个大圆环,底下垂挂着发着金光的五角星,小星星般的LED灯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现场除了顾乐杉的小朋友们,还有一些顾骏玮和蓝素兰的亲朋好友。   有些人看到路小埋进门,互相咬了咬耳朵,眼神里闪着八卦。   路小埋来参加聚会,只是为了哄顾乐杉开心,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自己在长条餐桌上找了一杯饮料,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默默呆着。   坐累了,想往后面靠一下,发现有东西硌到她的背。她背过手掏了一下,是一只毛绒玩具,就拿在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她在耐心等待吹生日蜡烛切蛋糕,吃两口意思一下,她就可以退场了,也算完成对顾乐杉的承诺。   正玩着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突然有条信息跳了出来。   刁沁雯:小埋,你今天在店里吗?我过去找你玩。   路小埋退出手机游戏,两手指飞快按了几下:不在,我在参加我弟的生日聚会。   短信刚发过去,对方就回复了:那我过去店里等你,你早点回来。   路小埋无奈地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刁沁雯不算她的同龄人,比她大了十岁,不过个性直率,和林娇娇很有共同话题,路小埋也不介意和她一起玩,就是路爸爸很介意刁沁雯借着找路小埋玩的借口,天天纠缠他。   也不知怎么回事,刁沁雯来路家私房菜吃了几次饭,就看上了路爸爸,非君不嫁。路爸爸自认为年龄比对方大了十几岁,不想被人说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所以坚决拒绝了对方。无奈对方不死心,还跑去路家私房菜应征甜点师,虽然没成功,但还是搞得路爸爸一个头两个大。   路爸爸这几年被林阿姨劝着,路小埋也跟着敲边鼓,他算是松了口气,考虑再婚,但是他是决对不愿意接受像刁沁雯这样比他小十几岁的未婚年轻女性。   刁沁雯在国外生活多年,根本不在乎年龄的差距,在她眼里,路爸爸沉稳可靠长相英俊,自有成熟的中年男人魅力,看他疼爱女儿的架势就知道对妻子也不会差,所以就是看中了他不松口。但路爸爸的脾气倔起来也是没人赢得过的,两人就你来我往了快两年也没结果。如今刁沁雯都三十二岁了,她家里人自然十分着急,天天催婚,她的脾气也暴躁了不少。   攻克不了路爸爸,她就曲线救国,想办法认识了路小埋,没想到两人还挺投缘。刁沁雯本意是让路爸爸看到她们可以和谐相处,结果路爸爸反倒因为她们的朋友关系,越发将她拒之门外。   所以每次刁沁雯要想见路爸爸,就得先打探一下路小埋在不在,希望路小埋能给她多创造点见面机会。   刁沁雯私下跟路小埋抱怨:“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怎么你爸就那么难搞啊!”   “难追就放弃吧。”路小埋笑眯眯建议。   刁沁雯反倒又打起精神:“不可能,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   路小埋只能摊手,对路爸爸爱莫能助。她喜欢刁沁雯也没用,关键得路爸爸自己也喜欢才行。她早打定主意不去干涉他的人生,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   因为这些日子都是偷来的。她已经没有任何放不下的了。   这天的蛋糕路小埋最终还是没有吃到,龙星淳火急火燎一个电话就把她叫走了。   “师妹,赶紧来店里,出大事了!雯姐的家人跑来闹事了!”   什么!   路小埋吓得一激灵哪里还有空吃蛋糕,和蓝素兰匆匆说了句就离开了武夷花园。 第75章   等路小埋赶到店里时,闹事的人已经离开了。   幸好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不然估计客人会被吓跑不少。龙星淳把路小埋放进门,路小埋走进去看到路爸爸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抚其他员工,忙着为开门做准备,就是脸色看起来有些灰暗。   龙星淳压低声音对路小埋絮絮叨叨:“雯姐的父母还有她弟弟一起闹上门的,当时雯姐前脚刚到,后脚他们就来了。二话不说,那老娘们上来就抡了师父一个耳刮子,还指着师父的鼻子骂他不要脸引诱她女儿。师父也是傻,就站在那里任打任骂。雯姐那个弟弟也不是善茬,要不是有我拦着,还有店里的其他员工,师父肯定被他们扒下一层皮……”   路小埋叹了口气,打断他:“那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雯姐和她父母吵了一架,拼命拽着那老娘们,把人都带走了。”龙星淳脸上流露出赞叹的声音,显然还挺佩服刁沁雯的战斗力。   路小埋丢给他一个偌大的白眼:“说话注意点。”   等路爸爸把工作安排差不多了,停下来喝茶,路小埋才悄悄靠过去,轻声问道:“爸,你没事吧。”   路爸爸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有些怔松,突然听到路小埋的声音,他微愣,转过头,面上不是滋味地说:“阿星怎么把你叫来了?乐乐的生日会结束了?”   路小埋摇摇头:“没结束,我接到电话,听说出事了就赶紧过来了。”   路爸爸“哦”了一声,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嘴唇嗫嚅了半天。   路小埋却没有多问,心疼地看了看他的脸颊,发现右脸确实有点微肿,忙问:“爸你脸上的伤处理了吗?疼不疼啊?你干嘛不躲开啊!”   路小埋当然清楚以路爸爸的身手,如果想避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能猜出他心里的想法,他应该对刁沁雯和她的父母都十分愧疚所以才会任打任骂不还手。   路小埋面上微笑,内心真心暴躁。找龙星淳到后厨拿了冰块用纱布包着,拽着路爸爸到休息室给他冷敷。   一面嘟着嘴抱怨:“爸你自己不心疼自己,我都替你心疼呢。”   路爸爸被冰块刺激地嘴角微抖,苦笑道:“闺女好歹给爸爸留点面子。”   “雯姐家人也太过分了,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能打人呢?除了脸上的伤,身上其他地方呢?有伤口吗?”   “没事,他们伤不了我。”路爸爸示意路小埋放手,自己握着简易冰袋,“将心比心,你要是喜欢上一个大你十几岁和你爸年纪差不了多少的老男人,爸爸也会气得找上门揍人的。”   路小埋挠挠头,这个问题真心无解,只好道:“爸你要是真心没办法接受雯姐,不如早点说清楚,趁早了断。”   “我现在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路爸爸眉毛都耷拉下来了,显得有点可怜兮兮。   “我估计你不结婚,她肯定会一直等下去。你俩年纪都不小了,拖不起啊。”说着老气横秋地叹口气。   路爸爸被她逗笑了,一笑扯动嘴角,疼得龇牙咧嘴:“我总不能为了拒绝她就随便找个人结婚吧。”   “这话倒也没毛病。算了,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路小埋耸肩两手一摊。   路爸爸放下冰块,摸摸她的头顶。路小埋高中毕业后就把头发留起来,四年过去,已是长发及腰,一头乌发又黑又亮。   路爸爸摸了两下才收回手勉强笑道:“我的事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想起闺女清心寡欲的大学生活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顿时有点发愁,“闺女你谈恋爱了吗?这都快毕业了,我看你林阿姨林叔叔都在商量给娇娇准备嫁妆的事了,你呢,如果有男朋友可别瞒着爸爸,带回来先给我掌掌眼。”   路小埋笑嘻嘻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且等着。爸你这么着急想抱孙子啊,还不如自己生一个,说不定更快呢。反正雯姐肯定乐意。”   路爸爸两眼一瞪:“瞎说什么呢。”   路小埋做了个鬼脸,把路爸爸逗笑了就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路爸爸把休息室收拾了一下,有闺女这么插科打诨一番,他的心情确实好转很多。   路家私房菜馆在京城的新店经营模式和老家有些不同。京城再贵再好的饭店都不缺,所以路爸爸和林妈妈当初一商量,还是觉得要体现差异化,把特色打出去,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所以京城的路家私房菜馆主打南方菜系,尽量还原高临本地特色风味,京城无法采购到的食材就通过各种方式从高临原地采购冷链空运过来。   虽然因此成本上升不少,但是也确实把具有高临特色的招牌立了起来,吸引了不少顾客,渐渐有了一批稳定的客源。   如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店里的盈利逐步上升渐至稳定。   林妈妈也十分满意,这才抽开手,把新店基本交给路爸爸,自己时不时回高临照看一下老店。   毕竟林爸爸还在高临,夫妻两人总不好长期分居两地。   看着饭店生意不错,两家人已经合计明年再开第三家店。林妈妈怕顾不过来,正犹豫要不要把老家的店盘出去,专心把京城的店做好,最好能在餐饮业闯出点名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路小埋很少过问这些事。   她见店里暂时没事了,就坐了出租车回家。   刚进门,走进玄关换了鞋,手机就叮咚一声响,有条信息进来了。   刁沁雯:小埋,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你爸爸还好吗?   路小埋两只手指按了几下,往客厅走去:你怎么不自己去问我爸?   刁沁雯回了一个哭泣的表情:我不敢。   路小埋回了句:我爸没事了。   刁沁雯:那就好。   路小埋放下手机,走到鱼缸前,拿片菜叶喂乌龟。小绿龟已经不小了,长大不少,路小埋一直养着它,干脆给它取名小青,总不能叫它小绿吧,听起来像古代丫鬟的名字。   呵呵,小青这个名字又比小绿高明多少?   (⊙o⊙)…   有小青当然就有小白了,路小埋又养了一只乌龟给小青作伴。   好姐妹,要相亲相爱哦。路小埋眉眼弯弯就逗了两只乌龟一会,欣赏它们四肢在水中无奈扑腾的模样,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手。   路·情感咨询专家·垃圾回收站·小埋的手机又响了。路小埋觉得她今天的业务怎么这么繁忙,没个消停。允悲。仰头长叹。   “喂,”接通电话,没好声气,“又怎么了,你和方奕吵架了?”   林娇娇在电话里声音嘶哑:“小埋,我哭了一晚上,现在眼睛都肿了,刚刚睡醒,你过来我家里。我有话跟你说。”   “那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吃的过去。”路小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她也是真心对林娇娇和方奕这对欢喜冤家服气了。林阿姨和叔叔不在京城,林娇娇就能把自己家搞得昏天暗地,作息和饮食自然也是一塌糊涂。   林娇娇被她提醒了才觉得肚子饿了,但是也想不起来要吃什么,只是狂点头:“随便都行,你快过来,我好饿。”   路小埋从冰箱里拿出路爸爸之前放进冷冻柜的手工小馄饨,又拿了把小葱,一边用耳朵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啪一声甩上冰箱门:“我的菜谱里没有随便这道菜。”   林娇娇在电话里扑哧一声:“我等你过来,我先去洗脸刷牙。”   路小埋挂了电话,快手快脚烧了水,下了小馄饨,出锅加点香油盐粒撒上小葱花,装进保温桶里。   完美。   接着就下楼去了同一个小区的另一栋楼里的林家。   林娇娇穿着一身睡衣给路小埋开了门,迫不及待地接过保温桶,走进餐厅,装了一小碗,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小埋你的手艺真棒,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简直是撞大运了。”眼珠子突然一转,“不行,你这么早嫁出去,以后岂不是不能给我带饭了……”脑补帝林娇娇突然对自己悲催的未来犯愁起来。   路小埋拉了把椅子坐下,惫懒搭理她。   林娇娇和方奕打算一毕业就结婚,本来都说好了,结果临近毕业,为了林娇娇去海市找工作,还是方奕来京城,两人又闹矛盾了。   当初大学报志愿的时候,两人就因为异地的事情差点分手,最后勉强达成共识,好不容易熬完四年,彼此都希望对方能来自己的城市和自己汇合。原本方奕答应了林娇娇,会来京城,没想到方奕最近在海市通过导师的介绍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就有点不太愿意来京城。   京城生活成本高,如果两个人要结婚,就得买房子。方家的条件一般,为了买房子到时候肯定得把高临的老房子卖了,还得借钱贷款,把父母的积蓄都掏空,方奕不愿意这么让父母为难。   林娇娇认为她家有房子,不需要买房子,只要方奕人来京城就行,两人扯了证,简单办个婚礼就行。她都这么委曲求全了,还顶着父母的压力,说没钱就旅行结婚,结果方奕一点都不体谅她,从来没想过共同努力,只会一味退缩,她内心对方奕十分失望。   这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路小埋就是包青天在世也断不了公案。   “你知不知道,方家还给他安排了相亲!”林娇娇吃饱了,把碗筷一扔,顿时拍案而起。   路小埋眉头一拧:“你别听风就是雨,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如果不是老家的同学给我通风报信,我还不知道这事呢。你说方奕是什么意思,他要是不想结婚看上别人了,早说啊,我还会死缠着他不成,老娘不稀罕!”林娇娇气得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整个人陷了进去,又拿着靠枕埋在脸上。   口气这么硬,却哭了一晚上把眼睛都哭肿了。路小埋叹息,这叫不稀罕啊。   “这事你再跟方奕好好谈谈,两个人开诚布公心平气和地谈,别吵架。要我说,干脆也别这么急着结婚。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一毕业就结婚?”路小埋不解地问。   林娇娇拿开埋在脸上的靠枕,眼睛红的像小兔子,喃喃道:“我们都谈了这么多年了,如果再不结婚,我总觉得可能走不下去要散伙了。”许久她才小声地说,“我不想和方奕散伙。”   路小埋爱怜地摸了摸她乱七八糟的鸡窝头,又嫌弃地收回手:“你快去洗个澡换衣服,你都快变成咸菜干了。我要是方奕,也不要你了。” 第76章   最近C国发生国内政变,局势变得很混乱,报社里的工作一时间陡然变得繁重许多。负责带路小埋的闵老师又是负责国际新闻这一块,最近一直在和C国的驻外记者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联系,连续加班了一周,都是在办公室里打地铺,夜里几乎都要熬到凌晨三四点钟,躺下去休息几小时,早上一睁眼在洗手间刷了牙就又一副精神抖擞的白领精英模样。看得路小埋十分佩服。   看着同事们忙起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路小埋虽然是实习生,但也不会没眼色地迟到早退,也跟着一起加班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过一周时间,等到休息日时,路小埋几乎赖在床上起不来,感觉全身每根骨头都在酸痛地叫嚣。如果不是手机铃声一直响,估计她这一觉能睡到下午去。   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扒拉出手机,一看界面,发现未接电话有十几个。林娇娇打了三个,刁沁雯打了一个,路爸爸也打了一个,剩下都是顾乐杉打的。   路小埋赶紧给路爸爸回了信息,说已经起床了会自己吃饭,再发短信安慰一下林娇娇。她估计林娇娇又是因为方奕的事情不开心找她吐槽。至于刁沁雯她也发了条信息问她有事吗?刁沁雯隔了很久没回信息。路小埋就没放在心上了。   最后一个顾乐杉,路小埋没管了。她快手快脚地洗脸刷牙,嘴里叼着微波炉热过的包子,急匆匆地穿鞋和外套。   就这么一会功夫,手机又响了。路小埋用肩膀夹着接电话。   “姐姐,你怎么还没来,乐乐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电话里传来顾乐杉略带委屈的软糯声音。   这周顾家夫妻有事去看父母,顾乐杉不愿意跟着一起去,非闹着让路小埋带他出去玩。   路小埋因为上次没给他过完生日就跑了,心有愧疚,也就答应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过头,定的三个闹钟都没把她叫醒。   她几口吃完包子,耐心地哄道:“对不起乐乐,姐姐睡过头了,我现在马上出门。你爸妈在家吗?还是你一个人在。”   “粑粑麻麻一早就走了,家里只有保姆阿姨在。”顾乐杉说完不太放心地叮嘱,“姐姐你快过来,说好今天带乐乐出去玩,可不能反悔的。”   路小埋嗯嗯两声挂了电话,这才穿上外套出门下楼拦车去武夷花园。   小朋友天生就对垃圾食物高能量食品有着谜一样的强烈爱好,因为出门时已经快中午了。路小埋只得带他先去吃肯德基。   顾乐杉笑得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摇着路小埋的手:“太好了,姐姐是最好的姐姐。”   平常蓝素兰管得很严,根本不会允许儿子吃这些高能量食物,然而小朋友却是那种你越不让他吃什么他就越馋什么的奇妙生物,所以这会顾乐杉已经扒拉着胖乎乎一戳一个小肉窝的手指在算自己要点哪几样食物。   路小埋莞尔一笑,刮了下他挺翘的小鼻子:“不带你吃肯德基就不是好姐姐了?”   顾乐杉连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不是这样的,我最喜欢姐姐了。一直喜欢,喜欢,喜欢……”到最后抱着路小埋撒娇个不停。   路小埋心底像云朵一样柔软,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头发。   解决完午饭,路小埋又给顾乐杉买了一个甜筒,顾乐杉这才满意地去儿童区玩耍。路小埋坐在附近的区域,一边按手机一边留心他的情况。   周末的商场本来就川流不息,儿童区里更是一大堆熊孩子,闹得人脑壳都疼了。路小埋暗忖,这些小小的身躯里哪来那么多精力,恨不得上天入地地闹腾,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一下。   一边腹诽一边收起手机,两眼无神地左右瞟了几眼。   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耳边就传来哇哇一阵大哭声。   路小埋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背带小牛仔裤坐在地上哭得震耳欲聋。顾乐杉手上举着半个甜筒,愣愣地站在那里,小脸上都是不知所措,看到路小埋走过来,小.嘴一瘪,眼眶里顿时蓄满了大泪包,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路小埋连忙过去,低声问道:“乐乐别哭,先告诉姐姐出什么事了?”   顾乐杉个性温和,不是那种喜欢闹腾的熊孩子,平常也不惹事,所以路小埋才会愿意偶尔带他出来玩。   也许是因为路小埋平静的态度,顾乐杉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连忙吸吸鼻子,忍住眼泪,小声地指着地上嚎哭不止的小男孩说:“他要抢我的甜筒,我不给他,他就坐在地上哭了。”   路小埋连忙把另一个孩子扶起来,这才发现顾乐杉手上的另一半甜筒原来都沾在小男孩的衣襟上。看来两人方才估计应该是推搡了一番。不过孩子们的事情可大可小,不好追究对错。   路小埋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赶紧安抚他或许找到他的家长。   无奈小男孩越看到有人来哄他,哭得越大声,长长的睫毛挂着一串串泪珠,小脸蛋都哭红了。路小埋没辙了,只好左右看有没有家长在,又大声问附近的人。   这位小朋友的家长却站在人群外,表情怔松,双脚像被固定在地板上不得动弹。徐璠望着路小埋的方向,双手缓缓摸出手机,声音暗哑:“七哥你在办公室吗?你能来一楼照顾一下小克吗?”   这座写字楼,一楼到五楼都是商场,盛瑄的办公室在25层。接到表弟的电话,盛瑄心底有些疑惑,小克是大哥的儿子,今天大哥大嫂不在家就把孩子扔给他,他嫌弃这熊孩子就让好脾气的表弟去带这个小侄子,两人刚下楼没多久,怎么突然又要他下去。   不过他也没多问,挂了电话张嘴就想吩咐秘书下去带人上来,心底突然又是一动,刚刚表弟的语气很不对劲,他还是亲自下楼一趟。   等下了楼。他很快就知道表弟不对劲的原因了。   路小埋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该叫眼前的人小老板,七哥还是盛瑄。最终嘴唇动了两下,说道:“对不起,你是这个孩子的家长吗?不好意思,刚刚我弟弟的甜筒不小心弄到他衣服上了,我已经帮他擦干净了。你看,要不我给你干洗费……”   盛瑄到来后,熊孩子终于不哭了,睁着一双红红的大眼睛得意洋洋地瞪了顾乐杉一眼,似乎在说我的靠山来了,这下你们都完蛋了。   盛瑄却只是懒洋洋地瞥了小侄子一眼,双眼正视路小埋的脸,缓缓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好久不见,路同学。”   伸手不打笑脸人,路小埋尽量拿出最友善的态度,又让顾乐杉给盛克道歉。   顾乐杉有点委屈,小声地趴着路小埋的耳朵说:“是他先抢我的东西,应该是他给我道歉。”   路小埋耐心地解释:“他抢你东西是不对,不过你把他推倒了还把雪糕掉到他身上,是不是也有错呢?”听路小埋这么一说,顾乐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故意没说是他把人推倒了,企图蒙混过关,没想到被姐姐猜出来了。   路小埋贴着他的耳朵又低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顾乐杉就点点头,这才扭扭捏捏地走到盛克面前,红着脸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年纪比你大,不应该推你。”   盛克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争三分,何况他是盛家最小一辈里现在唯一的金疙瘩,虽然父母管教严厉,但耐不住一群疼爱孩子的长辈,此刻见顾乐杉态度干脆地道歉,他反倒不乐意了。   两眼鄙视地看着顾乐杉,明明年纪和个子都比顾乐杉小,反倒一股虎崽子的小模样,仰着头奶声奶气偏要装出强大的气势:“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盛瑄只想扶额,这孩子跟着老太太偶像剧看多了吧,随即不客气地把他扯到身后,又十分亲切热情地对路小埋说:“相见不如偶遇,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上,不如你们姐弟一起到楼上喝杯茶,这里说话不方便。”   路小埋一看周围都是围观的人群,吃瓜群众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就十分顺水推舟地点头。   盛克也不闹了,心底暗暗想,还是七叔厉害,先把人弄到自己的地盘,到时候他想怎么报仇都行。哼,他已经想好了对付眼前这个小胖子的绝招了。   盛瑄哪里知道小侄子一肚子的三十六计,他领着人上楼,路上给表弟发了条信息:人我带走了,你先回去吧。   当年的事情他可是全程深度参与,这会四年期限还没到,两人要是见面了,小姑那里肯定要出事的。   无论如何,这个恶人只能先由他来当了。   徐璠没有回短信,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曼妙的身影渐渐走远进了电梯再也看不见人影。心里又酸又涩,嗓子眼也像堵了一团棉花,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明明就是一墙之隔,但是四年来B大的徐璠一步都不敢踏进隔壁的A大,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见她。   直到人影消失,周围的人继续喧闹起来,有一个孩子跑过来撞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   心里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在不停地左突右撞,一个声音说想她想她想见她,另一个声音却不停地说不可以不可以,你现在只会害了她……他用劲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自己不要走过去,直到浑身大汗淋漓。   等等,再等等,小鹿,小鹿,我的小鹿……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疼。他总算知道心疼得一抽一抽是什么感觉了。   “咦这位大哥哥怎么哭了!这么大了还哭,真是羞羞脸……”耳边有孩童围着徐璠肆意取笑。   徐璠却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一片迷雾,朦胧中只剩下路小埋朝盛瑄扬起的那个甜美的笑容。她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越发显得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一片波光潋滟。眼下似乎有些阴影,能看出一丝疲倦来。   思念排山倒海地涌来,徐璠几乎站不住脚,好半天才抹了把脸,面无表情转身走出了写字楼。   等等,再等等,现在还不可以去见她。   路小埋只觉得有道莫名灼热的视线犹如实质般地笼罩着自己,几乎让她无所遁形,一直到进了电梯才消失。她心底暗自纳罕,却左右都没有发现熟人,随即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第77章   等路小埋把顾乐杉送回家之后,一进门就把自己甩在客厅的沙发上,瞬间葛优瘫,连脚趾头都不想动弹了。盛克那小子可真难缠。   鱼缸里的小青又跑了出来,正在客厅的地毯上缓慢地爬行,似乎发现路小埋的动静,它瞬间就卧倒在地,四肢都缩进坚.硬的乌龟壳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注意看,还会以为地上躺着的是块长了青绿色苔藓的石头。   路小埋伸脚踢了它一下,乌龟壳被踢翻了,四脚朝天,懵逼地挣扎着。路小埋却盯着小青咯咯笑起来。   小青: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原来你是这样的饲主。小白姐姐快来救我!!!   路小埋缓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起身把乌龟壳翻过来,把小青送回鱼缸里。   小青一入水就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倏地藏到一串海草后面。   路小埋笑眯眯地拍掉手上的水汽。   路小埋一个人在家,不想做饭,就随手做了个蔬菜沙拉,一个人解决了晚餐。   因为报社的工作,她现在很习惯性地找到新闻台看起来,等看完新闻又看了七点半的天气预报后,路小埋揉了揉肩颈准备刷牙睡觉。   家里的座机却响起来。   “喂,爸……我在家里……什么!雯姐喝醉了……好,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又裹了一件厚外套,路小埋就匆匆出门了。   来到路家私房菜馆后厨的休息室时,路小埋刚好看见刁沁雯半瘫软地被路爸爸搀扶着,刁沁雯只是拉着路爸爸哭个不停。   哭泣的样子没有丝毫美感,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面目姣好的脸庞上精美的妆容也早已花花绿绿。   路爸爸用力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刚松手她就像烂泥一样滑到地板上。   龙星淳把外头窃窃私语的员工都赶走。   路小埋掀开门帘,只听刁沁雯声音嘶哑地抽噎着:“路飞,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很瞧不起我!你不用回答,我知道,肯定是这样的。是我一直缠着你不放,两年了,一点自尊都没有,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我从来没想到我刁沁雯竟然也有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天……”   说着似哭似笑,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路飞眼神晦暗,示意路小埋过来扶着她,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是我对不起你。”   回应他的是刁沁雯更加激烈的态度,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拼命挤出来一样,刮得人耳膜生疼:“你别说了,别说话了行吗!你老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以为我会感激你吗?混蛋,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不能放手!混蛋……骗子……”一说话一股浓浓的酒气就直往外冲。   路小埋接手了刁沁雯瘫倒的身体,路爸爸就退让到一旁,一脸沉默不言不语。   路小埋看得心里难受,就轻声道:“爸,你先去忙吧,这里我来看着。”   路爸爸点点头:“你看看她的手机,打电话让她家里人来接吧。”   “恩。”   刁沁雯不知道在想什么,捂着脸,坐下地上呜呜地哭。路爸爸和龙星淳离开了,她也都没有抬头,似乎一无所知。   路小埋见她这样,也就放手任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希望她能平静下来。   过了不久,刁沁雯的弟弟就开着辆改装得十分怪异的路虎气势汹汹地来接人了。   路小埋态度平静地帮他把人送到车后座,他瞅了路小埋两眼,两颗眼珠子在黑暗中发着绿光,恶狠狠道:“让那老家伙滚远点,再来惹我姐,小心我剁了他!”   路小埋冷硬的表情被昏暗的路灯遮住了一大半,攥着拳头,很想给他两个耳刮子。等汽车尾气远去了,她才松开拳头。   既然路爸爸没办法接受刁沁雯,路小埋也不希望她继续纠.缠下去,打开手机通讯录发了条信息,就把刁沁雯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没几天,就有小混混时不时上门找茬,还有眼生的顾客在店里找着由头挑刺,不是说菜品的问题就是各种说服务差上菜慢服务员态度恶劣等等,很是影响了饭店的正常营业。   该打发打发该报警报警,等这些人被路爸爸和店里的员工教训打发走之后,路家私房菜馆却又迎来了几批工商卫生消防各方面的检查人员,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勒令停业整顿了。   路爸爸心情不太好,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其他人,又得压抑满肚子烦恼和林阿姨四处疏通关系。   可惜人家连礼都不收,钱塞不出去,到最后连门都进不去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这些事情,路小埋都一无所知。等事后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很巧,是张焕东主动帮的忙。   原本龙星淳是没抱啥希望的。路家私房菜馆在京城开了新店后,张焕东偶然和朋友来过一次,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回,十次里龙星淳也能碰上三四回。时间久了,面对热情的张焕东,龙星淳也不好再板着脸了,虽然仍有些客气疏离,不过到底把他当成了熟人。   两年前龙奶奶就过世了,路爸爸帮着龙星淳处理了后事,龙星淳就彻底跟着路爸爸了。工作日在饭馆的员工宿舍住,周末就回路家。路家的房子小,只有两个卧室,路爸爸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给他多支了一张铁架床。龙星淳天天喊着师父师妹,彻底成了路家的一份子。   这次路家私房菜馆出事,龙星淳看着师父急得嘴里都起了一串泡,他对刁沁雯自然十分不满,打她电话却打不通。最后只能翻着手机寻找每一个有可能帮上忙的朋友,群发信息的时候,他几乎是没带任何希望的。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手机里存了张焕东的号码。   信息一发出去,接到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候回复,之后就静悄悄了。   电话是在半夜响起来的。   龙星淳睡眼惺忪脑子不太清晰地接通电话,对方在嘟囔什么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记得自己也说了几句,然后对方说这事他会帮忙解决,说完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龙星淳这下彻底清醒了。一看手机,刚刚的来电是张焕东。是他说要主动帮忙?这人情能欠吗?突然有种不真实感,掐了大.腿一把,抖抖索索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手机叮一声响。张焕东:什么蒸的煮的,你睡吧,明天一早起来,这事我保管给你解决了,哥们一个电话的事。   龙星淳暗忖,要是能把事情解决了,让他叫张焕东大爷都成。   于是勒令停业整改的通知猝不及防地发下来,又静悄悄地撤销了。路家私房菜馆关门了一周,重新开业。老顾客们疑惑问了几句,路爸爸就笑说老家出了点事,回去了一趟。恢复营业的首月加大优惠力度,全场八折,一直到次月才恢复正常定价。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当中的人心情却各异了。   龙星淳不再敷衍着张焕东,拿出几分从前对待黄毛的心态,和张焕东迅速哥俩好,连路小埋见了他俩勾肩搭背的亲热模样都大跌眼镜。   还真有人上赶子交朋友啊。龙星淳自认为一穷二白,对方在他身上也图不了什么,不就是要当朋友吗?好,这哥们,他认了。   于是路小埋跟着也知道了盛瑄和倪琨是张焕东的发小,偶尔也跟着来店里吃饭。每次盛瑄碰上龙星淳总会问几句路小埋的事,搞得龙星淳差点怀疑这小子有阴谋,自然更加对师妹的事情闭口不提。   盛瑄也不以为意。倪琨对龙星淳的态度依然如故,淡漠的两眼里就没这人的存在。龙星淳也不上赶子热脸贴冷屁股,他是和张焕东交朋友,又不是和倪琨。龙星淳性格里的倔强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反倒越发让张焕东觉得合眼缘,两人还真成了一对好哥们。   倪琨的脸越发黑了。盛瑄笑而不语。   刁沁雯再也没有出现,后来突然用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给路小埋,声音低低说了声:对不起!许久又道,她要结婚了。   路小埋只能说一声恭喜。   挂了电话,知道从今以后刁沁雯再也不会出现在路家的生活里了。   突然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似乎生活都不会一帆风顺,重生也不是打通关游戏,世事往往都是人力不可及。她估计应该是史上最没存在感的重生者了。   脱下外套,衣服越穿越薄,换上春装,非常短暂的温暖之后似乎炙热就要来临。   路爸爸带着路小埋一起去相亲。没错,对方也是一对母子。   很奇特的四人组相亲模式。   路爸爸和对面的母亲搭话,路小埋也瞅了眼自己对面的男孩子。   青春期的少年,脸很干净头发贴着头发剪得短短的,态度不冷不热,还好也并不恶劣,路爸爸偶尔询问他几句,问问他的学校学习和生活,他也都一一回答了。   路小埋顿时松了口气,对男孩笑得更加灿烂了。   这位温岚阿姨,像她的名字一样温和柔.软。面目平凡,但五官和气质都十分柔和,眼神专注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像冬日里的暖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却一点都不需要担心被烫伤的风险。   她微笑的时候眼角出现鱼尾纹,不知为何突然让路小埋觉得很亲切,很接地气。   望着她和路爸爸的侧影,似乎能看见一种淡淡的温馨围绕着他们,连时间的脚步都缓慢了下来。   路小埋悄悄朝温晋使了个眼色,带着少年离开了咖啡厅。   这个盛达商场就是路小埋上次带顾乐杉来过的,听说这一栋写字楼都是盛家的产业。路小埋四处看了看,问少年:“我们要去楼上逛逛吗?还是你想看电影,我请客。”   眼前的温晋极有可能在未来成为自己的弟弟,路小埋秉着“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以最友善的态度邀请了对方。   温晋却淡淡地看了路小埋一眼,好半天摇了摇头:“最近没什么想看的电影。我先回家了,作业还没写完。”   路小埋也不恼:“那你要不要和温阿姨打声招呼。”   温晋琥珀色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点头:“我会给她发信息的。也会告诉她,我们相处得很友好。再见,未来的姐姐。”转身,背着双肩包不急不缓地走了。   路小埋在他背后轻轻吹了个口哨,心底暗道,现在的孩子可真酷。 第78章   临近毕业很多同学的工作差不多都有着落了。路小埋原本以为自己的工作也基本落定了,接下来就可以好好玩耍啦。那天报社新人入职前体检结束后,回了家,她还笑着跟路爸爸说她要进报社了。   路爸爸挺高兴的,家里难得出一个文化人,感觉也备有面子,又翻起他许久不用的电话簿,直把话筒捏的发烫了,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路小埋当初是经过报社的笔试和面试才进来实习的,同一批实习生一共两男五女,路小埋的笔试成绩最好。后来进了报社,他们这些实习生都跟着编辑部的闵老师。因为实习生基本不能接触正式业务,一进去报社就是被所有前辈的目光盯着,无数双眼睛在审视你考察你,所以路小埋这些人说不上如履薄冰但也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露怯。   闵老师通常会拿一些过期的影音资料和通稿,让实习生们练习写作。又因为他们工作重点有一部分跟外媒联系十分紧密,所以闵老师偶尔也会拿几段国外的街头采访影音资料,让实习生们根据采访独立写作拟出一份新闻通稿,或者让他们就同一个新闻事件看不同的几篇报道,包括中英文国内外,根据这些不同的视角,拟出一份不夹带私货立场客观措辞克制的新闻稿。   路小埋每天一上班就要打开几个固定浏览的外媒主流网站,一边看一边记下要点,特别需要关注有提起国内的那部分新闻。除了浏览新闻还必须每天守在三台电视面前,听抄三个国外新闻节目,一边听一边记要点,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也很难在网络上找到重播,路小埋只能支着耳朵用力听。   因为闵老师第二天会检查他们的作业,所以每到这时,路小埋都会觉得自己脑子几乎快打结了,等新闻节目播完,身上就会黏黏腻腻地贴着一层薄汗,连和其他实习生说话嘴里都差点溜出几句英文。   路小埋模样长得甜,瞧着又稳重做事也麻利,虽然闵老师没有表现出来,不过看起来对她态度还不错。即便这样,当路小埋犯错时,也会被骂到抬不起头来。   那天她在写一份印度的新闻稿子,有一个五个字的地名,她写错了。国外地名在国内的新闻稿中都是使用音译,但是这个音译不是随便翻译而是都有固定的表达,所以碰到地名人名都要死记硬背。   路小埋前天晚上赶一个广告单,睡得有点晚,白天的状态就不太佳。写稿子的时候,她用另一台有联外网的电脑查了地名,然后在内网的机子上写,结果就把五个字的地名敲错了一个字,虽然读音是一样的,但是同音不同字。   闵老师当时脸就整个挂下来,眼神寒得能把人冻成冰棍。明明天气不冷,路小埋却觉得自己置身寒冬腊月冰天雪地。   “砰”一声,几张薄纸被他像地.雷一样拍在桌面上。   “这事以后还怎么放心交给你负责!”   “左边抄右边你都能抄错!”   “你就光长了一颗猪脑袋吗……”   路小埋低着头等他骂完了,才迅速拿回稿子马上回去修改。   出了办公室门,实习生中一个长得有点圆润的女生就低声问:“闵老师发脾气啦?”说完也没等路小埋回答,半真半假地说道,“闵老师第一天实习的时候就说过人名地名是绝对不可以写错的,这种错误是最低级最致命的……”   路小埋面无表情地对她“哦”了一声,从她身边擦过。   背后飘来对方的低哼声:“外地民工!”   路小埋跟她不熟,只知道她是本地人,一向眼睛长在天上,看人都是往下瞧的。她正心情不好,也懒得给对方好脸色,回到自己的电脑前重新打开文档啪啪敲起字来。   中午十二点下班,路小埋跟着人流去食堂吃饭。他们这些实习生都有临时的工作证,可以在食堂吃午餐。下午两点就上班,路小埋如果从家里带便当也没有地方可以热饭,她也不想太特立独行,所以就随大流去食堂了。   报社的食堂和大学没啥两样,事实上,比学校里的还难吃。路小埋忍了,她想等熬过实习期转正了,她就自己带便当。   打了一份肉一份青菜,路小埋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另一个实习女生也坐下了。   “闵老师是不是也通知你了?”她神秘兮兮地问。   这次招进来七个实习生,实际上最后只会留下四个人。报社虽然薪水不高,但是在外人看来既稳定名声也好听,熬段时间说不定还能拿到本地户口,而且单位也有提供宿舍最不济有廉租房。能够顺利解决吃住两大难题对于一个面临毕业想在京城扎根的大学生来说,这份工作已经是相当吸引人了。   也因此七个实习生彼此关系很微妙。   两个男实习生一个是外语学院的硕士,一个是一流学府双学位尖子生,笔试面试的成绩也不错,又有性别优势,所以一群人都隐隐有点共识,最后这两个男生肯定会留下来。那么五个女生就只能争夺剩下的两个名额。女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微妙,无事都能起三层浪,何况现在还有两根白胖的大萝卜吊在眼前,大家都有平等的机会可以拿到它,但不到最后一刻,机会落到谁头上也都没人说得准。   深受闵老师喜爱的路小埋就变成了几个女生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问话的这人也一样。虽然她比较聪明,看起来长袖善舞,并不像那个本地胖女生那样眼高于顶,但故意这么问路小埋显然是另有目的。   路小埋抬头瞅了她一眼:“哦,你也被通知了?”她不就是想听自己这么问吗?   对方暧.昧一笑。不过路小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报社有一个社长,副社长却有好几个。路小埋这批实习生当时是一名年纪颇大的副社长负责招进来的。   现在差不多已经面临应届生签订就业合同的时间了。   昨天闵老师私下对四个实习生说,让他们后天去体检,而对另外三个女生说,后天放假一天,让她们不用来上班了。   三个女生自然心情不太好。路小埋不知道的是,当时有两人脸色就灰暗下来,而剩下的那位本地胖女孩表情却十分怪异,似乎是惊愕以致于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她会被淘汰下去。   体检过后,第二天七个人照常回来上班。报社里的前辈告诉路小埋,体检通过了,这份工作基本就板上钉钉了,路小埋肯定能进报社。路小埋当然也十分开心,回家告诉了路爸爸,一时间路家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路爸爸和温阿姨的相处也是渐入佳境,路小埋已经在扳着手指头算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摆酒席。现在唯一苦恼的是家里房间不够,不过龙星淳已经不在路家过夜了,路爸爸房间里的铁架床也收起来了,而路小埋也计划等她进了报社就搬到宿舍住,到时候家里就能腾出空间,让路爸爸也好好享受一下婚后两人的独立空间。   至于温晋已经被路小埋选择性地抛在脑后了。这个酷小孩估计也不会愿意住在路家。听说他高中没有走读是住校的。   四月中旬实习期结束,路小埋回校准备毕业论文顺便等待报社的入职通知。   左等右等,时间一天天过,眼看五一节就要到了,马上进入五月份,都得开始准备答辩领毕业证了,报社的签约合同还没发过来。路小埋一天能检查几遍的手机和邮箱,什么都没有,诈骗传销的信息倒是不少。   叹口气。今年全国经济形势不太好,国外也在闹金融危机,路小埋的同学们都忧心忡忡。虽然他们的学校是一流学府,但是新闻上也没少报道A大B大的高材生在京城混不下去回老家卖菜种地养猪的消息……   同学里有一半的人各自有想法门路都出国留学了,剩下一半人想在国内找工作,要么早早通过家里的关系留在京城,要么也打算回老家。到现在还没等到切确通知的路小埋就显得有些处境尴尬了。   五一黄金周过去后,恢复正常工作学习,路小埋终于等到报社的来电。说是让他们这些实习生再去报社一趟,开个会。   路小埋去了,心想这回是不是要签就业合同了。   去了报社,他们这七个同期的实习生被工作人员领到了会议室。一推开门,路小埋就微微蹙起眉头。会议室里摆着一张最常见的开会用的大长桌,靠近门口一侧坐着七个实习生,对面是一排不知道哪来的年轻男孩,看起来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路小埋戳了戳最熟的那位外语学院硕士男:“这些人哪来的?”   他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很快就有人进来了,他们都不敢再低语。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坐在会议桌的首席,工作人员介绍说他是新来的副社长。   不知为何,路小埋突然想起当初招他们进来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副社长,听说他是今年退休,但是她不知道具体时间。心里不由一咯噔,有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出来。   工作人员把一堆简历拿给新来的副社长。   副社长看了一眼就放在桌上没有翻动,眼皮微动,张嘴道:“你们轮流自我介绍一下,我先认认人。”   说完,一群实习生就在莫名的气氛中,一个个轮流自我介绍过去。   自我介绍之后,副社长不置可否,起身离开会议室。工作人员把桌面上的材料收走,让他们回去等最后的电话通知。   路小埋和硕士男对视了一眼,双方都没有说话。离开前约定到时候有消息就互相打电话。   时间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报社的通知自然是没有等到。辅导员私下问路小埋情况,帮她分析了一下,确实没什么问题。   她说:“按照往常情况,过了入职前体检这一关应该就没问题了。但是你到现在都没收到就业合同,这就有点问题了。就业季马上过去了,校园应届招聘也结束了,报社招哪些人估计都定下来了,不会拖到现在这个时间啊?”她的声音里里带着疑惑,最后说会帮忙找以前毕业进报社的学生问问看。   其实路小埋心里已经有数了。她打电话问过那个外语学院的硕士生,他说他也没等到报社的入职通知。她想问问那个和她一起体检的女生,发现对方的号码是空号。   她没有闵老师的私人电话,只有报社的座机号码。   和辅导员谈话后,路小埋就一个电话过去问了。报社说一周前入职人员就定下来了。   参加体检的四个人中,只有她和外语硕士男落选了,至于替补上去的人,其中一个听说是那个本地胖女生。路小埋一点都不意外,她不知道这位胖女生的背景,不过那位和她一起体检的女生,她倒是听过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她亲戚就住在报社的职工大院里。   路小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有点微妙。这家报社有国家背景,在国内外都代表着国家的喉舌,能进去的话,基本上户口和房子都能解决。为了这个机会,一群人也算挤破头。   而路小埋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胜利在望,到头来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心里怎能不憋屈。   不过重生带给路小埋的另一项好处是,她的神经已经格外坚韧甚至有点粗大了。   路小埋原本以为自己铁定能进报社,所以在其他同学忙着出国找工作的时候,她一直很悠闲,现在报社的工作落空了,但招聘季也过去了,路小埋干脆就不找新工作了,打算好好珍惜在校园里的最后两个月,吃好喝好睡好,工作就等拿到毕业证正式离开学校后再说。   路小埋安慰自己,不进这家报社说不定反倒是件好事。这也不是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每次一进报社,路小埋就觉得办公室的气氛格外肃杀凝重,也许是因为国家喉舌这种特殊地位的关系吧,反正路小埋很不喜欢这种工作环境。办公室里的前辈不是在讨论日本核危机就是啥朝鲜导弹的,路小埋一点都没有兴趣。   有相熟的同学知道路小埋的情况,都佩服地夸她心态好。她心底暗笑,重生混到这份上,心态不好也不行啊。   路小埋心态良好,顺利完成答辩,拍了美美的毕业照,拿了毕业证,顺便去参加隔壁B大项晨杰的毕业典礼。但偏偏有人却心疼得不行。 第79章   盛瑄也很冤枉,他不是大罗金仙,算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又要不让人发现,又要暗中照顾,还不能惊动到小姑,他容易嘛!受表弟所托,他自然把路小埋的事放在心上。他不方便出面,便让倪琨通过他的一位朋友了解了这家报社的应届生招聘情况,知道路小埋凭借自己的实力也能被选上,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让人暗中留意别画蛇添足反倒露出马脚。   也怪他把话说得含糊不清云里雾里,连倪琨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要关照路小埋,还以为他是不是对媒体行业感兴趣,也想插一脚做生意,所以正一肚子话想劝他打消念头。   两人各自都想岔了。   出现乌龙也就不奇怪了。谁也没想到副社长退的这么快,新来的副社长又来了这么一出,等知道消息反应过来想插手时已经来不及了。路小埋板上钉钉的工作也就这么丢了。   不止路小埋憋屈,盛瑄自己心里都不大痛快。   今儿徐璠打电话追问这事,他就坦白说了,结果徐璠撂下电话就直接杀到他办公室,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没错,表弟好不容易求他办事一回,他还给搞砸了,确实是不地道,但是这小子就这么朝他甩脸子,算哪门子事。   盛瑄瞅了眼,坐在办公桌对面沙发上的表弟。徐璠至始至终都寒着一张脸,一声不吭。他在实验室里蹲了快两个月,头发都没有打理,刘海快盖住脑门了,身上还穿着沾着污迹的深蓝工作服,脸色有点苍白,一副疲劳过度的模样。   明明如此,却一点都没有折损他的美貌度。徐璠还真是集齐了盛家和徐家的优点,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一张脸长得比女人还俊秀。   盛瑄一肚子火气倏地消散无影踪。不是他颜控,对着这张脸,确实也生不起气。   他无奈仰天长叹。他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徐璠的事,所以这辈子要跟在他屁股后面做牛做马。   这几年徐璠的脾气也是跟着美貌度一起见涨。就算徐璠是他表弟,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对方实验室的主要投资人,早就投入重金下了血本,而且实验正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肯定懒得搭理徐璠。   想差遣他,可没这么容易,就算徐璠是他表弟也不行。   没了火气,盛瑄就耐心对徐璠说道:“你先别急,喝完这杯咖啡就回实验室。所里的人说你突然跑出来,刚进行到关键处的实验数据差点丢失……你总不希望努力了四年的东西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吧……”   徐璠抬头,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清冷如水:“七哥,我知道在商言商,也知道你是这个实验室的投资人,但我才是里面真正的灵魂人物,没有我这个实验室就散了。而你也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组建这个实验室。我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你心底比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我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都不存在了,那实验也没必要继续进行了……”   盛瑄眉头一拧,刚要张口,就听徐璠又插了他一刀:“如果不是想离小鹿近一点,我已经去了所罗门旗下的实验室,七哥,最近日本鸠田家的人也在联系我……你知道如果不是小鹿,我根本没必要留在国内留在这里,我对你们的那些钱权都没有丝毫兴趣,除了小鹿,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我留下来的东西……这些不都是你们教会我的嘛……也是你们逼着我学会的……”   盛瑄想骂他把徐盛两家这些人,把自己的父母长辈置于何地,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没错,那个原本纯真的表弟确实是被他们这些人逼到墙角的,是他们这些人告诉他,想要自由想要反抗,那就拿出你的价值和本事来证明吧,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存在……   盛瑄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这次会把你的心肝宝贝放在第一位,比我爸妈还重要。行了吧。”   “恩。”徐璠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脸上这次微微闪过一丝笑意。   盛瑄看他如愿以偿了,顿时胸口又憋闷起来,故意说道:“大不了,路小埋真找不到工作时,我就安排她进我的公司!”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璠稍微有些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多云转阴了,“我相信小鹿凭借自己的能力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只是有私心而已。”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小祖宗,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徐璠低下头:“我没想怎么做,我就是希望她过得幸福。”嘴里这么说,胸口却有一个声音大声呐喊,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止是希望她过得幸福,而是希望自己能在她的人生里留下痕迹,而不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他承认他确实有私心,他很贪心,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尚。   明明告诉自己只要她幸福就好。但他知道这都是假话,他痛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给予她幸福。   用一个懦弱又可悲的借口拖了她四年。如今又想插手干涉她的人生。这样卑鄙的他,再次出现在路小埋面前时,她还能认得出来吗?随着当初约定的时间期限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患得患失,既想见到她,又害怕见她,更害怕她陌生疏离的眼神。   对于路小埋来说,越临近毕业时间,小日子却过得越发滋润。或许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的工作黄了,而偶尔兴趣来了画几格丢到网上的漫画倒是吸引来一批粉丝。她的漫画主题是动物世界,不过不是一般的动物而是拟人化动物。这种有点小贱有点冷幽默又有点萌的动物形象和对话,立刻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渐渐开始有读者给她留言,催更的评论更多。   甚至有忠实粉丝说,每天晚上睡前都会习惯性刷一下路小埋的微薄,看看她有没有出新作,这些小小的漫画格子像一剂安定剂一样抚慰都市人疲惫的心,伴人悄然入眠。   路小埋心底嘀咕,她的漫画还有催眠效果,真神奇。不过成就感还是满满的,喜悦只能和她的漫画编辑分享。   之前超额完成那个广告单子,顾客挺满意的,间接给路小埋介绍了一个儿童插画的活。路小埋不打算找工作,干脆就宅在家里继续接活。她也想通了,先这么做几个月,如果觉得这种生活更舒服,说不定她会选择做自由的soho一族,而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路爸爸自然是女儿高兴怎么样,他都无条件纵容,还拍着胸.脯说,闺女想在家就在家,如果想工作了就去店里帮忙。   路小埋虽然不是厨艺白痴,但是和高手也是有差别的,她只会一些家常菜,至于管理人事的工作更不是她擅长的。所以路爸爸有这个心,但路小埋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去店里添乱的。   林娇娇的工作也定下来了。出乎意料,她考上公务员了,是京城XX区的宣传口部门。   项晨杰约大家出来,先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等结束了,一起喝一杯庆祝庆祝。   他应聘上一家全球前百强外企大集团,准备锻炼两年就回高临接管他爸留给他的小公司。这个打算还没和他的女朋友说过,按照他的想法,反正还有两年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吧。   经过陈燕的挫折,他的恋爱观似乎变了许多。经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要把自己的内心都掩藏起来。项晨杰的女朋友路小埋不太熟悉,只见过几次,印象中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生。   林娇娇暗地里说项晨杰身在福中不知福,总有一天会自作自受。   路小埋没办法替他辩解,项晨杰在大学里确实和不少女生暧.昧不清,有点风.流公子的架势。只是人家女朋友不介意,路小埋更劝不动项晨杰。   毕竟他们只是老同学加老乡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左右对方的思想和生活。   不管私生活如何,项晨杰作为朋友,确实很仗义也没得挑。所以他一招呼,路小埋就带着林娇娇一起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了。路小埋在现场看到了项晨杰的女朋友。   校长一个个颁发了毕业证,又给学生拨了学位帽的流苏,毕业典礼就差不多了。   在这之前,优秀毕业生代表会上台发言。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徐璠。”清澈透亮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整个大礼堂上空不断回荡,激荡着耳膜。   话音未落,台下顿时一阵骚乱。   看着站在远处讲台上身形颀长的徐璠,台下座位上的项晨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我靠!我靠!见鬼了!”   “徐璠,原来他是徐璠……”他改名了,怪不得,怪不得,同校了四年,无数次在通告栏上看到徐璠的名字,却从来没想到他就是徐公子。   项晨杰瞥了一眼站在人群外围的路小埋,她的身影被周围的人墙挡住,他也不确定路小埋是否看到台上的徐璠。   徐璠对路小埋的那点小心思,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路小埋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转头看林娇娇,眼中发着幽光:“你打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还是我眼花了。”   林娇娇比路小埋还吃惊。   倒是项晨杰的女朋友赶紧拿着相机拍了一张徐璠发言的照片。她今天原本是负责给男朋友项晨杰照相的,竟然意外拍到徐璠的照片,她一张可爱的小脸兴奋地染上一层红霞:“太棒了,我今天运气太好了。”说着把相机塞给路小埋,“待会你给项晨杰拍照,徐璠难得出现在学校,我不能错过……”   说完话,像其他兴奋的女生一样,往前面挤过去,想要挤到讲台底下。   路小埋隔着骚动的人群望着台上的那个人。   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现在的徐璠几乎和前世华丽蜕变后的徐璠合二为一了,周身似乎笼罩着浅浅的光圈,让他同普通人隔绝开来,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前世的徐璠回来了。   但这个徐璠又是那么令路小埋感到陌生,一股莫名失落遗憾的滋味悄然爬上心头。那个胖乎乎像柔.软的白面馒头的少年,那个走路跑步都会喘气到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断气的少年,那个被坏学生打倒在地浑身狼狈却眼神倔强的少年,那个会偷吃她磕的瓜子,陪她一起做题写卷子的少年,他不见了,他消失了。   等了四年,却等回来一个陌生人。一个无故消失,留下无数谎言的陌生人。   原来他没有去留学啊,而是身在离她这么近的B大。   路小埋以为自己可以释然,她告诉自己原本他们两人就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存在任何承诺,她没有立场也不应该去责怪对方。   但当下这一刻,她只是把相机丢给林娇娇,转身挤出了大礼堂。   徐璠选择的这个回归方式,确实足够惊.艳,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路小埋发了条短信,告诉林娇娇自己先回家了,随后便关机了。 第80章   路小埋和漫画编辑商量,准备把在网络上发布的动物世界漫画,进行扩展和填充,做成一个有故事脉络的完整单行本。   毕业之后,她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其中。   只是这时候,她却收到了报社的入职通知。工作人员解释说之前因为报社的人事变动,交接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工作疏漏,所以才没有及时通知路小埋。但因为编辑部今年的招新已经结束,所以她被安排进内刊部。   这个内刊部是独立于编辑部之外的一个特殊部门。整个部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编撰参考要闻,这本刊物专供上层领导阅读,所有资料只在内部流通,对外全部保密。路小埋在报社实习的时候,对这个神秘的部门只闻其声。   路小埋有点懵逼。她已经做好了在家工作的准备了,和编辑商量的动物世界漫画刚开了一个头,结果馅饼却从天而降。她站在大馅饼面前,考虑要不要捡起来,也许这背后需要她付出什么看不见的代价。谁知道大馅饼会不会变成毒苹果。   犹豫再三,又和路爸爸商量后,路小埋拒绝了这份工作。   没想到,对方反倒锲而不舍。   路小埋越发确定这是个毒苹果。   不管了,还是先把动物世界的开头整理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路小埋对着电脑打开画板,脑海中却有无数扭曲的线条在漂浮,慢慢纠结在一起,缠得越来越紧,变成一团乱麻。她一点思路都没有。   徐璠穿着西装系领带的模样,像一幅巨大而清晰的电影画面占满了她的视野。   黑色的西装是入学时学校统一下发的学生制服,做工粗糙,穿在其他学生身上看起来廉价而不合身,但是在徐璠身上,却瞬间化腐朽为神奇,每一道线条每一个褶皱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她甚至能透过那层衣服看穿底下的宽肩窄臀,还有那被黑色裹住的层层暗涌。   暗涌扑面而来,一个浪潮把她打翻彻底淹没。从里到外。   不知不觉,一张如雕刻般五官俊美绝伦的脸庞在她的笔下出现,待要画领结和脖子的时候,她突然像溺水的人猛地挣扎出水面,如梦初醒地一下子关掉电脑屏幕。   抱着画板瘫倒在床上,心底告诉自己别想了,他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   温阿姨敲门,她做的抹茶曲曲饼烤好了,问路小埋要不要出来。   路小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她已经记不清那天是怎么离开B大的大礼堂,又是怎么被徐璠一个电话拦在校门口。他在电话里喘着气,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衣襟散乱神色.狼狈,原本梳理整齐的发丝凌乱地飘散着,调皮地垂在眼皮之上,扯下的领带被握在手里。   路小埋缓缓放下捏得发烫的手机,而徐璠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准备迈出去的脚,似乎想把自己站成一棵伫立不动的大树。   “我可以解释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路小埋陌生疏离的目光望着他,嘴里呵呵冷笑了两声。   他似乎被她的冷笑烫伤了,浑身不禁颤.抖了一下。头颅慢慢沮丧地低垂下来,高大的身躯也变得佝偻了。   那道不可触摸的光圈从他周身缓缓褪.去,他似乎又变成路小埋熟悉的那个少年。   路小埋没办法用恶劣的态度对待那个少年。   徐璠察觉到她态度的软化,小心翼翼伸出手,试探地抓住她的手。路小埋甩了一下,却被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掌心湿热,陌生的热度和潮气通过相触的肌肤触电般地传递而来。   徐璠嘴唇嗫嚅,暗沉的眼神中发出幽暗的光芒:“我很想你……想得快受不了了……”   路小埋躲开他炙热的视线,低声道:“放手,我要回家。”   校园里已经有路过的学生盯着他们窃窃私语。   “耍我很好玩吧!”   路小埋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句话,然后像要甩掉自己的心软一样,用力甩开他的手,从他身边跑掉。   ……   回忆戛然而止,路小埋躺在床上,喉咙里呼出一个沉闷悠长的气息,把徐璠的影子彻底从脑海中一键删除。   可惜人脑不是电脑。   她开门来到客厅,温阿姨还煮了奶茶。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鼻尖微微一吸,整个胸腔里的苦涩顿时褪得一干二净,路小埋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她本来就不是伤春悲秋的个性,又何必庸人自扰画地为牢呢。想通似乎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她浑身都轻松起来,对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温阿姨扬起一个甜美的笑脸。   遵照温阿姨的意见,她和路爸爸低调领了结婚证,但没有办酒席,只是一家四个人外加龙星淳,一起在路家吃了顿饭。路小埋还是叫她温阿姨,温晋也一样称呼路爸爸为路叔叔。   温岚和路飞这对夫妻都没有勉强两个孩子。他们对现状很满意,也对崭新的家庭很满足。   路小埋也很满意,越和温岚母子相处,她越觉得再也不会有比他们更适合路家的家人了。   自从温阿姨和路爸爸扯了证,住到路家后,整个家似乎都变样了。并不是说房间有什么大变化,增加的不过是小物件小摆设,窗帘换了一个颜色,沙发套上更温柔的布艺,座椅上出现米黄.色的靠垫,美人颈的花瓶里插了一支带着露水的百合花……坚.硬的钢筋水泥不知不觉软化了……   厨房更是变成温阿姨施展才艺的舞台,路小埋和路爸爸都退居二线。   因为温阿姨喜欢西式甜点,整个小公寓里几乎天天都飘散着甜美而治愈的味道。   路小埋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来自女性长辈温柔的爱意,把她填满了,眼眶酸涩得几乎要落泪。   原来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啊。活了两辈子路小埋第一次知道。   温阿姨很快发现路小埋态度的转变,她对路小埋心疼不已,越发用心加倍关爱她。   温晋都忍不住犯嘀咕,他是充电话费赠送的孩子吧,而路小埋才是老妈亲生的。   路小埋得意洋洋地对他笑道:“你才知道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啊!”揽过他的肩膀,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乖,叫声姐姐。”   “男女授受不亲,古代更是七岁不同席。你快放手!”温晋挣扎得一张白净的脸都发红了。   路小埋笑得更加放肆了。   路爸爸也悄悄握住温岚的手,她的手并不细腻,带着微微的粗粝,是一双惯常打理家务的手,却很干燥温暖。温岚回头,眼带疑惑,依然微笑的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   路飞忍不住抬起大手摸了摸她的眼角。红霞细细密密地爬上她的脸庞和耳廓。   他看得痴了。两个孩子都在,温岚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低垂下头,露出一截洁白的后脖颈。   路小埋一脸偷笑,不动声色拉着温晋出了门,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安安静静地蛰伏着,犹如黑暗中不动声色的巨兽。   车门在路小埋面前打开。   路小埋还未收起的笑脸缓缓沉下来,嘴.巴也抿起来,低声对温晋说:“家里酱油用完了,你帮我去便利店买一瓶。”   “你没事吧?不然我还是留下来。”温晋有些犹豫。   他抬头看向奥迪车,贴了薄膜的车窗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影。   “你买了酱油就先回家。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路小埋掏出钱包,拿了两张纸币塞到温晋手里,把他打发走了。少年离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担忧。   司机站在敞开的车门旁,无声的态度却每一秒都在催促着路小埋。   她抿了抿嘴唇,没再多话,等待少年走远了,才提脚坐进车里。   车门砰得关上,似乎把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司机踩下油门,汽车缓缓驶出小区,通向未知的遥远。   对方不说话,路小埋也不说话。她在脑海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构思着动物世界的漫画。   是先画两只企鹅家庭的故事呢,还是三只松鼠的友情线呢……   要比耐心,路小埋作为资深宅女,那是毫不畏惧的。   “看来你很清楚我为什么来找你?你的态度很笃定。”盛女士面无表情地说道。   态度笃定的不是你吗?关我什么事。路小埋在心底小声反驳。   面上却微微一笑,大眼睛眨了眨,慢吞吞道:“盛阿姨有事找我?”   “说吧,你想要什么?”盛女士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她已经从青涩的少女绽放成春天枝头香味浓稠的鲜花,只待有情.人采撷。话刚一半,她就失笑地摇摇头,“不对,我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   路小埋在她意味不明的笑声中,微微翘起嘴角:“是啊,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儿子。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吃瓜路人,对你们的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惜啊,我应该把你这句话录下来让那小子听听。”   半晌她才继续道:“喝水吗?”不等路小埋拒绝,就以惯常居于高位的姿态从助理手中接过水递给路小埋。   路小埋在她不容拒绝的眼神下接了过来。盛女士这才满意。   “也许我的话不中听,在你们看来也是枉做恶人。不过我知道你和徐璠以后都会感谢我的。”   “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没有你的干涉,徐公子,不对他现在改名徐璠,徐璠对我的感情可能在四年前就消散了。越虐越爱,虐海情深,SM听说过吗?会上瘾的!”   盛如兰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路小埋在说什么。   路小埋滔滔不绝地跟她科普起来。   盛如兰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我可以给你平静的生活安稳优越的工作,你要想清楚,我也可以把这些都夺走。报社应该已经给你打电话了吧!”   路小埋被噎了一下,她就知道那是一个毒苹果。眼前的人就是拿着毒苹果的恶皇后。   “那盛阿姨也应该听说过吧,我拒绝了报社提供的聘请合同。”   “房子,户口,工作……你都不在意,那你在意的是什么,家人?父母?路飞、蓝素兰、温岚、龙星淳、顾乐杉还是温晋,或者是你的朋友林娇娇、项晨杰……或者还有那家私房菜馆……”   底都被人摸清了,她还能说什么。路小埋仰天长叹,看来她今天注定讨不了好了。   路小埋向来能屈能伸,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甜美面孔,语带谄媚:“盛阿姨,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您指东,我绝不敢往西。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女愿效犬马之劳……”   前排副驾驶座传来扑哧一声笑。路小埋暗中瞪了他一眼。万年助理连忙端正脸色,目视前方,努力作墙上壁花。   盛女士眼神锐利地盯着路小埋:“我要你和徐璠谈一场恋爱,我要你毫无保留彻彻底底地爱上他。”   啥,她没幻听吧。路小埋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已经五官缺位,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只听盛女士接下来继续道:“然后再和他分手。”   路小埋魂飞魄散,快来道天雷把她劈了吧。   邪恶的皇后继续吐出最诱.人的话语:“如果你能完成我的要求,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甚至超乎你的想象。”   灵魂重新归位的路小埋,目光复杂地望着盛如兰。   第一次感觉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如此艰难。   太荒唐也太狗血了。   路小埋:……   盛如兰意识到她之前做错了,她越是想把他们分开,这种外力的作用下反倒让他们靠的更近了。那么如果撤掉外力呢?既然徐璠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她就成全他。她会让他自己意识到不同阶层的人即使相互吸引最终注定无法长久。   既然时间没办法把他们分开,那么来自两人内部的裂痕呢?   面对一脸笃定的盛女士,路小埋满脑子疯狂刷弹幕:你神经病啊!!! 第81章   路小埋平凡了两辈子,猝不及防就被淋了盆狗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小时候对菩萨不恭敬,因为菩萨的轿子从家门前过的时候,她都忙着啃猪肘子。   这会临时抱佛脚还来得及吗?   那天半途从B大离开后,她就把徐璠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她觉得两人没有再见的必要,但盛如兰这么一折腾,却让路小埋不得不把徐璠从黑名单里重新放出来。   电话说不清楚,路小埋也不是黏糊的性格,就约好了时间地点,打算清清爽爽一次性了结。   京城的气候向来干燥,两人见面的那天却出乎意料来了场雨。   路小埋走进咖啡馆,把湿漉漉的雨伞放进店门口的木架上。因为有雨又有风,雨伞只起到一半的遮挡作用,她身上的外套被打湿了,她干脆脱下来用手拿着,这才朝那个一直背对着她的人走过去。   雨天的咖啡厅,没什么客人,吧台的服务员一脸昏昏欲睡。   点了咖啡,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路小埋就三言两语把盛如兰来找她的事向徐璠全盘托出。她的本意是希望他们把家庭矛盾在家庭内部解决,不要波及她这个无辜的路人。   徐璠没想到他母亲的反应和动作会这么快,只剩满心苦涩,四年的约定最终变成一场笑话。   他拼命努力,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坚持,说服母亲接受他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显然这个尝试失败了。母亲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反倒对路小埋成见越发深了。   “对不起。”徐璠神色略带疲倦地对路小埋低声道歉,“你不用在意我妈的威胁,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会阻止的,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你确定你真的爱我吗?”路小埋喝了口热咖啡,驱散浑身的湿气,这才面带疑惑,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高中的时候,她确实能感受到徐璠对她的好感,但那时她志不在此,一心想考大学,早恋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如果不是盛女士两次找上门,她甚至不知道徐璠会因为年少青涩的爱恋,执着了整整四年。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单方面地为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奋斗着。他的人生也因此完全改变了,按照盛女士的话来说,那就是自甘堕.落。   路小埋无法负担这份沉重的感情,但也不再责怪对方曾经的隐瞒和不辞而别。   约徐璠出来之前,她就已经释然了,也原谅他了。不管她能不能接受这份感情,起码不应该对此弃如敝履,他值得她的尊重。   路小埋之所以会这么轻易原谅徐璠,一半是受路爸爸和温阿姨的感情所触动,另一半原因却在盛如兰身上。盛女士如果知道她不仅没能成功阻止他们,反倒成了神助攻,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路小埋不厚道地在心底暗自偷笑。   心里泛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愫,嘴里却还是继续劝说:“也许你的感觉欺骗了你?我们已经分别了整整四年,都成年了也都变样了。我不了解如今的你,你也不知道我变成什么样了?也许你只是因为错过才会念念不忘,也许当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种强烈的爱就会瞬间消失……”   徐璠没有回答,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她,波澜不惊的海面之下蕴藏着无法宣之于口的强烈情.欲。他没有说话,但路小埋瞬间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一切。   面对这么一双眼睛,路小埋质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常年画画,她的指甲剪得很短,手指头显得有几分圆润可爱。徐璠受诱惑般,缓缓伸手,覆盖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眼神仍直直地望进路小埋的眼睛里。   暧.昧的湿热和潮气以及滚烫的热度。让她一下子回到南方沿海最闷热黏腻的雷雨季节。   咖啡店外,空中的雨点打在透明的玻璃外墙上,拖曳而下,纷纷滑落。   “你生病发烧了?”路小埋眨了眨眼睛,手心这么烫,隔着相触的肌肤都能把她烫伤。第一次在B大校门口时她就感受到一回,过了这么些天,难道他的病情还未痊愈?她抽出手,用手背量了量他额头的体温。截然不同的微凉温度。路小埋困惑了。   徐璠似乎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他握着她的手,她没有害羞没有惊慌没有躲闪,只是那么平常地关心他是否生病。   四年光阴产生的隔阂和距离在这个量温度的动作间倏地消失了。他开心地笑起来。像年幼的孩子捧着心爱的棒棒糖,露出简单而满足的笑容。这个笑容犹如雨过天晴般,将所有浮尘一荡而清,透露出原本温润夺目的光彩,瞬间把路小埋笑懵了,她猛地反应过来,想要收回伸出去的手。   玻璃墙外的雨不知不觉停歇了,清凉的风卷着吹着,地面很快重新干燥起来。天空难得清晰而明亮。   徐璠紧绷的肩膀和后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   他探过身靠近路小埋,好让她能顺利摸到他的额头。路小埋退缩,他就靠近。就像从前,他总是低下头好让她能摸到他的发顶。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路小埋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让他松弛下来,路小埋说他不了解现在的她,其实她说错了,他根本不需要了解,只要见到路小埋,和她坐在一起呼吸同一种空气,他就能瞬间确定,她还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心上人这个词真贴切,只有放在心上才能让他安心的人,不是心上人还能是什么。   徐璠内心千转百回,他不想吓到路小埋,但也不想再像四年前那样裹足不前,生生浪费了无数的光阴。人生还有几个四年。   他清了下嗓子,意味不明道:“我确实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病了就赶紧看医生吃药。”路小埋皱眉,观察了下他的脸色,确实青中带黑,似乎有乌云罩顶的迹象,这不是传说中的近日有血光之灾……   路小埋的思维一下子飘散了。   徐璠要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大呼冤枉,他在实验室里和同事们一起熬夜了两天三夜,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面目青黑也属正常。   “我这种病普通的药都不管用。”在路小埋犹疑的眼神中,徐璠继续从漂亮的双唇中吐出剩下的话,“因为只有你才能治好我的病。”   路小埋被噎了一下,随即脸颊一片飞红。   徐璠又一次握住她的手。不容许路小埋有任何退缩。   路小埋看向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黑色的绳子。颜色有些褪色。   “这是你送给我的眼镜固定绳,还记得吗?我一直戴着。”徐璠顺着她的视线,微笑着解释。   路小埋挣扎的动作停住了,表情怔松地望着徐璠,镇定的表情从她脸上脱落,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所有的感知都停留在虚无的空中,而这条有些老旧的眼镜固定绳却一下子把所有记忆都拉了回来。路小埋意识到徐璠说她是他的药,并不是在开玩笑。   徐璠俯身低头,吻了她发红的鼻尖。像羽毛一样轻柔地撩过,一触即分。   “感受到了吗?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我依然渴望你,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你还怀疑吗?别拒绝我,别抗拒我,试着睁开眼睛,试着感受你身体里的感觉,别急着告诉我……”   路小埋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   明明是打算干脆利落做个了断,但见面的结果却出现诡异的走向。   路小埋那天晕晕乎乎地答应了徐璠“试着接受他”的请求,又在晕晕乎乎中被他送回家。   徐璠临别前说:“别担心,一切交给我来处理。你只需要等我回来。这一次我不会再不告而别了。”   路小埋点头,大眼睛里发出猫一样晶亮的光芒,被他笃定的态度感染到,一颗心瞬间安稳了。   也许她可以试试看。   重要的是,她确实没办法掩耳盗铃,假装自己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不管有意无意,徐璠确实在她人生中留下来不一样的痕迹。   当年她因为一个承诺就单身了四年,也许就是冥冥中的预兆吧。   之后被放出黑名单的某人,犹如被打通任督二脉,迸发出非同寻常的热情,除了不能见面,每天信息电话一个不落,甜蜜的情话也像不要钱一样往外蹦,同城快递一天能往路家小公寓跑三四趟,路小埋已经快没脸给快递员开门了。偏偏徐璠的一言一行却又仿若发自内心出于天然,路小埋连指责对方的理由都找不到。   而盛如兰却以为路小埋接受了她的提议。她还在等待两人的关系从内部破裂的一天,到时候,她会将自甘堕落的儿子从泥潭里拯救出来。   盛如兰尚未如愿,徐锦山却在完成一项与C国的秘密谈判后,于归国途中出了意外,身中数弹,徘徊在生死边沿。她头一次放下所有工作,赶到丈夫身边,和儿子一起守了他五天。   五天后,徐锦山从重症病房出来,徐璠赶回实验室。   而盛如兰继续留下来,什么都不想,连徐璠和路小埋的事情都不再关注,一心一意地守了丈夫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后,徐锦山让秘书把一份离婚协议书交给了盛如兰,他要净身出户。   徐锦山声音还带着虚弱,眼神却平静而释然:“我在这次出国谈判前就向组织提交了内部申请,等回国后就会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所以你以后不需要再顾忌我了,我们离婚吧。”   秘书已经从高级病房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盛如兰的表情很难以描述,似乎震惊到失去反应能力。   两个月里,她放下身段,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他也一样感动地回应她。她看得出来徐锦山对她的感情依然在。她以为他们又回到了当初新婚的美好时光,但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一纸离婚书把两人间的温情脉脉像单薄的窗户纸一样戳破了。   盛如兰听见心碎裂的声音,甚至忘记了一贯的骄傲,表情模糊地问:“为什么?”   他们感情没有破裂,正在好转,家庭财产也没有争议,他们还有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她正准备为儿子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培养他接手自己的商业帝国,她甚至想过等儿子上手了她就安心留在家里陪伴他……在这个圈子里,像他们这样简单的一家三口很难得……她也一直引以为傲……   但是为什么呢?他要在这个时候给她重重一击。   他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第一件事就是和她离婚,她真的这么让他厌恶,厌恶到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徐锦山艰难地半坐起来,背靠着枕头,虽然休养了两个月,但伤口痊愈需要时间。骄傲的妻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崩溃,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她的痛苦。他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在意这段婚姻。   “你不是说当初因为父母的约定才会和我结婚,现在我爸和岳父都已过世多年,我想这个约定也算完成了。我放你离开。”   他耐心解释,却迎来对方愤怒的眼泪:“我说过那么多话,你就把这一句当真!徐锦山,你永远都知道怎么让我受伤最深!”   “你想离婚,我不答应!除非我死!”眼泪和脆弱在盛如兰身上永远只有一瞬间,她咬牙切齿地看了徐锦山最后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除非你死。”   离婚协议书被两只手撕碎纷落如雨下。病房门砰一声用力甩上。   徐锦山疲倦地长叹一声。是他亏欠了这个家,如果如兰真的不想离婚,他就收回这份协议。   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第82章   徐奶奶人生里第一次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转了两趟客车,又一路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一向认为自己身体倍儿棒,从来不服老的徐老太太,第一次意识到岁月不饶人。   她捶了捶后背,提着大包小包,三两下雇到一辆三轮车,把她拉到儿子家的小区门外。   谢过满头大汗的三轮车师傅,给足了车钱还额外塞给对方一小袋地瓜。   她早听说了,皇城底下连根菜叶都金贵,都得花钱买。   徐奶奶这才摸出老人机,眯着眼睛给孙子徐璠打电话。   “乖孙啊,奶奶到了……奶奶腿脚快吧……那是,可不能耽误乖孙的人生大事……嗯嗯,就是被这铁疙瘩给拦住……那门口的小哥忒认真还要登记……吼吼,奶奶等你过来啊……”笑眯眯地挂了电话,拖着编织袋,在门口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双手往怀里一踹,摆了个农民蹲的造型。   徐璠来得很快,他开着一辆半旧的凌志,在徐奶奶身边停下。   行李扔到后车厢,徐奶奶手脚麻利地爬上副驾驶座,自个系上安全带。   徐璠开车进小区,门口的电子扫描仪扫了车牌就放人进去了。   徐奶奶好奇地瞅了两眼。   “城里人这玩意还搞得挺复杂的,回自己家都得验身。”   徐璠笑着解释:“这个小区已经算好了,当初安排给爸爸的那处房子,出入更加不方便。”   “你姥姥家也在这里吧,待会带奶奶去见见亲家。我难得来一回京城,得去上门拜访,不能失了礼数。”   徐璠点头:“行,我都听您安排。”   于是徐奶奶回了徐家,简单洗漱吃了顿便饭,整理了行头,就催孙子带她去拜访盛家。   徐璠还问了句:“奶奶你要去医院看看我爸吗?”   徐奶奶大手一挥:“没事,不急,你.妈不是搁医院照顾他吗?等他出院那天,我就在家等着。”   徐璠想了想,还是把盛女士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医院的事情暂时隐瞒下来。   盛老太太比徐老太太年纪大,不过常年养尊处优,生活优越,所以外表看起来,似乎徐老太太反倒显得年长。   两人一见面就亲热地拉着手,嘴里叫着亲家母。   两人虽是儿女亲家,但一南一北相隔遥远,多年难得见一次面。   盛老太太就当初盛如兰结婚时去了一次高临,徐老太太更是头一回来京城。   两人虽然极少接触,但彼此态度丝毫不显生疏。   徐老太太见了盛家小辈的盛克,还摸摸衣兜掏出一个红包,给了见面礼。   寒暄完毕,两人就去了盛老太太的会客厅说话。   显然有话想私底下单独谈。   徐老太太:“这两孩子,年纪加起来都快过百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   盛老太太:“是呀是呀,咱们老了,说话他们都不爱听。”   “谁说的,老姐姐,咱们可不能服老,哪个不听话,就揍他!山娃子从小被我揍到大,也就是我那乖孙我舍不得动他一下,那还是因为这孩子他自己懂事,比山娃子懂事……”   “是呀是呀,谁说不是呢,璠儿,我也疼的很。”   “老姐姐,我明人不说暗话了,想你也知道我为啥来这么一趟。”   “我懂,我懂,辛苦亲家母了,你咋不让孩子们去接你,让家里的司机去接人也行啊。”   徐老太太笑而不语,儿子家的司机不也是盛家派过去的,她腿脚能动,就不想沾这个便宜,平白矮了盛家一截。盛老太太也是点到为止。   两位老太太笑眯眯地对视了一眼。   “老姐姐你放心,这俩孩子怎么说都是我儿子儿媳妇,我再苦再累都不怕,正好趁这会能动弹,松快松快筋骨。”   “对不住了,亲家母,是我把如兰这孩子惯坏了。现在我管不住她,还得劳动你来。”   “我就话不多说了,再歪的树脖子,在我手底下,也能把它掰直了。老姐姐尽管放心。”   两位大半辈子经历无数风风雨雨的老太太,默契对视一笑,显然已经打算联手镇压徐锦山盛如兰这对夫妻。   徐老太太雷厉风行得很,把从高临带来的土仪分给了亲朋好友,接下来让徐璠带着她看了升国旗,在□□广场前照了张相,宝贝地收起来。最后上路家拜访,见了路小埋。   她在京城的行程就圆满完整地结束了。   最后一天,她敲定了徐锦山出院的日子,让他在家休息一晚,然后让徐璠给她定了三张回高临的火车票,一张软卧给她,两张硬座留给徐锦山和盛如兰。   徐锦山如今身上就挂了一个闲职,请了长假养病。徐老太太要带他回高临,正合他意,他也就默默接受了老母亲的安排。   至于徐老太太来京城后,只出现一次的盛如兰,她的意见被选择性无视了。   启程那天,徐璠开着他的半旧凌志送徐老太太和徐锦山去火车站,盛家人昨天便已辞别,今天就不再相送。下了车,徐璠帮着徐老太太和徐锦山检票送他们上车。   徐老太太问了孙子时间,就开口说再等会。   徐锦山道:“妈,别等了,如兰不会走的。京城的事她放不下,没办法走开。”   徐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去去,我的事你别掺和,你给我等着就行,哪来这么多屁话。”   徐锦山敢怒不敢言,无奈选择闭嘴。   见一向在人前体面的徐锦山在徐奶奶面前吃瘪,徐璠转过头,忍不住暗自偷笑。   徐锦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不是怕这个小老太太,只是母亲早年守寡,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在积威之下生活多年,他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时间一格一格地溜过去。徐璠望着人流的入口,也不禁怀疑母亲是否会出现。   盛如兰到底被大哥盛柏铭押来火车站了。   盛柏铭受了盛老太太的指令,转头就给盛如兰弄了张中度抑郁症的诊断书,强制让她请了半年假期,跟着徐老太太和徐锦山回高临养病。   半年后,去留与否就由徐锦山和盛如兰两人自己决定。   徐老太太觉得有这半年时间,足够她最后抢救这对夫妻一把。   虽然嘴上总是嫌弃他们,但总归是自家身上掉下的肉,把儿子带到这世上,就是天然欠了他的债。儿子的婚姻一直有矛盾存在,她心里都清楚。当初她就顾忌儿媳妇的身份,一早就说了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这么多年来,她和儿子儿媳相处的时间扳着手指头都算得过来。   临老了,她倒是想讨回嫌,把这两人拘在身边,好好教教他们为人子女、为人父母的道道。   她和盛家老姐姐达成共识,再帮这两孩子一把,至于他们以后的造化就不强求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这些老家伙总不能跟着一辈子。   不管盛如兰情不情愿,都被押着一起登上了回高临的火车。   火车发车前,徐老太太让徐璠带她去了趟厕所。   半途把一个户口本塞给他,眨了眨一对精光的小眼睛笑眯眯道:“乖孙啊,动作麻溜点,奶奶可等不了下一个四年了。等奶奶去地下找老爷子了,就是想管你们也管不了了。”说完,长叹一口气。   徐璠眼眶有点发酸。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真自私,明知道奶奶年纪不轻了,他还让她跑东跑西,为后辈们操心。   “小埋那丫头,我和盛家老姐姐都很喜欢。你俩啥时候想去扯证就尽管去,别管我们这些人,不管谈对象还是结婚,都是你俩自个的事。乖孙你扯证了记得打电话通知奶奶一声,奶奶给你爷爷烧柱香让他在地下多保佑你们。”   “奶奶,您放心。我不会偷偷去领证的。”   “你这傻孩子哦,愁死个人,我这是在教你先斩后奏,你懂不懂撒!你这脑瓜子怎么一点都不灵光,尽学你爸的迂腐不知变通……”徐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点了几下徐璠的脑门,又拉着徐璠趴在他的耳朵旁大声叮嘱,“谁要是拦着你,你告诉奶奶,奶奶揍他屁.股。”   徐老太太才来几天,徐璠竟生出满心不舍,很想把老太太留下来,但他也知道老人家有多离不开家乡。那里是她的根。   送徐奶奶上了车,徐璠又跑到站台找到他们的座位,隔着车窗守着。   徐奶奶从半开的车窗里,伸出干枯长满皱纹的小手朝他摇了摇:“乖孙一个人在京城要好好的,奶奶最不操心你了。因为你从小就是个踏实的好孩子,最懂得惜福。回吧,回去吧。别送了,别送了,车要走了……”   在徐奶奶不停的催促中,徐璠慢慢转身,回到车上,两眼便湿润了起来。   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直到不远处传来火车呜呜的鸣笛和车轮吭哧吭哧的转动声,他才驱车离开。   徐璠后来才知道,回到高临的父母迫于徐奶奶的淫威,陷入水深火.热的日子当中。徐奶奶给小凤放了半年假,让她回去,家里的活计都交给儿子儿媳,连照顾徐贝贝的事都交给盛如兰去做,整天撵在盛如兰身后,一会喊徐贝贝饿了,让她去炖骨头汤,一会喊徐贝贝毛脏了,让她给狗梳毛洗澡……   两人但凡不依,稍有反抗,徐老太太就凭借那一身媲美奥斯卡影后的演技,装晕装头疼装高血压装心脏病……一手装病的活耍得麻溜,徐锦山和盛如兰明知如此也不得不顾忌老人家,不敢再继续刺激徐老太太,一路从惊慌失措到麻木淡定……   可怜徐锦山多年没做过家务,模糊的记忆中年少时似乎也光顾着埋头读书了,盛如兰更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煮个白米干饭都不知道要加水,闹得徐奶奶一个头两个大,徐家一片鸡飞狗跳。徐老太太私底下打电话跟盛老太太抱怨,这俩孩子干活真不利索,比她这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太还不如。   过了一阵,等两人家务活勉强上手了,徐老太太就带着儿子儿媳回乡下老宅,弄了块田地,打发两人去种地种菜,让他们靠自己双手过一回日子。   徐老太太和盛老太太这联手一招釜底抽薪,似乎真的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一些事情。   徐锦山和盛如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惹得两个老人私下暗自感叹了一番。   这些都是后话。   没有了头顶两座大山,徐璠在京城的小日子越发如鱼得水。   因为不再有外力的干涉,他和路小埋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确定恋爱关系的那天,似乎谁也没有主动提起,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仿佛为了弥补缺失的四年,他们都不愿意再继续浪费时间,一旦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就抛弃所有顾虑和矜持,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地牵手了。   感情来得太快太猛烈,几乎让路小埋措手不及,一向慢热的她也被徐璠感染到。   路小埋主动牵了徐璠的手。   徐璠问她:“你确定吗?”   路小埋水润的大眼睛里发出猫一样狡黠的光芒:“恩。我和你一样确定。”   下一秒钟,徐璠猛地拥她入怀,细细密密湿润的吻,从额头眼睑鼻子一路下滑,停留在犹如花瓣般甜美娇艳的红唇上。   耳鬓厮磨鱼水交融。   路小埋被他的气息覆盖笼罩,直至心神都失去控制。   似乎又置身于那个南方沿海小城潮湿黏腻的雷雨季节中,不停滑落的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干了又湿的小背心,空气里有海风带来的水腥气…… 第83章   路小埋第二本漫画,动物世界系列的第一个单行本顺利交稿,她拿到了前期的稿费。新工作也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她进了一家小游戏公司担任美术设计师。未来几年这家公司会迅速成长,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行业大佬,出口海外总量也将长期牢据榜首,圈内无数投资大佬都盯着这个聚宝盆想插一脚,无奈都插不进去。   路小埋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原来她的漫画编辑是这家公司的初始合伙人之一,帮路小埋出完动物世界单行本,他就要辞职加入这个游戏公司。他拉路小埋一起入伙,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路小埋一听他说完就满口答应。   编辑既感动又觉得愧疚,没想到几年打交道下来,路小埋竟然对他如此信任。他一时触动,意识到自己的作为有失厚道,连忙改口劝说她再好好想想,也把公司的实际情况全盘托出。   其实这家公司已经组建了两年,当初他们都是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志同道合又瞅准时机想干一番大事业,于是便兴致勃勃地拉了一个团队。刚开始他们也找到一些天使投资,可是两年下来依旧没有做出爆款游戏,只是半死不活地撑着,直到现在连自负盈亏都很勉强。因为资金越来越困难,前段日子公司里的员工甚至全员降薪。他也是一边在做漫画编辑的工作,一边兼职处理游戏公司的业务,在公司里他几乎都没拿工资。他这次辞掉漫画编辑的工作,全力投入到游戏公司,也是想最后破釜沉舟一把,不成功便成仁,失败了也就死心了,老老实实回去当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不管他如何劝说,路小埋却铁了心,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还对公司的前景十分有信心,安慰前任编辑,只要熬过这一关后面肯定会触底反弹时来运转了。   前任编辑身为一个北方大汉子,却被路小埋一番话感动得老泪纵横,当下决定不能辜负路小埋的信任,立刻和其他几位核心成员讨论,吸纳路小埋进了公司团队。   路小埋小小利用了一下重生的便利,刚好赶上这个时机,在这家游戏公司一路从原画师、视觉设计师、主美、美术总监、研发制作人直线上升,没几年就占下核心创始人团队的最后一个位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徐璠还因此有些愧疚,心疼地问路小埋:“你真的不想去报社上班吗?其实当初凭借你的能力,你可以留下来的。”   路小埋被他箍在怀里,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脸颊隔着布料蹭了两下徐璠的胸口,蹭得他心旌摇曳,满脑子遐想,路小埋却一无所觉回答道:“当初好不容易通过笔试面试,拿到了实习生名额,我确实想过要是能留在报社工作就好了。不过后来这么机缘巧合错过了,我反倒对这份工作没兴趣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也不喜欢报社的工作环境,闷死个人。”   徐璠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路小埋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只好转过头仰着脑袋看他,小.嘴一撅:“怎么?你还想让我进报社?我又没让你养我!你操哪门子心!”   “你要是肯让我养一辈子,我求之不得。”徐璠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好笑地低头轻咬了下她的唇.瓣。原本带着惩罚意味的亲.吻,却在肌肤相触的一瞬间立刻变得火.热起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前一份工作完成,稿费也拿到手,新公司还没入职,路小埋顿时空出一大段时间来。问了徐璠,听说他的实验室工作也取得阶段性成果,暂时有假期,于是,她迅速找了几家旅行社,经过比较后挑出一家,报了南极半岛15日游的双人情侣套餐。   林娇娇知道后,也和方奕一起请了长假,和路小埋两人一起加入了南极之旅。   南极没有四季之分,只有暖季和寒季,而暖季便是每年的旅行季。12月到1月份是南极半岛全年最温暖的时候。   四人做好了前期准备,身体和心理都调试到位后,在一月上旬踏上了旅程。   即便前期工作再充足,四人在轮船穿越著名的“怒吼海峡”——德雷克海峡时,全都晕船了。反应最激烈的不是林娇娇,反而是方奕,他直接躺在船舱里一步都下不来床了。徐璠的反应最轻微,还能抽空照顾路小埋。   这种痛苦在离开海峡登上南极半岛之后,就瞬间消失了。路小埋没有想到原来世界的尽头竟然是如此的宁静。狂风海浪颠簸似乎都变成了梦中的幻觉。这片陆地上只有无边的宁静,还有大片大片没有尽头的白色荒漠。   路小埋大学期间去过沙漠旅行,黄沙漫天的生活她也体验过,但是却头一次觉得白色是比黄.色更没有生命力的一种颜色。   荒芜寂静到你觉得你已经不存在了,不再作为一个人而存在,而变成了空气中最微小的原子。   每个人都裹着冲锋衣和厚厚的滑雪保暖裤,从头到脚全副武装,除非熟悉的人,不然面对面站着可能都认不出对方。   体力还算不错的路小埋和徐璠,为了拍到最美的云层,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多,看着太阳直下直上,视野广袤到不可思议,光照似乎是180度地环绕着两人。几个小时后,当太阳从落下的地方重新升起时,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投射下来,光影像一幅画一样缓缓在面前展开,仿佛诸神降临世界,点燃生命初始之光。   路小埋屏住呼吸,刹那间恍惚觉得,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灵。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也是一切的开始。   从南极回来后,他们就突破了最后的生理界限,真正成为彼此的负距离。   而这界限一旦突破,路小埋就发现自己认识了一个假的徐璠。   徐璠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原本最让路小埋爱不释手的公狗腰,现在她唯恐避之不及,去特么的公狗腰,快把原来单纯可人的乖宝宝徐璠还给她!   两人第一次羞羞答答观摩岛国动作片时,徐璠全身红得差点把自己变成一只煮熟的大红虾,没想到食髓知味后,他转眼就踏上没羞没躁彻底放飞自我的道路了。   路小埋咬着被角,半边脸埋在柔软的羽绒枕头上,喉咙里压抑地闷哼,嘴里含含糊糊地发出嫌弃的字眼:“你给我快点……嗯……特么还有完没完……我好困,我要睡觉……”   徐璠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尾椎骨,不管不顾,猛地一阵冲锋陷阵,最后鼓捣几下,这才长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在前方无穷无尽不可思议的包围和绞杀之下,不情不愿地撤下阵来。   翻身躺在床上,把彻底瘫软的人儿搂在怀里,让对方紧贴着自己的胸口,他伸手揉捏了两下她圆润挺翘的小PP爱不释手,声音暗哑得不可思议:“小坏蛋,你是故意的……”   上方顿时传来一个哼哼唧唧的声音:“快挪开你的咸猪手,明天我还要上班……”   “小坏蛋又想骗我,明天是周末……舒服吗刚才……”   “曹尼玛给我闭嘴……有丁丁了不起啊……小心我剁了它……”   回应恼羞成怒的路小埋是一阵放肆的笑声:“我没了丁丁,你岂不是再也没有幸福美好的小日子了……”   “哼,一根丁丁罢了,我明天就上网淘十几二十个,网上什么尺寸多大功率都有,我就不信还比不过你这一根……”   “那你就先体验一下我这一根的尺寸和功率!亲,包您满意!别忘了五星好评!”   说话间,路小埋只觉身下某样东西又蠢蠢欲动不停肿大膨胀起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天果然她躺在床上吃了早午餐。如果眼刀能杀人,徐璠已经被她扎成漏风的破袋子了。   从南极回来后,过了一个春节,林娇娇就突然平静地告诉路小埋,她和方奕分手了。   “你们从高中走到现在,熬过高考,熬过异地,连七年之痒都熬过去了,就这么分手不觉得可惜吗?”路小埋问她。   在旅行途中,林娇娇和方奕一直黏得很紧,像对连体婴似的,连往常经常发生的小口角都没有,气氛甜蜜得能暴击方圆五百里内的单身汪。路小埋实在没料到,他们从南极一回来就分手了。   林娇娇脸上露出恍惚的微笑:“相爱多年的人啊,在把爱情变成婚姻之前,总会变得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逃不过分手的魔咒,然后到了年纪又随便找个不太讨厌的对象结婚。我不想陷入这么可悲的地步,所以就让这份感情从美好中开始,也在美好中结束吧。”   她会永远记得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恨不得乘风而去,飞扬放肆的那段岁月,但她也想再爱一次。趁着年轻,清清爽爽甩掉过去的包袱,她还能再爱一次。   这个春节注定无法平静,在一次盛家举办的酒会上,路小埋意外看见身为盛瑄女伴出场的林月来。高考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联络,再一次见面却是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林月来看到路小埋却表情陌生,仿若初次相识的陌生人。   后来徐璠告诉路小埋,盛瑄的女朋友不是林月来,而另有其人。   这么复杂的关系,路小埋看不懂,上辈子她也并不清楚小老板最后有没有结婚,对象是谁。既然林月来装作不认识她而避开,她也就没必要上前去戳穿人家。   经过这么一次暴击,路小埋无意知道倪琨和龙星淳酒后乱性的事,也就十分淡定了。据说倪琨是为了阻止龙星淳引诱单纯的张焕东,至于为了拯救迷途的羔羊,结果拯救到床上,压人不成反被压这种事,就不好刨根问底了。   龙星淳拔吊无情,提了裤子就走人,还遗憾地说:他是龙家唯一的一根苗,还得传宗接代,不能跟人搞基。   倪琨彻底把他恨上了。原本是为了维护张焕东,顺便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如今反倒是他自己和龙星淳闹得不死不休了。当然这也是后话。   大过年的,路小埋和徐璠却不得不带着两个拖油瓶盛克和顾乐杉。两个小人闹着要去游乐园,想也知道这时候那里肯定是人山人海,排队都能排死人。   顾乐杉眼含期待却不敢催促,盛克就直接不管不顾了,就差在地上打滚嚎哭了。   在魔音穿耳之前,路小埋无奈松了口:“别哭了,带你们去,这就带你们去……”   徐璠一贯好脾气地笑着,反正只要能和路小埋在一起就行,做什么他都觉得开心。   顾乐杉带着盛克第五趟坐上飞天魔轮,乐此不疲,站在底下的路小埋却一脸百无聊赖。   徐璠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朵边:“你是不是觉得无聊,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路小埋瞬间敏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大眼睛瞪了他一眼,余光看见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什么!”   徐璠嘴角一翘,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你想什么呢?我是问你冷不冷?”   说着他解下脖子上的大围巾,示意路小埋低头。   感受到围巾上残存的温度,路小埋撇嘴,算她错怪人了,谁让他的信用早在她这里破产了。   徐璠的围巾很大,因为系围巾的动作,他紧紧靠近路小埋,下一秒钟,就用围巾把两人的脖子围在了一起,脸贴着脸,细细密密的吻就盖了下来。   路小埋恨得踩了他一脚。   大大的围巾包住两人的脖子和路小埋的半边脸,徐璠干脆张开羊毛大衣裹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肩窝:“你看,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到我们了。”   路小埋气得又踩了他另一只脚。   把人都当瞎子啊!   回应她的是更用力的搂抱,几乎把人嵌入骨头缝里:“好想把你变小,二十四小时带在身边,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路小埋心底自动翻了个白眼,最好能把她变成拇指姑娘,看他以后怎么圈圈叉叉叉叉圈圈……   雪一大片一大片地飘落,落在脸上湿湿润润的。   喘气的间隙,路小埋在徐璠的怀里仰头望着天空,嘴唇接触到一点雪花微凉的湿润,舔了舔,似乎是甜的……   察觉都她的动作,徐璠修长的眼眸顿时又是红光涌动,铺天盖地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被吻得太舒服,路小埋的十指尖都忍不住轻微地蜷缩颤抖起来。   两人紧紧拥抱对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