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福宝 作者:君莱   文案:   宁国公府三姑娘乳名福宝,娇生惯养十四年。   却不想一早便让临街王府的那匹狼盯上了。   小剧场:   宁国公府众人:福宝大了,可以挑夫君了。   赵誉:福宝大了,可以娶回家了。   陆靖瑶:总感觉隔壁王府那匹狼看我的眼神哪里不对。   PS:本文架空,架的很空,一切设定只为博君一笑,考据党勿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甜文   主角:陆靖瑶;赵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叫你丫嘚瑟,娶了个怂包媳妇吧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福宝   戌时刚过,京城宁国公府张灯结彩,今日是宁国公与清河郡主长女的满月宴,宁国公与清河郡主成亲七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虽是女儿,却比平常人家得了儿子还要喜悦。   宁国公府共三房人,老国公走的早,现任宁国公陆嘉年少袭爵,七年前与鲁国大长公主的嫡女清河郡主成亲,夫妻恩爱,美中不足的便是清河郡主一直未有身孕,宁国公为人刚正,加之清河郡主身份高贵,宁国公一直未有纳妾。   去年宁国公府老夫人带着清河郡主去寺庙上香求子,向来从容不迫的老夫人叹息,你就是生出个癞蛤\'蟆咱们也当心肝肉的疼啊。   当然,癞蛤\'蟆清河郡主是生不出,没给夫君添个一儿半女,就算是身份高贵的清河郡主也架不住流言,多年无子,宁国公身边干干净净,莫说姨娘,便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难免被人说是妒妇,不贤惠,清河郡主心中饱受煎熬,外面说的话她不是不清楚,这么多年来药方子吃了不少,奈何肚子一直没鼓起来。   宁国公府老夫人虽没在清河郡主面前提过要给儿子纳妾,清河郡主自己却过意不去,她受母亲鲁国大长公主教导,自己身份高贵,嫁的夫君也是来伺候自己的,哪里会想着给自己的夫君纳妾。   可这决心早在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慢慢的消磨殆尽,去年和老夫人求子回来,听了老夫人说出那样的话,心中难受,回去同母亲鲁国大长公主商量着给宁国公纳个妾,添个一儿半女,日后也好享天伦之乐。   她的想法刚对鲁国大长公主说,就被鲁国大长公主骂了一通,鲁国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她是穆宗最宠爱的小女儿,她在皇宫呼风唤雨的时候,如今的陛下正随着先帝爷被圈禁在晋王府不见天日呢,就是这鲁国大长公主的一句话才让先帝和当今陛下这父子俩重见了天日,有机会在穆宗面前溜达,不然如今这天下还不知道是谁当家做主呢。   当今陛下感恩,对鲁国大长公主这个姑姑也很孝顺,鲁国大长公主这腰板子能不硬吗?她的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男尊女卑那一套在她身上行不通,她的女儿是金枝玉叶,怎能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生不出孩子又如何,就算是生不出孩子,那也不是她女儿的问题,肯定是宁国公不行,她女儿不休夫就不错了,还想着纳妾。   被岳母大人说不行的宁国公陆嘉陆老爷当时就在外面,亲耳听到岳母大人说他不行,简直要一口血喷出来以证清白了。   好在没过几天,清河郡主就被诊出怀有身孕,陆嘉陆老爷差点没蹦起来,这孩子来的好啊,不仅能让清河郡主的腰杆子重新硬起来,更能证明陆嘉陆老爷不是不行的。   “三小姐眉眼生的同大长公主简直是一模一样。”   陆靖瑶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见这句话,此时她正被她的外祖母鲁国大长公主抱在怀里,鲁国大长公主身份贵重,她在这里,一圈的妇人都小心的陪着笑脸。   今日陆靖瑶是主角,这屋子里的人都是来看她,可陆三小姐不给面子,全程都在睡觉,就算是睡觉,也能被屋里的妇人夸出花来,谁让她是宁国公的嫡女,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呢。   宁国公的嫡女,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天之骄女,外人看来是前世修来的福,才投到了这一家,可陆靖瑶从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的反应是,哎呦我去,我这倒霉催的。   可不是倒霉催的吗?如今这宁国公府是风光无限,可陆靖瑶却知道将来,宁国公府会因为在众皇子夺嫡中站错队,被新皇下令抄家。   满府上下男子流放,女子充作官妓。   新皇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同他争皇位的那位皇子被他当场下令斩杀,同他对立的官员多是落得斩首抄家的下场。   她侧了侧脸,往鲁国大长公主怀里细嗅了下她身上的香味,谁能想到如今尊荣无限的鲁国大长公主在将来,会用三尺白绫结束她的一生。   新皇圣旨下达那一天,清河郡主因是宗室血脉,新皇还顾着自己脸上的面子,堂堂郡主自是不可能沦为官妓,辱没皇家,新皇体贴,特赐毒酒,白绫,匕首由着清河郡主挑一样,哪一样,还不都是一个死吗?   即便是新皇不赐死,清河郡主那骨子里的傲气也是活不下的。   要说陆靖瑶对这些怎么这么清楚,陆靖瑶继续自我催眠,简直不想面对现实,她这些日子采取的方法确实是消极对待,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别人家的孩子虽然也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可好歹还能哼唧几声,她是完全一副世态炎凉,任你马屁拍穿,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她觉得自己能有这心态已经是不错的了,本来生在和平时代,男女平等,祖国未来的花朵,党的接班人,一觉睡醒就变成了陆府的一个没了生母的庶女陆柒,陆府的七小姐,连名字都这么随便,可见是真的没什么存在感,这里嫡庶分明,没了生母护着的庶女更是地位低下,好在她那嫡母孟氏虽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人,处事也还算公正,不会无缘无故的害她一个庶女,她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招惹是非,日子过的倒也还不错。   她到了这里约莫一年的时间,陆府一大家子的姓名还没怎么弄明白,才将将适应这里的生活,陆府就惹上了事端,论起理来倒也不是陆府的过错,陆府的老太爷在世时好歹还是个四品官,陆府老太爷早早的去了,陆家现任的老爷也就是陆柒那个爹不过是个六品官罢了,能闹什么幺蛾子出来,主要是陆家背后那靠山宁国公府出了祸事。   陆府老太爷是宁国公府已逝老国公的庶弟,陆府在京城算不上什么,背后的宁国公府却是真真正正的勋贵,具体怎么个贵法,当时的陆柒是没机会见着的,只听她的几个姐妹说过,宁国公府的墙都是金子做的,虽然说法有些夸张,陆柒也知道不是真的,可足见宁国公府在京城百姓的眼里甚至是普通官宦小姐的眼里是可望不可即的了。   这种世家大族,天子手底下讨生活的勋贵自古以来避免不了的就是在众皇子中站队,依靠下一任天子生存,站对了的继续享那富贵,站错了的,不好意思,脑袋搬家,不然也不会有那一句富贵险中求啊。   贵时高于天,贱时低于土。   宁国公府运气不好,站错了队,宁国公府倒了大霉,依附于宁国公府生存的陆府自然也讨不得好。   可怜陆柒到这里一年没见着宁国公府的富贵,陆府被抄家那一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她原本是要关押到刑部大牢的,结果半道上押送的官员被拦住了,说是刑部大牢满了,要把她们押到大理寺关着,可见宁国公府的实力还是有的。   刚入狱时她那嫡母还保持着大家主母的风范,让她们冷静,宁国公府百年世族不是说倒就倒了的,背后还有鲁国大长公主撑腰呢。   往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孟氏的想法是好的,是积极向上的,是充满对未来生活美好向往的,那种环境下还能想着新皇会念着鲁国大长公主饶了宁国公府,让她们继续回去享福,心态很好,陆柒佩服她。   然而接下来每天传过来的消息就不那么美好了,先是宁国公府的几位爷和陆柒的父亲兄长皆被斩首,孟氏还强忍着悲痛,安慰几个孩子,后面传来鲁国大长公主和清河郡主自缢的消息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孟氏倒下了。   她们入狱的第五天家里原先的那些下人开始相继被带走,孟氏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用簪子亲手了结了她最宠爱的女儿,陆柒当时随着几个姐妹跪在孟氏脚下,听着孟氏训话,浑浑噩噩之间大意算是听明白了,陆家的女儿便是死,也不能没了清白,做那卑贱之事,孟氏那番训话已是临终遗言,她的亲生女儿已经被她杀了,她的女儿死了也是干干净净的,不会被那些混人玷污,余下的这些庶女们她便是想杀,也没了那力气。   都是一群养在深闺的富贵小姐,一时之间家破人亡,又有嫡母训话,牢房里一片惨叫哀嚎,陆柒看着她那些姐妹们相继自杀,手里正攥着她六姐递给她上顿饭摔碎的破瓷片在手腕间比划着不知如何下手,就颈间一痛,她那向来自视清高的六姐替她下手了,死真的不是闹着玩的,不是拿个破瓷片割下脖子就能立马死去的。   陆柒抱着脖子也不知疼了多久,好容易觉得可以解脱了,浑浑噩噩之间不知经历了什么,便是一片报喜声,她实在太累,周遭什么都看不见,又不知过了多久,脑子有了那么一丝的清醒,听着周围人的谈话,隐约猜到自己的身份,只觉得眼前发黑,想把她六姐杀她时用过的那个破瓷片拿过来再死一死,真是人要倒霉,转世后还会跟着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晋江最近新出了一款作者有话说功能,小天使们挥挥手让我看看多少是没屏蔽我的,另外今天新文,惯例第一天三更,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喜欢的留个爪, 第2章 痴儿   陆靖瑶觉得是老天爷故意在整她,头一遭穿到陆府庶女的身上,因为没地位,整日活的战战兢兢,这第二遭倒是好运气,让她投生到了身份高贵的清河郡主肚子里,她才有了丁点意识那会听着外头的动静还真以为老天爷为了补偿她,让她生在了富贵人家,还是嫡女,不用担心随时被嫡母刁难。   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她爹是国公,她娘是郡主,听着一点毛病都没有,可她娘偏偏是清河郡主,她爹是宁国公,这就有毛病了,宁国公府是会摊上大事的啊,任谁知道自己注定不长命都不会好受,更何况前世被抄家时那血腥的场景想想都觉得恐慌,她还要生生的再来一遍,她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个现实,想自杀吧她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唯一的死法就只能是绝食了,她尝试过,当然是失败了。   首先她受不了饥饿的滋味,其次她现在就是一刚刚满月的小奶娃,吃东西还轮不到她自己做主,乳母往她嘴里喂,她自然就吃了。   此刻她躺在鲁国大长公主的怀里,享受着众人的夸奖。   陆靖瑶都不知道她一直睡觉,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她们是怎么夸出来机灵可爱这句话的,别人能违心的夸出来,抱着她的鲁国大长公主心里有些慌乱,她的外孙女自出生就没怎么出过声,要不是刚出生时哭了几声,她都要怀疑这个外孙女嗓子有些问题了。   清河郡主身边的人都因她生下了个小姐而开心,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孩子和平常的孩子不怎么一样,陆靖瑶又能吃能睡的,就更加没人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平日里孩子吃吃睡睡的看不出异样,今日这么多人,鲁国大长公主抱着外孙女这么久了,这外孙女的反应,也太淡定了点吧。   清河郡主看母亲眉头皱了一下,以为她是累了,折腾了这么一天了,又和这么多妇人说话,清河郡主自己身上也有些乏了,更不用说一直抱着外孙女的鲁国大长公主了。   清河郡主笑着对鲁国大长公主说:“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我来抱会福宝吧。”   福宝是陆靖瑶的乳名,是她祖母亲自取的,说是这孩子来的不易,清河郡主吃了那么多药,遭了那么多罪生下来的,乳名要喜气一点,就取了福宝这个名字。   鲁国大长公主道:“福宝睡着了,小孩子睡的多长的高,让人抱她去里面睡吧。”   外头人多,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   宁国公府老夫人看了眼鲁国大长公主的脸色,对二儿媳妇陈氏使了个眼色,陈氏会意,站起身笑着对一群夫人说:“前头筵席这会也差不多收场可以开戏了,咱们过去瞧瞧吧。”   她今日一身大红掐花对襟外裳,梳着抛家髻,发髻上插着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额前垂着大红滴珠流苏,她身量纤细,这么一打扮倒是显得老气了些,她们这些夫人都觉得穿的庄重些才震的住场子,一群年轻的夫人穿的都是老气横秋的。   一群夫人纷纷起身向鲁国大长公主行礼,陈氏不等清河郡主开口便笑着说:“大嫂身子还没好利索,不宜吹风,福宝醒了又要找娘,今儿这戏可没你的份了。”   福宝这么久都没哼唧一声,要是真能闹着找娘才是万幸呢。   清河郡主点了点头:“有劳二弟妹和三弟妹了。”   陈氏是个利落人,摆着手道:“哎呦,一家子的妯娌,说这些客套话。”   老夫人拉着忠勇侯府的老夫人,两人是闺中好友,又是远房的表姐妹,老夫人从清河郡主怀孕后心情就没有一天不好的,这会正和忠勇侯府老夫人说说笑笑的,无外乎聊的还是她那今日刚满月的小孙女,她们俩辈分大,在前头走着,二夫人陈氏和三夫人张氏陪着客人们。   鲁国大长公主见人都被领出去了,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退下,拉着女儿的手坐在榻上。   清河郡主身量窈窕,长相娇艳,虽刚生了孩子体态还没完全恢复,在鲁国大长公主眼里还是瘦的跟骨头似的,心疼的拍着女儿的手:“总是这么不听话,平日里的补汤是不是都让人给倒掉了?”   闺女就算是做了母亲在母亲的眼里也永远都是孩子,清河郡主听她这么说,歪靠在母亲的怀里,撒娇道:“哪有,女儿每顿都喝的,是不是林嬷嬷又向娘告状了?”   林嬷嬷原是鲁国大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做事利落,心思细腻,清河郡主出生后鲁国大长公主就命她照顾女儿,清河郡主对她。   鲁国大长公主板着脸道:“刚还说每顿都按时喝了。”   鲁国大长公主最了解女儿,随便一说就让女儿说漏了嘴。   清河郡主也不怕她,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   鲁国大长公主回头偏头看了眼在黄花梨木雕花床上的外孙女,小人儿正躺在襁褓里睡的香甜,她心头一软,慈爱的抚着女儿的头,眸中闪过一抹不忍。   许是感觉到母亲有心事,清河郡主问道:“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女儿交代啊?”   躺在床上的陆靖瑶难得清醒,睡不着觉,竖着耳朵听外祖母和母亲说话。   鲁国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福宝总是这样不哭不闹的也不是个法子啊。”   清河郡主面色一僵:“福宝还小。”   就是因为孩子小,这样每日不哭不闹的才不正常。   “原先你凝珍姨妹刚生下来时也是这般的乖巧,不哭不闹的。”   屋内一时没了声音,陆靖瑶被裹在襁褓里手脚伸展不开,有些不舒服,林嬷嬷每回把她裹起来的时候都会嘟囔着裹的把三小姐两条腿裹的紧一些,这样以后长大了腿才能又长又直,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歪理,害苦了陆靖瑶。   不远处突然传来呜咽的哭声,陆靖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哭了起来。   清河郡主哭的伤心,鲁国大长公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娘,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些日子我也是寝食难安,孩儿不好,总归是我这个做娘的哪里做的不妥当了,才让我的孩儿替我遭罪。”   “说什么话呢,哪里是你不好了,过几日娘请人来看看,就算是真不好,那也是我们的小福宝,谁都不能欺负了她去。”   清河郡主哽咽着说:“我原是不能生的,求医问药这么多年,菩萨可怜我,赐了我福宝,便是个痴儿,女儿也圆满了。”   陆靖瑶晃了晃神,什么?痴呆?是在说她吗?   “好了好了,你凝珍姨妹那是三岁时还不会说话叫人,咱们福宝这才一个月,还不一定就是那个病呢,说不定就是她乖巧,才不爱哭闹,莫要哭了。”   “娘,这可怎么办啊?”   到底是在自己的娘面前,可以这般的放纵大哭,嘴上说着不介意,可孩子要真是个痴呆儿能不伤心吗?   她们口中说的凝珍是永庆大长公主的小女儿,生下来就不爱哭闹,醒来时就睁着眼睛到处看,也不知在看什么,一两岁的时候还说孩子可爱,省心,越长越不对劲,后来才知道是个痴儿。   被当做痴呆儿童的陆靖瑶歪着头躺在那里,心中发出呐喊,我不是痴呆儿童,我不是痴呆儿童。   清河郡主哭了好一阵子,站起来往床边走,鲁国大长公主拽住她的衣袖:“莫哭了,你也是做娘的人了,当心吓着福宝了。”   清河郡主吸了吸鼻子,摸着女儿粉嫩的脸颊:“我苦命的女儿,都是娘连累了你。”   陆靖瑶有些心累,这是给自己下了结论就是痴呆儿童了。   她感受到清河郡主的伤心,心里抽疼了一下,做母亲的一遇上儿女的事就会患得患失的,清河郡主有此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福宝啊,娘的福宝啊。”   清河郡主没忍住,又哭了起来,有眼泪滴到陆靖瑶的脸上,鲁国大长公主瞧见了,慌忙拿帕子去擦,一边拍着女儿的背哄女儿,就见那原本紧闭眼睛,睡的香甜的小外孙女睁开了眼睛,冲着她撇了撇嘴,看起来特别委屈。   鲁国大长公主愣了一下,拍着女儿的背道:“惠儿快看,福宝冲我们撇嘴了,定是她感觉到她娘心里难受,心疼她娘呢,这孩子聪明呢。”   清河郡主看向女儿,就见女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冲着自己咿咿呀呀的哼着声。   小孩咕哝声让清河郡主整颗心都软化了,激动的拉住鲁国大长公主:“娘,福宝不是痴儿。”   鲁国大长公主好笑:“什么痴儿,福宝聪明着呢。”   陆靖瑶心想,外祖母你这是双标,刚刚先提起痴儿这个事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靖瑶:被当做痴呆儿童了,伐开心   今天还有一更,我就是这么勤奋,大家鼓励鼓励我,作者君没大出息,最喜欢听到鼓励的声音,么么哒~~ 第3章 陆嘉   一生下来就不哭不闹的小女儿今日终于有了反应,清河郡主非常激动,对着女儿粉嫩的小脸蛋亲了好几口,把女儿抱在怀里冲着鲁国大长公主炫耀:“娘,你看,我们福宝多聪明,我生的呢。”   鲁国大长公主满脸宠溺,手指挑着陆靖瑶的下巴,轻声唤道:“福宝,福宝,小福宝。”   对于自己撇撇嘴就能让这两位在外人面前稳重端庄的贵人如此激动,陆靖瑶也不知说什么好,有这么疼爱她的娘亲和外祖母,她当然开心,只是想到以后宁国公府会被抄家心里就一片乱麻,她不知现下是什么年间,宁国公府是乾元二十四年抄家的,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福宝,笑一笑。”   陆靖瑶眨了眨眼睛,不想笑,笑不出来。   清河郡主看着女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眼里闪着泪花:“感谢菩萨,让我得偿所愿。”   鲁国大长公主轻笑着说:“倒还真是菩萨显灵了,阮大人家的小孙女满月那日娘也去了,和咱们福宝一样,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是吗?赶明儿我可得见见那孩子,说不定和咱们福宝是一个菩萨座下的呢。”   陆靖瑶:“.......”   她什么时候成菩萨座下的了,她明明是宁国公府旁支的庶女罢了。   鲁国大长公主说的阮大人家的小孙女是阮尚书府的孙小姐,阮尚书家的大爷和夫人成亲四年无子,清河郡主去求子那日恰好遇见了阮夫人,同为女人,都是为了无子忧心,两人在寺庙互诉了心事,原先不怎么熟悉的两个人成了知心的小姐妹。   两人寺庙求子回来不久阮夫人就传出有孕,当时宁国公府老夫人还叹息了一声,说是一起去求子,阮夫人的都灵验了,清河郡主心里更加难受,阮夫人成亲四年无子,她婆母已经为她夫君纳了妾室,家里的妾室怀有身孕,孩子还未出生她婆母就整□□着她想要让她把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当做嫡子养,她自然不愿意,庶子记在她的名下做了嫡长子,将来她若生了男孩就只能是嫡次子甚至三子四子。   世家大族的嫡长子何止是一个长幼那么简单,为了这事她婆母每日故意刁难她,她无子理亏,也只能强忍着,好在那些妾室也没能生下男孩,阮家一连得了四个小姐,阮老夫人觉得面上无光,更加没有好脸色看。   比起阮夫人的婆母,宁国公老夫人对清河郡主就好多了,她七年无子,老夫人也没说过要给宁国公纳妾,只是在两年前偶尔提过一次要把三房的次子陆致过继给长房,宁国公心疼妻子,瞧着她吃那些药心疼她,觉得不如从三房过继一个过来,也省的遭那些罪了。   清河郡主没同意,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生孩子,过继过来的孩子终究是别人的孩子,况三房没分家,住在一个府里,三夫人若是来看孩子她也没有拒绝的借口,便是过继到了她名下将来还不定和谁亲呢,她没傻到给别人养孩子。   宁国公的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过继三房的孩子过来,将来她生的孩子就要往后排了。   她不同意宁国公就去老夫人那里拒绝了,为了此事还把三爷骂了一通,说是他怂恿他媳妇去老夫人那里说要把儿子过继给长房的,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他,觉得他命中无子吗?   他在兄弟中向来威严,两个弟弟都怕他,自然不敢回嘴,三爷到清河郡主这里赔礼认错,过继的事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宁国公特地跑去骂了三爷,不过就是想让被人觉得过继的事是他不同意的,与清河郡主无关,就此事来说,就算是宁国公不行,鲁国大长公主这个岳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前头点了几出戏,宾客渐渐散去,鲁国大长公主对清河郡主道:“过些日子带福宝一起去看我。”   “这么晚了,娘留下来住一晚吧,明日再走。”   鲁国大长公主摆摆手:“就不留了,明儿一早又折腾的人不得安生。”   她俯身见陆靖瑶躺在那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乐道:“小福宝今儿倒是精神,现在都没睡。”   陆靖瑶心想再睡只怕就真被当做痴呆儿童了。   清河郡主唤了人进来伺候陆靖瑶,她把鲁国大长公主送到外面,母女俩在外头说了会话,鲁国大长公主就让她回屋了。   清河郡主进来的时候乳母正在给陆靖瑶喂奶,她不愿意乳母直接喂她,都是乳母挤了奶到碗里拿着汤匙一点一点对着嘴喂的。   她不是真正的孩子,初时不适用那股子奶味,后来也就习惯了,谁让她人小,不喝奶还能吃什么呢。   许是她做惯了大人,每回喝奶都觉得只喝了一点,好似从来没有吃饱过一样,宁国公府老夫人不愿意让小孙女受委屈,一个乳母的奶不够,又给她请了两个乳母回来,豆丁点大的孩子,配了三个乳母。   清河郡主把女儿从乳母怀里抱过来,问道:“吃了多少了?”   乳母恭敬的回道:“弄了大半碗过来,还剩些就喝光了。”   清河郡主点了下女儿的鼻子:“你这个小馋家伙。”   陆靖瑶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林嬷嬷站在一旁笑着说:“能吃是福,咱们三小姐长的多好。”   清河郡主得意道:“这是自然。”   清河郡主手指戳了戳女儿白嫩的脸蛋,陆靖瑶配合她,粉嫩的嘴唇吧唧吧唧的,小手挥了一下。   清河郡主勾住她的小手指逗她玩。   室内一片笑声,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公爷回来了。”   清河郡主忙对林嬷嬷说:“快出去拦着他,别让他那一身酒气熏着福宝。”   阔步走到门旁的陆嘉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丫鬟为他挑开帘子,他迈着步子走过去,搂着妻子说:“就喝了一点,刚在那边洗过了。”   清河郡主凑到他胸前吸了吸鼻子,没闻着酒气,心下好笑,今儿这日子劝酒的人必定不少,只怕他又让两个弟弟替他了。   陆嘉难得见着女儿清醒的时候,此刻女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把扇子一样,陆嘉觉得稀奇,伸手在女儿睫毛上刮了一下。   陆靖瑶下意识的闭眼,睫毛颤了一下,陆嘉心情大好,女儿出生后不是吃就是睡,加上妻子眼珠子的护着,生怕哪里不妥当了,不许打搅女儿睡觉,便是陆嘉这个做爹的也没怎么跟女儿玩过。   他正要再逗逗女儿,就听清河郡主抱怨道:“你别弄她,粗手粗脚的,把她惹哭了你能哄好吗?”   陆嘉大老粗:“没见过女儿哭啊,要不试试女儿哭是什么样子?”   他还对自己这个提议很满意,得意道:“我女儿这么好看,哭起来一定也很好看。”   陆靖瑶小心脏一颤一颤的,天呢,还有这种操作?这是什么爹啊,这个爹是假的吧。   好在她爹不靠谱,她娘还挺靠谱的。   “我看你长的也挺好看的,哭起来也好看,要不你哭一个试试。”   清河郡主白了他一眼,屋子里的丫鬟见惯了这夫妻俩相处的模式,为了给她们家公爷面子,这会都抿着嘴低头,强忍着笑。   因着陆靖瑶难得愿意搭理人,夫妻俩不亦乐乎的逗着女儿,宁国公陆嘉趴在床上,任由妻子把女儿抱坐在他的背上,咧着嘴,笑的像个傻子。   陆靖瑶玩了会就累了,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清河郡主把女儿抱到一旁的小床上。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晚上睡觉也舍不得和女儿分开,就在旁边放了个小床,和女儿睡在一间屋子里。   下人备了水,清河郡主要去沐浴,陆嘉瞧见了,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下去,拦腰把妻子抱了起来。   他轻而易举的就把妻子抱在怀里,清河郡主红着脸拍了他一下,扭头见屋里的人都下去了,也就随他去了。   陆嘉凑到清河郡主脖颈咬了咬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清河郡主拍了拍他的胸膛,他加快脚步把人抱到沐浴的屋子,放在榻上,伸手解她的衣裳。   清河郡主手捂着衣服,睨了他一眼,不让他动:“还不快出去。”   陆嘉眯了眯眼,手上动作不停,自妻子怀孕后他就没碰过妻子,他又没个妾室,清河郡主怕他按捺不住,平日里也不敢太过帮他,他可怜的憋了这么久,日常生活,全靠双手,如今妻子出了月子,虽不能真正亲密,却也吃个开胃菜,解解馋。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靖瑶: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啊 第4章 尿床   陆靖瑶一个人躺在小床上,睁大眼睛,静静的思考人生,连续吃睡了一个月,她也意识到她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大不了宁国公府出事的时候再自杀一回呗,反正人生在世总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她只不过是死的早些罢了。   想到死,她粉嫩的小脸蛋皱了起来,脑子中开始梳理未来她能知道的事情,可惜她在陆府只呆了不到一年,又是庶女,知道的真是少之又少。   那天陆府一大家子人还是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只是气氛有些紧张,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陆府老夫人不时的拄着拐棍站起来踱步,连向来爱玩闹的五小姐陆珍都不敢说话。   子时刚到,老夫人瞧着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等不是法子,就发话让大家先回去休息,这时外面的下人跑进来通报,说是登基的是十殿下秦王。   陆柒当时还不知道陆府依附的是哪一位贵人,只从老夫人夫人的表情中明白,陆家支持的那人失败了。   那时做的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家族受到打压,日后陆家在外做事低调些,谁料想新皇会如此狠辣,直接判了个抄家斩首。   十殿下秦王,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陆靖瑶心中开始盘算着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去抱未来皇帝陛下大腿的可能性,还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就听见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她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放我下去,福宝还在呢。”   清河郡主面色绯红的双手抵着陆嘉的胸口。   陆嘉轻笑着咬住她的耳垂:“她睡着呢,没事。”   陆靖瑶听她那不靠谱的爹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啊。   她双手捧在胸前,感觉她爹娘正在向她靠近,也没敢动,没多会就听他爹小声说:“看,睡着了吧。”   然后就是她娘的温声细语,没多会就听她娘细声娇喘和他爹的粗喘。   床上正在翻云覆雨,没人注意的小床上,小女孩皱着脸,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不是人的啊,这么无视她。   受了大半晚上非人折磨的小女娃第二天睡的沉沉的,连奶都不想吃了。   乳母端着碗候在一旁,有些着急,到了喂奶的时候了,这小主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清河郡主面露担忧,林嬷嬷把手放到陆靖瑶额头上摸了摸,对着清河郡主道:“三小姐身上没有发热,应该是小孩子嗜睡。”   清河郡主急道:“府医怎么还不过来。”   伺候陆靖瑶的人慌忙跪下:“郡主息怒,已经派人去请了。”   “这昨儿还好好的。”   平日里女儿虽然总是在睡觉,可该喝奶的时候都会醒的。   做母亲的人整颗心都会放在孩子身上,更何况清河郡主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林嬷嬷劝道:“许是昨日小姐玩累了,故此今日睡的久了些,郡主莫要着急。”   “但愿如此。”   “府医来了。”   芷桃领着府医进来朝着清河郡主行礼。   “快看看小姐。”   府医躬着身子点头,跟在旁边的小随从把药箱子拿下来。   “小姐醒了。”   林嬷嬷说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小床上。   陆靖瑶睁着朦胧的眼睛,小手挥了挥,伸了个懒腰,林嬷嬷刚刚为了摸她身上热不热,把她裹在身上的毯子解开了。   她的手放到眼睛上,摇了摇头,就见林嬷嬷扶着她娘亲站在她的小床前,她的郡主娘亲满脸泪水。   哎呦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清河郡主见她醒了,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对着她的小脸蛋亲了一通,陆靖瑶刚睡醒,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整个人呆呆的躺在清河郡主怀里,清河郡主一见她这个样子,昨晚和鲁国大长公主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一时间悲伤涌上心头,只这会有府医在,她强忍着哭声。   林嬷嬷安慰了她几句,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府医瞧了瞧陆靖瑶,对着清河郡主躬身道:“三小姐身体并无不妥,想来是天气炎热,小孩容易嗜睡。”   清河郡主松了口气,接着道:“那......。”   她顿了一下,府医赶紧又弯了弯身子,清河郡主摆手让人下去,只留了林嬷嬷在屋子里。   “三小姐自出生起便不爱哭闹,比寻常孩子更爱吃睡,我担心她......。”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府医听明白了,陆靖瑶也听明白了,她的郡主娘亲还是担心她是痴呆儿童,她有些不开心,当然不是生清河郡主的气。   她觉得自己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前前后后活的时间都快赶上清河郡主,如今婴儿的外表内隐藏着一颗成年人的心,就算不被人说是天才,那也不至于沦落成痴呆儿童啊。   府医听了清河郡主的话,事关宁国公和清河郡主唯一的女儿,他不敢妄下定论,又给陆靖瑶诊了诊脉,对着陆靖瑶右手手背捏了一下,手劲不大,陆靖瑶现在是个刚满月的婴儿,肌肤娇嫩,受不得疼,她感觉有点疼,但是还不至于受不住,为了避免被当成痴呆儿童,她敷衍的哼唧了两声。   府医又随手拿起一旁梅花小几上放的空碗,在她耳边轻轻敲击,她下意识的往碗的方向看去,府医把碗放回原处,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着她试了一通,陆靖瑶都配合着做了,最后都快睡着了,府医总算收了手,对着清河郡主说她各方面都没问题。   不仅是清河郡主松了口气,连陆靖瑶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折腾了。   乳母端着碗过来喂奶时,府医也候在一旁看着。   陆靖瑶喝了一口奶,伸了伸腿,这么多人看着她喝奶,有些害羞呢。   陆靖瑶吃饱了打了个哈欠,脑子里想着是睡好呢,还是不睡好呢,这个问题她还没考虑好,就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屁股底下有些湿湿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我该不是尿床了吧。   事实证明,她就是尿床了。   她欲哭无泪,之前也尿过床,那会她还不怎么清醒,也不觉得丢人,这会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自己尿床了,倒不是尴尬,就是这种感觉不怎么舒服。   她扭头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有点懵,这是哪里啊?   她抬头盯着床顶陌生的淡青色帐子,太素雅,不是清河郡主喜好的风格,平日里伺候她的丫鬟嬷嬷也不在身边,碧纱橱外头有人守着,就是没人注意她,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嚎一嗓子让外头的人知道自己醒了,屁股底下湿湿的,太不舒服了。   她闭上眼睛考虑了一会,决定暂时抛下虚无缥缈的面子,解决目下的窘迫之境才是正经,刚睁开眼睛,就见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唇红齿白,五官精致。   陆靖瑶和小男孩相互对视,她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   小男孩往前挪了一步,陆靖瑶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精准,陆靖瑶心想。   此刻那衣着华贵,脸上还挂着小孩未脱的稚气的小男孩伸出他那白嫩的魔爪在陆靖瑶的小脸蛋上一直戳。   小靖瑶肉嘟嘟的小脸蛋被他一戳陷下去去一个小窝窝,男孩锲而不舍的在她脸上戳。   小靖瑶的脖子被他戳的歪向一边,小孩脖子这么软把小男孩吓到了,他顿了一下,凑过头双手捧着小靖瑶的头企图把她的脖子歪回去。   小靖瑶歪着头,看着门外,心想,哎呦我去,哪里来的熊孩子。   小靖瑶的头被男孩左右拨弄了两下,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许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男孩双手又故意在小靖瑶脸上戳了两下。   小靖瑶觉得要完,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张嘴哭了起来,男孩没想到她会哭,愣了一下。   门外候着的宫人听见里头的哭声,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进来,对小男孩屈膝行礼后,在小靖瑶的肚子轻轻拍着哄她。   小靖瑶看人来了,也就不哭了,只是有些疑惑伺候她的人怎么又换了。   门外又走进来个年纪稍长些的妇人,她是重华宫的掌事嬷嬷,姓何,宫里人都唤她何嬷嬷,重华宫主位是秦淑妃,秦淑妃未入宫前和清河郡主交好,早些日子她病了,清河郡主当时在孕中不好过来看她,如今出了月子便过来瞧她了,小孩子身子弱,怕过了病气,才把小靖瑶安置在了偏殿。   何嬷嬷见已经送到皇后宫中抚养的小主子出现在这里,脸上露出抹心疼:“小殿下怎么过来了,今儿不是该在善知堂听夫子讲学吗?”   被她唤作小殿下的男孩并未回她,只是指着陆靖瑶,板着脸道:“她为何不笑?”   何嬷嬷往床上瞥了一眼,小靖瑶一脸委屈,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可怜兮兮的。   还笑呢,人家都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靖瑶:我不是人的啊,干大事都不回避我   今天双更,第二更时间是20:10:10,以后正常日更时间是09:10:10,如有加更,会提前说明,第二更时间都是20:10:10,特殊情况会说明,其余时间更新基本都是捉虫,么么哒~~ 第5章 九殿下   何嬷嬷不知道小靖瑶是被她家小主子弄哭的,只以为是底下的宫人伺候不周,板着脸训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几个小宫人最怕何嬷嬷,吓得跪在地上,也没敢指出小殿下这个罪魁祸首。   几个小宫人年纪不大,没有伺候这么小孩子的经验,何嬷嬷把陆靖瑶抱在怀里,摸了下她的裤子,全湿了,赶紧命人去端热水过来。   裤子被人扒掉,小靖瑶趴在何嬷嬷的腿上,余光瞥见小男孩的目光,有些羞涩,就算她现在这个身子小,可她的思想不小了,屁股露在外面多尴尬啊。   何嬷嬷给小靖瑶换了裤子,拍着她的小肚子柔声哄道:“小姐乖乖,裤子换下了,屁屁不湿了。”   底下几个小宫人听到向来面冷心狠的何嬷嬷如此温柔的说话,都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何嬷嬷一边哄陆靖瑶,一边对赵誉说:“小殿下,娘娘如今在病中,你不好过去看她,等娘娘病好了,您再过来瞧她好不好?”   赵誉抿着唇不说话,他是当今陛下第九子,是陛下最小的儿子,生母原是陛下身边的一个女官,帝幸后生下他,母凭子贵,封为昭仪,只可惜福薄,赵誉三岁时她就因病去世。   赵誉生母出身虽不高,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日子却不短,生前得陛下宠爱,赵誉又是陛下最小的儿子,早早没了母亲,陛下怜惜他,当时宫中无子的高位只永宁宫的皇后娘娘和重华宫的秦淑妃。   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可后宫诸事繁忙,无暇顾及赵誉,加之皇后之子恐招妒忌,不是赵誉这个刚丧了母的三岁娃娃能承受的起,陛下一番考虑便把赵誉交给了秦淑妃抚养。   秦淑妃性情温顺,知书达理,刚入宫那会滑了次胎,伤了身子,已经不能再有孕了,照顾赵誉再合适不过。   赵誉三岁生母便去世了,对生母没什么印象,知道秦淑妃不是他的生母依然敬重。   秦淑妃早两个月前病了,皇后娘娘那里怕秦淑妃过了病气给皇子,去陛下那里请旨把赵誉交给了她照顾,赵誉又被打包送到了皇后娘娘那里。   他不说话何嬷嬷便猜到他是偷偷跑过来的,皇后无子,此次去陛下那里请旨把九殿下要过去养那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怎么会允许他和以前的养母亲近。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何嬷嬷皱着眉,看向窗外。   赵誉往前踱了一步,指着陆靖瑶问道:“这可是表姑母家的女娃?”   清河郡主生了个女娃的事便是宫中也是无人不知。   何嬷嬷点了点头,一个身穿青灰色衣裳的嬷嬷领着两列粉衣宫人走了进来,对着赵誉屈膝行礼后问道:“九殿下,善知堂的夫子派人去永宁宫问了,娘娘替您告了假,快随奴婢回去吧。”   来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嬷嬷苏嬷嬷,赵誉到这里不过片刻,皇后就派了人来接,可见在这个养子身边没少下功夫。   苏嬷嬷伸手要拉赵誉,赵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苏嬷嬷面上恭敬,却冷眼扫向何嬷嬷。   何嬷嬷陪着笑道:“小殿下年幼,还望苏嬷嬷担待一二,在皇后娘娘那里为小殿下添上两句好话。”   苏嬷嬷道:“皇后娘娘如何教养殿下务须秦娘娘挂怀,秦娘娘还是以养身子为重,皇后娘娘是九殿下嫡母,自然一心为了九殿下好。”   这番话暗含警告之意,赵誉如今归皇后娘娘管了,秦淑妃若是再插手赵誉之事便是逾越了。   到底是皇后身边的嬷嬷,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刚满月就见识了这一出后宫好戏的陆靖瑶默默的闭上眼。   这就是皇帝陛下的大小老婆争夺皇子的抚养权,从目前情形来看应该是皇后娘娘赢了,获得了九殿下的抚养权,只是显然这位九殿下的心在秦娘娘这里,皇后娘娘不让他过来见秦娘娘,他便逃学跑过拉里偷偷看,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这事与她无关,她还是个刚满月的娃娃,想管也管不了,这皇后娘娘也真够缺德的,趁着人家生病,把人家儿子抢走了。   陆靖瑶只听了这么几句话,以为这位九殿下是秦娘娘所生,秦娘娘因病不能照顾皇子,皇后娘娘便把皇子抢了过去。   皇宫中的妃子争儿子无非就是为了以后能有个保障罢了,幸运的话还能靠儿子坐上皇太后之位,只可惜靠这位九殿下是不可能了,未来登基的是十殿下,且十殿下登基后,他的那些兄弟大多没有好下场。   这位九殿下是养在皇后娘娘名下的,未来皇子夺嫡,十殿下登位,这位养在皇后膝下的九殿下八成是最先死的。   陆靖瑶觉得这九殿下也挺可怜的,小时候不能长在自己生母身边,长大了还要受到养母的拖累。   她睁开眼睛瞥了眼赵誉,赵誉此刻正好盯着她,陆靖瑶抿着唇,脸颊两边被她挤出两个肉窝窝,露出了单纯的微笑。   那位九殿下挑了挑眉,开口道:“本殿听闻表姑母今日带着小表妹进宫,故过来看望小表妹。”   他说着话手指还漫不经心的戳着陆靖瑶肉嘟嘟的小脸蛋,陆靖瑶有些恍然,这一句话是把秦娘娘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了。   在宫里人眼里,这位九殿下还是位孩子,又是皇子,他如今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宫中规矩,无皇后娘娘允许他是不能过来看秦娘娘的,他年幼,做了什么错事自然是由秦娘娘担着,让他这么一说,皇后娘娘倒是无法在借题发挥,寻秦娘娘的不是了。   陆靖瑶怎么想怎么不对味,这是让她来背锅了啊,这位九殿下,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她刚被这熊孩子欺负,如今又替他背锅,哼唧了两声不想理他,偏这九殿下做戏为了做全套,弯着眼睛,笑的像个小狐狸似的逗她玩。   “表妹,笑一笑吧,笑一笑。”   他用手戳着她的脸,陆靖瑶不满的挥了下小手,你家哄小孩子笑是这么哄的啊。   可惜她也只能在心里吐槽,她人小体弱,只能任人宰割。   “九殿下,便是喜爱陆小姐,也应从善知堂下学后再看望陆小姐。”   “表姑母难得来趟皇宫,若等本殿下学,表姑母和表妹就该走了。”   苏嬷嬷道:“怎么会呢,皇后娘娘还命奴婢邀清河郡主过去坐呢,您若再不回去,皇后娘娘该不开心了,陛下将您交给皇后娘娘教导,您要听话。”   赵誉拨弄陆靖瑶脸蛋的手指顿了一下,宫里的孩子都早慧,他又岂会听不出苏嬷嬷的威胁之意。   他自幼受父皇宠爱,秦淑妃待他细心,事事以他为先,身边伺候的都是在他小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如今由皇后教导,除了贴身的两个宫人,全被皇后换了下去,皇后宫中宫人高傲,表面上对他恭敬,实则根本没把他这个庶出的皇子当回事。   自秦娘娘病了他就被带到了皇后那里,再没见过秦娘娘,心中想念才偷偷跑了过来,人都没见着就被皇后的人发现了。   “怎么都围在这里,何嬷嬷,福宝醒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靖瑶心中欢呼,她娘来了。   何嬷嬷见着清河郡主来了也松了口气,清河郡主和她家娘娘交好,自然是护着她家娘娘的。   “郡主,小姐特别乖,醒了也不闹,和小殿下玩的特别开心呢。”   宫里人都是擅长睁眼说瞎话的。   清河郡主目光落在赵誉身上,赵誉恭敬道:“表姑母。”   清河郡主微微颔首:“小殿下喜欢福宝吗?”   赵誉点头,脸上一派天真:“喜欢,表姑母,表妹很乖,冲着我笑,表姑母,您下回再进宫,能派人告诉我吗?我特别喜欢和表妹玩。”   哎呦喂,这孩子不得了了,让她背一次锅就算了,还想让她回回替他背锅。   可惜了她不能说话,清河郡主听到赵誉喜欢自己的女儿,乐道:“行,表姑母下回进宫便派人去接你过来。”   她又低着头问陆靖瑶:“小福宝,哥哥喜欢你呢,你喜欢哥哥吗?”   陆靖瑶眨了下眼睛,心道可别了,她可不想被这孩子欺负。   清河郡主自是听不见她内心的想法,还笑着说福宝也喜欢小殿下。   熊孩子赵誉阴谋得逞,又装模作样的拉住她的小手以示亲近。   陆靖瑶只能趴在她娘的怀里,无力的哼唧两声,心想娘你也太好骗了,这就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 第6章 陛下   看这其乐融融的样子,苏嬷嬷忍不住道:“郡主,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可否让奴婢把小殿下带回去。”   清河郡主瞥一眼苏嬷嬷,宫中的门门道道她又岂会不清楚,这小殿下此刻跟随苏嬷嬷回去定是要挨罚的,她素日与秦淑妃交好,也是看着小殿下长大的,自要护着他。   “我正要往皇后娘娘那里去请安,便一起过去吧。”   苏嬷嬷垂着头不说话,赵誉道:“表姑母,母后正是派苏嬷嬷过来请您过去呢。”   人家是来抓你回去的,陆靖瑶心想,宫里的娃娃心眼子太多了,惹不起啊惹不起。   苏嬷嬷无奈道:“是,永宁宫中已备好茶水。”   清河郡主勾了勾唇角:“皇后娘娘客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重华宫,赵誉迈出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秦娘娘居住的屋子门窗紧闭,他心下有些失望。   永宁宫在重华宫以南,是大齐历代皇后的住所,现任周皇后是当今景德帝的第三任皇后,出自荣国公府,景德帝原配妻子孝惠皇后的胞妹,孝惠皇后比她年长十四岁,嫁给还是晋王世子的景德帝的时候,如今的皇后不过是个奶娃娃。   孝惠皇后非常宠爱这个胞妹,时常接妹妹到晋王府小住。   孝惠皇后初嫁景德帝时朝中局势不甚明朗,孝惠皇后接连孕有两胎都没能保住,后景德帝登基为帝,立孝惠皇后为后,孝惠皇后为替景德帝育有一子,试过不少药方。   终于在三十岁那年再次有孕,她身体虚弱,本不适合育子,却执意要生,生产之时大出血,母子都没保住。   随后景德帝把如今的周皇后接入宫中,立为贵妃,立当时的宠妃韩贵妃为后,那是个倒霉的主子,封后不过半年便被陛下废为庶人,又立了如今的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   这后宫变来变去,还是周家人做了后宫之主。   永宁宫门口停着陛下的撵驾,清河郡主偏头问道:“陛下御驾也在此吗?”   赵誉眨巴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清河郡主,而后垂着头。   清河郡主心中了然,这皇后娘娘太缺德,不过是孩子思念从前的养母罢了,何故要将陛下请来。   苏嬷嬷屈膝道:“奴婢去请郡主时陛下还未驾临永宁宫,许是刚到。”   清河郡主抱紧女儿,对赵誉说:“九殿下,到表姑母身边来。”   赵誉心中一暖,小孩子心思细腻,自是知道这是要替他撑腰了。   若是皇后娘娘一人在,他还担心皇后娘娘借题发挥,寻秦母妃的不是,目下他把父皇请来了,他反而不怕了。   永宁宫内一列宫人弯腰捧着点心往里面进,清河郡主抱着陆靖瑶在外面候着,苏嬷嬷进去通报。   赵誉跟在清河郡主身边,问道:“表姑母,您刚从秦母妃那里过来,不知秦母妃身体如何?”   “淑妃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放心不下你,你可莫要胡来,让淑妃娘娘为你担心。”   赵誉低头应是。   苏嬷嬷从里头出来领清河郡主进去,陛下和皇后正坐在靠窗的花梨木雕花榻上喝茶。   清河郡主抱着陆靖瑶给景德帝行礼。   景德帝放下茶盏,开口道:“清河来了,快免礼。”   赵誉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景德帝不待皇后开口,先指着赵誉问道:“今儿乃是讲学的日子,为何不在善知堂?”   赵誉跪在地上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前些日子听父皇说表姑母家得了个女娃娃,便想前去探望,奈何儿臣年幼,不能出宫,今日恰逢表姑母进宫,儿臣便想着先去看看表姑母家的女娃,随后再往善知堂去,岂知表姑母家的女娃娃生的可爱,儿臣一逗她她就冲着儿臣笑,儿臣贪玩,这才误了去善知堂的时辰,请父皇责罚。”   瞎扯,她什么时候冲他笑了,可爱也是她的错喽。   景德帝有心护着他,他就是不说话也不会罚他,更何况还这么有理有据的。   景德帝摆摆手:“罢了罢了,再有下回,绝不轻饶。”   皇后虽对陛下态度有些不满,可陛下袒护赵誉对她来说终归是有益无害,她将赵誉养在身边看重的也是陛下对这幼子的宠爱,至于他心里还念着秦淑妃,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   皇后笑着开口:“刚让她们做了些点心上来,这会正好让她们端上来。”   她递了个眼神给苏嬷嬷。苏嬷嬷屈膝,两个宫人挑了帘子,苏嬷嬷挥了挥手,宫人鱼贯而入。   景德帝招手道:“先给清河,清河爱吃什么,自己选。”   清河郡主起身行礼:“多谢陛下,皇后娘娘这里的点心精美可口,臣妇今儿没那口福了,刚在淑妃娘娘那里吃的多了些,这会怕是吃不下了。”   景德帝听她提到淑妃,面色有些深沉。   皇后面上挂着笑:“把那盘八珍糕给阿誉,阿誉爱吃。”   “谢母后。”   他往清河郡主身边凑,勾住陆靖瑶的小拇指,抬头道:“表姑母,表妹的手好小。”   “殿下长大了,以前的手和妹妹一样小呢。”   赵誉精致白嫩的小脸上充满了稀奇,景德帝道:“小九儿倒是喜欢女孩儿,上回你周家表妹进宫,你怎么不搭理人家啊?”   景德帝口中的周家表妹,是周皇后的侄女,叫周雪蓉,今年两岁,家里娇生惯养的,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上回到永宁宫时赵誉刚过到皇后膝下,心情正是低落的时候,那女娃见赵誉不理她,歪着头,声音甜软的撒娇让赵誉抱她,赵誉对皇后的娘家侄女可没什么好感,他不敢对皇后撒气,就故意不搭理周雪蓉。   小女娃没受过冷落,勾着赵誉脖子非让他抱,赵誉把她胳膊拿掉,冰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小女娃顿时觉得委屈,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任谁都哄不好,差点没把永宁宫的屋顶子给掀翻了,赵誉嫌吵,便是皇后让他哄周雪蓉他都没搭理。   景德帝询问,有皇后在场,赵誉自然不会说自己不喜欢那女娃,只一本正经的回道:“凡事都讲究个眼缘,我第一眼看到表妹心里便欢喜,父皇,不如让母后把表妹抱到身边养吧,这样我便能时时同妹妹玩了。”   清河郡主愣了一下,赶紧把女儿抱的离觊觎自己女儿的赵誉远了些。   景德帝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向来是有求必用,只这回他这儿子心大,竟然看上了清河郡主的家的女娃,清河郡主和宁国公成亲七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娃,他要是真敢让皇后把这女娃抱到宫中来养,只怕不消半日他那姑母便抡着棍子打进来了。   景德帝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皇后。   “你让你母后养,可问了你母后了?”   赵誉带着未脱稚气的声音问皇后:“母后意下如何?”   没想到他竟真会问自己,素日里聪明伶俐的孩子这会歪着头,带着些傻气,到底是孩子,不似大人考虑周全,想一出是一出。   皇后笑着说:“噢,阿誉你要把你表姑母家的表妹接到母后这里养,问过你表姑母了吗?”   赵誉又扭头看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女儿,像是真的怕别人抢走了一般,倒不是她多虑,这天家的人都是土匪,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索性她底气也足,她和陛下虽是表兄妹,可年纪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当今陛下只比鲁国大长公主小三岁,清河郡主幼时也经常坐在这位皇帝表哥的膝头玩闹,说是表兄妹,那感情更像是父女,便是陛下儿女也不敢坐在陛下的膝上玩闹啊。   清河郡主幼时受宠,胆子也大,皇帝老子的头发都敢扯,如今大了,行事无幼时鲁莽,可为母则强,岂容别人抢她的孩子。   清河郡主答非所问:“陛下,臣妇就这么一个女儿,谁要是敢来抢。”   她顿了一下,面露凶光:“臣妇就弄死她。”   躺在清河郡主怀里的小靖瑶浑身一震,她娘真是威武了,当着皇帝陛下的面都敢这么嚣张。   偏皇帝陛下也不计较,乐的哈哈大笑。   指着清河郡主,对一旁的皇后道:“清河长大了,这性子倒是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瞧这泼辣的小性子,谁敢抢我们清河的女儿啊,本宫第一个不依。”   被如此彪悍的清河郡主震慑到的赵誉同学默默举手:“表姑母,阿誉也会护着表妹,不让别人抢走表妹的。”   对于在她娘面前秒怂的赵誉小盆友,陆靖瑶只想拍手叫好,叫你丫戳我脸,叫你丫戳我脸,怂了吧。 第7章 陆致   赵誉是宫里最小的皇子,平日里他那几个皇嫂带着侄子侄女进宫也没见他有多欢喜,景德帝觉得稀奇,饶有兴致道:“清河,让朕抱抱靖瑶丫头。”   陆靖瑶本来都要睡了,被这么一刺激又清醒了,她现在身体很疲惫,内心很复杂。   清河郡主小心翼翼的把女儿递到景德帝的怀里,景德帝看着怀里软软的小面团子,孩子是这世上最纯洁的,她的眼睛还没有经历过世俗的玷污。   抱着这样的孩子,便是天底下最尊贵,最冷心肠的陛下也难免柔软了许多。   景德帝戳着陆靖瑶的小脸蛋,温声道:“靖瑶丫头,笑一笑。”   景德帝和赵誉不愧是父子俩,这爷俩哄孩子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这么戳人脸,小靖瑶有些不开心,她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不过景德帝与旁人不同,为了生存,她笑了。   一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咯咯笑,陆靖瑶只能勉强的勾勾唇角,为了拍一拍皇帝陛下的马屁,陆靖瑶张开嘴,吐出软糯的小舌头哼唧了两声。   皇后见了笑道:“这么小的孩子,倒是机灵,不哭不闹的,想来是孩子灵气,知道抱着她的是咱们大齐的主子。”   皇后说话就是中听,也就陛下被人拍马屁拍习惯了,淡定自如。   陆靖瑶今日清醒的时候不算短了,她以为陛下只抱她一下就会把她换到她娘的怀中,等了好一会都不见皇帝陛下有什么动静,她精力有限,也不管是在谁的怀里就那么沉沉的睡去了。   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她熟悉的小床上,整个人放松了许多,皇宫的人对她表现的再和善那也只是表面,她上辈子记得清河郡主和宁国公只生了一个公子,她这个小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可别半路夭折了。   今日永宁宫那几位说话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些,那位九殿下是陛下幼子,也就是未来登基的那位十殿下现在还未出世,距十殿下出生从小奶娃娃长成狼崽子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寿命又能延长一些了。   当今陛下头发都白了,不夸张的说,满脸的褶子,未来的十殿下还没出生,陛下这老来得子的也是厉害了。   陆嘉从外头回来手里提了个小铃铛,他身后还跟了个奶娃娃,搀着丫鬟的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也不让人抱。   小奶娃娃正是三房的次子陆致,今年才两岁,生的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三夫人的妹妹病了,三夫人带着三房长子府里的三公子陆明前去探望。   陆致年纪小,活泼好动,破坏力惊人,三夫人不好带他过去,便将他和刚六个月的二小姐陆靖岚送暖知堂让老夫人照顾。   陆嘉去给老夫人请安,就被这小子给缠上了,抱着陆嘉的大腿不放让他大伯抱他。   陆嘉急着回来看女儿,便把这小子一起带了过来,陆嘉抱了他一路,临进门的时候他嚷着要自己下来走,结结巴巴的说自己是男子汉,男子汉是自己走路的。   “大伯,妹妹。”   陆嘉向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小声:“妹妹在睡觉,你小声一些。”   陆致瞪大眼睛,一本正经的把食指放在唇边:“嘘,妹妹在睡觉。”   陆嘉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陆嘉的几个侄子里,最疼的就是陆致,因清河郡主婚后多年不孕,三房在提出要把陆致过继到长房名下的时候他也是动了心思的,如今他膝下虽有了一女,可宁国公府的爵位终归是要有人继承的。   陆致如今年纪虽小,可浑身的机灵劲很得陆嘉喜爱,若他真的无子,日后难保不会把陆致过继过来。   陆致又扭头对身后的丫鬟奶里奶气的说:“不许说话,妹妹在睡觉。”   几个丫鬟微微屈膝,陆嘉正要上前看女儿,旁边的陆致拍着小手,欢快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叫:“妹妹,妹妹。”   他鞋子都跑掉了一只,鞋带子拴在他的脚脖子上他也不管,跑到床前就抬着小短腿往床上爬,偏偏腿短,爬到一半卡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陆靖瑶睁开眼,欣赏自己小堂兄的窘态。   陆致憋红了脸,扭头向陆嘉求救。   “救我。”   一屋子人都被他逗笑了,地上为了防止陆靖瑶不甚跌落在地,铺了厚厚的绒毡,便是陆致摔下去了也不疼。   陆致见他呼救了也没人救他,撇了撇嘴,决定自力更生。   他小手拽住陆靖瑶身下的床单,使劲的往上爬也没能成功,扭头见大家都在笑话他,嘟着嘴说:“别笑了,快救我。”   清河郡主从屏风后面走过来就见陆致撅着屁股在那里奋斗,笑嗔了陆嘉一下:“你还不去把他抱上去。”   陆嘉这才上前,宽厚粗糙的手掌在侄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陆致撅着嘴小脑袋往前拱了一下。   陆嘉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弄上床,陆致爬上床在床上滚了两下,然后撅着屁股跪在陆靖瑶身边。   陆靖瑶看着面前对自己咧着嘴,笑的口水都要留下来的小奶娃娃,我去,这哥们是要干啥?   陆致看到妹妹特别欢喜,比起他自己的一母胞妹陆靖岚,陆致更喜欢陆靖瑶,这个三妹妹比二妹妹乖巧,小孩子对比自己还小的本就亲近些,每次他想亲近他二妹妹的时候,他二妹妹就会哭,他娘就会说,阿致,你别闹你妹妹,你怎么又把你妹妹闹哭了,然后就叫他的乳母把他抱出去玩。   小陆致很忧伤,直到他大伯家的三妹妹出生了,他三妹妹可乖了。   清河郡主坐在一旁的榻上给女儿绣小衣裳,看着床上的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的,笑着说:“阿致,妹妹看你呢,你叫妹妹。”   陆致咧着嘴笑:“妹妹。”   他双手捧着陆靖瑶的脸,吧唧一声亲在了陆靖瑶的脸上。   陆靖瑶闭着眼,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哎呦我去,这哥们亲了我一脸的口水。   她歪着头,对站在床前的陆嘉哼唧了两声,陆嘉笑着坐在床上,把小侄子把怀里抱了抱。   陆致扭头对陆嘉说:“大伯,妹妹。”   “妹妹怎么了?”   陆致大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笑的像个小傻子似的:“漂亮。”   陆嘉和清河郡主相视一笑,拍着侄子的小脑袋:“这小子,谁教你的。”   陆致撅着屁股把他带回来的铃铛拿在手里玩。   陆靖瑶被那铃铛声吵的睡不着,林嬷嬷对清河郡主说:“瞧着咱们三小姐倒是喜欢五公子,每回五公子一来小姐就精神。”   几人说着话,没人注意陆致不知什么时候爬床边去从床头的小几上捏了块芝麻糕往陆靖瑶嘴里塞,他也是好心,只是不知道小孩子不能吃,陆靖瑶吓了一跳,我该不会是这么被噎死的吧。   虽说她一开始想过死,可是她现在不想死了,为了活着,她哭了。   清河郡主手里的针一下刺破手指,也顾不得疼,慌里慌张的往床边跑,陆嘉先一步把糕点拿下去扔在地上,把陆靖瑶抱在怀里哄。   “快让我瞧瞧。”   陆嘉拍着女儿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   陆致被这阵仗吓到了,他嗓门大,哭起来闭着眼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管哭。   清河郡主心中担忧女儿,也顾不得他,林嬷嬷小祖宗小祖宗的也没哄住,让他的乳母来哄。   几个丫鬟见小公子哭了记得团团转,三夫人知道了又要罚她们了。   门外传来一个稍有些焦急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到阿致哭了呢?”   听到这声音,伺候陆致的几个丫鬟都吓的跪到了地上。   三夫人张氏走了进来,因是看望病人,她今日打扮的不是特别艳丽,进门对着陆嘉和清河郡主微微屈膝行礼便向着哭闹不休的儿子走去。   林嬷嬷怕她误会,解释道:“三夫人,五公子刚和三小姐玩闹,许是见三小姐饿了,捏了块糕点给三小姐吃,三小姐年纪小,吃不下那糕点,便哭了两声,把五公子吓着了。”   三夫人一听她这么说,也顾不上陆致了,谁不知道清河郡主和宁国公成亲多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伤着了可怎么得了,何况她心里还存了那么点子的心思。   “福宝没事吧,这混小子不懂事,我替他向大哥大嫂赔罪。”   这本是虚惊一场,何况陆致也是好心,清河郡主便是关心女儿,也不能和孩子置气。   清河郡主道:“快哄哄阿致吧,嗓子都要哭伤了。”   三夫人微微点头,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哄儿子。   “还有脸哭,再哭以后都不让你到你大伯这里和福宝妹妹玩了。”   这一招特别的立竿见影,陆致瞬间收住了眼泪,还坐在那里打了个嗝。   作者有话要说:  福宝:感觉这世界对我充满了恶意   我发现我每次吆喝要留言的时候就会有潜水的姑娘冒出来,我不说的时候姑娘们又潜水,你们是不是就等着我吆喝才出来,不要这个样子啊,我也是要面子的啊,大家给点面子,我不吆喝的时候也冒个泡,让我熟悉熟悉大家的面孔,我的小天使可能都像我一样含蓄,每次要留言的时候留言区就会出现哈哈哈,加油等评论,也是非常直白了,这样吧,我教大家一种委婉的留评方式,比如君莱今天好美啊,我发现我越来越爱这个作者了,天呢作者简直就是小仙女,作者今天腿长两米八,作者一定是吃可爱长大的等等,注意,划重点,如果让我发现评论里出现有说作者不要脸的,那你就厉害了我跟你讲,我会记住你的 第8章 张氏   陆致一直打嗝,小孩皱着脸,委屈巴巴的。   陆嘉笑了一声,伸出大掌捧着侄子的屁股把他抱在怀里要往外头去。   陆致手指着妹妹想和妹妹玩,被他娘瞪了一眼,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还好福宝没事,我家小子顽劣,日后再惹福宝,大嫂只管教训他。”   芷桃领了人来上茶,张氏捧着盖碗浅啜了一口,含笑说道:“还是大嫂这里的茶好,芷桃姑娘心灵手巧,我都眼馋的想把她借过去了。”   陆靖瑶听着她这位三婶的话,心想她这位三婶说话好听时能把你夸上天,说话不好听时能把人噎死,也亏的清河郡主身份高,张氏不敢太过造次。   就说陆靖瑶满月宴前一天,老夫人说了些心满意足的话,这张氏估摸着因为想把儿子过继到大房的愿望落空了,心里不舒坦,便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满月宴必是要办的顶顶好,却也不能太过,免得超了规矩。   老夫人心里她孙女自然是最好的,便是把天上的星星捧给她孙女都不算过,听她这么说,当即就发起火来,张氏这才说若这会办到最好,那下回清河郡主生了世子又该怎么办呢,世子自然是比小姐尊贵的。   大好的日子,没人愿意同她太过计较,这事才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要说这三夫人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姐,长相不说倾国倾城,也算的上花容月貌。   宁国公府的三爷因是老夫人的小儿子,自幼便溺爱些,性子有些不羁,刚和三夫人成亲那会,夫妻恩爱,三爷事事都顺着三夫人,只三爷自认风流,哪能让妻子给管束住,新鲜了没多阵子,便又在外头花天酒地,养外室,张氏管不住外面的,就可了劲的拿捏家里的。   三爷胡来,刚成亲便让家里的妾室林姨娘越过张氏先怀有身孕,张氏性子要强,当着三爷的面命人灌了落胎药,他嘻嘻哈哈的也没管,还说是那姨娘算计了他,背着他将避子汤换了,无论是哪一种,这三爷都是一个大写的渣男无疑了。   张氏嫁给他这么几年,生生从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变成了凶悍泼辣的妇人,说话尖酸刻薄,有些嫉妒心,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子,算计什么都摆在了脸上。   清河郡主也习惯了她这时而说话堵人,时而吹捧的性子,淡淡道:“赵夫人如何了?”   赵夫人就是张氏生病了的妹妹。   “提起这事我这就一肚子的气。”   张氏放下盖碗叹气说:“我那妹妹未出阁时我爹娘视她如掌上明珠,家里兄弟姊妹几个就属我妹妹最受宠,我妹妹容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去我家提亲的人门槛子都要踏破了,若不是赵家同我那祖母连着亲,赵家人亲自去我祖母那里求亲,这亲事又岂会落到赵家头上,可恨我那妹夫求亲时好话说的天花乱坠,我妹妹嫁过去后他哪有半分珍惜。”   “我妹妹刚过门两个月他便将他身边的大丫鬟收了房,如今更是把养在外头的接回家去,我妹妹性格柔弱,那姨娘自幼粗鄙,不通礼数,仗着爷们的宠爱,欺负正室,我妹妹怀孕两个月,被那姨娘气的流产,我妹夫还护着姨娘不让罚,可怜我妹妹刚失了孩子还要被他这般伤心,便不看着夫妻情分,好歹也念着两家的亲戚关系,日后也好走动啊。”   张氏站在她妹妹的角度说出的话固然有些夸张,可那赵振宇的行为也确实可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家的事清河郡主管不了,只听了这番话深有感触,尤其是有了女儿之后。   女儿家未出嫁前都是家里捧在手心上长的,自家的父母自不会亏待了儿女,只出嫁后日子过的如何就全看个人的造化了,碰上个不好的夫君如张氏妹妹那样的,不知要经受多少磨难,即便娘家能给撑腰,也不能时时看着。   张氏妹妹的事清河郡主也不止一次听说了,早前赵振宇把养在外头的外室接回去的时候几个夫人就谈论过,张氏妹妹未出阁时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她那一般一起长大的小姐就张氏妹妹长的最美,那长相若是搁在一般人家定是要好好培养往皇家送的。   当初楚王殿下有意纳张氏妹妹为侧妃,张家心疼女儿,舍不得女儿去做妾,张氏还特地在清河郡主面前提了,希望清河郡主帮忙去楚王府帮忙说两句话,又急匆匆的给他定了赵家,如今日子苦楚,也是可怜人。   清河郡主也是做母亲的,将心比心,若是她的女儿在夫家受人欺辱,她定是拼命也要为女儿撑腰的。   清河郡主见怀里的女儿睡了,把她抱到小床上,领着张氏出了里间,林嬷嬷进屋把碧纱橱关上。   清河郡主和张氏面对面的坐在黄花梨双月洞美人榻上,清河郡主拿起一旁的牙玳檀香扇轻轻摇了摇,在张氏细细打量的目光中,轻哼一声:“真是混账,你母亲怎么说,张老夫人怎么说?”   “我母亲都要气病了,上回去赵府差点没撕破脸,我那姨婶哭着又是赔礼又要磕头的,我母亲岂敢受她的礼,一家子旁的不说,只一个劲的认错,倒把那错全认她们身上去了,我那姨祖母更是一个劲的头疼胸闷,又说被家里的逆子气坏了,她年纪大了,我母亲也怕闹出什么事端来,她又跑我祖母那里哭诉,说她赵府就那一个嫡孙,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宽恕他这一回,她和我祖母是亲姐妹,我祖母计较来计较去,又说撕破脸对我妹妹也不好,倒像是要吃了这哑巴亏了。”   张氏说要吃了这哑巴亏,可她既在清河郡主面前说了这事,便是来向她讨主意的,张府人口多,张老夫人不想为了一个孙女和亲妹子撕破脸,张夫人可顾不了这么多,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轻轻揭过,那日后女儿在赵家不更是没地位了吗?   “哼,简直就是无赖行径,依你所说,那赵府倒叫一个姨娘反了天了。”   张氏捏着手指叹气:“可不是吗?我那姨祖母横在那里要死要活的,我们也没法子。”   “没法子,怎么没法子了,倒亏得你那兄长在御史台任职,平素里弹劾了那么多人,为旁人伸张正义,如今轮到自己妹子身上了,倒无所作为了,赵家大爷那是宠妾灭妻,只消你那兄长在朝堂上奏他一本,保管赵家什么泼都撒不出。”   清河郡主使了个眼色给芷桃,命她添茶。   “我母亲也想着这点子事若是闹到朝堂之上不好,陛下若是不管,我兄长那里失了脸面,赵家更加猖狂,陛下若是管了,我妹夫不说官位不保,那有了污点,日后官位升迁也难。”   “你既要替你妹妹做主,又担心你妹夫的官位,却不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有赵府老夫人在那里,你妹妹这回吃了亏,日后再想在赵府挺起腰板便难了,何不好好教训一番,横竖你那妹夫官做的再大,跟着享福的也不是你妹妹,陛下那里你务须担心,这点子事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陛下向来厌恶宠妾灭妻的事。”   陛下幼时随先帝囚禁于晋王府,后因鲁国大长公主求情方被穆宗赦免,晋王府慢慢得宠于穆宗,先帝先时对晋王妃还很尊敬,陛下也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是他,可随着晋王府势力的增长,先帝渐渐变心,偏宠侧妃,冷落嫡妻。   陛下的母亲仁宣太后处处受侧妃打压,先帝继位后更因偏宠侧妃想要把太子之位交给侧妃的儿子,若不是陛下自己势力大,又有鲁国大长公主支持,先帝不过是个空架子,又只做了一年的皇帝便驾崩,这江山还真不一定谁坐 。   张氏垂头思索,她也知是这个理,可到底两家连着亲,这回若做的绝了,日后妹夫官位升迁难,自古便是妻凭夫贵。   又想到今日看她妹妹面容枯黄的躺在床上想自己哭,大夫说她妹妹这回滑胎伤了身子,日后也难有孕,哭着求她帮忙惩治那黑了心肝的,她回来时她妹妹紧紧握着她的手,从前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那么绝望,怕张家弃她,怕赵家欺她。   她下定决心般从榻上站起冲清河郡主行礼:“多谢大嫂提点,赵家欺辱我妹妹在先,我祖母要弃我妹妹在后,是她们不仁,我这个做姐姐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被旁人欺负。”   张氏平日里为人虽小气了些,对亲人却是真好,在家中经常和二夫人拌嘴,到了外头听到旁人说二夫人的不是定是要闹的,按她的话说我们是一家子,我们自己心里再不满,你们外人说就不行。 第9章 奶瘾   “大嫂歇着,我便不打扰大嫂了。”   她急着回去替她妹妹做主,这会就坐不住了。   “我库房里还有些药材,今儿你去看赵夫人我不知道,等会我让芷柳给你送过去。”   “多谢大嫂。”   外头传来陆致咯咯的笑声,三夫人捂着头道:“这小子就是嗓门大,吵得人头疼。”   她迈出屋正见宁国公两手捧着陆致,陆致挺着肚皮子都快乐傻了。   张氏从陆嘉手里把儿子抱过去,陆致还有点不乐意,被张氏拍了下屁股才老实。   张氏急匆匆的带着儿子走,这厢陆嘉踏进屋子,外头来人说是有人递了贴子过来。   陆嘉拿了帖子扫了眼,眉头微皱。   宁国公陆嘉是武将,面容冷峻,瞧着也不是平易近人的,男人的柔软都给了家人,也就在家中才会卸下冷酷的一面。   清河郡主伸手摸上他的手问:“是谁的帖子?”   “户部尚书新得了个孙子,在醉霄楼摆了一桌酒席,邀我明日去吃酒。”   “怕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嫡孙,你拒了,便说明日要赴我哥哥的宴席。”   若是嫡孙便府里大摆宴席了,如今私下派贴,想来只是找个由头拉拢关系罢了。   妻子这干脆的替自己做出决定,陆嘉心中好笑,夫妻这么多年,没有谁比妻子更了解自己了。   户部尚书是楚王的人,如今吴王楚王相争,陛下成年的皇子里也就这两位最有实力争夺帝位,陛下迟迟不立太子,底下的皇子斗的死去活来,到处拉帮结派,宁国公府自然是这两房都想拉拢的势力。   陛下已经年过六十,不知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坐多久,宁国公府处在如今的位置,便是想中立也难,可上头那位的心思难测,谁都不敢妄下定论,稍有不甚,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   “莫要看陛下如今年纪大了,可那心里门清着呢,底下两位皇子斗成那样他能不知道?吴王楚王那两边谁的势力稍大些便会被削弱,谁的势力小些陛下便会偏袒,那两个争的死去活来,最后不还都看陛下的意思,圣意难测,且做皇位的,哪个不想着长命百岁,底下如今两个越发急切的争斗,在陛下眼里那不是咒他早死吗?”   陆靖瑶刚刚已经醒了,这会爹娘两人隔着屏风在另一边说话,没人搭理她,她就盯着帐顶发呆,听到爹娘在讨论皇子争位的事,貌似要拉拢她爹了,她心里有些急躁,她爹可别答应啊,现如今争位的都是炮灰,当今陛下可厉害了,未来的大齐之主还没出生呢,这会投靠皇子为时尚早。   清河郡主能看明白的,陆嘉又岂会不懂,他搂住妻子的腰道:“我观那两个主子,虽在陛下成年皇子里算是优秀,可真要说坐上那位子,都还缺了些气度。”   吴王楚王两位王爷的才学已经是一等一的了,在陆嘉眼里也只能算是资质平庸,越厉害的人,眼光越高。   都说中立两不得罪,可若是摊上个小气的主子,他拉拢你时你不附和,待他坐上宝座之时,难免心中不会记恨,这也是京中各世家早早站队的原因,横竖朝代更替的时候想过真正的安生日子难。   便是如今的陛下坐上宝座,那也是踏了无数人的血过去的。   听墙根听到发困又有些饿的陆靖瑶感觉肚子叫了一下,无奈的拍了下身下的小床,这身子虽小,可总归不是真正的小孩了,乳母喂她都是按照真正的孩子的饭量喂她的,便是知道自家小姐饭量大也不过是比普通孩子多喂一些,也不敢叫她多吃,怕把孩子撑坏了,那搁陆靖瑶身上就实在是不够了。   她砸吧砸吧嘴想喝奶,奶瘾犯了怎么想怎么难受,她有些委屈,撇着小嘴,这过的什么日子啊,日日挨饿,连奶都不给多喝。   清河郡主听见响动走过来看的时候就见女儿白净细腻的小脸皱在一起,也不知怎么形容她女儿的表情了。   陆靖瑶没注意清河郡主过来,这会正满心痛苦的想着我要喝奶我要喝奶。   她总算能明白那些个孩子奶瘾犯了没有奶喝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了。   清河郡主心中好笑,冲着陆嘉招手让他过去,又用手比划着让他放轻步子。   陆嘉一个大老爷们在妻子的指示下蹑手蹑脚的过去,往小床上看。   陆靖瑶不知道这会有人偷窥自己,因没有奶喝开始自己的表演,挥挥手,伸伸腿,浑身酥麻无力想喝奶。   她正踢着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扭头就见她爹她娘站在那里憋着笑。   她扫了一眼,淡定的躺平,闭上眼睛。   我还是个奶娃娃,我还是个奶娃娃。   陆嘉问:“福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陆靖瑶赶紧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往她爹看,马上就有奶喝了。   “她睡前乳母才给她喂了奶,怕是尿裤子了,我来瞧瞧。”   清河郡主唤人进来,把女儿抱在怀里,她初为人母,虽有丫鬟照顾陆靖瑶,可清河郡主还是想多为女儿做些事,白日里换尿布基本都是清河郡主亲自动手的。   陆靖瑶趴在她娘怀里被她娘摸屁股的时候心想我真的没有尿床,我是想喝奶了。   清河郡主尿布拿掉,露出女儿那白白嫩嫩的屁股,在上面摸了一下。   “干的,福宝没尿。”   陆靖瑶闭上眼睛,有些羞涩,她知道,她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哄她尿尿了,她再一次给自己洗脑,我还是个孩子。   “我就说福宝是饿了。”   清河郡主睨了陆嘉一眼:“就你懂,你才陪福宝多少时候,要让你带着福宝,一盏茶的功夫你都嫌烦。”   陆嘉低头不和妻子辩驳。   清河郡主把尿布甩他身上,他也不嫌脏,只一手捏着尿布,另一手拦住清河郡主的腰:“我知夫人辛苦了,为我生育福宝,陆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   清河郡主胳膊碰了他一下让他闭嘴,屋子里还有人呢。   陆靖瑶趴在清河郡主的腿上,屁股还露在外面就被塞了一把狗粮。   她这个爹生了一张性冷淡的脸,说起情话来倒是毫不含糊。   清河郡主为女儿换了块尿布,见女儿还精神着,让陆嘉抱着父女俩亲近亲近。   陆靖瑶眼巴巴的瞅着她爹,她饿了,她爹怎么还不说她饿了啊。   陆嘉被小女儿的大眼睛盯着心都融化了,感慨道:“这辈子有娇妻爱女,别无所求了。”   比起那些三妻四妾,儿女多的说不过来的男人,宁国公陆嘉倒真是好满足。   清河郡主感慨道:“是啊,原先没有福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如今不一样了,总要让福宝无忧无虑的长大,咱们宁国公府不说有什么,只要不犯那谋逆的大罪,任哪个做了皇帝都不能挑出个事来。”   清河郡主又和陆嘉说起了眼下两个皇子争位的事,陆靖瑶叹了口气,未来的主子还未出世,这夺嫡却这么早就开始了,京中世家眼瞧着风光,后宅夫人小姐荣华富贵,却不知每日都生活在风口刀尖之上。   陆靖瑶想到上一世在陆家的那大半年,按照后来发生的事情,那会已经是皇子争权夺势的重要时刻,可陆府后宅的小姐们还整日想着怎么争老夫人的宠,一顿饭的排场顶的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出门便是前簇后拥。   外头的事自不会同那些娇小姐说,陆靖瑶如今能听到清河郡主和陆嘉说这些也不过是因为她年纪小,清河郡主和陆嘉以为她听不懂。   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头雁安过来说老夫人那里摆了晚饭,让晚饭府里的人一起吃,热闹热闹。   陆靖瑶听到吃饭的时候下意识的挥了下小手,清河郡主握住女儿的小手,乐道:“瞧把这馋丫头乐的,你乐什么,你又不能吃。”   陆靖瑶往她娘怀里拱了拱,也是非常心塞呢。   清河郡主有女万事足,整日就想着怎么打扮她的宝贝女儿,陆靖瑶口不能言,只能由着她娘把她抱在怀里折腾来折腾去,什么福宝穿的跟福娃娃似的,她一点都不喜欢她胸前垂着的大金锁好吗?不是说要想俏一身孝吗?她这整日大红大紫的还怎么做个漂亮的俏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福宝:奶瘾犯了浑身无力,难受,想喝奶 第10章 有喜   临近年关的时候,宁国公府管事的都忙了起来,今年府里添了两位嫡小姐,这是喜事,老夫人准备年后带着府里人去庙里添些香火钱。   年纪大的人受不得冷,暖知堂里早早的烧起了地龙,老夫人歪靠在木雕花罗汉榻上,两个小丫头跪坐在一旁拿着红木质雕花小按摩锤子给她捶腿捶肩。   “娘,年三十那日的采买,戏班子都已准备妥当。”   二夫人陈氏坐在底下向老夫人说了府中要添置的东西,如今宁国公府的中馈是陈氏在管。   老夫人嗯了一声:“你办事妥帖,只管放手去办,若有不听话的,罚便是了。”   瞧着老夫人兴致不高,二夫人知道她是担心清河郡主和福宝,往常这个时候三房的人都该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偏偏今日清河郡主迟迟未来,刚大房又打发了丫头过来说清河郡主身体不适。   老夫人担心孙女,福宝生病的时候清河郡主要照顾女儿,都是说自己身体不适的。   看不到小孙女的老夫人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扶着陈嬷嬷的手站起来道:“去瞧瞧郡主。”   二夫人忙站起来劝道:“娘,语春已经过去瞧了,今儿天冷,外头还下着雪,若是摔了滑了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您好生歇着,等会我和三弟妹过去瞧瞧大嫂。”   老夫人摆手:“哎呦,你们不懂,这天儿小孩子最容易吹着冻着,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张氏凑到老夫人身边:“大嫂那里把福宝当做眼珠子似的看着,福宝又不能跑不能跳的,哪里就能让她冻着了,你若是担心,等停了雪,您再过去瞧。”   张氏说这话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的阿岚只比福宝大四个月,一般的嫡孙女,前后只不过隔了四个月,在老夫人这里的待遇却大不相同,那个从生下来就是宝,老夫人整日福宝福宝的叫着,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的乖乖福宝,也不想那肉团子大的孩子能用的着那些东西吗?   她知道她不能和大嫂比,可那阿岚和福宝论血缘亲疏那都是一样的,老夫人偏宠着那个,她这做母亲的为女儿不平,也只能多宠着女儿一些,这会女儿还小,什么都不懂,日后长大了,一家子的姐妹待遇差别那么大,她心里能不难受吗?   “哪里那么多讲究,我不亲自过去瞧瞧我这心里头不舒坦,让底下人备轿,我知你们都是孝顺的,我坐在轿子里头,不能摔着我。”   陈氏见劝不住,挥手让小丫头去准备。   张氏扶着老夫人从丫头手里接过氅衣伺候她穿上,这厢刚准备妥当,外间的帘子被人挑开,语春边走边禀告说:“奴婢给老夫人道喜,老夫人大喜啊。”   陈氏笑着说:“语春姑娘回来了,也不知什么喜事把那丫头乐成这样,媳妇去瞧瞧。”   她往外面走了两步,刚走到喜鹊登梅仙鹤落地罩前,小丫头为语春挑开帘子,语春在前头满面笑容,后面跟着的芷柳也是一脸喜色。   语春进门便跪在地上给老夫人行礼:“奴婢给老夫人道喜了。”   这会子能有什么喜事,老夫人心里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指着语春道:“远远的便听着你这丫头的声音,这会子还吊人胃口做什么,还不快说。”   “哎。”   语春从地上爬起来,碰了下芷柳的手臂:“芷柳妹妹,你来说,我说了老夫人定还要问你一遍的。”   老夫人急的哎呦了一声:“快说啊。”   芷柳笑着屈膝行礼:“回老夫人的话,我家夫人有喜了。”   老夫人喜出望外:“可是真的,府医可瞧了。”   “刚府医已经瞧好了,夫人早起吐了两回,林嬷嬷说怕不是有喜了,赶紧就让人去请府医了,怕只是昨夜着了凉,往老夫人这里报空欢喜一场,便没敢先同老夫人说,我们夫人自己都不敢相信呢,说原以为有我们小姐一个就知足了,哪知道又来了一个。”   张氏和陈氏对视一笑:“大嫂怕不是也乐坏了,这也算是佛祖保佑,也该是大嫂的福宝到了。”   老夫人携了张氏的手:“走,咱们快去瞧瞧,老大呢,可派人去请他回来了,这么大的事。”   “我们公爷一早就陪着夫人的,早起夫人吐时把公爷担心坏了,往外走时把那花瓶都撞碎了,又蹲下身去想把花瓶捡起来,捡了两块碎片,林嬷嬷让公爷不要捡,有下人打扫就是了,公爷这才反应过来,恍恍惚惚的说是啊,都碎了,爷捡这些作甚。”   今日开心,要是搁到平日里头哪有人敢开陆嘉的玩笑。   老夫人边走边道:“老大那瞧着厉害,一遇到他媳妇的事就找不着调。”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清河郡主住的晚晴院去,晚晴院里四处洋溢着喜气,宁国公陆嘉是个大气的主子,更何况这回清河郡主有孕,院子里伺候的全都有赏。   陆靖瑶已经八个月大了,因为比一般孩子能吃,她吃的白白嫩嫩的,好在骨架随了清河郡主,瞧着肉嘟嘟的不胖,不然真变成大胖子陆靖瑶就得哭了,谁不爱美啊。   她现在已经能坐了,此刻她手里攥着她爹递给她的小波浪鼓坐在床上,清河郡主手抚着肚子一脸温柔靠坐在一旁,陆嘉语气温柔的坐在床边对着宝贝女儿拍手:“阿福,到爹这里来。”   福宝清澈明亮的眸子扫了她爹一样,又叫她阿福,好气哦,不想理她爹了。   她不是特别喜欢福宝这个乳名,这会这么叫还可以,就怕她以后长大了,家里人叫习惯了还这么叫,陆靖瑶是个深谋远虑的人,旁人叫福宝她还能忍耐一下,关键是不知何时起家里开始叫她阿福了,真是难听死了。   她越想越气,粉嫩的红唇微微嘟着,一看就是孩子不开心了。   清河郡主温声哄道:“福宝,去你爹那里去啊,让你爹抱你。”   清河郡主想哄福宝爬过去,福宝发育不算慢,现在已经能坐了,就是这孩子不乐意动,往哪里一坐就不动了,坐累了就挥手让人扶着她躺下,想要什么也是挥手哼唧两声,十足十的派头,就是不自己动。   孩子一般都先会爬,再会走路,每一步都承载着父母殷切的期盼,清河郡主和陆嘉自然希望女儿能够早些开口叫人,早些走路。   福宝明白她爹娘的意思,可她现在不会走路,要过去就只能爬过去,那也太丢人了吧,她才不要爬呢。   福宝无视她爹娘的目光,手里摇着拨浪鼓,不动如山的稳坐在那里。   叫她阿福的帐还没算呢,还想让她爬过去。   “阿福,过来啊,爹在这呢。”   又叫她阿福,福宝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了。   她扭过头,手撑着床面怕自己摔着,拿着拨浪鼓往床面上砸了一下,嘟着嘴气鼓鼓的看着她爹。   陆嘉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阿福这是怎么了?”   福宝砸吧砸吧嘴,摇了摇头。   清河郡主伸手把她抱过去问:“福宝怎么了?不想让你爹抱吗?”   她现在还不能说话,哼哼唧唧的也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靠脸上的情绪。   在她爹和她娘还没意会懂她的意思的时候,老夫人就带着陈氏和张氏过来了。   清河郡主扶着陆嘉的手从床上下去,老夫人进来说:“快别起了,身体感觉如何了?”   “劳娘挂心了,媳妇没事。”   老夫人扶着张氏的手臂坐在搬过来的椅子上,看见福宝坐在床上,拍拍手道:“来,福宝,祖母抱。”   陆嘉刚刚被女儿拒绝,担心这会女儿不给面子,面上有些讨好的意味:“阿福。”   陆靖瑶特嫌弃的吸了下鼻子,然后看着慈祥的祖母,勾了勾唇角,对着老夫人伸出两个手臂,意思是让祖母抱。   陆靖瑶是婉约派,大抵是她和一般孩子的笑点不同,普通逗孩子的方法是不能把她逗笑的,她又怕自己太不给面子怎么逗都不笑被当成痴呆,所以她通常都是轻勾唇角,微微一笑。   她心里什么都懂,只是如今在个孩子的身上,行动举止都不能让旁人瞧出什么不妥,当然她也做不了什么,她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除了思想,和普通孩子一样,她还担心自己整日想太多,以后长不高。   她第一次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她祖母搂着她跟个宝贝似的评价,我家福宝吃东西时跟个小子似的,这笑容倒是个大家闺秀的笑,含蓄典雅。   作者有话要说:  福宝:又叫人家阿福,好气哦 第11章 乳名   含蓄典雅的陆靖瑶这会坐在她祖母怀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老夫人轻拍孙女的背,夸道:“我们福宝真乖。”   张氏笑着说:“福宝这小胳膊可真壮实,真羡慕大嫂,福宝吃饭都不用让人哄,我们阿岚的饭量连福宝一半都不到,比福宝大了四个月,瞧着倒还没有福宝长的快。”   陆靖瑶心想这不是说我胖吗?古人也太直接了吧,当着人家面就说人家胖,不开心。   张氏倒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想到自家女儿有些不甘心。   这福宝吃的这么胖,稍有一顿吃的少些了老夫人就心疼的要命,阿岚病了不吃饭老夫人虽说也心疼,可看那表情一下就看出来高下了。   “能吃是福,倒也不亏了这个乳名。”   老夫人大度,也不同儿媳妇计较,对清河郡主嘱咐道:“怀胎不易,你仔细养着身子,想吃什么就叫底下的人做,万万不可亏待了自己。”   清河郡主微微颔首:“娘您放心,媳妇晓得的。”   “嗯,有过一胎,不像第一胎那么忙手忙脚的。”   老夫人把福宝递给一旁的陆嘉抱,拉住清河郡主的手腕:“你且放宽心,你与元寿这么多年无子,如今已经育有了福宝,我自是希望这第二胎能是位公子,将来也好继承宁国公府,可这子嗣的缘分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无论是小姐还是公子,都是我们的宝。”   这话既让清河郡主不必担心生不了儿子,又间接的敲打了陈氏和张氏,老夫人对那些个孙子虽然都宠爱,可人总不能忘恩负义,这么些年宁国公府全靠宁国公顶着,二爷和三爷太过平庸,若是靠他们这宁国公府早就只剩空架子。   宁国公府三房如今没有分家,都住在一起,日后分了家,那二房三房也是要仰仗长房的,若长房真的没有子嗣,从二房三房挑一个过来也全凭长房做主,万没有去算计爵位的道理。   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却想着去讨那便宜,张氏听了这话心里自是不舒坦,陈氏倒没觉得有什么,她自己就生了一个儿子,不可能过继给长房,二房虽还有个庶子,可过继到长房的便是宁国公的嫡子了,是要继承宁国公府的,庶子身份太低,是以她没觉得老夫人的话有什么,反而有些开心。   二房三房原本就不能和长房比,论身份她和张氏差不多,可若是让张氏的儿子过继到了长房,有了依仗,将来分家宁国公定还要看着未来世子的面子,偏袒三房一些,那她二房岂不是吃亏了。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也不是软柿子,任由别人掐算着占便宜。   一时间屋里众人各有各的心思,陆靖瑶没注意老夫人后面说的,只在老夫人叫她爹元寿的时候有些想笑。   元寿是陆嘉的乳名,听这气势就知道是出自老夫人,老夫人给小辈取乳名讲究个福气,就拿宁国公府的三位爷来说,宁国公陆嘉叫元寿,二爷陆勇的乳名是长寿,三爷陆韦的叫久寿,不管什么寿,在陆靖瑶眼里都一个样,难听。   陆靖瑶又想到自己的乳名,福宝,他爹的难听好歹还有他两个兄弟作伴。   福宝这一辈因为清河郡主多年无子,好容易生了个女儿,老夫人特别开心,所以她是小一辈里最特别的,只有她一个人的乳名是老夫人取的。   她心里小小的叹气,乳名是多么的寂寞啊。   老夫人在这里坐了会,清河郡主中间又吐了一回,脸都有些白了,老夫人怕人多打扰清河郡主休息,嘱咐了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陆靖瑶看清河郡主的脸,原本娇花一样,这一上午吐了两回都有些憔悴了。   生孩子都辛苦,怀胎本就艰辛,生产时更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似的,她坐在她的小床上,有些忧心,扶着床沿咿咿呀呀的冲着清河郡主招手。   陆嘉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哄道:“阿福,你娘怀着你弟弟妹妹,这会不好抱你,爹抱你好不好,好孩子。”   清河郡主道:“把福宝抱过来,我哪里那么娇弱了,平日里都是我抱的。”   陆嘉忌惮着清河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清河郡主却不似他那么想,福宝自出生起她便日日宠着护着,如今这第二胎不过刚怀上,哪能因为小的,就忽略了大的,福宝如今虽小,可孩子都是敏感的,若是差别明显岂会感觉不到。   陆嘉小心翼翼的把陆靖瑶放在清河郡主旁边,手臂环着女儿的肚子。   陆靖瑶掰了下他的手,小孩没什么力气,陆嘉顺着她松了手,陆靖瑶便双手向前爬了过去。   陆嘉和清河郡主俱是一愣,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女儿爬呢,以前怎么哄她她都不爬的。   陆靖瑶抿着唇,快速的爬了过去,她不是不会爬,她好面子,人前不爬,觉得撅着屁股爬太羞耻,等到夜深人静她睡醒的时候,她就偷偷的在她的小床上爬。   她见清河郡主不舒服就想安慰她,她自是知道自己在清河郡主心里的分量的,自己小小的一个举动都会让清河郡主特别开心。   她伸手轻轻的在清河郡主的肚子上拍了拍,然后又侧着耳朵趴在清河郡主的肚子上。   如她所料,她这个举动她娘很开心,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娘居然被她暖哭了。   女儿这么小就这么贴心,她怎么能不敢动,林嬷嬷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小姐如此贴心,郡主应该开心才是,怎么还哭了。”   刚刚陆嘉也是这么拍着清河郡主的肚子,然后俯在清河郡主的肚子上听声音,陆靖瑶有此行为,她们也只当她是跟陆嘉学的。   陆靖瑶抬起头,小手摸上清河郡主的脸,清河郡主吸了吸鼻子,拍着陆靖瑶的背:“不怕不怕,娘不哭了,娘这是感动,福宝真懂事。”   陆靖瑶发现年纪越大越经不起事,瞧着清河郡主哭,说着这些话,她也感动的想哭,她瞪大眼睛抿着唇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陆嘉用手点了下女儿的鼻子:“我们家女儿也太厉害了,我的天,我女儿也太棒了。”   这没见过世面的爹,陆靖瑶一瞬间就不想哭了,得了,这下眼泪也不用憋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靖瑶一如既往的听着她爹她娘的墙角,她的屋子和她爹娘的屋子中间只隔了碧纱橱,里头动静稍大一些她就能听清,所以她娘肚子里的那个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是怎么冒出来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心中默念,我怎么想这些了,我有罪啊,我不是个纯洁的宝宝。   然后又竖着耳朵听那边她爹没见过世面的欢呼声:“原先要不来的时候都不来,这一来来了俩。”   不出所料,她爹被她娘打了一下。   就这种打情骂俏,她爹也值当大呼小叫的,陆靖瑶再一次鄙视她爹。   “我明儿得去向岳母大人请罪。”   这是他爹的声音。   “请罪做什么?”   “自然是又让你受委屈了。”   她爹这不是去请罪,这是去向她外祖母证明他不是不行,陆嘉和清河郡主多年无子,鲁国大长公主很坚定的认为这是陆嘉不行,至于这个事陆靖瑶是怎么知道的,她自然是听她爹娘的墙根时听到的。   “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我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   接下来就是一番真情对白,陆靖瑶自动屏蔽她爹她娘的话。   爹娘感情好,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开心。   她翻了个身,隔壁的真情对白还没结束。   她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隔壁还有完没完啊,都老夫老妻了,至于吗?   她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她还能茁壮成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四更天的时候清河郡主和陆嘉已经熟睡了,忽然听到隔壁女儿哼唧的声音,夫妻俩慌忙穿衣服起床,女儿不常哭,夜里有什么事都是哼唧几声。   她们过去的时候守夜的小丫头已经把陆靖瑶抱了起来。   陆靖瑶坐在小丫鬟的怀里,有些懵,她简直不敢想象,她都八个月大了,居然还尿床。   清河郡主把她抱在怀里,亲自给她换尿布,既然醒了,陆靖瑶理所当然的饿了。   从她五个月的时候,清河郡主就不让乳母晚上给她喂奶了,她这会肚子饿的难受,想吃饭,清河郡主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她还精神着,睡不着,怕打扰清河郡主休息,就装睡,清河郡主早就能分辨她是真睡还是假睡了,一直哼着小曲。   等她睡着的时候已经将近五更天了,清河郡主才重新把她抱到床上去睡觉。 第12章 长命锁   清河郡主才刚到床上眯了一会就到了起床的时辰,陆嘉心疼妻子晚上要照顾女儿,白日里还要给老夫人请安,让她多休息会,派人到老夫人那里说一声就是了,老夫人不是那些在乎虚礼的人,还是身子要紧。   宁国公昨日告了假,今儿恰好休沐,早饭在家里用后管事的来了一趟他便出去了。   今儿天好,清河郡主给小福宝穿戴整齐,把她往梳妆镜前抱,让她自己看。   “看看咱们福宝,多漂亮啊。”   镜子里的小女娃面色红润,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嫩的嘴唇,小巧秀美的鼻子,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好看极了,不是她自夸,她现在虽然小,可就这模子,只要不长歪了,将来不会丑的,谁不爱美啊,哪怕她还是个宝宝。   清河郡主拍了下她的头:“哎呦,看这小模样,小小年纪就知道爱漂亮。”   “我们小姐本来就漂亮。”   林嬷嬷走过来,红漆木托盘上端着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林嬷嬷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从红布里拿出来,正是陆靖瑶经常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金灿灿的长命金锁。   对于这个长命金锁,陆靖瑶还是勉强能接受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块长命金锁虽然招眼,可对比她娘让人给她打的那个纯金项圈显然是低调多了。   清河郡主把长命金锁给陆靖瑶挂上,林嬷嬷道:“等咱们小姐再大些,就可以把这金锁挂在项圈上了,那样戴起来才漂亮。”   什么,要把这金锁挂在那个大金项圈上?   “得等福宝过了周岁呢,两个合在一起太重了。”   “也快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咱们小姐都八个多月了,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叫郡主娘了。”   清河郡主闻言凑到女儿脸蛋前亲了两口:“小福宝,娘就等着你能叫娘了。”   陆靖瑶被林嬷嬷说的把金项圈和长命金锁合在一起挂在她脖子上给吓到了,小手勾在清河郡主的脖子上。   清河郡主笑着问:“怎么了,咱们去看祖母了,你想祖母了吗?”   她想了想,冲着清河郡主勾唇一笑。   清河郡主给女儿穿上小氅衣,包的严严实实的,就露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外面转啊转。   暖知堂外侍立的小丫头一见清河郡主抱着三小姐来了,连忙迎上来行礼。   守门的丫头挑开帘子,清河郡主抱着陆靖瑶走了进去。   外面一个新调上来的活泼丫头手里拿着剪花问旁边的丫头:“三小姐玩这个吗?”   那丫头瞪了她一眼,小声道:“还不收起来,三小姐怎么会玩我们丫头的东西,你想什么呢,当心嬷嬷知道了打你。”   那丫头撇撇嘴:“我家中侄女和三小姐差不多大,她就喜欢玩我的剪花。”   “死丫头,拿你侄女做比,你想不想活了,这可是怎么老夫人和郡主的心头肉,是咱们宁国公府里最尊贵的小姐。”   屋内陈氏和张氏已经到了,坐在老夫人下首两侧的紫檀木雕璃纹鱼椅子上,府里的小姐公子除了大公子要去学堂,其他几位都在屋子里。   大小姐陆靖菡原本坐在老夫人身边,见清河郡主抱着陆靖瑶进来眼睛一亮,从榻上下来往清河郡主身边跑。   可惜半道上被人截了胡,陆致先她一步跑到清河郡主身边,抱着清河郡主的大腿,口里嚷嚷着妹妹,阿福妹妹。   清河郡主把女儿的氅衣脱掉,露出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陆致手里捏着块糕点,讨好的往陆靖瑶嘴边送。   宁国公府几位公子小姐模样长的都好,陆靖瑶也挺喜欢陆致的,只是听他一直叫阿福妹妹有些不开心。   旁边站着她漂亮的长姐陆靖菡,陆靖菡比陆靖瑶大三岁多,已经快四岁了,陈氏把她教养的很好,小小年纪举止有度,对弟弟妹妹都很友好,颇有长姐的风范,因陆靖瑶年纪最小,又能吃,肉嘟嘟的讨喜,几个姐姐兄长都格外疼她一些。   “阿致你吃吧,阿瑶妹妹还小,不能吃那么大块的糕点。”   还是长姐说话好听,叫她阿瑶妹妹。   三公子陆明也围了过来,几个庶出子女被各自的姨娘拘在怀里,不敢让她们往陆靖瑶身边走,唯恐不小心碰了老夫人的宝贝孙女。   张氏怀里的陆靖岚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这边,老夫人招手道:“让孩子们去里边玩。”   老夫人的屋里有一个休息的小榻,几个孩子被抱在上面玩。   陈氏对大小姐陆靖菡吩咐道:“阿菡,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宁国公府的公子和小姐是分开排序的,陆靖菡虽是大小姐,却比庶出的二公子陆昂还要小一些,只是庶出的没有嫡出的尊贵,在这群嫡出子女面前向来没什么发言权,坐到一处玩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娘放心,阿菡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陆靖瑶看着陆靖菡用一嗓子小奶音向陈氏保证有些想笑,虽是大小姐,可也不过是个连四岁都没到的奶娃娃罢了。   陆靖瑶和陆靖岚年纪最小,陆靖瑶还好,毕竟心理年龄不小了,陆靖岚才一岁,正是闹着找娘的时候,这会见张氏要出去了,瘪着嘴要哭。   张氏哄道:“阿岚别哭,你看妹妹都在这里玩,妹妹都没哭。”   宁国公府现有的公子小姐都是一道玩,张氏就是心疼女儿,也不希望女儿落了一头,毕竟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若别人一起玩唯独缺了她的阿岚,将来可不是要被排挤在外了。   陆靖岚睁着懵懂的眼睛看了看陆靖瑶,陆靖瑶坐在床上,对着陆靖岚那漂亮的小脸蛋,母爱泛滥,对着陆靖岚挥了挥手。   “阿岚你看,妹妹冲你打招呼呢。”   陆靖岚握着小手动了动手指头,在张氏的鼓励下,也伸手对着陆靖瑶摆了摆。   可能只是以示友好,陆靖瑶却清楚的知道那个手势是再见的意思。   好吧,这么小的孩子,可能只学了再见的手势。   大人都出去后,屋里剩下几个孩子和伺候的下人。   陆靖岚双手趴在榻上,扭头往外边看,撇着嘴,泪珠子像随时都要掉了一样,可怜兮兮的。   陆靖菡把右手腕上的手镯拿下来递给陆靖岚玩,那是一串蓝色的珠子,陆靖瑶没见过世面,不知道那叫什么,只看着漂亮,想来也值不少钱。   戴出门来的都是喜欢的,更何况普通三四岁的孩子正是护食的年纪,谁要动她的东西都要鬼哭狼嚎的不给碰,更不要说主动拿下来给妹妹玩了,陆靖菡这个长姐做的真不错,小小年纪就气度不凡。   许是见陆靖瑶一直往自己看,两个妹妹总不好厚此薄彼,她又把另外一个手腕上的手镯拿了下来递给陆靖瑶玩。   陆靖瑶看出她很喜欢这个手镯,拿下来给自己玩的时候却没有半分不舍。   陆靖岚拿了手镯就不哭了,小孩都喜欢新鲜的东西,这珠链子亮晶晶的,陆靖岚看着很喜欢,拿着在手上甩了两下,甩到榻上的时候发出声响,陆靖瑶看着都替大小姐心疼了。   长姐的一片好意,陆靖瑶总不好不给面子,把珠串子拿在手里,放在面前笑了笑。   陆靖菡看见了逗她:“阿瑶妹妹喜欢吗?”   陆靖瑶还没来得及哼唧,陆靖岚突然伸手从她手里拽住那串珠链子,她一时没个防备,被陆靖岚的力道弄的向上一甩,松了手,脸上一疼,她那白嫩的脸蛋上顿时出现一道红印子。   她觉得疼,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伺候她和陆靖岚的丫头全都吓了一跳,几位公子小姐放到一处玩就是为了培养感情的,她们这些丫头都是守在一旁的,这会见出了事,慌慌张张的过来把小主子抱在怀里。   芷柳抱着陆靖瑶看她脸上的红印子和眼里的泪水一阵心疼,陆靖瑶是真的疼,小孩子耐疼力差,控制不住的泪珠子往下掉,她抽噎着鼻子没哭出声。   陆靖菡看着阿瑶妹妹脸上的红印子,再转头看阿岚妹妹拿了两串珠链子玩,有些生气,小孩板着脸道:“阿岚你怎么能欺负阿瑶妹妹呢。”   陆致这会也趴在陆靖瑶身旁对着她脸吹,一边吹一边说妹妹不哭,妹妹不哭。   吹了陆靖瑶一脸口水。   陆靖岚被姐姐训了,当场就哭了出来,她是真正的小奶娃娃,被姐姐训了就觉得委屈,一边哭着一边扭头找她娘。   陆致本来在哄陆靖瑶,这会见他二妹妹也哭了,又回头哄二妹妹,两个妹妹都哭,一个是含蓄型,只扑闪着大眼睛,掉眼泪,另一个是豪放型,坐在里放开嗓子就哭,陆致一个都哄不好,他本来就是小哭包,两个妹妹都哭他就着急了,红着眼睛吸了两下鼻子跟着哭了起来。   屋里面乱糟糟的,丫头们都抱着自己的小主子哄,那两个不会说话的还好,陆致会说话,一边哭,一边喊他娘来。   里面闹这么大动静,张氏听见儿子女儿的声音慌慌忙忙的从外头冲了进来。 第13章 走路   张氏直冲女儿面前,看女儿满脸泪水,心疼的不得了,她把女儿抱在怀里,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后面清河郡主和陈氏扶着老夫人进屋,陆靖瑶缩在芷柳的怀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清河郡主原本只听见陆靖岚和陆致的声音,以为是陆致不小心碰到了陆靖岚,这会见自家女儿眼上的泪水,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心都揪到一起了。   “福宝的脸怎么了?”   清河郡主这一声可比张氏的话有威严多了,除了肚子里的那个还没出世的,清河郡主这么多年就这一个宝贝家金蛋子,屋子里伺候的小丫头全都吓的跪在了地上,长相柔美的女人这会抱着女儿,面色森森,浑身散发着冷气。   清河郡主在女儿的脸上轻抚了一下,陆靖瑶这会已经不疼了,这就是个意外,她见清河郡主生气了,她又不会说话,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在清河郡主肩上拍了一下,扬着脸蛋咧开嘴,露出才长了四颗的小奶牙。   她这个表现是想安慰清河郡主,告诉她自己不疼了,可就是这样子清河郡主瞧了更加心疼,她女儿自生下来就没受过委屈。   她将目光落在芷柳身上,福宝受伤,她这个伺候的难逃责任。   芷柳额头往地上磕了一下:“郡主,是奴婢没有伺候好三小姐,才叫三小姐受了伤。”   二小姐也不过一岁,小孩子间闹着玩误伤了不好说什么,总归都是伺候的丫鬟看管不力。   老夫人瞧了小孙女脸上的伤,向来和善的老人满脸怒容:“你们都是各房得用的,如今不过跟着照顾几个公子小姐,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三小姐脸上的伤是谁弄的?”   一群丫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说就全都撵出去,小姐都照顾不好,留你们何用。”   二公子陆昂看了眼陆靖菡,陈氏心里一紧,瞪了陆昂一眼,陆昂垂首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陈氏问道:“阿菡,你是姐姐,你说妹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会张氏抱着女儿也不敢说话了,她儿子女儿哭了,可身上没有伤,老夫人和清河郡主的命根子脸上可是挂着伤的,以她对儿子女儿的了解,这两个八成是被吓哭的。   陆靖菡到底年纪小,这会祖母和大伯母一脸严肃,心里有些害怕,手捏着衣角,强忍着泪水道:“是我不好,二妹妹三妹妹年纪小,我怕她们哭,便把手上的珠串子拿下来给她们一人一串玩,刚刚我没注意二妹妹去夺三妹妹手上的珠串子,珠串子甩到了三妹妹的脸上,三妹妹疼的哭了,我训了二妹妹一句,二妹妹也哭了。”   陆靖菡条理清晰,也没有把自己的错推掉,两个妹妹年纪都小,她是长姐,本是好心把手镯给两个妹妹玩,哪知道好心办了坏事。   若因这事便罚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着实有些冤,可陆靖瑶脸上的印子让清河郡主怒气难消。   陆靖瑶又往张氏怀里的陆靖岚看,可能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这会趴在张氏的怀里也不敢哭了,陆靖岚不似陆靖瑶能吃,都快周岁了还瘦瘦小小的,清澈的眼睛闪动着泪光,瞧着特别可怜。   清河郡主瞧着芷柳,芷柳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   这意思就是情况确实像大小姐说的那样。   “你既知错,便自去领罚。”   芷柳白着脸磕头:“是。”   再看缩在张氏怀里的陆靖岚,不到一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不小心碰到了福宝也是无意的,清河郡主心疼女儿,那人家的女儿也是女儿,她也不好将怒气撒在人家身上。   “大嫂,阿岚年纪小不懂事,是我没教好,我替她向福宝赔不是了。”   陈氏出来打圆场:“那福宝和阿岚哭了,怎么阿致也哭了?”   都知道陆致是个小哭包,这里没他什么事,肯定是看两个妹妹哭了他才哭的。   陈氏的话音一落,果然见陆致拽住他娘的裤腿,伸出个小脑袋,喉咙里还带着哭腔,哽咽着说:“福宝妹妹哭了,阿岚妹妹也哭了,我哄不好,都不听我的,呜呜呜。”   陈氏走过去摸摸陆致圆鼓鼓的脑袋:“还是我们阿致知道心疼妹妹。”   陆致受到二伯母的认同更加忧伤,瘪着嘴哭的更大声。   别的小孩一哭家里的长辈都心疼死了,陆致一哭特别喜感,连张氏都不怎么在意。   清河郡主看了也想笑,只是女儿脸上的伤让她笑不出来。   陆靖瑶眼睛转了转,拍拍清河郡主的肩膀,又挤了个笑脸出来。   老夫人瞧见了,小声道:“你瞧她,还挤笑呢。”   清河郡主瞧了心里一暖,这么小的孩子都哄人了。   “疼吗?”   清河郡主问。   陆靖瑶才八个月大,她自然能听懂清河郡主问她的话,可这么小表现的太过不同她怕太张扬了,她装作听不懂,又挤了个笑脸出来。   “哎,福宝真乖。”   老夫人握住陆靖瑶的小手,温声道:“你看你娘心疼你,怕你娘担心,你也心疼你娘,才哄你娘的是不是,怎么这么乖啊。”   陆靖瑶又故意挤了几个笑脸,她脸上肉多,这么一挤肉窝窝都出来了,又好笑又让人心疼。   陆致眼角还挂着泪水,跑过来捏陆靖瑶的小胖手。   张氏舍不得训女儿就训儿子:“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两个妹妹声音都没有你大,你不丢人啊?”   陆致本来玩的好好的,冷不防被他娘训了,又开始撇嘴。   陈氏把小哭包搂在怀里哄:“阿致不哭,你跟你娘说,说你还小呢。”   陆致撇着嘴委屈了半天,最后重复着陈氏的话:“我......我还小呢。”   因为陆靖岚抢陆靖瑶的东西误伤了她,清河郡主不敢再将女儿和陆靖岚放在一起,毕竟小孩子小,什么都不懂,只凭着本能,又不像大一些的孩子,你同她说她也就知道了。   小孩子长的快,不知不觉间陆靖瑶已经快满周岁了,清河郡主肚子渐渐大了起来,清河郡主先时还担心自己肚子大了不好抱福宝,福宝会闹,后来发现自己多虑了,福宝每日只要吃饱了,随便往哪里一坐就自己玩了,根本不需要她担心。   这会清河郡主半倚在铺着玫瑰红织锦镶毛绒毡的紫檀硬木嵌螺钿美人榻上,一手抚在肚子上,慈爱的看着站在学步车里的女儿。   陆靖瑶胖嘟嘟的小胳膊搭在面前的台子上,前面几个小丫头手里拿着拨浪鼓哄她走路。   她现在已经能走路了,虽不太稳当,但只要小心些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清河郡主担心她,自从有了这个学步车,她就天天被抱在里面站着,一群小丫头手里拿着东西哄她。   “三小姐,快瞧啊,小鼓,想要吗?”   陆靖瑶踩在底下的两条小肥腿有些发酸,经过一年的努力,陆靖瑶成功的吃成了一个圆乎乎的小团子,倒和她福宝的乳名比较搭。   她两个手指对在一起,嘟嘴鼓腮扭头向清河郡主撒娇:“娘......。”   清河郡主笑着说:“怎么了?”   “累......。”   “是累了还是饿了?”   陆靖瑶小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勾着唇角笑。   清河郡主招手:“过来,到娘这儿来。”   陆靖瑶踢了下小脚耍赖:“累嘛。”   她是真的累了,小孩的腿找不着力,她身上还套了个小车,负重走路,更累了。   “走过来就让你下来。”   陆靖瑶看她娘不上当,只好带着她的小车子蹒跚着向她娘走去。   “真乖,福宝慢慢走,走稳了,不着急。”   “娘。”   终于走到清河郡主面前的陆靖瑶伸手要抱,清河郡主坐起身把她从小车子里抱出来,就见她家的小馋家伙眼巴巴的往一旁放在琉璃盘子里的果子看,那小嘴还不自觉的砸吧两下。   清河郡主在女儿鼻子上点了两下:“要吃吗?”   陆靖瑶毫不犹豫:“吃。”   自她能简单的说些话以来,说的最多的字就是吃了,虽然什么都懂,但长句子她说不出来,只能一点一点的说,清河郡主为了训练女儿说话,她要做什么事前都会刻意的问她一句,让她学着说,所以小吃货最常说的话就是吃。   得偿所愿的小吃货手里捧着果子坐在榻上吃的开心,林嬷嬷进门面上有些严肃,微微福了福身:“公爷回来了。”   清河郡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今日是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辰,两府老夫人的感情好,这些年也时常走动,老夫人的寿辰,宁国公府这边自是要去的。   老夫人同忠勇侯府老夫人坐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不可能这么早回来,陆嘉这会就回来,再看林嬷嬷的脸色,八成是没什么好事。 第14章 算计   “福宝,乖乖在这儿玩,娘去看看你爹。”   陆靖瑶仰着小脸,清河郡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乖,你爹今儿喝酒了,臭,咱们不闻他。”   陆靖瑶点了点头,顺着清河郡主的话捂鼻子,发音有些不准:“臭。”   清河郡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对芷柳吩咐:“照顾好小姐。”   “是。”   林嬷嬷为清河郡主挑开帘子,清河郡主一只脚刚迈出去就见陆嘉坐在椅子上,五官棱角分明,英俊硬朗,只一眼清河郡主便能看出丈夫在压抑着怒气。   清河郡主挺着肚子走过去,问:“怎么了?”   陆嘉见妻子出来了,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姿瞬间让清河郡主充满了安全感,这个男人就像山一样让她依靠。   陆嘉伸胳膊揽住妻子的腰,原本不盈一握的纤腰因为怀了孩子陆嘉的一只胳膊环不过来,男人的臂膀一如既往的坚实有力,清河郡主侧头抚着她的脸,目光柔柔的说:“不论发生什么,咱们都是一体的。”   夫妻本是一体,还有什么需要瞒着她呢。   陆嘉抿着唇,黑沉的眼睛看着妻子,妻子现在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这事原本他是打算瞒着妻子的,可若是叫妻子发现什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妻子肯定会更加伤心的。   “忠勇侯如今为吴王办事了。”   吴王是陛下第三子,四妃之一的德妃所生,德妃出身名门,乃兴宁侯的嫡长女,吴王是陛下如今皇子里年纪最长的,处事圆滑,惯会给朝中的那些老顽固洗脑,兴宁侯是一派的老好人,朝中无论谁有难他都会适当的‘帮一帮’,有兴宁侯这个外祖父,倒是为吴王省了不少力气。   与他对立的皇四子楚王是同为四妃之一的贤妃所生,楚王虽不如吴王那么得人心,却比他更受景德帝喜爱。   吴王楚王相争,势力不相上下,比起楚王做事的不择手段,明显吴王要高一招,他表面仁厚,便是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也是在背地里,不像楚王那么明显。   忠勇侯府也是百年世家,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是强有力的助势,陆嘉一直以为忠勇侯府和宁国公府一样是处于中立的,不曾想忠勇侯一早就投靠了吴王。   这也是吴王比楚王更高明的地方,若早放出忠勇侯是他的人,只怕有更多的官员支持他,可他生生的忍到现在,若不是因为今日之事,陆嘉现在还不知道一直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忠勇侯是支持吴王的。   “朝堂之上,本就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这种稍有不甚便会牵动家族的事情,便是忠勇侯瞒着你支持吴王,那也是情有可原。”   若因这种事便抛弃二十多年的交情,委实说不过去。   “他许文瑞若只是支持吴王,我何至于此,我没想到,我与他相交二十余载,竟抵不过吴王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他竟与吴王合伙算计我。”   陆嘉攥紧了拳头,京城世家子弟的交往本没有真情可言,便是有,在利益面前也是那么的不堪一击,真是势变人非。   他是习武之人,因两府老夫人的关系,忠勇侯幼时也被送到宁国公府和陆嘉一起随老宁国公习武,习武之人最讲究义气,更何况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比旁人更亲密些,在陆嘉心里,忠勇侯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之人,可就是这可信赖之人今日利用了他的信任,算计了他。   相比陆嘉,清河郡主明显要淡定多了,她拉起丈夫攥紧的拳头在上面亲了一下,劝道:“莫气,这很正常。”   权力面前,无论什么都可以解释通。   看妻子如此淡定,陆嘉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他一个男子,竟还比不上妻子从容。   “今日不是许老夫人的寿辰吗?忠勇侯如何敢在老夫人的寿辰上算计你,他是怎么算计你的?”   陆嘉支支吾吾半天,眼瞧着清河郡主失去了耐心,才道:“不就那档子事吗?”   清河郡主警惕道:“哪档子事?”   “夫人别生气。”   这语气,什么档子事还有什么不明白,清河郡主当场就恼了。   “你做了是不是?你让我别生气,你是不是做了?”   “怎么可能呢?我是那种人吗?”   陆嘉拉着清河郡主的胳膊,清河郡主甩开他,拽住他的衣袖放在鼻尖嗅。   陆嘉哭笑不得:“真没有。”   清河郡主又趴在他胸前闻了一下,是没有那些外头不正经的味道,不过......。   “陆嘉,你混账,早上出门穿的不是这身衣裳。”   陆嘉:“......。”   陆嘉捏住妻子白净细腻的手,正要解释,清河郡主再一次甩开他:“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哎呦,夫人诶。”   “你少给我耍花腔,你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何要换衣裳。”   “我衣裳湿了,总不好穿着湿衣裳回来。”   陆嘉双手环在清河郡主腰间,在她后颈落下细碎的吻,清河郡主咬唇憋了会,眼里慢慢起了层水汽,晶莹的泪珠子从眼角滑了下来,陆嘉心里一慌:“夫人,真没有,我怎么会在外头胡来呢,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你还不了解吗?”   “我了解你有什么用,你那么信任许文瑞,他若算计你轻而易举,我怀胎五月,你身边没有妾室通房为你纾解,憋了那么久,你能忍的住。”   陆嘉一时语塞,都说怀孕的女人心思重,最爱胡思乱想。   清河郡主看他的表情以为他默认了,伸出手指有些哆嗦的指着陆嘉,脸色发白。   陆嘉一看不妙,搂着妻子的腰不让她跑,低头亲她眼角滑下的泪水,叹息了口气,听着妻子抽抽噎噎的哭声,无奈道:“这会不过刚到申时。”   他咬住清河郡主的耳朵,轻声说:“我若真做了,哪有这么快,我什么样的,你不清楚吗?”   清河郡主愣了一下,整张脸烧了起来,扯着衣角:“休要转移话题。”   陆嘉拦腰把她抱起,脚步急促的往里间走,清河郡主羞红了脸,拍着他的胸膛:“青天白日的,快放我下来。”   陆嘉依她所言把她放到床上,扯着腰间的金折丝嵌珠宝合香带丢到一旁,解了外衫,清河郡主见他的动作气的拿脚踹他,他捏住她纤细的脚踝,淡笑着说:“我的话夫人既不信,那便只好劳烦夫人亲自检查检查,以证为夫的清白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迫不及待的扯她的衣裳,清河郡主今日穿着青织金云雁绢衣,肚子向上隆起,她长相柔美,在陆嘉健硕的身姿下显得更加娇小,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的罩上她的酥.胸。   清河郡主紧绷着脸,没一会便在他的挑.逗下弄的溃不成军,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被她娘要求乖乖等在那里的福宝小朋友正捧着果子吃的开心,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天还没黑啊。   “不要......。”   清河郡主压抑的呜咽声传过来,陆靖瑶正好扭头同芷柳对视了一眼,然后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默默的从盘子里又抓了一个果子继续啃。   紫檀硬木嵌螺钿美人榻是靠着碧纱橱摆放的,陆靖瑶坐在榻上,隔壁的声音听的最真切了,听声音她都有些为她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担心了。   屋里伺候陆靖瑶的几个小丫头都不敢再拿她的小鼓摇着哄她了,唯恐惊了国公爷和郡主,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陆靖瑶默默的啃完了一个果子,隔壁还没结束,她手撑着榻面撅着屁股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扶着碧纱橱,翘了翘小脚丫子让芷柳给她穿鞋。   芷柳抱住她,轻声说:“小姐乖,咱们再吃一个,不下去好不好。”   陆靖瑶眨巴眨巴眼,摸着肚子,声音比芷柳还小:“饱。”   芷柳看着歪着头,一脸天真的小姐,哄道:“那咱们睡一会,小姐乖乖的,躺一会。”   陆靖瑶瞧着芷柳一个黄花大闺女,什么都懂的样子,暗叹了一声造孽啊,晚晴院里伺候的除了夏嬷嬷林嬷嬷还有她的三个乳母,其他的都是黄花大闺女外加她这个小奶娃娃,她爹她娘也不注意些影响,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没羞没臊的。   算了,说不定她就是她爹她娘这么没羞没臊的弄出来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陆靖瑶躺在榻上闭着眼习惯性的忽略隔壁那熟悉的声音,芷柳怕她着凉,在她肚子上盖了一个毡毛毯。   听碧纱橱那边的动静还有好一会,芷柳把小几上的琉璃盘子端到一旁的架子上,回头拧了帕子准备给小姐擦手,小榻上的小孩砸吧着湿润鲜嫩的樱桃小口呼吸均匀的睡着了,睡梦中的孩子微皱着眉头,好似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第15章 大毛子   芷柳抚平了小孩的眉角,口中轻轻默念:“小姐乖,烦心事找不上小姐。”   她这话是跟林嬷嬷学的,林嬷嬷有些迷信,觉得孩子睡梦中皱眉便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你同她说了,以后她心里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   红帐金漆木雕罗汉床上清河郡主气喘吁吁的趴在陆嘉身上,伸脚踹了陆嘉一下,这一脚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陆嘉坐起身握着她的纤足在脚背上亲了一下,清河郡主蹦紧了脚趾头,睨了他一眼:“混账,还不松开。”   陆嘉笑眯眯的搂住她:“夫人现在该相信为夫的清白了吧。”   清河郡主没他不要脸,红着脸不说话,陆嘉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舔吻,顾着孩子,刚刚那一场他根本没尽兴,不过如今不是能尽兴的时候,他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证明了自己清白的宁国公伺候夫人穿衣服,清河郡主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等整理好衣服后,想到还等着她的女儿,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又瞪了陆嘉一眼。   刚经历过滋润的女人双眸含着媚态,撩的陆嘉心尖痒。   刚拽了清河郡主的手,林嬷嬷便从外头进来了,清河郡主挣开陆嘉,轻咳了两声,陆嘉目光深沉的看了林嬷嬷一眼。   林嬷嬷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可是跟着鲁国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怎么会被陆嘉给唬住。   清河郡主如今怀着孕,这夫妻俩感情好,要是一不小心没忍住,可是要出大事的。   “公爷,忠勇侯来了。”   陆嘉想都没想:“不见。”   “忠勇侯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公爷,奴婢觉得还是去见见的好。”   清河郡主坐在梳妆镜前,林嬷嬷手执梳子为她梳头,陆嘉手里把玩着她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在林嬷嬷为清河郡主梳好发髻后将步摇插.在她的发间。   “我去去就回。”   清河郡主摆摆手:“去吧去吧。”   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刺激了陆嘉,也不管林嬷嬷还在,对准她那有些红肿的唇便亲了下去,在清河郡主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往后退了两步,勾着唇角转身向外走去。   清河郡主羞愤的擦嘴,林嬷嬷皱着眉摇了摇头,颇有些不赞同。   “郡主,如今您肚子里怀着小公子,正是要紧的时候,可要注意些,不能胡来,万一把持不住伤着小公子可怎么好?”   清河郡主和陆嘉成亲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儿,如今又怀了个儿子,才凑成了好字,将来宁国公府的爵位还要靠肚子里那小家伙继承呢,万不能出一点闪失的。   虽然孩子怀在肚子里不知道男女,林嬷嬷以她自己的经验来看是男孩无疑了。   清河郡主为丈夫说话:“嬷嬷放心,公爷有分寸的。”   “奴婢是怕郡主你把持不住。”   这……就有些尴尬了。   清河郡主羞红了脸,嘟着唇,哀怨道:“嬷嬷。”   “好郡主,怀孩子都辛苦,不仅那男人煎熬,女人更煎熬,且忍忍,忍过九个多月就成了。”   这话也就林嬷嬷敢和清河郡主说了,她在清河郡主身边伺候的日子长,一辈子没成亲,没有孩子,是真心为了清河郡主好的。   “瞧嬷嬷说的,好似我是那种......。”   郡主到底没好意思说下去,林嬷嬷拿了帕子仔细的替她擦了擦脸。   清河郡主收拾妥当后往陆靖瑶那里瞧了一眼,见她在睡觉,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便命屋里伺候的丫头出去,只留了芷柳一个人在。   “小姐刚刚有没有闹着找我。”   小丫头摇摇头:“小姐很乖,芷柳姐姐哄小姐吃了果子后,小姐便睡了。”   清河郡主松了口气,林嬷嬷道:“郡主,小姐渐渐大了,奴婢看是时候给她安排单独的屋子了。”   清河郡主想都没想便摇头:“不行。”   “郡主要为了小姐好,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年纪小睡的熟,如今大了,夜里若闹出些动静,怎么睡的安稳,还是单独睡一间好,小姐大了,总要离开父母单独睡的,您那会五个月大的时候公主便为您单独安排屋子了。”   清河郡主脸白皙的面孔泛红,林嬷嬷又说了些话劝她,林嬷嬷是讲道理的人,清河郡主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和福宝好,虽心中不舍,还是按着她的话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福宝住。   一觉睡醒知道自己即将脱离火海的陆靖瑶开心的不得了,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小半碗饭。   晚上陆靖瑶打量着自己的新屋子,踩在床上乐疯了,手扶着墙壁不停的蹦跶。   清河郡主坐在床上,手伸着准备随时接住她:“我的小乖乖,慢点,别摔着。”   陆靖瑶手也不知指着哪里同清河郡主说:“娘......我的。”   她一句话分了两段说,清河郡主瞧她那小霸道样,稀罕的把她搂在怀里:“对,是福宝的,都是咱们福宝的。”   陆靖瑶听了她这话,慢慢的蹲在她面前,用手轻拍了下她娘的肚子,意思是肚子里还有一个。   林嬷嬷乐道:“瞧咱们小姐多聪慧,这么小就知道礼让弟妹了。”   陆靖瑶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装作什么都不懂,继续站起身扶着墙壁蹦跶。   如果她知道日后她娘提起这事的时候,把她开心的表现归结为,我家福宝从小就聪慧,才满周岁的时候把她往哪里一放,她自己就扶着东西扭屁股蹦跶起来了,她那个坏心眼的夫君拍着她的屁股让她扶着墙壁再来一次,她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的。   这妥妥的黑历史啊。   四月初九是福宝的抓周礼,清河郡主一早便不厌其烦的教女儿抓东西,只是在抓什么东西上这娘俩意见出现了分歧,清河郡主希望女儿抓胭脂,姑娘家是要美的,可福宝这个钱眼子总是爱抓金元宝,小财迷一碰到金元宝就搂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暖阁里福宝坐在榻上,面前摆了一块大红织金孔雀补云缎,上面俱是她明日抓周的东西。   “福宝,听娘的,抓胭脂,咱们是姑娘家,姑娘家要漂亮的。”   福宝抱着金元宝,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林嬷嬷眼角一抽,人家小姐抓周要抓的都是笔墨纸砚,再不济,抓个算盘也是好的啊,这娘俩,大的怂恿小的抓胭脂,小的一脸财迷的抱住金元宝笑。   “小乖乖,不是教了要抓胭脂的吗?”   清河郡主笑眯眯的把女儿搂在怀里,瞧着女儿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在女儿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呀你呀。”   福宝咧着嘴咯咯笑。   清河郡主扭头对一旁把玩她乌发的陆嘉道:“瞧瞧你养的闺女,不愁吃不愁穿的,怎的就这副财迷样呢。”   陆嘉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女儿这样,难道不是受了妻子给她戴的那些金项圈长金锁的影响吗?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不能说出来,不然他的夫人可是要伤心的。   他松了勾在手指上的乌发,拍拍手,捏了下女儿白嫩的脸蛋:“爹的大毛子想要什么爹都给。”   大毛子,大毛子?   大毛子是什么鬼啊。   对于这个称呼,福宝很不满意,摇了摇小脑袋,对着她爹说:“不要。”   “哦,不要什么,不要金元宝了啊。”   福宝瘪着嘴:“我不要......毛毛。”   她说完这句话羞愧的趴在清河郡主的怀里,话都说不全,好忧伤啊。   女儿话都说不利索的小样儿逗笑了宁国公夫妻俩,都说小孩儿的话旁人听不出什么意思,父母一下便能领会到了。   陆嘉笑了一声,把女儿的小脑袋扒拉出来,故意逗她:“大毛子不要什么?”   “不叫......毛毛。”   表达不出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好心累。   陆嘉扶着女儿小藕节似的胳膊,嘴里叫着:“乖乖阿福,爹的大毛子,小胖墩,你想要什么爹都会满足你。”   小胖墩,福宝瞬间受到了暴击,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   脑瓜子一转就知道她爹是故意的,无奈她现在年纪小,话说不利索,说不过她爹。   她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的继续去捞东西,因为生气,她脚下没走稳,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榻上垫着绒毡,她摔了也不疼。   天不热,福宝刚洗了澡,出来就穿了个红肚兜,屁股都露在外头。   清河郡主心疼的把她抱起来,在她丰润白皙的屁股上揉了揉。   闺女摔了,陆嘉这个女儿奴也赶紧伸手去揉女儿的屁股,他常年习武练剑的手掌全是茧子,小孩儿皮肤嫩,他这么一揉倒把福宝给弄疼了。   连着被叫大毛子的仇,福宝扑在清河郡主怀里,搂紧了她的脖子,在她爹凑过头来的时候,抬起脚丫子就踹在了他脸上。 第16章 抓周   清河郡主嗤笑一声:“活该。”   陆嘉躺在床上捂着脸装哭:“爹的大毛子不和爹亲了。”   福宝:这个爹也是不能再幼稚了。   她很生气,指着她爹说:“我不......帽子。”   “不叫帽子。”   陆嘉哼笑着说:“对,咱们阿福不叫帽子。”   好气哦,不想理这个爹了。   福宝坐在大红织金孔雀补云缎前抓东西,越想越气不过,清河郡主陆嘉夫妻俩在说话,说的也不过是孩子的事。   两人原先没有孩子,清河郡主不知为此遭了多少罪,如今眨眼间福宝都周岁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五个月了,陆嘉位高权重,宁国公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陆嘉手放在清河郡主的肚子上摸,没注意福宝坐在那里屁股一扭一扭的向他靠近。   福宝对抓周的东西本来也没什么兴趣,他爹又是叫她大毛子又是叫她小胖墩的。   榻上的小肉团子做坏事怕被她爹发现,也不敢有大动作,待移到陆嘉面前的时候,屁股往上一胎,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他爹的肚子上。   陆嘉愣了一下,笑着伸手搂住她,小肉团子生气了,才不和他笑,翘着小脚丫子往他爹脸上伸。   陆嘉握住女儿白嫩的脚丫子,也不嫌脏,放在嘴边亲,往她的脚底心吹气,逗的福宝咯咯笑。   她脚心怕痒,蹬着不让她爹碰,往她娘怀里跑。   与丈夫相比,清河郡主自然是护着女儿的。   睡觉时清河郡主要把福宝抱她自己屋里的时候,福宝躲着她娘,在她爹娘的大床上滚了一圈,占据最好的地里位置,躺在那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睡。”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和爹娘一起睡。   清河郡主自然依着女儿,解了衣裳上床把女儿搂在怀里哄:“福宝乖乖,娘带你睡觉。”   福宝小脑袋往她娘怀里拱了拱,屁股对着她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夜里会干什么好事,我就是要做电灯泡。   她是个记仇的人,亲爹也不行。   陆嘉欲哭无泪,福宝正洋洋得意间感觉屁股上有些痒。   妈呀,她爹是变态,居然亲她的屁屁。   福宝毫不留情的对着她爹的脸扇了一巴掌。   陆嘉在福宝背后戳她,福宝搂着清河郡主的脖子不理她。   “大毛子,大毛子,不理爹了啊。”   清河郡主看着女儿眼睛闭上了,想来是累了,在她额头上轻抚了一下,道:“行了,别闹她了,让她睡吧。”   福宝嗅着清河郡主身上的体香,特别安心。   隔了好一会,她听见她爹娘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们家大毛子倒与别的孩子不同,旁人家一岁大的孩子都爱哭闹,我们大毛子乖巧,不爱哭闹,学东西也快,三弟家的阿岚比她大四个月,我瞧着还不如我们大毛子说话说的多。”   “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三弟妹听了心里又不舒坦。”   陆嘉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整日与三弟妹又见不着什么面,我就夸夸我们大毛子。”   福宝一开始以为她爹叫她大毛子只是逗逗她,没想到私下里也是这么叫的,可不可以叫阿福啊,她现在不觉得阿福难听了。   “陛下今日召见了我。”   “陛下召见你做什么?”   陆嘉伸手勾了下妻子的头发:“陛下问了咱家大毛子的周岁宴,又问了具体的生辰八字。”   清河郡主惊慌道:“陛下这是何意,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同我说。”   “莫慌,我不与你说也是想考虑好陛下是何意再与你说。”   “那你考虑出来了。”   陆嘉毫不犹豫:“没有。”   清河郡主:“......。”   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这么说。   陆嘉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圣意难测。”   清河郡主喃喃道:“我家福宝不过是个娃娃罢了,陛下便是有什么打算也不该算计到一个孩子身上,他问了生辰八字,难不成是要给我家福宝指婚吗?”   福宝有些懵,要给她指婚,她才一岁啊。   这也太疯狂了吧。   “宗室现在年纪与我们福宝合适的也就吴王世子了,难不成陛下是下了决心要立吴王,想将我们福宝指给吴王世子。”   清河郡主想了一圈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了,陛下不会有那闲心管别人的婚事,目前陛下的皇子里只有吴王一人有了嫡子。   且吴王比楚王有一个天然优势,那就是占着个长字。   陆嘉摇了摇头:“不会,差着辈分呢,我瞧着陛下倒不像是看好吴王。”   清河郡主抿了抿唇,把怀中的女儿搂的更紧。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忍心让她这么小就成为别人算计的棋子。   “明日我娘过来,我与我娘商量商量。”   鲁国大长公主于陛下有恩,陛下不会不顾她的面子的。   “陛下如今身体康健,眼瞧着吴王楚王争的厉害,底下的皇子也渐渐长大,鹿死谁手未可知,我的女儿,绝不能做别人手中的牺牲品。”   清河郡主说着说着泪珠子又落了下来。   陆嘉为妻子擦眼泪,搂着妻子的肩膀把娘俩一起搂进了怀里,拍着妻子的肩膀:“别怕,为夫会保护好你们的。”   先时担心自己会被陛下指婚的福宝这会被爹娘挤在中间有些透不过气。   她哼唧了两声提醒她爹她娘怀里还有一个,再抱这么紧,他们的乖乖福宝就要喘不了气了。   清河郡主拍着她的背:“小乖乖,睡吧,别怕。”   福宝继续装睡,宁国公夫妻俩继续说悄悄话。   “福生这阵子可闹你了?”   要说福生是谁,福生是福宝那个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清河郡主刚怀上这胎的时候,老夫人日思夜想给取出来的乳名,不论男女,只要出生了乳名就叫福生。   这个乳名也是有点不可说,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这个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的乳名一比,福宝觉得自己这个乳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再说还有大毛子这个她爹的专属爱称,她那个不靠谱的爹给她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也取了个爱称……二毛子,由此可见宁国公和老夫人这母子俩在取名字这上面还是老夫人略胜一筹的。   福宝又听了会父母的谈话,确定下面谈的不是自己的婚事才放心的睡去。   她这一觉睡的很安心,第二天是她的周岁礼,一早便被清河郡主穿了大红织金妆花衣裳,脖子上挂了个金项圈,下面长命金锁垂到胸前,早上清河郡主梳妆的时候她正好凑到跟前,清河郡主又在她的唇上抹了点胭脂。   “福宝,照镜子。”   镜子中映出脸蛋红润白皙的小胖娃娃,福宝今天心情不错,趴在镜子上对着里面的自己亲了一口。   她的周岁宴请了很多宾客,男宾客在前院,后院都是女眷,福宝被众人围在中间也不怕,手里捧着她今日抓到的一个水晶球玩,这个水晶球是鲁国大长公主来时送的,并非福宝这个钱眼子不爱钱了,是她觉得她外祖母送的这个更值钱。   身为宁国公的嫡女,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福宝从出生就没少听说别人的夸奖,不过都没有这一刻心情复杂。   这会说话的正是她上辈子做陆柒时的嫡母孟氏。   昔日孟氏用发簪了结陆珍性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牢房里孟氏悲恸的训话,知晓鲁国大长公主与清河郡主被赐死时脸上的哀戚都与面前这个穿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的美貌妇人重叠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昔日的熟人。   她怀里坐着的漂亮娃娃应该是陆珍吧。   不对啊,陆珍瞧着也和自己差不多大,她记得陆家抄家那年是乾元二十四年,那一年陆珍十七岁,也就是说距离宁国公府被抄家的日子也只有十五六年的光景了,可当初登基的是十殿下秦王,如今宫中并无十皇子,便是陛下今年得了十皇子,到乾元二十四年他也只能有十五六岁。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如何击败自己的诸多兄长,又如何有那么狠的心与魄力,下令斩杀那么多人呢。   她觉得脑仁子疼,当日明明说的就是十殿下,难不成是她听错了,是四殿下。   可四殿下的封号也对不上啊。   福宝有些出神。   孟氏笑着说:“瞧瞧,咱们三小姐生的可真漂亮,我瞧着都眼馋呢。”   女儿被夸了,清河郡主很受用。   旁边的一个妇人道:“嫂子也是有闺女的,哪里需要眼馋别人,像我们这种没闺女的才眼馋呢。”   孟氏不赞同的说:“女儿都是娘的小棉袄,只盼着多来几个才好呢,我家阿珍只比阿瑶大两个月,就是不爱吃饭,郡主家的阿瑶养的好,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本来好好的谈话,也不知张氏又抽了哪门子疯,当然张氏这人也不好多做评价,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家底子都散出去做好事,不好的时候能拿话气死你。   总归就是时不时的抽一抽才能舒坦。   这不昨日还把福宝夸上天的,这会听了孟氏的话嗤笑一声:“孩子吃多吃少这事可真不是想法子就好的,福宝也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整日里什么都吃,也不挑着捡着的,好养。”   她这话一说完四周就安静了。   这就是把天聊死了。   能在这么热闹的场合把天聊死也就她这位三婶能做到了,福宝也不知道要不要鼓鼓掌,敬她一声人才。 第17章 孟氏   张氏这话里的讽刺之意是个人都能出来,无非暗指孟氏没话找话,拍清河郡主的马屁。   这年头见面三分笑,人家孩子周岁宴,作为宾客的孟氏当然要说好听的话,更何况孟氏还是宁国公府旁支的媳妇,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客人。   便是客人,那拍清河郡主的马屁也是再正常不过,在场拍马屁的也不止孟氏这一个。   被当面怼的,倒是只有孟氏,要不说柿子挑软的捏,张氏也不傻,京城这地方随便挑个人都能扯出个皇亲国戚,能来参加宁国公嫡女周岁宴的人身份也低不了。   孟氏作为宁国公旁支的媳妇,子嗣前程都要依靠宁国公府,所以被她怼了这口气也只能往下咽。   也是孟氏好修养,没照着张氏的话怼回去,张氏自以为是宁国公府嫡系媳妇,比孟氏荣光,孟氏该敬着她怕着她,那孟氏到底怕不怕张氏呢   孟氏还真不怕。   陆府从单分出去对宁国公府这边做的决定就一直很支持,尤其是老太爷在的那时候,对老国公爷的决定都是双手赞同,堪称老国公爷的头号粉丝。   老国公爷对这位庶弟也很照顾,前程上能拉扯一把的就拉扯一把了,只可惜老国公爷去的早,他给陆府老太爷铺好的康庄大道也因为他的逝世而中断了。   好在陆府老太爷也不是那么不中用,站稳了他那四品官的位置没让人挤下去。   陆府老太爷解决了外患,那就面临内忧了,老国公爷逝世了,他的三个嫡子都还年幼,最大的问题是,老国公爷逝世前还没来得及请封陆嘉为世子。   若陆嘉是世子,那爵位自然不用说是陆嘉的,若老国公爷只有一群庶出弟弟,那也不用说,爵位还是陆嘉的。   可事实不是,老国公爷不仅有一群庶出弟弟,他还有一个野心不小同样是嫡出的弟弟,这个弟弟和他还不是一个娘生的。   这下可就麻烦了,作为老国公爷的头号粉丝,陆老太爷可是把头发都急白了,他敬爱的兄长撒手去了,留下他嫂子一个人带着三个娃,他那不要脸的弟弟还伙同一群兄弟想直接把爵位给抢过去。   这事也不是说抢就抢,爵位毕竟还是要朝廷承认的,朝廷不承认你继承哪门子的爵位。   老国公爷的那位行五的嫡出弟弟就开始做梦了,他不说抢,只说让。   宁国公府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找个人当家做主吧,让陆嘉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当家当然是不合适的,那谁合适呢,当然是他了,当时的陆五爷。   这时候那群庶兄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为什么呢,自然是许了好处的,来看看热闹,顺便看看天上有没有馅饼砸下来,横竖有嫡出的在,爵位没他们什么事。   没他们事还出来搅和,这不是找骂吗?所以陆老太爷这位老国公爷的头号粉丝为了寡嫂和小侄子就直接撸袖子开骂了。   他先骂那群庶弟,陆老太爷骂人比较简单粗暴,你们是脑子有坑还是咋地,爵位有你们什么事你们瞎蹦哒,那爵位再好,能轮的到你们这群小妇养的吗?   这点陆老太爷就比较恐怖了,他不仅把一群庶弟骂了,他把自己也骂了。   连自己都骂的陆老太爷会怕和嫡出的弟弟正面怼吗?当然不怕,陆老太爷虽是庶出,但好歹占了个兄长的名分,他发疯了,陆五爷也招架不住。   因为有陆老太爷的凶悍,陆家在爵位上没有达成一致的统一,导致陆五爷错失了让陆嘉“让贤”的最佳良机,当然,这其中也不仅仅陆老太爷出力,陆嘉自不可能只靠一个庶出的弟弟。   事实上,有没有陆老太爷的发飙,意义影响都不是特别大,但这足以证明陆老太爷往日的表现不是虚情假意,他是真正的头号粉丝。   陆老太爷的这份情陆嘉一直都记着,准备日后有能力时还上,可惜陆老太爷没等到那时候,就撒手去了。   陆老太爷去了他还有儿子,陆嘉要想帮,陆府大把的人等着他帮,可陆靖瑶上辈子的便宜爹在陆家被抄时也不过是六品官,这证明在官途上,陆嘉并没有给他们多大的帮助。   从陆家生活的奢侈程度上看,不是一个六品官的家能做到的,银钱嚼用上肯定是帮了的,还帮了不少。   帮有帮的道理,不帮自然有不帮的考量,宁国公府随着陆嘉的成长以及后来与鲁国大长公主的女儿缔结连理,身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陆嘉受景德帝重用,手握重权,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忌惮,这时候你再把你弟弟,你堂弟都往好职位上送,是嫌弃自家不够招眼,死的不够快吗?   陆嘉虽然没有拉扯那边的官位,可陆靖瑶上辈子那便宜爹继承了陆老太爷的优良传统,那就是宁国公府这边做什么决定都举双手赞同并且忠实拥戴。   所以两府的关系一直不错,孟氏是个聪明人,她明白自家在京城官位不高,待遇却不错依赖的是什么,这不代表她怕张氏,陆府真正的靠山是宁国公陆嘉,可不是张氏的丈夫陆三爷。   张氏便是住在宁国公府里头又如何,早晚是要分出去的,且陆三爷性子风流,前程上,也就那样了。   没有宁国公府单看丈夫的官职,陆三爷还不如陆靖瑶上辈子的那个便宜爹呢。   便是孟氏与张氏翻脸,宁国公府也不会为了一个时不时抽风的媳妇舍弃宁国公府的忠实拥护陆府。   孟氏不与张氏正面怼,不代表她不生气,都是重规矩要脸面的,孟氏一辈子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要,被人这么说她能不生气吗?   以陆靖瑶对她这位上辈子嫡母的了解,这会避着众人的那只手,只怕在捏帕子。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这位堂弟妹了,这种场合给她难堪。   张氏今日抽疯也不是全无来由的,陆靖瑶的周岁宴让她想到了自己女儿的周岁宴,那差别何止一点点,她心里落差大,越想越钻牛角尖,觉得都是宁国公府的嫡孙女,要办都办一样的,何故她女儿总要比大房的女儿落了一等。   张氏本就憋到极致了,孟氏偏这个时候夸陆靖瑶,正好撞了她的枪口,当日她女儿周岁宴,也没见孟氏这么夸啊,于是便被怼了。   她也不光是怼了孟氏,最主要的,她还怼了福宝。   好养对穷苦人家来说是好事,在宁国公府这种贵中的贵族来说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她金尊玉贵的,想要什么没有,说她好养不就是暗讽她有了高贵的身子却不会享用吗?   这意思藏的比较深,一般人事不关己听了也就以为她意在孟氏,可能是孟氏得罪了张氏。   可这事发生在孟氏身上,她细想一下就体会出不对味了,这抽疯也不是随便抽的啊。   孟氏能想出来,身为福宝的亲娘清河郡主自然也能听出来,对陈氏这个弟妹脾性很清楚的陈氏更能听出来。   老夫人和鲁国大长公主去听戏去了,若不然再给张氏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今日是福宝周岁宴,清河郡主不想在女儿周岁宴闹不愉快,所以她隐忍着没发作。   孟氏这个被连累的不能明着对众人说张氏真正要怼的是陆靖瑶这个刚满周岁的小娃娃,所以这口锅,还得她顶着。   因为张氏的突然发疯,后面倒是没什么人明着夸福宝了,毕竟谁都不能保证张氏会不会再突然发疯给人难堪。   张氏抽完疯后,回味过来心中有些害怕,心虚的打量了清河郡主几眼。   清河郡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张氏被这个微笑弄的手心直冒冷汗,清河郡主岂是好惹的人,在周岁宴上胡言乱语,这么多人,传出去只怕都变了味,搅和了她宝贝疙瘩的周岁宴,清河郡主岂能饶了她。   张氏有能耐抽疯没本事承担清河郡主的怒火,在那里火烧屁股似的坐了没多会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告辞。   走了个不稳定因子,这宴会可就轻松多了。   张氏虽走了,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要讽刺清河郡主两句清河郡主大度也就不与她计较了,她偏偏犯了清河郡主的逆鳞,那就不能怪清河郡主对她不客气了。   宴会散后,林嬷嬷同清河郡主说忠勇侯又来了,上次他邀请陆嘉加入吴王的阵营被拒后一直都没有死心,连着到宁国公府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今日是福宝周岁宴,他脸皮厚跑过来,宁国公为了女儿也不好撵他走。   忠勇侯与宁国公自幼一同长大,私交甚好,只上回做的那事让清河郡主十分不满。   “现在在哪”   “在书房。”   陆靖瑶看这架势就知道她娘是想过去了,慌忙搂着她娘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清河郡主抱着女儿怒气冲冲的走到陆嘉的书房,有些话,陆嘉不好同他那相交二十余载的兄弟说,那便让她来说。   她到了门前正要示意左右开门,便听里面砰的一声。   陆嘉怒道: “许文瑞,念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不与你计较,滚。”   清河郡主侧身听里面的谈话。   事关日后能活多久,陆靖瑶也竖起了耳朵。   一阵脚步声传来,且越来越近。   不是吧,忠勇侯这就走了   显然忠勇侯并没有这么轻易放弃,脚步声到门旁的时候停了下来,忠勇侯声音听起来比她爹淡定多了。   “陆兄,你我相交多年,我最不想的便是与你站在对立面,皇三子吴王,德才兼备,又是陛下皇子中年纪最长的,你当明白,吴王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之人。”   “圣意难测,你还是莫要胡言才好。”   忠勇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缓:“上之敌,虽吾友亦敌也。”   陆靖瑶愣了一下,好嘛,这就是拿和她爹二十多年的交情威胁她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之敌,虽吾友亦敌也出自罗织经,一本坏蛋写的整人秘籍,这里借用一下。 第18章 忠勇侯   陆靖瑶觉得她爹这位交了二十多年的朋友真是不咋地,拉拢不了就以二人的友情威胁。   利益相悖,当日她娘就说过二人虽为好友,却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别人,朝堂之事与家族命运休戚相关,便是站在对立面,也是情有可原。   这位忠勇侯倒好,居然说出上司的敌人就算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敌人,这明晃晃的威胁之意不要太明显,他支持吴王,还不许她爹支持别人了,这脸也够大的。   不过换句话说,陆靖瑶倒是希望这位忠勇侯脸够大,她爹能够谁都不支持,毕竟现在支持的都是炮灰。   陆靖瑶以为她爹又要摔东西了,意外的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既然没有动静,那她爹就是真生气了。   她爹生气的后果就是,许文瑞被撵了出来。   许文瑞脸不够大,灰头土脸的打开门,抬头正好同一身华服的清河郡主对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以友情威胁人家丈夫正好被人家逮到,这尴尬不低于小三威胁男人把自己转正恰好被原配捉到。   何况人家怀里还抱着个刚满周岁的娃娃。   陆嘉一脸阴沉严肃的走出来,许文瑞垂首轻咳:“嫂子来了。”   清河郡主温柔一笑,装作没有听见刚刚忠勇侯威胁陆嘉的话,客气道:“这么晚了,侯爷今日不如留下来吧。”   许文瑞拱手作揖:“天色已晚,便不打搅了。”   清河郡主微微颔首,许文瑞顶着背后陆嘉犀利的目光迈着步子要走,刚走了两步,清河郡主一声冷笑:“许兄往日常与我家公爷促膝长谈,那时也不觉打搅,怎么如今留一晚便觉得打搅了,还是如今攀上了高枝,便不把我宁国公府放在眼里了。”   许文瑞脚步一顿,停下来讪笑道:“嫂子说的哪里话,自是不打搅的,愚弟只是觉得今日是府中的好日子,这种日子陆兄应该多陪嫂子和小侄女。”   “你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许文瑞头皮发麻,话到这里他也听出来这是清河郡主故意找茬了。   许文瑞与陆嘉相交多年,清河郡主对他一直都很客气,如今突然不客气了,许文瑞倒有些不适应了。   他低头苦笑一声:“嫂子……”   话未说完,便被陆嘉踹了一脚:“滚。”   忠勇侯:“……。”   外界传言宁国公陆嘉,天子近臣,手握重权,喜怒不形于色,陆靖瑶只想说两个字,瞎扯。   被陆嘉踹了一脚的许文瑞迈着腿准备滚了,又被清河郡主叫住了。   许文瑞觉得这夫妻俩太能折腾人了。   陆嘉身姿挺拔,面容冷峻,那是对外人,许文瑞和他总角之交,自然清楚他的内里的属性,可眼下陆嘉目光森森的站在那里盯着他,身侧的清河郡主眼底含笑,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说出什么好话的样子。   他心中暗苦,却也无法,他如今为吴王做事,自然得听命于吴王,他不是要舍弃与陆嘉的友情,只是觉得吴王登基的机会大,陆嘉若是支持吴王,那吴王登位就更加稳了。   他跟在吴王身边那么久也看出来吴王表面仁厚,内里是个瑕疵必报之人,因是皇子,自出生起便是天潢贵胄,骨子里的高傲容不得别人忤逆,希望得到别人的顺从,陆嘉此时不支持他,便是得罪了他。   他想要陆嘉一起支持吴王殿下也是为了宁国公府好。   “忠勇侯。”   许文瑞连忙作揖:“嫂子有话直说便是。”   清河郡主冷哼一声:“这么多年,我可曾亏待了你,我一直以为你是位君子,不曾想背后做那小人行径,坏我夫妻情分。”   许文瑞瞧了眼冷着脸站在一旁的陆嘉,他知道陆嘉惧内,但没想到他这么惧内,连这种事都同清河郡主说了。   事是真的,但许文瑞不想承认,狡辩道:“嫂子真是冤枉了我,那日真不是我特地安排的,是那两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从前瞧见了陆兄,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清河郡主睨了陆嘉一眼,原来那日不仅有丫头,还是两个。   “嫂子信我,我与陆兄相交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他的品行为人,他待你别无二心,又怎会瞧上旁人。”   陆靖瑶鄙视的瞧了眼她爹,她爹这交朋友的眼光真是堪忧啊。   好歹也是一大老爷们,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清河郡主听完许文瑞的解释,点了点头,貌似是信了,关切的问道:“侯爷今日可带了人”   许文瑞听她的称呼又换成了侯爷,松了口气。   “护卫家丁都在外头侯着,岂敢让他们进来冒犯嫂子。”   清河郡主微微颔首,陆靖瑶趴在她娘怀里,抄手游廊那边跑过来一队护卫,这些护卫都统一着装,陆靖瑶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清河郡主从鲁国大长公主府带过来的护卫,与国公府的护卫服饰不同。   那些护卫跑过来把忠勇侯团团围住,忠勇侯还算淡定,脸上挂着笑问:“嫂子这是做什么”   清河郡主没理他,对着护卫吩咐:“打。”   许文瑞总算明白清河郡主问他的那句可带了人是何意了,一看这架势是要来真的了,慌着神向陆嘉求助。   这就要打了,陆靖瑶有些懵,她娘这也太强悍了吧。   马上要打人了,这种杀猪般的场面当然不能让乖乖女儿瞧见,陆嘉把女儿抱在怀里走进书房,捂着女儿的耳朵进书房,并且让人把门给关上了。   书房外什么状况陆靖瑶瞧不见,想来清河郡主的那些护卫有分寸,不会下重手,却也足够许文瑞吃些苦头。   外面自然不是清河郡主的护卫单方面压制,许文瑞是习武之人,一时半会想要牵制住他也不是这么容易,只是清河郡主今日打定主意要教训他,那他这份苦头,就跑不掉了。   陆靖瑶耳朵被她爹捂住了,只隐约听见打斗的声音,她有些困了,趴在她爹怀里打瞌睡,恍惚间听见清河郡主问:“扔出去了吗?”   外面的人答:“扔出去了。”   清河郡主满意的点头,抚着她那五个月大的肚子说心情舒畅多了。   忠勇侯派人勾引她丈夫,这口气堵在那里不发泄出来就不舒服。   在自己的府中命人殴打朝廷命官,且身上带着爵位的忠勇侯,这事搁一般人身上还挺严重的,可清河郡主不是一般人,那忠勇侯理亏便是被揍了也不敢大声嚷嚷出来。   这些只是陆靖瑶的猜测,忠勇侯到底嚷没嚷出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娘让人打了侯爷后什么事都没有。   若没有乾元二十四年的抄家,陆靖瑶觉得自己这辈子可以靠着她娘的强悍为非作歹还啥事都没有了。   清河郡主是明事理之人,旁人不招惹她,她是不会寻别人的麻烦的,可能是觉得整治了忠勇侯心中很爽,清河郡主回去后又继续让人寻张氏的麻烦去了,笑话,敢讽刺她的乖乖福宝,她能轻易揭过去吗?   张氏闲的没事做,那就给她找点事。   陆三爷这种风流种最容易留下把柄,何况是清河郡主亲自出手。   没多久清河郡主这边便传来了消息,陆三爷在外面有一个外室怀孕了,重点是那孩子不是陆三爷的。   这也是陆三爷这人荤素不忌,什么人都乱勾搭,养在外头的能保证几个是清白的。   是不是陆三爷的种不重要,横竖外面那种来路不正的是不能弄进府里来的,不能弄进府,那就恶心恶心张氏。   没几天三房那边便闹了起来,陆三爷得了个“贵”子,有多贵,据说前程不可限量,可旺父,陆三爷本来准备藏着掖着,不想被三夫人提前察觉,闹了起来,这些年陆三爷玩归玩,可没闹出人命来,这也是张氏允许他在外胡来的底线,如今不仅闹出人命了,外头的贱种居然还敢说什么贵子,张氏那火爆的性子怎么忍的了,陆三爷出门时脸都被抓破了。   一路捂着脸跺脚骂悍妇。   暮色四合,晚晴院里的丫头陆续添了灯,东厢房里黄花梨莲花纹长方桌前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穿着一身桃红织金璎珞襦裙,颈上挂着一个金项圈,金锁垂至胸前,头发分成两股系成两小椎,两发髻各垂一小撮头发,发苞上点缀着粉色珠花。   一双杏目清澈明亮,白皙的脸蛋稚气未脱,肉嘟嘟的小脸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伸手捏一捏。   小女娃正是宁国公府的三小姐,陆靖瑶,在清河郡主的爱护下金尊玉贵的长到了六岁。   本该无忧无虑的三小姐这厢正苦苦的和手中的紫毫毛笔做斗争,去年宁国公为她请了夫子回来,如今和家中的几个姐妹一起随夫子念书,刚开始无非是些三字经千字文,她早就倒背如流,午时清河郡主命人来给她量尺寸,说是过些日子带她参加宫宴。   她自刚满月没多会去了回宫中,清河郡主便再没带她入过宫,这一想便在课上出了神,叫夫子抓了个正着,罚她回来写大字。   眼瞧着就剩最后几个字了,陆靖瑶轻勾唇角,忽然一声响动,密密麻麻的小楷上沾满了墨水,五张纸竟无一张能看,陆靖瑶唇角的笑容僵住,扭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眨巴着无辜大眼睛的小男娃。   陆靖瑶把手中的笔摔在桌上,小男娃见势不妙,爬下桌子撒腿就跑。   陆靖瑶气的大喊:“陆福生,瞧我逮到你不揍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陆福生这名号一喊出来,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谁了 第19章 陆衡   陆衡如今才四岁半,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陆靖瑶的威胁毫无作用,他跑到落地罩前,扭头对陆靖瑶做了个鬼脸:“姐姐,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一副嚣张的样子好似在说:来打我啊,来打我啊。   四岁多的男娃长得精致可爱,就是性格顽劣,破坏力惊人。   陆靖瑶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写了这么久的字又要重写,气的抓心挠肺,从这弟弟会走路开始就没有一天不惹事的,旁的东西碰了摔了也便罢了,命人去取便是了,可这字沾了墨水,她又要重写了。   “过来。”   陆靖瑶对弟弟招了招手。   陆衡摇着小脑袋:“我不过去,你来追我。”   “陆福生我跟你说,我没空陪你闹,你自己过来咱们什么话都好说。”   陆衡看姐姐板着脸,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缩了缩肩膀,一副害怕的样子,往前挪了两步,然后笑嘻嘻的嚷道:“我才不过去呢,你说了逮到我就揍死我,你自己来抓我啊。”   他说着还得意的扭了扭屁股。   小小年纪就如此嚣张,陆靖瑶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有必要好好教教这个顽皮的弟弟,真是责任重大。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姐姐有所动作的陆衡非常好奇:“姐姐,你怎么还不来追我啊?”   啪的一声,陆衡的小脑袋被打了一下。   “福生,你又惹你姐姐。”   陆衡捂着脑袋转脸见是他娘,拉开架子就准备跑,可惜清河郡主早有防备,牢牢的拽住他的胳膊,拧着他的耳朵:“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陆衡嘶了口气,小脸蛋耷拉着:“娘怎么知道是我惹姐姐了,你又没瞧见?”   “不许顶嘴,你姐姐不开心你不哄便是你的错。”   更何况还是他招惹的。   小陆衡被他娘拧着耳朵一路拖到了他姐跟前,小脸憋的通红,控诉道:“娘你偏心,偏姐姐。”   清河郡主笑了,别看陆衡年纪小,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你姐姐是我的心肝肉,你是什么?”   清河郡主让陆衡自己说。   陆衡想了会,然后小脑袋往清河郡主怀里蹭了蹭,一本正经道:“娘,我是你的心尖尖。”   噗的一声,陆靖瑶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来听墙角的不止她一个,她这弟弟也没少听。   清河郡主和陆嘉对女儿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的,至于儿子,只要不养歪,怎么养都可以。   “福宝,可是福生扰了你?”   何止是扰了,她写到现在的字都要重写了。   “无事,我和福生闹着玩的。”   “娘要去你祖母那里一趟,你可要过去。”   陆靖瑶摇了摇头:“夫子布置的字女儿还未写完。”   清河郡主点了点头,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又在儿子的头上敲了一下:“不许打扰你姐姐。”   陆衡这一会被他娘敲了两次,鼓着腮帮子闹脾气。   清河郡主没理他,理了理衣裳就出去了。   陆靖瑶见清河郡主出去了,一把拧住弟弟的耳朵问:“陆福生,可知错了?”   陆衡缩着脖子:“疼。”   陆靖瑶把弟弟按坐在桌子前,命人取了纸笔给他。   陆衡苦着脸抓住毛笔,问:“姐姐,我写什么?”   陆靖瑶捏着笔想了想:“便写你的名字,陆衡。”   她说完便自顾自的写字了,若完不成夫子的任务,明日又要挨罚了。   陆衡坐在旁边抓耳挠腮的,时不时的往陆靖瑶看,陆靖瑶装作看不见,没理他,小孩都是这样,越理他,越顽劣,不理他的时候他自己就安静下来了。   身为宁国公府的世子,陆衡早早就跟在几个堂兄屁股后面听学了,只是他年纪小,过去就是混日子,夫子也不会罚他,会写的字基本都是陆靖瑶教的。   陆衡见他姐不理她,瘪着嘴,苦着小脸,继续在纸上鬼画符。   芷柳怕两个小主子伤了眼睛,又在一旁添了两盏灯。   清河郡主去老夫人那里走了一趟,回来见姐弟俩在写字便没有打搅,林嬷嬷跟在清河郡主身后夸道:“咱们三小姐带小世子倒是有模有样的。”   “福宝性子好,福生总爱闹她。”   “那也是世子和小姐亲近,想让小姐和他玩。”   晚风徐徐,落地罩下的桃红纱帘微微漾起,陆靖瑶停了笔,揉了揉手腕,往一旁的陆衡扫了眼。   小孩这会垂着头都快磕到桌面上了,那纸上横七竖八的字,陆字还能认出来,衡的笔画太多,连着墨水混做了一团。   她在桌子上敲了一下,陆衡猛然抬头,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姐姐,我困了。”   陆靖瑶摸着他的脑袋:“乖,困了便去睡吧。”   他的贴身丫鬟过来抱他,陆衡乖巧的伸胳膊趴在她的怀里,对着陆靖瑶摆了摆手。   也就这时候最乖巧了,平日里闹得很。   芷柳把陆靖瑶明日听学的东西收好,替她理了床铺道:“小姐也早点歇息吧。”   陆靖瑶坐在榻上,屋内小几上的茶点全都撤了下去,连个空盘子都没有,就是为了防她这个小姐偷吃。   摸了把自己的肚子,声音弱弱的问:“可还有点心了?”   芷柳愣了一下,笑着说:“小姐,晚间积食多了不好。”   陆靖瑶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伸着胳膊让人伺候自己脱衣,爬上床裹在被子里,心中哀叹,这过的什么日子啊,吃都吃不饱。   谁能想到外人看来金尊玉贵的陆家三小姐,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吃饱过。   宫宴定在三月一日,这样的宴会宫中基本每年都会举办,只是以前陆靖瑶年纪小,加上她刚满周岁那会便被人惦记上了,清河郡主便没带她去,今年皇后娘娘特地问了一句,说她家的靖瑶丫头也大了,不知长了什么样子,这话一出清河郡主倒不好不把陆靖瑶带过去了。   清河郡主为女儿选的是一件大红绣百蝶度花裙,头发梳成双丫髻,分成两股系成两个小花苞,两髻缀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   陆靖瑶对着镜子照了照,摸着胸前的长命金锁,问清河郡主:“娘,这个可以拿掉吗?”   清河郡主柔声道:“福宝乖,这个是你外祖母,祖母和娘在你未出世时一起去佛祖面前给你求过的,能佑你平安。”   陆靖瑶听了清河郡主的话,乖巧的点头:“既是外祖母祖母和娘一起求的,那女儿便一直带着。”   这个长命金锁陆靖瑶从出生起便带在身边了,倒是头一次听清河郡主说是三位长辈一起去庙里求的,她还以为就是她出生清河郡主让人给她打造的呢。   宁国公府里的公子小姐都有长命锁,只是他们的都不常带。   清河郡主瞧着女儿水汪汪的杏眼,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福宝最乖了。”   她牵住女儿白嫩的小手,嘱咐道:“到了宫中要注意礼仪,莫要冲撞了贵人。”   “娘放心,女儿知道。”   清河郡主对女儿向来放心,想了想又觉得女儿太乖了,忍不住道:“咱们守规矩,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你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便是公主都不能随意欺负你。”   当今陛下的几位公主都已出嫁,也没人会欺负陆靖瑶一个小女娃。   陆靖瑶点头,歪着脑袋道:“谁若是欺负我便是不将爹娘放在眼里,不将爹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不将娘放在眼里便是不将外祖母放在眼里,不将外祖母放在眼里便是大不敬,自有陛下会为女儿做主的。”   林嬷嬷站在一旁夸道:“咱们小姐就是聪慧。”   这般觉悟清河郡主基本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二爷三爷官位不够,是以宁国公府能参加宫宴的只有清河郡主,往常清河郡主会把大小姐陆靖菡带进宫去,今年原想着把陆靖岚也一起带去,一来给福宝作伴,二来也能认识更多的京中贵女,衣裳都准备好了,奈何陆靖岚昨儿病了,只能做罢。   宁国公府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府的女眷都到了,瞧宁国公的马车快到了,都停在原处等着清河郡主下了马车聊了两句。   自家的丫鬟不能带进宫去,宫门走出两队宫人依次领了各家的夫人小姐进去。   “参见郡主,三小姐。”   领头的宫人带着人行了礼,清河郡主微微颔首,领头的宫人笑着说:“皇后娘娘说三小姐要来,特地命我们备了轿。”   看样子这宫人是永宁宫的了。   从这里到举行宫宴的华阳宫还有好一段距离,陆靖瑶瞧见不远处停着一顶青顶小轿,宫人挑开帘子,清河郡主拉着陆靖瑶的手过去。   上了轿子也不知走了多久,陆靖瑶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轿子停了下来,外头的宫人道:“郡主,前面便是华阳宫了。”   这意思就是可以下轿了。   清河郡主理了理女儿的衣裳,宫人挑开帘子先把陆靖瑶扶了下去。   陆靖瑶还是六年前来了次皇宫,那会意识还不清楚,基本都是睡过去的,这回却是真真切切的瞧见了皇宫的样子,仅是华阳宫一宫便是富丽堂皇,大气磅礴,尽显天家威严,也难怪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拼死都要挤进这里了。 第20章 花生   清河郡主拉着陆靖瑶的手迈进了华阳宫,边走边听宫人在一旁介绍道:“皇后娘娘这会还未过来,夫人们在正殿休息,小姐们都聚在了玉堂殿。”   玉堂殿是华阳宫的偏殿,宫中宫宴基本都是在华阳宫举行,要到晚间宴会才算正式开始,勋贵女眷自不敢叫宫中贵人等候,都是早早的便到这里等着,眼下时辰尚早,距开宴还有些时候。   正殿里都是夫人们,陆靖瑶这会去了免不了又要被她们品评一番,倒不如到偏殿和小姐们待在一起,等会一起进去还不那么招眼。   “我刚在宫门口瞧着阮尚书府的马车,姐姐可知他府里的五小姐在不在偏殿”   当初阮夫人和清河郡主一起去庙里求子,同病相怜,成为知心姐妹,后两人前后被诊出有孕,阮夫人生下一个女娃,便是阮妙。   阮妙只比陆靖瑶大十二天,两家都觉得这是缘分,阮夫人和清河郡主经常把两个孩子带着聚在一起,两人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很好。   宫人听她这么问,笑着说:“奴婢可当不起小姐的一声姐姐,奴婢去接郡主和小姐时恰好遇上了阮小姐,想来这会子也在玉堂殿,小姐稍等片刻,奴婢派人去瞧瞧。”   宫人刚说完话,一个穿着粉色绣折枝堆花裙,梳着垂挂髻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小姑娘眼睛清澈明亮,弯的像月牙儿一样,皮肤白皙,笑起来两颊一对小酒窝,两发髻的粉色流苏随着她的步子来回摆动。   “瑶瑶,你怎么才来,我一个人都无聊死了。”   小姑娘半是撒娇的跑过来牵住陆靖瑶的手,声音软软糯糯的,然后屈膝给清河郡主行礼。   小姑娘正是阮尚书府的五小姐阮妙,清河郡主对阮妙也很是喜爱,亲切道:“妙妙,你娘呢?”   “郡主,我娘在正殿和夫人们说话呢,我能带瑶瑶去玉堂殿玩吗?”   阮妙冲清河郡主笑了笑,露出她两颊的小酒窝。   清河郡主瞧着两个小女娃见到玩伴开心的样子,笑着说:“行了,你们去玩吧,可莫要乱跑,宴会开始便过来。”   “知道了,郡主放心,我会照顾好瑶瑶妹妹的。”   她说完又低头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走,瑶瑶,咱们去玩。”   到底是六岁的小女娃,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陆靖瑶回头对清河郡主说:“娘,我等会过去寻你。”   她们俩说完便手拉手的走了,清河郡主对要跟着陆靖瑶的宫人道:“我家瑶瑶年纪小,姑娘跟着多提点提点。”   宫人屈膝应是。   这厢陆靖瑶笑嘻嘻的问阮妙: “殿里有多少人”   “殿里好多人,可热闹了,只是你不来,我同她们说话总也没什么乐趣。”   两人手牵手进了玉堂殿,殿内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了一起说话,阮妙拉着陆靖瑶在一处空了的桌子前坐下。   秦家的六小姐和陆靖瑶的大姐陆靖菡交好,对陆靖瑶也很喜爱,瞧着她那软乎乎的小脸蛋,走过来捏了一把。   陆靖瑶揉了揉自己的脸,幽怨道:“秦姐姐,人家脸上肉本来就多,莫要捏了,再捏就不好看了。”   秦六小姐长相清丽,声音温柔婉转,和她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谁说不好看的,我们福宝多漂亮啊。”   陆靖瑶赶紧竖起食指:“嘘,姐姐小点声,在外头叫我阿瑶便好。”   秦六小姐勾了勾唇角,拉着她胖乎乎的小手:“行,阿瑶妹妹,你大姐姐呢?”   “我大姐姐今日在家没过来。”   有一个小姐唤了秦六小姐一声,秦六小姐道:“我过去瞧瞧。”   “姐姐去吧。”   陆靖瑶和阮妙才六岁,这里坐着的小姐大多比她们大一些,这会正说着跟着家中夫子听讲的事。   陆靖瑶对她们的话没什么兴趣,两人坐着的桌子上有几盘点心,阮妙随手捏了块糕点给她,陆靖瑶结果去,才刚咬了一口,便听一个稍有些张扬的声音传来:“我家夫子昨儿刚教了我几个谜语,不知大家可有兴趣猜一猜”   说话的小姑娘约莫□□岁的年纪,穿着团蝶百花锦裙,端坐在众小姐中间,俨然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倒也不怪她小小年纪便如此高傲,她便是吴王的嫡长女明惠郡主,当今陛下的孙女,能不高人一等吗?   她一开口,众位小姐纷纷附和,荣国公府的小姐周雪蓉笑着说:“郡主才华出众,可要出个简单些的,叫我们能猜出来。”   小小年纪能这么夸人也是难为她了,陆靖瑶心中吐槽,宫中皇后娘娘向来看德妃娘娘不顺眼,德妃娘娘仗着吴王瞧着皇后娘娘的位置一心想要取而代之,周雪蓉身为皇后娘娘的侄女去巴结德妃的孙女,也不怕给她的皇后姑母丢人。   “自不会出难的,都能猜出来,我说了,你们可听好,谁若能猜出来,我便把我祖母前几日送我的镯子送给谁。”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打一样活的东西。”   她个谜语不难猜,明惠郡主话才刚落音,便有小姐小声嘀咕:“这不是花生吗?怎会是活的东西”   明惠郡主笑意盈盈的坐在那里,眼睛往陆靖瑶和阮妙这边瞧。   阮妙凑到陆靖瑶耳边问:“瑶瑶,你猜的出来吗?”   陆靖瑶摇头:“不知道。”   这谜语的谜底就是花生,明惠郡主说不对,那便是她自己改了答案。   周雪蓉笑着说:“许是我们见识浅陋,郡主既然说了是活的东西,那便不可能是花生,大家再猜一猜,郡主也不妨给点提示。”   明惠郡主摇了摇头,众小姐又猜了几个答案,明惠郡主一直摇头,最后道:“也罢,我给你们提示一点,这东西是我们屋里有的。”   她话音一落,众小姐便在屋里打量了起来,陆靖瑶感受到明惠郡主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微皱了下眉头。   这位明惠郡主打从一开始便对自己抱有敌意,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周雪蓉忽然哎呀一声,指着陆靖瑶道:“郡主说的可是陆三小姐。”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陆靖瑶,有那早就意会到明惠郡主是何意的小姐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说话。   明惠郡主她们招惹不起,宁国公府的小姐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明惠郡主仗着身份向来娇纵,哪有陆靖瑶嘴巴甜,逢人就笑嘻嘻的,肉嘟嘟的小脸蛋瞧着就讨喜,人家才六岁,多大仇拿人家身材取乐。   周雪蓉还在那解释:“红帐子,里面裹个白胖子,活的东西,我们屋里有的,可不就是陆三小姐了吗?”   陆靖瑶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她吃的多,骨架小,身上穿了衣裳倒不怎么瞧得出来,脸上肉嘟嘟的,瞧着是比这群小姐们圆润一些,只是她五官精致,年纪小,圆乎乎的倒比那些瘦弱的小姐们讨喜,加上她出身高,也没几个敢在她面前说她胖,眼下明惠郡主竟是拿她的身材打趣。   阮妙替好友打抱不平:“周小姐莫要乱说话,这谜语怎会说的是瑶瑶妹妹。”   明惠郡主笑着说:“周小姐猜对了,回头本郡主便叫人把祖母给我的那只镯子送去给你。”   屋里一时传来笑声,有几个和明惠郡主一道玩的小姐嘀咕着:“郡主这谜底倒是比花生更贴切呢。”   明惠郡主对着陆靖瑶挑衅的扬了扬下巴。   秦六小姐微皱眉头:“阿瑶年幼,郡主你怎可杜撰谜底嘲弄她,如此,岂不有失风范。”   阮妙都快气死了,正要站起来拍桌子,陆靖瑶握住她的手,笑盈盈道:“既然我表侄女给大家出了个谜语,那我这个做表姑的便也给大家出个谜语吧。”   她年纪虽小,按辈分,明惠郡主却实实在在的得唤她一声表姑母。   明惠郡主听她以表姑自称,心下大怒,强忍着捏着手指没发作。   这矮胖子,也配做她表姑,她心内这么想,却无话可以反驳陆靖瑶。   陆靖瑶倒也不计较她怎么想,若是无缘无故她自然不愿招惹这位身份高贵的明惠郡主,可这明惠郡主不知为何总是对她抱有敌意,当着她的面就敢如此嘲笑她,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同别人说她笑话呢,若这都忍了,那她宁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放。   她轻咳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瞧着殿外一队宫人正往这边走,想来是刚刚这殿内有聪慧的宫人瞧出了不对,怕这群贵女们闹事,便去正殿那边请示了管事宫人,若等她们过来了,她今天日就要吃这个闷亏了,于是她赶在领头的宫人迈进门前开口:“春天到,两只虫子呱呱叫。”   话音刚落便有姑娘垂首勾着唇角,领头的宫人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这些个小祖宗是要闹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一猜福宝说的这个谜语的谜底是啥   预告一下,男主下章出场,撒花~~   现实生活中这阵子太忙,无法回复,但是小天使们的评论我都有看,所以尽情夸我,不要担心我看不见,夸我的我都能看见 第21章 小短腿   明惠郡主气的嘭地一声拍了下桌子,脸色发青,指着陆靖瑶喝道:“放肆。”   她身为郡主,走到哪别人不得捧着她,偏这个矮胖子,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小姐罢了,如何能与自己相比,每回和这矮胖子一起那些个夫人便会冷着自己,去夸那胖子,她有什么,不过是胖些罢了,还有母妃,明明不喜这矮胖子和她娘,却叫自己去讨好她,她堂堂郡主,凭什么要去讨好一个国公府的小姐。   陆靖瑶歪着脑袋,勾着唇角问:“表侄女这是怎么了?可是猜出谜底了?”   “陆三小姐,你怎可拐着弯的骂人呢?”   周雪蓉坐在椅子上娇滴滴的开口,陆靖瑶瞧着便是一朵即将盛开的小白莲花。   她板着脸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淡淡道:“我表侄女以我为谜底出了个谜,我这个做表姑母的自不好不以表侄女为谜底出个谜,刚刚那谜底是周小姐猜出来的,便将周小姐一同作为谜底,大家若是猜出来的话,请将答案说出来吧。”   惧于明惠郡主的身份,屋子里没有人敢把陆靖瑶这个谜语的谜底说出来,阮妙倒是想说,被陆靖瑶按住不让。   她决定自己说。   “三小姐。”   宫人唤了陆靖瑶一声,陆靖瑶瘪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字一顿道:“我的谜底是蠢,蠢蛋的蠢。”   她摇头晃脑的,说蠢蛋时倒是比明惠郡主还嚣张。   她这话一出,明惠郡主彻底炸了,指着陆靖瑶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又矮又胖,竟敢辱骂本郡主”。   她快步走到陆靖瑶面前扬起巴掌,只是这巴掌还未落下,便听一道清脆却颇有气势的声音传来:“堂堂郡主,如此跋扈,成何体统。”   明惠郡主身形一顿,放下胳膊脸色难看道:“九皇叔。”   陆靖瑶扭头往门外看,一个翩翩少年迈了进来,少年身形高挑秀雅,一身黑色锦衣,眸若星辰,冷峻的脸庞如雕刻般完美的不可挑剔,让人不自觉的心生畏惧。   他进门随意的扫了一眼,殿内的小姐们一齐给他行了礼,明惠郡主软着声告状:“九皇叔,是陆三小姐先拐着弯的骂我的,我才要出手教训她,这屋里的人皆可为我做证。”   赵誉目光落在陆靖瑶身上,见那软乎乎的小女娃垂着头,嘟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他没说话,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宁国公府三小姐就怂了,这会她盯着脚尖心想好嘛,侄女说不过人家,做叔叔的就过来出头来了。   陆靖瑶敢和明惠郡主怼,那是因为她之前便见过明惠郡主,明惠郡主一直都对她抱有敌意,娇纵蛮横,说到底不过是个身份高贵的草包罢了。   这位九殿下可不同,陆靖瑶此前就六年前入了一次宫,对这位九殿下可是印象深刻,六年前这九殿下便能把她娘忽悠过去,生生的让自己为他背了口大锅,如今六年已过,这位九殿下还不知长成了什么性子。   她常听她娘说,天家人最护短了,天潢贵胄,都是高人一等的。   她被九殿下盯的头皮发麻,慢悠悠的抬起头,想为自己辩解,便对上了那双令人心神荡漾的眸子。   她侧了侧头,委屈道:“不是的,是表侄女先嘲笑我胖的,我娘说我年纪小,长大了就会抽条变瘦的,表侄女怎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我取乐呢,这叫我一个长辈的脸往哪放啊。”   她说完还吸了吸鼻子,证明她很委屈,真的很委屈。   不管这九殿下是不是来为侄女出气的,先装弱就对了,横竖她才六岁,这九殿下还能把自己怎么着吗?   明惠郡主见她装弱,刚要炸毛,便被周雪蓉拽了拽衣袖,立马压低了声音 :“九皇叔,我不过是与陆三小姐开个玩笑罢了,何况我说的也是实话,陆三小姐怎能骂我蠢呢?”   骂的是两个人,她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确实够蠢的。   殿内的小姐瞧着刚刚还气势嚣张,互不相让马上要打起来的两人这会一个比一个娇弱,都默默的垂首不说话,明惠郡主出了名的不好惹,这位宁国公府的三小姐从前瞧着胖乎乎,好欺负的样子,今日这么一遭,怎么看也不是好惹的样子,更何况人家还有个更不好惹的娘。   陆靖瑶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赵誉盯着他那软乎乎的发顶,明惠郡主急道:“九皇叔,你一定要相信阿凝,阿凝不敢欺骗九皇叔的,不信你问问阿蓉。”   周雪蓉从小就喜欢她这个表哥,本不想给表哥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会被明惠郡主指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啊表哥,是陆三小姐骂明惠郡主蠢的。”   好嘛,又来了个表妹。   “不是我先骂人的,我娘从小就教我不能随便骂人,我根本不会骂人。”   嗯,她就是不会骂人,没毛病。   “胡说八道,你刚刚明明就骂了。”   “是表侄女你以我为谜底出了个谜,我才以你为谜底出了个谜,我怎么骂人了?”   “……。”   “……。”   两方各执一词,看戏的早就往后退了又退不敢出来做证,陆靖瑶以一敌二,她身边的小伙伴阮妙姑娘早就被九殿下的一张冷脸吓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出声了。   吵架这种事便是越吵越觉得自己有理,陆靖瑶越想越气,越装越柔弱,胖嘟嘟的小肥手不自觉的拽上了九殿下的衣袖,抬起小脸颤了下肩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再抖一抖泪珠子都要滴下来了。   明惠郡主瞧着陆靖瑶那肥手拉上了她九皇叔的衣袖,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敢碰我九皇叔。”   小胖墩听她这么说也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眼九殿下面无表情的脸,松开了九殿下的衣袖,结结巴巴的问:“不……不能碰的吗?”   明惠郡主声音有些得意:“你要死啦,我九皇叔的衣袖当然不能碰。”   上回皇后娘娘宫中一个宫人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便被他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了,便是皇后娘娘骂他都没用,她这九皇叔洁癖的厉害,这矮胖子居然敢抓他的衣裳,这下还不死定了。   赵誉冷淡的声音响起:“白胖子。”   明惠郡主缩着肩膀往后退。   陆靖瑶也心虚的低头。   那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蠢,蠢蛋的蠢。”   九殿下一出马,直接秒杀俩。   得,这下都不用装了,两人嚣张的样子都被这九殿下看见了,九殿下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殿内一时没了声音,明惠郡主再嚣张也不敢在九殿下面前造次,虽然这九殿下也不过只比她大了四岁而已。   “堂堂郡主,毫无仪态。”   这话就有些狠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她面子往哪放啊,明惠郡主眼圈登时就红了,强忍着没哭出来。   看来这九殿下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赵誉训完了明惠郡主,目光又投向低头站在那里暗暗勾唇偷笑的小胖墩。   陆靖瑶心里暗暗打鼓,这九殿下要干嘛?   赵誉随手指了殿内墙上的一幅字问陆靖瑶:“可知那是何意?”   “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陆靖瑶默默捂脸,这九殿下是教她怎么做人吗?   她摇了摇小脑袋:“九殿下,那个是什么字啊,我不认识。”   她指的是那个精字,家中夫子确实还未教过这个字。   赵誉瞧着她那乖巧的样子,连字都认不全呢。   “随本王出来。”   赵誉十岁时便被景德帝封为平阳王。   陆靖瑶听他要让自己跟她出去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赵誉已经迈出了门槛,明惠郡主凶巴巴道:“你还不快去,我九皇叔叫你呢,你敢对我不敬,瞧我九皇叔怎么罚你。”   陆靖瑶没理她,看刚刚九殿下的表现就知道九殿下根本不在意他那个侄女,就是不知道唤她做什么。   陆靖瑶小跑着追了上去,后面阮妙喊道:“瑶瑶,你去哪啊?”   陆靖瑶刚要回头,便听前面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跟上。”   “殿下,我们去哪啊?”   九殿下没回她,继续往前走,陆靖瑶跟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腿都酸了,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前面赵誉走走停停的等她,她还是有些吃不消。   “九殿下,你走慢点,我追不上你。”   赵誉停下来,转身瞧着圆滚滚的小女娃,头顶两个小花苞,穿着大红色的   裙子,胸前还挂着个长命锁,不由想到明惠郡主刚刚说的那个谜语,红帐子,里面裹个白胖子,嗯,还挺贴切的。   平阳王勾了勾唇角,陆靖瑶眼巴巴的瞧着这人好看的薄唇里吐出了恶毒的几个字:“呵,小短腿。” 第22章 我教你   小短腿,这就扎心了。   陆靖瑶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看似正经的九殿下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九殿下从小就是坏坯子,长大了还是那么坏。   她吸了吸鼻子,心里不大开心,忌于对方身份高贵,不是她能惹的起的,她忍了。   赵誉看小姑娘刚刚还一脸讨好的冲自己笑,这会耷拉着小脸一脸的不乐意,肉嘟嘟的脸蛋瞧着软乎乎的,一看就是受气包子的样,又想到刚刚这小丫头在玉堂殿里嚣张的说蠢蛋的蠢时那气势,轻轻勾了下唇角。   “跟上。”   他瞥见小女娃脸上丧气的表情,垂着双臂慢悠悠的往前走,越发觉得有趣。   赵誉悠闲的在前面走着,不时停下脚步等后面的小短腿,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小短腿跟上来。   赵誉微微侧身,小姑娘这会鼓着腮帮子坐在石凳子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   这是闹脾气了?   赵誉微微皱眉,迈着步子走到小姑娘跟前问:“为何不走了?”   陆靖瑶抬头瞧了他一眼,幽幽道:“我腿短,走不动了。”   赵誉:“……。”   说人腿短的是他,这么一说他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陆靖瑶避开他的目光不看他,他也不介意,廊下侍立的宫人走过去在石凳上换了张绒毡,他才拢着袖子坐下。   “你可进学了?”   陆靖瑶不知他是何意,回道:“跟着家中请的夫子听讲。”   “那你的夫子可教导过你,做人要诚实,不可撒谎。”   这架势俨然就是对她刚刚说她不会骂人的话问罪了。   陆靖瑶心里暗暗打鼓,不知这九殿下是个什么性子,瞧着刚刚这九殿下对明惠郡主的态度,也不像是很亲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为了明惠郡主出气。   她斟酌了一下,眨了下眼睛:“我夫子只教过我人之初,性本善。”   赵誉的目光落在小女娃发髻上的珠花上,不知怎的,瞧着这圆滚滚的小女娃心里就开心,这么有趣的女娃,可不能叫那些蠢蛋给带坏了。   他走上前拍了拍小女娃的发顶,女娃睁大眼睛,仰起脸蛋,不解的看着他。   他声音缓了许多,许是在温暖的微风下,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润柔和。   “既然你夫子还未教你,那便由本王教你吧。”   明明是如这三月微风一样和煦的声音,却叫福宝那肥嘟嘟的小身子抖了抖。   清河郡主这厢收到女儿被人拐走的消息时正和阮夫人说着话,黛眉微蹙:“平阳王带走了我家福宝。”   宫人屈膝应是,又将刚刚玉堂殿里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阮妙道:“郡主,就是这位姐姐说的这样,是明惠郡主先骂瑶瑶,瑶瑶才骂她的,后来平阳王殿下来了,他训斥了明惠郡主,又把瑶瑶带走了。”   阮夫人搂着阮妙,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哄道:“妙妙别怕,先去玩,瑶瑶不会有事的。”   阮妙嘟着红唇:“没有瑶瑶,我哪里玩的下去嘛,娘,我们去找瑶瑶吧,她不会被欺负吧?”   华阳宫内德贤二妃已经到了,她这个时候离场不好,何况平阳王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福宝刚满月那会进宫平阳王还抱过她,明确表示过喜欢她家福宝呢,应该不会因为此事惩罚福宝的。   她对着宫人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平阳王那里寻三小姐,便说是本郡主见女儿不见了,命人去找。”   阮夫人有些不放心:“真不用你亲自过去?”   清河郡主摇了摇头:“平阳王有分寸,不会伤害福宝的。”   今日宫宴来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女眷,这会兴师动众的去寻福宝不好,何况是平阳王那孩子把福宝带走的,那孩子在淑妃身边养了几年,淑妃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孩子了。   阮夫人不解: “平阳王怎会无缘无故把福宝带走,福宝头一回进宫,身边没个人伺候,若是伤着碰着了可怎么好,平日里都说你最宠孩子,怎么这会反倒是不急了。”   清河郡主笑了笑:“这你倒是说错了,我家福宝可不是头一回进宫,她满月的时候我便带她入了次宫,恰巧那次这平阳王遇见了我家福宝,陪福宝玩了会,还叫皇后娘娘把我家福宝抱回去养呢。”   同样收到自己孙女做了什么好事的德妃瞥见清河郡主和阮夫人在说话,笑着说:“清河郡主和阮夫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瞧你们乐的,也说出来叫我们听听。”   被这么一打岔,清河郡主便不想着平阳王为何突然把福宝带走的事,横竖平阳王不会伤害她家福宝的。   “臣妇在说家里孩子的事,早先跟着她几个姐姐听夫子讲学,学了几个谜语,便日日在她祖母外祖母面前卖弄。”   德妃面色一变,贤妃转着手腕上的镯子,这是贤妃的一个小动作,那镯子也有些年岁了,她们这些命妇都能时常瞧见贤妃带着那个镯子,想来是陛下送给她的。   贤妃娘娘节俭,又是个“重情”的人。   “郡主家的阿瑶聪慧,本宫时常听人提起,倒是没见过长什么样,咦,皇后娘娘不是说郡主今日会带阿瑶入宫吗?本宫这见面礼都备好了,怎么瞧不见人影呢?”   清河郡主笑着说:“这是她有记忆后头一回进宫,小孩子图新鲜,跟着宫人出去玩疯了。”   贤妃娘娘面上挂着笑,往站着的宫人扫了一眼,不是说陆三小姐被平阳王带走了吗?   吴王楚王争斗已久,本以为这太子之位定是这二人中的一个,当初皇后娘娘把宫中年纪最小的皇子养在身边时还被好些人私下嘲笑过。   吴王楚王朝堂势力早已稳固,陛下身子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还不知能熬到什么时候,皇后娘娘养了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皇子在身边有什么用,还指望他能参与夺嫡不成。   所以说话不能说的太早,容易打脸。   当初以为陛下活不了不久,这皇位迟早会落到吴王楚王其中的一位身上,哪知道陛下硬是拖着羸弱的身子活到了现在。   当年未成年的皇子都在成长,连最小的皇九子平阳王都已经十三岁了,虽说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可谁又能保证陛下不能再拖几年,拖到这位最小的皇子也成年呢。   陛下对这位幼子的宠爱人尽皆知,他又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假使这位皇子成年了,那实力必然不容小觑。   吴王楚王争了十几年了,这贤妃德妃在宫中也斗了三十多年,眼瞧着景德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要归西了,皇位要到手了,可不能让这到手的皇位飞了。   那些成年的皇子母族势力微弱,又不受陛下看重,对皇位没什么威胁,可这位平阳王就不一样了。   是以德贤二妃争斗之余也都分了些心思防着永宁宫呢。   平阳王性情冷淡,不喜旁人触碰,何以这头一遭入宫的陆三小姐便可以了。   宁国公府位高权重,又有鲁国大长公主撑腰,现下处于中立,平阳王带走了陆三小姐,会不会是皇后示意,让他拉拢的呢。   华阳宫里的妃子夫人各怀心思,御花园东边的皇子所里却苦了陆靖瑶。   她没想到九殿下那随口而出的我教你竟是真的。   她手里攥着紫毫笔,时不时的往外张望。   她娘这会应该已经知道她被九殿下带走了啊,怎么还不来寻她。   她自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柔软因着故人的情分触动,料定九殿下不会伤害她,便只派了宫人来九殿下这里寻她。   而九殿下的住所那些宫人压根就进不来。   砰的一声,九殿下卷起了手中的书本敲在了福宝的小脑袋上。   “学习便要心平气静,不可分心。”   得,这还真拿自己当她的夫子了。   福宝嘟了嘟唇,小声抱怨道:“我娘都没打过我。”   赵誉听见了,嗯了一声。   “本王不是你娘。”   言下之意你娘没打过你与本王无关。   “休要分心,继续抄。”   福宝抄那个精字抄的手腕发酸,不由想起自己罚福生抄字时的场景,福生可不会像自己这么乖,总是抄一会便撒娇耍宝。   对啊,她也还小呢,干嘛要这么乖?   她狡黠一笑,揉着小脑袋嘟着嘴:“九殿下,我脑袋疼。”   “脑袋怎会疼?”   “不知道,就是脑袋疼,可能是殿下你刚刚那一下敲重了,要不,你替我揉一揉吧。”   她得寸进尺,正要抬着小屁股往赵誉身边挪,便听赵誉冷声训斥:“小小年纪,不知进取,只会耍滑头,再把静心的静写一百遍。”   福宝吸了吸鼻子,咬着嘴唇,一脸委屈:“静心的静怎么写嘛?”   赵誉:“……”   作者有话要说:  福宝:“我什么都不会,你教我啊。”   最近我的晋江不知咋地了,每次更完文后都会发现内容里有地方的问号消失了,开始以为是我没加,可每次加上修改后发现还是不行,有的地方错别字刚改完,正式发出去的时候再看还是错别字,频繁改动小天使们的书架就会显示已更新但其实我只是改了个错别字,所以我尽量不在不是更文时间改文,如果小天使们发现哪里少了问号,请自动脑补有问号,因为我真的加了的,不知道为啥晋江老是把我的问号给吃了?过段时间再仔细修改看看问号和错别字能不能改掉 第23章 自来熟   赵誉抿着唇不说话,陆靖瑶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讨好,甜甜的唤道:“九殿下。”   赵誉略一垂眼,嗯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清河郡主乃本王表姑母,你也勿需拘礼,该唤本王一声表兄才是。”   呵,这九殿下还是个自来熟。   陆靖瑶抬起脑袋,乖乖的叫了一声表兄。   小姑娘生的玉雪可爱,他不自觉的伸手,在快碰上陆靖瑶的脸时又停了下来。   陆靖瑶疑惑的眨了下眼睛:“九殿下表兄,怎么了?”   赵誉摆了摆手:“无事。”   瞥见小姑娘那张软乎乎的脸,又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乖。”   六年前他觉得有趣,戳了这小女娃的脸,哪知道女娃的脖子软,他轻轻一戳便把人的脖子给戳歪了,他那时便觉得这女娃娇贵,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掉一般。   那时他借陆靖瑶之名使皇后娘娘无法以他去看望秦母妃为由借题发挥,陆靖瑶那会不过是个刚满月的奶娃娃。   陆靖瑶见他坐在那里不知想什么,不似她想的那么冷酷,便抖着胆子站起身打量赵誉的书房。   紫檀木雕螭纹书桌上摆了个三足鎏金小香炉,一方端溪砚,一条玉厢花梨木镇纸,小裁纸刀,余下笔墨纸砚全都归置整齐。   左方书架上摆满了书,赵誉也不过是年仅十三的少年郎,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贪玩的时候,他的书架上却摆满了书,且从他书桌左前方整整齐齐的一摞书能看出他是经常看书的。   她踱步到书架前,她的身高只能看到底下的书,她垂了下眸子,发现最底下有一个小波浪鼓,那波浪鼓上雕刻的花纹都要磨平了,可见这小鼓也有些年纪了。   她瞥了眼赵誉严肃冷峻的脸,没想到这位正经的九殿下幼时也是玩这种普通孩子玩的拨浪鼓的。   她绕有兴致的蹲下去,正要伸手拿拨浪鼓,便听赵誉一声冷呵:“住手。”   陆靖瑶吓了一跳,浑身颤了一下,肥嘟嘟的小手没攥住书架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姑娘摔在地上有些懵。   赵誉瞧她茫然的样子,走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夫子没教过你勿要乱碰别人的东西吗?”   陆靖瑶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苦着脸道:“夫子只教过人之初,性本善啊。”   赵誉勾了勾唇角:“既然你夫子不教你,那本王便教你,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碰,你刚刚是不是想拿本王的东西。”   陆靖瑶抿着唇低头不说话。   “做错事的时候要勇于承认。”   陆靖瑶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是。   “我就是瞧着那拨浪鼓漂亮才想拿的。”   那个拨浪鼓确实漂亮,两边的珠子是粉色琉璃珠,边角都镶了珊瑚珠,不像是男孩子玩的。   “你觉得漂亮”   “嗯。”   小女娃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拿去玩吧。”   陆靖瑶:“……。”   这就让她拿去玩了,看刚刚九殿下紧张的样子还以为对她很重要呢,要不就是他幼时玩过的,要不就是秦娘娘送给他的。   她还记得当年入宫这赵誉偷偷跑去秦娘娘宫中看望秦娘娘,在他心中秦娘娘的分量应该远大于他如今的养母,皇后娘娘。   她本就不玩什么拨浪鼓,只是瞧着九殿下一个男孩玩这么粉的拨浪鼓觉得有趣,哪知道这九殿下开口就是要送给她啊。   “不用了九殿下,这是您心爱之物。”   赵誉抿着唇,似是有些不悦:“你拿去玩吧,本王不想要了。”   陆靖瑶低头嘀咕了一声,赵誉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问道:“你在说什么”   陆靖瑶搓了搓衣服:“九殿下,我在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赵誉眯了眯眼:“这句话是你这么用的”   又想到这小丫头总是拿夫子只教过人之初性本善为借口,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外头陈源走了进来行礼:“殿下,皇后娘娘身边的蓝玉姑娘已经在外候了许久了。”   赵誉眉头微蹙,陆靖瑶心想看来九殿下和皇后娘娘这对母子也是面和心不和了。   果然下一句就听赵誉冷淡的问道:“她来做什么?”   “蓝玉姑娘说是清河郡主让她过来寻陆三小姐的。”   陆靖瑶面上一喜,从椅子上跳下来,语气欢快:“我娘派人来寻我啦。”   她迈着小短腿跑到陈源面前,翘起脚尖往外面看,没瞧见人,扭头问陈源:“那个姐姐呢?”   背后传来九殿下的冷嘲:“跑的倒是很快。”   陈源愣了一下,虽知他家殿下一向嘴毒对人说话不留情面,可这位陆三小姐年方六岁,还是九殿下亲自带回来的,殿下这么说人家真的好吗?   陈源目光落在了陆三小姐身上,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好像是生气了。   陆靖瑶有娘撑腰,气势也涨了起来 “九殿下,我只是年纪小,不是腿短,我长大了会长高的,你不能嘲笑我,我生气啦。”   小姑娘说完便板着脸,还真是生气了。   陈源在他家殿下再次说出恶毒的话之前提醒道:“殿下,清河郡主已经等了陆三小姐很久了。”   赵誉垂了垂眸子,陈源有些紧张,他从赵誉小时候便伺候在赵誉身边了,他是赵誉的母妃留下来的,当日他不过是一个受人欺辱的小太监,是陈昭仪救下了他,并让他伺候小主子。   后来陈昭仪走了,赵誉被陛下交由秦娘娘照顾,秦娘娘通情达理,温婉贤淑,凡在陈昭仪那里伺候赵誉的人全都跟到了重华宫照顾赵誉。   赵誉七岁时秦娘娘病重,赵誉再一次更换养母,只是这一回他身边伺候的人没那么幸运,皇后娘娘不像秦娘娘那般温婉,也不似秦娘娘那般对赵誉好而不求回报,她已经为赵誉挑选了更妥当的宫人为由把他身边伺候的人都留在了重华宫。   只一个陈源,是赵誉跑到陛下那里求陛下,陛下亲自开口他才留了下来。   他是赵誉最信任的,同样他对赵誉也是最忠心的。   谁不知道清河郡主家的这个女儿如珠似宝,宁国公府一家和鲁国大长公主宠的跟命根子似的,今日宫宴,他家殿下把人家小姐带回来,若是让德贤二妃抓住了把柄,他家殿下岂不又得吃亏了。   他家殿下还在这里欺负人家小姐,人家小姐要是回去告状,说平阳王殿下欺负一个六岁女娃,那可就尴尬了。   “去准备些糕点。”   “殿下。”   赵誉没理他,目光投在陆靖瑶身上:“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静心的静抄完了吗?”   陆靖瑶瘪着嘴:“还抄啊?”   “你说呢?”   赵誉不答反问。   陆靖瑶幽幽道:“没抄完当然要抄。”   赵誉欣慰的点头:“孺子可教。”   陆靖瑶可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夸奖,小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陈源,可怜兮兮的。   陈源也没什么办法,他家殿下不听他的啊,只能无奈的退下去按照他家殿下的吩咐准备糕点去了。   陆靖瑶握着毛笔继续抄写静心的静时心想,我要告状,我要跟我娘说九殿下欺负我。   她抿着唇写字,过了会闻到一股糕点的香味,陈源领了几个宫人端了点心上来。   陆靖瑶本来不饿的,可瞧见那点心就饿了,金黄色的马蹄糕和香软可口的糯米糕充满了诱惑力。   哼,想用糕点诱惑她,没门,她回去就向她娘告状。   ……   陆靖瑶内心挣扎了会,捂着肚子心想:“我吃完这些糕点,还是要向我娘告状。”   陆靖瑶吃饱喝足,跟着赵誉去华阳宫的路上一路都在酝酿感情,怎么措词向她娘告状。   华阳宫里宴会已经开始,远远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丝竹乐器之声。   赵誉带着陆靖瑶走进去时,殿内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陆靖瑶垂着头,跟着赵誉向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娘娘笑着让他们免了礼,问赵誉:“你怎么把你表姑母家的宝贝给拐走了,还不快向你表姑母赔礼。”   清河郡主连忙转起来说不敢当。   赵誉对着清河郡主拱了拱手:“表姑母,侄儿今日在玉堂殿瞧见阿瑶表妹,想到上回见面表妹还是个刚满月的娃娃,如今已经长成这般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一时兴起,便想逗逗她,知道表妹爱吃甜食,便命人做了几样糕点,叫表姑母久等,是侄儿的过错。”   清河郡主道:“不妨事,是我家阿瑶贪吃。”   陆靖瑶:“……。”   好一个不要脸的平阳王。   作者有话要说:  福宝:“以后再也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了[呵呵]”   到这里可能很多小天使都觉得男主把锅甩到女主身上,而女主才六岁,男主这么做简直不要脸,但我得为男主解释一下他真的不是甩锅,后面会写他这么做的原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男主的本意不是甩锅,因为男主的人设就是我给他的 第24章 德妃   皇后娘娘勾了勾唇角,招手叫福宝过去。   “靖瑶丫头,到本宫这儿来。”   陆靖瑶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赵誉瞧着身边的小短腿呆愣在那里,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一下。   陆靖瑶仰着头,茫然的看着他。   赵誉愉悦的勾了勾唇角:“皇后娘娘叫你呢,过去吧,乖一点,别害怕。”   陆靖瑶哦了一声,手心出了些汗,又没有东西擦,只得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哒哒哒的向皇后娘娘跑去。   周雪蓉往荣国公府世子夫人身边靠了靠,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靖瑶,她不明白表兄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何以对这个胖丫头这么亲近。   荣国公府世子夫人手指搭在女儿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安抚着她。   皇后娘娘早与荣国公府通过气,未来的平阳王妃会是她们家阿蓉。   周雪蓉小孩子,知道自己日后是要嫁给平阳王的就觉得平阳王该对她一个人好才是,可平阳王性情古怪,不喜与旁人亲近,贴身之物更是不喜有他人触碰。   他初封平阳王那日皇后娘娘给他宫中新添了好些个宫人,有两个宫人自恃是皇后娘娘派去做掌事宫人的,在平阳王还未回去的时候在他殿内私自做主移动了好几样摆件。   平阳王回去后直接命人拖出去打了个半死,把皇后娘娘派去的宫人全都退了回去,气的皇后娘娘罚他在永宁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也没向皇后娘娘低个头,并放话他的东西旁人不能碰,谁碰就打死谁,那两个宫人没被打死还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   周雪蓉从小就想与赵誉亲近,都被赵誉冰冷的眼神吓的不敢靠近,她以为人人在表哥面前都是一样的,可如今表哥却对陆靖瑶这个胖丫头如此好,她如何不伤心。   荣国公世子夫人只觉得自己女儿年纪小,不通事,那陆靖瑶不过才六岁,又矮又胖,旁人夸她不过是瞧在鲁国大长公主的面子上,平阳王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瞧见陆靖瑶这种呆傻的孩子逗一逗也正常,她不觉陆靖瑶对自家女儿有什么威胁。   更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在呢。   福宝跑到皇后娘娘跟前,矮了身子跪在地上给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娘娘笑着伸手把她扶起来:“阿瑶真是懂事,怪不得你娘舍不得把你带出来,这是怕别人去宁国公府偷闺女呢。”   皇后娘娘说话一如既往的好听,德妃娘娘不屑的拿帕子掩了掩嘴,再是皇后又有什么用,没有儿子,到头来以国母之尊还要讨好一个朝臣之女。   周氏女狡猾,弄个没娘的孩子在身边养着,企图争那属于她儿子的皇位,真是痴心妄想。   德妃娘娘皮笑肉不笑道:“咱们九皇子向来不喜与人亲近,连本宫都近不得身,如今瞧来倒也不是,只不过是分人罢了,本宫看九皇子对陆三小姐倒是好。”   她一句话说完没人接话,皇后娘娘蹙眉,德妃掩着嘴笑道:“这也难怪,陆三小姐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谁不喜欢啊。”   陆靖瑶感觉皇后娘娘握住自己的手力度大了些,显然是忍着怒火,宫中皇后娘娘并德贤二妃三个高位向来不睦,德贤二妃是因为太子之位斗的死去活来,与皇后娘娘不睦是因为二人本就比如今的皇后娘娘入宫早,又有子嗣傍身,家世出众,便是景德帝的原配妻子孝惠皇后也要让她们三分。   后孝惠皇后逝世,德贤二妃都以为对方才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结果景德帝突然捧了一个多年无宠的韩婕妤为贵妃,没多久又封为皇后,这位韩皇后的凋零就像盛开一样快速,只做了半年的皇后便被陛下废为庶人,至于韩皇后到底犯了什么错引得景德帝盛怒,不仅废了韩皇后,还把伺候韩皇后的宫人杀了个精光,没有人会深究,韩皇后出身不高,能坐上皇后之位全是陛下贪图新鲜捧出来的,陛下厌了,倦了,自然也就从云端跌到地下。   她死了,便有更合适的人接替皇后之位,众人以为陛下这次定是要立德贤二妃之一了,结果陛下又立了刚入宫没多久的现任皇后。   德贤二妃互相斗的死去活来,结果两次都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踩在头上,韩婕妤也便罢了,毕竟入宫多年了,如今的皇后娘娘当时刚入宫,在德贤二妃看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被个小丫头踩在头上能服气吗?   这两个妃子这么多年了心中都堵着那口气,奈何周皇后就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没像她姐姐一样早逝,也没像韩皇后一样被废。   德贤二妃都觉得周皇后这个不会下蛋的鸡安安分分的待在皇后之位便好,将来新帝登基,她身为嫡母也能坐在太后的位子上,可偏偏要捧一个生母卑微的皇子,硬是要在皇位里头插一脚。   母凭子贵这句话倒是真的,德妃一个妾室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仗的不过是吴王殿下罢了。   今日宫宴,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德妃说九殿下不与旁人亲近单与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亲近,这不就是明摆着说九殿下刻意讨好吗?把皇子的面子往脚底下踩,这打的不还是皇后娘娘的脸吗?   陆靖瑶瞥了眼赵誉,赵誉脸上表情淡淡的,并未受到德妃刚刚那话的影响,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赵誉不该受了这冷嘲热讽。   她偏着头等赵誉的回应,赵誉感受到她的目光,往她看了一眼,陆靖瑶立马咧嘴一笑。   赵誉心情愉悦,声音清脆:“自然是分人的,长得丑的,本王瞧一眼便觉恶心,三日食不下咽,是以不敢与德妃娘娘亲近。”   德妃娘娘跟在景德帝身边多年,比皇后娘娘还大了十多岁,便是保养得宜,脸上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景德帝身边娇花不断,德妃这种老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被景德帝幸过了,整日只能坐在殿内顾影自怜,一遍又一遍的问身边的宫人本宫老吗本宫是不是不美了?   她的那些宫人自然不敢说她不美,娘娘您风姿绰约,仪态万方,这些话用来形容年轻时候的德妃还是很合适的,可是德妃已经不再年轻,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也阻止不了时光的流逝,所以这么些年德妃娘娘一直生存在美丽的谎言之中,结果今天这个美丽谎言让赵誉一下给戳破了。   陆靖瑶知道赵誉嘴毒,早有防备,可不知道他嘴这么毒,这么毒的嘴,难怪养在皇后膝下,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最后还斗不过如今还未出世的十皇子。   她极力忍着还是笑了出来,她赶紧转过身去,面对着皇后娘娘笑,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不和,不会怪她的。   德妃娘娘气的红了脸,指着赵誉连说了几个好字,转脸面向皇后:“姐姐便是这么教导九皇子的吗?臣妾自知身份卑微,可好歹也是他的长辈。”   天子的内院着了火,皇子妃子怼了起来,一群夫人们也只能低头装作听不见。   贤妃娘娘捏着牙玳檀香扇在一旁看好戏,皇后娘娘轻咳一声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德妃,阿誉年纪小,做事鲁莽了些,本宫让他向你赔罪。”   宫宴上妃子皇子闹起来丢的是陛下的脸面,皇后娘娘还是识大体之人。   德妃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宫宴上出了什么事,陛下首先责怪的便是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九皇子是多么混账,行事多么冲动,一个不识大体的人,如何堪配太子之位。   德妃冷笑一声: “还是免了罢,本宫当不起平阳王殿下的礼。”   皇后娘娘沉着脸,只静静的看着德妃不说话。   德妃掩面道:“臣妾也是要脸面的人,便是臣妾一个庶母配不得平阳王的尊敬,可外头吴王是平阳王的兄长,难不成也不能叫平阳王尊敬吗?”   德妃一句话便把不敬兄长的帽子扣在了赵誉头上。   皇后娘娘有些头疼,德妃这样子是要在今日闹了,偏她位份摆在那里,又不能直接叫人堵了嘴把她给拖下去。   陆靖瑶被这一番闹剧弄的目瞪口呆,这德妃八成是傻子吧,在宫宴上闹,便不怕陛下知道了找她算账吗?   谁不知道陛下宠爱九殿下,有这样的生母,也难怪占了优势的吴王争了这么多年都没把太子之位争到手。   看来这些人互相斗成了乌鸡眼,最后都争过尚未出世的十皇子都是有原因的。   赵誉走到正中间,拱手弯身,宽大的袖子遮住他的手,他身形颀长,五官俊郎,虽未完全长开,一举一动已是赏心悦目。   他站在殿中央,一脸肃容的向德妃发问:“敢问德母妃,不知孝经里哪一条说的是在庶母面前不允许说实话,若有,劳烦德母妃指出来,本王定向德母妃赔罪,亲自前往昭觉寺斋戒数日,以求德母妃芳华永驻。” 第25章 贪吃   德妃一口气堵在胸口,偏又说不过赵誉,想要发作又不知如何发作,显然是气狠了,恨不得掐死赵誉这个小狼崽才好。   戏台上的戏刚开场没多久,永庆大长公主捧着茶盏听的入迷,险些落下泪来,却叫德妃的哭诉声打断了,泪珠子藏在眼里打了个圈儿。   她往德妃那边瞥了一眼,微微皱眉。   德妃还坐在那里哭天抢地,说她入宫这么多年,尽心伺候陛下,抚养吴王殿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皇后娘娘一定要给她个交代。   皇后娘娘被她吵的脑仁疼,眼神暗示赵誉想让他说句好听的给德妃个台阶下,赵誉站在那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压根就没在乎德妃说了什么。   她这是养了个什么祖宗,性子执拗,嘴巴还毒,谁的面子都不给。   永庆大长公主被吵的快要听不清戏台子上唱的什么了,把手里的茶盏摔在案桌上。   这一声成功的止住了德妃的哭诉。   永庆大长公主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板着脸说:“回回进宫听戏都不能尽兴,本想着人多听戏热闹些,总也不能如意,倒还不如在府中听的畅快。”   永庆大长公主是个戏痴,府上养了许多伶人专供永庆大长公主听戏所用。   她是长辈,虽不像鲁国大长公主那般对陛下有恩,却是皇室现存公主里面年纪最长的,陛下见到她也要给她三分颜面。   赵誉是小祖宗,这位可是真祖宗,陛下和皇后这对尊贵的夫妻话家常时也曾感慨过,皇家整日说着什么万岁千岁,可往往皇室的人都不长寿,他的那些姑姑姐姐大多活到四五十岁就去了,能活到永庆大长公主这岁数的已经是不易了,只盼着这位姑母能长寿些,叫旁人瞧瞧皇家也不是个个都不能长寿的。   陛下时常派御医去永庆大长公主府上请脉,就怕这永庆大长公主年纪大了有个灾啊病啊的一不小心就去了,时不时的叫身边的太监前去慰问慰问,要时刻保持这位祖宗心情舒畅。   好在这位祖宗性子好,隔三差五的在府中摆个宴,请人到府中听个戏,逛逛园子,陛下对她如此重视,自然不敢有人惹她不悦,倒也不曾见过这祖宗发火的样子。   这会见她不高兴了,皇后娘娘忙道:“姑母息怒,阿誉年纪小不懂事。”   “关阿誉什么事,不要什么事都往孩子身上推,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同孩子们计较,简直不像话。”   德妃捏着帕子在位子上咬牙,这话分明就是说她和孩子斤斤计较。   永庆大长公主对赵誉招了招手:“阿誉过来。”   赵誉走过去弯腰行礼:“姑祖母。”   永庆大长公主哎了一声:“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别怕,她们都欺负你,姑祖母给你做主。”   陆靖瑶站在皇后旁边有些诧异,永庆大长公主是不是弄错了,谁能欺负九殿下啊,他嘴巴那么毒。   “多谢姑祖母关心。”   “好孩子,过来坐,陪姑祖母听戏,现在像你这样爱听戏的孩子不多了。”   赵誉抿着唇,他真的不喜欢听戏,不知他做了什么让姑祖母产生误解,觉得他喜欢听戏,总喜欢叫他一起听戏。   陆靖瑶捂着嘴偷笑,倒是瞧不出九殿下小小年纪还有这爱好。   “还有福宝,也一起过来。”   乐极生悲这话果然不假。   陆靖瑶和赵誉一左一右的坐在永庆大长公主身边听戏,永庆大长公主听到感伤之处便有宫人递上帕子为她拭泪,陆靖瑶盯着台上的那些大花脸脑袋发晕,瞧着永庆大长公主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便偷偷的闭了眼睛。   “姑祖母记得你最爱听的便是这一出戏了。”   赵誉正盯着陆靖瑶,小胖墩偷睡脑袋垂在那里一点一点的,不妨永庆大长公主突然发问,也不知戏台子上唱的是哪一出,只得嗯了一声。   永庆大长公主笑着颔首:“你那几个表兄表弟都不爱听戏,难得你这孩子喜欢,正好也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小九儿也大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出宫建府了,到时候就可以随时到姑祖母府上陪姑祖母听戏了。”   众人心想人家皇子出宫建府,是娶媳妇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培养自己的势力,可不是陪您一个老人家听戏的。   永庆大长公主扶着宫人的手站起来,对皇后道:“这时候也不早了,臣妇年纪大了,就不坐了。”   陆靖瑶正坐在那里打瞌睡,脑袋上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咯噔一下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福生那熊孩子又来闹自己了,正要骂,对上赵誉的脸有些懵,即将脱口的话又憋了回去,以口型问他为何要打自己。   赵誉偏了偏头,陆靖瑶瞧见宫里的几位主子都站了起来,想来今日这宴会到此也就差不多了,她脖子睡久了有些酸。   清河郡主宠溺的对着女儿招了招手,陆靖瑶想到今日这九殿下的种种行为,回头冲着赵誉比了个口型,欢快的向清河郡主跑去。   嘴毒的平阳王愣了愣,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那丫头说他什么,坏蛋。   跑到清河郡主身边的陆靖瑶瞧着九殿下一脸纠结,心情甚好,脑袋凑到清河郡主怀里喊娘。   清河郡主捏了捏女儿的脸,道:“乖福宝,是不是困了?”   陆靖瑶点了点头,又扑到她娘怀里撒娇:“娘你刚刚怎么不叫我啊?”   清河郡主笑着说:“让你和你姨祖母一起听戏不好啊?”   陆靖瑶哼了哼,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清河郡主拿披风披在她身上,等皇后娘娘说了结束才牵着女儿的小手往回走。   陆靖瑶瞧着这皇宫雕栏玉砌,金碧辉映,粉装美人随处可见,心道这地方到处都是坏蛋,日后再不来了。   清河郡主看女儿抱在怀里的拨浪鼓,笑着问她:“这是平阳王送给你的”   陆靖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清河郡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这确实是九殿下给我的,不过不是他送我的,是他不要的。”   清河郡主瞧那拨浪鼓上的花纹都磨平了,也有些嫌弃。   “福宝喜欢,娘命人给你重新弄一个,镶上碧玺珍珠,这个旧了,回头给福生玩。”   提起自己那个傻弟弟,陆靖瑶想到昨儿福生闹着要一起进宫,自己哄了好久最后答应偷偷带些宴会上的好吃的回去给他才哄好,眼下她什么都没带,福生又得闹了。   轿子都快要到宫门口了,再回去拿东西是不可能的了。   横竖这个时候回去福生也睡了,明儿叫小厨房弄一些便说是从宫里带回去的。   她这么想着便安心了,哪知道福生惦记着好吃的,困了也没回去,就守在她的院子里,还拉着五小姐陆靖烟一起坐在小凳子上等。   陆靖瑶一进门便见两个小孩托着腮排排坐在小矮凳子上,眼巴巴的瞧着自己。   陆靖烟是二房的嫡女,今年才四岁,比福生小几个月,因为差不多大,两个孩子总爱一起玩,福生喜欢陆靖烟这个堂妹,陆靖烟也很福生这个堂兄也很亲。   这会兄妹俩都困得不成样子了,陆靖烟的眼睛都揉红了,还坚持着坐在那里不动,她小小年纪,性子倒不小,身边伺候的人都劝不住。   两个小孩一齐抬头,对着陆靖瑶摊开了手。   陆靖瑶:“……。”   陆靖烟用可怜兮兮的小奶音说:“三姐姐,福生哥哥说……说你去吃好吃的了,会带好吃的回来给我们吃。”   福生揉了揉眼睛:“姐姐,快拿出来吧。”   陆靖瑶板着脸道:“拿什么拿,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明儿再吃。”   福生不乐意了,哭丧着脸说:“不要,我就要今天吃,我等很久了,姐姐是不是没带回来,怎么没拿在手里呢?”   陆靖瑶脸上挂不住了,福生傻归傻,正经时候脑子转的倒挺快。   福生看他姐的表情,原先还有几分困意,这下全都清醒了,嚷道:“臭姐姐,说好了给我带吃的,结果只顾自己吃,不给弟弟带。”   他嘴巴瘪着,特别伤心,挤了挤眼竟滴下了几滴男孩泪。   陆靖瑶被她这没出息的弟弟给逗笑了,拧了他的耳朵:“瞧你这点出息,脾气倒是不小,为了吃的连我都敢骂。”   福生拍着她的手叫疼:“是你说给我带的,结果什么都没带,臭姐姐,说话不算话,肯定是自己半道上偷吃了。”   陆靖烟吸了吸鼻子,跑过去拽着陆靖瑶的衣袖:“三姐姐,我好困啊。”   陆靖瑶:“……。”   困成这样还能惦记着吃,这些个没原则的贪吃鬼啊。 第26章 陆靖烟   清河郡主迈进屋子便见儿子红着眼站着,女儿的怀里还拱着个小脑袋。   “这是怎么了?阿烟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去?”   陆靖瑶指了指陆衡,陆衡挤了挤眼,委屈的跑过去抱住清河郡主的腰,脑袋在清河郡主怀里蹭了蹭:“姐姐说今天回来给我带好吃的,我就同五妹妹说了,我和五妹妹等到了现在,好不容易姐姐回来了,结果好吃的都让姐姐偷吃了,姐姐骗人。”   瞧这委屈的,清河郡主在儿子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就这点出息,家里什么时候少了你的吃喝,还整日惦记着好吃的。”   陆衡有些羞恼,耳朵尖子都红了。   “是姐姐说有好吃的我才让五妹妹一起过来等的。”   原来不是因为没吃的,是怕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   清河郡主伸手抱住陆靖烟,陆靖烟双手环上清河郡主的脖子,低声唤了句大伯母。   清河郡主拍拍她的背,叫人把陆衡送回去睡觉,陆衡有些不乐意,被他娘瞪了一眼委屈的瞥着嘴跟他的贴身女婢回去睡觉了,临走时还不忘同他娘说一定要和五妹妹说不是他骗人,是三姐姐说话不算话。   把陆衡哄走,陆靖烟的贴身女婢怕清河郡主抱累了,要把陆靖烟抱回去,毕竟四岁大的女娃分量不轻。   清河郡主瞧着怀里睡的酣甜的小人儿,轻声问道:“阿烟在这里,你们夫人可知道?”   女婢垂首道:“夫人刚派了人来问,我们小姐说要等三小姐回来,不愿意回去,说要睡在三小姐这里。”   陆衡和陆靖烟关系好,经常把陆靖烟往长房这边拐,陆靖烟玩疯了就不愿意回去,晚上都是睡在陆靖瑶这里的。   清河郡主笑着吩咐:“芷絮去二夫人那里说一声,说五小姐睡在三小姐房里,叫她不要担心。”   芷絮屈了屈膝,迈出屋子往二房那边去。   陆靖瑶跑到床边要清河郡主把陆靖烟放到床上,她的贴身女婢退了下去,陆靖瑶瞧着屋内只有自己人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   清河郡主戳了戳女粉嫩的脸蛋:“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陆靖瑶歪着头道:“五妹妹这么可爱,二叔二婶怎么就不疼她呢?”   清河郡主道:“莫要胡说,哪个跟你说你二叔二婶不疼你五妹妹了。”   “怎么不是,若是女儿这么晚还在别人的屋里,娘您早就亲自去寻了,便是不能亲自去寻,也必会派芷柳姐姐和芷絮姐姐去伺候,可五妹妹在我屋里这么多回,也不见二婶派人来问过,旁的不比,单是对比大姐姐,两人同是二婶的女儿,那待遇就差别很大。”   女儿聪慧,清河郡主却不想让女儿过早接触污糟的一面,只点着女儿的脑袋说:“你这小机灵鬼,什么你都知道,时候不早了,早些让人伺候你睡觉。”   陆靖瑶知道清河郡主不想同她说二房那边的事,也就没再说下去,她娘不说她也知道,陈氏育有两女一子,陆靖烟不似陆靖菡那般是长女,陈氏所有的心思都投在了长女的身上,加上陆二爷对长女也很宠爱,陈氏就更加喜爱长女。   陆靖烟出世前,二房最受宠的妾室王姨娘诞下一女,陆二爷爱屋及乌,对王姨娘所出庶女陆靖秀非常喜爱,甚至超过了他的嫡长女陆靖菡,若不是有嫡庶的规矩在那里压着,当真是要什么好东西都往那个庶女那里搬了。   对比之下陆靖烟这里就极少能感受到父爱,她性子活泼,经常被陆二爷训斥不像是世家闺秀,叫她跟她四姐姐学,天知道一个奶娃娃懂什么世家闺秀。   陆二爷不喜欢陆靖烟,陈氏那里在陆二爷过去的时候也很少把她往身边带,久而久之陆靖烟在二房的境地竟是不如四小姐一个庶女,好在陈氏也不是完全不管女儿,只是怕把女儿带过去,行为不妥,扰了陆二爷的兴致,不往她那里去了。   说到底还是以夫为天,为了讨好丈夫连女儿都顾不得了,这万恶的男权。   陆靖烟便和陆衡玩到了一处,兄妹俩性子一样顽劣,经常企图甩开丫鬟偷偷跑出去玩,当然都失败了。   清河郡主走后,芷柳伺候陆靖瑶洗漱,小心翼翼的用大红织金妆花布把她的长命锁包好放到床头柜底下的小屉里。   陆靖瑶打了个哈欠,躺在被子里,芷柳替她整理好被角,瞧着她乖巧的样子,轻声说:“小姐困了就早点睡吧,明儿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陆靖瑶嗯了一声,嘱咐道:“在浅廊外边留一盏灯,阿烟怕黑。”   “奴婢晓得,小姐快睡吧,五小姐都睡了好一会儿了。”   她把挂在白玉镂雕上的粉色双绣花纱帐放下,没多会屋子里就暗了下来,只余下一盏灯,隔着纱帐朦胧的映在床上。   破晓的曙光露出在天边,陆靖瑶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她吓了一跳,裹着被子往床里面滚了一圈。   陆靖烟瞧见她醒了,撅着屁/股往她身边凑。   陆靖烟性子跳脱,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好奇的问陆靖瑶:“三姐姐你怎么了?往里面跑做什么”   陆靖瑶伸了个懒腰,顺势在陆靖烟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手感不错,向来都是别人爱捏她的脸,她也就只能在比她小的弟弟妹妹面前逞威风了。   “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好一会了,一直在等三姐姐,三姐姐快起吧,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说着要掀陆靖瑶的被子,陆靖瑶真是怕了这祖宗了,赶紧捂住自己的被子,哄道:“姐姐待会就起,你去你六哥那里瞧瞧他可醒了。”   陆靖烟哦了一声,就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找陆衡。   陆靖瑶怕她摔着,赶紧把她按坐在床上,喊了人来把陆靖烟扶下去。   总算把那丫头给弄走了,陆靖瑶蒙着头正准备睡觉,就听陆靖烟在外头欢快的喊道:“三姐姐,三姐姐,福生哥哥起了,我们来看你了,你快些起吧。”   陆靖瑶先时还准备装作听不见,无奈那两个小孩在一起真是行走的爆仗,过往之处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   陆靖瑶忍无可忍,掀开被子深吸了口气,喊道:“把两个小的给我扔出去。”   两个小的一齐喊:“快跑啊快跑啊,三姐姐要打人了。”   这么一番闹腾陆靖瑶也不能再睡了,芷柳领了几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   陆靖瑶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芷柳哀怨道:“你便由着他们在我屋里闹,闹的我睡觉都不得安生。”   芷柳笑着说:“是奴婢的错。”   这哪里是认错,她平日里喜欢赖会床,芷柳不好叫她,今日两个小鬼头直接把她弄醒了,省了芷柳不少事呢。   陆靖瑶气鼓鼓的说:“每回都这么说,下回再这样,本小姐罚你去扫茅房。”   立在一旁的小丫鬟没忍住笑了出来,陆靖瑶问她为何笑,那小丫鬟先还垂着头不说,后面被她追着问了几句才道:“芷柳姐姐是郡主派过来伺候小姐的,小姐您说罚芷柳姐姐扫茅房,您说了不算啊。”   陆靖瑶噎了一下,脸蛋有些发红,是哪个把这缺心眼子放进来伺候她的,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芷柳看小姐害羞的样子,对那小丫鬟摆摆手:“好了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陆靖瑶胳膊搭在梳妆台上捧着腮帮子,芷柳一双巧手把她的头发挽成两个小花苞。   外头的两个小孩又跑了进来,陆靖烟小手里拿着几根紫毫笔献宝似的对陆靖瑶说:“刚刚大伯给我的。”   她如今还未进学,就平日里跟着陆衡乱写乱画一通。   她把几根毛笔摊在桌子上开始分配:“这一根给三姐姐,这一根给大姐姐,这一根给二姐姐。”   她瞧着那最后一根紫毫笔,眉头皱了半天,最后才下了决定:“这一根给四姐姐。”   陆靖瑶有些诧异,陆靖秀是庶女,嫡庶有别,她那二叔却偏袒庶女,冷落嫡女,难得的是陆靖烟还能想到她四姐。   老夫人的暖知堂距清河郡主住的晚晴院并不是特别远,只是带的孩子多,加上两个小的爱闹腾路上耽搁了些,清河郡主带陆靖瑶几个到的时候张氏已经陪在老夫人身边说笑了,底下椅子上陆靖秀规规矩矩的坐着。   陈氏一大早便带着陆靖菡回娘家了,陆靖岚病了,府里的几位公子都要去学堂,是以今日暖知堂人并不多。   老夫人有事要与清河郡主和陈氏说,叫人先把几个孩子带暖阁去玩。   陆靖烟倒没因为她娘带着姐姐去她外祖家没带她感到难过,急哄哄的拉着陆衡和陆靖瑶往暖阁去。   陆靖秀跟在她们后面,也不说话。   张氏在后面调笑了两句,二房的孩子,真是闹腾的太闹腾,安静的□□静。 第27章 掌嘴   陆靖瑶迈进暖阁选了临窗的镶景泰蓝紫檀木雕花椅坐下,纱窗挑开,山石亭廊,姹紫嫣红尽收眼底。   语春领着人往暖阁端糕点,青瓷小碟上面摆着几块精致的菱形白色糕点,几个孩子正好一人一块。   陆靖瑶捏了一块吃,芷柳立在一旁拿着帕子给她擦嘴,她早上吃了饭过来,这会不饿,只吃了一块便不吃了。   语春端了盏茶,又有小丫鬟捧了茶盂来,陆靖瑶浅啜了口茶漱了口,抬首就见陆靖烟拉着陆衡的手走到陆靖秀面前。   陆靖烟生的白嫩秀致,许是因为和陆靖秀不甚亲近的缘故,这会主动接近她脸蛋有些发红,从婢女手中把陆嘉送给她的紫毫笔拿在手里,递到陆靖秀面前,有些别扭的说:“给。”   这就是有意和陆靖秀交好了,陆靖瑶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瞧着她。   才四岁大的孩子,要面子的紧,不过是送了一支笔给陆靖秀,便觉自己丢了份子,整张脸都憋红了。   小孩心思单纯,也最敏感,她爹只疼两个姐姐不疼她,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原先与陆靖秀不和,总喜欢对陆靖秀使性子,结果每次被骂的都是她,她爹越来越不喜欢她,她心里想着若是她对四姐姐好一些,爹爹便不会总是骂她了。   陆靖秀瞧着递到面前的紫毫笔有些懵,随即摇了摇头:“我不要。”   陆靖烟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要大伯说这个很好的。”   她有些着急,拽了拽陆衡的衣袖。   陆衡立马跟着说:“是啊四姐,这是我爹送给五妹妹的。”   陆靖秀还是摇头:“我姨娘说我不用要五妹妹的东西。”   陆靖瑶觉得这真是稀奇,王姨娘那嚣张的性子,恨不得从陈氏手里面把好东西都抢过去的性子竟然会教女儿不要嫡妹的东西。   王姨娘原是一个小官的庶女,生的楚楚动人,她爹见她美貌便想靠着这女儿捞点好处,到处物色合适的对象,这一来二去的不知从哪里搭线巴结上了陆二爷,陆二爷本就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何况王氏貌美,又会甜言蜜语的哄人。   陆二爷把人放在外头才养了三天便被哄的轻飘飘的把人带了回府。   王氏入府后陈氏这个主母的日子就不甚好过了,陆二爷宠王氏一个妾宠的跟宝贝疙瘩似的,什么好东西都往王氏那里送,王氏也是个能作的,经常瞧上陈氏的东西,陆二爷也非常不要脸的从陈氏那里讨过去送给她。   陈氏素日里也是个精明的人,按理不至于在一个妾的身上吃亏,她也确实没将那一个妾瞧在眼里。   主要是陆二爷宠妾宠昏了头,素日里王氏若是在她面前哭诉受了什么委屈他便会训斥陈氏,所以说再精明的女人也抵不过一个糊涂的男人,男人压根就不听她的,这妻妾之间还有什么好斗的。   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保留最后的那点子尊严了。   这样一个仗着男人宠爱不将主母放在眼里的女人,她怎么会教自己的女儿乖乖的做个不争不抢的庶女。   陆靖烟见她不肯收,有些不开心,抿着唇,倒是没说什么。   忽听陆靖秀语气有些得意道:“我想要什么我爹自会给我的,不劳五妹妹费心了,我也用不惯别人剩下的东西。”   陆靖烟本就不是什么温柔的性子,被她这话一激,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明明也是她爹,却从来不关心她只关心姐姐。   她气急嚷道:“你懂什么,这是大伯送给我的,不是我用剩下的,当我不知道呢,你那姨娘总爱在爹面前哭哭啼啼的要东西,上回我姨母送给我的一盒首饰还未到我手里,便被贼盯了去,你手腕上戴的镯子本该是我的,既然你不要别人的东西,那便还给我。”   她说完便上手去抓陆靖秀的手腕,陆靖瑶一看架势不妙,赶紧站起身要去把两人拉开。   伺候的丫鬟也吓得手忙脚乱的各自去抱各自的主子。   都是丫鬟,自然不敢太过用力,陆靖烟发了狠劲的要把陆靖秀手腕上的镯子拿下来,陆靖秀按住镯子不松。   陆靖烟人虽小,自小能吃能喝,长的结实,陆靖秀随了她娘,瘦瘦小小的,力气自然比不过陆靖烟,没僵持两下便被陆靖烟拖到了地上。   她蹲在地上掰陆靖秀的手指,陆靖秀手指都被她抠红了,愣是不撒手,只是躺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丫鬟已经去拉了,芷柳怕误伤小主子,一左一右的搂着陆靖瑶和陆衡,陆靖瑶过不去,只能喊: “阿烟,快起来,这样像什么样子?”   可惜这会陆靖烟红了眼,谁的话都不听,几个丫鬟要拽她,她着急躲不下镯子,索性翻身坐在了陆靖秀的身上。   陆靖瑶都被她这打架方法惊呆了,宁国公府里五小姐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最后还是叫她把镯子夺了下来,陆靖秀的丫鬟抱着她们虚弱的小姐躲在角落里。   陆靖烟夺下那个镯子便狠狠的砸在地上。   陆靖秀红着眼圈哽咽道:“你怎么如此无礼。”   词汇量不够丰富,面对这种撒泼的方式,陆靖秀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了。   屋内一片狼藉,雁安面容严肃的站在落地罩前,淡淡道:“几位小姐世子,跟奴婢走吧。”   陆靖瑶心里咯噔一下,这下要不妙了。   正房里四个孩子排成排跪在地上,四小姐陆靖秀头发凌乱,颤着声的哭诉刚刚的事情经过,只是隐去了她说她要什么她爹都会给她,以及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老夫人问陆靖瑶:“福宝,你四妹说的可是真的?”   陆靖瑶点头:“回祖母的话,四妹所说句句属实,五妹送紫毫笔给四妹,四妹不要,说她想要的二伯会送给她,不需要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陆靖秀哭声滞了一下。   老夫人又问陆靖烟:“你可知错了”   陆靖烟低着头不说话,显然是没知错。   陆衡抬头瞧了瞧祖母的脸色,碰了下陆靖秀的胳膊让她认错,这个时候还不认错,绝对要挨罚的。   张氏道:“这是阿烟的不对了,便是姐姐不收你的东西,那也不能打姐姐啊,还骑在姐姐的身上,哪家的千金小姐敢这么干。”   老夫人瞥了眼张氏,张氏闭了嘴。   四小姐跪在那里一直哭,眼瞧着都要晕过去了,老夫人板着脸沉声斥道:“一家子姐妹本该同心,可你们倒好,为了个镯子竟然在祖母的院子里打了起来。”   陆靖秀想要解释不是她的错,是五妹来抢她的镯子,可祖母那话里的意思就是她和五妹都有错。   她委屈的垂头。   老夫人道:“福宝和福生起来,四丫头五丫头去廊下跪着,什么时候叫起了才准起。”   陆靖秀吓的连连哀求说知错了,陆靖烟比较硬气,从地上爬起来气鼓鼓的往外头去跪去了。   陆靖秀还在那里挣扎,说不是她的过错,祖母不该罚她。   老夫人淡淡道:“你妹妹送你东西,你不收也便罢了,为何还要说你爹都会给你。”   陆靖秀白着脸说不出话,没多会便自己站起来往外边去了。   老夫人让清河郡主带着孩子和张氏一起回去,陆衡想替陆靖烟求情,赖在那里不走,陆靖瑶觉得祖母是在罚陆靖烟,相反是在帮她。   她今日打了陆靖秀,回头陆二爷肯定要找她算账,祖母这里罚过了,陆二爷那里就不好再罚了。   只是陆靖瑶低估了她那二叔的偏心程度,陆靖秀才将跪了一刻钟便昏了过去,倒是陆靖烟实实在在的跪了一个时辰才起。   陆二爷回府看到爱女虚弱的躺在床上,心疼的要命,当即冲到陆靖烟的房间把人按在腿上,拿鸡毛掸子狠抽了一顿。   陈氏不在家,老夫人听闻此事赶紧叫人把陆靖烟接过去,小孙女面色煞白,缩着肩膀,碰一下就吓的直打哆嗦,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老夫人看着床上的小孙女,面上阴森,沉声道:“好啊,他宠着他的宝贝,就来糟践我的心肝肉,去,把王氏给我拖出来,也不必拉来这里了,直接拖到院子里掌嘴。”   老夫人一声令下,她身边的陈嬷嬷领着粗实婆子直接冲到了王姨娘的院子,王姨娘还和陆二爷在床上温存呢,只来得及披上外衣便被拽了下来。   陆二爷冷着脸呵斥:“放肆,爷在这里,你们是要反天了吗?”   陈嬷嬷屈膝行了一礼:“二爷,对不住了。”   陆二爷面色难看,陈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他自然要给几分颜面的。   陈嬷嬷道:“老夫人的吩咐,老奴不得不听,二爷现在去求老夫人,兴许还能留王姨娘一命。”   王姨娘跪着上前拽住陆二爷的衣角,哭道:“二爷,救命啊。”   陆二爷瞧了眼陈嬷嬷,道:“嬷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向母亲求情。”   陈嬷嬷没说话,陆二爷一走,她便吩咐粗实婆子拿巴掌大的木板掌王姨娘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定于明天入V,所以明天的更新推迟到十点左右,到时三更掉落,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下面是君莱的小窝,喜欢我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么么哒~~   《春乏秋困》戳:   《春乏秋困》电脑戳:春乏秋困 第28章 寺庙   小院里想起凄惨的哀嚎声, 下人们垂首, 额头贴在光洁的青石板上瑟瑟发抖,素日里王姨娘得宠, 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面上也荣光, 如今老夫人亲自命人惩治王姨娘, 这二房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粗使婆子拿着木板结结实实的甩在王姨娘的脸上, 她们是老夫人院子里的, 可不用怕二房的一个妾。   掌完二十下,陈嬷嬷叫人停手,王姨娘那白皙秀美的脸上高高肿起, 额角沁满了汗珠, 发丝贴在皮肤上, 嘴唇发白。   她何时受过这种刑罚,眼里写满了恐惧与不甘。   她哆嗦着嘴唇抬头:“二爷已经去为我求情了,你居然敢擅自做主, 便不怕二爷吗?”   她说话牵动着嘴角的伤, 不时的捂着脸颊。   陈嬷嬷嗤了一声,语气不屑:“王姨娘,要掌你的嘴是老夫人的意思,奴婢做不得主,老夫人还有句话叫奴婢带给姨娘,为人妾者,便该安分守己, 侍奉主母,最忌挑拨,以卑贱之身冒犯嫡出小姐,是为以下犯上,日后若再敢犯,便不是掌嘴二十这么简单了。”   王姨娘跪在地上如坠冰窖,她心里清楚老夫人的话在宁国公府里是说一不二的,便是连清河郡主都不会反驳,她入府这几年,老夫人从未管过她,她也习惯了陈氏对她的忍让,如今老夫人为了孙女罚她,日后这个府中哪里还有她的落脚之地,她的阿秀也会被人瞧不起。   陈嬷嬷看她脸上隐忍的表情便知她没听进去,这会只怕还想着怎么向二爷告状呢。   王姨娘的吃穿用度早已超过了一个妾的份例,老夫人叫人把她和陆靖秀身边伺候的丫头全都缩减一半,妾便该有妾的样子,不该有的优待一样都不许给,老夫人最讨厌那些尊卑不分的,又命她日日到陈氏面前跪着忏悔过错,直到陈氏原谅她。   挺直腰板的机会老夫人给陈氏了,就看陈氏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陆二爷回去发现王姨娘已经被打了,心疼的要命,王姨娘躺在床上,虚弱的唤着二爷。   陆二爷捉住她的手:“我在呢。”   王姨娘躲在被子里:“二爷,别看我,我好丑,二爷你为什么不救我,老夫人要打死我了。”   陆二爷道:“没事,叫爷看看,爷不会嫌弃你的。”   王姨娘还是哭着重复:“二爷你怎么不救我呢,我会死的,好疼啊,真的好疼。”   爱妾被打成这样,陆二爷心疼,偏打人的是他娘,他发作不了。   王姨娘窝在被子里哭,陆二爷哄不好,也瞧不见她,只得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然后去老夫人那里认错,他被老夫人罚跪,听说王姨娘已经被打了才跑了回来,这已经是忤逆老夫人了,他要回去受罚。   他前脚刚走,王姨娘便从被子里出来,丫鬟要给她上药,她脸上伤的重,一碰就疼,上完药气的把床头的瓷器全都砸了稀巴烂。   她想到以后要日日去陈氏那里跪着忏悔,陆二爷也帮不了自己就一阵委屈,伏在被上哭了起来,今日被打成这样,日后还如何见人啊。   陆靖瑶觉得老夫人叫陈氏来管着王姨娘完全就是把这事揭过去了,陈氏素日里精明,可一遇上陆二爷脑子就糊涂了,陆二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倒还不如行事时常抽风的张氏。   陆三爷可比陆二爷风流多了,当年叫外头的女人怀了孕,张氏发了狠直接把孩子弄掉,并且警告陆三爷不许再闹出人命,否则闹出一个弄死一个,陆三爷表面上嬉皮笑脸的,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怕张氏的,这么些年除了家里的妻妾,外头的女人也没听说哪个闹出了人命。   所以说男人也就是在柔弱的妻子面前横一横,若真强硬起来,男人也未必不怕的。   陆靖瑶和陆衡去老夫人那里看陆靖烟的时候,小孩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眼圈红红的,刚哭过。   瞧见堂兄堂姐来看她,也不像往日般激动的能跳起来,只是缩在那里蔫蔫的问了句好。   她那二叔做了什么事,府里早就传遍了,陆靖瑶觉得她那二叔真是不配做父亲。   陆衡跑上前拉住陆靖烟的手,心疼道:“妹妹,都是我不好,我昨日应该一直守在你身边的,我护住你,二叔就打不了你了。”   提到陆二爷陆靖烟眸中闪过一抹恐慌,陆靖瑶坐在床沿把她搂在怀里,陆靖烟趴在她怀里,半晌吸着鼻子委屈道:“三姐姐,我没有爹了。”   陆靖瑶拍着她背的手顿了一下,斥道:“休要胡说。”   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语气有些倔强:“他不是我爹,他从来都不是我爹,他是四姐姐的爹,他要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他爹了。”   小孩稚气未脱的奶音说的那般决绝,陆靖瑶叹了口气,碧纱橱外原本要进来的陆二爷无声的往后退了两步,他是被老夫人叫过来的,叫他来瞧瞧他的女儿,问他是不是为了一个卑贱的妾连自己的血缘骨肉都不要了。   他才想起他的小女儿才四岁,他向来疼爱阿秀多一些,他觉得阿秀身子骨弱,性情温顺,阿烟却不同,行为举止,半点女孩儿的样都没有,性子暴躁,所以他更爱阿秀多一些。   听母亲说小女儿病了,他心中不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又要守着王姨娘,这会抽空过来,竟是听到女孩说不要他这个爹了,他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有些恼怒,又有些难受。   他抬首再往屋里瞧,正好同陆靖瑶的视线对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小侄女刚刚那瞧着他的眼神是鄙视。   他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   陆靖瑶心里更鄙视他了。   陈氏带着陆靖菡从娘家回来的时候便被老夫人骂了一通,做爹娘的,没一个像样的。   老夫人和善,显少动怒,把儿子儿媳都骂了一遍,便宣布要把陆靖烟接到自己身边养,正好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没人陪,她原先也想养个孩子在身边,只是觉得哪个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养在她身边不合适。   如今二房两口子做爹娘不称职,那她这个做祖母的便要替孙女做主。   陈氏见到女儿病殃殃的躺在床上,她活泼可爱的女儿这会见到她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   她捏着手心,同陆二爷到了外间,质问陆二爷:“你是要打死她吗?”   陆二爷有些心虚,轻咳一声,以手抵唇。   “我只是一时气愤,阿烟小小年纪,便不敬姐姐,抢姐姐的东西,还打姐姐。”   “二爷。”   陈氏捂着胸口打断他,这么些年,陆二爷不疼阿烟,她忍了,国公府的小姐,便没有父亲的疼爱也没人苛待,他不待见阿烟,她便尽量不叫阿烟出现在他面前,从不为了他的偏心与他争吵,可他得寸进尺,竟然为了个卑贱的庶女动手打她的阿烟。   “我的阿烟,是国公府的嫡女,她要敬的是她的祖母,是她的爹娘,是她的长兄长姐,那个庶女,要阿烟敬她,她受得起吗?”   陆二爷皱眉,觉得陈氏说话难听:“你怎么说话呢?阿秀也是你的女儿。”   “对,就是这样,我怎么说,这么些年我对那母女俩不好吗?要什么给什么,从没亏待过,我娘家送过来的东西,你说阿秀也是我的女儿,叫我将本该是阿烟的给了阿秀,那对柔弱的母女便躲在你的庇佑之下从我手里捞好处,哪家像我们这样,嫡不嫡,庶不庶的。”   “你官场不顺,气大哥不给你路子,自己拿了银钱去打点,结果还是被大哥知道了,直接截了那大人的路子,那大人被摘了帽子,你那银钱也打了水漂,你在外头和朋友合计着做生意,用的是我的嫁妆,偏又意气用事,被同僚知道了,觉得面上无光,说不做就不做了,赔了个底翻天,我可曾说过什么,二爷,你是个爷,你自小生在金镶玉里,不拿银钱做稀罕物,所以便能一掷千金,你用的着我便来寻我出主意,得了好处就想着你的宝贝王姨娘,我的女儿渐渐大了,她日后也是要准备嫁妆的,你把我嫁妆搜刮走,到时候你的嫡女出嫁没有嫁妆,便看你的脸上荣光不荣光。”   陆二爷从来没见过说话如此犀利的陈氏,偏每一桩每一件都是真的,叫他辩驳不得。   陈氏道:“我真是受够了,从今儿起,你去宝贝那对母女去,别叫她们来烦我,也别说陆靖秀是我的女儿,我受不起。”   陆二爷叹了口气:“你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   陈氏冷哼一声,总有人太拿自己当回事:“你既说陆靖秀是我的女儿,何不叫她养在我的身边,她养在她姨娘身边,吃穿用度却从我这里拿,一个小小庶女,穿戴倒是讲究,她也配。”   陈氏是真被气到了,她便是疼爱小女儿不如长女,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陆二爷为了庶女打自己的嫡女,真是叫她寒心。   陆靖菡在屋里看了妹妹身上的伤,脸色阴沉,她只是听说妹妹被爹打了,不曾想打的这般重。   她把妹妹的被子掖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阿烟放心,姐姐会替你做主。”   陆靖烟困了,长长的睫毛湿润,陆靖菡理了理衣服迈出门,瞧见爹娘在那里争吵,她失望的瞧着她爹,开口道:“父亲,在我看来,你不配做一个父亲。”   陆二爷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为一个父亲,更不是一个好的夫君。”   陆二爷瞧着这个自己给予厚望的嫡长女,面带怒色:“放肆,这是你一个女孩该对爹的态度吗?你小时候读书习字都是爹一手教你的,你病了,爹日夜不休的照顾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疼爱你的父亲。”   “可是你变了,自王姨娘入府,你的整颗心都变了,你变得不像是我的父亲,更像是一个陌生人,阿烟她才四岁,你既然打了我的妹妹,那我也不再……。”   “住嘴,你小小年纪,又哪里懂这么多,我打你妹妹,那是因为她犯了错。”   “父亲何必自欺欺人,我妹妹做错什么了,陆靖秀腕上的镯子难不成不是我姨母送来的吗?王姨娘在你面前哭诉说陆靖秀可怜,没个姨母疼她,嫡亲的姨母不疼,出门也被别人笑话,那一盒子的首饰你便拿去给陆靖秀了,父亲不觉得这心偏的太厉害了吗?父亲既然不想瞧见阿烟,那日后便不必再管,她有姐姐,有兄长,有母亲,不需要一个从不关心,只会给她带来痛苦的父亲。”   陆二爷手指颤抖,这若是陆靖烟这么说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一巴掌,可这是陆靖菡,是他的嫡长女,他最后叹了口气,离开了压抑的屋子。   陆靖瑶本以为陈氏这次会像以往一样忍着陆二爷,哪知道隔天她在院子里瞎晃悠的时候,瞧见他那二叔气急败坏的走过来,脸上挂着伤。   她往前走了会,听见二房的丫鬟讨论说二夫人和二爷闹脾气了,她才反应过来二叔脸上的伤是二婶打的。   好想笑啊,得憋住。   不行,憋不住了,还是笑吧。   ……   四月是鸟语花香的好时节,陆靖瑶的生辰便是这一月,每年这个时候老夫人和清河郡主都会带着她去礼佛,以求佛祖佑她平安。   陆靖瑶穿一身玉色堆花襦裙,两个小花苞上坠着淡粉色双层花蝶流苏,胸前垂着长命金锁,左手腕上的景泰蓝手镯她嫌重偷偷拿掉了。   老夫人和清河郡主婆媳感情好,出现都乘坐一辆马车,陆靖瑶上了马车就凑到老夫人面前依靠着她的胳膊。   老夫人搂着她,笑着同清河郡主说:“你和元寿成亲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没想到一眨眼,福宝都这么大了。”   她觉得一眨眼,于陆靖瑶可就不是一眨眼了,这两年还好,早些时候她年纪小,不能说话不能走路,还得被迫听她爹娘的墙角,可如今大了,她心里还是不安,因为离宁国公府抄家的日子又近了。   现下已经乾元十三年了,宁国公府是乾元二十四年抄家的,那手段残酷的十皇子到现在还未出世。   陆靖瑶有些想不通,便是十皇子马上出生,乾元二十四年也不过十一岁罢了,一个半大小子,如何都斗过自己众多成年的兄长,抄了宁国公府,赐死鲁国大长公主和清河郡主,这不仅需要权利,更需要魄力,一个十一岁的半大小子显然是做不到的,估摸着背后被人控制了。   陆靖瑶把京中贵族都想了一遍,没有发现能控制天子的。   现在的陛下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权利握在他自己手里才安心,是以他驭下的能力近乎完美。   陆靖瑶一想到这些就脑袋头,又暗自庆幸,说不定这一世和她上一世不一样,那个十皇子压根就不存在,宁国公府就不用抄家了。   昭觉寺很灵,正好她今日也求求佛祖,保佑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的马车辘辘的行到了昭觉寺,昭觉寺香火鼎盛,到这里求子,求平安,求姻缘的人很多,建在山顶上。   从山脚到半山腰铺了路,马车可以行至半山,再往上就是台阶了,应该是为了体现昭觉寺的威严,要想上去,不管你多贵重,都不能坐马车走捷径。   陆靖瑶人小腿短,爬了一会就累了,清河郡主要抱她,她摇了摇头。   这种台阶空着手上去都累,若是再抱着她估计都爬不上去了。   芷柳道:“奴婢力气大,奴婢来抱小姐吧。”   陆靖瑶还是摇头:“我自己走,正好出出汗,能瘦。”   清河郡主笑着捏她的脸:“我们福宝这样多好看,要瘦做什么?”   爹娘说的话陆靖瑶才不信呢,要相信自己,爹娘从心里爱自己的子女,那说自己的子女好看的话能信吗?当然不能。   陆靖瑶可是有过经验的,当初他爹从朝中回来,路上遇见了陆靖菡,回来就同清河郡主夸,说他大侄女长得标致,是少见的美人,他有些自豪,毕竟陆靖菡是他的侄女。   人天生就是视觉动物,宁国公陆嘉也不例外。   陆靖瑶听她爹夸陆靖菡,也哒哒哒的跑过去,她本来只是故意撒撒娇,没想到这一撒娇就扎心了。   她问她爹,你不是说我最好看吗?   她爹居然愣了……愣了。   若只是愣了,陆靖瑶还能安慰自己说她爹是没反应过来,结果她爹愣过之后条件反射的说,哦,你也好看,我的大毛子最好看。   可惜伤了的心已经挽救不回来了,陆靖瑶拒绝与她爹说话。   爬到山顶的时候,陆靖瑶已经累瘫了,清河郡主和老夫人要去听师傅讲佛法,她不想动了,便有小和尚领着她去休息。   她身边跟着人,清河郡主也不用担心女儿的安危问题。   陆靖瑶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歇了腿,觉得无聊,便往外边转。   寺里面有一个放生池,池水清澈,水里的鱼清晰可见。   陆靖瑶沿着台阶下去,芷柳怕她摔了,半点不敢离开她。   她蹲在台阶的石头上,用手戳了戳趴在池边石头上乌龟的壳,乌龟已经很大了,因为在寺庙的放生池里,生活安逸,所以没有半点觉得人是威胁。   陆靖瑶戳它的壳它也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陆靖瑶觉得有趣,忽然注意到水里自己的脸。   美人胚子是真的,就是脸上的肉太多了。   她抬起自己藕节似的胳膊,还是肉嘟嘟的。   她坐在石凳子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叹了口气,开始反思。   我怎么肉这么多啊,我是不是吃太多了,以后再也不吃这么多了,她深深的忏悔,不断重复着以后再也不能吃这么多了。   赵誉跟着大师出来就瞧见她了,小丫头肉嘟嘟的小脸,瞧着就讨喜。   他才走到跟前就听见这小丫头说什么自己肉多了,以后不吃这么多了,他额头一排黑线,这么小的丫头,倒是爱美。   芷柳本来目光都注意在陆靖瑶身上,怕她掉下去,这会见个陌生的小少年站在一旁打量着自家小姐,瞧穿着打扮便知出自富贵人家,身后还跟着个面相有些阴柔的中年人。   一身白色直裰,领口袖口皆绣着云纹,腰系螭虎阔白玉带,挂着块玉佩,小小年纪,气度不凡。   只是不知这少年盯着自家小姐是何意,她赶紧牵着陆靖瑶的手说:“小姐,咱们去瞧瞧老夫人和郡主有没有准备好。”   陆靖瑶嗯了一声,扶着她起来,转身就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站在台阶之上,这美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宫中嘲笑她腿短的九殿下。   那日九殿下不仅嘲笑她腿短,还让她顶了好大一口锅,可好了,全京城的贵妇小姐都知道她贪吃了。   她气鼓鼓的爬上去,跑到赵誉面前问道:“你那日为何要说我爱吃甜食,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誉看她撅着小嘴,心里好笑,这丫头还挺记仇的。   “难不成那日你没吃我的糕点。”   一提这个陆靖瑶就生气,捏着小胖手:“那日是你要给我吃的,不是我自己要吃的。”   真的好气哦。   芷柳看小姐认识这少年,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对赵誉的身份也隐隐猜到了几分。   赵誉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好了,那日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向表妹赔罪。”   他这么干脆,倒是陆靖瑶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后来他怼德妃的样子便知道他是真的嘴毒,这种人通常是嘴毒而不自知,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再抬头时,一本正经的问道:“殿下怎么会到昭觉寺,是不是德妃娘娘翻阅孝经,寻到了那条不许说实话,殿下你便来昭觉寺求佛祖保佑德妃娘娘芳华永驻了。”   赵誉听出她这是故意调侃,倒也没有拆穿她,小肥丫头肉虽多,可每回瞧见她都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孝经里没有那一条,所以本王不需要为德妃娘娘祈福,表妹过来做什么?”   陆靖瑶抬头看着他,水汪汪的杏眼里写满了真诚:“我过来求佛祖保佑我芳华永驻呀。”   她前几天刚掉了颗牙,门牙那里漏了个缝,赵誉勾了勾唇角,似乎是被她逗乐了,心情愉悦的说了一句:“小骗子。”   陆靖瑶嘿嘿的笑了两声,像个小傻子。   赵誉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表妹,要不要过去坐一坐。”   陆靖瑶目光警惕:“殿下不会又要让我抄字吧”   赵誉道:“不会。”   陆靖瑶还是不信。   赵誉主动伸手要牵她,陆靖瑶没给他牵,并且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男女授受不亲。”   然后,她就被赵誉抱起来了。   赵誉抱她真的好轻松啊。   赵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特别好闻,她忍不住凑近了嗅。   陆靖瑶看他俊郎的脸,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红。   芷柳在后面瞧着她家小姐羞涩的小模样,心想天爷,自家小姐这个小花痴不会是看这位殿下长得好看就脸红了吧,小姐才六岁啊。   陆靖瑶怕自己掉下去,手搂住赵誉的脖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往四周打量,然后凑到赵誉耳边说:“殿下,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芷柳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她家小姐,千万别说喜欢人家,一定要争气啊小姐。   赵誉觉得脖颈一片麻痒,面上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靖瑶对手指,有些不好意思。   赵誉挑了挑眉毛,陆靖瑶害羞的捂脸,脑袋往后仰了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啊?”   所以才抱她抱的这么轻松。   赵誉:“……。”   芷柳:“……。”   她家小姐年纪小,可能没学过自取其辱这个词。   赵誉不说话,陆靖瑶就不乐意了,板着水嫩嫩的小脸蛋踢了下小短腿。   “我要下去。”   赵誉看这丫头生气了,哄道:“你很轻。”   一点都不真诚,还是好气。   赵誉无奈的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本王一只手便能将你抱起,你说你轻不轻。”   陆靖瑶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她决定不那么讨厌九殿下了,不对,她本来就不讨厌九殿下。   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好容易出来一趟,这昭觉寺的景致一年一个样,她得好好瞧瞧。   因她说要求佛祖保佑她芳华永驻,拉着赵誉的手跑了好几个供殿,最后跑到了韦陀菩萨的神像前。   赵誉看她白嫩的小脸上冒着细汗,跑了这么久也不嫌累。   “韦陀菩萨是护法神,应该不会管永葆芳华。”   “菩萨嘛,多拜拜,总是不吃亏的,说不定这个菩萨没瞧见,那下个菩萨就看见了。”   她说的竟还有几分道理。   她拜完韦陀,得意的在前面走,赵誉才反应过来,摆了摆衣袖,谬论,简直是谬论。   听完大师宣讲佛法,清河郡主过来寻女儿一起去用斋饭,远远瞧见女儿身旁还走着个俊俏的小少年,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神不怎么好使,眯了眯眼,道:“哟,许家小子什么时候跑福宝身边去了”   她身边身材颀长的少年拱手作了一揖,笑着说:“祖母,我在这儿呢。”   老夫人愣了愣,拍着自己的头:“瞧我这老糊涂,就说阿承怎么刚还在我身边,这会就到福宝身边了,原来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少年正是忠勇侯的嫡长子许承,几年前因为吴王之事陆嘉与忠勇侯两看两相厌,可两府的老夫人关系并没有受到儿子的影响,许承也常与老夫人一起到宁国公府走动。   许承温和有礼,才貌双全,连陆嘉都忍不住感慨忠勇侯不咋地,生的儿子倒是好。   他今日也是一身白衣,头发用白银冠束起,剑眉星眸,仪表不凡。   赵誉带着陆靖瑶走过去,陆靖瑶瞧见许承,欢快跑过去,甜甜的唤了一声表哥。   许承对着赵誉行了一礼,而后望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温声道:“阿瑶又漂亮了。”   陆靖瑶胖手握在一起,弯着身子点了点脑袋:“多谢表哥夸奖,表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真是陌上人如玉。”   赵誉抿着唇,默默的瞧着小肥丫头和许承互相夸奖,心想,真是自恋的丫头,什么人都叫表哥。   陆靖瑶回头看了赵誉一眼,拉着许承的衣袖走到九殿下面前,有些得意的说:“九殿下,你瞧我表哥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赵誉抿着唇不说话,陆靖瑶心中嗤了一声。   这种人一定觉得自己是最好看的。   九殿下是怎么想的呢,九殿下确实是这么想的,哪里好看了,小肥丫头眼睛有问题吧,他哪有自己英俊。   只是在表姑母面前要维持风度,所以他没说。   许承拍了拍陆靖瑶的小脑袋,对赵誉作揖:“表妹年幼,殿下莫要见怪。”   赵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哪里会见怪,阿福也是本王的表妹,阿福,叫一声表哥来。”   阿福,他居然叫自己阿福。   陆靖瑶瞪大了眼睛,清河郡主提醒女儿:“福宝,你阿誉表哥叫你唤他呢。”   赵誉是晚辈,清河郡主又是看着他长大的,唤他的名字也不算冒犯。   陆靖瑶低着头,蔫蔫的唤了一声表哥。   赵誉觉得这一声没有刚刚唤许承的欢快,他不满意。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肥丫头就拉着许承的手对清河郡主说: “娘,我和承表哥去看大乌龟。”   清河郡主说:“马上要用斋饭了。”   “用斋饭了我就和承表哥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遍催促着许承:“承表哥咱们快走,那边放生池可好看了。”   她就这么把与她一同前来的九殿下给抛弃了。   陈源看着自家殿下别扭的脸,果然还是老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不对不对,这么说他家殿下不好。   自家女儿最喜欢承表哥,清河郡主也很无奈,小花痴看到“貌美”的表哥就走不动路。   赵誉望着小胖丫头拉着许承一蹦一跳的往前跑,原来小胖丫头喜欢跳的。   清河郡主看赵誉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她知道自家女儿讨人喜欢,可争宠失败也是没法子的事,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女儿喜欢承表哥已经很多年了。   “阿誉到昭觉寺是有事吗?”   赵誉收敛脸上的表情,回道:“今日是我母妃的生辰。”   秦娘娘的生辰清河郡主知道不是今日,他说的母妃应该是他的生母,陈昭仪。   他生母走时他不过才三岁,应该是后来秦娘娘同他说的。   想起秦娘娘,清河郡主忍不住叹息,那个傻子,永远那么善良,把包容留给别人,把苦痛留给自己,秦家那样待她,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呢,竟叫她为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难为你孝顺,还记得你母妃,你母妃在时,我与她也有过数面之缘,不如用了斋饭,我与你一同去为你母妃祈福吧。”   陈昭仪原是景德帝身边的一个女官,初时在景德帝身边并不出挑,后来她被临幸,恩宠不断,很多人都不解,陛下坐拥后宫,何以要宠幸身边的女官,那些魅惑君上的谣言越来越多,清河郡主先时也是不解,见到陈昭仪后她就明白了,她竟像极了自己已逝的姑姑,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她自幼随姑姑学习琴棋书画,在她心里,姑姑是最完美的女人,她高贵典雅,优雅大方,可惜红颜薄命,那么完美的女人,最终还是走上了那个吃人的地方。   后宫埋了太多美人的尸骨,她的姑姑李贵妃,她的好友秦淑妃,还有赵誉的生母,她们天生丽质,明艳动人,可惜都不长命。   死在了女人最美好的年纪,也因如此,在她心中,永远都是最完美的样子。   赵誉颔首:“多谢表姑母。”   陆靖瑶和许承一起去用斋饭的时候,赵誉坐在她娘的身侧,她跑过去对祖母和娘亲行了礼,又看向赵誉,老老实实的唤了声誉表哥。   赵誉微点了下头,清河郡主拿帕子擦女儿脸上的汗,对着许承笑着说:“福宝顽劣,有劳你了。”   “应当的。”   陆靖瑶坐在清河郡主身边,把赵誉往一旁挤了挤,晃荡着两条小短腿,捏了块八宝糕放到嘴里。   味道没有宁国公府的厨子做的好吃,她勉强吃了两块,抬起头对许承说:“承表哥,你今日可以送我回家吗?”   小表妹的这个请求,真的无法拒绝。   看着许承点头,陆靖瑶欢快道:“承表哥真好,承表哥最好了。”   赵誉放下筷子,对清河郡主道:“不知表姑母可用好了?”   清河郡主嗯了一声,搂着女儿说:“福宝,你乖乖的待在这里,娘马上就回来。”   “娘要去哪里?”   “和你阿誉表哥有些事,你乖一些,佛门重地,不能胡闹。”   “瑶瑶知道了,娘你放心吧,承表哥会照顾我的。”   清河郡主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羞不羞。”   陆靖瑶低着头笑:“不羞不羞,我就喜欢承表哥,承表哥对我最好了。”   许承对她有恩,她三岁和祖母一起去忠勇侯府,被明惠郡主嘲笑胖,气的她吃不下去饭,后来坐在忠勇侯府的院子里就饿了,她饿的难受,芷柳在侯府里人生地不熟的,一时也找不到东西,后来是许承瞧见了,把她带到他的院子里吃了一顿,饱饭之恩,当涌泉相报。   陆靖瑶和许承陪着老夫人一起等清河郡主回来,清河郡主回来的时候赵誉已经走了,陆靖瑶倒是没怎么在意,倒是清河郡主捏着她肉嘟嘟的脸蛋:“你呀你呀,人家九殿下怎么招惹你了你不给个好脸色。”   陆靖瑶嘟着嘴:“哪有。”   她明明对他很恭敬了。   清河郡主多了解女儿啊,女儿从小就嘴巴甜,见到谁乖乖的喊人。   陆靖瑶见骗不过清河郡主,趴在清河郡主的怀里,委委屈屈的说:“娘,他说我腿短呢。”   原来是为了这事,清河郡主极力忍着笑,陆靖瑶幽怨道:“娘,你别笑了,我肯定会长高的。”   “嗯,不笑不笑,我们福宝会长高的。”   老夫人也哼了一声:“谁说我们福宝长不高了,祖母替你出气。”   陆靖瑶赶紧告状:“祖母,是九殿下,九殿下说我小短腿。”   老夫人一听是九殿下,诧异道: “九殿下啊,那……那就算了吧,人家孩子挺好的,应该是逗你玩的。”   陆靖瑶:“……。”   说好的她是她的心肝肉,谁欺负她就打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因为文章入V第三天会上夹子,夹子是按照千字收益排,这关系到本文以后的发展,作者君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文,所以明天停更一天,后面会双倍还回去,也就是明天不更,后天晚上十一点半,还是三更,作者君用生命在码字,小天使们给个鼓励吧,么么哒~~ 第29章 见色忘妹   回宁国公府的时候陆靖瑶钻上了许承的马车, 说要和承表哥在一起, 女儿这没出息样还好没叫她爹看见,不然又要伤心了,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珠子被许文瑞那个混账的儿子给拐了。   许文瑞这些年为吴王做事, 陆嘉虽在吴王和楚王上两边都不站, 但许文瑞那边想要为吴王谋利,许多事情与陆嘉看法不同, 朝堂之上经常闹的不可开交, 若不是顾忌着场合只怕都要打起来了,下了朝堂就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 京中人都知道, 有宁国公的场合就不能有忠勇侯, 有忠勇侯的地方绝不会出现宁国公。   遥想当年这两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不知因何事闹得如今这般老死不相往来,更有趣的是这两人的母亲还时常携小辈到对方的府上走动, 半点没因这两位的事影响到感情, 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这两位爷。   陆嘉每回在府里瞧见许承,一面觉得许承实在优秀,与他那王八蛋爹不一样,一面又嚷着叫那王八蛋的儿子以后不许来府上,当年纯洁的他便是被许文瑞欺骗了感情。   每每此时陆靖瑶都要忍住不翻白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忠勇侯把她爹怎么的了呢。   马车里许承拿了本书看, 陆靖瑶乖乖的坐在一旁不打扰他。   许承目光移到她身上,见她撑着小脑袋都快睡着了,把书卷起来,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陆靖瑶哎呦一声,摸着脑袋说:“承表哥,为什么打我?”   许承勾着唇角,又在她头上揉了揉。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捉住他的衣袖仔细嗅了嗅,问:“承表哥,你熏的什么香,真好闻。”   “底下人调的香。”   陆靖瑶吸了吸鼻子:“承表哥能回去问问是怎么调的吗?瑶瑶也要这么香。”   许承心情愉悦的笑了笑:“瑶瑶本来就香,若是喜欢,哪里需要回去问,我说着,你记着。”   陆靖瑶点了点头,许承开口道:“黄檀香五两,沉香四两,速香四两,木丁二香各二两,冰片三线,香附子二觔,零陵香三两,再添练熟了的蜜,研成末,放入香模中烧制,这里还有麝香,你女孩家的不适合用,便不添了。”   他说完微笑的看着陆靖瑶,问:“可记住了?”   陆靖瑶把他方才说的重复一遍,许承有些诧异。   她推了推许承的胳膊:“承表哥,瑶瑶说的可对”   许承嗯了一声:“都对了,瑶瑶真聪明。”   听一遍便能记下来,倒是天资聪慧了。   陆靖瑶坐在那里脑子里回想他刚刚说的香料,许承突然问道:“瑶瑶,这些香料你听一遍就记住了,为何背诵诗文却不快?”   按理,有听一遍就能记住的本领,那背诗应该也很快。   陆靖瑶:“……。”   这让她如何回答,她能说不是她背不住,是跟着夫子学习的姐妹速度都不快,她不想与众不同吗?   许承见她低头不语,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小丫头最爱面子,自己这般说她怕是误会自己觉得她不聪明了。   “瑶瑶,表哥不是那个意思,表哥是觉得你那么聪明,应该看一遍就记住的。”   陆靖瑶:“……。”   她真不是想叫他夸自己的意思。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抬头说:“因为那些诗太多了,瑶瑶脑袋疼。”   许承还未说话,陆靖瑶又拽住他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瑶瑶以前背书都背不住,可承表哥刚刚说话,瑶瑶就觉得能记住了,大抵是承表哥你说话好听,瑶瑶一下子就茅塞顿开了。”   许承抵唇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那你日后要好好读书,不可贪玩,不可……。”   陆靖瑶哎呀一声。   许承紧张道:“瑶瑶怎么了?”   “承表哥,瑶瑶头疼。”   小丫头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瞧着他,可怜兮兮的。   许承叹了口气,明知道她是骗自己还是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揉。   陆靖瑶闭着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马车回府的时候她爹也刚好回家,见她从许承的马车里出来,一张脸便沉了下去。   许承弯身给他行礼,他也只做看不见,搂着女儿的腰把女儿抱在怀里。   陆靖瑶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给许承道别,还挤了挤眼睛,没办法,谁叫她爹明明心里面觉得人家好,那脸上表现出来的就非常不喜呢。   他大跨步走在前头,清河郡主扶着老夫人,看着走在前头怒气冲冲的夫君,觉得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长辈之间的事牵连小辈做什么?   陆嘉把女儿抱坐在榻上,恨铁不成钢道:“爹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和那王八蛋的儿子再有来往,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瞧她爹这话说的,人家还以为她和承表哥私奔了呢,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陆嘉见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气的拍了下桌子。   “爹说话你有没有听见,以后不许和那王八蛋的儿子有来往,王八蛋生出来的儿子,是小王八蛋。”   陆靖瑶看她爹那张堪称温润如玉的脸,这么粗俗,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   她缩了缩脖子,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爹爹,瑶瑶就是觉得承表哥长得好看嘛。”   “长的好看的人多了,你干嘛非要……。”   陆靖瑶嘟着嘴,幽怨的看着他。   陆嘉心都化了,蹲下身子,摸着女儿的小花苞:“好了好了,爹不是怪你。”   “哎,爹的意思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毛子没错,爹错了,爹给你赔不是,爹叫你骑在爹脖子上好不好?”   陆靖瑶垂着头,小声说:“瑶瑶就喜欢承表哥啊。”   陆嘉咬牙,混蛋王八蛋,生个小王八蛋勾引他家大毛子。   “好,瑶瑶喜欢承表哥,爹以后不说你了,乖。”   这要是福生那小子,非得揍一顿。   陆靖瑶吸吸鼻子,陆嘉忙道:“大毛子乖,想要什么爹都给你,爹最疼大毛子了。”   刚回屋就见自己夫君这幅怂样,清河郡主想起当初是怎么看上陆嘉,又是怎么说服她娘把自己嫁给他的。   她是这么说的,娘,他虽自幼丧父,然气宇不凡,英姿勃发。   她娘还担忧的说宁国公这人冷若冰霜,整日板着张脸,少言寡语,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怕她嫁给他受委屈。   可她嫁给他以后,他整日变着法的哄他,床上更是甜言蜜语,哪里像外人说的,雷劈到他面前他都能坐怀不乱,一个字都不说。   清河郡主本来想的是自己嫁给陆嘉前喜欢的是那个高大冷酷的陆嘉,不是现在这个一到女儿面前就怂的怂货,可越想心里越甜,女儿家未出嫁前,情窦初开,心中想的夫君大多是霸道冷酷的,可真出嫁过日子就会知道,还是能逗自己开心的夫君最好。   陆靖瑶瞥见她娘脸都红了,一看就知道又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她打了个哈欠说:“爹娘,瑶瑶困了,想睡觉。”   言下之意你们夫妻俩也该回去睡了,别给我塞狗粮。   陆嘉一听女儿困了,声音都低了许多:“那大毛子早点睡,爹和娘明天再来看你。”   陆靖瑶乖乖的点头。   陆嘉和清河郡主又同女儿说了两句话便走了,陆靖瑶盯着那夫妻俩的背影,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不叫她大毛子啊。   翌日陆靖瑶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一个粉嫩娇美的小女娃从她院子里迎了出来:“瑶瑶,我来看你了。”   后面一个相貌俊郎的小少年稳重的说:“妙妙,走慢一点。”   少年一身淡蓝色直缀,脚踩黑靴,腰间挂着温润白玉,瞧着便是个翩翩小公子。   陆靖瑶拉着阮妙的手,笑着向少年问好:“大哥哥好。”   少年正是二房长子,陆博。   陆博今年十一岁,因是宁国公府小一辈的大哥,小小年纪便行事稳重,对底下的弟妹也是爱护有加,每回从外头下学回来都想着买些小玩意带给弟弟妹妹,陆靖瑶对这个兄长也很敬重。   阮妙尝到宁国公府玩,和她大堂哥的关系也很好,她大堂哥好像挺喜欢阮妙的,平日里忙着看书习字,手不释卷,阮妙一过来他就能变成了大闲人,带着阮妙在府里到处溜达。   “瑶瑶,大哥送我一个小鸟,你要玩吗?”   她左手举着一个木雕到陆靖瑶面前,栩栩如生的白鹤,被她说是小鸟。   陆靖瑶瞥了眼她大堂哥的脸色,她大堂哥正一脸宠溺的看着阮妙。   瞧见她看他,还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叫她不要玩他送给妙妙的木雕,什么嘛,见色忘妹的哥哥。   不对,妙妙才六岁,哪里有什么色可言,顶多是个小团子。   见团子忘妹的哥哥。   像是为了印证陆靖瑶心中的想法,陆博把见团子忘妹这几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妙妙明明是来寻她玩的,结果他大堂哥说要带妙妙去划小船,而且小船太小,只能坐下两个人,所以她不能跟着了,好气哦。   陆靖瑶坐在廊下默默望天,外面一个小少年眼泪汪汪的跑了进来,陆靖瑶一看那身形心里就咯噔一下,完了,又要接收魔音的摧残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府的小哭包陆致。 第30章 哭包   小哭包陆致在自己爹娘都嫌弃的环境下无忧无虑的长到了八岁, 成功的从一个小哭包, 长成了大哭包。   “三妹妹,呜呜呜。”   陆致一边往这边跑, 一边抹眼泪, 陆靖瑶都服了他了。   “五哥,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三妹妹, 妙妙过来玩你怎么不告诉我, 早知道我就不去我舅舅家玩了。”   陆致喜欢阮妙,喜欢的不得了,天知道他一个只知道哭和吃的哭包情窦初开开的这么早, 从小看到阮妙就走不动路, 要娶阮妙做媳妇。   “五哥, 我也不知道妙妙今天会过来,下次若是知道,一定提前通知你。”   陆致撇着嘴:“晚了, 大哥也喜欢妙妙, 他把妙妙抢走了。”   哟,那还挺可怜的。   “那也不能说抢吧,妙妙好像也喜欢大哥。”   陆靖瑶毫不犹豫的在她五哥脆弱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果然,陆致哭的更凶了。   陆致坐在黄花梨莲花纹长方桌前铺了绒毡的紫檀卷草纹椅子上,手里拿着芷柳递给他的手帕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和陆靖瑶诉说他明着喜欢阮妙的这么些年。   “结果, 被大哥抢走了。”   这可真是个忧伤的故事。   对面眉清目秀的小男娃哭的不成样子,陆靖瑶忍不住道:“五哥,你确定你喜欢妙妙,要娶她为妻吗?”   陆致毫不犹豫:“当然,我最喜欢妙妙了。”   切,熊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陆靖瑶为难道:“可是妙妙不喜欢爱哭的男孩子啊,妙妙喜欢稳重的,像大哥那样的。”   陆致听到妙妙喜欢大哥那样的,又要哭了,想了想,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强忍着泪说:“我不爱哭,我要妙妙喜欢我,我现在就去找妙妙,我也能带她划船。”   “原来是看见妙妙和大哥在一起了,难怪哭的这么伤心。”   陆致擦干眼泪,要去把媳妇抢回来,陆靖瑶觉得她五哥会哭,也跟着去了。   原以为她大哥是带着妙妙去哪个湖里划小船了,结果她一路跟着陆致到了他大哥的院子。   陆博和阮妙都在,院子里摆了一个不大的木船,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里面吃东西。   呵,这就是划船啊,果然是只能坐两个人。   “瑶瑶。”   阮妙从“船”上下来,小脸上满是笑容:“瑶瑶,大哥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陆靖瑶瞥了眼陆致,小哭包还不错,居然没哭。   阮妙今日过来是来找陆靖瑶玩的,结果和陆博玩了一天,有些不好意思,临走时说明天还要过来找瑶瑶玩,陆致眼睛都亮了,明天大哥要去学堂,没法和妙妙玩,他就叫人去学堂告假,说他病了。   陆致在阮妙面前憋了好久,连阮妙走时拉着大哥的手他都没哭,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越想越难受,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伺候的丫鬟见小主子哭了,都习以为常,端了盆打热水准备给他擦脸。   张氏过来见儿子哭的伤心,板着脸训道:“怎么又哭了,不是说了不许哭吗?”   “娘,我不哭了,你能去帮我提亲吗?”   什么,她儿子才八岁,就想着娶媳妇了。   她伸手在陆致额头上敲了一下,咬牙道:“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夫子讲学也不好好听,回回小测都是不合格,人家夫子都懒的说你了。”   夫子不是懒的说他,是不敢说他,因为把他说哭了,哄不好。   “娘,你去帮我提亲,我就好好读书。”   这还跟她谈条件了,张氏又好气,又好笑。   “你要娶谁?”   “妙妙,我要娶妙妙。”   八岁的儿子不务正业,只想着娶妻,张氏道:“行,你好好读书,等你长大了,娘就去帮你提亲。”   “不行。”   陆致急了:“等我长大了,妙妙就被大哥抢走了,娘,你一定要先去给我提亲。”   合着这不仅要娶媳妇,还要和大哥争一个女人。   陆致牵着张氏的手叫她去给自己提亲,张氏一把拧上他的耳朵。   “娶什么娶,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瞧你大哥,人家从小就被学堂的夫子夸,连你大伯都夸他,等他中了状元,骑马游街,全城的女孩子都喜欢你大哥,你拿什么和你大哥比?”   张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伤到她儿子脆弱的心灵,反正已经烂泥扶不上墙了。   被自己娘亲打击到了的陆致当晚叫人摆了笔墨纸砚,一幅要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结果第二天成功的没有去学堂,当然,他也没能和阮妙玩,他醒的时候阮妙已经走了。   宁国公府后院建了一个四层的观景楼,坐在三层视野开阔,能看到不一样的宁国公府。   陆靖瑶也时常上去玩,在上面,连哪个院的丫头小厮拉拉扯扯都能瞧见。   风和日丽,她和陆靖岚,陆靖烟三姐妹一起到观景楼上玩。   结果才到上面,陆靖瑶就愣了,她家院墙隔壁那块废弃的宅院不知何时被人拆了又开始建新宅子,新宅子还未完成,已经占了大半条街了,看那架势,竟是比宁国公府的阵仗还大。   她扭头望向坐在一旁和陆靖烟说话的陆靖岚,问道:“二姐,那里何时建了新宅,你可知道?”   陆靖岚瞧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原先那宅子呢,怎么拆了,难道是原主人回来了吗?”   看样子比她还迷茫。   这隔壁新搬来的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   隔天陆靖瑶随清河郡主去永庆大长公主安排的赏花宴的时候特地算了一下,从宁国公府出发,走到临街经过那处新宅院前坐轿子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宁国公府观景楼上看相邻的两个院子,从外头走居然要这么久。   难怪附近什么时候多了处宅子她都不知道。   宁国公府已经不小了,那新宅子没建完就已经比宁国公府大了,该不会是哪位王爷的府邸要建在那里吧?   不过那仅成一半的宅子里亭台楼榭,假山竹林,陆靖瑶瞧了就喜欢。   竹林是原先老宅子里就有的,翻新改的宅子并没有将那片竹林移掉,可见新主人也是有几分情操的。   不然这么大手笔的建宅子,那竹林完全可以直接移了。   清河郡主看女儿一直往马车外面瞧,问道:“瑶瑶怎么了?”   “娘,那宅子是谁家建的竟比我们家还气派。”   清河郡主笑了笑:“比咱们家宅子还气派的当然是皇家了。”   果然是位王爷的新宅院。   “那是哪位殿下的呢?”   “这宅子是陛下命人修剪赐给平阳王的,等这宅子彻底建好,平阳王就该搬出宫住了。”   “什么,是九殿下。”   陆靖瑶瞪大了眼睛,清河郡主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九殿下怎么了,又不和咱们住一起。”   怎么不住一起了,两个府是背对背的好吗?   从外面倒也看不出两个宅子离的这么近,只是昨日陆靖瑶是爬到观景楼上看的。   “九殿下才十三岁,怎么这么早就要出宫住了?”   “皇家的事,谁知道呢?”   宫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皇后娘娘处处以家族利益为先,九殿下一个没娘的孩子住在宫里倒真不如早早搬到宫外来快活。   清河郡主把女儿头上有些松动的蓝色流苏重新戴好。   “今日是谁为你梳头的?”   陆靖瑶缩了缩肉嘟嘟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芷絮姐姐帮我梳的,流苏是我自己戴的。”   “是吗?我们福宝真厉害。”   陆靖瑶被她娘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永庆大长公主的赏花宴安排在郊外,她在郊外有好几处院子。   永庆大长公主不爱赏花,爱听戏,大家都知道这只怕不是什么赏花宴,只是老人家觉得寂寞,以赏花为名请大家去听戏的。   永庆大长公主府上养的伶人数量庞大,基本每日都有新的伶人被领进永庆大长公主府,便是公主府面积广,也住不下了。   永庆大长公主待那些伶人好,舍不得他们冰清玉洁的出去被人糟践,就叫他们住在郊外的院子里,偶尔她到郊外院子游玩也能听听戏。   都知道是被邀过去听戏了,可永庆大长公主的面子不能不给,是以今日好多收到请帖的贵妇都带着家中小姐过去。   永庆大长公主地位高,邀过去的都是贵人,这种宴会上最容易相看。   遇上合适的,回去就可以定亲了。   清河郡主带着女儿到时别院外已经停了许多轿子,清河郡主和陆靖瑶随着丫鬟进去,院子里已经热闹了起来,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戏已经开场,院中坐着的贵妇互相说着话。   正中间的永庆大长公主已经陶醉在戏里,一滴泪滴到桌面,她身侧坐着的女人突然失声尖叫,永庆大长公主瞬间回了神,手掌在身侧女人的身上拍着,低声哄道:“凝珍乖,不怕。”   那女人正是永庆大长公主的女儿,淑仪郡主。   肤色如雪,鹅蛋脸,娇艳欲滴的樱桃唇,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眼角略带红晕,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只瞧一眼,便叫人心生保护欲,这若是正常人,只怕永庆大长公主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只可惜了,是个痴傻的。 第31章 有毒   淑仪郡主比清河郡主还小, 永庆大长公主生她时年纪不小了, 几番凶险,好容易生下来的, 便是个傻的, 也捧在手心里疼。   也不是没有人去永庆大长公主府上求亲, 只是永庆大长公主觉得女儿痴傻,生的貌美, 那些前去求亲的大多看上的是公主府的势力和女儿的美貌, 根本不是真心对女儿好,叫女儿嫁到那种勾心斗角的宅院里,倒不如留在家中, 无忧无虑的, 免受女人要受的苦。   是以淑仪郡主二十多岁了, 还待字闺中。   这会正缩在永庆大长公主的怀中,眸中带泪,永庆大长公主拍着她的肩膀, 柔声哄:“好了好了, 珍儿乖。”   “娘哭了。”   她伸手替永庆大长公主擦眼泪。   二十多岁的姑娘,说话细声慢语,做出的动作也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没事,娘不哭了。”   淑仪郡主缩在永庆大长公主怀里吸了吸鼻子。   永庆大长公主抬头对清河郡主笑着说:“惠儿来了,快过来坐。”   又摸了摸躲在怀里的淑仪郡主:“你惠儿姐姐和你福宝小侄女来了,你还不起来,你小侄女都要笑话你了。”   淑仪郡主从永庆大长公主怀里懵懂的抬起头, 冲着陆靖瑶弯了弯唇角,露出了粉腮上的酒窝。   美人一笑,如沐春风。   陆靖瑶跟着清河郡主同永庆大长公主问了好,永庆大长公主指着清河郡主说:“你娘呢?又不知躲哪里去悠闲了,我给她的帖子也不回。”   鲁国大长公主和永庆大长公主这对姐妹感情好,只是性格不同,永庆大长公主感性些,鲁国大长公主更理性,是以永庆大长公主听这些戏文能听小半辈子,鲁国大长公主不能,她听多了就头疼。   她爱花,爱秀丽淡雅的菊花,玲珑洁雅的兰花,端庄秀雅的牡丹,当然,她最爱的,是梅花。   不惧风雪,圣洁高傲。   晋王府里有一片梅林,当年,景德帝随先帝被圈禁在晋王府,靠的便是那一片梅林,搭上了穆宗最宠爱的鲁国大长公主,重新回到了权利的中心。   当时的太子十岁被封为太子,却一直被穆宗压到了四十岁,那是位有野心的太子,穆宗给了他足够的尊容,权利远高于其他皇子,他若老老实实的待在太子之位上,待穆宗百年之后,无人能威胁到他的帝位。   然而太子等不及了,人的欲望无穷,在他的兄弟们一心追逐太子之位时,他已经想要做那至尊之人,取穆宗而代之,他逼宫,逼穆宗退位做上皇,把皇位传给他,伤透了穆宗的心。   那一场逼宫以太子的失败而告终,穆宗早知他有异心,只是想给他个机会罢了,可惜他自己没有抓住,晋王因养在太子母妃膝下,受到太子牵连,被圈禁在晋王府中。   鲁国大长公主是穆宗的老来女,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性格活泼,喜好梅花,穆宗将自己认为最好的全都捧到女儿面前,如所有养在深宫中的公主一样,她也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她的伴读如今的镇国公夫人说晋王府有一片梅林,正是暗香浮动时。   满京的梅花没有比晋王府的梅花还漂亮的了,只可惜穆宗下了旨,任何人不得入晋王府。   鲁国大长公主那时高傲,觉得全天下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她去向穆宗求旨,让她入晋王府赏梅。   那一日尘封多年的晋王府大门再一次开启,公主仪仗停在晋王府门口,好不威风。   鲁国大长公主以为晋王府会向她居住的宫殿一样华美,然晋王府一片萧条,从大门进去,出来迎接她的,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两个小厮。   她心中不满,觉得她晋王皇兄便是被圈禁了,那也还是天潢贵胄,不该受那番委屈。   晋王府的梅林果然很美,那一趟,鲁国大长公主没有白去,她动了恻隐之心,梅林深处,衣裳破旧发白的小男孩,是她晋王皇兄的嫡子。   他红肿的手执一枝梅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他是当朝天子之孙,本该是金尊玉贵的晋王世子,可他却一天世子的福都没享受到。   太子逼宫之时,他还在晋王妃的肚子里,他一出生便被圈禁,没有自由,他说他是晋王之子,他知道她是皇帝的女儿,他唤她贵人。   既然唤她贵人,那她便做他的贵人,她去求父皇,把他带出了晋王府,叫他在善知堂听讲,她亲自教他如何正确握笔,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权术谋略,让他从一无所有被圈禁的晋王之子,变成了人人畏惧,敬重的太子之子。   鲁国大长公主是景德帝的贵人,景德帝成了全天下的贵人。   “我倒巴不得我娘能悠闲悠闲,可她是个闲不住的,这些日子都亲自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修剪枝叶,手上都磨出了泡。”   “你别劝她,你娘那性子,从小时候就没变过,执拗,想做一件事谁都劝不住。”   如今这世上,也就永庆大长公主能把鲁国大长公主当孩子看了。   陆靖瑶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阮妙一来,她便拉着阮妙的手去园子里转悠。   永庆大长公主的院子很别致,景色宜人,前面一群小姐围在一处亭子里不知在做什么,陆靖瑶本来没打算过去,恰巧秦六小姐对着她招了招手。   “阿瑶过来,这边在作诗,快来。”   这些世家小姐凑到一起,最喜欢干的便是吟诗作对,没办法,一群小姐,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了。   陆靖瑶不会作诗,知道秦六小姐叫她过去是好意,叫她和那些小姐熟悉,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秦姐姐,各位姐姐好,表侄女好。”   陆靖瑶给亭子里的小姐都打了招呼,明惠郡主翻了个白眼,胳膊搭在石桌上绞手帕。   周雪蓉手里拿一把团扇摇来摇去,笑着同陆靖瑶说:“陆三小姐,我们在作诗,你也即兴做一首吧。”   陆靖瑶没理她,直接越过她,寻了个地方同阮妙一起坐下。   周雪蓉被她无视了,面色有些难看,明惠郡主冷哼一声:“真是不知礼。”   这两个真是一天不找事就心里难受。   “表侄女,表姑母我记得上回誉表哥说毫无仪态的,是你吧。”   明惠郡主变了脸色:“放肆,九皇叔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长辈的事情你一个小辈还是别管了,我和誉表哥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誉表哥都让我这么叫他,你一个小辈,也敢管长辈的事,孝经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嗯?”   她一手捏着茶盏,架势十足,明惠郡主被她噎的半死,偏她辈分摆在那里,又无话可以反驳陆靖瑶。   一圈人都憋着笑,明惠郡主身份贵重,嚣张跋扈,得罪的人不少,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人家不跟她计较罢了。   周雪蓉垂首站在一旁,眼圈有些发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陆靖瑶心想,我还没怼她呢,她怎么哭了。   周雪蓉是听她说九殿下让她叫誉表哥心里不舒服,她每回叫表哥九殿下都会非常生疏的让她唤九殿下或是平阳王,反正就是不许叫表哥。   她捏了捏扇柄,细声说:“话虽如此,可到底君臣有别,陆三小姐你还是守礼些的好。”   陆靖瑶用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周雪蓉,这姑娘有病吧。   “我哪里不守礼了,我娘和陛下是嫡亲的表兄妹,陛下都让我唤舅舅,九殿下怎么就不能唤表哥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来她那个于陛下有恩的祖母,人家和陛下可是真真正正连着亲的。   陆靖瑶看出周雪蓉这是不想让自己叫赵誉表哥,心想这么早熟,也不怕长不高。   她塞了个果子在嘴里嚼了嚼,然后故意说话气她:“其实你们不必那么紧张,我誉表哥人很好,很温柔,不会计较这些虚礼的。”   陆三小姐说的人很好,很温柔,不计较虚礼的九殿下是她们知道的那个嘴毒,面冷,不搭理人的九殿下吗?   周雪蓉头埋的更低了,明惠郡主瞧不惯她那样,不过被人说了两句就要哭,骂回去不就得了,她正要骂,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对着亭子外面的方向行礼:“九皇叔。”   陆靖瑶一口果子堵在嘴里,不是吧,这都能遇到九殿下。   她慢慢的转脸,亭子外面,一袭黑衣,人很好,很温柔的九殿下正勾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天呢,怎么每回怼明惠郡主和周雪蓉的时候都能遇到九殿下,这两个有毒吧,以后不和她们玩了,得离她们远点,她们有毒。 第32章 陆珍   有毒的明惠郡主小步挪到赵誉面前, 垂着头, 声音绵软的告状:“九皇叔,您都瞧见了, 是这个胖……是表姑母无礼在先, 什么孝经学到狗肚子里, 哪有女儿家说这等话的。”   明惠郡主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平日里嚣张跋扈, 眼高于顶的人, 怎么一到赵誉面前就乖顺的跟猫似的,赵誉便是她的九皇叔,可权利威望远不如她的父王吴王殿下, 且赵誉也不过比明惠郡主大四岁罢了。   赵誉表情淡淡的, 目光落在陆靖瑶身上, 陆靖瑶感受到他的视线,立马挺腰抬背,冲着他讨好的眨了眨眼。   虽然她现在不怕赵誉, 可赵誉在这群小姑娘的心目中威望高, 他说的话明惠郡主向来不敢反驳,对她倒是没什么影响,就是他要是帮自己说话,自己心里爽。   赵誉唇角几不可察的弯曲了弧度。   明惠郡主垂首细细的吸气。   眼睛里沁满泪水,赵誉声音平淡:“明惠,按辈分,阿瑶是你的表姑母, 你该敬她,况她虽自称是你表姑母,可你却年长她三岁,该让着她。”   明惠郡主抿着唇,委委屈屈的点头:“是,明惠知道了。”   她面上温顺,心里却讨厌死陆靖瑶这个胖丫头了,她是九皇叔的亲侄女,可九皇叔只唤她封号,却亲切的唤那个胖丫头阿瑶。   陆靖瑶小脸扬了起来,赵誉道:“本王有事同你说,随本王走。”   陆靖瑶愣了愣,随即哦了一声,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跟在赵誉身后。   亭子里的姑娘羡慕又嫉妒的瞧着陆靖瑶跟着平阳王,尤其是明惠郡主和周雪蓉。   本来平阳王一张毒嘴,谁惹他就怼谁,这些小姑娘也只偶尔能在宴会远远的瞧一眼他,如今这平阳王却独独对陆靖瑶特别。   这些小姐骨子都很高傲,平日里交好的姑娘间都暗自较劲,琴棋书画都要比一比,自觉不比别人差,便是陆靖瑶,也不过是占了家世的便宜,不然凭她一个胖团子,谁理她啊。   但平阳王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把陆靖瑶带走了,甚至很和善,平阳王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向来不怕得罪人,他不会是因为陆靖瑶的家世才最她好的,这证明人家陆靖瑶,确实有过人之处,是她们比不上的,意识到自己比不上别人,这叫她们心里如何能舒服。   明惠郡主正恨的咬牙切齿,忽然见小胖团子转脸冲着自己笑,眸中竟是挑衅和讥讽。   她一掌拍在石桌上,把她的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她有没有受伤。   明惠郡主甩开她们的手:“走开。”   她瞧着赵誉和陆靖瑶的背影,眸中晶亮亮的,竟是委屈的哭了。   陆靖瑶跟在赵誉身后,她能感觉到赵誉的步子刻意放缓了许多,只是她向来懒散,不适合快节奏的生活。   赵誉在前面悠闲的漫步,就听后面小丫头扯着嗓子喊:“誉表哥,走慢一些,人家走不动了。”   他停下步子,扭头看她,小丫头见他回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欢快的蹦哒到他面前,伸手扯着他的衣袖,声音有些撒娇:“誉表哥。”   赵誉被她这幅耍宝的样子逗笑了,弯着眼角,声音不自觉的轻柔:“怎么了?”   “哎呀,誉表哥,你笑起来好好看啊。”   赵誉被他夸的一愣,有些别扭的敛住了笑容,侧了侧脸,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面部看起来柔和许多,伸手在她小脑袋上拍了拍:“好好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誉表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嗯……。”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抛开自己的个人倾向。   “和承表哥一样好看。”   赵誉嘴角的弧度僵了僵,一言不发的转身继续往前走,糟糕,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赵誉不喜欢和别人比,他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陆靖瑶眼珠子乌溜溜的转着,然后哎呀一声,皱着眉头,声音有些痛苦的喊道:“誉表哥,瑶瑶不想走了。”   “怎么了?”   “瑶瑶腿疼。”   赵誉嘴角抽了抽,回头看那小丫头龇牙咧嘴的在那里喊疼,明知道她是装的,还是扭头抱着她一起走。   “哎呀哎呀。”   陆靖瑶这次是真疼了,赵誉垂头看着她问:“还哪里疼?”   陆靖瑶幽怨道:“誉表哥,你抵到人家肚子了,好疼啊。”   真是个娇气的娃娃。   她皱着眉,满脸嫌弃:“哪有人像你这么抱孩子的。”   一只手拖着她的腰,把她肚子顶在了他的肚子上,她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陆靖瑶心想,笨蛋啊笨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抱孩子跟拐卖贩子似的。   赵誉默默把她放下来,伸手捏住她秀挺的鼻子。   陆靖瑶呼吸不畅,只能张嘴呼吸,一边喘气,一边又手拍着他的胳膊。   “誉表哥,坏蛋。”   赵誉笑:“刚刚是谁说誉表哥人很好,很温柔的”   合着夸他的他都记得。   陆靖瑶又配合着赵誉叫他抱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赵誉不是抵着她的瑶,就是夹着她的腿,最后一次居然夹着她的头,果然不能指望没带过孩子的人带孩子。   陆靖瑶气鼓鼓的从他身上下来,折腾这么久,小女娃脸上泛着红晕,赵誉倒是不喘不跳的呼吸均匀,就是人生中遇到这么大的挫折,有些不好意思。   “誉表哥,瑶瑶自己走吧,咱们要去哪里啊?”   她跟着人出来,也不知赵誉到底要带她去哪。   赵誉指了下前面的院子:“那里。”   陆靖瑶:“……。”   这么近,她自己走过去就好,干嘛要折腾这么久。   小院是永庆大长公主专门留给赵誉休息的,她时常叫赵誉过来陪她一起看戏。   赵誉拉着陆靖瑶的手道:“走吧。”   旁边院子突然飘荡一只蓝色的风筝,本来飞的好好的,突然断了弦,颤颤巍巍的落了下来。   陆靖瑶松开他的手,跑过去捡起风筝,风筝上面挂了一个红色布条,上面写了一行工整的小字,愿娘身体早日康复。   落款处的名字是陆珍。   珍,珍宝,到底是府上的嫡小姐,哪像我们,陆琉陆柒,连名字都懒得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这么多了 第33章 七小姐   清冷的女声回响在耳畔, 她握着风筝的手指有些颤抖, 是陆珍,她连习惯都和前世一样。   陆珍喜欢把愿望写在风筝上放飞, 这样神仙就能看到她的愿望替她实现, 她是陆府的嫡小姐, 地位最高,府里的其他小姐都依着她, 同她一起将愿望写在布上, 挂上风筝。   前世陆府的小姐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放风筝时是陆珍提议在风筝上求神仙保佑,她们陆府的小姐们都能寻到如意郎君。   陆珍向来大胆,女儿家羞于出口的话她都敢说, 惯会做老好人的四姐总是打趣她, 清高的六姐心里暗暗瞧不起她, 女儿家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就像前世的陆柒,到死都没去过宁国公府,陆府虽是宁国公府的旁支, 可地位差别太大, 陆府的庶女是没机会去宁国公府的,便是陆珍,也只偶尔在宁国公府宴请宾客时随孟氏一起过去。   陆靖瑶这一世长到六岁,也只见过孟氏几次,每一次都叫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那瓷片埋进肉里的疼痛,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誉见她面色发白, 撂了下衣角,蹲在她身旁,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陆靖瑶摇摇头,勾了勾唇角,露出粉颊的小酒窝。   “我没事。”   她把风筝拿起来,对赵誉说:“誉表哥,这风筝是我族中一个姐姐为婶子祈福放的,你能不能带我过去把这风筝还给她,免得她着急。”   赵誉翘着嘴角:“我看她不着急,倒是要把你急坏了。”   见陆靖瑶脸色不怎么好,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年纪小,能急人之所急也是好的。”   陆靖瑶拽了他的衣袖:“那我们过去瞧瞧吧。”   “不急,你年纪小,跑过去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表姑母找不到你会着急的,她风筝丢了,自会寻过来,只是这院子她进不来。”   他扬声唤了陈源。   “去外面把丢了风筝的小姐接进来。”   陈源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弯腰行了礼便往外头去了。   赵誉把陆靖瑶带到屋子里,靠窗的红木雕葡萄纹嵌案桌上摆了几盘点心。   陆靖瑶警惕的瞧了眼赵誉,赵誉弯了弯唇,拍她的头道:“去吃吧,不会占你便宜的。”   陆靖瑶对吃食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何况这会她也确实饿了。   她坐在桌子前,捧起一块双糯奶糕放进嘴里,她吃了块糕点,拿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正儿八经的对赵誉行了一礼。   赵誉笑着说:“这是做什么?”   “谢誉表哥几次的仗义执言。”   赵誉闷笑一声:“便是我不说,你不也能应付她们吗?何必谢我。”   陆靖瑶嘟囔道:“那怎么能一样,我的话虽然有理,但她们是不服气的,可誉表哥你就不一样了,你的话是真理。”   赵誉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佯怒道:“小小年纪,哪里那么多鬼心眼子,当心……当心明惠撒起泼来,不管不顾的打你一顿,你就有的哭了。”   “怎么会呢,都是要脸面的人。”   又一想动手打人这种事明惠郡主还真能干出来。   不过就算赵誉临时改了口,她还是知道他刚刚想说的是那么多鬼心眼子,当心长不高。   小院的门被人推开,陈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姑娘,不过都才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同长大后有些不同。   陆靖瑶沿着窗户瞧见她们,只能隐约估摸着中间那个穿淡粉色百褶裙,头发梳成垂鬟髻,插着粉色镶花蝴蝶流苏,笑的一脸娇俏的,是陆珍。   陆珍性格活泼,又因是嫡女,行事比府里其他小姐大方一些。   她左边穿淡蓝色襦裙,神情淡漠的是她的六姐,陆琉。   她的模样同长大后最像,陆靖瑶越看越觉得往事历历在目,六姐拿着碎瓷片,刺进她脖子里时,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那淡然里夹杂着颤抖,终归还是怕的。   她说咱们是陆府的小姐,冰清玉洁的身子,不能叫那些草莽匹夫糟践,七妹别怪姐姐狠心,姐姐马上就会随你而去。   在那之前陆靖瑶一直以为她这个姐姐素日里往孟氏身边跑,不待见自己的姨娘是因为想要巴结嫡母,日后谋一个好路子,瓷片扎进肉里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这么高傲的女子怎么屑做那种事情,她应该是真瞧不上她姨娘的种种小家子做派。   陈源把她们带到廊下,几个小姑娘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脸上有些兴奋,却都克制着。   还是陆珍最先瞧见了窗户这边坐着人,隔着纱窗,她瞧不清楚脸,只是移步到窗前,拱了拱手问:“可是贵人捡到了我们的风筝?”   她唤自己贵人,这里是永庆大长公主的院子,能入这里的身份自然不是陆家能比的。   四小姐和六小姐知道窗后有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处不动。   芷柳把纱窗升起,陆靖瑶笑着说:“姐姐莫要客气,是我捡到了姐姐的风筝。”   陆姒和陆琉不认识陆靖瑶,陆珍随着孟氏入宁国公府时远远的瞧了一眼这被宁国公府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这会面对这个比自己身份高太多的族妹,陆珍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还是陆靖瑶先开了口:“几位姐姐莫要客气,进来坐。”   陆姒听她这么说,便要进来,陆琉拽住她,轻轻摆了摆头,对着陆靖瑶笑说:“多谢小姐好意,今日家母身体不适,我们姐妹几个便想着把此事写在风筝上,祈求家母平安,风筝断了弦,我们甚是恐慌,好在小姐捡到了风筝。”   陆姒也跟着附和:“是呀,幸好小姐捡了风筝,我家五妹都快急哭了。”   陆珍是孟氏的亲生女儿,对孟氏的感情自然与陆姒和陆陆琉不同,她是信这个的,她为母祈福,风筝却断了弦,岂不是不好的兆头。   “姐姐们一片孝心,婶子身体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陆珍对她本还生疏,觉得同宁国公府的娇小姐没什么话可说,这会听她这么说,觉得亲近很多,忍不住道:“我常听家里人说妹妹是有福气的,妹妹刚出生没多久,郡主便添了世子,可见是老天都不忍心妹妹没有个兄弟照应着,今日有妹妹捡到风筝,借妹妹的福气,我便也不担心了。”   陆靖瑶听了好笑,福生哪里是来照应她的,分明是老天觉得她日子过得太好,专门派来折磨她的。   “姐姐们也别站着了,快进来坐啊。”   陆珍下意识的往陆姒和陆琉看了一眼,斟酌道:“多谢妹妹好意,只是那风筝断了弦,我们想着回去重新把弦接上,不知妹妹可否……。”   她话未说完,陆靖瑶便道:“本就是姐姐们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的,今日姐姐们忙,改日阿瑶再派人下贴请姐姐们出来玩。”   她叫芷柳把风筝还给陆珍,陆珍瞧着上面写字的布条还在,松了口气。   “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陆靖瑶瞧她们要走了,忍不住问道:“你们家七小姐呢,怎么没随你们一起过来?”   陆珍愣了愣,扭头瞧了眼陆姒和陆琉,陆姒陆琉也是一脸茫然。   陆珍道:“妹妹可是记错了,我们家没有七小姐啊。”   “没有七小姐?”   “是啊,六妹是我们家的幺子。”   怕她尴尬,陆珍故意笑着打趣陆琉。   陆琉也笑眯眯的不甚在意。   陆靖瑶满心疑问,没有七小姐,怎么会没有七小姐,那陆柒是谁,她又是谁呢?   陆珍见她面色不好,不放心的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陆靖瑶摇了摇头:“没事,姐姐们快去重新放风筝吧,愿婶子的病早日痊愈。”   陆珍点了点头,又对陆靖瑶道了谢,同陆姒陆琉一起转身往外面走。   陆靖瑶听见陆珍埋怨的声音:“下回可不能把风筝交给六妹了,指甲那么长,一不小心就把弦划断了,还好阿瑶妹妹捡着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心希望母亲早日康复,大不了下回不碰你的风筝就是了。”   又是陆姒打圆场的声音:“好了好了,快别吵了,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靖瑶拖着腮,看着她们的背影,那里,本该还有一个女孩,她身份卑微,少言寡语,她爱□□致的点心,却总是吃不饱。   赵誉从屏风后走过来,瞧着小丫头一脸郁闷的坐在那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陆靖瑶狠狠的拍了下他的手。   啪的一声,陆靖瑶一下清醒了,瞧着赵誉那里的手,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赵誉:“……。”   她打了自己,自己还没骂她呢,她倒是先哭了。 第34章 入学   她越哭越凶, 双手捂在脸上, 呜呜呜的,眼泪顺着指缝浸湿了手背, 哭的可怜, 赵誉不知如何哄她, 只得把她抱坐在桌子上。   她还是哭,赵誉把手放到她头上揉了揉:“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不如说与我听听。”   陆靖瑶摆着头不说话, 身子一颤一颤的,赵誉实在不会哄孩子,想了许久才想起上回陪着永庆大长公主听戏, 淑仪郡主突然哭嚷着跑出来, 脸上挂着泪珠, 永庆大长公主便把她揽在怀里缓缓的拍着她的背哄她,淑仪郡主虽是成年人,可思想确与一般孩童无异, 哄阿福, 大概也一样吧。   他斟酌了一番,伸手把陆靖瑶抱在了怀里。   陆靖瑶正哭的伤心,身子一个旋转,跌入了温暖的怀抱,他身体不那么宽厚,却异常的有安全感。   她想我要是死了,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横竖最后登位的是十皇子,我都死了,九殿下自然也跑不掉的,大家都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她这么想着心里舒坦多了。   她吸了吸鼻子,停止哽咽。   九皇子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别扭:“小乖乖,别哭了,我的心都碎了。”   陆靖瑶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誉看小孩在自己怀里破涕为笑,以为是自己哄好的,心中越发佩服永庆大长公主,哄孩子真是有一招。   他要是知道陆靖瑶想的是死的时候他也一起死心情才变好的,估计想掐死陆靖瑶的心都有了。   陆靖瑶心里的压抑一下扫空,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誉表哥是把哄女孩子的方法拿来哄我吗?原来表哥也只是表面严肃,实则心里早就碎了。”   赵誉被一个孩子调侃,佯怒的轻点了下她的脑袋:“鬼丫头,还不是你一直哭个没完。”   他大约觉得不好意思,满脸嫌弃的说:“吵死了。”   陆靖瑶觉得赵誉也挺可爱的,虽然嘴毒了点,可长在深宫之中,生母早逝,疼爱他的养母也走了,如今养在只想着利用他的皇后膝下,一个孩子,总要有点保护自己的技巧。   陆靖瑶笑嘻嘻的说:“是是是,誉表哥说的都对。”   她提着茶壶倒了盏茶递给赵誉,赵誉接过去轻抿一口,陆靖瑶手拖着腮,绕有兴致的问道:“誉表哥,你明明人很好,为何总是要出口伤人,难道你就不怕得罪的人多了,人家背后给你使绊子吗?”   赵誉拿着茶盖轻轻摩擦盏口,哼了一声:“你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当心长不高。”   果然还是说出这句话了。   陆靖瑶满不在意:“我才不怕呢,我是女孩,女孩就是要长得娇小一些,这样才好让自己的男人保护啊。”   赵誉嗤了一声:“你倒是不害臊。”   “我与誉表哥亲近,才不害臊呢。”   她说着又捧着小脸往上看:“我以后的夫君一定要比我高大,最好我的额头正好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万一我夫君个子不高,我长的太高了,不搭配,那多不好看啊。”   她瞧着赵誉准备张嘴,觉得肯定没什么好话,提前道:“当然还是高一些好,我的夫君不可能是个矮子的。”   听一个六岁的女娃说自己以后的夫君,赵誉竟然没有感觉一丝的违和感。   陆靖瑶鼓着腮帮子: “我夫君不会是个矮子的。”   赵誉好笑道:“你夫君当然不会是矮子,宁国公与表姑母都是看人外表之人,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自不会把你嫁给一个矮子,怕只怕你再整日想着夫君啊,想些乱七八糟的,你自己就长不高了,到时候别说是到你夫君的肩头了,怕只怕连你夫君的胸口都到不了。”   陆靖瑶份儿捂脸,指着赵誉说:“誉表哥你嘴巴这么毒,当心你未来的媳妇越长越肥。”   赵誉哼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越长越肥有什么不好,像你这小肥丫头一样。”   陆靖瑶愤愤的噘嘴:“你哪里能娶到我这么可爱的媳妇。”   她爬起来站到桌子上:“我未来的夫君,要视我为掌中宝,我说什么他就要听什么,当然,他只许听我一个人的话,旁人的话都不许听,他要高,要俊郎,还要,哎呀……。”   她被赵誉勾了一下,扑到了他的背上,他拍了拍她的屁股。   “走了,霸道的小肥丫头,你未来的夫君一定是最好的男人。”   陆靖瑶得意的哼哼:“那当然,我夫君是盖世英雄。”   赵誉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靖瑶趴在他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有些泄气,心想,可惜我活不到那时候了。   她掰着手指算,我还能再活十一年,十一年后,嘴毒的九殿下也会死的。   背后小孩唉声叹气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赵誉头一回和旁人这么亲近。   他生母早逝,早已不记得生母长什么样子,脑海里连秦母妃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他搬了好几个宫殿,最后养在了皇后娘娘膝下。   他也想过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好好相处,可他听讲于善知堂,他的那些兄弟们都离他远远的,背后骂他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又克死了养母,他不反驳,那些恶毒的话就越来越过份。   八皇兄骂他的生母是专门勾引人的狐媚,他与八皇兄打了一架,八皇兄的母妃寻到皇后娘娘那里,他被罚跪在殿门口,忍受着八皇兄母妃的恶毒咒骂,那一刻他在想,若我的母妃和秦母妃还在,她们定也会像八皇妃的一般为自己的儿子出头。   陆靖瑶刚满月随清河郡主入宫的那次,他利用了她,却也真心想要亲近一个孩子,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孩子,清河郡主说日后带她入宫便会派人告诉他,他回去命人做了个拨浪鼓准备哄她玩,可惜她后来都没有入过宫,那个拨浪鼓倒是被她拿了去,本是做给她玩的,倒也物归原主了。   陆靖瑶从永庆大长公主的院子回去,想到自己今日在赵誉面前那般大胆的说自己未来的夫君,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九殿下嘴毒,日后可别揪着这个事不放,拿来取笑自己啊。   那就尴尬了。   不过接下来她倒没怎么遇到九殿下,她到了入学的年纪,宁国公一直斟酌着把她往书院里送,家中请的夫子再好到底不如书院底蕴深厚,且京中世家贵女到了年纪都是往书院送的。   现下京中最好的书院便是泽正书院,泽正书院原为前朝卫国公府尹家的族学,族学开始只教导尹家子弟,后出了好几位厉害角色,尹氏族学渐渐出名,好多世族都把家中子弟往尹氏族学送,百年传承,源远流长,原卫国公那一代嫡脉断了子嗣,先由旁支接管,后因书院名气越来越大,旁支镇不住场,便启奏朝廷,由朝廷做主,改名为泽正书院,院长也是有能者居之。   宁国公最后为陆靖瑶选的便是泽正书院,一来泽正书院底蕴深厚,书院设立的女子讲学之所并不比男子的差,时下还是重男轻女,许多书院女子的地位不如男子,唯有泽正书院可以做到一视同仁,二来泽正书院距离宁国公府最近,陆靖瑶每日在路上不需太久。   八月份开始陆靖瑶便一直忙着入学的事,清河郡主特地带她拜访了几位女夫子,府中各房都送来了入学礼,老夫人担心她不适应书院生活,每日派人来问可缺了什么,可短了什么。   她对入学倒是不怎么紧张,她家中的堂兄堂姐和她的好友阮妙入的都是泽正书院。   入学的第一日女夫子带她认了人,同她一起听讲的小姐里有好多熟面孔,带她的女夫子姓郭,是书院里出了名的严格,二十五六的年纪,都说她是被男人抛弃的,至今未嫁。   清河郡主一早便同她说不用怕,已经替她都打点好了,郭夫子不会为难她的。   结果刚开学第三日,她那帮子一起入学的小姑娘觉得新鲜,一起往书院后面的湖畔玩,陆靖瑶也被阮妙拉去了,郭夫子不在她们才如此大胆,偏她们倒霉,才刚一离开郭夫子便销了假,往学堂里一看只剩下几个女学生乖乖的坐在位子上大眼瞪小眼,当即大发雷霆,坐在屋子里等人都回来后,一屋子十五个小姑娘排排站,伸出手掌一人挨了三戒尺,连没出去玩的几个小姑娘也受了牵连,一起挨了三戒尺。   犯了错的理亏,疼了也只能认了,那没犯错的都要委屈的哭了,都是家中的宝贝,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郭夫子倒是不惯着这群娇贵的小姐,板着脸训话,说是日后这里就是一个整体,一人犯错,集体受罚。   陆靖瑶暗搓搓的看着自己红肿的掌心,心想这下可坑,女夫子如此严厉,日后只怕挨打就要多了。   一屋子小姑娘都吸着气,快要哭了,郭夫子训完话转身刚走到门外,便听一个小姑娘喊道:“你这个泼妇,难怪你嫁不出去。”   声音是站在陆靖瑶左边的小姑娘发出的,这会正举着手流眼泪,郭夫子冰冷的眼神射过来,陆靖瑶打了个哆嗦,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   郭夫子听到她这话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淡淡的走到陆靖瑶的左边,问:“柳家的小姐”   那小姑娘哭着嗯了一声,郭夫子沉声道:“我这里只收尊师重道之人,你连最基本的都不会,日后不用来了。”   柳小姑娘哭的更凶了,郭夫子道:“收拾收拾东西,去丙班吧。”   泽正书院是分等级的,甲乙丙班,郭夫子一句话便把柳小姑娘从最好的甲班发配到了丙班。   屋子里的小姑娘都吓的大气不敢喘一声,待她带着哭哭啼啼的柳小姑娘出去后,好几个当场就大哭了起来。   屋顶子都要掀翻了,有的赌气说要回家,陆靖瑶和阮妙面对面的坐着,大眼瞪小眼。   阮妙把她的手掌捧起来,眼圈都红了,还来哄她。   阮妙向来觉得自己是姐姐,应该照顾瑶瑶。   陆靖瑶看着自己红肿的掌心叹了口气,求学之路艰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靖瑶: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坎坷,想哭 第35章 骑马   那日几个小姑娘被打了都要回家告状, 阮妙缩着手, 闷着头道:“严师出高徒,我自己没什么控制力, 只能依赖夫子来管一管我了。”   她虽是嫡女, 有她娘疼她, 在她祖母那里却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她娘没能为她生个弟弟, 老夫人嫌弃儿媳无子, 整日张罗着为儿子纳妾,倘若她不能争气些,在书院里闹了笑话, 回去又要面对老夫人的讥讽。   她爹娘感情还不错, 这几年老夫人总是在儿子面前说儿媳不好, 儿媳不孝,她爹夹在中间也不好做,她娘是拿她当做宝贝的, 上回直接把她爹撵了出去, 怪她爹不体谅,夫妻这么多年了,若是能生儿子,早该生了,她也不想吃那些药治了,好好的一个人都要被那些药给糟践坏了,她怕她不好了, 老夫人又那个样子,便没有人照顾她的妙妙了。   每回阮妙说起家里事都忍不住哭鼻子,前一刻还说自己是姐姐的人总是趴在陆靖瑶怀里哭个不停。   陆靖瑶回去也没同清河郡主说自己被打了,只说书院很好,郭夫子严厉,却也不会随意发脾气,只是整日板着张脸叫人不敢亲近,当然,也没有人想和她亲近。   妹妹被打的事,陆靖菡倒是知道,同一个书院里头,又特地关注了,更何况陆靖瑶班上的小姑娘都是哭着出去的,书院里基本上没有不知道这事的。   郭女夫子把新入学的十几个小姐全都打了。   阅书馆里,小姑娘们都坐在案桌前翻看书籍,偌大的屋子里只偶尔有沙沙的翻书声。   陆靖菡把手中的书翻好放在案桌上,拿出自己誊抄笔记的册子,执起笔认真的在册子上抄写。   咚的一声,她案桌上的书册被人扫落在地。   好几道目光向她射来,陆靖菡抬起头,明惠郡主被一群小姑娘簇拥在中间,扬着下巴,傲慢又无礼。   她和明惠郡主一般大小,在同一个课舍里听讲,明惠郡主向来嚣张,她不欲与她计较,俯身要把书捡起来。   明惠郡主往前挪了一步,阻止她捡书,秦六小姐本来靠在窗边看书看的入迷,这会瞧见这个惹事精过来了,微微皱眉。   她走到陆靖菡面前,挡住明惠郡主不怀好意的目光:“明惠郡主,这里是看书的地方,请你莫要闹事。”   明惠郡主哼了一声,满不在意的越过她对陆靖菡道:“装的倒挺像,你们宁国公府的小姐惯会装缩头乌龟,不过是国公府罢了,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嚣张,你那妹妹不是厉害吗?不还是刚入书院便被夫子罚了,本郡主听说她不通礼数,哄着一屋子的小姑娘在讲学的时候偷跑出去玩,还连累了那些没有出去玩的。”   陆靖菡把案桌上的笔录摆放整齐,语气淡然:“我妹妹年幼,又刚入学,便是犯了错只要能改便好,倒是郡主说的我妹妹哄了一屋子的小姑娘偷跑出去,无凭无据还是莫要乱说的好。”   她嫣然一笑:“便是真的,那一屋子的姑娘愿意听我妹妹的话,那也是她人缘好,人家愿意随她一道出去玩。”   明惠郡主嗤了一声:“真是恬不知耻。”   立在一旁的秦六小姐面色难看,阿菡向来温婉,如何听的了明惠郡主的污秽之言。   陆靖菡对她的话倒是不在意,低声向秦六小姐道:“阿婼,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明惠郡主被她这种无视的态度激怒,自己可是郡主,她怎可视而不见。   她挡住陆靖菡的路,陆靖菡心想从前只觉明惠郡主蛮横无理,横行霸道,如今看来哪只这些,分明就是一无是处,草包一个。   她爹在朝中悉心维持的好名声都要叫她丢光了。   “郡主,此为看书之地,不得大声喧哗,郡主若想一展歌喉,可到莱音阁里,那里才是郡主施展才华之地。”   “放肆。”   她扬起手,作势要打陆靖菡。   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做什么,阅书馆内,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几个小姑娘都是浑身一僵,刚还说陆靖瑶被夫子打了,好死不死,她们就遇到了凶悍的郭女夫子。   郭女夫子走到几人面前,冷冷的扫了明惠郡主一眼,道:“都跟我出来。”   明惠郡主想了想,捏着自己的手心垂首说:“我不出去。”   周围人暗暗吸气,到底是明惠郡主胆子大,敢跟女魔头这么说话。   郭女夫子勾了勾唇角,瞧着有些森然。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既然不想出去,那便留在这里。”   陆靖菡无心留下来看郭女夫子罚明惠郡主,她拉着秦六小姐的手迈出去,秦六小姐笑着说:“怎么出来了,不瞧瞧明惠郡主是怎么被郭女夫子整的。”   陆靖菡淡淡道:“以她人之痛为乐有什么乐趣?”   秦六小姐无奈道:“你呀,人家都跑到你面前欺负你了。”   陆靖菡道:“她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所有人都知道是她肆意挑衅,这便宜,也未必就是叫她占去了,何况她是郡主,郭女夫子再没分寸也不敢拿她如何。”   秦六小姐恍然,摆着头道:“你与你家阿瑶妹妹可真是大不相同,这要是阿瑶,非得把明惠郡主骂的路都不认识。”   提起陆靖瑶,陆靖菡脸上的笑容温柔了许多:“那是我妹妹聪慧,她知道拐着弯的骂明惠郡主她也听不懂,索性就挑开了说。”   这意思就是骂明惠郡主是草包了。   秦六小姐笑嘻嘻道:“若没见过你家六妹,光听你这么说着,倒是个蕙质兰心的小姑娘。”   实则比明惠郡主还嚣张,旁人若是讽刺她,她当场就双倍奉还回去了,倒是个利落的性子,她那般身份,本就不需委屈求全的。   “我瞧你整日妹妹妹妹的,你妹妹被打了,你怎的不去瞧瞧她,当心她哭鼻子。”   “阿瑶自小便被大伯大伯母捧在手心里,但凡她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人若太顺风顺水反而不好,这事便当她的一个坎坷吧,何况三戒尺,她还不至于受不住。”   秦六小姐心中羡慕陆靖菡这个堂姐如此关心陆靖瑶,她家莫说隔了房的堂姐妹了,便是一房里的姐妹都斗成了乌鸡眼,巴不得你能受罚好看点笑话呢。   陆靖菡拢了拢袖子,迈步往前走,秦六小姐跟在她后面问她去哪。   “去看阿瑶。”   “你不是说这是她的坎坷吗?怎的这会又要去瞧她。”   陆靖菡瞪了她一眼,秦六小姐笑盈盈的:“我随你一起去。”   陆靖菡是在宁国公府的马车里寻到陆靖瑶的,她正塞了一块芝麻奶层糕在嘴里,见她和秦六小姐来了,口齿不清道:“姐姐这会怎么过来了?”   秦六小姐笑着调侃:“难怪到处寻不到,原来躲在这里吃东西了。”   陆靖菡倒一盏茶递给她,她接过去喝了顺气。   陆靖菡拉起她的手,翻转过来,光洁的手心上早已每天被打的痕迹。   “郭女夫子严厉,日后行事不可莽撞,不然可有你苦头吃。”   陆靖瑶觉得羞愧,捂着脸道:“是我贪玩,郭女夫子才罚我的。”   坐在一旁的阮妙解释道:“陆姐姐,是我拉着瑶瑶出去玩的。”   陆靖菡噗嗤一笑:“瞧你们俩互相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我又没怪你们,经郭女夫子的手底下挨罚是家常便饭,不挨罚才是奇怪,大名鼎鼎的女魔头嘛。”   陆靖瑶笑倒在她怀里,端庄典雅的大姐姐也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奇哉。   入学后的日子过的总是比较快,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陆靖瑶每日掐着手指算她还能活多少日子,每算一次都要哀愁一次。   三月暮,陆靖瑶从鲁国大长公主处赏完牡丹回来,恹恹的半倚在纱窗下的美人榻上,看院中姹紫嫣红,心情更是烦躁,唤了小丫头紫文去拿书。   她眯着眼,恍惚间有人挑起她的下巴,她一掌拍在来人的爪子上,睁开眼,便见福生拿一把折扇笑嘻嘻的站在她面前拱手作揖:“这是谁家小姐,出落的如此窈窕。”   陆靖瑶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道:“你屁股可是好了?”   一身华服的纨绔小世子顿时垮了脸,哭丧着脸说:“姐,好汉不提当年勇。”   他坐在陆靖瑶的榻前,陆靖瑶夺了他的扇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骂道:“蠢蛋,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福生身为宁国公府的世子,没在宁国公的严厉教导下养成温文尔雅的性子,反而如大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一样,整日斗鸡遛狗,没个正行。   他在他一群好友里很有威望,小霸王似的性子,那一群人都听他的,小小年纪,纨绔之名便已显现。   前些日子陆靖瑶刚从书院回来,便见她的傻弟弟龇牙咧嘴的被人抬了回来,一群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有人听他的话,便有人不服他。   忠勇侯府的二公子,身份贵重,偏总是被陆衡压了一头,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匹烈马,说是能驯服那匹烈马的才是真汉子。   陆衡自幼便随宁国公学习骑马,仗着自己骑马的本领好,又觉得自己是英雄,旁人都不敢碰的,他上去了,本来骑的好好的,那烈马也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狂,一路狂奔,险些把陆衡甩下去。   好在陆衡还算机灵,寻了处草垛子撞了上去,把人家草垛子都撞塌了,跟着的护卫才冲上去把那烈马给制服。   宁国公府的小世子险些就这么折里面去了。   陆靖瑶听护卫说这事的时候恨不得把她弟弟的脸打歪,没那本领充什么英雄,命都要搭里面去了。   最气的当然还是宁国公,他与忠勇侯本就势同水火,如今忠勇侯家的二公子坏心眼子,险些害了他儿子的命,他能不气吗?   虽然这事是他儿子自己不争气,受不得激,到底还是忠勇侯府二公子的错,陆衡不过十岁,他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马,明知马烈,还怂恿陆衡去骑。   好在只是摔伤了腿,不然宁国公拼了老命也要把忠勇侯府搅的不得安生。 第36章 许景   忠勇侯道歉的态度倒是诚恳, 一知道自家儿子干的好事便立马命人捉了儿子到宁国公府赔礼。   宁国公本就与他积怨已久, 烈马发狂,若不是陆衡机灵, 又恰好撞了草垛, 此刻便是命没搭里面去也得摔成残废, 瞧着忠勇侯一副老好人还想息事宁人的样子,当场便把他损了一顿, 老王八蛋生了个小王八蛋, 坏心眼子想害他儿子的命。   忠勇侯理亏,只说儿子交给宁国公任打任罚,留条命就成, 这就是向宁国公府示弱了, 他与宁国公多年不和, 如今次子差点害死宁国公唯一的儿子,他还想着借此和好如初,他打的算盘别说宁国公了, 便是忠勇侯夫人也不愿意, 知道忠勇侯把儿子带到了宁国公府便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忠勇侯说任打任罚,忠勇侯夫人护住不让打,夫妻二人当着宁国公的面便闹了起来,忠勇侯面上难看,忠勇侯夫人倒也不怕他,应该是捉住了他什么把柄,说是忠勇侯打的好主意, 想害了她儿子为他的心肝铺路。   再说下去只怕要露出家丑了,忠勇侯便匆匆带着忠勇侯夫人走了,陆靖瑶听忠勇侯夫人说为他的心肝铺路,想到忠勇侯几年前为了吴王背叛自己的爹,别是吴王派女人到忠勇侯身边施的美人计,那样忠勇侯可真就是昏了头。   “你还好意思充好汉,宁国公府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你才十岁,就学了那一身煞星的臭毛病,你可知朝中御史弹劾你的折子这几日一直不停的往上递,若不是看你伤的重,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爹早把你打死了。”   陆衡敛起笑容:“弹劾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陆靖瑶笑了:“我的好弟弟,你做的好事还用旁人说,京城谁不知道宁国公府的世子爷,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安定大街冲到了朝乐大街。”   陆衡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都是要面子的人,这下可好,都知道他逞强不行,反而快把腿给摔断了。   宁国公手握重权,朝中吴王楚王两方势力都想拉拢他,他站在中立,按理该两不得罪,偏这两位殿下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陆衡本就有小霸王之称,此次受忠勇侯次子的怂恿,骑一匹发狂的烈马从安定大街冲到朝乐大街才撞了草垛停下来,中间马儿胡冲乱撞,伤了好几个百姓,撞了不少街边的摊子。   吴王楚王的人故意撇开马儿受惊,纷纷上疏宁国公府世子陆衡骑马行凶,致多人受伤,践踏百姓财产,为非作歹,宁国公陆嘉纵子行凶。   宁国公本来还觉忠勇侯的次子只是心眼坏,如今想着越发觉得事情不对,朝中弹劾陆衡的折子数不胜数,说来可笑,陆衡不过十岁罢了,如今朝中人竟捉住这点不放,弹劾陆嘉管教不力。   陆衡垂首,内疚道:“我不知道。”   他虽顽劣,顶多也就耍耍小孩子脾气,哪知会被人当成把柄,弹劾他爹。   “罢了,这事也不全是你的过错,你只需知道宁国公现在处于风口浪尖,多少人都眼瞧着咱们宁国公府出事,留个心就好。”   她见弟弟暗暗懊恼,又想到宁国公府还有六年便会被抄家,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   陆衡追问道:“姐姐可知道爹现在如何了?”   他受伤的这么些天都没怎么见过他爹,他躺在床上回味起自己是叫许景那厮给坑了也是又羞又怒。   陆靖瑶叹口气:“能怎么样,忙着应付朝中那些御史倒是不难,你不过十岁,陛下那里又护着你,最让爹生气的是你着了别人的道,倘若是其他人也便罢了,偏偏耍心眼子耍不过忠勇侯的儿子。”   两人斗了这么些年,互不相让,如今在儿子这上落了下乘,能不生气吗?   “小姐。”   紫诗跑进来,面色有些焦急。   芷柳挑开帘子道:“怎的这般慌慌张张,大呼小叫。”   紫诗忙弯身行礼:“芷柳姐姐。”   陆靖瑶看她见芷柳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不由好笑,扬声道:“叫她进来吧。”   紫诗深吸着气,脸上红热未褪,想来是这丫头不知在哪里打听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路狂奔回来的。   “怎么了?你不是去给大姐姐送茶叶吗?”   紫诗道:“奴婢已经送过去了,大小姐叫奴婢给小姐带声谢,奴婢刚回来的时候,前院的李婆子说许大公子过来了。”   这个许大公子说的是忠勇侯的嫡长子许承,忠勇侯和宁国公势不两立,倒是许承在宁国公府这边还有些脸面,因女儿喜欢承表哥,宁国公有时候瞧见他过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如今这风口浪尖上,他过来只怕是不受待见。   “表哥现在如何了?”   “叫公爷撵回去了,许大公子来时带了好些东西,都叫公爷给扔了回去。”   许承性情温和,明经擢秀,这番前来应是特地为了弟弟的事赔礼的,宁国公现在一心觉得遭了忠勇侯的算计,又哪里会待见他的儿子。   陆衡知道姐姐喜欢承表哥,怕她伤心,赶忙道:“姐,要不咱们出去见见承表哥吧。”   陆靖瑶哭笑不得:“他是来向爹赔礼的,又不是来见咱们的,何况爹现在心里有气,我们是他的儿女,自该支持他,怎能违背他的意思跑出去见承表哥。”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阵爽朗的笑声。   宁国公陆嘉阔步走进,夸道:“不愧是爹的好女儿,心里是想着爹爹的。”   陆衡吓的缩了缩脖子,这些天他爹不去看他,他也乐的自在,哪知道今日在这里碰了个正着。   陆嘉瞧见儿子,满脸嫌弃:“下回再这般做事不经脑子,便把你的头砍下来喂狗。”   陆衡闷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不知道他爹会不会突然想起他丢人的事,心中忐忑。   陆嘉又说了会话,便走了,想来是怕女儿偷跑出去见许承,特地跑过来叮嘱的。   直到陆嘉出去,陆衡才松了口气,捏着手擦额角沁出的汗珠。   陆靖瑶甩了个帕子给他,嗤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自己爹爹你怕什么。”   陆衡抿着唇,怕啊。   陆衡从姐姐的院子里出来,身边的随从同他说李小公子派人送了信来,他面带喜色:“快快快,拿来我看看。”   他拆了信看,乐道:“还是表兄知我,去牵马。”   随从面带难色,陆衡皱着眉:“行了行了,去备马车。”   随从哎了一声,跑去准备马车。   李小公子李光好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小孙子,比陆衡大一岁,表兄弟俩感情甚好,人称双霸王,上回许景牵了匹烈马过来怂恿陆衡骑的时候李小公子也在,不过他没有劝陆衡不要骑,少年意气风发,他对许景,说的是怂货,不过是匹马,也值当拿爷面前炫耀,爷这就驯了这马,瞧你还得不得意。   那日骑马的是陆衡不是李光好,完全是因为这两人在抢马的时候李小公子没抢过他表弟陆衡,本来打算陆衡骑完了他在上去溜达一圈,哪知道陆衡差点没摔死。   他这些日子心情也是复杂,每每听到他祖母,他爹,他姑姑他姑父说他表弟缺脑子的时候他就感同身受。   陆衡已经许久未出门了,这会坐在马车里心情兴奋,他与表兄约好了去喝酒,这般大的孩子,家里越拘着不让的事就越感兴趣。   前头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马夫勒紧缰绳,陆衡在里面一个踉跄,有些狼狈,听马夫说窜出个人拦在马车前,气势汹汹的掀了帘子骂道:“哪里来的混账,不要命了。”   挡在马车前的少年一身绛紫色长衫,身上披风都沾湿了,对着陆衡拱了拱手:“阿衡。”   陆衡当即冷下脸来,他不是吃亏的性子,在许景那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今见着本人,更加恼火。   “好狗不挡道。”   许景面色难看:“阿衡,我是专程来向你赔罪的,我那日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那马会突然发狂,我真心实意的敬佩你。”   陆衡冷哼:“敬佩爷,是瞧着爷没能死在你手上吧。”   说这些他又觉得矫情,那日是他自己要骑马的,吃了亏也是自己逞强好胜。   他心里郁闷,对着许景那张脸心情烦躁,撂了帘子说:“走走走,若有人挡着,就直接撵过去。”   随从自然不敢,许景往前一跳便钻进了马车,笑着讨好:“阿衡,我是实意向你赔礼,之前我是瞧不上你,觉得你嚣张无礼,如今看确是我心胸狭隘。”   陆衡气笑了,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第37章 挨罚   陆衡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含着笑说:“你算什么东西, 你瞧不起我,我便该去死, 你觉得我好, 便来向我示好, 合着我如何还得得到你许二的认同。”   许景皱了皱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之前只是想整一整你, 觉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陆衡把折扇甩开, 唇角带着冷笑:“拿我的命来整我,许二公子的心也真是大。”   他原就不甚喜欢许景,觉得这人太装, 本就和他们不投趣, 偏还要凑到他们中来, 摆着张臭脸,今日倒是又长了见识,整一整, 他命都差点没了。   “我那日牵那匹马过去, 并不觉得阿衡你会骑上去,后来你们说了许多嚣张的话,我也是恼了,才会任由你上马。”   陆衡听他辩驳,懒的理会他,谁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他摆摆手:“滚滚滚,爷还有事, 没空听你胡扯。”   “阿衡,那咱们还能做朋友吗?”   陆衡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冷冷道:“你若还不滚,就休怪爷对你不客气。”   他说着便伸腿踹许景,他比许景小两岁,个子比许景矮一些,但自小随宁国公习武,四肢比许景灵活一些,许景一时没有防备,叫他踹的一个踉跄往后退了退,捂着胸口,面色难看。   里头这么大动静,外头许景带的护卫赶紧围上来帮忙。   车帘子被挑开,陆衡倚靠在位子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阖起,脸色有些阴沉。   “怎么,这是要先礼后兵了。”   他和李光好出来喝酒都是偷偷的不想叫家里人知道,哪里会带多人出来张扬,今日就带了两个人,许景的护卫排成了两排,站在那里,剑拔弩张。   许景拱着手,道:“阿衡,咱们寻个地方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好不好,我知你心里有气。”   陆衡冷哼一声,这哪里是要好好聊一聊,分明是要强迫自己过去,只是眼下他只有两个随处,许景却是一早便做好准备,带了一二十人,若打起来,自己这边定不是对手。   吃亏的事他自然不会凑上去做,这里离主大街不远,倒也不是很冷清,来来往往的人见惯了这些世家公子哥儿街边闹事,也不敢凑上去心都加快脚步离开。   陆衡心情烦躁,冷冷的瞧着许景,余光撇向远处。   他和表哥约好了的时辰便快要到了,也不知表哥会不会出来寻他。   若是表哥带了人来,他也顾不得收敛了,定要好好整一整许景。   许景往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阿衡,我已备了一桌好菜,莫要耽搁了。”   哒哒哒,一辆黑楠木车身马车行了过来,华盖顶镶嵌宝石,四周垂挂红色帷帘,装饰华丽。   陆衡眸中一亮,他虽不知是谁家的马车,可瞧着便知身份不低,不管是谁,解决眼下困境才是正事。   许景也注意到行过来的马车,脸上有些焦急:“阿衡,咱们走吧。”   陆衡跳下马车,往那马车跑去,正要出声询问,那马车便自己停了下来。   坐在车头的护卫腰间佩剑,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凌厉。   他侧耳听马车内的人吩咐了句,跳下马车,抱拳对陆衡行礼:“参见世子。”   陆衡刚只顾着瞧马车华丽,觉得来了救星,倒是没注意到他。   这会瞧见他,面露喜色的颔首,对着马车内的人行礼:“九殿下。”   许景听是九殿下,浑身一僵,赶紧跑过去和陆衡站在一起行礼,陆衡嫌弃他,往一旁站了站。   车厢里传来淡淡的一声免礼。   随即车厢从里面打开,车厢内铺着织锦暗纹绒毡,赵誉端坐在座位上,俊美的脸庞有些疲倦,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了下太阳穴,冷声问道:“何事堵在街道之上阻碍百姓通行。”   他说这话时眸光凌厉的投向许景,许景心中叫苦不迭,他素来瞧不上陆衡,这次怂恿陆衡骑马也确实抱有把陆衡摔残了,看他能如何嚣张的心思,只是陆衡命大,叫他躲过了一劫。   他爹与宁国公不和,他以为爹会帮自己,哪知道事发后,宁国公几次找上门来,他爹都有意把他交给宁国公处置,幸好有他娘护着。   他与忠勇侯父子情分浅薄,忠勇侯只看重长子许承,对次子不甚关心,倒是他娘疼他,对许承不闻不问,两个儿子一个疼一个,倒也没什么说的。   忠勇侯想请封许承为长子,但忠勇侯夫人说他生许承时疼了足足两天才生下来,这孩子刚出生就折磨了她这么久,可见天生就是来向她讨债的,所以她对许承总是冷漠的,她更想让小儿子做次子。   古往今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家业,显少听说王侯贵族家中嫡长子尚在便请立次子的,然忠勇侯有些惧内,夫妻俩在世子上面意见不和,导致忠勇侯府到现在都没有世子。   许景这次得罪了宁国公府,差点害了陆衡,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对陆衡这个表侄很是看重,忠勇侯夫人怕这事影响次子封世子,叫他过来给陆衡赔礼,说这事不是故意为之,许景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他了解陆衡的脾气根本不会轻易的听他赔礼,才带了这么多人,企图强行把陆衡带到酒楼去,再慢慢哄,哪知道这么不巧,遇见了九殿下。   陆衡冷哼一声,开始告状:“九殿下,我与外祖家的光好表兄已经约好见面,这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还带了这么多人,要强行带走我,前些日子的事想必表兄也知道,我也不知如何得罪他了,他先是要害我的命,这会带这么多人过来,只怕还是要把我带到无人的地方给杀了。”   许景辩驳:“殿下莫要听他胡言,景是真心实意向他赔礼的。”   陆衡自负和九殿下亲近,九殿下定会护着自己,讥讽道:“若真心实意赔礼,便该负荆请罪,倒是从未听说有人赔礼带这么多人赔礼的。”   赵誉这些日子忙着从宫中搬出来,景德帝又新给他指派了任务,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小孩子家的恩怨,只是瞧着许景带的那一排护卫,还有什么不明白。   定是陆衡贪玩,也没带什么人便跑了出来,恰好叫许景带人给堵住了。   他抵着唇,轻咳一声。   陈源忙道:“放肆,殿下今日身体不适,正要回府请御医,你们拦在此处阻碍殿下通行,加重殿下病情,该当何罪。”   陆衡利索的跪下:“臣知罪。”   许景:“……。”   赵誉长睫阖上,遮住眼角的疲惫。   陆衡和许景跪在地上,隔了好一会才听赵誉淡淡道:“当街意图打架,阻碍百姓通行,每人杖十下。”   陆衡当场就懵了,可惜没等他说话,车厢便被合上,跟在马车后面的护卫过来拽住陆衡和许景。   顾忌二人身份,赵誉给两人留了面子,不当街打,带平阳王府去打。   陆衡有些着急,十杖他还不至于受不了,就怕挨罚之后回去还要被他爹罚。   他眼珠子转了转,叫随处去通知李小公子,说自己今日有事,去不了了。   随从机灵,立马会意主子的意思。   陆衡心想,表哥一定要快点来救我啊。   陆衡还有心思想别的,许景听到被罚了十杖,面色发白,他是想忽悠陆衡原谅他的,如今宁国公府的小世子没忽悠到,还挨了平阳王的罚,这叫他回去如何交代。   他急了,苦着脸求饶,陆衡把即将脱口的求饶又咽了回去,呸了一声,嘲笑道:“怂包。”   许景这会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和善了,回讽道:“你不怂,怎的也没见你驯服那烈马。”   陆衡捏着拳头砸到了他脸上。   他们两人是押在陆衡的马车里带到平阳王府的,两个人在马车里闹,护卫在外面听到了也没管。   赵誉下了马车,只冷冷的瞧了他们一眼,对许景脸上的黑眼圈视而不见,径直向府内走去。   陆衡和许景垂着头跟在后面准备挨罚。   一路跟着赵誉到了他的院子,赵誉进了屋,陆衡和许景被拦在院子里,陈源命人去拿板子和凳子。   陆衡瞧着摆放整齐的行刑工具,苦着脸说:“真打啊。”   陈源给了他一个微笑。   侍卫过来把两人按在长凳上,陆衡倒是不惧这十板子,就怕打完又得卧床修养了,不能出府的日子最惨了,只是想到身边的怂包,他强忍着不求饶。   他脸皮厚,在家挨宁国公的板子挨惯了,又和陈源熟,也不觉得丢人。   许景被按在长凳上,头埋在那里,脸都要滴血了。   陆衡长袍被人撩开的时候,不安的挪了挪身子,耳边传来陈源低抵的公鸭嗓声:“世子爷,待会你可要装的像一些啊。” 第38章 出宫   陆衡一听这话就来劲了, 还未反应过来, 板子便挥了下来,带过一道劲风, 只扫过他的衣角。   旁边传来一声闷哼, 陆衡侧头就见许景趴在那里,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嘴唇发白, 心想真是怂包, 不过一板子罢了,竟把他打成这样。   又暗自庆幸,幸好他那表兄只是吓唬吓唬他, 并不是真的要打他。   他配合着板子哼唧了几声, 板子停下来的时候许景整个人翻滚在地上, 忠勇侯家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被打的满脸汗水,指间发颤。   陆衡捂着屁股幸灾乐祸:“怂包,不过十板子, 你便不成了?”   他是在长凳上趴了一会, 板子只轻飘飘的扫了扫他的衣角,没事人一样,许景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十板子,一点都未留情。   许景身后像是被巨石碾过一样疼,脑子嗡嗡的,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了什么。   护卫把许景抬了出去,陆衡笑嘻嘻的,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陈公公,这怂包再不好也是忠勇侯家的公子,私底下偷偷打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这般光明正大的罚了他,回头忠勇侯会不会寻殿下的麻烦。”   陈源:“……。”   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国公小世子竟还能考虑的这么多,也是难得。   “陆衡。”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陆衡往日听这声音还有几分恐慌,如今听着甚是亲切,哎了一声,笑嘻嘻的往里面去。   赵誉换了身白袍,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雕花窗开着,院子里不知通向何处的湖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赵誉半阖着眼,陆衡躬身行礼:“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赵誉抬眸,手指在案桌上轻轻敲击,倒也没问什么,陆衡接着道:“殿下什么时候搬出宫来的。”   陈源替赵誉回道:“殿下月前接到陛下旨意搬出宫,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这事,也就刚住进来。”   陆衡道:“难怪殿下搬出来这样大的事我不知道,若早知道,便该前来拜访了,今日不算,改日再重新来一回。”   赵誉轻勾唇角:“你小孩子家的用不上这些讲究。”   “这哪能,殿下对我与姐姐向来照顾,殿下搬出宫来我们一定要来拜见的。”   他说完一拍脑袋:“我姐姐只怕也不知殿下搬出宫来的事,回头我问问她。”   提起陆靖瑶,赵誉拢了拢袖子,绕有兴致的问道:“你姐姐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陆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这些日子都在养伤,也不知姐姐在做什么,不过我刚看了姐姐,姐姐现在心里应该也很纠结。”   “噢,你姐姐为何要纠结。”   “因为我啊。”   陆衡忍不住嘚瑟:“我姐姐最疼的便是我,忠勇侯府的承表哥,殿下也是知道的,我姐姐向来喜欢他。”   赵誉长睫低垂,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那小丫头多喜欢许承他怎么会不知道,没良心的丫头,他这些年喂了她多少好吃的,她却总是记着当年许承的一饭之恩,总是歪着脑袋说承表哥对她有恩,要报答他。   这会听陆衡说小丫头喜欢承表哥,心下有些不悦。   陆衡继续道:“我承表哥去看我,替他那怂包弟弟赔礼,叫我爹看见了,连人带礼的轰了出去,我姐姐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我问她要不要出去看看承表哥,她竟然说不去。”   他忍不住哼哼:“殿下,你说我姐姐是不是心疼我,为了我,连承表哥都恼上了。”   他心情舒畅,想到刚刚许景被打的样子,脸上乐开了花。   赵誉轻勾唇角:“你姐姐确实疼你。”   “我说吧,我姐对我可好了,殿下,你刚刚那一招可真好,我还以为你真要打我呢。”   赵誉淡淡道:“本王就说你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挨了十板子还能活蹦乱跳。”   他扫了眼陈源,陈源微微低头。   陆衡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殿下没有吩咐给他优待,是陈源自作主张的吧。   赵誉端起案桌上的茶盏,浅啜一口,淡淡道:“犯了错就要受罚,既然刚刚没挨那十板子,那这会便补上吧。”   陆衡苦着脸说:“殿下,还是不要了吧,我都在家闷了许久了。”   再打又得卧床养伤。   赵誉冷嗤:“出息,不过十板子,怕成这样。”   感情板子不打在你身上你不疼。   赵誉目光投向陈源:“谁许你自作主张免了他板子的?”   陈源:“……。”   好吧,可能是他出现幻觉了,刚刚吩咐打宁国公世子只需做做样子的不是他家殿下。   陆衡见他要动真格的,忍不住跳脚,拱手道:“殿下,臣和表兄已经约好了,这会他要寻臣了,臣改日再来拜见您。”   他怕挨打,撒开腿就往外跑,赵誉捏了几片茶叶放到茶盏里,自言自语道:“姐弟俩一样没出息。”   陈源笑着说:“殿下何故要吓唬世子。”   赵誉扫了他一眼:“谁说本王吓唬他了,本王突然改了主意,想吓唬吓唬他,若不是他跑的快,今日那十板子他还是要挨的。”   陈源:“……。”   好好好,旁人一诺千金,他家殿下喜怒不定,说出的话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陆衡跑出平阳王府,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恰好遇见赶过来救他的李光好。   李光好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担忧道:“你没事吧。”   陆衡摆摆手:“里头的可是我表哥,能有什么事,我不是早就叫六子去通知你了吗?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光好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路上遇见了许景那王八蛋。”   肯定是见许景被打伤了,跑去嘲笑人家,倒忘了他表弟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不靠谱的。   李光好勾住表弟的肩膀上了马车,问:“不是说一人十板子吗?怎的你没事人一样。”   陆衡深吸了口气,把刚刚的事同他说了,惊魂未定道:“还好我跑的快。”   李光好捧着肚子笑倒在座位上:“哈哈哈,瞧把你吓的,殿下逗你玩呢,没有他吩咐,陈公公敢叫人给你放水吗?”   陈公公这种人就是忠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敢私自做主。   陆衡恍然,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脑袋,我从殿下那里跑出来,殿下肯定以为我是那种胆小鬼。”   李光好笑嘻嘻的揉了揉表弟的脑袋:“不怪你,你这脑子都要跌傻了。”   陆衡推了推他:“滚滚滚,靠不住的。”   指着他来救自己还不如自救呢。   他想着平阳王搬出宫的事也没心思和李光好去喝酒了,急着回去和姐姐说这事,叫李光好把他送回去。   他一只脚刚迈进院子,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向他跑了过来,一袭粉色夹金线绣花裙,垂肖髻,眼睛清澈,肌肤白嫩,走动间粉色的蝴蝶钗来回摆动。   “福生哥哥。”   小姑娘声音甜腻,陆衡见到来人,脸上绽出笑:“阿烟。”   小姑娘正是陆靖烟,她跑过来拽住陆衡的衣袖,大眼睛眨了眨,嘟着嘴撒娇道:“福生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出去。”   陆衡捂额:“又怎么了?”   “还不是四姐,总是哭哭啼啼的好似我欺负了她一样,还不是二爷宠她,她说什么都信。”   她有些羞恼,自她被陆二爷打后,就再没唤过陆二爷一声爹,她是硬气的,老夫人那里见她受了委屈,也不管她,由着她这么不像样子的叫了这么多年。   “小祖宗,这种事别来找我了,你要吃什么喝什么哥哥都给你买,你说你和你四姐闹脾气,我怎么好插手。”   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是隔了房的。   陆靖烟搅着他的衣袖,闷着头说:“怎么不能了,你上回做的不就很好。”   陆衡有些尴尬,陆靖烟和陆靖秀这姐妹俩从小不和,陆靖烟性子火爆,陆靖秀柔柔弱弱的,陆二爷又偏心,两人对上难免让人更心疼娇弱的陆靖秀,觉得陆靖烟仗势欺人。   陆衡和陆靖烟关系好,自然是护着她的,上回陆靖烟被陆二爷训了,在他面前哭的厉害,他没法子,哄不住陆靖烟,恰好鲁国大长公主送了一张通体黑色的琴给陆靖瑶。   陆靖瑶不爱弹琴,陆靖秀却很喜欢,陆衡抱着那把琴到陆靖秀面前夸了一番。   这把琴好吧,你喜欢吧。   陆靖秀以为他要把琴送给自己,微笑着点头,哪只陆衡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我姐姐不喜欢弹琴还给她这么好的琴,你这么爱琴,这琴却不是你的。”   然后他就把琴给抱走了。   把陆靖秀鼻子都气歪了。 第39章 平阳王府   陆衡点了点陆靖烟的脑袋:“那种尖酸刻薄的事我做一回哄你开心便罢了, 你还真想让你哥哥我整日做那种上不来台面的事。”   陆靖烟想到陆衡对她的好, 心情好了许多。   陆衡道:“好了好了,你就吃亏在你这张嘴上, 那陆靖秀什么身份, 你又是什么身份, 她这会占你便宜,将来有她苦头吃, 下回莫要理会她, 你平日里也见不着二叔,何况你有祖母宠,有二婶和大姐大哥宠着, 计较她干嘛。”   “可是二爷是我爹, 她霸占了我爹。”   终归是意难平。   二房后宅虽是陈氏在管, 可有二爷宠的一日,陆靖秀母女俩便能嚣张一日,陈氏处处想着陆二爷, 王姨娘却只想着怎么从陆二爷手中捞好处, 二爷偏偏喜欢王姨娘,大抵男人就是这样的贱骨头。   陆衡笑着说:“小祖宗,我还是她弟弟呢,我本来对她也好啊,为了你,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她,你看, 你还霸占了她弟弟呢。”   陆靖烟眉开眼笑:“真的?”   “难不成还有假。”   陆靖烟笑嘻嘻的跟在陆衡身后进了院子。   陆靖瑶正倚靠在榻上翻看话本子打发时间,紫诗坐在茶水房煮茶,素手提着茶壶往盖碗里倒。   陆衡闻见香味,透过雕花窗对着里面笑道:“紫诗姐姐这茶闻着真香,是什么茶?”   紫文走出来捂着嘴笑:“世子若讨茶直说便是了,奴婢去给您端出来。”   陆衡也不生气,笑嘻嘻说:“那便多谢紫文姐姐了。”   陆靖瑶听见声响,把话本子合起放在一旁:“可是福生来了?”   芷柳垫着脚往廊下看了一眼:“是世子和五小姐,这会正同紫诗紫文两个丫头说话呢。”   她走到窗前挑了纱窗下来:“起风了,小姐莫要贪凉。”   抄手游廊下,陆衡和陆靖烟眼巴巴的盯着茶水房里,没多会紫文端了茶递给陆衡。   陆靖烟见没有自己的,哼唧了一声,撅着嘴撒娇:“姐姐,怎么没有我的啊。”   紫文还未说话,陆衡便把手中的茶递给陆靖烟,自顾自的从红漆木托盘上又端起了一盏。   陆靖烟甜甜的说福生哥哥真好。   她端起茶盏灌水似的闷了一口,随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吐着舌头嘶气:“这什么茶,怎么这么苦,难喝死了。”   “这是苦叶茶,清热解毒。”   “三姐姐也喝这个吗?”   “自然是泡给小姐喝的。”   陆靖烟听了,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茶全都灌进了嘴里,捏着帕子擦了擦嘴,小脸皱成了包子脸。   “我近来火气有些大,明儿个再给我备一壶。”   紫文:“……。”   五小姐对三小姐有一种近乎着魔的迷信。   她喝了茶,嘴里都是苦的,踏进屋子自顾自的捏了几块蜜饯放到嘴里。   陆衡凑到陆靖瑶身边说:“姐,你猜我今儿个发生什么趣事了。”   陆靖瑶白了他一眼:“不猜。”   陆衡拽住陆靖瑶的衣袖摇了摇“哎,姐,你猜一猜,猜一猜。”   陆靖瑶被他摇的头疼,没好气道:“左不过你今日街上遇到了忠勇侯的世子,把他打了一顿。”   除了这个,陆靖瑶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被他弟弟称为了趣事了。   陆衡拍着手掌:“觉,你可真是神了,不过不是我打的他,你再猜,打他的是谁”   陆靖瑶配合道:“光好表哥。”   陆衡道:“是九殿下。”   陆靖瑶有些诧异:“九殿下打许景做什么?”   许景身份特殊,忠勇侯是吴王的人,许景自然被默认为吴王的人,若如陆衡这种孩子同许景打打闹闹也没什么,九殿下就不一样了,他是皇子,又是同样有夺位可能性的皇子,他打了许景,难免会被别人误认为一种挑衅,九殿下怎会如此不小心。   陆衡把今日的事同陆靖瑶说了一便,陆靖烟对这些不感兴趣,眼睑微微阖上,听到九殿下下令要打陆衡和许景一人十板子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福生哥哥也挨打了吗?”   陆衡摆摆手:“我没事,就是做做样子,我好歹也是九殿下的表弟,同那王八蛋怎么能一样,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陆靖烟松了口气,继续手拖着腮跑神。   陆靖瑶食指在案桌上划了一道,慢悠悠道:“你是说九殿下搬出宫来住了。”   “对啊,我还同九殿下说了,改日同姐姐一起去拜访他。”   陆靖瑶恨不得把这弟弟掐死,谁给他的权利替她做主。   隔壁街整日敲锣打鼓的,九殿下乔迁新居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如今叫她这傻弟弟给戳破了,还替她做了决定,她若再不去平阳王府上拜访九殿下就说不过去了。   陆衡不知她心中的想法,凑上去问道:“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九殿下。”   陆靖瑶说:“你就不必随我一起过去了,我自己去瞧瞧便好,哪日你若想去平阳王府玩,便自己过去。”   横竖两府不过临街罢了。   陆衡抬起头,满眼委屈的拦着陆靖瑶。   陆靖瑶摆摆手,叫他和陆靖烟都出去玩。   陆衡本以为他姐会夸他,没想到被撵了出来,心情沮丧。   陆靖烟跟在他后面一路听他唉声叹气的,也跟着垂头叹气。   陆衡笑了,问她:“你叹气做什么?”   陆靖烟无辜道:“我不知道啊,你叹气我才叹气的。”   陆衡:“……。”   陆靖瑶转身迈到梳妆镜前坐下,镜中小姑娘肌如白雪,水汪汪的杏眼,朱唇一点樱桃红,脸上的婴儿肥也不似幼时那般明显,她不禁有些自恋,我这般容貌,九殿下若是攻击我,我一定要还回去。   除了幼时被九殿下说是小短腿,后来九殿下倒是再没攻击过她,只是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她有阴影,何况她没被九殿下攻击过,可是亲眼瞧见过他怎么怼别人的,那可是打人专挑脸打的主。   清晨,金色的光芒刚撒向大地,昨夜刚下了场雨,地上还有些湿意,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趁着天色还早赶回家去。   庄严肃穆的平阳王府门口停了一辆华丽马车,四周珠帘垂遮,四角飘扬着金色流苏。   守门的小厮见状连忙迎了上来,马车里先是走下一个粉衣娇俏少女,她弯腰挑开帘子,珠帘晃动,还未瞧见人,便听一道婉转悠扬的声音传来:“你家殿下可在?”   小厮盯着刚踏出来的绣花鞋,不自觉的回道:“殿下今日并未出门,不知小姐是……”   紫文递给他一个蓝色荷包,笑着说:“我们小姐是宁国公府的三小姐,听闻平阳王殿下搬出宫,特地前来拜访。”   那小厮一早得了吩咐,刚问那么一句,只是怕漏放了人进去,这会听是宁国公府的小姐,连忙弯腰作揖:“大管事一早便吩咐好了,若是小姐过来,便直接放进去,今儿殿下没出门,这会子只怕不是在练武场就是在书房,奴才这就叫人带小姐过去。”   他唤了人来牵马车,正要领着人进去,一个灰袍男子笑眯眯的迎了出来,正是赵誉身边伺候多年的陈源。   陈源对着陆靖瑶行了礼,道:“小姐过来,怎么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奴才也好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她再大的派头能比的过九殿下派头大吗?   何况她要过来之事她那傻弟弟一早不就同九殿下说了吗?不过殿下是殿下,他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陆靖瑶随着陈源进去,王府布局规整,进门便是一排整齐的四合院,威严气派,院内廊腰缦回,楼阁交错。   东路共三处园子,戏园楼台高柱,观景园山石点缀,佳木秀郁,亭台相绕。   赵誉居住的院子在观景园之后,院落整齐大方,左方种着一排桂树。   到底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平阳王府耗时多年,一砖一瓦皆是精心雕琢,自家观景楼上与身临其境看到的景物相去甚远。   陈源轻手轻脚的把门推开,赵誉的卧房倒是没有想象的富丽,进门便见一幅山水画居中挂着,大气磅礴。   陆靖瑶在外间扫视了一圈,没见到赵誉的人影,疑惑的看着陈源。   陈源指了指暖阁,小声道:“殿下近来忙碌,这会只怕还在睡着,小姐进去瞧瞧。”   陆靖瑶:“……。”   既然在睡觉为什么要让她进去啊。   陈源脸上带着抹哀求,道:“当是奴才求小姐了,我们家殿下近来心情不好,小姐向来讨人喜爱,便替奴才哄哄我们家殿下吧。”   陆靖瑶苦着脸,心情不好,她更不想进去了啊。 第40章 打手板   陈源说完便走出去, 顺带关上了门, 陆靖瑶抿唇在站在原处斟酌了会,轻手轻脚的推开暖阁的门往里面看。   浮雕折枝花卉纹拔步床上, 俊美的少年侧卧, 一袭黑发散落, 长睫阖上,美鬓剑眉, 薄唇微抿, 棱角分明的脸没了平日里的凌厉,蚕丝锦被一角围在他的腰间,勾人心魄。   陆靖瑶不自觉的走到床前, 总觉得他额角两鬓须垂过额头, 遮了他三分颜色, 伸手勾住他一小撮头发。   赵誉突然睁开眼睛,陆靖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手上还勾住他的头发, 他闷哼一声,陆靖瑶赶紧把绕在手指的头发松开,唯恐拽疼了他。   早在她进门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只是见这丫头缩手缩脚的进门,小丫头长相艳丽,平日里板着脸倒也能唬住几个人,做出这般与长相不符的动作倒是有趣。   他闭着眼, 这丫头倒是比平日里胆子大,竟跑过来拽他的头发。   被他逮了个正着,这会垂首站着,黑乎乎的发顶对着他,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他觉得好笑,薄唇勾起,声音淡淡道:“过来。”   陆靖瑶仰起头瞧了他一眼,面带笑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殿下,您什么时候出宫的,怎么不同我说一声,我也好早些来瞧瞧你啊。”   赵誉坐起,陆靖瑶自觉的拎起床头的茶壶,为他斟了一盏茶。   他端着茶盏,长长的睫毛微微阖上,浅啜一口,若有所思道:“噢,本王搬出宫的事你不知道”   这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陆靖瑶装傻:“这阵子福生闹了那些事,我也是吃不好睡不香,倒是没注意旁的事情。”   既然是陆福生干的好事,那就推他出来顶锅好了。   赵誉把茶盏递给她,淡淡道:“本王刚搬过来那一日,遥遥往你家观景楼上瞧了一眼,恰好瞧见一个伸头张望的小丫头偷看我家花园,被我抓了个正着,缩着脖子就躲了起来,不知那丫头是你家哪位小姐,倒是有趣。”   陆靖瑶尴尬的咳嗽,赵誉说的小丫头自然是她,那日她在观景楼上往隔壁王府看风景,一队一队的人抬着东西往里面送,王府练武场里,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在打拳,她就不小心偷看了几眼,感觉主人有所察觉,她就赶紧蹲下身子躲了起来,她以为赵誉没有瞧见她的,毕竟人站的高,看的远,她能瞧见赵誉,赵誉站在低处不一定能瞧见她,哪只他不仅瞧见了,这会还说了出来。   她扯了扯嘴角:“人艰不拆啊殿下。”   赵誉冷嗤一声:“偷看本王也便罢了,还扯这些慌出来,你就这么点出息。”   陆靖瑶吸了吸鼻子,好吧,她没出息。   你可知欺瞒本王该当何罪。   陆靖瑶苦着脸,声音软软的撒娇:“殿下。”   瞧这没出息的样,赵誉想起上回洪阳城爆发瘟疫,父皇派许承与吴王一起去治灾,这丫头还屁颠屁颠的跑出去送行,还躲在酒楼里哭的昏天黑地。   他沉下脸来,声音清冷:“你也不是初犯了,从小到大,在本王面前扯慌次数多的数不过来,若再不治治你,日后只怕还是不长记性。”   他唤了陈源进来,要打她手板。   她不愿挨打,小步挪到他的床前,大胆的拽住他的衣袖哄他:“誉表哥,瑶瑶知道错了,瑶瑶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见赵誉面无表情,强忍着羞涩道:“这不是瑶瑶大了,知道害羞了,那日不小心瞧见誉表哥练武,誉表哥也没穿衣服。”   “哦,本王没穿衣服。”   “是没穿上衣,瑶瑶瞧见了,怕誉表哥觉得瑶瑶不是优雅纯朴的小姑娘,所以这些天才躲着誉表哥不敢过来的,誉表哥饶了瑶瑶这一回吧。”   赵誉沉吟片刻,皱着眉道:“你还偷看到了本王的肉/体。”   他说这话时板着脸,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好像她真的是那种贪图他美色的女人一样。   陆靖瑶:“……。”   “打,再加五手板,打十下。”   平阳王殿下对自己的肉/体被人偷看到很是生气。   陈源立在门外,手里拿着打人的手板,不知要不要进去。   陆靖瑶捂着脸装哭:“誉表哥,您就饶了瑶瑶这一回吧,瑶瑶都这么大了,还挨手板,多丢人啊。”   赵誉抬眸往她胸前瞧了一眼,饶有兴致道:“阿福长大了,有多大。”   他说完才觉得不妥,阿福才十一岁,他耳根有些发烫,立在门旁的陈源不住咳嗽,他这主子可真是,竟会逗三小姐。   赵誉冷冷的扫了陈源一眼,陈源立马躬着身退了出去。   陆靖瑶看他忽然侧脸对着自己,耳尖明显发红,顿时恍然。   这……这九殿下是对自己污了吗?   禽/兽哦。   赵誉看人小姑娘一脸单纯懵懂,也觉得自己禽/兽,十七岁的少年,正值精力旺盛的年纪,他身边干净,正妃侧妃侍妾一个都没有,只是男人宴上喝多了,难免扯一些荤段子出来,他当时听了没感觉,他的伴读自小和他一起,觉得他性冷淡,找了本书给他。   没什么好看的,嗯,他看了,看完了,竟是些秽物,没什么意思。   十七八岁的一群少年一起,一句话便能听出内里的含义,继而相互调笑,他虽未参与过,但大抵是近墨者黑,有时候别人说一句话,他便忍不住污秽一把。   好在,这孩子听不懂。   他再一次望着陆靖瑶单纯的脸,罪恶感上升。   单纯的陆靖瑶心想,真是世风日下,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瞧着轻轻冷冷的一张脸,没想到骨子里那么风流。   两人相顾无言,赵誉自觉愧于陆靖瑶,也不提打手板的事了。   赵誉带着陆靖瑶在平阳王府里转了会,出来时已是日暮沉沉,她的腿有些发酸,平阳王府很大,每一处都很精致,同她以前在赵誉那里见到的画一摸一样。   赵誉的生母陈昭仪擅长丹青,她出身卑微,却被帝王看上,宠冠六宫,她没有强大的母族可以依仗,所以连帝王的宠幸都是她的过错,朝中弹劾她的折子雪花似的往上递,提醒帝王,莫忘殷商之劫。   她在宫中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知道自己活不长,生下赵誉后,唯恐不能照顾赵誉长大,所以她一早求了帝王,若她有不测,万不可将赵誉交由皇后抚养,她希望儿子养在与世无争的秦淑妃膝下。   她描绘了许多儿子长大的样子,其中一幅便是赵誉与妻子坐在王府里赏花,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只是那些画像大多依据陛下容貌而画,她死后那些画像都被皇后娘娘以冒犯陛下为由烧毁,只有这一幅王府的画像留了下来,它承载着一个母亲对儿子最美好的期盼,那幅画的上方是陈昭仪的血,她在生命的最后还不忘为儿子构画美好的未来,和着水墨,成了最美的夕阳。   陆靖瑶问过清河郡主,赵誉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她觉得陛下如此宠爱赵誉,一定是因为喜欢他的生母,最起码她死时,帝王是喜欢的。   清河郡主说是能让六宫失了颜色的人,在众臣眼里能与商纣王的妲己,周幽王的褒姒比肩。   其实若不是帝王临幸,她也不过是衍庆殿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官罢了。   她叹息着可惜,这样的美人竟是无缘见到。   清河郡主抚着她的肩头说红颜薄命,其实是老天舍不得这样的美人在人间受苦,才把她带走了。   马车辘辘向前,突然停了下来,紫文向外问道:“怎么了?”   “姑娘,前面是吴王府的马车。”   陆靖瑶眉头微蹙:“让。”   车夫应了是,外头吴王府的小厮问道:“前头可是宁国公府的三小姐”   陆靖瑶给紫文使了个眼色,紫文下了马车同外头的小厮说了几句话。   笑声传来:“阿瑶,怎的知道我在外头,也不说话。”   陆靖瑶稍稍扬眉,淡淡道:“吴王世子,你该唤我一声表姑母。”   外头一阵闷笑:“那表姑母,可否挑开帘子同侄儿说几句话。”   “天色不早了,改日再说吧,世子若无事,那我便先行了。”   吴王世子,处事洒脱,每回见陆靖瑶都是笑嘻嘻的,因他妹妹明惠郡主的缘故,陆靖瑶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人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无论遭到怎样的冷遇都不生气。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车外突然扔了一个硬物进来,恰好砸在陆靖瑶身上,有些疼,她皱着眉拿起一看,是个小玉兔子。   “刚得的小玩意,送给你了。”   神经病啊。   陆靖瑶举起手准备砸回去,听着车帘外爽朗的笑声,犹豫了一下,把玉兔子扔进了马车上的小屉里。   紫诗给她揉腿,马车走了一段才小声抱怨:“这吴王世子也太莽撞了,万一砸伤了小姐可怎么好。”   陆靖瑶翘着手指:“日后你们在我身边眼睛放亮一点,看到吴王世子出现就要一早提醒我,咱们避开他。”   吴王世子比陆靖瑶大四岁,加上忠勇侯的事,宁国公心里不爽,所以明明站在中立方,有时候为了堵忠勇侯,倒像是帮着楚王一般。   吴王的嫡长子与嫡长女倒是奇怪,一个对她笑脸相迎,怎么说都不生气,另一个见了她就恨不得把她给吃了,挺害怕的,吴王府的人还是离远些的好。 第41章 你乖   马蹄声渐远, 一身玄色直缀, 头戴银冠,身材修长的少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小厮为他挑开帘子, 他踩着车凳上马车。   车厢里, 明惠郡主一身金丝绣花锦裙,乌发挽成流苏髻, 额角金色牡丹流苏垂下, 左右两髻各插一支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白嫩脖颈上方红翡翠滴珠耳坠微微摇曳,柳眉倒竖, 面有愠色。   “哥哥何必总是讨好陆靖瑶, 不过一个国公之女罢了。”   她下巴高扬, 若不是赵璋厉声吩咐她不许惹事,早在陆靖瑶说那句表姑母的时候她就冲出去了。   她哥哥是吴王世子,陆靖瑶竟敢在哥哥面前放肆。   赵璋淡淡的瞥了眼糊涂一世的妹妹, 脸上笑意淡去:“阿瑶很好, 你莫要总是寻她麻烦。”   明惠郡主垂眸,死死的抠住手心,咬着唇,一脸不甘:“我就是不喜欢她,不过一个国公之女,仗着有个做大长公主的外祖母便不知天高地厚,所有人都巴着她, 讨好她,连哥哥你也不顾自己的身份。”   赵璋打断她:“你身为吴王府的郡主,又有哪个不巴着你了,你觉得旁人待你不如待阿瑶亲近,还不是你总是眼高于顶,旁人亲近不得。”   明惠郡主强忍着眼中酸涩,吸着鼻子道:“我是你妹妹,为何你总护着旁人,我常听阿蓉说,她的哥哥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赵璋对这个妹妹很是无奈,若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就这德性,早就把她踢出去了。   他摆了摆折扇,指着前方庄严肃穆的平阳王府:“我问你,那是什么?”   明惠郡主愣了愣,张开嘴道:“九皇叔的府邸啊。”   她叫的亲切,一点都没意识到她口中的九皇叔如今是除了四皇叔外,父王最大的威胁。   赵璋淡淡道:“那我问你,阿瑶刚刚是不是从平阳王府出来的。”   明惠郡主哼了一声,眸中嫉妒:“还不是那陆靖瑶总是巴结着九皇叔,往九皇叔府上跑。”   赵璋深吸了口气,声音带着薄怒:“你当九皇叔是什么,是个人都如你那好友一样去巴结吗?阿瑶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宁国公与清河郡主的嫡女,宁国公手握重权,父王和四皇叔这么多年想要拉拢他都没得到他的支持,当年若不是鲁国大长公主,如今坐着这皇位的还不知是谁,又哪里有你如今这般荣华享受,你整日听着那周家小姐在你面前谗言,说阿瑶不好,你便讨厌阿瑶,处处针对她,却不想想那周家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她挑唆你与阿瑶不和,宁国公爱女如命,父王拉拢宁国公就难上加难,那最后得利的是谁?”   明惠郡主垂首沉默了会,声音坚定:“不可能,阿蓉不会欺骗我,何况九皇叔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   “我听人说能继承皇祖父位子的是父王和楚王,九皇叔如圭如璋,他应该没想过那个位子的。”   赵璋冷嗤一声,看着他妹妹的头顶就是明晃晃的愚蠢两个字,也不知父王母妃都如此精明是怎么养出这么蠢的妹妹。   “你听人说,哪个人敢这么大胆揣测圣意,连父王都不敢保证的事,你倒只是听人说,都是皇祖父的儿子,为何只有父王和四皇叔能继承皇位,从前九皇叔年纪小,有父王和四皇叔在,皇位他是够不着,可如今他已经出宫建府了,他是养在皇后膝下的,本就比其他皇子有优势,又是皇祖父最宠爱的儿子,这些日子皇祖父已经让他跟着几位朝中众臣办事了,吏部尚书,翰林院大学士,御史台御史大夫,哪一个不是对他有益的,他虽没有母族,可他的伴读却是永庆大长公主的嫡孙,永庆大长公主一直都是喜欢他的,九皇叔向来不爱与人亲近,偏亲近的家中都是手握重权,于他有利的,你还觉得你那九皇叔卓尔不群,与世无争吗?”   明惠郡主语塞,赵璋瞧着她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估计这妹妹一时半会也是想不通的,九皇叔在她心里的冷傲根深蒂固,让她相信那个孤傲的九皇叔会去争夺皇位,根本不可能。   赵璋收拢衣袖,厉声道:“你也不小了,若行事总是不过脑子,只听旁人几句挑拨便不管不顾的炮仗似的,我便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明惠郡主瞪大眼睛,半晌才艰难道:“父王母妃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你只管瞧瞧父王母妃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皇祖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下朝中局势险峻,这天下还不定谁当家做主,你再胡来,坏了父王的事,庄子也没得住,刑部大牢有的是地儿等着你。”   明惠郡主再跋扈也是个姑娘,被兄长这般讽刺威胁,再也忍不了,帕子掩面,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赵璋不理她,从小屉中抽出一本书看,一路上都是明惠郡主抽泣的声音,赵璋叹了口气,再蠢也还是自己妹子,哪有不心疼的。   他拿起帕子给她拭泪,明惠郡主哽咽着躲他不让碰。   他叹息道:“阿凝,哥哥说话严厉了点,你不爱听,可你要知道,哥哥是不会害你的,你这会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你想一想,当年皇祖父是不是随着曾祖父在晋王府幽禁多年,每日逛个院子都有人看守,父王争了这么多年,若不能得到那个位子,处境必是连当初的皇祖父都不如,那种日子,你受的了吗?你乖一点,再等几年,你要什么都有,没有比你还尊贵的女子,京中所有贵女都得仰视你。”   在这个妹妹面前说什么都是虚的,她便是这会听了回头叫人奉承两句又轻飘飘的什么都忘了,只能这么哄了。   明惠郡主想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的样子,哽咽着说:“陆靖瑶那个矮胖子也得对我下跪行礼吗?”   赵璋眉头微皱,阿瑶生的娇小,不知这妹妹为何总是说她胖。   他对陆靖瑶是有几分心思的,算不得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只是觉得那丫头很有趣,没事逗逗她心情都会愉悦很多,最重要的,她身份合适,若能娶到陆靖瑶,何愁得不到那个爱女如命的宁国公的支持。   若叫妹妹知道自己有这份心思,只怕又要闹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你乖一些,知道吗?”   明惠郡主想到陆靖瑶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样子,立马转忧为喜,抹了抹眼泪,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乖。”   赵璋无奈的叹了口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姑娘,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   陆靖瑶回到院子里,芷柳带着几个小丫头迎出来,解了她的披风挂在檀木衣架子上,小丫头们井然有序的端水送茶,几个丫头端着小厨房里刚做好的糕点摆在八仙桌上。   陆靖瑶漱了口,捏起一块八珍糕放在嘴里,夏嬷嬷红漆木托盘上端了碗糖蒸酥酪:“小姐昨儿晚上说想吃。”   陆靖瑶笑着说:“还是嬷嬷疼我。”   夏嬷嬷慈爱道:“今儿世子过来寻小姐时恰好听底下小丫头提了一嘴子,说小姐昨儿说了想吃,世子便不乐意了,问我们为什么小姐昨儿想吃不弄给小姐吃,知道晚上进食不好,又嘱咐了好几次,今儿一定要小厨房做出来。”   芷柳笑着说:“我们世子向来知道心疼姐姐。”   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懂事了,知道心疼自己,怎能不开心,陆靖瑶含着笑问:“可还有了,给福生送一碗过去。”   “奴婢这就去端来。”   陆靖瑶换了身衣裳,出来时见托盘上的青瓷盖碗,想了想道:“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芷柳去把她的披风拿来披在她的身上。   她和陆衡如今已经从清河郡主的院子搬了出来,姐弟俩的院子中间只隔了一个花园。   天已经全黑了,廊下灯火通明,陆靖瑶走进陆衡院子的时候,陆衡正坐在书房,伏案誊写,红珊瑚三层垂珠香炉中飘来淡淡香味。   陆靖瑶立在廊下,顺着窗户看去,雕花山水落地罩中的淡青色纱帘微微漾起,陆衡左手边的桌子上摆了一叠册子。   他超累了,放下笔,端起桌子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六子,茶凉了。”   他说话间仰起头,恰好瞧见窗前的陆靖瑶,撩了衣摆,站起身,笑着说:“姐姐。”   陆靖瑶点了点头,道:“这里有一碗糖蒸酥酪,你等会吃。”   她透过窗户把碗递过去,瞧着陆衡愣愣的样子,嘱咐道:“天儿不早了,晚间看书对眼睛不好,你若用功,白天即可,不必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陆衡笑嘻嘻道:“姐姐,你说什么呢,进来坐。”   “我今日乏了,就不打扰你了。”   她只说了两句便匆匆走了,留下陆衡站在窗前,端着碗糖蒸酥酪,一脸懵,半晌才反应过来,姐姐只怕是被自己写字的样子给惊住了。 第42章 美人   陆靖瑶近来很愁, 一晚上没睡好觉, 早起给清河郡主请安的时候一脸疲惫,清河郡主瞧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耷拉着, 心疼的搂过她的肩膀, 抚摸她的脸。   “这是怎么了?可是福生又闹你了?”   清河郡主能想出令女儿憔悴的原因只有她那顽劣的儿子了。   陆靖瑶抬起头, 明净清澈的眸中闪过一抹惆怅,长睫微微阖上, 叹息道:“四皇子给陛下送了一个美人, 陛下很是宠爱。”   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宠幸美人,真是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清河郡主微怔, 不知女儿为何会关心陛下宠幸美人的事, 还担心的连觉都睡不好,哭笑不得:“是陛下宠幸美人,又不是你爹宠幸美人, 你愁什么?”   陆靖瑶叹了口气, 这怎么能一样,她爹宠幸美人死的是她爹一个,陛下宠幸美人死的是宁国公府一家子。   继承皇位的是十皇子,陛下年纪大了,这么些年宫中也没新添什么妃子,便是有,也大多不得宠, 掀不起什么浪花,所以那个活在陆靖瑶脑海里的十皇子到现在都没影,可这次这个美人不一样,这个美人可是令陛下宣了太医的,十皇子八成就是来自于她的肚子。   这个美人是四皇子献上去的,十皇子若真是她所生,那楚王殿下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来想靠着美人在陛下那里谋好处,结果失了皇位,陆靖瑶心中忍不住骂楚王殿下是猪队友,若是陛下成年皇子登基,说不得还顾念着些面子,装出些兄弟情来,可这十皇子一个奶娃娃,必是叫朝中权臣给掌控了,哪里有什么情分可念,皇家的那些皇子还不是跟削白菜一样的弄死。   难怪连她外祖母鲁国大长公主都敢动了。   一般的皇子便是要她外祖母的命,那也得偷偷的赐死,再当着天下人的面装一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   她唉声叹气的,清河郡主好笑,揉着她的头:“行了行了,你小孩子家的,想这些做什么。”   陆靖瑶打了个哈欠,揉着泛泪的眼眶,看清河郡主一身牡丹花纹锦衣,发髻上垂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问道:“娘是要出门吗?”   “今日本来准备带你去你外祖母那里去的,不过你晚上没睡好,出门只怕也受不住,回去好好睡一觉,改日再带你过去。”   “娘见了外祖母一定要替我向她问好,我可想她了。”   “行,就你这嘴巴甜,娘一定给你外祖母说你想她了。”   陆靖瑶回去睡了一觉,睡梦里陆府一片狼藉,陆府的牌匾被人摘下扔在脚底,到处都是哭喊声,高贵的夫人小姐被狱卒推攘着,换上囚衣,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被生生的从牢里拖出去,指头上抠的全是血,送回来时已是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孟氏亲自照顾了她一晚上,第二日便叫草席一裹,拖了出去。   陆府嫡长子为了护住他刚入学时夫子送他的一块玉佩,被狱卒打的奄奄一息,每日看押她们的狱卒都像看货物一样的看着她们,每日都在彷徨会被拉出去,那样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梦中眼睛酸涩,想哭连眼泪都没有。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摸着她的脖颈,她身上难受,全是汗,想睁开眼又睁不开。   “小姐身上有些烫,好像是烧了。”   芷柳的声音有些焦急,随后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人拿着帕子为她擦脸。   “小姐这可是魇住了,怎的还哭了,郡主回来了吗?”   她这一病把伺候她的小丫头都吓住了,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躺了多少天,老夫人在外间急的直敲拐杖。   “可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这些日子还没好。”   陈氏扶着她说:“老夫人莫要心急,阿瑶丫头吉人自有天相。”   “我乖乖孙女病了我怎能不着急。”   瞧着从里间出来,一脸憔悴的清河郡主,身后跟着的府医拱手道:“老夫人,小姐这是忧思过重。”   老夫人心里烦躁,觉得家里养了一群庸医,正经时候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治了这么多天治不好一个孩子,还输了是忧思过重,明显就是诊不出原因,敷衍的话,小孩子家的哪里有什么忧思过重。   倒是张氏心直口快:“小孩子家的怎会忧思过重?”   府医有些为难,这三小姐的病也不难治,可就是治了这几日还不好。   老夫人心疼孙女,对清河郡主道:“怕就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你先去休息,明日我们一起去昭觉寺求佛祖保佑。”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宁国公府本就信佛,陆靖瑶出生后更加相信佛祖显灵了。   怕扰着她,陆靖瑶醒来时,床边只坐着芷柳,外边老夫人清河郡主正在商量着去昭觉寺的事,芷柳瞧见她醒了,连忙对着外头喊道:“小姐醒了。”   然后又摸着她的额头:“小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靖瑶嗓子有些干渴,哑着嗓子说:“水。”   芷柳扶着她给她喂了水。   老夫人进门见孙女醒了,瞧着那平日里红润的小脸蛋有些苍白,忍不住掉了眼泪。   陈氏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泪,她跑过去搂住陆靖瑶,心疼道:“福宝,我的乖乖,身上可还不舒服。”   瞧着满脸皱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却满头花白,想到如此慈祥的老人未来还要遭受抄家的侮辱与痛苦,她鼻头一酸,泪珠子掉的更多了。   老夫人吓了一跳,忙拍着她的背哄。   陈氏道:“娘,福宝心疼你,你一哭,她也要哭了。”   老夫人闻言道:“好了好了,福宝乖,哪里难受同祖母说。”   陆靖瑶摇头不说话,这让她如何说,宁国公府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抄,所有人都会死。   清河郡主端了药,说:“娘,您这几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抿着唇说,怏怏不乐:“人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总是让你们为我这个老家伙担心。”   陈氏和张氏连忙哄她,说是老夫人多心了,老夫人身体康健,福如东海。   老夫人慈爱,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陈氏和张氏都希望老夫人能长命百岁。   清河郡主舀了一勺药递到陆靖瑶唇边喂她:“福宝喝了药,娘给你拿蜜饯。”   陆靖瑶喝了药,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陆嘉一回府便赶过来看女儿,越看越觉得女儿瘦了一圈,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府医说阿福忧思过重?”   清河郡主点了点头。   陆嘉道:“府中阿瑶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哪个都不敢苛待她,是不是在书院里受委屈了,她那女夫子向来不近人情,阿福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   清河郡主想了想,道:“说来也奇怪,福宝生病的前一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给我请安时唉声叹气的说陛下宠幸美人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事忧思过重。”   “阿福怎会关心陛下宠幸美人的事,还为了这事担心的病倒了。”   “我也不知道。”   陆嘉走到女儿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蛋,沉声道:“你前阵子不是带阿福进宫了吗?”   “是啊,怎么了?”   清河郡主有些不解。   “阿福多半在宫中遇到那个妃子了,那妃子出身卑微,是楚王献上去的,没见过世面,一朝得宠,小人得志,定是她欺负了我们阿瑶。”   陆嘉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不然女儿为什么要为了陛下宠幸妃子的事忧思过重,还病了这好几日。   清河郡主怒道:“下贱东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敢欺负我的女儿。”   夫妻俩在女儿身上向来没什么理智,想到女儿可能被人欺负了,就满腔的怒火,新任的宠妃郭婕妤便这么被宁国公夫妻俩给记上了。   宁国公夫妻俩开始想法子给女儿报仇,只是这郭婕妤如今很是受宠,基本伴驾在陛下左右,宁国公府的势力再大那也只是在前朝,皇帝后院的事他还够不着,何况一个卑微的连母族都没有的妃嫔。   他生气,便把怒火撒在了楚王的身上,处处寻楚王的麻烦,楚王叫苦不迭,终于有一日忍不住叫住宁国公问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他。   陆嘉给他行了礼,恭敬的说殿下何出此言,微臣所做都是为了朝廷,岂敢有半点私心。   楚王殿下更郁闷了,觉得事肯定有蹊跷,这个蹊跷就是吴王。   定是吴王背地里挑唆了什么,才让宁国公逮着他不放,这么缺德的事只有吴王能干出来。   楚王毫不犹豫的就认定了事情是吴王干的,把宁国公寻他晦气的愤怒转加在吴王身上,兄弟俩斗的更起劲了。 第43章 上火   陆靖瑶病好之后, 清河郡主觉得女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原先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这会连尖下巴都出来了,清河郡主跟要了命似的, 吩咐几个丫头要把小姐的肉给补回来。   “若是小姐身上的肉长不回小时候那样, 就把你们全都撵出去。”   清河郡主半开玩笑半是吩咐。   陆靖瑶捧着水墨荷花白瓷碗喝粥, 清河郡主瞧着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白皙, 穿着一身百蝶穿花裙, 再没有比她女儿还漂亮的小姑娘了,就是原先那圆润的小脸瘦了下去,她不满意。   清河郡主走过去把女儿搂在怀里, 端起白瓷碗要喂她。   陆靖瑶摸着她的手:“娘, 我自己来就好了。”   “娘喂你, 娘最喜欢喂你吃东西了。”   那软乎乎的小嘴一嚼一嚼的,瞧得她心都能化掉,这可是她期盼多年的孩子啊, 婚后这么多年没有生养, 她都要绝望了,这个孩子又给了她希望。   陆靖瑶好笑,又听清河郡主说:“我们福宝都瘦了,多吃一点,像小时候那样才可爱。”   陆靖瑶嘟着红润的嘴唇:“才不要呢,人家要瘦一点,瘦一点才好看。”   “谁跟你说瘦一点才好看。”   清河郡主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你呀, 怎么都好看。”   还是清河郡主说话好听,陆靖瑶躺在她怀里咯咯笑,又凑到清河郡主的脸上亲了一口,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娘对我最好了。”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最心疼你了,你大了,身边的人伺候你,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陆靖瑶满脸愧疚:“让娘担心了。”   她自己怕死,忧思过重病倒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家人会为自己担心。   所剩的日子本就不多了,自己还让她们为自己担心,日子过的不踏实,真是不孝。   她病好了,老夫人更是要带着她去昭觉寺拜佛,好叫她无病无灾的一辈子。   老夫人为她求了一支签,解签的和尚说她命贵,她在一旁听着觉得好笑,连佛门中人都会睁眼说瞎话,奉承人了,她都活不了多久了,何来的命贵一说。   老夫人倒是很开心,自己孙女的命贵,她笑着搂着陆靖瑶说:“我家福宝就是个小福星,她出生后,宁国公府事事都顺了。”   陆靖瑶未出世前宁国公府也挺顺的,只一样清河郡主与宁国公不能生育孩子的事不顺,随着陆靖瑶的出生,这事自然顺了。   陆靖瑶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我是个命贵的,向来子以母贵,祖母爹娘如此疼我宠我,我自是命贵的。”   解签的和尚笑说:“小姐真是口齿伶俐,冰雪聪明。”   清河郡主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陆靖瑶觉得这和尚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马屁精,根本不是什么大师,拉着她祖母和她娘走。   老夫人和那个和尚聊了起来,不愿意走,老人总是这般容易被人忽悠,陆靖瑶觉得有些闷,清河郡主带着她去散心。   昭觉寺熙熙攘攘的,清河郡主怕她被别人挤到,不放心的问道:“福宝想去哪?”   陆靖瑶想了想说:“娘,咱们去求求平安吧。”   她要去给宁国公府求平安。   明知道自己的家族将要遭受怎样的命运,可她却无能为力,她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虽不是养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默默祈祷了。   她从昭觉寺回府的时候路过平阳王府,正红朱漆大门上方牌匾上写着平阳王府几个大字,门口的石狮子,尽显威严庄重。   她忽然想到九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他还是养在皇后的膝下,按理他得皇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奶娃娃。   这几年朝中身居要职的官员瞧着没有一个像是能掌控天子的样子,若不是亲身经历过,她肯定不会相信的。   当今陛下将权利看的很重,他奉行的是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不会那么被动,毕竟当初他父皇想要废了他这个太子,立侧妃的儿子为太子时,便是因为手中没有实权,才没有得逞的,权利还是在自己手中最好。   就像宁国公府一样,宁国公在朝身居要职,那陆二爷陆三爷就很难受到陛下的重用。   她忍不住心想,连一个生母卑微的奶娃娃都能登基,为什么九殿下不能。   九殿下的母亲未被临幸前好歹也是衍庆殿的女官,身份清白,照顾陛下起居,四皇子送进宫的美人还不知身份,可能只是一名家仆,是真正的身份卑微,仅是楚王送进宫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连这样女人生的奶娃娃都能做上皇位,那幕后之人还真是不将陛下的那些皇子放在眼里。   非嫡非长又未成年的坐上皇位自然要有一个合适的借口,他上头那么多兄长,个个都比一个奶娃娃更有资格当皇帝。   吴王楚王都不大度,登位之后八成也没有宁国公府的活路,也就一个九殿下了,九殿下多适合做皇帝啊。   这么一想着,往日赵誉唇边那噙着嘲讽之意的微笑都觉得散发着王者之气。   她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叫九殿下去争皇位,然后宁国公府帮他,只是她爹向来处于中立,怎么说服她爹还是个难事,她不想死,不想让宁国公府的人死,帮赵誉夺位是最好的法子了,只是她爹不一定这么想,宁国公府眼下风光无限,谁都想不到会栽在那个刚出生的奶娃娃身上。   这连着几日琢磨怎么劝赵誉参与夺位,琢磨怎么让她爹帮住赵誉,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嘴角都急得冒了个泡。   嗓子里也有些发炎,一吃东西就难受,她怕她娘担心,没说嗓子也发炎了,每日肚子里空空的,饿的难受,就是吃不下饭。   她跑到她家观景楼上观察了好几天,赵誉每日早出晚归,这日到了晌午都不见平阳王府门口有赵誉的车架出行。   她丢掉手中叫她摘的只剩光秃秃的花枝,捧着鎏金桃叶小手炉吩咐道:“咱们走。”   紫文紫诗跟在后面瞧她一副突然来了兴致的样子,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啊?”   她脚步顿了一下,仰起头,目光坚定:“我要去看看誉表哥。”   陆靖瑶看到赵誉时,赵誉穿着一身白色袍子,乌黑的头发以小银冠束起,端坐在案桌前,面前摆着棋盘,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棋子自己同自己对弈。   她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为他倒茶。   赵誉其实早就知道她来了,蹬着小粉靴,在抄手游廊里欢快的叫着誉表哥,人未到声先到。   小姑娘也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声音软软甜甜的。   哪像这会,他撇了她一眼,缩在后面泡茶,怂的要死。   “过来陪我下一盘。”   这屋子里这会就他们俩,不用想也知道说的是他俩了。   陆靖瑶也不扭捏,她是会下棋的,自认水平还可以,何况她年纪小,输了也不难看。   半晌后,陆靖瑶输得脸上有些发烫,端起她刚刚倒的那杯茶要喝,赵誉伸手阻止了她,淡淡道:“这杯凉了,换一杯。”   她哦了一声,跑去重新倒了一杯茶,瞧着被堵的无路可走的白子,眸子亮晶晶的对着赵誉夸道:“誉表哥真厉害。”   赵誉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他忽然伸手摸了下她唇角的泡,问:“这里怎么了?”   陆靖瑶有些害羞,她是爱美的,嘴角长着这个泡她也不想出府,只是实在忍不住了。   赵誉也忍不住了,小姑娘时不时的拿手捂着唇角,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有什么好遮的,不就一个泡吗?他早瞧见了。   她垂着眸子,可怜兮兮的说:“我上火了,嘴里也是,嗓子里也是,都吃不下饭了,我要饿死了。”   赵誉拧着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道:“张嘴。”   陆靖瑶乖乖的张开嘴巴给他看。   舌头上确实长了个泡,里面应该也长了,这小丫头向来娇滴滴的受不得苦,这回是受委屈了。   他本来是想看看她嘴里的泡严不严重的,结果往里瞧的时候她粉嫩的舌尖微微颤了一下。   他收了手,陆靖瑶才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   赵誉轻咳一声:“是挺严重的,你要小心一些,前阵子你才病了,这会又上了火,身体可还受的住。”   陆靖瑶心里一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委屈道:“吃不下去饭,难受死了。”   赵誉瞧小姑娘可怜的样子,这小贪吃鬼吃不下饭,可不是要了她的命。   “米饭也嚼不动,一嚼就碰到牙板子上的泡,嗓子里堵了个泡,喝口水都疼。”   她不敢和清河郡主说怕她担心,这会倒是全都同赵誉说了。   赵誉又问:“可吃了药?”   她点了点头:“吃药也没用。”   赵誉瞧着她实在可怜的样子,唤陈源来叫他去吩咐人弄碗面来。   陆靖瑶凑到他面前道:“誉表哥,我不爱吃面。”   赵誉嗯了一声,问:“是饿肚子好,还是吃面好。”   那……那还是吃面吧,只是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下去,嗓子难受。   赵誉看她小可怜的样子,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咱们就尝尝,看看能不能吃下去,你吃着好才吃,若觉得不好便想别的法子。”   他看着她尖尖的下巴,想到小姑娘幼时那圆润的小脸蛋,浑身肉嘟嘟的,还总是爱天真的问他,誉表哥,我是不是很瘦。   是真瘦了,她骨架纤细,原先有肉的时候穿了衣服也就能瞧出脸蛋是肉嘟嘟的,这会再瞧她,小腰好像一掐就没了似的。   “誉表哥,我前些日子病的时候听说你去看我了,我迷迷糊糊的也没瞧见你。”   赵誉嗯了一声,他知道她病了,过去瞧她的时候她的屋子里围的全是人,她是宁国公府的小祖宗,都宠着她,他不好在那里待久,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第44章 怕死   陆靖瑶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他怎么想, 幽幽道:“生病可难受了,还要喝药, 喝的我想吐, 连日里头都是晕晕乎乎的, 誉表哥,你说我这身体这么好, 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生过什么大病, 最多也就发烧咳嗽,一两日就好了,这回竟是病了这么久。”   赵誉听她说活了这么多年了有些想笑, 看她小脸皱在一起, 怕急了生病的那种感受。   “越是没生过病, 生病的时候就越是不容易好,你要仔细些,早就同你说过, 你小孩子家的不要想这么多。”   陆靖瑶挺了挺小身板, 哼哼说:“我才不小呢,我都快要十二了。”   她叹了口气,活不了多久了。   赵誉突然沉声斥道:“还敢叹气。”   陆靖瑶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脖子,抬起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了赵誉一会,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小声抱怨:“誉表哥,你总吓我做什么”   这样子,竟是不怕他了。   她早已摸清楚他的脾性,不会无缘无故的对着她发脾气的,除非她真的犯了错。   她岔开话题:“生病可真难受啊,誉表哥生过病吗?”   赵誉先是没说话,她又凑近他,小手指勾住他的衣袖摆了摆,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   赵誉想到淑仪郡主养的那条小奶狗,每回便是这般像淑仪郡主讨食吃的。   他嗯了一声。   陆靖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誉表哥也生过病啊,我还以为誉表哥这样的不会生病呢。”   他垂了垂眸子,当然会生病,他还记得秦母妃刚走那会是十二月份,天寒地冻的,永宁宫主殿廊下的石砖刺骨的冷,他跪在地上求皇后娘娘为他留下母妃和秦母妃最后的一点念想。   皇后娘娘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   她对他好是有目的的,她养着他,是希望他能成为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成为荣国公府的仰仗。   所以皇后娘娘特别厌恶别人提到赵誉的生母和秦淑妃,她希望赵誉只记得自己一个母亲,她的目的是明确的,她养赵誉,赵誉将来登基为帝事事都听她的。   她不是没想过和赵誉建立深厚的母子感情,可在赵誉搬去永宁宫的第一个月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孩子太倔,和她亲不了,既然不亲,那就这么养着吧,一个没有母族的皇子,日后登了位,也还是要听她的。   那日他跪的腿都麻了,一袭玫瑰红蹙金双层长尾凤服,发髻上戴着金凤尾玛瑙流苏,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左手小手指上的金晶护甲问他母亲是谁,他说他的母亲是陈娘娘,秦娘娘,还有皇后娘娘。   他话刚落音,一盆冰冷的寒水便兜头泼了下来。   她还是那么的高贵,嘴角噙着笑,好似他的遭遇都与她无关一样,叫他好好考虑清楚。   抄手游廊里宫人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端着托盘进出伺候皇后娘娘,没有人在意他这个生母卑微的皇子。   那日他晕倒了,醒来时隔着帷帐听到皇后娘娘对他父皇解释的声音:“这孩子太倔了,陈昭仪是自杀,她的东西如何能留”   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母是自杀,宫妃自杀是宫中大忌,家人是会受到牵连的,好在陈昭仪也没有家人可以牵连。   他听到他父皇暴怒的声音:“闭嘴,朕早就说过,阿蔚是重病。”   皇后娘娘倒是一点都不怕景德帝,竟能含着笑说:“陛下说的是。”   一句话堵的景德帝无话可说,帝王总是骄傲的,三宫六院,便是不爱,也忍受不了她们心里没有自己,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宠妃自杀。   “誉表哥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你一个男人,身边也没有体己的人照顾你。”   她啧啧了两声,好似在调笑他,这么大了,还是孤身一人。   小姑娘甜美的声音打断了赵誉的思绪,他伸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没大没小。”   她嘻嘻的笑着,开始吹捧他:“誉表哥在我心里是无所不能的。”   “哦,你觉得我无所不能”   “那当然了。”   陈源在外头唤了一声,赵誉叫他进来。   平阳王身边呼风唤雨的陈大总管端了个盆进来,满脸讨好的放到陆靖瑶面前:“小姐快吃吧。”   陆靖瑶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脸还大的大海碗,很是生气,她觉得誉表哥这是在羞辱她。   她能吃的完这么多吗?   她已经接连十多日没怎么吃过饱饭了,每顿只吃一点,肚子还饿着,便吃不下去了。   她坐在那里不动。   赵誉问:“怎么还不吃”   她嘟着嘴抱怨:“誉表哥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一个碗拿来给我吃,我面子往哪里放啊。”   小吃货还要面子。   他哦了一声,含笑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六岁那会在我这里吃东西这样的碗你能吃两碗。”   陆靖瑶默默捂脸,这就尴尬了。   当年她确实是吃的多了些。   她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我那会吃的是果子,糕点,那些东西瞧着多,实则都没什么分量,我下了肚子也就没了,这一碗可是实打实的面啊。”   她不喜欢吃面的。   赵誉嗯了一声,说:“你吃吧,吃不完放在里面就行。”   这话还像点样子。   陆靖瑶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她先时不敢咬,怕碰到嘴里的泡,意外的发现面很柔软,不用嚼也可以下肚。   她实在是饿了,饿了这些日子终于找到能吃的东西她也不计较自己不爱吃面的事了,她把那一大碗面吃完,捧着碗喝了汤,放下的时候打了个饱嗝,捂着嘴,有些害羞。   她跟赵誉再不客气,好歹也是个姑娘家。   赵誉倒是没怎么在意,淡淡的问:“吃完了,还要吗?”   这句话真是比任何话都侮辱人。   她刚刚还说吃不完呢。   她吃了这么多,赵誉怕她积食,带着她到院子里玩。   她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心中想着怎么暗示赵誉夺位。   她都快愁死了,这种事可是大事,不是她三两句话赵誉便会听她的,可她没有退路了,赵誉如果不夺位,那她们都得死。   她跟在赵誉身后突然抬着袖子呜咽的哭了起来。   赵誉听到小孩的哭声,转脸见她眼圈都红了,窝着她的手不让她揉眼睛。   他把她带到凉亭里,她盯着自己地面抽泣。   赵誉无奈的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好,问她:“这是怎么了,表哥没欺负你吧。”   她小声嗯了一声,突然抱住他的胳膊:“誉表哥,我害怕。”   “怕什么”   她张开嘴给他看,湿润的小粉舌尖微微上翘,赵誉目光往旁边移了一下,她颤着音说:“誉表哥,你瞧见没有,我舌头里的泡越来越大了,我每天都在发愁。”   “你小孩子家的,有什么好愁的”   赵誉原先听说陆靖瑶病倒是因为忧思过重,还以为那是宁国公府府医的托辞,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颤着睫毛说:“明惠郡主说以后吴王殿下是要登基的,等吴王殿下登基后,她就是公主了,她要叫我一直跪着向她认错,她要把我踩在脚底下,还说要让我做她的奴婢,誉表哥,我怕死了,我做梦都是明惠郡主叫人拿鞭子打我。”   赵誉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眸中的寒光,他拍着陆靖瑶的后背,轻柔的哄她:“莫怕,吴王不会登基的。”   他对她是真好,竟不怀疑她吗?   她心里有些内疚,转念一想她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救他。   她自是知道吴王不会登基,因为登基的是现在还不存在的十皇子。   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誉表哥是如何得知呢,我听人说吴王殿下和楚王殿下都有可能做太子,吴王殿下是长子,他做太子的可能性更大。”   赵誉没有说话,她垂眸盯着他紧捏在一起的手,有些恍然,他也是皇子,怎么会没想过要继承皇位呢。   便是她不暗示他,他应该也会拼尽全力去夺那个位子的。   她觉得自己鲁莽了,应该三思而后行的,可能是陛下宠幸美人的事让她慌了神,做事竟也不经脑子了。   “誉表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真的怕疼,我怕明惠郡主打我,她最听你的话了,以后她要是打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小姑娘就这么哀求着他,他有些生气,把她的手拉出来。   她慌了神的要把手缩回去,他按住她的手不动,啪啪啪的在上面打了三下。   她被打的眼泪直冒,他可真是一点都没留情,不过他是用手打的,她疼,他也疼。   可他皮糙肉厚的,肯定没有自己疼。   “誉表哥,你打我做什么?”   他板着脸训她: “软骨头。”   他骂她,她也恼了,红着眼眶说:“我就是软骨头,我就是怕死,怕疼,那又怎么了,你不怕吗?”   她转身佯怒的要回家,心里在打鼓,她今日是有些放肆了,可她没有多少日子了,夺位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   赵誉一只手捏紧,捶在石桌上,陆靖瑶吓坏了,赵誉突然跟上来,声音又变得毫无起伏:“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誉:我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活脱脱的坐在这里我媳妇居然看不见,好气哦,想把桌子砸烂,又怕把我媳妇吓到了   陆靖瑶:你要是能空手砸石桌算我输。 第45章   她避开他, 得寸进尺的哼哼:“我才不叫你送我回去, 我自己便能回去。”   赵誉看她仰着头,嘚瑟的小模样, 在她白皙的脸上捏了一把:“那你自己回去吧。”   陆靖瑶:“……。”   马车里陆靖瑶坐在赵誉身边, 心情甚好, 以赵誉的条件,他若是相争皇位, 加上宁国公府的势力, 未必就赢不过一个还不知在哪的小娃娃,赵誉待她好,她心里清楚, 他若能登位, 宁国公府必然不会落得上辈子那么凄惨的下场。   她想着想着便翘起了唇角, 赵誉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乐什么。   到宁国公府的时候,陆靖瑶没让赵誉把她送进去, 说是怕人瞧见了, 她如今大了,总是要避讳着些的。   赵誉有些不满,也没反驳她,这丫头定是记着他在平阳王府里打她手心的那几下。   紫文在外头挑了马车帘子,她转身对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微风吹过,马车四周的帷帐微漾,赵誉抿着唇, 若有所思,宁国公爱女如命,必不会叫他的女儿搅入这一滩浑水之中。   陆靖瑶笑嘻嘻的去暖知堂看老夫人,叫陈嬷嬷捉着灌了碗黑乎乎的药,整个人都蔫了,哀怨的坐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搂着她的腰,笑的肚子都疼了:“我的乖乖,怎么不愿意吃药,吃了药病才能好啊。”   陆靖瑶幽幽道:“祖母,你这样吓到你的乖乖,以后都不敢到你这里来了。”   陆老夫人握着陆靖瑶的手说:“那可不行,我的小乖乖不来了,祖母会伤心的。”   陆靖烟坐在一旁插嘴道:“三姐姐,祖母叫你吃药也是为你好啊,嘴里起泡多难受啊,我每回生病都是乖乖吃药的。”   “呦,你可真厉害了,也不知上回是谁要吃药,在院子里乱跑,后头跟了八个丫头追。”   陆靖烟被掀了老底,也不害羞,跑过去坐在老夫人的另一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你看三姐姐又嘲笑我,你不是说了谁都不敢把这事说出来的吗”   她不喜欢吃药,上回不小心淋了雨,回来便病了,府医给她开了药,她病的迷迷糊糊的看到侍女端了药来,蹭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往外面躲,最后还是被八个丫头捉了回来,按在老夫人怀里老老实实的喝了药。   她躲在老夫人怀里,颤着睫毛,后知后觉的感到害羞,怕别人笑话,吃个药叫八个丫头押着,还是没有逃过,老夫人哄她说没人敢说这个,她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身份尊贵,下人们自不敢乱嚼舌根头,可是陆靖瑶敢啊。   老夫人被这姐妹俩逗的直乐,陆靖秀坐在底下眼神黯淡,老夫人疼爱孙女,对家中孙女都很好,可宁国公府五位小姐,唯她一位是庶出,身份尴尬,便是老夫人平日里对她没什么亏待,到底还是不如那几位,如陆靖瑶陆靖烟这种躺在老夫人怀里撒娇的事,她便不能。   她有些不明白,便是庶出,她便不是老夫人的孙女了吗?血缘上都是一样的亲,老夫人何以如此偏心。   那榻上坐着的三人言笑晏晏,好似把她隔出去了一样。   她坐在那里垂首不说话,陆靖烟瞧她不顺眼,对着她冷笑:“四姐可是身体不适,怎么不说话呢?”   陆靖秀抿着唇,眼眶湿润,陆靖烟也不知道她这副做派给谁看,爹又不在这里,难不成还叫祖母也误会自己欺负了她吗?   陆靖烟不喜欢陆靖秀,偏她住在老夫人这里,陆靖秀一副孝顺孙女的样子天天往暖知堂跑,躲都躲不过。   “四姐若是身子不适,便早早回去休息吧。”   陆靖秀也是坐不下去了,老夫人这里她已经表示过了,陆靖烟开口正好叫她有理由走,她站起身,躬身对老夫人行礼:“是孙女的不是,扰了祖母和五妹的兴致。”   老夫人不赞同道:“你五妹也是关心你,你身子弱,日后难受便说出来,祖母不会怪你的。”   陆靖秀心中晦涩,无论她做什么,在祖母面前多乖顺,祖母总是偏袒娇纵的陆靖烟。   陆靖烟心中冷哼,她知道她这四姐心中想什么,不过是瞧着祖母宠她,心里嫉妒罢了。   “多谢祖母关心,孙女记住了。”   老夫人搂着陆靖瑶,斟酌了下,又瞧了眼满脸不忿的小孙女,摇了摇头,提点道:“你们都是宁国公府的小姐,日后嫁了人,自是当家的主母,要处事大方,万不能学那等小家子气,这女人啊便得自己直起腰板才能立得住脚跟。”   陆靖秀咬着唇,眼泪都要羞的掉下来了,她知道老夫人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陆靖瑶陆靖秀都是嫡出,她们哪里学小家子气去,不过是提醒她不要回去向爹告状罢了,祖母为了陆靖烟,不止一次惩治过她姨娘。   “是,多谢祖母教导。”   她刚走出去,陆靖烟便冷哼着说:“整日这个样子也不知给谁看,咱们宁国公府伙食那么好,她自己吃成这个样子,还整日觉得旁人苛待了她一样。”   陆靖瑶听她这么说有些想笑,陆靖烟虽为宁国公府的小姐,却没有一般世族小姐的傲气,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她说的话也非常接地气。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沉声斥道:“好了,你也是,总是这番性子,能不叫你爹误会你吗?”   陆靖烟吸着鼻子:“祖母护着我,不就是知道我在她那里受了委屈吗?我知道我没她聪明,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道子,不知何事就被算计了去,我也不是没想过和她姐妹一团和气,可她一副我欠了她的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要由着她算计了我,还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对她隐忍吗?那我成什么了,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难不成叫我做那只知缩着头的乌龟不成”   她说完漫不经心的去拿糕点吃。   陆老夫人在她掌上拍了一下,叹气道:“你总是这个样子,和你爹的父女情分只会越来越僵。”   陆靖瑶看小堂妹委委屈屈的,说的话倒是条理清晰,点头道:“是不能由着人欺负。”   陆靖烟得到姐姐的认同,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祖母该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我从来没想过欺负她,二爷那里却总是觉得我欺负了她,既如此,我何必担着那虚名,倒不如坐实了,我心里也痛快些。”   陆老夫人看着两个单纯的孙女,一个是清河郡主养着,一个是她养着,自不必接触后宅的那些勾心斗角,她也不忍心叫那些污秽之事玷污了孙女,只是孙女大了,早晚要知道这些的,若是她不教,日后嫁出去,遇到王姨娘这样的妾室,可是要吃大亏的。   “你们在家中尚能由着心意来,日后嫁出去了,难不成也要这么同自己的夫君置气。”   这话什么意思陆靖瑶是懂的,这里男子三妻四妾的,女人要同男人置气那也是要有资本的,有哪个男人放着温柔如水的女子不宠,跑到那种炮仗性子的那里去找罪受。   陆靖烟就有些迷茫了,她还小,不是特别懂这些。   老夫人叹了口气,搂着她说:“罢了罢了,像你爹那么糊涂的人也不多了。”   亲口承认自己养大的儿子糊涂,也是不容易的。   陆靖烟搂着陆老夫人的脖子,亲昵道:“我有祖母疼就够了。”   这话说的有些可怜,孩子哪有不希望得到爹娘的疼爱的,陈氏固然对她好,可三个孩子总有轻重,她又养在老夫人这里,在陈氏心里的地位更加不如哥哥姐姐。   陆二爷就更不必说了,他打了陆靖烟的那次,看女儿连爹都不愿意叫他心中也是后悔的,可没后悔几天便被王姨娘给哄住了,觉得小女儿性子不好,总是爱欺负姐姐,阿秀身子弱,哪里能打的过阿烟呢,何况阿秀向来知书达理,不会像阿烟一样胡闹。   再精明的男人一到了床上也是下半身思考的,根本不会想太多,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对小女儿有亏欠,又不做出实际行动去弥补。   陆靖瑶在老夫人这里待到晚上,用了晚饭,回去的时候清河郡主坐在屋子里问她去哪了。   她说去祖母那里了。   清河郡主当即就沉下脸来,问她在去陆老夫人那里之前。   她极少看到娘发火的样子,讪讪的说是去誉表哥那里去了。   清河郡主看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柔声说:“福宝,不是娘要凶你,你也大了,男女之间,要懂得避讳了。”   陆靖瑶睁着水汪汪的眸子:“娘,从前你不是说要我同誉表哥亲近些吗?”   清河郡主语塞,她要如何说从前她喜欢赵誉,那是因为他是养在淑妃膝下的,且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如今怎么能一样,他在皇后膝下养了这么多年,荣国公府谋划多年,眼瞧着他出宫建府,可以更好的培养自己的势力,怎能不争一争那皇位。   吴王和楚王在朝经营多年,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不是轻易能撼动的,这个节骨眼上,宁国公府最好的选择还是中立,女儿同赵誉走的近,便会受到吴王楚王的忌惮,连陛下那里都要说不清了。 第46章   陛下是个疑心重的人, 当初他靠着鲁国大长公主登位, 后来瞧着对鲁国大长公主府好,实则还是在防着鲁国大长公主的势力, 防着李府, 他幼时艰难, 便想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福宝,你听娘的话, 日后你若是觉得无聊, 便去寻妙妙玩,还有你姐姐妹妹,你誉表哥也忙, 何况他比你大了七岁, 你们也没什么好聊的, 同小姐妹在一起多好。”   这就是叫她日后不要再去见赵誉了,陆靖瑶知道清河郡主在顾虑什么,爹娘一直想的是让宁国公府中立, 可上辈子陆府那边明明就是有支持的皇子, 她娘不让她和赵誉多接触,难不成宁国公府已经选择了要支持的,只是那个人不是赵誉。   她低着头,怏怏道:“女儿知道了。”   清河郡主疼她,她自小想要什么清河郡主都会给她,这倒是第一次不能任由心意来。   清河郡主自觉对女儿有愧,女儿喜欢同赵誉相处, 却因为家族不能去,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福宝,你大了,也懂事了,娘不是要干预你交朋友,只是有些朋友咱们高攀不上。”   她语气无奈,陆靖瑶自小听的最多的便是宁国公府位高权重,他家的小姐金尊玉贵,比宫里的公主也不差,可只有内里才知道这般踩在风口浪尖之上多么的熬人。   荣以荣人者荣,祸以祸人者祸。   帝王登位,多少曾经的达官显贵脱华服,换囚衣。   陆靖瑶本来还想着要劝她爹支持赵誉的,如今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真是出师不利啊。   陆嘉绕过镂空浮雕花鸟屏风,瞧见妻子坐在五屏风镜台前,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杨柳小腰若无骨,这会正伸手拿着挂在耳朵上的明月珰。   清河郡主从镜台里瞧见他,翘起了嘴角,陆嘉突然伸手抽掉她挽发的金簪,拦腰把她抱起。   清河郡主吓了一跳,慌忙搂住她的脖子,捶了下他的胸口,眼波流转,睨了他一眼:“混账。”   陆嘉被她这似怒又嗔的小眼神撩的心痒,他是个粗人,当年头一回见着鲁国大长公主这位娇俏的掌上明珠便惦记上了,想着怎么能把人给娶回家,这么多年了,她仿佛还是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只是比那会更加娇艳了,也更加让他着迷。   他腹下一团火,直接把人压在梳妆台前,清河郡主身娇肉贵的,梳妆台太硬,她哪里受的了,当即就蹙起眉,骂道:“混账东西,发什么疯。”   陆嘉红了眼,他平时都听她的,只私房之事强硬,他想要的无论清河郡主怎么骂他,他都要坚持。   闺房乐趣,妻子也就嘴上拒绝罢了。   他扯了她的腰带,抬起她的腿往上举,清河郡主被他弄疼了,杏眼氤氲,双颊泛红,保持着最后的矜贵,拿脚踹了下他的胸口,吐气如兰:“若是伺候的不好,便罚你一个月不许上床。”   陆嘉哭笑不得,握着她的脚踝使坏的在她怕痒的脚心亲了一口:“郡主之命,微臣不敢不从,定要好好伺候。”   他加重了好好两个字,随后便搂着妻子的腰,发了疯似的顶弄,清河郡主一边哭一边骂,最后只剩下不成调的呜咽声。   陆嘉把清河郡主从水里抱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陆嘉在她红润的脸上亲了一口,闷笑着问:“郡主,微臣伺候的可好?”   清河郡主嗔了他一眼,又感觉到他的手在身上乱动,气道:“别乱动了,我有正事要同你说。”   陆嘉又蹭到他脖颈边,嗅了嗅妻子的体香,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正事。”   在他心里除了母亲和女儿的事,什么事都比不得他们夫妻亲近更大。   清河郡主知道他的德性,故意道:“福宝的终身大事,你管不管。”   陆嘉瞬间清醒了,问道:“什么福宝的终身大事,她才多大。”   “福宝马上十二了,阿岚只比她大几个月,去年便已经订下了亲事。”   “你不要瞧着旁人,我们家阿福不愁这个。”   清河郡主笑了:“不提阿福你脑子便不能清醒。”   陆嘉不放心问:“可是谁家来向咱们福宝提亲了。”   清河郡主含着笑,在他胸口戳了一下:“自福宝出生,那暗示要同咱们家结为亲家的也不在少数,我要说的是平阳王。”   陆嘉挑眉,清河郡主继续道:“若说平阳王对咱们福宝那自然是没说的,在外头一直护着我们福宝,福宝也爱同他亲近,平阳王那孩子也是知道感恩的,唯有一点,他是养在皇后膝下的,身份特殊,荣国公府为他筹谋,自不会叫旁人得了好处,皇后娘娘也一直想要她娘家的那个侄女嫁给平阳王。”   平阳王养在皇后膝下,婚事自是由皇后做主的。   陆嘉沉吟了会,凝眉道:“旁的倒也不说,单从能力品行上看,平阳王比吴王楚王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是太子的合适人选,只是陛下之意不是我们能揣测的,何况岳母大人的意思是谁都不帮。”   清河郡主叹了口气:“福宝自小就没受过委屈,她又同平阳王那孩子亲,我瞧着那孩子有情有义,若是福宝能嫁给他。”   陆嘉轻咳一声,打断她:“乱想什么呢,平阳王再好那是皇家的人,便是不能登位那也是侧妃侍妾一堆,咱们福宝怎能去受那个委屈,皇后娘娘中意的是她娘家侄女,咱们福宝便是嫁给平阳王,将来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也很难相处,何况还有岳母大人那里,她应该不赞同福宝嫁给平阳王。”   清河郡主睨了他一眼,陆嘉赶紧搂着她的腰哄她开心。   清河郡主道:“我就是觉得愧对淑妃,她走前托我好好照顾平阳王,我答应了,可这些年别说照顾他了,倒是他照顾我们福宝良多,如今因太子之位,我又要福宝疏远他。”   “这也不是你的错,他是皇子,住在宫中,你便是想照顾他也照顾不了,皇家又哪有心思单纯的,还是听岳母的,不急着挑选要辅佐的皇子。”   当今陛下可就是鲁国大长公主捧上位的,这种事上没有人比她更有经验了。   在陆嘉心里鲁国大长公主深不可测,她决定的事情便是想不明白,也总能令人信服,眼下三位皇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按陆嘉的意思就支持平阳王,妻子本就受淑妃之托好好照顾平阳王,平阳王自身品行也远高楚王吴王两位殿下,可鲁国大长公主并不赞同他支持平阳王,说是自有打算。   “平阳王不合适咱们福宝,那还有谁,许家老大呢。”   宁国公立马板起脸,清河郡主乐道:“瞧你,那忠勇侯再不好,许承却是正人君子,温润如玉,还是去年的状元呢。”   “他忠勇侯的儿子也配娶我的女儿吗?”   清河郡主不说话了,在陆嘉心里,谁都配不上他女儿。   不过清河郡主也就是说说,倒没考虑过许承,且不论忠勇侯府同宁国公府如今的关系如何,单说忠勇侯府的二公子算计陆衡差点要了陆衡的命,那忠勇侯夫人还有脸跑宁国公府哭哭啼啼的,许承是好,可惜有一个偏心眼的母亲,恨不得把命都给小儿子,却对大儿子不闻不问,这样的母亲,福宝嫁过去便不受夫君妾室的气,也要受婆婆的气,尤其是这个婆婆连儿子都不爱,又怎么会喜欢这个儿子的媳妇。   许承是嫡长子,生下嫡长子的女人在家族中脚跟算是站稳了,按理,忠勇侯夫人该更重视许承才是。   清河郡主搂着陆嘉的脖子说出心中的不解,这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何况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陆嘉沉默片刻,道:“许承其实不是忠勇侯夫人所生。”   清河郡主愣了愣,她想起昔日陆嘉和忠勇侯关系好的那会,忠勇侯府的老夫人过寿,宁国公府前去祝贺,经过忠勇侯府后院的荷花池时,忠勇侯夫人过来迎她们,身后还跟着小小的一个团子,小团子正是许承,没有人抱他,他迈着小短腿费力的跟在忠勇侯夫人身后,一个不甚便跌倒在地。   小孩最是娇嫩,往地上一碰,磕到了鼻子,不停的流血,她看着都心疼,忠勇侯夫人只是瞧了一眼,便漫不经心的说不是什么大伤,还说男人不能哭。   许承那会才多大,三岁的小娃娃,一边憋着眼泪,眼眶都红了,一边用手擦鼻子,血糊了一手,没有忠勇侯夫人的吩咐也没有丫鬟帮他,小孩就那么站在那里,一身锦服,脸上都是血。 第47章   清河郡主一直以为忠勇侯夫人只是不知道怎么疼爱自己的孩子, 对孩子严厉了些, 直到许景出生,忠勇侯夫人走到哪都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她听说过那种生第一子时年轻, 不知道怎么对孩子好, 心中对孩子有所亏欠,到第二子时就会把对第一子的愧疚转加到第二子身上, 加倍的疼爱第二子。   清河郡主以为忠勇侯夫人就是那种人, 没想到这中间还夹着这事,这就不怪忠勇侯夫人对许承不闻不问了,忠勇侯夫人是原配嫡妻, 却要养着别人的孩子做嫡长子, 自己的儿子只能屈居人下, 那心里能痛快吗?   何况还是忠勇侯府这种有爵位的家族,自己的嫡子继承不了爵位,忠勇侯夫人性子倒是好的了, 一般人哪里会将夫君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儿子充作嫡长子养。   阮夫人生不出儿子, 阮老夫人那么闹,阮夫人都没妥协过。   清河郡主当年无子,陆嘉心疼她,想把陆致抱过来充当长房的嫡子,那还是侄子呢,清河郡主心里都不舒坦,谁不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啊。   “忠勇侯夫人真是糊涂, 那不是她的儿子,她为什么同意养在自己的膝下。”   凭白的把爵位让给旁人的儿子。   “忠勇侯夫人那会刚嫁给许文瑞,脚跟没站稳没底气,又年轻,许文瑞向来爱花言巧语,忠勇侯夫人哪里经的过他的哄骗。”   “许承的生母是犯官之女,同忠勇侯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家里出了事,如今的忠勇侯夫人便该是她了,她出事后,充作了官妓,忠勇侯把她弄出来养在外头,这才有了许承,只是她那个身份入不了忠勇侯府,怕拖累了儿子,便自缢了。”   生母死了,忠勇侯自然不能把儿子丢在外头,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该逼着忠勇侯夫人在未有子嗣的时候去养别人的孩子。   陆嘉当年同忠勇侯关系好,这些外人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   陆嘉抱紧清河郡主,亲了亲她的唇角:“不要再说我小心眼,因为许文瑞就不待见他儿子,忠勇侯夫人如今在闹,想为自己的儿子请封世子,她对许承更是没有半点母子情分,福宝若是嫁给许承,明面上忠勇侯夫人还是她正经婆婆,到时候还不知怎么折腾福宝呢。”   清河郡主竖着眉道: “她敢。”   陆嘉轻笑一声:“你还真打算把福宝嫁给许承啊。”   “怎么可能,我们福宝才十二岁,婚事不着急,等她大些,懂这些的时候,说不得自己就有心仪的人了,平阳王和许承都有不足,我们福宝总能遇到与她年纪相仿,合的来的人。”   陆嘉含着她的耳朵,在耳垂上咬了一口,往她耳洞里吹气,清河郡主瞧他下身又有了趋势,觉得两腿发软,直接推了他一把,板着脸道:“还有完没完了,说正事呢。”   然后陆嘉就翻身压到她身上同她说正事了。   陆靖瑶回到院子沐浴后,换了身干净衣服,睡不着觉,半靠在榻上,紫文挑了帘子进来,手里拿着本书,边走边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仔细伤了眼睛。”   陆靖瑶哪里睡得着,接过书看了会,只觉得什么都看不下去,心烦意乱的把书丢到一边,蹙眉道:“真是烦死了。”   廊下的芷柳站在纱窗前,含着笑道:“我的小祖宗,又是哪里的烦心事,赶快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   陆靖瑶捧着脸:“我难受,我不说。”   芷柳眼角弯的更深,说道:“天儿冷,奴婢把窗户关上。”   陆靖瑶道:“别啊,让我吹吹风。”   她心中烦躁,便觉得体内发热。   “这会哪里还能吹风,要着凉了。”   芷柳也不等她说话便把窗户关上,绕过碧纱橱,手里捧着个暖炉子迈进去,把陆靖瑶身上的薄毯掖好:“小姐才生了场大病,再这般不小心,我们还活不活了。”   陆靖瑶嘻嘻笑:“怎么不能活了,我病了又不是你们病了,何况病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还少受些罪。”   她这阵子满脑子都是她活不了多久了,说出的话也难免感伤了些。   芷柳听她这么说,当场就落下泪来:“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小小年纪,怎么张口就是死啊死的,奴婢们哪里伺候的不尽心了,小姐也说出来,何必说这种话叫人伤心,你若是死了,这一屋子谁还能活不成。”   陆靖瑶叹了口气,可不是都活不成了吗?   芷柳拿着帕子哭,她是贴身婢女,这院子里伺候的除了夏嬷嬷就数她最大,她一哭几个丫头连忙哄她。   紫文站在陆靖瑶身旁,紫诗劝道:“姐姐快别哭了,小姐年幼,不知从哪学来的话说了两句,算不得真的。”   陆靖瑶:“……。”   这话她听懂了,这就是说她在外头学了话,回来自己假装忧郁一把。   紫文怕陆靖瑶误会,芷柳哭了倒没多大关系,可不能让这祖宗心里不畅快。   “芷柳姐姐早起身体便不适,说是头疼了一天了。”   陆靖瑶关切的说:“怎么头疼了,可请医吃药了”   芷柳见她关心自己,心里畅快了许多,摇了摇头:“奴婢这点都是小事,小姐日后可不能再说这种丧气话了,什么死不死的,奴婢还要看着小姐嫁人生子,伺候小主子呢。”   她还哪里敢在芷柳面前说这种丧气话啊,她这几年同夏嬷嬷越来越像了,说起话来便喜欢唠叨。   芷柳又嘱咐了几句,还是紫文提醒她赶紧回去休息,仔细过了病气给小姐,她才忽然想起来似的,慌张的跑了出去,到了廊下又扬声叫陆靖瑶早点休息。   清河郡主叫陆靖瑶同赵誉疏远些,陆靖瑶每回去书院从平阳王府门口经过心里都痒痒的,想着怎么和赵誉联络联络感情,叮嘱他对太子之位上点心。   这日她从书院回来便叫人准备笔墨纸砚,写了封信送给赵誉,这封信兜兜转转到赵誉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因为怕被清河郡主发现,她也没敢写在信外面写字,平阳王府的门房收到信的时候一脸懵,还以为是哪家小姐爱慕他家殿下写的信。   也没太在意,就丢在门房的一个柜子上,其中一个门房着急上厕所到处找草纸,没找到,觉得那不知哪家小姐送来的信他家主子也不会看的,就拿了去,陈源出府时恰巧瞧见了那即将被当做草纸的信不是寻常纸,一个门房更用不起这样的草纸,问了两句,估摸着是宁国公府的小姐送来的,这封信这才到了赵誉手中。   赵誉拆开信,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第48章   陆靖瑶先表达了一番对赵誉的思念之意,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夜不能寐, 辗转反侧, 登高不见君, 夙夜忧叹。   她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张纸,最后才说又梦到明惠郡主了, 稍加提点两笔, 最后又问赵誉寝食安否。   也难怪门房以为是哪个爱慕他的小姐写来的了。   他想起那丫头眼里的狡黠,忍不住好笑,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哪家十二岁的小姑娘写的出这种信。   他手里捏着那几张纸, 坐在椅子上, 陈源见他不说话,拱手道:“殿下可要准备笔墨”   他还未说话,外头通报说是有人送了个食盒过来, 也没说是哪家送过来的, 门房刚刚拿着陆靖瑶送的信当草纸被骂了一番,这回也不敢乱来了,老老实实的给送了过来。   陈源接过食盒,听他说是个小厮送过来的,只说送给殿下的,就跑了。   陈源闷笑一声,定是宁国公府那位小姐干的了, 这位小姐也不知怎的了,竟来了这种兴趣。   他把食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盘精致的糕点。   陈源笑着捧起白瓷盘子到赵誉面前,说:“三小姐可真有心了,这糕点瞧着便让人垂涎欲滴。”   赵誉扫了他一眼:“不过是盘糕点罢了,你倒是把要把她夸上天了。”   赵誉有一种自家孩子被别人夸上天,自己谦虚的感觉。   陈源笑着说:“殿下,这旁人送一盘糕点过来那就是一盘糕点,那三小姐送来的自然不一样了,这可是要了命啊。”   从吃货手里弄吃的,那可不是要了命吗?   赵誉唇角含着笑,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才嚼了两下,脸色就变了。   不过他表情收的好,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端起一旁盖碗喝了口茶,让陈源去准备笔墨纸砚。   陈源躬身往西边的书房去。   他有单独的书房同幕僚议事,西暖阁也专门用作书房,平日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大多在西暖阁处理整事。   赵誉一手撑在案上,另一手捏起盘子里的糕点,外头是松松软软的奶层面,里面裹着的竟是青梅,又酸又涩。   真是蔫儿坏的小丫头。   难得今日阳光充足,陈源把窗户打开让阳光照到屋子里,赵誉绕过花梨木雕八吉祥隔扇,案桌上笔墨纸砚已经备好,赵誉坐在铺了软毛织锦绒毡的黄花梨木椅上,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汝既思之,何不见之。   陆靖瑶接到他的信时有些懵,她还以为他又要写些大道理来教训她呢。   阮妙坐在她对面,瞧她眼角弯着,忍不住问道:“何人的信,你竟如此开心。”   陆靖瑶道:“平阳王殿下的信。”   她说完又嘱咐道:“你别同我娘说,也别同你娘说。”   阮夫人若是知道了,也就意味着清河郡主知道了。   “他写了什么?”   她凑过头去看,陆靖瑶拿起信避在身后:“不给看。”   阮妙佯怒道:“什么好东西,还舍不得给我看,真是见色忘友。”   阮妙和陆靖瑶向来无话不谈,这些年陆靖瑶和平阳王亲近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我大哥写给你的信你都不给我看,我的为什么要给你看。”   “我和博哥哥能和你们一样吗?”   陆靖瑶含着笑道:“是是是,你们不一样,我还要叫你一声大嫂呢。”   阮妙脸色有些发红,瞪了她一眼:“莫要胡说。”   陆靖瑶知道她这是害羞了,阮妙自小便喜欢同陆博一起玩,陆博也喜欢带她,她这会年纪小,哪里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只知道博哥哥待她好,她长大后要嫁给博哥哥。   女儿家提到这种事难免脸红,只是她和陆靖瑶自小一起长大,垂着头,暗搓搓的问:“瑶瑶,博哥哥有没有说过他有喜欢的姑娘啊,二夫人有没有替他定亲。”   陆靖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阮妙打了她一下,她嘚瑟道:“你有求于我还这么嚣张,当心我不告诉你。”   阮妙歪着头说:“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博哥哥。”   “你若是好意思你就去。”   阮妙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   她拽着陆靖瑶的衣袖:“好妹妹,你就同我说吧,博哥哥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   她咬了咬唇:“可是我长大后是要嫁给博哥哥的。”   窗外当啷一声,估计是放在廊下的那个花瓶摔碎了,陆靖瑶往窗外看,就见一个白嫩秀致的少年站在窗前,眼底一片黯然。   “五哥怎么站在外面,进来喝茶啊。”   陆致摇摇头:“不必麻烦了。”   他从小就喜欢阮妙,回府后听说阮妙过来了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哪知道就听见阮妙说长大后要嫁给他大哥的话。   小公子一颗纯情的心瞬间被击的粉碎粉碎的。   他眼睛涩涩的,只是年纪不小了,再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哭哭啼啼的。   他失魂落魄的往外头走,阮妙有些尴尬:“他不会听见我说我要嫁给博哥哥的话了吧。”   陆靖瑶翻了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   阮妙担心道:“那怎么办啊,他不会同博哥哥说吧,博哥哥会笑话我的。”   “放心吧,他不会的。”   他当然不会同陆博说这事,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嫁给别人,他伤心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兴趣同自己的情敌说这事。   “你怎么知道不会,万一他说了呢?”   陆靖瑶一脸无奈,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阮妙就担心了一小会,就彻底把陆致出现过的事给忘了,同陆靖瑶一起琢磨着怎么给赵誉回信。   “你是写了什么给平阳王,他竟然这么给你回信。”   陆靖瑶笑嘻嘻的把她写给赵誉的信大概说了一遍,去掉了做梦梦到明惠郡主那里,听起来更像是爱慕平阳王已久,写信表达思念之情的了。   “瑶瑶,你不会是喜欢平阳王吧。”   陆靖瑶无奈的笑了笑。   阮妙捏着她的脸:“你别笑啊,我说真的呢,不然你那么写信给他做什么?”   “我就是逗逗他,顺便哄哄他,他那种人比较自负,我这么说他心里可能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对我好一些。   阮妙不信平阳王是陆靖瑶说的那种人。   陆靖瑶解释了两句自己不是喜欢赵誉,只是逗他玩罢了。   然后又提笔给赵誉写回信。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阮妙更不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三次元太忙,更新少些,周末会补上的 第49章   阮妙撑着脸蛋笑眯眯的看她:“陆阿瑶啊陆阿瑶, 还说你不喜欢平阳王殿下, 你瞧瞧你都写了什么,姑娘家还是矜持些好。”   她指着信上的字给陆靖瑶看。   陆靖瑶不甚在意道:“这有什么, 我自幼和平阳王相识, 我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了。”   “哦, 你是什么人。”   “重点不是我是什么人,重点是平阳王觉得我小, 说出的话都是孩子顽劣, 定然不会做真。”   “你都十二了,还小呢?”   十二岁都可以说亲了,早熟的如阮妙这种都已经情窦初开了。   陆靖瑶把信给紫文让她避着芷柳送出去, 芷柳原是清河郡主身边的人, 又向来觉得陆靖瑶是孩子, 怕她思虑不周全,这事让她知道了,定要唠叨一番怕影响她姑娘家的名声, 将来不好嫁人了。   陆靖瑶当然不在意这些, 命都要没了,还在意名声做什么。   紫文和紫诗就不一样了,她们从买来就伺候在陆靖瑶身边,算是和陆靖瑶一起长大的玩伴,也就比陆靖瑶大了一点点,自然不会像芷柳考虑的那么多。   两人说了会话,阮妙问陆靖瑶宁国公府的水仙花有没有开。   水仙花是去年荆州上供的, 陛下赐了几株给宁国公府,原是要养在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瞧,便养在了外头的院子里。   “你来的刚好,前儿开了几个花苞,这会不知开成什么样了,咱们过去瞧瞧。”   紫诗领着几个丫头拿了八团喜相逢绒毡,铜鎏金錾花小手炉,准备妥当后才往院子里去看花。   阮妙一路上抱怨在家绣荷包绣的手疼。   “你绣荷包做什么?”   “我祖母说姑娘家大了,日后嫁人这些都要会的,我娘的意思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稍微会些针线活也就算了,不需太过讲究,我祖母就不乐意了,前儿把我拘在她屋子里一天,看着我绣了一天的花样,我这心里瘆的慌。”   她心里也明白祖母表面上是为了她好,那说出的话好听,实则不过是以她来威胁她娘罢了,前几个月她爹的一位妾室生了个儿子,她祖母乐的跟什么似的,把她娘叫过去让她娘好生待那母子俩,又张罗着把那孩子记在她娘名下,充当嫡子。   她娘多年无子,阮府这么多年才出了这么一个男丁,便是庶子,也是尊贵的小公子,要记在她娘名下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那姨娘是老夫人远房侄女,老夫人本就不喜她娘,又心疼自己那拐了十八弯的侄女,说是她那位姨娘为阮府生下了小一辈唯一的男丁,劳苦功高,当赏,金银首饰不停的往那姨娘院子里送也就罢了。   还说孩子太小,离开生母不宜生长,要孩子还养在姨娘身边,只记在她娘名下。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记做嫡子,却要养在生母身边,那她娘这个正室嫡妻的面子往哪放。   “整日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命苦,儿媳不孝,哭的我耳朵疼。”   这确实挺让人头疼的,一般老人哭会让人心疼,可阮妙祖母那种哭天抢地的哀嚎,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命苦的只会让人心烦。   “阮姨母怎么说”   “我娘懒的搭理她,这些年受了她多少无理取闹的气,我娘这几日称病不出,她威胁我娘要把管家权收回去,我娘索性一股脑的把账本子全都给了她,她安逸了这么些年,哪里还记得怎么管家,忙的焦头烂额的,才接管两日,厨房那边的下人吃了酒,夜里就在屋里赌了起来,厨房里什么时候着火了也没人发现,硬生生的烧了大半个厨房那些人才后知后觉的去灭火,她自己觉得没面子,便说是我娘管家的时候没管好,惯的下人一身毛病,又命令人去搜各个院子要整改府里的不正风气。”   这阮老夫人可真能折腾的。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扎了根的,哪里这么容易动,她得罪的人多,处处不顺,没法子,这才把我拘起来威胁我娘的。”   她三言两语的,内里定然没有那么简单,阮府那么多下人,便是吃了酒赌钱也不能人人都赌,不可能没人看见厨房烧了起来,除非是瞧见了没说。   阮夫人管家多年,又是当家主母,阮老夫人想从她手里把管家权轻易的夺过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被气死也要脱层皮,阮夫人又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阮妙捧着手炉道:“真是些糟心事,怎么旁人家的祖母就这么好,我祖母就只想算计我呢。”   “想这么多做什么,你要相信,阮姨母会护住你的,她再不好也是你祖母,不能拿你怎么样。”   “她是不能拿我怎么样,可我这心里头就是气不顺,那妾室不过生了个儿子,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跑到我娘面前耀武扬威的,说以后和我娘一起养儿子,还问我娘会不会做衣裳,给她儿子做几身,一个妾竟然使唤起我娘来了。”   “竟还有这等事,没人管的吗?”   “我娘话已经放在那里了,想把那孩子充作嫡子养可以,那就去母留子,府里的嫡子养在一个下人身边算什么。”   那姨娘一听说去母留子,脸都吓白了,当场就瘫在了地上,求阮夫人饶了她。   她那么做可能也是作戏居多,不过是想让阮大人更怜惜她一些。   到底是姨娘,眼皮子浅,生了儿子便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阮大人最喜欢的是她。   也不想想阮夫人一个无子不得婆母喜欢的主母这么多年都保持着自己的地位靠的是什么。   阮大人对发妻感情深厚,只是苦于膝下没有男丁,阮老夫人又催的紧,不停的给他塞人,他才纳了那些姨娘。   他爱自己的妻子,却也是孝子,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没有足够的魄力忤逆母亲,保护妻子,阮夫人对他很失望,这些年对他冷眼相待,房门也不让他碰,那些人便以为阮夫人失去了阮大人的宠爱,好在她是嫡妻,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但人不是没有底限的,若从一开始就妥协,将来只会更加艰难。   她们一路说着到了养水仙花的园子,阮妙第一次瞧见水仙花,觉得稀奇,只是看了会便觉得没什么乐趣,陆靖瑶领着她在院子里逛。   她本来说起家中事就一阵心烦,垂着头有些不开心,陆靖瑶附和着她,突然见她咧着嘴,眼角弯弯,笑容明媚。   对着陆靖瑶的身后招了招手:“博哥哥。”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怎么站在这里,不冷吗?”   陆博一身白色直裰,腰束玉带,挂着一块玉佩,肩上披着玄色氅衣,身姿挺拔,面容俊郎。   宁国公府的大公子向来都是温润如玉,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他说话总是不急不缓,让人身心舒畅。   陆靖瑶刚回了句不冷,就见阮妙笑嘻嘻的从她身旁跑过去。   “博哥哥,我冷,你替我暖暖手吧。”   陆靖瑶:“……。”   说好的姑娘家的矜持呢。 第50章   陆博勾了勾唇角, 缓缓开口:“冷怎么不到屋子里去。”   陆靖瑶识趣的没有开口, 阮妙道:“我们正准备回去呢,博哥哥与我们一起吧。”   阮妙毫不掩饰见到陆博的欣喜之情, 陆博瞧着她那可爱俏丽的小脸蛋, 心情愉悦。   阮妙小步挪到他身旁, 仰着头甜甜的唤了一声博哥哥,白嫩的小手背到后面对着陆靖瑶摆了摆, 示意她走。   陆靖瑶忍不住好笑, 就这小花痴,还好意思说自己见色忘义。   不过她向来识趣,打小就习惯了陆博从自己这里把阮妙带走, 她对陆博道:“大哥, 你带妙妙玩一会, 我先回去了。”   她连借口都不用编,大家都懂。   她和阮妙两个人去看花,一个人回去, 远远的就见自己院子外面的小角落里蹲着个人, 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   墙角梅树傲然挺立,朵朵红梅在枝条上翩翩起舞,婀娜多姿。   几瓣梅花散落在那人的头上肩上。   紫诗瞧见她往那边看,诧异道:“那里是谁,怎么会蹲着不动”   陆靖瑶唇角抽了抽,瞧见角落里那人没出息的样,可怜兮兮的蹲着, 咬着牙道:“这没出息的。”   她把手炉塞到紫诗怀里,走到陆致面前,捏了他头上的花瓣。   陆致抬起头,见是她,目光又往她身后看了看。   陆靖瑶冷笑着说:“你找谁”   陆致缩了缩肩膀没说话,十四岁的少年,委屈的神情瞧起来跟小孩子一般。   陆靖瑶暗道了一声小傻子。   她拔高了声音:“你还蹲着,还不起来,叫下人看见了笑话。”   陆致满不在意的嘟囔:“笑话便笑话。”   反正他从小就是被人当做笑话长大的,也不在乎这个。   陆靖瑶是不明白这小傻子怎么情窦初开这么早,这么些年都没有移情别恋,独恋阮妙一枝花。   最重要的是阮妙如今不过十二岁罢了,小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得不到心里不甘罢了。   “妙妙又和大哥一起了吗?”   “你说呢?”   陆靖瑶不答反问。   “这样有什么意思,妙妙喜欢大哥。”   “我知道,只是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从小就喜欢妙妙,想娶她做媳妇,可是她却喜欢了大哥。”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懂。”   行,她不懂。   “你放心,我不会破坏大哥和妙妙的。”   那也得你有那个能耐啊。   “阿瑶妹妹,你说我是不是缺少男子气概啊。”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改变自己了,我都很多年没哭了。”   陆靖瑶:“……。”   所以现在可以不蹲着,起来说话吗?   “五哥,你这么仰着头说话不难受吗?”陆靖瑶问。   陆致理所当然的说:“当然难受了。”   “那你还不起来。”   陆致揉着发麻的小腿:“你以为你五哥我不想起来吗?我蹲太久了,腿都麻了,起不来。”   最后是几个丫鬟把他扶起来的,总算陆五公子还知道丢人二字怎么写的,几个丫头扶着他时他一直叮嘱把他围起来,不要让旁人瞧见他的脸。   几个丫头把陆致扶到屋子里,倒茶的倒茶,端水的端水。   陆致大爷似的站在那里等着丫鬟伺候她洗脚,陆靖瑶把擦脚巾子往他身上一扔:“你自己洗,难不成还叫我的丫头给你洗脚。”   几个丫头倒是不甚在意,伺候主子本就是她们份内之事。   陆致接过擦脚巾子,佯怒训斥陆靖瑶:“没大没小。”   陆靖瑶才不怕他,在宁国公府里,陆致的那点威严也就能唬住底下的粗使丫头。   陆致从小就爱哭,比小姑娘还娇滴,稍微逗一逗就撇着嘴哭。   他性子和善,对待底下伺候的人也很亲近,他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很喜欢他这个亲和的主子,就是他不大管事,屋里的丫头犯了错他也大多是笑笑。   上回他屋里的两个丫头争风吃醋,打坏了张氏送给他的几样摆件,张氏发起火来,要把那两个丫头给发卖了,哪家做奴婢的这么没规矩,在主子的屋里打闹。   张氏铁了心的要罚,陆致倒觉得没什么,不过几样摆件,哪里比的过开心重要。   那些丫头都是伺候他长大的,感情自是不一般,给两个丫头求情的时候陆致说自己已经训斥过她们,她们日后不会再犯了,叫张氏饶了她们这回。   张氏当时已经气急,瞧着儿子一副软绵的性子更加生气,一个爷们,都快要让房里的丫头骑到脖子上了,还不如府里那位混世小魔王陆衡呢,最起码往哪里一站,吼一声,没有丫头不怕的。   陆致呢,只怕他嗓子都扯哑了,丫头们顶多瞧他两眼,该干嘛还是干嘛。   所以他说他已经训斥了两个丫头,张氏当场气的口不择言:“得了吧,就你那屁点威严,也指着她们能听你的。”   一点面子都没给儿子留。   那两个丫头,张氏最终也没拗得过儿子,留了下来,只是陆致这屁点威严在宁国公府里也算是传了个遍。   他蹲久了,腿上有些不顺畅,坐在椅子上,一个丫头半蹲在地上为他揉腿。   陆靖瑶随手抽了本书,翻看了两三页,听陆致说他房里的几个丫头。   “我娘说要把她们几个都撵走,若撵走了,谁来给我作伴啊。”   陆靖瑶想到他房里的那几个大丫头,体贴倒是很体贴,几个丫头各有各的特色就是叫陆致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没大没小的连主子都敢嘲笑,也难怪张氏要撵她们走了,谁受的了自己儿子被一群丫头调笑啊。   “五哥心善,待她们好,可也不能没了分寸,这般待房里的丫头,就不怕未来的嫂子吃醋吗?大哥房里的丫头就没那么不懂规矩。”   陆博房里的丫头走路都不带声的,和陆致房里的丫头简直是两个极端。   陆致闭了闭眼:“她们都是可怜人,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又没什么大错,既是伺候我的,我开心便好了,我娘何必管我房里的丫头如何。”   这话一出陆靖瑶就懂了,她这位性格绵软爱哭的五哥叛逆期到了。   “都是姑娘,姑娘家就是用来宠的,几样摆件算什么。”   不得不说,陆致的觉悟很高,只是陆靖瑶还是有些不喜。   “那日后五哥娶妻了,五嫂不喜欢她们,你要如何呢?姑娘是用来宠的,妻子是用来做什么呢?”   “妻子当然是用来疼的,我妻子为什么要不喜欢她们呢,她们都是自小伺候在我身边的。”   陆靖瑶叹了口气,还是年纪小,不懂事。   他待屋子里的丫头这么好,成亲后妻子怎么可能不吃醋。   陆致低垂着头,估计也意识到了不妥 ,闷着头没说话,也不知打算如何。   他走后,芷柳道:“这五公子房里的丫头确实不像样子,一群奴婢都能争风吃醋,也不掂量掂量什么身份,将来有了五少夫人,有的是她们的苦头。”   芷柳不喜欢陆致房里的那些丫头,觉得太没规矩了,上回她去陆致房里送东西就瞧见他屋里一个丫头笑着捏他的脸。   陆靖瑶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听芷柳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别是另一个陆三爷才好。   陆三爷四处留情,对他外头的那些女人都很好,陆致如今这怜香惜玉的架势倒也有点苗头了。   陆靖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差点被茶水呛到,紫诗连忙拍着她的背,把她手里的青瓷茶盏接过去。   陆靖瑶拿着帕子擦嘴,乐道:“你瞧我那五哥哪里像是能四处留情之人。”   芷柳想了想,道:“也是,咱们五公子性子好,一看就不是那种拈花惹草之人,将来娶了媳妇,怕是个知道疼媳妇的,不会在外面乱来,哪里会想三爷一般。”   直接说性子绵软,将来惧内不就完了吗?   陆靖瑶看了几页书看不进去便丢开了,阮妙过来向她告别,这会天色还不算晚,陆靖瑶想多留她一会,她说她祖母让她早些回去,还要考她的琴棋书画,简直就是故意刁难。   陆靖瑶把她送到宁国公府门口,瞧着她上了马车离开才要转身回去,就见左边巷子里一辆华丽的马车行了过来,陆靖瑶一眼就瞧出来那是平阳王府的马车。   马车四周帷帘低垂,平阳王向来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陆靖瑶立在那里,瞧着护卫为他挑开帘子。   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下了马车,乌黑束起,腰系墨玉金厢阔带,身披鹤氅。   陆靖瑶见他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想起自己写给他的信,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现在,他来了。 第51章   赵誉瞧着小姑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身上裹的严实, 鼻尖还是冻的发红,他看到陆靖瑶写给她的信, 想到她一个小孩子, 也不懂这些, 就是故意的,他心里愉悦, 又想到这丫头和忠勇侯府的大公子许承关系好, 说不得同他来往书信也是这样的。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陆靖瑶这会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这九殿下不会是被气的过来教训自己的吧。   赵誉吩咐护卫去别处等他, 缓步走到她跟前, 他比她高很多, 他凑她太近,她只能仰着脸才能瞧见他的脸。   她往后退了两步,躬身给他行礼。   宁国公府的门房过来迎接赵誉, 赵誉沉着声问:“你爹可在府上”   陆靖瑶不知道, 回头问门房。   门房躬着身说公爷刚回府没多久。   陆靖瑶瞧着赵誉,问道:“九殿下寻我爹有事吗?”   赵誉嗯了一声,开口道:“是有些事要同宁国公商量,既然他刚回来,想来这会正忙着,本王便不打扰了。”   他一副专程来寻宁国公,只是恰巧遇见她的样子叫她有些不开心, 做什么这样冷淡。   她脸上的笑敛了下去,垂着头,满脸的不开心,觉得和他没什么话好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我爹不忙。”   她自小被清河郡主和宁国公捧在手心里宠,性情有些娇惯,这大门口的风呼呼的刮,又冷,她跺了跺脚往里面走。   大管家不在,门房的管事尴尬的瞧着赵誉:“殿下,奴才领您进去。”   赵誉斟酌了下,宁国公府不想叫他与陆靖瑶过多接触他不用猜便知道,宁国公府向来视女儿如宝,不像那等拿女儿交换利益的人家,早早的便把家中女儿送入了几个王府中做赌注,赌赢了便更进一步,赌输了怕是要放弃女儿了。   他转身欲走,突然听到小姑娘娇气的哼了一声。   赵誉转头时瞧见陆靖瑶半张脸露在外面,有些惊慌的往里面躲。   陆靖瑶一路沉默着往前走,赵誉也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门房的管事一脸焦急的看向陈源,这不是要去见公爷吗?   陈源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咱们殿下幼时受清河郡主照顾颇多。”   这么一说门房的管事就明白了,这是来拜访清河郡主的。   他弯身退了下去。   路上遇到来往的下人,陆靖瑶怕她和赵誉走一起的事传到她娘耳朵里,边走边问:“殿下不是要去见我爹吗?”   她低着头,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赵誉走她前面去了,一头撞到了堵肉墙,这肉墙还挺硬,撞的她鼻子疼。   她揉了揉鼻子,瞪大眼睛,一副要问罪的样子。   赵誉缓缓开口:“阿福,不要闹。”   长熙堂里,正门开着,堂上赵誉坐着,右手边宁国公说的话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陆靖瑶垂着头坐在清河郡主旁边,不敢说话。   刚刚他们还未来的及说几句话,清河郡主和宁国公便带着人匆匆的赶了过去,明明他们两人什么都没有,那阵仗倒像是两人偷会一般。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宁国公拔高声音,赵誉缓过神来,目光从陆靖瑶身上移开,宁国公喝了口热茶,听他道:“原吏部尚书贪污一案,不知宁国公这边进展如何?”   吏部尚书贪污受贿被查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贪污多少以及涉及的朝中官员还在审理之中,陛下将此事交给宁国公办,又将吏部暂时交由赵誉管理。   吏部尚书是吴王的人,这些年来吴王靠着他往朝中安排了不少人手,如今折了这一臂膀,元气大伤,陆嘉本以为吴王定是要保下吏部尚书,不曾想吏部尚书除了刚出事那会吴王走动了两次,到现在吴王府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显然他是要放弃吏部尚书了。   吴王向来护短,身边官员替他做事,出了事他都尽量护着,那些支持他的朝臣也都一心一意的跟着他。   这回他毫不犹豫的舍弃吏部尚书,保住自己,也是寒了不少支持者的心,连吏部尚书这种鞍前马后为他效劳的人他都能眼睛不眨的舍弃,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吴王怎么能不心疼,吏部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白白便宜了赵誉,可他不得不舍弃,吏部尚书为他做事,贪污的银钱也是经过他的允许,九成进了吴王府,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忠勇侯说的对,眼下还是明哲保身最重要,吏部没了可以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他不能出事。   赵誉根本不在乎吏部的进展,横竖吏部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再审下去也不过是多牵连几个吴王的狗罢了,没什么意思,反而会让吴王日后行事更加谨慎。   这时候陛下不会动吴王,也不会彻底拔了他的根。   宁国公以为他是着急处置了吏部尚书,心中暗道年轻人,瞧着沉稳,实则还是沉不住气。   “殿下放心,微臣必不会有负陛下之令,明日便会在朝中启奏此事。”   除了楚王,没有人比宁国公更欢喜看到吴王倒霉了。   他这几日忙紧忙出的把这事调查了个底朝天。   吏部这个地方历来遇到清官还好,遇到贪官那就是个肥缺。   吏部尚书利用职位之便收钱卖官已久,吏部尚书做事向来谨慎,若不是他们自己人泄了出来,根本不会出事。   他敲了敲案桌,唇角挂着笑。   他在思考要不要把忠勇侯做的这事告诉吴王,到时候狗咬狗,可就好看了。   吏部尚书可不就是被那奸诈之人暗算了吗?   宁国公估摸着是这两人同为吴王做事,许文瑞不如吏部尚书在吴王身边早,又掌握着一大经济来源,陛下坚持不了几年,吴王登基可能性最大,忠勇侯怕有吏部尚书在,吴王会把最高的功劳算在吏部尚书头上,便先一步出手毁了吏部尚书。   知道他不喜吴王,还借了他的手,他自是不介意这个举手之劳,也好看一看这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吴王身边得用的不止吏部尚书和忠勇侯,因他为人宽和,身边支持他的老人不少,宁国公在想不知许文瑞下一步要挤掉谁。   皇位还没登呢,自己人就闹了起来。   陆嘉瞥了眼身侧的赵誉,觉得比他两位兄长好多了,只是鲁国大长公主不让他支持赵誉,自然有她的道理。   他心中再是看好赵誉,也不会违背岳母的意思,岳母多谋善断,察见渊鱼,当年一手扶持景德帝登上帝位,没有比她还懂景德帝心思的女人了。   “宁国公慢慢察,本王只是随便问问,表姑母近来可好。”   他目光落向清河郡主,清河郡主含着笑道:“托殿下的福,一切安好。”   “表姑母身体康健便好,这些年劳表姑母照顾。”   他站起来向清河郡主行了一礼,清河郡主连道不敢当,陆靖瑶感觉屋里气氛有些不对,赵誉和她爹都是沉着脸,她娘脸上挂着笑也是僵着的。   赵誉这是在做什么?   赵誉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靖瑶说:“阿瑶表妹,莫要恼了。”   陆嘉脸色十分难看,清河郡主搂住女儿问:“可是阿瑶不懂事,冲撞了殿下。”   “表姑母放心,阿瑶也是本王看着长大的,本王不会伤害她的,表姑母与宁国公之意也是本王之意,本王不会强人所难。”   这般挑明了说,清河郡主心下内疚,陆嘉道:“殿下,这种事还是爷们说便好,同妇人家说什么”   赵誉抬眸看向陆靖瑶:“日后莫要任性了,你爹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说完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与生俱来的威严不容忽视,陆嘉蹙着眉,跟着出去。   也不知是正门敞开的风大的缘故,陆靖瑶就是感觉有些冷,她打了个哆嗦,垂着头,她自是知道她爹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在他看来她如今背着爹娘往他府上送书信,偷偷与他联系都是女儿家的任性胡闹。   有谁知道她心中的恐慌,若是她自己死,横竖一条命,再痛也能忍过去,又不是没死过,可她不能忍受身边的亲人去受那种苦,慈爱的祖母,温柔的娘亲,幼稚的爹爹,他们都会死的。   她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清河郡主吓了一跳,忙把她搂在怀里哄她:“福宝,娘不怪你,是娘不好,当初让你同你表哥亲近,如今又不让你见他,你若是真喜欢他……”   清河郡主咬咬牙,女儿与母亲之间一时不能做出选择。   陆靖瑶摇着头说:“不是的,我才不是喜欢他呢。”   “好,福宝不喜欢他,福宝喜欢什么,娘让人给你弄好吃的来。”   陆靖瑶还是摇头,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问清河郡主:“平阳王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要与宁国公府断绝来往。”   清河郡主没说话,是她对不起那孩子,没有遵守对淑妃的诺言,照顾好他。   陆靖瑶神思恍惚,回到自个院子里时眼睛湿漉漉的,嘴上嘟囔着:“断便断吧,最好以后都不要来往,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吧。”   芷柳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忙拍着她的背,焦急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陆靖瑶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哽咽着说:“没事。”   亏她还觉得自己先前在他面前假装做噩梦,被明惠郡主打,他会心疼自己呢,如今看来,不过都是个笑话罢了。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她骗了呢。 第52章   芷柳命小丫头去端水, 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又是哪个混账惹了小姐不开心。”   她嘴上这么说着, 心中不免想小姐自上回病了一遭便总爱说些胡话,怕不是梦中还魇着。   她扫了紫诗一眼, 紫诗会意, 垂着头退了下去。   芷柳见小姐坐在窗前不说话, 心中叹气。   紫诗候在廊下的柱子前,见她出来便唤了声姐姐。   芷柳拉着她往边上走了走, 低声道:“我问你, 你在小姐身边伺候,她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紫诗摇了摇头,芷柳沉了脸色, 道:“小姐为什么哭了。”   她一板着脸, 紫诗就害怕, 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刚长熙堂里的事她不知道,只是在外面候着,芷柳想着自家小姐可能是被清河郡主训了才哭的, 松了口气, 不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便好。   吴王府东花园的一处庭院雕镂精巧,殿堂屋顶是绿琉璃瓦歇山顶,正间与东西次间用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断,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打开,正门大理石中屏风前的紫檀硬木嵌螺钿桌上摆放的香炉里飘出袅袅清香。   里面传出一阵声响,下人们埋头跪在石砖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 吴王捏着拳面色阴沉的坐着,忠勇侯站在中央,两侧站着好几位面色不善的官员,还是忠勇侯先出言打破安静。   “几位大人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垂着眼,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御史台林大人躬身道:“殿下,非臣等不通礼数,吏部尚书多年来为殿下做事,功劳苦劳都有,当日殿下所说臣等为殿下做事,不说荣华富贵,最少殿下能保臣等一家老小平安,如今境地,叫臣等如何信任殿下。”   想到即将被斩的吏部尚书,吴王痛心的阖上了眼。   屋里顿时又是死寂,吴王做惯了好人,如今面对这样的指责他无力解释,吏部尚书一事他做的太绝,不但没有为他开罪,反而跟着落井下石。   忠勇侯突然冷笑一声:“几位大人的意思是殿下之过了。”   一个鬓角发白,同吏部尚书关系甚好的官员气道:“忠勇侯,莫要以为我们不知此事是你从中作梗,吏部尚书往日是同你有几分口角之争,那也是为了殿下好,咱们同为殿下做事,该以殿下的利益为先,而你只顾私欲,不顾大局,害得吏部尚书落此下场,今日便请殿下给句话,是要留这个小人在身边,还是要臣等为殿下效力。”   这是要吴王放弃忠勇侯了,忠勇侯的分量是重,可他一个人哪里比的上这么多人。   吴王心烦意乱,揉着太阳穴摆手:“此事日后再议。”   日后,哪个日后,还不是两方都舍不得。   “殿下,臣等不盼着殿下能给荣华富贵,可最起码当日所说妻儿老小平安,圣旨下达吏部尚书府的那一日我那婶子当场便去了,如何不叫人心痛。”   “够了。”   忠勇侯冷喝一声。   “吏部尚书是为了殿下做事,殿下日夜辗转,心中哀痛不比你们少,当日缺少银钱在朝中打点,吏部尚书是受殿下示意,你们呢,那些银钱你们从中拿了多少,自不必我来一一说明了吧,殿下若不是为了你们,又何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吏部尚书去死,你们还有脸在这里哭。”   几位大人脸色憋的通红:“胡说。”   “有没有胡说几位大人心里清楚,你们误会我不要紧,可不要糟蹋了殿下的一番心意,贪污受贿是陛下大忌,必会严惩,几位大人可回家瞧瞧自家老小这会过的什么日子,再去想想吏部尚书府,若不是殿下当机立断,如今几位大人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指责殿下。”   几位官员被他堵的无话可说,他们是和吏部尚书关系好,想为吏部尚书讨个公道,可比起吏部尚书,他们更加重视自己的命。   台基之下,明惠郡主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话,手抠着铜炉。   赵璋拽着她往外走,她蹙着眉,到了滋兰池中的亭子上才甩开他,抱怨道:“你做什么。”   赵璋淡淡道:“你可听见了。”   明惠郡主揉着胳膊:“听见什么?”   “你去寻父王不就是为了让他救吏部尚书家的五小姐吗?”   吏部尚书家的五小姐也是从小便和明惠郡主交好的,说是交好,倒不如说是那五小姐处处讨好明惠郡主。   明惠郡主听他提起,眼睛都亮了:“哥哥有法子救阿缃吗?”   赵璋都不知怎么说自己这个愚蠢的妹妹了。   “连父王都救不了尚书府的人,你觉得我能救吗?”   明惠郡主不相信:“怎么会这样,父王怎么会连一个人都救不了,我要去求他。”   在她心里她的父王是无所不能的。   “站住,父王现在已经很烦了,你不要去给他添乱。”   “我不能看着阿缃去死。”   赵璋冷嗤:“你倒是个重情义的。”   明惠郡主红了眼:“我怎么就不能重情义了,素日里都是你们说我是郡主,身份高贵,旁人都要听我的,如今我却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   “那是皇祖父亲自下旨,现在谁都救不了她,只能等着日后了。”   “日后又怎么救。”   “尚书府的小姐是要充作官婢的,到时候把她买入王府伺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明惠郡主嘴唇翕动:“那怎么可以,阿缃是娇贵的小姐,怎么能伺候人呢。”   “你操心的倒是多,你觉得她惨,如果你再不听话,下场便和她一样。”   想到牢狱之中发髻凌乱,面色沧桑的兰缃,明惠郡主打了个哆嗦。   “你可知吏部现在在谁手中。”   明惠郡主下意识的问道:“谁。”   赵璋简直无语,她这妹妹都来求情了,却还不知谁害了她的好姐妹。   “是你那风采高雅的好九叔,吏部尚书府刚出事,罪名还没定,皇祖父便把吏部交到了他手里,负责审理此案的是宁国公,我先头怎么同你说的,宁国公是父王要争取的人,你与他的女儿闹不和,如今他成了九叔的人,刚开始就断了父王的一个臂膀。”   明惠郡主又羞又愧,低着头哭:“不可能的,九皇叔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我问过他想不想做太子,他没说话啊。”   赵璋实在不知怎么说自己这妹妹了,她居然还跑去问过赵誉。   “那你现在还相信九叔没那份心思吗?”   明惠郡主抿着唇,现在不得不信了。   “哥哥,等能救阿缃的时候,你把她买下来,养在外面的院子里,不要同她说是我买下来的,我怕她心里受不了。”   难得有考虑周全的时候,可惜她的真心都是些对她虚心假意的朋友。   赵璋叮嘱了妹妹几句,叫她这阵子不要出去惹事,明惠郡主如今满心想救下尚书府的五小姐,赵璋说什么她都满口答应,待赵璋一走她就变了脸色。   难怪九皇叔待陆靖瑶好,原来是想要得到宁国公府的支持。   她垂了垂眼吩咐人去备马车,她要进宫去见皇祖母,哥哥向来喜欢陆靖瑶那丫头,他的话定然是袒护陆靖瑶的。   她坐在轿子里,一路想着九皇叔怎么会夺她父王的位子,他那样的人便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心里气的要死,九皇叔为了皇位去讨好陆靖瑶那丫头。   明惠郡主到德妃宫中时,德妃刚从皇后宫中回来,不知是受了什么气,这会正歪在榻上,宫人跪在地上为她捶腿,力气稍大了些,她眉头蹙了蹙,一脚将那宫人踢开。   那宫女连忙求饶,德妃嫌她烦,叫人把她拉下去,拖拽之间宫人不小心碰到了明惠郡主,明惠郡主皱着眉骂了声不长眼的奴才,德妃宫中的人一见是这祖宗,躬身行礼。   明惠郡主见地上拖着的丫头发髻凌乱,身上还有股臭味,想来是吓的,拿帕子捂着鼻子:“还不快把她拉下去,臭死了。”   宫人点头应是,急急忙忙的把人拖下去。   德妃听说她来了,柔声唤道:“阿凝来了。”   “皇祖母。”   明惠郡主跑到德妃面前坐着,挽住她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   德妃做起身,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瞧这小脸板着,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了你不开心。”   明惠郡主道:“皇祖母,我上回不是同您说我不喜欢陆靖瑶吗,您还记得吗”   “祖母当然记得,你放心,日后祖母定会为你出气的。”   明惠郡主道:“皇祖母,那陆靖瑶太狡猾了,她竟然勾引九皇叔。”   德妃眯了眯眼:“什么?”   “是真的,我亲眼瞧见她从平阳王府出来的,哥哥也瞧见了,我还纳闷九皇叔为何总是护着她呢。”   德妃冷哼一声,那陆靖瑶不过十二岁,哪里是她勾引赵誉,分明就是赵誉为了得到宁国公府的支持,讨好那小丫头的。   这次吏部尚书一事德妃也知道,就是宁国公搞得鬼,刚去皇后宫中也被皇后暗讽了一番,等着瞧吧,他的儿子坐上皇位后,这些人别想有一个好过的。   明惠郡主见德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害怕。   “皇祖母。”   德妃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摸着她的头说:“阿凝乖,祖母自会想法子治那丫头,叫那丫头不敢再对你无礼。”   明惠郡主听她这么说,甜甜的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总是喜欢吃掉我的问号,大家看到没有符号的地方那就是问号,看到有的地方该是问号结果确实句号的,那也是问号 第53章   德妃娘娘闭着眼歪在榻上, 殿梁之上垂下绚丽通透的水晶帘, 身下是大红色的刺绣绒毡,德妃年过五十, 隔着帘子瞧着, 倒还有几分风姿绰约。   明惠郡主乖顺的为她捶肩, 一个身着粉色宫衣的宫人进来行了一礼,凑到德妃娘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明惠郡主听着好像是皇后娘娘那里吩咐德妃照顾好郭贵嫔。   德妃娘娘轻哼一声, 睁开眼睛, 手指往太阳穴上按了按。   那粉衣宫人连忙对明惠郡主道:“郡主娇贵,仔细累着手,奴婢来就好。”   明惠郡主道:“伺候皇祖母, 我才不累呢。”   那宫人笑着说:“郡主孝顺, 奴婢们可不敢叫郡主累着, 德妃主子会心疼的。”   明惠郡主被她这话说的开心,德妃娘娘屈膝坐好,抚了抚小手指上的金晶护甲。   粉衣宫人执捶给她敲背, 德妃娘娘蹙着眉道:“行了行了, 退下吧。”   那宫人垂首应是,珠帘微微漾,德妃盯着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淡淡道:“宣她进来吧。”   明惠郡主愣了愣,不知她说的是谁,只是没多会就见宫人挑开帘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垂着头, 莲步轻移,玲珑身段藏在软罗纱衣之中,腰系玉带,肌肤塞雪,唇如胭脂,发髻之间步摇微晃。   长长的睫毛微垂,敛眸芬芳。   她跪在地上给德妃娘娘行了个大礼。   “郭妹妹,本宫这会乏了,实在没精力顾着你,你先回去吧。”   德妃娘娘瞧见这张脸就来气,这么多年了,陛下就没换过口味,说出去别人怕是不信,陛下这一生如珠似宝的宠过三个妃子,这三个妃子都长着相似的脸。   德妃入宫早,陛下当年的疯狂她都经历过。   当年她争不过李贵妃,后来比不过陈昭仪,如今和那二人相似的脸,又出现了。   楚王真是好手段,弄了这么个同李贵妃相似的脸在宫中,陛下向来惜命,为了她竟是连脸也不要了,一大把年纪,为了那种事宣御医。   德妃对郭贵嫔没有半分好感,且不说她的脸,单凭她是楚王送进宫的,她就实在恶心。   儿子为了争夺皇位,给爹送小妾。   德妃这一把年纪了,早已不受雨露,自不会嫉妒郭贵嫔受宠,只是陛下如今叫郭贵嫔迷了眼,一心以为这是当年的李贵妃和陈昭仪回来了,古稀之年还觉得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子,这女人是楚王的人,自她入宫后吴王在朝就没顺过,八成就是这女人吹的枕头风。   郭贵嫔垂着头,恭敬道:“原不敢劳烦德妃姐姐,只是妾初入宫廷,比不得姐姐对宫中事物了解的多,怕坏了规矩,如今妾怀有身孕,陛下那里不叫妾近身,皇后娘娘说德妃姐姐贤良,妾出身微贱,恐不能约束底下宫人,还请姐姐帮衬一二,妾感激不尽。”   她娇娇弱弱的说话谦卑,挑不出错来,德妃却恨的牙痒痒,皇后的原话哪里是叫她约束底下宫人,刚把她叫去说郭贵嫔是陛下宠爱之人,如今怀有身孕,陛下那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怕她过了病气,也不叫她在衍庆殿伺候了,吩咐皇后照顾好他的宝贝疙瘩,皇后素来精明,哪里要接这烫手山芋,转手便以郭贵嫔居住的毓秀宫同德妃的昭阳宫最近为由把照顾郭贵嫔之事交给了德妃。   且不说德妃心中不喜郭贵嫔,要屈尊降贵照顾一个贵嫔,陛下古稀之年,宫中多年没有皇子公主诞生,如今郭贵嫔入宫不久便怀有身孕,是不是陛下的难说,便是陛下的,宫中皇子公主娇贵,想做天家子女不容易,大半折在了娘胎里,剩下的一小半便是生下来也未必能养的大,皇后娘娘把这事交给她,摆明了就是坑她,郭贵嫔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不能顺利生产,她就得担着监管不利的名。   这郭贵嫔是楚王送来的人,楚王若是不想叫她生她也得乖乖的把孩子给掉,到时候在到陛下那里哭诉一番,便是她的罪过了,这让她如何甘心。   再是气的牙痒痒,如今吴王在朝艰难,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拖后腿。   想到郭贵嫔还怀着孩子,德妃抿了抿唇,手指搭在一旁,缓缓道:“起吧。”   郭贵嫔欣然一笑,露出两颊的一对小酒窝,往地上磕了一下:“妾谢过德妃娘娘。”   帘后走出一个宫人扶着她起身,大抵是做惯了奴婢,这会身居贵嫔之位,又怀有身孕,还是不敢挺直腰杆说话。   “坐下吧。”   郭贵嫔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开口道:“德妃娘娘,妾也不知道怀了孩子要做些什么,您能提点臣妾一二吗?”   德妃扫了明惠郡主一眼,拍了拍她的手,明惠郡主立马会意,扬起了自己高傲的下巴,问:“皇祖母,阿凝怎么不知何时宫中竟多了位娘娘,瞧着也不过就比阿凝大一两岁,阿凝岂不是要叫她一声祖母了。”   郭贵嫔面色羞红,道:“妾出身卑微,岂敢在郡主面前充大。”   明惠郡主冷哼:“怎么不敢啊,连本郡主的皇祖母都要伺候你,遑论是本郡主。”   郭贵嫔面色一白,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解释:“郡主,妾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没有怀过孩子,妾虽卑微,肚子里却是陛下亲子,妾不敢怠慢,皇后娘娘那里让妾不懂的多问德妃娘娘。”   “这话说的,旁人怀孩子也没那么多事,偏你就第一胎,唯恐出事,我皇祖母怀我父王时也是头一胎,也没听皇祖母说让皇后娘娘照顾。”   “郡主。”   明惠郡主冷冷一笑:“郭贵嫔莫要生气,本郡主也只是就事论事,不过想来郭贵嫔也该知道本郡主向来脾气不好,这阵子本郡主要留在宫中陪皇祖母,皇祖母怕是不能□□照顾你了,你若真担心你腹中孩子,还是去求皇后娘娘另选一位能照顾你的,免得本郡主到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你。”   郭贵嫔低着头,泫然若泣。   德妃对着明惠郡主斥道:“好了,总是这般没规矩,郭贵嫔是你的长辈,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向郭贵嫔赔礼。”   明惠郡主拽住她的衣袖撒娇:“皇祖母,阿凝说的都是事实啊,我脾气暴躁,有时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万一伤着了郭贵嫔肚子里的小皇叔怎么好,何况皇祖母你要照顾我的,若是还要照顾郭贵嫔,哪里还能顾的上我,皇祖母,你不能如此,您向来爱重皇祖父,阿凝不敢说什么,可您如今为了皇祖父的儿子不要孙女了,您偏心。”   “胡说八道。”   德妃戳了戳她的脑袋。   郭贵嫔立在底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明惠郡主哼了哼,站起身道:“若是皇祖母不去寻皇后娘娘,阿凝便自己去寻皇后娘娘,皇祖母还要阿凝伺候呢,哪里有精力去伺候别人生孩子,阿凝不依。”   她说着便真要往外面跑,两侧霎时窜出两个粉衣宫人,拦住她,不让她去。   明惠郡主向来娇纵,撒起泼来,谁的面子都不顾,一把推开拦住她的宫人,嘴里嚷着要去找皇后娘娘理论去,她好容易进宫陪皇祖母一趟,皇后娘娘竟然让皇祖母伺候别人。   郭贵嫔瞧着明惠郡主无法无天的样子,下意识的往旁边侧了侧身,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怕伤着自己的孩子。   德妃瞥了一眼,心下了然,郭贵嫔是想生下这个孩子的,最起码不是受楚王之命故意寻求自己的庇佑,而后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栽赃给自己。   宫人不敢伤了明惠郡主,都跪在地上求郡主息怒,德妃冷声呵道:“放肆,越发惯的你无法无天,若伤着了郭贵嫔肚子里的皇子,你个孽障有没有命陪。”   明惠郡主缩了缩肩膀,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哽咽道:“原是皇祖父说阿凝是他的亲孙女,身上流着他的血,是最尊贵的,如今倒好,是个什么人都能踩在阿凝的头上,我倒是瞧出来了,这皇祖父一病了,宫里便乱了套了,任谁都能尊卑不分了。”   郭贵嫔跪到地上,哭着说:“德妃娘娘,非是妾尊卑不分,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啊。”   拿皇后娘娘压她,真是好样的。   德妃强忍着怒气,道:“你也瞧见了,本宫这孙女脾气大,醋性也大,打小便不许本宫抱她哥哥,只许抱她,你先回去,好好养着身体,至于压治宫人之事,你是主子,没人敢为难你。”   这便是越过皇后娘娘推了这差事,横竖没有明旨,闹到陛下那里也可说因要照顾明惠郡主,□□乏术,陛下自然也知道皇后娘娘让她照顾郭贵嫔是什么意思。   郭贵嫔瞧着这屋里乱成一团,唯恐真的伤了孩子,娇娇怯怯道:“既如此,那妾便改日再来给德妃娘娘请安。”   她刚迈出去没多久,明惠郡主便笑嘻嘻的拦住德妃娘娘的胳膊,道:“皇祖母,阿凝演的好不好。”   德妃笑着说:“这可是你的拿手绝活,还需要演吗?”   “哎呀,皇祖母。”   德妃道:“逗你呢,比你平日里还有些过,你瞧那奴婢的脸都吓白了。”   明惠郡主虽然蛮横,却是不屑同一个奴婢争宠的。   “一个卑贱之人,谁给她的脸让皇祖母照顾她。”   德妃道:“还不是陛下皇后给的。”   “皇祖父真是糊涂,一个卑贱的奴婢怎能封为皇妃呢,瞧她那样,好歹也是个贵嫔,不敢大声说话,连自己的宫人都管不住,娇娇弱弱的,真是给皇祖父丢人。”   “哪里是她不敢说话,不过是学旁人罢了,只可惜学的不像。”   “她学谁呢,为何要学旁人。”   德妃道:“不该问的莫问。”   明惠郡主心里痒痒的想知道,又不敢问。   一个蓝衣宫人斟酌着开口道:“娘娘,奴婢瞧着楚王此次的目的倒像是让娘娘与皇后娘娘反目,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奴婢觉得娘娘没必要为了这事同皇后娘娘撕破脸。”   德妃漫不经心的说:“本宫同皇后哪里还有什么脸可撕。”   早就撕破了的,也不在乎这一回了。 第54章   蓝衣宫人道:“楚王倒是好手段。”   也不知去哪里找了这么个人, 竟同陈昭仪有七八分相似, 不仅长相,便连举止行为都像。   德妃娘娘冷哼一声, 拍了拍明惠郡主的手腕, 道:“阿凝今日歇在宫中, 去瞧瞧宫人给你布置的屋子有哪里不妥。”   明惠郡主虽然脑子不好使,这会也知道皇祖母是故意要支开她, 笑着应了声。   “娘娘, 这个郭贵嫔同当年的陈昭仪太像了,咱们不得不防。”   “怎么防,陛下如今鬼迷了心窍, 一心觉得是陈昭仪回来了, 说不得还以为是李贵妃回来了。”   她掐了掐手指:“郭贵嫔一举一动都是仿着陈昭仪来的, 显然是有备而来,刻意为之,楚王在她身上也算是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楚王到底是不了解陈昭仪, 怕是她母妃也以为陈昭仪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陈昭仪未承宠时是陛下身边女官,看似柔弱,是个没有主意的,实则却是个倔脾气,骨子里比谁都高傲。   陛下曾在德妃身边感慨过,若是陈昭仪有她一半乖顺就好了,男人就是贱骨头, 太乖顺觉得没意思,那火辣性子偿久了又觉得乏味。   德妃不担心陛下宠着郭贵嫔,她倒巴不得陛下多宠宠郭贵嫔,死在郭贵嫔的身下,吴王好登位。   越拖着,那底下的小狼崽子长得越大,吴王的机会就小了一分。   若是早几年,那皇位哪里有平阳王什么事,如今竟从原来的两方制衡慢慢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娘娘,郭贵嫔瞧着便不是老实人,留她在宫中终归是祸患。”   德妃淡淡道: “一个小小的贵嫔罢了,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娘娘。”   “好了,你下去吧。”   她闭了闭眼,年纪大了,总爱想东想西的,连跟在身边二十来年的人也不愿相信了。   郭贵嫔有孕的事很快便在京中传了个遍,百姓津津乐道,都拿这事当笑话看,陛下已过古稀之年,竟还有这能力。   消息传到陆靖瑶耳朵里时,她正被陆靖岚拉着一起打络子,陆靖岚凑过来笑着说:“你说这稀不稀奇,宫中都十几年没添皇子公主了。”   陆靖瑶的手顿了一下,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这些日子一直在忐忑中,想着那十皇子什么时候能出世,真到了这一刻,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大抵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有什么,陛下宠幸美人,美人有孕不是很正常。”   陆靖岚道:“这怎么能一样,陛下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说他……。”   她说到一半,面色羞红,竟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陆靖瑶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什么时候去见一见赵誉,只是自那日赵誉从宁国公府离开后两人便没见过,她心中有气,也不想主动去寻他,这般拖着,竟一次都没碰见过。   陆靖岚碰了她一下,问:“你瞧我这个打的好不好。”   陆靖瑶嗯了一声,陆靖岚见她没什么兴致,把东西放在一边,站起身道:“我瞧着你像是没什么精神,不如咱们出去逛逛吧,映翠堂里新进了一些小丫头,正跟着学规矩呢,你要不要瞧瞧有没有看的上的,选在身边伺候。”   老夫人心疼孙女,觉得家里的姑娘们大了,想着再给孙女们一人添几个伺候的。   “我身边贴身伺候的够了,便是选进去也不过是做些洒扫的活,便不去了。”   陆靖岚身边的两个年纪大的正好婚配了出去,这会正缺人。   她挽着陆靖瑶的胳膊:“你既不去,那我便改日再去。”   这种事交给底下的嬷嬷办便好,但这些身边伺候的嬷嬷向来管的多,挑选的丫头也大多老老实实的不爱说话,陆靖岚想挑几个有趣的丫头带在身边解闷,所以一心想着自己去挑选。   陆靖瑶笑着说:“你这会不去,当心好的被大姐姐挑去了。”   “大姐姐端庄,同我不一样,挑的人自也是不一样的,说来也有趣,昨日我从祖母那里出来,映翠堂的管事正带着那批小丫头熟悉府里的各房各路,有一个小丫头落下了什么东西回去取时恰好遇见了我,跪在地上同我说她被买进来时说是要派到小姐公子身边伺候的,如今管事的把她分到厨房去,求我说能不能在我身边伺候,不想去厨房。”   这些小丫头看着是刚入府的,年纪不大,实则个个跟人精似的,早打听好了去哪里伺候好,拼了命的往好主子那里挤。   陆靖瑶也听说过这些丫头私下里打听的与府里的传言,最好的去处是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待人宽厚,赏钱也多,只是老夫人那里现在不缺人伺候,其次就是世子那里,世子不爱让丫头伺候,身边的丫头基本都是摆设,在世子院子里伺候很闲,可以随意和小姐妹聊聊天,世子不会管的。   再然后就是各个小姐们,小姐们娇贵,要伺候的精致些,小姐们不会打骂丫头,就是伺候的不好,会被管事嬷嬷们骂。   总之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好的,次一点的是去园子里照顾花草,也很清闲,就是每个月拿的赏钱不高,也没有在公子小姐们身边伺候的体面,最差的就是分去厨房或是后院洗衣,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映翠堂向来都是管教新进的小丫头,往主子们身边选,那里的管事大多没什么人管,日子过的清闲,不在主子们面前跑,自然赏钱也不多,人总想着捞些油水,映翠堂里的管事只怕是应承了人家小丫头往好的地方送,收了人家的好处。   “你说,这个丫头,我该不该要呢,瞧着挺机灵的。”   陆靖瑶嗤了一声:“咱们宁国公府底下伺候的也该好好管管了,被卖进宁国公府里做丫鬟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连这种银钱都要收,可见是黑了心肝的,至于那丫头,你瞧着如何便如何,我没见过她,不能替你拿主意,不过我觉得那丫头主意也太大了些,怕日后心大。”   “是这个理,咱们不提这个了,去逛逛园子吧。”   陆靖瑶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郭贵嫔有孕一事,没有心思同她逛园子,便道:“三婶不是叫你打络子吗?你跑出去逛园子,三婶不骂你啊。”   陆靖岚问道:“你会吗?”   陆靖瑶拿起自己打的歪歪扭扭的金色络子,陆靖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我便不怕了。”   张氏这些年虽不敢同清河郡主争什么,到底两个人的女儿差不多大,处处都要让陆靖岚同陆靖瑶比一比,但凡没有陆靖瑶做的好的,便督促女儿努力,一定要赶上陆靖瑶。   不过这点张氏是多心了,这么些年来除了吃,在其他上面陆靖岚便没输给陆靖瑶过。   不过有些东西,也不是努力便能弥补的,比如身份,陆靖瑶一出生便是宁国公和清河郡主的嫡女,处处受人夸奖,陆靖岚虽也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却只是三房小姐,陆三爷官位不高,三房依附长房生存,陆靖岚和陆靖瑶一起参加宴会,陆靖瑶永远是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陆靖岚只会被忽略掉。   张氏心里觉得委屈,又没有贴心的人能安慰她,只能强忍着,偶尔在家里说说酸话,倒不是什么坏人,不然陆靖瑶心再大也不能和陆靖岚一处玩了。   陆靖岚刚收拾好要同陆靖瑶一起出去,张氏派人叫她过去,她一脸不乐意,自从定亲后,娘对她越来越严厉了。   陆靖瑶回了自己的院子,紫诗为她换了身衣裳,她坐在榻上,叹了口气:“哎,郭贵嫔怀孕了。”   紫诗:“……。”   不知她家小姐为何总关心宫中妃子的事,宫中陛下宠幸美人了,宫中妃子怀孕了。   倒是紫文机灵一些,笑着说:“小姐放心吧,便是平阳王殿下不是陛下最小的皇子了,也还是陛下最宠的皇子。”   陆靖瑶睨了她一眼:“谁同你说我是关心他了。”   她明明是关心她自己好吗?未来登基的十皇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想到这里她就脖子疼。   上一世她是陆府的庶女,陆府满府女眷都进了牢狱,最后她被陆琉拿着碎瓷片扎死。   这一世她是宁国公府的嫡女,有清河郡主和鲁国大长公主在,她可能不会直接被抓到牢中,八成就是直接在宁国公府被赐死的。   死法不同,一个死在牢中,一个死在宁国公府中,好歹死的体面些,这么一想,心中好像舒服了很多的样子。   她在榻上换了个姿势歪着,踢了踢腿。   该死的赵誉,真的要和宁国公府断绝往来啊。 第55章   陆靖瑶为郭贵嫔怀孕一事叹息传到清河郡主耳里, 清河郡主蹙着眉问陆嘉:“你说咱家福宝做什么总是关心郭贵嫔。”   夫妻俩在房里想了一夜也没想通。   陆靖瑶本以为郭贵嫔这一胎就是未来的十皇子了, 她想着与其日日担忧,倒不如好吃好喝的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真到了那一刻, 她一抹脖子, 好歹这一世的十几年也是她赚来的。   不过说是不在意,她还是时不时的注意宫中郭贵嫔的消息, 虽然郭贵嫔是后妃, 位份算不得高,但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再添过皇子,如今已过古稀之年, 再展雄风, 许多年过四十无子担心绝后的人家再次看到希望。   郭贵嫔怀孕后陛下大张旗鼓的为未来的小皇子选乳母, 宫里的管事太监嬷嬷精心挑选了半个月都没有挑到合适的。   到底是未来的天子,还未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还未出生就这么大阵仗,自然招了不少人的眼, 京中开始传言郭贵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陛下的, 宫中多年未有皇子,陛下又已过古稀之年,郭贵嫔是楚王殿下送进宫的,为的不过是争夺太子之位罢了,郭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八成是楚王殿下的。   三夫成市虎,百姓竟也把这事当真的一样津津乐道,陛下喜当爹, 这孩子本该是他的孙子,凭白的降了个辈分。   像是要印证传言一般,郭贵嫔七个月便生子,她胎位不正足足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一个小公主。   陆靖瑶听到这个消息时是震惊的,小公主,怎么会是公主呢,十皇子哪里去了,难不成陛下还能再展一次雄风。   毓秀宫建在昭阳宫以北,距离陛下的寝宫只比昭阳宫远一点,她入宫晚,几个最好的宫殿已有妃子居住,位份都高于郭贵嫔,陛下不好让人搬出来让给郭贵嫔,唯恐委屈了宠妃,什么好东西都往毓秀宫送。   景德帝这会坐在毓秀宫主殿,他病了许久,脸上布满皱纹,头发斑白,只是那深陷进去的眼睛炯炯有神,面无表情的往茶壶里添了些茶叶。   总管太监垂首立在一旁,拂尘搭在左手边上,陛下近来性子越发琢磨不透了。   地上跪着一个女子,未施粉黛,双眼通红,泪珠子不停的往下掉,面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一般。   正是前些日子还被陛下捧在手心里的郭贵嫔。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小公主真的是陛下的孩子,臣妾自入宫廷便一直伺候在陛下身边,臣妾自知卑微,能伺候在陛下身边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敢与旁人苟且呢。”   她一句话哽咽着说完,像是要断气了一般,生孩子本就艰难,何况她胎位不正,孩子生下来后便晕了过去,直到刚刚被人拽下床榻,看到陛下满脸阴霾,才清醒过来陛下这是来问罪的。   乳母把小公主抱到景德帝身边,景德帝瞧了眼躺在襁褓里,瘦弱的小公主,满脸厌恶,郭贵嫔有孕时他是开心的,对这孩子有过期盼,谁不希望自己多子多福,何况他年过七十,这个孩子证明他还没有老去。   只是他生性多疑,京中那些传言自是瞒不过他,他觉得郭贵嫔一个女人,入宫后便一直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些传言太荒谬了,只是如今这孩子未足月便出生了。   他伸手掐住小公主的脖子,小孩子娇嫩,本来在睡觉,被他这么一掐呜咽的哭了出来,声音像小猫一样,虚弱无力。   郭贵嫔听到孩子的哭声,疯了似的膝行上前要阻止景德帝,两边窜出宫人按住她的肩膀,她动弹不得,声音凄惨:“陛下,小公主是您的孩子啊,您不是一心想要个小公主吗?臣妾为您生了个小公主啊,您看她那么瘦,那么小,哪里像是足月生产的孩子,陛下莫要让旁人骗了,宫中生子艰难,妾处处小心谨慎,不曾想还是着了旁人的道,以至小公主未足月便出生。”   郭贵嫔这会脑子反而清醒了,谣言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传出去,她只跟过景德帝一个男人,孩子怎么可能是楚王的,如今她未足月便早产,陛下疑她骗了他,她心中恐慌,觉得无形的一张网把她网住,动弹不得。   小公主脸憋的通红,张着嘴呜呜的哭着,小手无意识的抓着,乳母不忍心的移开目光。   景德帝盯着小公主的脸打量了会,松开手。   郭贵嫔知道小公主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   景德帝站起身,看都不看地上的郭贵嫔:“朕不愿见你,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饶你一命,从今以后不许踏出毓秀宫一步。”   郭贵嫔趴在地上,眼瞧着陛下带走了小公主,拼命的往前爬,想要抓住景德帝的衣角,被伺候她的宫人拉着。   “孩子,我的孩子,陛下,她是臣妾为您生的孩子,臣妾从未背叛过陛下。”   “娘娘,地上凉,您身子弱,快起吧。”   郭贵嫔目光涣散,她一早便知道她这张脸与众不同,不是她长的有多美,而是她长得巧,陛下也不止一次的捏着她的下巴,着迷的盯着她的脸看,夸赞她一张脸生的好,她被楚王选在府中,原以为是要做楚王的妾室的,不曾想楚王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却从不碰她。   楚王命人教她宫中礼仪,行为举止皆像是刻意模仿某个人,她不傻,一下便猜到楚王此举的意图,她以为楚王是要把自己送给某个大臣拉拢心腹,没想到楚王竟是将她送给了当今的天子。   她出身卑微,便是陛下已行将就木,她也毫无选择,只能依着楚王的意思入宫,讨好陛下。   原以为最终归路不过是陛下死后,自己一条白绫,或是楚王登位,自己在这寄寄深宫之中了此残生,不曾想她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可如今自己唯一的期盼,也被陛下带走了。   毓秀宫中传来凄惨的哭声,宫人经过是都当做没听见一般加快脚步。   楚王在衍庆殿外跪了一天,陛下才叫人出来把他请出去,说是不见,他撑着腿起身,身后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吴王。   “四弟,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光明正大的与为兄比一比不好吗?”   非要触碰景德帝的逆鳞,那李贵妃与陈昭仪在景德帝心里是什么地位,是你随便找了个卑贱之人便能代替的吗?如今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王没理他,淡淡的从他身侧绕过,吴王捏着拳头,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待他登基,第一个要除的便是这与他作对的老四。   景德帝是个好面子的人,他心中虽也怀疑小公主不是他的孩子,但他不想让天下人看他笑话,说他堂堂天子带了顶绿帽子,这顶帽子还是他儿子送的,所以他把小公主带出来,养在身边,向所有人展现他对小公主的恩宠,以此证明小公主就是他的女儿。   事已至此,小公主是不是他的亲生女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陛下希望小公主是他的亲生女,那么所有人都得闭嘴。   小公主早产,身子羸弱,小小的一团,脸上红彤彤的,哭声都比一般孩子小,景德帝怕她夭折了,外头又要传小公主不是他的亲生女,他把小公主给杀了的谣言,对小公主的命很重视,最起码不能在他前面死了。   他命人好生伺候小公主,务必要把公主养的白白胖胖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对这公主有多宠爱,他为小公主取了个名字,唤做明珠。   有些意义的名字他怕老百姓体会不过来其中的深意。   他下旨为小公主修建公主府,户部不愿意拨钱,他就叹息着说朕已年过古稀,身体大不如前,公主年幼,朕不知还能看顾她多久,恐将来公主出嫁,她的兄长不如父皇待她尽心。   户部如今是赵誉在管,景德帝这么一说倒像是赵誉对妹妹不尽心,连建公主府的银子都舍不得拨。   他这么一说,户部自然也不好意思不给钱了,这会看着陛下也就是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横竖不过就是一个公主府,早晚都要建的,这会建了,十几年后物价上涨,还能为国库省一笔银子。   景德帝这一番动作总算是让百姓们打消了小公主不是陛下亲生的看法,那陛下也不傻,若真不是亲生的,能对她这么好吗?   陆靖瑶有些迷茫,养在衍庆殿中的那位小公主若是十皇子,陛下这般宠爱,未来十皇子登基也算是合情合理,关键是她记忆里的十皇子去哪了啊。   小公主早产,洗三宴满月宴都没办,周岁的时候陛下命皇后要给小公主大办,陆靖瑶要随清河郡主进宫,一早便饶有兴致的对着镜子打扮,进宫去瞧一瞧那少了个把子,变成了小公主的十皇子长成什么样了。 第56章   小公主的周岁宴在华阳宫举行, 皇后娘娘受陛下之命亲自为小公主操办周岁宴, 宫中排的上号的妃子俱都到场,连生小公主时伤了身子一直抱病的郭贵嫔今日也是一身华服, 坐在皇后娘娘的左下首。   厚重的珍珠粉也遮不住她面上的憔悴。   那个位置本不该她坐的, 只是她是小公主的生母, 又是陛下的“宠妃”,今日算是半个主角, 便破格坐在了那里。   她应该许久未见过小公主了, 皇后娘娘叫人把小公主抱给她时,她一脸感激,只是还未碰到小公主的手, 小公主便被她吓哭了。   小公主对这个生母太陌生了, 小孩子能懂什么呢, 眼睛蓄着泪,四处瞅着瞧见了皇后娘娘,便撇着嘴, 一脸委屈, 奶里奶气的叫皇后娘娘:“母……母。”   小公主一张圆润的小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生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惹人疼爱。   郭贵嫔没忍住,眼泪不住的掉了下来。   皇后娘娘把小公子抱在怀里,小公主闻着熟悉的味道便不哭了, 坐在皇后娘娘的膝头,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殿内的人。   皇后娘娘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蛋,她乐的咯咯笑,往一旁歪着头躲,众人看她对皇后娘娘如此亲近,瞧见自己的生母便不住的大哭,心中感慨,到底是谁养的跟谁亲。   德妃娘娘开口夸道:“小公主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小公主未足月便出生,当时皇后娘娘瞧了一眼,皱巴巴的,瞧着不像能养活的样子,后来陛下把小公主抱到衍庆殿养,大抵也是嫌弃小公主长得丑,躲着藏着的不让宫妃们见。   皇后娘娘见到小公主时她已经三个月大了,刚出世时皱巴巴的脸蛋已经养的圆润,粉嫩的小脸让人恨不得上去亲一口。   皇后娘娘没生过孩子,赵誉养到她身边时已经晓事了,心中只记得生母和秦淑妃的好,和她不亲近,养不熟她也没什么乐趣,就按着未来君主的要求养,该打打,该罚罚。   小公主不一样,那小小的一团,她便是铁石心肠到底也还是个女人,小公主趴在她怀里睡觉时无意识的含住她的手指吸允,她心中更柔软了几分。   陛下见她对小公主还不错,时不时的允许她把小公主抱回去玩,只是还是养在衍庆殿。   皇后娘娘也不和他争,反正他也没几天活头了。   众人纷纷附和着夸赞,陆靖瑶坐在清河郡主身边仔仔细细的把小公主看了一遍,确认这是个女娃,没有男扮女装的可能性,彻底的松了口气。   没有所谓十皇子,就还有一丝丝的可能性。   郭贵嫔心中难受,小声抽泣,殿中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皇后娘娘不悦的皱眉:“今日是小公主的周岁宴,你身为生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坊间传闻郭贵嫔深受皇帝宠爱,嚣张跋扈,在宫中向来都是横着走的,连皇后娘娘都要让她三分,如今皇后娘娘当众斥责她,郭贵嫔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见坊间传闻皆不可信。   郭贵嫔连忙拿着帕子擦眼泪道:“臣妾自生下小公主后身子便一直不好,抱病在床,小公主身子弱,臣妾总是担心她,又怕过了病气给小公主,陛下娘娘仁慈,亲自教养小公主,臣妾瞧着小公主如今生的活泼可爱,心中开心,才一时没忍住。”   这一说倒像是受宠的小妾以身体不适为由恶心正妻,只是郭贵嫔这么说大家都是信的,她太瘦了,尖尖的下巴,锁骨高高凸起,面容憔悴,怎么看也不像是身体康健,恃宠生娇之人。   皇后娘娘面色好了些,小公主的周岁宴,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清河郡主面色复杂的看着郭贵嫔的脸,她入宫多次都没见过郭贵嫔,听说她长得像姑姑,本以为只是夸大传言,没想到竟真有七八分相像,就是她出生卑微,若有姑姑的傲气,不这么懦弱,只怕她都要分不清是不是姑姑回来了。   皇后娘娘对郭贵嫔道: “你若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吧。”   免得坏了小公主周岁宴的气氛。   郭贵嫔好容易有机会见一次小公主,哪里舍得离开,当即脸便白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哭出来。   贤妃捏着帕子暗骂了声贱人,当日若不是这贱人,楚王也不至于被陛下怀疑厌弃,丢了朝中一半的势力。   她半点没想到当初郭贵嫔不过是个小小奴婢,是楚王看上了她把她送入宫中想要施美人计,却不想陛下厉害,竟让郭贵嫔怀了孕,这才传出楚王给陛下戴了绿帽子的谣言,任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侮辱,更何况是当今陛下,楚王自然受到了冷落。   对着那张脸,清河郡主忍不住为她说话:“郭贵嫔这是喜极而泣,当初臣妇家阿瑶满周岁的时候,臣妇也是哭了许久。”   众人以为郭贵嫔还是那个深受陛下宠爱的妃子,想要巴结她,也跟着说了几句好话,皇后娘娘这才允许她留下来。   接下来就是众人对小公主的夸奖,变着法的夸赞小公主,东一嘴子西一嘴子的,不过是逗皇后娘娘和几位主子开心罢了。   贤妃娘娘近来失意,不停的端起桌上的酒杯喝酒,叫宫人给她倒,小宫人哪里敢,她便把酒壶抢了过去,自己给自己斟酒。   这种场合陆靖瑶见得多了,除了小公主长得实在讨喜,其他的没有半分兴致。   她给坐在身侧的阮妙使了个脸色,两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宫中灯火通明,虽不如白天看的清晰,却也不妨着视物。   两个粉衣宫人挑着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她们这些年也逛过不少次帝王家的后花园了,只是这花园太大了,陆靖瑶和阮妙识路的本领都不是很强,还是要有人引着。   瑞清池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这会风不大,水面平静,像个羞涩的小姑娘。   瑞清池水中间有一处亭子,四周俱是大红雕花桥栏,瑞清亭里没有人,想来这会都忙着讨好皇后娘娘去了。   陆靖瑶每回和阮妙到皇宫都要在瑞清池坐一坐。   在华阳宫中待着太吵,一直跑着又太累,是以只能出来找个地方坐着。   陆靖瑶拉着阮妙,一手搭在桥栏上,忽然脚底一滑,她心里咯噔一下,手下的栏杆半点不牢固,她暗道不妙,整个人往左侧倒去。   阮妙吓了一跳,忙要拽住她,奈何反应慢了一些,陆靖瑶只碰到她的指尖,便滑了下去。   陆靖瑶不会游泳,在水里一阵扑通,阮妙转身呼救,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刚刚跟在后面的两个宫人不知去向,阮妙一时心急,拢了衣袖要往水下跳。   明惠郡主突然从后面窜出来,拉住阮妙不让她跳。   “傻子,你又不会水,下去能做什么?”   阮妙见人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她的衣袖:“郡主,瑶瑶掉下去了,快叫人把瑶瑶救上来啊。”   明惠郡主瞧着在水中扑通的陆靖瑶,心中慌乱的厉害,结巴着说:“那……那怎么办啊,我也不会水。”   阮妙管不了这么多了,挣开明惠郡主就要往水里跳,明惠郡主纠结万分,她是讨厌陆靖瑶,可这么瞧着她要死了,她心里乱的很。   阮妙也是个旱鸭子,若是跳下去了,只怕要死两人了。   “你别动,我下去,我会游泳。”   她这句话刚落下,躲在一旁的周雪蓉暗骂了她声蠢货,早不让她出去非要出去,如今想不被怀疑都难了,还要去救陆靖瑶。   左边突然走过来几个男子,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周雪蓉一心盼着的吴王世子。   她心里一喜,唤道:“世子快来啊,陆三小姐掉水里去了。”   只要吴王世子把陆靖瑶从水里救出来,这么多人证明,陆靖瑶没了清白,还不得乖乖嫁给赵璋,表哥就是她的了。   只是赵璋还未反应过来,便听扑通一声,明惠郡主跳进了水里。   她听到周雪蓉的那句世子快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再蠢也知道哥哥若是把陆靖瑶救上来,传出去,以陆靖瑶的身份哥哥是要娶她的,她才不要陆靖瑶做她嫂子呢。   她一时激动,完全忘了自己会水也只限于在她自己的洗澡池子里扑通两圈,这会心里有事,完全忘了该怎么往陆靖瑶身边游,在水里大声呼救。   赵璋火急火燎的冲到池水里,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抱住了陆靖瑶,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瞧着不远处不停挣扎,不知怎么游,也沉不下去的妹妹,板着脸,用胳膊窝夹住明惠郡主的头把她带了上去。 第57章   赵誉抱着昏迷的陆靖瑶上岸, 阮妙焦急的凑上去看, 赵誉把陆靖瑶放在岸上,用手按压她的胸口, 陆靖瑶咳出口水, 缓缓的睁开眼睛。   阮妙一脸担忧:“瑶瑶, 你怎么样了”   她还未来的及回话,整个人便被赵誉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搂住赵誉的脖子, 陌生的熟悉感,她已经快要一年没有见到赵誉了,没想到再次相见, 自己如此狼狈。   赵誉从宫人手中接过披风, 裹在陆靖瑶的身上, 那披风直接盖住了她的脸,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听见赵誉语气不善的对着旁边的人说:“今日之事谁传扬出去, 本王定不轻饶。”   他说话向来清冷, 带着威胁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明惠郡主身上披着赵璋的披风,她浑身湿透,冷的打哆嗦,颤抖着叫了声九皇叔。   赵誉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她,最后落在周雪蓉的身上。   周雪蓉恨的牙痒,还是屈膝行礼:“表哥放心, 阿蓉一定守口如瓶。”   她当然要守口如瓶,若是赵璋救了陆靖瑶,她定要闹得人尽皆知,可如今是赵誉,她哪里会那么傻传出去。   她咬着唇,气自己大意,刚刚只瞧见赵璋,以为赵璋过来救了陆靖瑶,陆靖瑶就得嫁给赵璋了,没想到赵誉也在,救了陆靖瑶的是赵誉,赵璋真是没用,离的那么近都没先赵誉一步救上陆靖瑶。   陆靖瑶浑身湿透,赵誉怕她着凉,抱着她往宫殿里去。   陆靖瑶身上冷,忍不住往赵誉怀里蹭,他步子快,没多会便把阮妙甩在了后面。   赵璋本也想跟上去,被明惠郡主拉住衣角,可怜兮兮道:“哥哥。”   她发髻松散,嘴唇冻的发白,赵璋面色一沉,冷声道:“是不是你做的。”   刚刚随他来的几位公子早在周雪蓉呼救的时候便被赵誉叫人拦住了,这会只有明惠郡主,周雪蓉还有伺候她的宫人在。   明惠郡主低着头不说话,赵璋看她心虚的样子恨不得把她掐死。   “谁许你这么做的,你的脑子呢?”   明惠郡主摇着头,哭道:“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只是知情不报罢了。   “哥哥,我刚刚和阿蓉远远的瞧见陆靖瑶没有扶稳桥栏,掉到池子里,我就下去救她了,哥哥也瞧见了,若是我做的,我何必要救她呢。”   赵璋面色阴沉的不说话,周雪蓉上前道:“世子,郡主身上都湿透了,快叫她去换身衣裳吧,免得着凉。”   周雪蓉表现的向来温婉典雅,赵璋知道这事定有周雪蓉在里面搅和,气妹妹不长脑子,到底还是自己妹妹,他对着宫人吩咐:“还不伺候郡主去换衣。”   赵誉把陆靖瑶抱到瑞清池旁边的浅笙楼。   陆靖瑶歪在床上,裹着被子,死活不愿意把衣服脱了。   赵誉端了杯热茶递给她,坐在床边,瞧着小姑娘嘴唇还有些青紫,发丝贴着鬓角,道:“你衣裳不脱,着凉了怎么办。”   陆靖瑶接过茶,喝了一口,眼睛垂着,悠悠道:“等人取了衣裳来我再脱,这会没有衣裳,我脱了衣裳,岂不是叫你占了便宜。”   赵誉想到她那瘦弱的小身板,好笑道:“你有什么值当本王占你便宜的。”   陆靖瑶羞愤捂脸,从被窝里伸出小脚丫子踹他。   赵誉握住她细嫩白净的小脚丫子,板着脸道:“别闹。”   他的手还窝在人家女孩的脚上,掌心的茧扎的陆靖瑶脚痒。   她这个动作不好维持,裹着被子,咚的一声跌倒在床上,样子有些滑稽,脑袋直直的撞向床头的木板。   她疼的眼泪直冒,抽出自己的脚,捂住头,埋怨道:“都怪你。”   赵誉面色有些怪异,好半晌才嗯了一声:“怪我。”   这说的陆靖瑶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她先拿脚踹赵誉的。   宫人没多会便拿了适合陆靖瑶穿的衣裳进来,琉璃托盘上端了碗姜汤,陆靖瑶换了衣裳,赵誉端着姜汤进来要她喝。   她苦着脸:“不想喝,难喝。”   赵誉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难喝也得喝。”   陆靖瑶不理她,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往床里面滚了两圈。   赵誉唇角勾了勾,走上前按住她,把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另手端着姜汤往她唇边送:“喝。”   陆靖瑶满脸嫌弃,歪着脑袋,眸光闪动。   “就算要喝也没有这样的吧,你叫外面的粉衣姐姐进来,我要她喂我喝。”   赵誉语气不善:“快点喝。”   陆靖瑶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怎么那么凶。”   她都快一年和他没有见面了,他们都不熟了,他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凶。   赵誉看小姑娘委屈的样子,放缓了声音:“你才落了水,容易着凉。”   陆靖瑶好哄,马上变得眉开眼笑,眨着眼睛问他:“誉表哥,我喝了姜汤就不会生病了吗?”   这个可不敢保证。   赵誉道:“你乖一些,乖一些就不会生病。”   呵,还哄她呢。   他拿勺子舀了喂她,她张嘴喝了一口,皱着眉咽下去,抬头看他:“难喝。”   赵誉嗯了一声,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都嗯了怎么还让她喝。   她把他手里的青瓷碗接过去,憋着气往肚子里灌,一碗见了底,赵誉把空碗放到小几上,拿了帕子给她擦嘴。   陆靖瑶见他如此体贴,近一年心中对赵誉的抱怨一扫而空,她笑着问道:“誉表哥很忙吗。”   赵誉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这是变着法的怪他不去看她呢。   他不说话,陆靖瑶哼了一声。   “难不成我是豺狼虎豹,还能吃了你,你到处躲着我。”   这话活脱脱就像土匪强行霸占良家妇女说的话。   赵誉声音温和:“我没有躲着你。”   是躲着你爹娘。   感觉天被聊死了,陆靖瑶不想理他。   “日后小心一些,不要如此大意,好在天色黑,没人瞧见,若是传扬出去,你的名声便没了。”   “我不过就是掉水里去,怎么就没名声了。”   赵誉抿着唇,门外传来阮妙的声音,小路痴阮妙绕了许久,总算找到了陆靖瑶。   “瑶瑶,你怎么样了,冷不冷,身上难不难受。”   她一迈进门便往陆靖瑶身边跑。   陆靖瑶瞧她小脸红扑扑的,脸上冒着汗,心中愧疚。   “我没事。”   阮妙送了口气,眼泪就流了下来,趴在陆靖瑶身上哭。   “吓死我了。”   陆靖瑶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   阮妙闷声道:“好端端的怎的就掉了下去,宫里的围栏怎么会不稳呢。”   赵誉垂着眼,宫中池水的围栏每日都要检查的,就怕围栏不稳,贵人们去池心的亭子里游玩时掉下去,守着那一片的管事太监失职,否则不可能会不稳。   他刚刚已经命人把管事太监捉了起来,这事,他定是要查清楚的。   清河郡主知道女儿掉水里,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见女儿没事才松了口气。   把女儿搂在怀里,摸着女儿的小脸:“福宝别怕,娘在呢。”   陆靖瑶鼻尖一酸,点头道:“嗯,阿瑶知道,娘最好了。”   清河郡主拍了拍女儿的背,抬眼示意了下赵誉,赵誉先走了出去。   清河郡主对陆靖瑶道:“福宝先休息,娘出去谢谢平阳王殿下。”   平阳王救了自己女儿,自然是要谢的。   赵誉对着清河郡主作揖:“表姑母。”   以他的身份是不需对清河郡主行礼的。   清河郡主不敢托大,只是事关女儿,她一定要弄清楚。   “殿下,今日之事……。”   “表姑母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传出去。”   “今日多亏了殿下出手相助。”   赵誉道:“应当的。”   明惠郡主翕了翕唇,她有愧于赵誉。   “殿下可知福宝是怎么掉下去的。”   清河郡主不会那么好糊弄,她的女儿又不是那种顽劣的性子,怎么会好端端的掉水里去。   “本王到的时候阿瑶已经掉水里去了,明惠下水救阿瑶,自身都难保,本王把阿瑶救上来,担心她身子受不住,还未细问。”   清河郡主蹙眉,听到明惠郡主在她下意识觉得是明惠郡主把女儿推下去的,可明惠郡主还下水救女儿了,这更不正常了。   赵誉接着道:“明惠行事向来莽撞,为人蠢了些,却也算不得多坏,她素来不喜阿瑶,自己又怕死怕的要命,若不是心虚,她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下水救阿瑶,所以这事不是明惠做的,就是她亲近之人,她也是知情的,表姑母放心,本王一定调查清楚,给阿瑶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明惠郡主:送人头啦送人头,还有谁要人头,下路打野区来拿 第58章   赵誉做事果断, 从明惠郡主和瑞清池管事身上入手, 宫宴还未结束便将事情查了水落石出。   陆靖瑶掉下去的地方围栏底部是整齐的有刀割过的痕迹,仅凭这一点便可治管事太监失职之罪, 管事太监先时还嘴硬, 不承认此事与他有关, 赵誉把明惠郡主叫过去漫不经心的问了她几句,她素来害怕赵誉, 赵誉一问她, 她便紧张的乱说话,漏洞百出。   赵誉板着脸,一拍桌子, 明惠郡主吓的脸色煞白, 哆哆嗦嗦的说此事与她无关, 她只是恰好瞧见了管事太监命人去割围栏,她觉得这太监是要害人,想要上前斥责, 又怕这太监临时起意, 加害于她,才没敢说,只时不时的过来瞧一瞧,那太监要害的是谁,也好救人。   这是她编好的话,这么说完全是不想让九皇叔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事实是她昨晚与周雪蓉到瑞清池附近逛园子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的在瑞清亭割围栏, 猜到小太监是要害什么人,却不知到底要害谁,只是她向来觉得皇家高人一等,这卑贱的奴才胆敢谋害皇家人性命便是该死,想要命人上前捉住那个小太监时被周雪蓉阻止。   周雪蓉说那太监敢这么做,定是受人指使,万一背后是个厉害角色,这么贸然上前戳破人家要是起了杀心可怎么好,何况是这种晚上偷偷过来割围栏的,一看就是要害命的,这种事能躲就躲了,哪里有上赶着惹事的。   明惠郡主被她这么一说便怕了,周雪蓉又劝她说不如先暗中瞧瞧那太监要害谁,再做定夺。   明惠郡主回昭阳宫没多久便发现瑞清池的管事太监出现在了昭阳宫,她一晚上都心里不安,不知道她皇祖母是要害谁,她虽骄横,却是没有害过人命的。   这一整日她都拉着周雪蓉在瑞清池附近转,就是想瞧瞧皇祖母要害的是谁,结果就看见陆靖瑶和阮妙过去了。   她原是要阻止她们俩的,却被周雪蓉拽了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她犹豫了,她不喜陆靖瑶,恍然记得皇祖母说过要替自己做主,整一整陆靖瑶,难道这就是皇祖母为自己做主的方法吗?   周雪蓉说许是误会,陆靖瑶和阮妙未必就走到割了栏杆的那里,若是贸然上前解释不清,反而会让别人以为是她们割了栏杆,传出去,郡主的名声何在。   她就那么看着陆靖瑶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处坏了的围栏跟前,她觉得皇祖母有些小题大做了,她只是要整整陆靖瑶,并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所以便有了后来她甩开周雪蓉的手跑出去救陆靖瑶。   赵誉知道她有所隐瞒,也不戳穿她,只问她瞧见谁了,明惠郡主犹豫的指着瑞清池的管事太监。   那管事太监一脸懵,他这边对德妃娘娘忠心耿耿,打算拼死不承认,一口咬定不知道,失职就失职,有德妃娘娘在,这个罪名他还是能担着的就算被查出来是他做的,他也不供出德妃娘娘,结果平阳王殿下不过问了几句,这德妃娘娘的亲孙女明惠郡主便把他供出来了。   他不得不怀疑德妃娘娘是不是这么早就放弃了他。   既然德妃娘娘不管他了,那他拼死护住德妃娘娘还有什么意义,他心灰意冷之下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是德妃让他这么做的,具体为何如此他也不清楚。   赵誉心里已经有了底,今日他与赵璋一起,有个宫人过去告诉赵璋说陆三小姐请他到瑞清池一趟,当时声音不算小,好些人都听见了,为的只怕就是后来的事情造势。   定是德妃一早算计好了,叫赵璋过去救落水的阿瑶,再把事情闹大,叫阿瑶不得不嫁给赵璋,到时吴王世子娶了宁国公与清河郡主的掌上明珠,宁国公处于中立,看在女儿的份上也会帮吴王,简直是居心叵测。   明惠郡主看九皇叔一脸阴沉,壮着胆子为皇祖母说话,说皇祖母只是瞧着她不喜欢陆靖瑶,才要教训教训她。   她倒不是为德妃辩解,她到此时都以为德妃是在替她出气。   梁上垂下的珠帘泛着光,赵誉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眯着狭长的眸子问赵璋:“这事你如何看”   赵璋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这么荒谬的事情,九皇叔你不会信了吧。”   赵誉扬眉:“你觉得明惠之话荒谬吗?”   赵璋若有似无的扫了明惠郡主一眼,明惠郡主心虚的低头。   “九皇叔也是知道阿凝的性子的,向来听风就是雨,怕她自己这会也是糊涂的,她的话哪里算的上数。”   赵誉道:“依你之意明惠之语算不得真,这瑞清池的管事太监的话也是假的了。”   赵璋轻笑:“一个奴才,还不知是谁养的,逮谁咬谁,阿凝糊涂,这奴才只怕也是瞧准了这点,为了保他背后的主子污蔑我皇祖母,此等大罪,如何能饶,来人,拖出去打。”   两侧的太监宫人面面相觑,没有敢动手的,赵誉冷冷的看向赵璋,真是好样的,当着他的面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杀人灭口。   “事情还未弄清楚,吴王世子便要杀最关键的人,这是要弄得死无对证,还是觉得我宁国公府好欺负。”   清河郡主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停在赵璋的面前。   赵璋硬着头皮拱手:“表姑祖母。”   清河郡主冷哼:“岂敢,吴王实在小小年纪,伶牙俐齿,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一句明惠郡主糊涂便要打死瑞清池的管事太监,真是雷厉风行。”   赵璋解释道:“表姑祖母莫要误会,璋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皇家名声,也是为了护住阿瑶的名声,此事不宜宣扬。”   这竟是要威胁清河郡主了,清河郡主什么人,她是鲁国大长公主手心里捧出来的,和宁国公成亲后,宁国公也是处处让着她,没让她受一点委屈,她这辈子就不知忍让二字怎么写。   “我倒不知怎么损害阿瑶名声了,阿瑶今日落水,若非宫人及时赶到救出,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你一个有损皇家名誉,不宜宣扬便想揭过此事,也不打听打听,我清河郡主是不是那种任人磋磨的性子。”   “来人,把这几个给本郡主绑了,今日边去寻陛下凭凭理。”   她一甩衣袖,转身往外头走,发髻之上金钗咚琅,珠帘锵响,赵璋捏着手心,这回是真的惹怒清河郡主了。   宫宴才刚结束,皇后娘娘怀里抱着小公主与陛下一同在衍庆殿逗小公主玩,小公主今日性致颇高,拽住陛下的胡子咯咯笑,就是不撒手。   太监进来通传说清河郡主来了,景德帝道:“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总管太监道:“陛下,清河郡主面色瞧着有些不好,后头还绑了人,平阳王殿下,吴王世子,明惠郡主都来了。”   景德帝蹙着眉,皇后娘娘哄着小公主把手从景德帝的胡子上拿下来,道:“陛下,臣妾先带明珠下去休息。”   景德帝嗯了一声,摆着手示意她先下去。   清河郡主进了殿便跪在地上给陛下行礼,求陛下给她做主。   随后而来的赵誉,赵璋和明惠郡主,前后排着跪了一地。   景德帝有些头疼:“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   清河郡主红了眼圈:“陛下,臣妇的阿瑶年纪尚小,不知怎么得罪德妃娘娘了,德妃娘娘竟瑶治她于死地。”   景德帝愣了一下,德妃要杀陆家三丫头做什么。   赵璋拱着手,膝行上前:“皇族父,没有的事,皇祖母与陆家三小姐无冤无仇,杀她做什么,是表姑祖母误会了。”   清河郡主哼了一声:“误会,我家阿瑶掉水里是假吗?瑞清池的围栏被人整整齐齐的锯了口子是假吗?明惠郡主瞧见瑞清池管事太监昨晚割的围栏是假的吗?”   “这些都不是假的,但表姑祖母有何证据证明这是我皇祖母做的。”   “他。”   清河郡主指着被绑在外头到底管事太监。   “表姑祖母比我有见识,也该知道有个词叫栽赃嫁祸,若真是我皇祖母做的,又怎会轻易叫人抓住了把柄。”   “好了。”   景德帝拍了下桌子:“都少说两句,阿誉,你来说怎么回事。”   赵誉垂着言,淡淡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根本不用审就知道是德妃做的,德妃此举也是司马昭之心了。   景德帝派人把德妃也请来了,路上遇见了贤妃娘娘,非要跟着过来,一时之间衍庆殿热闹了起来,陛下嫌吵,让人把无关紧要的都请出去,这一盘算,就请出去一个过来看热闹的贤妃娘娘。 第59章   德妃跪在雕了莲花的白玉砖上, 景德帝坐在椅子上, 一侧的秀丽山河屏风磅礴大气,景德帝蹙着眉, 指尖缓慢的敲击黄花梨龙纹案桌, 德妃心里有些不安:“陛下, 此事不是臣妾所为,臣妾入宫这么多年, 一直尽心尽力伺候陛下, 臣妾是什么性子,陛下最清楚了。”   德妃最大的优势就是她入宫多年,陛下身边的老人先后死的死, 入冷宫的入冷宫, 唯有她与贤妃几位老人一直尊贵的活到现在, 陛下也没厌弃她,自然是她知道怎么讨陛下欢心,她自认为了解陛下, 陛下也明白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德妃此言意在告诉陛下她不会触碰陛下的底线。   景德帝摩挲手上的老茧,他觉得人就和这手上的老茧一般,从前是块光滑的嫩肉,久而久之变成一块僵硬的茧,摸着不舒服,想要割掉,到底还是自己手上的一块肉。   他不知何时自己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竟然多情了起来,连德妃这样的都能想成自己手上的老茧,舍不得除去了,大抵是因为他真的老了吧。   他扫了德妃一眼,清河郡主见他目光复杂,忍不住道:“陛下,阿瑶年幼,也不知哪里得罪德妃娘娘了,她向来对待长辈守礼,不会冒犯德妃娘娘,那便是我们做爹娘的惹恼了德妃娘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德妃娘娘说出来,莫要伤害臣妇的孩子。”   她重重的将额头磕在汉白玉砖上,砰的一声,大殿奢华,到底是陛下一人居住,此刻留下的宫人不多,显得空旷许多,她声音坚定:“求陛下为臣妇做主。”   景德帝没说话,清河郡主双手扶地,继续道:“求陛下为臣妇做主。”   赵誉连忙上前扶她,她推开赵誉,仰首看向高高在上的景德帝。   景德帝抿着唇,此刻谁也猜不透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帝王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   “陛下,宁国公府忠心耿耿,我夫君为朝廷效力,随时听候陛下差遣,从不敢松懈半分,为的不过就是能替陛下分忧罢了,做臣子的还不是要听陛下的命令,今日一事,索性便挑明了说,德妃娘娘说她没有杀阿瑶的理由,她确实没有想杀阿瑶,她不过是想利用阿瑶罢了,想要让阿瑶成为吴王府的媳妇,好叫我宁国公府为吴王府效力。”   德妃怒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宁国公既然对陛下忠心耿耿,又怎会因一小女儿便改变这份忠心。”   “谁人不知阿瑶是我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我与她父亲爱她护她,可她命不好,生在宁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天生就活该被人算计。”   “郡主非要这么说那也是郡主的心结,与本宫无关。”   景德帝一拍桌子:“都给朕闭嘴。”   “陛下息怒,陆三小姐在宫中落水,臣妾辅佐皇后管理后宫,有失职之责,臣妾向陛下请罪。”   景德帝不说话,清河郡主瞧出他有心护着德妃,有些心寒,无论做臣子的怎么为他效力,如何对他忠心耿耿,始终比不过枕边人的两句好话。   她觉得有些好笑,陛下一面让臣子对他忠心,一面又纵容皇子以这种卑劣的手段获得臣子的支持,到底哪一种,才是他想要的。   事已至此,多说已是无益,清河郡主往地上一拜:“无论陛下如何想,臣妇自己心里明白,德妃娘娘为了让宁国公府支持吴王殿下,算计臣妇的女儿。”   清河郡主自小便倔,认定的事怎么都改不了,景德帝是知道的,他们名为表兄妹,景德帝却大她太多,便是做父女也是够的。   景德帝想到清河郡主刚出生那会,他已经坐上了帝位,他抱着小小的肉团子,心想这是姑姑的女孩,他一定要给这女孩最好的。   清河郡主幼时经常入宫,他抱着她坐在御书房里,瞧着她小小的手握着笔,在奏折上乱画。   一眨眼,当年他疼爱的妹妹也为人母,同他不再亲近,姑姑同他渐行渐远,怀萱走了,阿蔚也走了,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阿瑶丫头呢?”   清河郡主默了会,开口道:“在浅笙楼。”   赵誉道:“父皇,瑞清池围栏一查便能查出是割过的,且是瑞清池管事太监无疑,明惠都承认了,若无此事,她又怎会冤枉她的亲祖母。”   德妃娘娘扫了明惠郡主一眼,明惠郡主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她到现在脑袋都有点懵。   景德帝忆及往事,当年鲁国大长公主待他是真的好,把他从晋王府带出来,给他最好的一切,她虽是穆宗最宠爱的公主,天资聪慧,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孩,养在深宫之中,夺嫡的事她插不上手,为了让他能顺利登位,她嫁给了当时位高权重的李大将军,一心为他谋划,他那会心中所想便是姑姑真心待他,将来他一定也要待姑姑好。   权利迷人眼,他渐渐对姑姑有所防范,姑姑的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这些年姑姑收敛锋芒,安心的在大长公主福利侍花弄草,他心中有愧。   景德帝拢着袖子咳嗽,总管太监连忙捧了茶盏上前,他抿了口茶,总管太监问他要不要宣太医,他摆了摆手。   下面的人都在等着他说话,向来体贴的德妃也垂着眼,静静的等着他。   赵誉拱手行礼:“父皇若是身体不适,便早些休息,此事日后再议,父皇当以龙体为重。”   总算还有个儿子能想起他,景德帝面露欣慰,招手道:“阿誉过来。”   赵誉缓步上前,撩了袍子跪在景德帝面前:“父皇。”   景德帝拍着他的肩,感慨道:“阿誉长大了,父皇盼今日久矣。”   德妃与赵璋面色俱是一变,陛下此言倒像是要立赵誉做太子了。   德妃跪在地上,身子不自觉的抖动,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快要盼到头了,陛下竟然属意的是赵誉。   景德帝向来阴晴不定,从未在人前表露过他对立储的想法,甚至他身边最亲近的总管太监都不知道这位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如今竟在此时说出如此暗示性的话语,即便今日他不立赵誉做太子,传出去,朝堂之上势力也会发生一番变化。   赵誉垂头跪着,面上并没有因景德帝的话有任何变化,景德帝目光落在清河郡主身上。   他在等清河郡主表态。   他虽未罚德妃,刚刚那一句足以警告德妃,他无意传位于吴王,这比任何惩罚都让德妃难受。   清河郡主自是明白陛下此举已是在为她出气,只是这样一来倒是把赵誉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原本吴王楚王对立多年,随着平阳王赵誉长大成人,二王虽对赵誉有所防范,到底觉得他年纪小,朝中势力不如吴王楚王那般盘根错节多年,所以二人还是视对方为最强的敌人,如今陛下说出这么暗示性的话,只怕二王都要合起手来的对付赵誉了。   便是景德帝是为了清河郡主出气,清河郡主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她希望赵誉这孩子好好的。   景德帝似乎是累了,他并没有再提及陆靖瑶落水一事,只是赏了陆靖瑶些金银珠宝作为慰问。   从衍庆殿出来德妃面色苍白,意味不明的看了赵誉一眼,赵誉倒是浑然不在意,好似景德帝为了讨好清河郡主,敲打德妃,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同清河郡主一起走到浅笙楼外,清河郡主面有愧疚:“阿誉,表姑母不是故意的,若是知道陛下会那么做,表姑母宁愿不出这口气。”   赵誉轻勾了下唇角:“表姑母无需自责,父皇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与表姑母无关。”   清河郡主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没有生母护着的孩子更是艰难。   若是陈昭仪在天上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如此对待,她该有多心疼啊。   赵誉躬身行了一礼:“夜已深了,阿瑶落水,今日不宜出宫,表姑母同阿瑶今日便在宫中歇息一晚,侄儿便不进去了。”   他转身从容的离开,清河郡主迈进屋子,见女儿裹着被子立在落地罩前,一脸慌乱,无奈道:“你啊你啊,不好生在床上待着,又跑下来做什么。”   陆靖瑶缩着头问:“誉表哥呢。”   “这么晚了,女孩儿的屋子他怎么好近,你当他是那种不知礼数之人吗。”   这就是在夸赵誉懂礼了,陆靖瑶心里美滋滋的。   清河郡主瞧女儿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也是从女儿这年纪过来的,又怎会不知女儿的心意。   只是这番心意,女儿自己都未必知道。   她故意沉着脸道:“好了好了,快上床去,要是着凉了,可不辜负你表哥今日下水救你了。”   陆靖瑶乖乖的爬上床,笑嘻嘻的说:“怎么会辜负呢,誉表哥今日若不救我,我可就死了呢。”   清河郡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乱说什么。”   陆靖瑶吐了吐舌头,又担忧的问道:“娘你今日去陛下那里,陛下有没有偏袒德妃,为难你呢。”   清河郡主冷哼一声:“他有脸吗?”   这外面伺候的都是宫里的宫人,清河郡主也不怕她们听了去,横竖这种话她们也不敢传出去,景德帝好面子,这种话她们敢传出去,清河郡主不会怎么样,她们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更新晚了,最近工作疯狂加班,我作息不稳定,也没来得及通知大家一声,以后更新会尽量稳定 第60章   清河郡主幼时对景德帝这个表兄也很敬重, 那时景德帝会把她抱在膝头, 会亲自把她抱在马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她那会最喜欢的便是进宫寻皇帝表兄。   可他后来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寒心, 他逼迫她最喜欢的姑姑入宫, 却不珍惜她,致她红颜早逝, 他冷落她最好的朋友秦淑妃, 当初那个令她敬重,豁达大度的表兄不在,他变得多疑, 对朝堂官员不再信任, 当年拥立他登位的大臣许多被他寻了借口削权。   甚至连一手把他从泥潭里拉扯出来的鲁国大长公主都要怀疑, 将军府当年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力,可她爹最后还是死的不明不白。   不说她爹李大将军当年的死到底是不是他所为,单说当年他被圈禁于晋王府, 是鲁国大长公主把他救了出来, 让他在宫中听讲,给他最好的一切,助他登位,这份恩情他便不该忘却。   世人总说鲁国大长公主于陛下有恩,如今在皇室地位高,又有谁能明白她的小心谨慎,帝王多疑, 又过于自信,他登位后总觉得当年被圈禁于晋王府是一种耻辱,这份耻辱是他不愿提及的。   当年陛下下旨命他爹外出剿匪刚回京,便又接到陛下旨意命他去赈灾,临行前陛下为她爹送行,以金碗赐酒,那时她还年幼,一心以为皇帝表兄对将军府很好,时常往将军府赏东西,却不知将军府已是陛下的眼中钉,欲除之。   李将军死后,将军府的兵权自然回到陛下手中,也是从那会起,陛下往将军府走动的次数少了。   鲁国大长公主怕睹物思人,从将军府搬到了穆宗为她建造的大长公主府。   他欠鲁国大长公主良多,他怎么有脸偏袒自己的妃子为难清河郡主呢。   清河郡主洗漱后上床把陆靖瑶搂在怀里,有陆嘉在,陆靖瑶体谅她爹,母女俩显少有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   陆靖瑶闻着清河郡主的体香,觉得特别的安心。   清河郡主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觉得不烫,松了口气。   陆靖瑶乍然换了地方睡不着,清河郡主睡觉的时间向来比她短,母女俩就在床上说话。   “娘,陛下有没有罚德妃。”   清河郡主摇了摇头,把陛下今日说的话同女儿说了一遍,女儿也大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陆靖瑶听她说完有些惊讶,微瞪着眼睛道:“陛下怎么能这样啊,他不是最宠爱誉表哥这个儿子吗?”   孩子多的人家父母总是偏袒幺子多一些,景德帝也不例外,那么多皇子中,景德帝最疼爱的就是赵誉,难道说因为有了小公主,赵誉不是最小的了,陛下便不疼他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他若真心疼爱赵誉,便不该把赵誉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陆靖瑶满腹怨怼,一直嘟囔着陛下怎么这样啊,清河郡主觉得好笑,安慰她:“陛下这人在想什么旁人永远是猜不透的,这也正常,他是陛下,若轻易叫旁人猜到他的想法,那才不正常呢。”   那这人也挺失败的,活了一辈子,没有一个人了解他。   陆靖瑶第二天起的晚,她早就意识到天亮了就是不愿意睁眼,她前天晚上认床睡得晚,这会正困着呢。   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突然感觉手上碰到了个软乎乎的小肉团子,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娃坐在她的床上,小奶娃娃被她碰了一下,这会嘟着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委屈,俨然就是昨日宴会的主角,宁寿公主。   小公主唤明珠,一出生便有了封号,景德帝崇尚长寿,所以为女儿取的封号也带了个寿字。   小公主见她醒了,委屈的小脸里面变了,扬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对她伸着胳膊。   陆靖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小公主被人哄惯了,这会见自己伸手要抱没讨着,委屈的哭了起来。   陆靖瑶:“……。”   这是什么情况。   外头宫人听见小公主的哭声,连忙进来对着陆靖瑶行礼后把小公主抱了出去。   陆靖瑶只能听见小公主的哭声以及她奶里奶气不甚清晰的告状声:“抱抱,不抱。”   小公主真是天资聪慧,刚满周岁就会告状了。   外面哭声渐远,应该是把小公主抱出去了,陆靖瑶招来宫女问道:“外面是谁”   宫女福了福身:“回小姐的话,外面是平阳王殿下。”   “是平阳王殿下带着小公主过来的吗?”   “是。”   陆靖瑶呼了口气,宫人伺候她起身,说郡主一大早便被皇后娘娘召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平阳王殿下带着小公主过来时见她在睡觉,不让宫人吵醒她,一直在外等着。   到底是宫里的,就会为她们自己人树立高大形象,真一直在外等着,那她刚醒时那个小肉团子是怎么回事。   宫人为她选了一件粉色衣裳,梳了倭堕髻,耳朵上戴了明月珰,发髻上插了支蝴蝶钗,为她梳妆的宫人手巧,见她生的好,手指沾了玫瑰花瓣制成的胭脂涂在她的眼角,更加趁的她明艳动人。   宫人为她挑开珠帘,她迈出去,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前黄花梨透雕鸾纹椅上赵誉沉着脸坐着,怀里抱着到处打量的明珠小公主。   小公主好动,大概是怕她掉下去,赵誉两手搂住她的腰,牢牢的固定住她。   陆靖瑶有些想笑,小公主的生母郭贵嫔同赵誉的生母陈昭仪长的像,二人容貌都遗传了生母,这么一瞧小公主长得倒是和赵誉很像。   如赵誉这般年纪的成亲生子的已不在少数,若是抱出去,只怕旁人要觉得这是父女了。   好在当初同郭贵嫔有传言的是楚王,若是赵誉,就凭这两人的长相,一辈子都别想洗白两人父女的身份了。   陆靖瑶憋着笑,走过去给赵誉行礼。   他怀里的小公主嗯了一声,陆靖瑶又给小公主行了一礼,毕竟人家人虽小,身份摆在那里。   赵誉见她抿着唇忍笑,声音温和:“身上可有哪里不妥。”   陆靖瑶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昨日落水,怕自己着凉,可总觉得有些古怪。   “我身上并无不妥,想来是我身体强健。”   赵誉闷笑一声,小公主扭头好奇的看着他,赵誉眸中泛着柔光,捏了捏小公主的脸,小公主有些不满,摇着头不让他捏。   陆靖瑶感觉肚子有些饿,赵誉似有所感,吩咐人摆饭。   宫人有序的端着琉璃托盘进来,案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糕点饭菜,陆靖瑶在他面前吃东西向来不见外,她面前摆着的都是她爱吃的。   赵誉拿着勺子喂小公主吃东西,小公主一点都不怕她这个外表有些冰冷的兄长,挥着小手指挥赵誉喂她吃她爱吃的。   小公主吃的津津有味,赵誉不时的拿着帕子为小公主擦嘴,他今日一身白衣,比黑衣少了分凌厉,乌黑的头发前面用银冠束起,后面垂在肩膀,鬓角留下两小撮头发垂着,比他疏四方髻时瞧着温润些。   也更加令人想要亲近。   她渐渐停了筷子看他的侧脸,瞧他唇角微微挂起的笑。   赵誉似有所察,扭头看她:“怎么了,为何不吃了”   他清楚她的饭量,这么点不够她填饱肚子。   陆靖瑶脱口而出:“誉表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赵誉微愣,随即扭过头继续给小公主喂饭。   真是,夸他还不乐意了。   他不时的往小公主嘴里喂饭,小公主上一口还没咽下去,他下一口就来了,小公主不乐意了,哼唧一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   赵誉停了手,把小公主抱起来,小公主踩在他的腿上,扶着他的肩膀欢快的蹦哒。   陆靖瑶咬着勺子,有些嫉妒小公主,她愤愤的吃了块糕点,小公主看她吃,也伸手要。   赵誉轻笑着把小公主的手拉回去,柔声道:“不吃了,吃多了肚子疼。”   到底是亲哥哥啊,就是不一样,想当年她小的时候赵誉哄她吃饭可都是照猪养的。   果然是嫉妒使人丑陋,陆靖瑶踢了下椅子,嘶了口气。   赵誉喉中发出一阵轻笑,陆靖瑶气死了,她脚踢的疼,他还笑。   她不想理他,背对着他生闷气。   忽然感觉脖子上一热,小公主趴在她背上乐的咯咯笑。   “做什么呢?”   赵誉道:“明珠喜欢你,同你亲近呢。”   陆靖瑶怕伤着小公主,不敢乱动。   “你把她抱下去,这样我难受。”   赵誉依言把小公主抱起,小公主突然伸手拽她头上的蝴蝶钗,小孩子都爱粉粉嫩嫩的东西,小公主也不例外,只是那钗才扯出来一半,小公主的手便被赵誉拍了回去。   赵誉把蝴蝶钗插回去,柔声问:“疼吗”   陆靖瑶心里暖烘烘的,笑着摇头。   这丫头总算给个笑脸了。   赵誉板着脸看向做错事的小公主。   小公主机灵,刚委屈的眼眶都红了,这会看她哥要训她,立马老老实实的缩着头,讨好的冲着她哥笑。   赵誉哭笑不得,小公主又伸手让陆靖瑶抱,陆靖瑶有些尴尬,人家孩子才一岁,她吃的哪门子醋呀,果然是男色害人。 第61章   陆靖瑶把小公主抱在怀里, 小公主乖巧的趴在她的肩头咬她的衣裳, 哼哼唧唧的。   “誉表哥怎么把小公主抱出来了。”   陆靖瑶见过皇后娘娘对小公主的态度,那是真心疼爱, 同对赵誉的利用不同, 小公主是女孩, 生母卑微,对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皇后娘娘对小公主保护的很好, 怎么同意让赵誉抱着她出来寻自己玩。   “表姑母在永宁宫,皇后娘娘顾不上她,她向来霸道, 皇后娘娘不理她她便生气了, 躺在本王怀里不愿意下来, 本王便带着她出来转转。”   他唇角微微弯着,心情瞧着不错,还伸手摸了摸小公主头上的两个小花苞。   小公主扭头咧着嘴对他笑, 这兄妹俩一大一小的互动特别温馨, 陆靖瑶想到她弟弟陆福生,悠悠的叹了口气。   赵誉问:“累了吗?”   陆靖瑶摇了摇头,赵誉还是把小公主抱回去,把她放在榻上让她自己爬。   小公主看起来特别欢喜,揪着榻上的毯子撅着屁股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又一屁股摔下去,她倒特不嫌疼, 咯咯的笑起来。   傻孩子哟,你知不知道你是尊贵的小公主呀。   赵誉不理她,由着她在榻上闹腾,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小公主被赵誉这般虐待,只怕杀了赵誉的心都有了。   小公主闹累了便趴在榻上睡,赵誉为她盖了被子,一脸慈爱的在她脸上捏了捏,小公主睡的香甜,这般捏她也没把她弄醒。   清河郡主晌午被皇后娘娘留下用饭,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女官过来请陆靖瑶过去,陆靖瑶不爱皇后娘娘的那套规矩,盖了被子装模作样的睡觉,赵誉在一旁配合着说她一上午身体都不适,她昨日刚落了水,这会说身体不适女官也不怀疑,默默的退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   清河郡主申时初刻才回到浅笙楼,面色不是特别好,赵誉识趣的抱着小公主回去了。   陆靖瑶揽住清河郡主的胳膊,亲昵道:“娘,怎么了,是哪个欺负了娘,女儿去打她。”   清河郡主叫她哄的心花怒放,什么怒气叫小女儿这么一说都散了。   “你这鬼丫头。”   她在陆靖瑶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回府娘在同你说。”   这皇宫真不是能待的地方,一个两个都打她家福宝的主意。   浅笙楼外面停了一顶青色小轿,清河郡主揽了她上了轿子。   至宫门口换了宁国公府的马车,清河郡主才同陆靖瑶说刚刚皇后娘娘唤她去的用意。   “皇后娘娘想为你做一门亲事。”   陆靖瑶愣了愣。   “和谁。”   清河郡主冷哼一声:“她娘家的一个侄子,荣国公府长房没有同你适龄的子弟,她竟想着将你许配给二房的次子,也不瞧瞧她侄子是什么货色,想的倒美。”   哪个做母亲的不想让女儿嫁的好,清河郡主一早便留意京中一些同陆靖瑶适龄的品貌非凡,才华出众的男子,京中惯常被人提在嘴边赞扬的根本没有皇后娘娘说的那号人。   京中就那么大点地,世族子弟大多在一起听讲,哪家的孩子文采好,哪家的孩子文采不好,一打听便知,荣国公府这一代除了长房长子出众,其他公子都非常平庸,二房的长子在书院更是被夫子大骂庸才,孺子不可教,荣国公府也是因此被世族好一番笑话。   大抵觉得二房长子名声不好,皇后娘娘才同清河郡主说把陆靖瑶许给二房的嫡次子,她做皇后做久了,只觉得她尊贵,荣国公府尊贵,也不想想清河郡主是什么出身,能瞧得上她侄子那样的,真是笑话。   她觉得皇后娘娘此举是对她的侮辱,她的女儿该配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陆靖瑶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打她的主意,她自然不会自恋的以为这是自己漂亮,只是觉得这些人都太沉不住气了,好歹也是皇家人,用的着巴结宁国公府吗?   宁国公再位高权重,那也还是臣子,只要陛下一句话,立马便会一无所有,说到底这些人还是把鲁国大长公主太神化了,当年鲁国大长公主助景德帝登位,她们觉得有鲁国大长公主的支持,夺位必能成功,才想方设法的得到宁国公府的支持。   宁国公府代表的就是鲁国大长公主的意思。   “那娘怎么说的?”   皇后娘娘开口,总不好直接拒绝。   “娘说这事娘也做不了主,你外祖母一早便说了你的婚事由她来定,让她同你外祖母说去。”   这招好,皇后娘娘再横也不敢在鲁国大长公主身上放肆,估计这会正憋屈呢。   她回府后,便去给老夫人请安,幸好她落水的事没有传出去,老夫人不知道,不然又得一番心肝肉的叫。   “咱们福宝马上又长了一岁,都成大姑娘了。”   陆老夫人一脸慈爱。   张氏笑盈盈道:“是啊是啊,阿岚都已经定亲许久了,阿瑶这亲事还未定呢,儿媳那里有几个合适的人选,不如……”   她话未说完便被老夫人瞪了一眼。   她深深的呼了口气。   陈氏捂着嘴笑。   这个三弟妹脑子总是不清晰,也不想想阿瑶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鲁国大长公主嫡亲的外孙女,宁国公府最尊贵的小姐,张氏出身不算好,差了宁国公府一等,眼界也不好,能看上什么好人。   张氏有些委屈,她确实觉得自己娘家侄子不错的,除了出身比不上宁国公府,那样貌人品才学哪一样都不差。   清河郡主也常说找女婿不需要不需要出身太高的,只要人上进,样貌才学好,知道疼媳妇就行,她那娘家侄子自上回在院中遇到陆靖瑶一次,回去便念念不忘,她嫂子知道儿子喜欢的是宁国公府的小姐,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好像娶到了宁国公府的小姐一样。   派人往宁国公府稍信,叫她帮忙在清河郡主面前说儿子些好话。   她也想叫娘家人过的好,娘家嫂子拖她办事,她若是办不好,将来还怎么回娘家。   她那侄子实在优秀,身份虽不高,可若是说出来说不定清河郡主还会考虑考虑,如今被老夫人打断,连说都不许她说了。   陈氏调侃道:“我说三弟妹,你惯常爱拉红线,你看上的那些好少年够你娘家的那些侄女分吗?”   张氏娘家侄女多,她大哥家的三位小姐皆是她寻的亲事。   宁国公府门第高,张氏一个一个的把她那些侄女接到身边养,提高她们的身价,议亲的时候人家多少会看在宁国公府的面子上对那几个侄女另眼相看。   张氏被她这么一说,又是尴尬又是羞恼,整张脸都气红了。   “我为了我几个侄女嫁的好怎么了,我那几个侄女都是花容月貌,蕙质兰心,本就该配个好夫君,总比你好,娘家人都求上门来了,你还攥着你手里那点子银钱舍不得撒手。”   张氏性子虽不甚太好,却是个十足十的护犊子,对家人特别好,在外面也很维护家里姑娘的声誉。   若是张家来问她借钱,她一准是二话不说便把体己钱全都拿出去。   陈氏与她不同,她惯会精打细算,人情可以送,但不能占她便宜。   上回她娘家嫂子过来借钱,那个嫂子是她庶兄的媳妇,和陈氏本就不亲近,又狮子大开口,陈氏烦她,只给了她一点银子打发她走,这事不知怎的被张氏知道了,明里暗里嘲笑了她好几回,说她小气。   陈氏觉得张氏脑子有问题,娘家是要帮,可也没有那么帮的,恨不得把宁国公府掏空往娘家送,宁国公府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一个只知道往娘家捞好处的儿媳妇。   陈氏向来理智,娘家再好也没有宁国公府重要,那一个府下的兄弟还要名算账呢,何况她这个嫁出来的女儿。   陈氏不想同张氏说话,张氏还觉得陈氏心虚,更加得意,陈氏被她气的直哆嗦。   “你自己糊涂,还想着旁人同你一样糊涂,你帮了你娘家那么多,阿岚上回病了,你娘家可来人看了你娘家侄女每回小病都要派人来与你说一声,那意图再明显不过,也就你这草包才巴巴的往上凑。”   “你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   陆老夫人头都要炸了。   “都少说两句,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孩子们还在呢,你们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宁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也早就习惯了张氏和陈氏的互相嘲讽,都没往心里去。   只陆靖岚一直皱着眉头,觉得她娘太不讲道理了,明明二伯母只是句玩笑话,她非要同二伯母吵,哪有这样人啊。 第62章   张氏捏着帕子抹眼泪, 抽噎道:“娘, 不是儿媳要同二嫂吵,只是二嫂总是这般瞧不起儿媳, 你也听见了, 她骂儿媳草包, 儿媳也是正经人家养出来的,怎的到了二嫂那里就这么不堪了呢”   陈氏端着茶盏啜了一口, 往日她把张氏挤兑哭了后就该让让她了, 这几日她心情不甚好,说话都毫不留情。   “三弟妹,我哪一句说错了吗?你还不让别人说实话了。”   陆老夫人头都要炸了, 这两个儿媳妇好的时候跟一个人似的, 不好的时候总是这般你挤兑我两句, 我嘲笑你两句,半分不留情面。   张氏听陈氏这么说,掩面大哭, 站起身说不活了, 要往墙上撞。   陆靖瑶连忙上前拦住她,若是一般人这样闹不过是做做样子,张氏不一样,她真的会撞。   清河郡主怕女儿伤着,把女儿搂在怀里,劝道:“好了,都是一家子的妯娌, 有什么值当闹死闹活的呢,回头各自回房又要后悔,何苦呢。”   陈氏和张氏一齐低头,面露愧色。   宁国公府内宅与别的世族内宅争斗不一样,清河郡主身份高贵,宁国公又向来说一不二,陆二爷陆三爷都不敢在宁国公面前说一个不字,更不用说陈氏和张氏了。   陈氏和张氏是不敢冒犯清河郡主的,平日里也就是这两人之间斗斗嘴,陈氏掌家对府里也很大方,张氏身边使唤的人手就没缺过,但凡有哪里不舒坦,同陈氏说一声,陈氏二话不说便会命人给她添上,宁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银钱,陈氏没必要克扣这点钱,所以她掌家这么多年,张氏也没闹过。   张氏是个护短的,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会想着清河郡主和陈氏,宁国公府三妯娌正常情况下感情很好,只是时不时的相互挤兑两句,事后又会后悔,别扭几天,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然后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反复循环。   张氏还是觉得委屈,拿着帕子抹眼泪:“我从小到大都没被别人这么取笑过,我好歹也是书香门第。”   陈氏出身比不上张氏,张氏私心里觉得陈氏没有资格瞧不起自己。   清河郡主对着陈氏扬了扬下巴,示意陈氏说两句好话,服服软。   虽说是让陈氏让步,陈氏心里却很舒坦,清河郡主这么做证明她心里觉得自己是明事理的人,好说话,张氏脑子有些轴,好赖话分不清。   她笑盈盈的走到张氏跟前,拉住张氏的衣袖道:“三弟妹,是嫂子的错,嫂子这阵子不知怎的心里不舒坦,这说话也难听了些,你别见怪,嫂子给你陪不是。”   张氏见她示弱,心里舒服了。   陆老夫人见这二人不闹了,训道:“自己家里的妯娌怎么也能吵的跟乌鸡眼似的,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怕闹笑话。”   陆靖烟坐在陆老夫人身侧,垂首听老夫人说话,唇角微微挂着笑。   她这两年比起幼时性子收敛了些,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   陈氏对着陆靖烟有些心虚,老夫人把女儿养的很好,她当年为了讨好陆二爷对女儿很忽略,这个女儿是她付出最少的,比不上她的哥哥姐姐,哪怕后来老夫人把陆靖烟养在身边,她心中愧疚,想要弥补女儿,也不过是送女儿些东西,她心里也清楚女儿不缺那些俗物,可有些时候真是有心无力,她不想给自己找借口,对阿菡和阿博来说她是个好母亲,对阿烟她确实不是好母亲。   张氏也扭头看陆靖岚,陆靖岚不止一次恼过张氏,觉得她无理取闹,子不嫌母丑,她不好说张氏什么,心里真是难受,气她不讲道理,旁人嘲笑她她都听不出,没有一个孩子希望自己的女儿被旁人当做笑话的。   她心里委屈,气红了眼,见张氏看她,眼泪没忍住溢了出来,张氏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她转过身,抹了把眼泪,想忍住不哭却总也忍不住。   陆老夫人站起身,指着张氏道:“瞧你这做母亲的,都要让孩子来替你害臊了。”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张氏一心都在女儿身上,也听不进。   老夫人把陆靖岚揽进怀里哄:“乖乖,你母亲不通事,与你无关,你最懂事,最知书达理了。”   陈氏见陆靖岚哭了,也很尴尬。   这做长辈的在孩子面前拌嘴,还把孩子给弄哭了。   陆靖岚掩面哭了好一会,清河郡主命人打了水,揽了她到梳妆台前亲自给她梳妆。   她湿了帕子给陆靖岚擦眼,安慰道:“阿岚莫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   陆靖岚道:“大伯母不用担心我,我就是心里难受,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张氏时不时的抽疯不讲理,还总爱拿陆靖岚和陆靖瑶比,陆靖岚没想过和陆靖瑶比,也知道自己比不过,有些东西,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张氏总拿两个人比,她自己心里不自知,难堪的是陆靖岚。   清河郡主叹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你娘总是为了这点小事同旁人争论不休,完全不值当,有失风范。”   陆靖岚抽噎着嗯了一声,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她娘总是要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我不是埋怨我娘,我同她说过的,可她总是不听。”   “你娘如今的性子是有些不好,可她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女儿家未出嫁前都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上的,你娘也不例外。”   “大伯母第一次见到你娘时,你娘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亭亭玉立,仪态大方,说话都是含羞带怯的,嫁人后就没有在自己家中那么自在了,你爹又是那个性子,你娘从一个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娇小姐到为人妇事事都要操心,女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关心,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希望别人能多注意她两眼。”   “你娘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你要多孝敬她,陪她说说话,不要觉得她不讲道理,你同她说不通,等你有一天做了母亲,你就会明白一个母亲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但她不会不在乎子女对自己的看法,你瞧你娘活的不清醒,她比谁都清醒,她心里难受,她拿你同阿瑶比,不过就是觉得你大伯对我好,而你爹生性风流,四处留情,你娘心里不平衡,觉得一家子兄弟为何会差那么多,才会想让你比阿瑶更优秀。”   她拿梳子为陆靖岚梳头,陆靖岚听她说话感觉心里特别舒服,仿佛一瞬间就想通了。   “我自然是心疼我娘的,只是父母的事情我一个做小辈的插不上手,我娘也没必要为了我爹失去她原有的样子。”   她垂首勾住自己的头发。   清河郡主笑笑:“你还是太小了。”   清河郡主把陆靖岚带出去时,张氏看着女儿,欲言又止,陆靖岚笑了笑,往陆靖瑶身边坐,同她说话。   张氏心里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清河郡主一眼。   陈氏同老夫人说小姐们大了,今年春衫准备为她们每人多添四身,月例银子也添一些。   老夫人疼孙女,给多少都觉得应当的,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说陈氏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接下来又说了陆靖秀的婚事,她姨娘这阵子在陆二爷那里闹腾,生怕陈氏给陆靖秀配的婚事不好,怂恿陆二爷亲自为陆靖秀择亲。   陆二爷一个爷们,这方面本就不如陈氏,加之陆靖秀又是庶女,陆二爷便是认识那些朋友,一起喝酒时也不能说我有一个女儿,咱们结为亲家如何,这要是陆靖烟还差不多,陆靖秀一个庶女,他这么说不是羞辱人吗?一个爷们亲自为庶女择亲,说出去只怕又是一大笑话,王氏一个姨娘更没什么好亲事,最后还是落到了陈氏手里。   陈氏懒的理,王氏怕她故意给陆靖秀不好的亲事,到处蹦哒,她那么厉害,便叫她自己为陆靖秀做亲事。   老夫人道:“你是嫡母,这事你做主就好了。”   “娘,儿媳什么性子您最清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媳是不做的。”   以陆靖秀的身份夫家是不可能越过陆靖菡,王姨娘贪心不足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比陆靖菡差,该找个比陆靖菡夫家还好的,无论陈氏多尽心王氏都不会满意的,到时候又要到陆二爷面前哭,陈氏索性就不管了。   “我手里倒是有现成的人选,只是还未见着人,未必合适。”   陈氏面色一变,老夫人挑的自然是好的,而且十有□□是给阿烟挑的,她若是不给陆靖秀做主婚事,老夫人就要把选给阿烟的先紧着阿秀的来。   到底是亲孙女,老夫人再不喜欢王姨娘,对这个孙女还是护着的。 第63章   陈氏斟酌了下, 半是赌气道:“娘若是觉得合适, 便派帖去邀到府里坐坐。”   老夫人为陆靖烟选的亲事自不会差,和嫡女般配的人家怎么会瞧上陆靖秀一个庶女。   老夫人蹙着眉, 陈氏捏着帕子说:“二爷总怕我亏待了阿秀, 我也晓得我是阿秀的嫡母, 她的婚事该由我做主,只是阿秀的姨娘是个有主意的, 我便是做主了怕她也瞧不上,觉得我不是阿秀生母,待她的婚事不尽心,娘您是阿秀的亲祖母, 你为她做主的婚事想来是能令她满意的。”   陈氏心里不满,她为宁国公府做牛做马这么多年, 陆二爷拿个妾室当宝,她原以为老夫人是护着她的, 没想到还是比不过血脉亲情, 不过是个庶出,老夫人也拿话威胁她,哪家像这般嫡庶不分。   若陆二爷不说什么, 陈氏自不会愿意落得苛待庶女的名声, 她不会在陆靖秀的婚姻大事上使绊子,陆靖秀的身份配什么样的夫君合适,她不会亏待她,可陆二爷总是防着她, 没事说两句唯恐她故意给陆靖秀寻不好的亲事,她心里就不舒服了,既然你觉得我不能给你女儿寻个好亲事,那你就自己来吧。   横竖我尽心尽力的为你女儿选个好夫君,最后你还是觉得我选的人配不上你的女儿,那我又何苦吃力不讨好呢。   清河郡主怕再说下去又要闹得不好看,忙叫下人领了公子小姐们去花厅玩。   孩子们都出去后,老夫人对陈氏道:“我知你心里委屈,可阿秀是我的亲孙女,我不能不管她。”   陈氏拿帕子抹眼泪:“娘既然知道媳妇的难处,又何必为难媳妇,阿秀的身份摆在哪里,她姨娘想让她找个比阿菡夫家还好的亲事,媳妇倒是能找,那也得人家能瞧的上阿秀啊,阿秀名义上是我的女儿,外头的人也只认我不认王姨娘,她若是寻了门好亲事,我这面子上也有光啊。”   老夫人叹气道:“阿秀姨娘不好,阿秀无辜,让她姨娘养成那个性子,我当初想着把阿秀也养在身边,总好过让她姨娘教的小家子气,只是我身边已经养了阿烟,阿烟和阿秀性子不合,这事便做罢了。”   陈氏垂首不语,当日她对阿烟多有忽略,陆二爷更是不喜欢阿烟,老夫人心疼孙女,把阿烟养在身边,她心中对女儿愧疚,也感激老夫人对阿烟的养育之情,老夫人这么说,她确实不好再拒绝陆靖秀的事。   张氏听老夫人袒护陆靖秀有些不赞成,她不喜欢陆靖秀,同为正室,这方面她是支持陈氏的。   她性子火爆,没有陈氏那么能忍,三房后院被她捏的死死的,三房的庶子都被她管的规规矩矩的,便是身边缺了短了的也不敢说什么,更不用说像陆靖秀这种什么都不缺,还要上蹦下跳嫌东嫌西的了。   因为感同身受,这会张氏已经安全忘记刚刚与陈氏的不愉快,笑着说:“阿秀才多大啊,这会就着急了,福宝都还没寻亲事呢,再说了,二嫂整日里忙着府里的事,哪里能知道这些,不如交给媳妇吧,媳妇为了给那几个侄女寻夫君打听了许多,保证给阿秀侄女找的夫君合王姨娘的心意。”   陈氏微微颔首:“有劳三弟妹了。”   “哎呦,什么有劳不有劳的,我整日里也没什么事,就琢磨这些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清河郡主觉得老夫人都要气坏了。   “行了,二房的事三弟妹便不要插手了,二弟妹身为阿秀嫡母,婚事该是由你做主,她姨娘若有不满,便叫她来找我,若是二爷有什么不满,我让公爷去问他是哪里不满。”   这就是要为陈氏做主了,陆二爷最怕的就是陆嘉,在陆嘉面前他怎么敢有不满。   清河郡主又对老夫人道:“娘,不是媳妇嚼舌跟头,老二老三确实不像样子,先不说老三,老二这些年护着个姨娘护的跟什么似的,碰不得骂不得,倒是比二弟妹还娇贵,媳妇听说王姨娘从未在二弟妹身边立过规矩,她既是妾,便该伺候主母,如她那般为人妾者睡到日上三竿的倒是未听说过,若是三房分开住媳妇也不说什么,如今三房住在同一府,如此不守规矩之人说出去也是落了宁国公府的面子,媳妇觉得没有规矩是不成的,王姨娘若想继续在府上住着,旁人家的妾室如何她便如何,她若不想,便遣到外面的庄子上养着吧。”   她抿了口茶,面上端庄贵气。   她向来不插手二房三房的事,旁人的事她是不会多管的,今日也是实在看不过眼了,这天底下没有正室会喜欢妾室的,陈氏同她关系自不是王姨娘一个妾室能比的。   何况王姨娘不知天高地厚,前些日子跑陆二爷那里闹腾要给陆靖秀寻一门好亲事时竟敢说我儿天生丽质,除了身份,哪里都要比陆靖瑶强上万分,怎能因为身份这辈子就要受到拖累。   一个妾室竟有如此大的野心,还拿陆靖瑶做比,清河郡主便让她瞧瞧,哪里差了。   老夫人这些年不止一次惩治王姨娘了,然而终归是心软,每次发了狠的也不过是打几巴掌,陆二爷还心疼的要命,跪着求老夫人饶了王姨娘,老夫人心烦,索性就眼不见为净,由着他去了。   “你大嫂都说了,便按你大嫂说的办吧。”   陈氏站起身应了是,面上欢喜,感激的看了清河郡主一眼。   老夫人乏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陈氏到了外面又对清河郡主道了谢,清河郡主道:“娘年纪大了,凡事不要同她争,多顺着她,心里不舒服,可以同我说,我会为你做主。”   “大嫂,你是不知道,我的日子难啊。”   “一个妾罢了,你真该跟三弟妹学学了。”   张氏挺了挺腰板,来了底气。   “二嫂,你听我的,直接给她灌碗药下去,让她从此都不能开口,瞧她还怎么闹腾,二爷便是心疼又能如何,还能为了个妾同你拼命不成,男人都是贱骨头,这会爱的死去活来,回头不能说话了,二爷还有那耐心哄着她吗?等二爷厌了她,还不是由着你发落。”   张氏办事向来利落,陈氏这些年被王姨娘压着,哪里有她的底气。   张氏又劝陈氏,清河郡主没有听她们说话,带了陆靖瑶回去。   陆靖瑶自在宫中出事后,清河郡主便不常带她往宫中去了,便是宴会也很少带她出去。   陆靖瑶知道清河郡主这是怕别人打她的主意,如今陛下身子愈发不好,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事。   中月十五上元节,清河郡主与宁国公陆嘉入宫侍宴,陆靖瑶与陆衡,陆致陆靖岚几个一起去看灯会,街道上四处张灯结彩,街上人多,陆衡和陆致两个性子活泼,手里挑着灯笼在前面为陆靖瑶和陆靖岚开道,身后跟着宁国公府的侍卫保护公子小姐的安全。   陆靖岚瞧着天边一片红光,眉头微微蹙着,担忧道:“阿瑶,人太多了,咱们回去吧。”   陆致听见了,回头笑嘻嘻道:“妹妹别怕,哥哥保护你。”   他往街边小摊上一跳,伸手拿了个面具盖在脸上,身后的护卫上前付钱,远处行来长长的花灯队,举灯人身穿大红衣裳,脖子上挂着花环,花队中央十六人抬的轿子上一妙龄少女,莲步轻移,玉袖生风,扬柳小腰左右摆动,玉指素臂,青涩魅惑。   她是醉仙楼今年的花魁,还未挂牌,身上保留着女子的纯真,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正经人家的女子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供人取乐。   花灯队所到之处一片叫好声,粉车之上着轻纱的女子提着花篮往四周撒花,花瓣落到陆衡肩上,陆衡皱着眉,嫌弃的拍下去,扯住陆致的衣袖,回头对陆靖瑶说:“咱们快些走吧,前面有舞狮。”   他年纪小,对这些没兴趣。   陆靖岚也觉得这样在街上游,四周男人像疯了似的拍手叫好有失体统,挽着陆靖瑶的胳膊正要往前走,远处传来尖叫,街道上的人更加乱了起来,花灯队被迫停了下来,宁国公府的护卫上前各自护住各自的主子。   陆靖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问道:“怎么了?”   紫文紫诗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小姐慢些走,别散了。”   人群越来越乱,陆靖瑶被人推得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世子呢”   一转身陆靖岚陆衡陆致全都不见了,陆靖瑶有些着急。   紫文道:“小姐先别慌,有护卫跟着。”   “前面怎么回事”   “着火啦,着火啦。”   有人往这边跑,护卫道:“三小姐,前面着火了,属下护送小姐回府。”   “世子不见了,你们快去找。”   护卫一脸为难:“三小姐,属下是保护您的安全,世子身边也跟了人,您莫要着急,先随属下回府。”   亲弟弟堂哥堂姐不见了陆靖瑶怎么能不着急,不过她也怕自己乱动反而会添麻烦。   又怕自己这么回去了陆衡会寻她。   “留一个人在这里寻世子。”   整个街道上都是哭闹声,也不知发生什么了,陆靖瑶回府后便等在门口,没多会陆靖岚便回来了,见到她已经回来了,松了口气。 第64章   “二姐, 你瞧见福生和五哥了吗?”   陆靖岚小脸煞白, 摇了摇头,她的贴身婢女沁香扶着她, 沁香向来行事稳重, 这会也是哆嗦着嘴唇道:“三小姐, 安定大街不知怎的冲出许多将士,手里拿着刀, 也不知做什么去,有挡了他们道不让的百姓,他们提刀就砍了,死了好多人。”   陆靖岚裙角还沾了些血, 刚刚在她身旁的人便被一刀砍死了,鲜血溅的满地都是, 她吓破了胆,好在有护卫护着把她带了回来, 今日安定大街上死的百姓真是无妄之灾。   陆靖瑶脑子嗡嗡的, 嘴唇翕了翕,招手道:“快,快派人去寻世子和五公子, 能派多少人便去多少人。”   刚她回来时已经有人出去寻陆衡和陆致了, 只是这会听说死人了,陆靖瑶怎么能不担心,阿衡是个会惹事的,又一瞧就是世家的小公子, 杀人的那些没了心肝,保不齐就仇富,看阿衡不顺眼。   紫文轻拍着她的背:“小姐莫要着急,世子和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陆靖岚吓坏了,走路腿都是软的,陆靖瑶让人扶了陆靖岚回去休息,自己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老夫人那里得了消息,陈氏和张氏都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祖母。”   老夫人把陆靖瑶搂在怀里:“乖乖,别怕。”   “福生和五哥还没回来。”   张氏听见陆致还在外头,当场就哭了起来。   老夫人板着脸训道:“不许哭。”   张氏忍了忍,哽咽着说:“何人如此大胆,当街行凶。”   老夫人坐在榻上,安抚的拍着陆靖瑶:“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哪都不许去。”   陆靖瑶抬头,担忧道:“福生和五哥还在外面。”   “他们身边有护卫跟着,你和阿岚都回来了,他们俩没回来,八成是好奇心太重,去探个究竟了,这两个小子。”   老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两个孙子平日里都是她宠的,这会摸不清头脑,也不想着家里人会担心,在外面乱来。   老夫人让各府的人守好院子,不许出去乱打听,陈氏和张氏就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老夫人时不时的起身在屋子里走动两圈。   直到子时才有婢女禀告说:“老夫人,世子和五公子回来了。”   陆靖瑶松了口气,张氏含着泪迎出去把陆致搂在怀里,陆致吓了一跳:“娘,你怎么了?”   张氏捶着他的背:“你这小子,跑哪去了,娘都担心死了,外头死了那么多人。”   陆致道:“娘,我和福生一起呢,身后跟着护卫,能出什么事。”   他这会说话老成,在张氏看来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陆衡和陆致一起跪在地上给老夫人磕头:“叫祖母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两个小子哟,下回可不能这么没分寸了。”   陆衡脸上出现少有的严肃:“祖母,吴王造反了,听说派了兵把皇宫围起来了,今日上元节,朝臣大多入宫侍宴,爹和娘也在宫中。”   老夫人眉头紧锁:“不怕,陛下当年囚于晋王府,后入宫听讲,学帝王之术,那才是真正的逆境中生长,如今的吴王一路顺风顺水,所有一切皆是陛下赐予的,哪里能斗的过陛下。”   陆靖瑶垂了垂眸,她前世在陆府待的时间不长,可能天家的事不能妄议亦或是她身份太低没人同她提起,她并不知道吴王是何时造反的,但如今的陛下是乾元二十四年驾崩的,这次吴王造反不可能成功。   她在老夫人屋子里待了一晚上,困的眼睛睁不开,又不想睡,老夫人让紫文伺候她和陆靖烟睡在一起,她心中担忧爹娘,硬撑着没睡。   向来活泼的陆衡这会也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他很想现在就冲到皇宫救爹娘,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跑出去只会给爹娘添乱。   陈氏站起身到老夫人面前劝她早些休息。   “娘,媳妇和三弟妹守着便好,明儿一早大哥大嫂二爷三爷回来了,知道您一宿没睡,又该自责了。”   清河郡主和陆嘉入宫侍宴,陆二爷被陈府的三爷邀出去喝酒这会都没回来,陆三爷风流,照例不知宿在了哪个花街柳巷,陆博陆明在书房里读书,老夫人一接到消息便命人不许惊慌的到处乱嚷,几个公子照常一样读完书睡觉,这一来府里男女老幼,竟是一个抗事的爷们都没有了。   “我的孩子们都在外面,叫我如何安心。”   便是知道吴王造反胜算不大,可刀剑无眼,历来皇子造反都要枉死众多无辜之人,便是再尊贵的皇家人,也不过是刀下鬼罢了。   老夫人最看重的是宁国公这个儿子,若宁国公有个三长两短,宁国公府还不得天都榻了。   众人等了一宿,第二日巳时宫中才传来消息,吴王造反失败,清河郡主和宁国公无恙 ,陛下震怒,一夜之间贬了吴王与康郡王为庶人,下令斩杀。   天家向来无情,子杀父,父杀子,兄弟相杀,都是常有的事。   知道宁国公和清河郡主平安,老夫人才彻底放松下来,陆三爷回府时被老夫人训了一通,那一身的脂粉味还不知在哪里厮混了一宿,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   陆三爷早上知道吴王造反的事整个人都仿若在梦中一般,一脚踹开了想继续缠上来的女人,急匆匆的便回了府。   这会跪在地上向老夫人请罪,他再混账也不至于置家人安危于不顾同女人厮混,他是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安定大街一整条街都烧了,处处都是伏尸,百姓哀嚎,你竟会不知,我瞧你是让外头的女人勾了魂,来人,请家法。”   张氏吓了一跳,忙跪在地上求老夫人:“娘,打不得啊,三爷都这般年纪了,再请家法,传出去旁人该如何看他。”   老夫人咬牙,她一生溺爱孩子,尤其是对这个小儿子,小儿子出生没多久便没了父亲,不像他的两位兄长还享受过父爱,坐在父亲的肩头玩耍,没想到竟把他宠成了这个样子。   终归是舍不得打,老夫人叫人撵他出去,跪在门口迎宁国公和清河郡主回府。   陆靖瑶知道爹娘平安后,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   睁开眼时,看着床顶青色的帐子,还是在老夫人的屋里。   帐外的紫文听见声响,问道:“小姐醒了吗?”   她嗯了一声,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点了灯,清河郡主一身弹花暗纹锦服,从落地罩外走进来轻抚她的额头,柔声道:“福宝吓坏了吧。”   陆靖瑶坐起身,搂住清河郡主:“娘,你回来女儿才能安心。”   清河郡主笑了笑,唤了人来伺候陆靖瑶起身,陆靖瑶想了想,问道:“昨日宫中发生了什么,我爹呢?”   清河郡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朝中一直都传吴王是最有机会做太子的人,陛下这么多年没立他,他本就心有不满,如今又传出陛下属意的太子人选是平阳王,他心有怨气,竟趁着上元节朝臣都在宫中侍宴谋反,幸好陛下一早有所防备。”   谋反必然要有一番动作,在京中有这番动作又怎会瞒的过陛下。   “朝中大臣可有人伤亡。”   “吴王可笑至及,忍了这么多年,身边跟着的都不是一心为他效力的,他又怎会成功。”   “陛下在吴王身边安插了人”   清河郡主点了点头:“我和你爹也在宫宴开始前就知道吴王会谋反了,忠勇侯是陛下的人。”   陆靖瑶有些诧异,忠勇侯竟然是陛下安排在吴王身边的,倒也难怪了,当年忠勇侯同她爹关系好,处于中立,一夕之间为吴王所用,与陆嘉关系破裂,她还猜测是吴王派人施美人计,迷了忠勇侯的眼呢。   皇子谋反这种事向来不稀奇,陛下一夜之间杀了自己两个儿子,吴王一派的人抄家的抄家,斩首的斩首,连忠勇侯府也被他抄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今陛下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亲儿子都杀了,何况是大臣。   “小姐,听说陛下要将忠勇侯府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包括未成年的孩子。   陆靖瑶心慌意乱,怎么会这样,忠勇侯不是陛下的人吗?陛下为何要杀他。   百姓倒是拍手叫好,吴王造反那日安定大街上到处都是被无辜杀害的百姓,百姓对吴王恨之入骨,吴王也已经死了,忠勇侯为吴王做事,许多事情都是在出谋划策,这种奸臣被满门抄斩,自然是大快人心。 第65章   “忠勇侯府被抄了, 真是恶有恶报,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   忠勇侯府门口围着许多百姓, 愤慨激昂的怒斥忠勇侯的罪行。   昔日风光无限的忠勇侯府此刻大门紧闭, 上面贴着封条,门口的两座石狮上尽是百姓扔的烂菜叶子。   有人还嫌不够发泄心中愤怒, 走上前对着石狮吐口水,忠勇侯府门口守着的侍卫也只做看不见。   “呸,奸臣,滥杀无辜, 这种人合该千刀万剐。”   “安定大街上死了多少无辜百姓,都是这奸臣残害的。”   有人唏嘘。   “这吴王殿下谋反, 滥杀无辜的是吴王殿下手底下那些人,与忠勇侯无关吧。”   “怎么与他无关了, 忠勇侯是吴王身边最信任的人, 说不得这谋反的主意就是他给吴王出的,吴王若是没有人支持,怎么敢轻易造反, 还如此嚣张, 杀了那么多人。”   那人被他说的脸红,现在任何为忠勇侯府说话的人都会遭到鄙视,实在是太平盛世,百姓对安定大街上惨死的人同情, 更别说那失了亲人的人家了,吴王死了,剩下忠勇侯这个吴王手底下的头号心腹,愤怒自然就转加了到他身上。   墙倒众人推,便不是他的错也是他的错,何况他这些年确实对吴王忠心耿耿,吴王指哪他打哪,最起码在百姓的心里是这样的。   “这忠勇侯也是年少成名,世家公子里数的上号的,昔日得李大将军指点,与宁国公情同手足,宁国公府世代忠良,忠于陛下,不愿与吴王忠勇侯之流为伍,为此忠勇侯不惜与好友闹翻也要支持吴王,追求荣华富贵,他自为吴王做事侯,残害了多少忠良,哪有半分当初的意气方遒。”   “这府邸出了这样的人,哪里配的上忠勇二字啊。”   “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这些人骂着忠勇侯府,完全忘记当初是怎么赞叹忠勇侯府的富贵,吴王一派在朝多么风光,仿佛支持吴王便是罪不可赦一样。   陆靖瑶听着百姓的议论,放下马车帘子,对着外面吩咐道:“走吧。”   紫文怕她伤心,安慰道:“小姐,陛下盛怒之下斩杀很多朝臣,忠勇侯府如今关押在大牢,虽判了满门抄斩,但终归没有行刑,还是有希望的。”   陆靖瑶想到温润如玉的许承,捏了捏手心。   “去平阳王府。”   紫文斟酌了下,犹豫的开口:“小姐,还是别去了吧。”   平阳王虽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可谋反自古便是帝王大忌,陛下连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都杀了,何况是旁人,陛下失去儿子又怎会不愤怒,这种愤怒也会转加到一直为儿子出谋划策,甚至怂恿儿子谋反的忠勇侯身上,怎么可能轻易饶恕。   帝王无情,平阳王若贸然求情反而会受到牵连,平阳王和吴王本就处于对立面,平阳王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对手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陆靖瑶抿着唇,娘说忠勇侯是陛下派到吴王身边的,如今陛下闭口不提此事,还抄了忠勇侯府,这分明就是要灭了忠勇侯府的口,陛下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这两日她爹也是早出晚归的为忠勇侯的事奔走,他这些年嘴上骂着忠勇侯,实则心中一直不相信忠勇侯是那种只知荣华富贵的人,这次吴王造反忠勇侯提前告诉了他,又把这些年忠勇侯在吴王身边做的事联想一遍,表面上是在帮吴王,实则吴王的势力一直受到打压,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忠勇侯死。   老夫人也是寝食难安,她与忠勇侯府老夫人这么多年的姐妹了,忠勇侯府有难,她一定要帮的。   “我爹在衍庆殿外跪了一天陛下都不理,我想不出比平阳王还能救承表哥的人了。”   紫文劝道:“若是能救,咱们公爷都能救了,公爷都没法子的事,平阳王又能有什么办法,小姐明知道结果,又何必去惹殿下不开心。”   陆靖瑶阖了长睫:“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我总不能就这么看着承表哥去死。”   “眼下陛下还在气头上,爱屋及乌,那恨乌也及屋,吴王谋反,同为皇子的平阳王难保不受迁怒,如今朝中人人惶恐,怕那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小姐舍不得许公子,难不成就能舍得平阳王了吗?两个都是小姐的表哥,论亲疏还是平阳王与小姐更亲呢。”   “这怎么能一样。”   她揉着头,想到赵誉对她的好,她确实没有理由把赵誉拖下水。   “先回府。”   陆靖瑶静静的坐在马车中,听着马车辘辘声,外头小贩叫卖的声音,手心攥的生疼。   马车停下后,紫文为她披上披风,她瞧着宁国公府的富丽,叹了口气,果然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   忠勇侯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由昌盛到衰败,不过是帝王的一句话罢了。   衍庆殿内,鲁国大长公主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拐杖,眉间微蹙,目光死死的盯着景德帝:“你就这么容不下他。”   景德帝垂首,态度谦和:“姑母。”   素日在朝说一不二的景德帝也有让他低头的人。   只因面前是鲁国大长公主,待他恩重如山,一手将他从那个不见天日的晋王府世子推到了如今的位子。   他被她从晋王府带出来,亲自教导,她只长他三岁,她的见识却像他这辈子都学不完一样,当年风华绝代的大长公主老了,眼角出现了皱纹,头发花白,景德帝瞧着自己干枯的手,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鲁国大长公主气的脸色发红,拿着拐杖的手哆嗦着指着他。   “姑母息怒,是朕的不是,朕这一生总是惹姑母生气,姑母每次都笑着原谅朕,这一回也原谅朕好不好,朕要死了,只想着姑母能原谅朕。”   鲁国大长公主站起身,目光冷淡:“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赵家的帝王之术你学的好,姑母只问你,忠勇侯府,你是赦还是不赦。”   景德帝垂眸不语。   鲁国大长公主道:“在此之前,我从没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哪怕你亲自下令杀死了我的丈夫。”   景德帝僵了一下,眸光缩了缩。   “当日晋王府中,我可怜你身为皇家子却保守折磨,把你从泥泞中拉了出来,可你却杀了我最爱的丈夫,叫我痛苦不堪,我可曾怪过你。”   景德帝唇角噏动,鲁国大长公主眼神凌厉。   “你以为我不知吗?李泽那人最是聪慧,却又最是愚蠢,普通人谁又能伤他分毫,也就陛下您了,让他甘愿赴死,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信任他,李家世代忠良,你却还担心他叛变,我知这些皆因我之过,他若不是因为娶了我,也不会死去,你忌惮李家势力,也防备着我这个一手培养你的姑母,身为帝王,你这么做,我不怪你,可怀萱是你的妃子,久居深宫,仰仗你的宠爱而活,她又能做什么?她敬你爱你,你却一心要让她死,甚至连她为你怀的孩子都容不下。”   “不是这样的,朕从来没有忌惮过姑母。”   “那是什么,你敢说我夫君不是你杀的,怀萱不是你逼死的,还是说你不知道,忠勇侯府那个孩子,是怀萱为你生的。”   景德帝辩无可辩:“我没有防备姑母,姑母当年是为了我嫁入李家的,李家势大,姑母为了我能顺利登位,获得李家的支持,嫁到李家,我一直记着姑母的恩情,姑母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   他以为鲁国大长公主不是真心嫁入李家,却不想李泽死后这么多年,鲁国大长公主一直都不愿改嫁。   鲁国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中想什么我岂会不清楚。”   景德帝面容微僵。   “那孩子只怕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不除掉,你就难以安心,他会时刻提醒你是如何逼死怀萱的,所以你一心要杀了他,他在忠勇侯府长大,你便叫忠勇侯府一个不留,从此再没人会提起那个孩子的身世,你除了你想除的,下一步,是不是便该杀我了。”   景德帝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掉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朕不会杀姑母。”   鲁国大长公主冷笑:“可你还不如杀了我,我这般痛苦的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李家之祸皆因我而起,若没有我,李泽还是那个人人敬佩的大将军,怀萱亦是无忧无虑的小姐,你知道她多爱你吗?她梦中唤着你的名字,醒来时却要躲着你,她知道她最爱的人要杀她,她求我保护好她的孩子,她那样爱你,你便是不爱她,也该可怜可怜她,放她孩子一条生路,那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就不心疼吗?吴王和康郡王都死了,你要杀死自己多少孩子你才甘心。”   景德帝双手无力的垂下:“姑母还是像以前一样,想做什么便没有做不到的,朕欠姑母的,这辈子都还不完,那便如了姑母的心意,天冷了,姑母多添些衣裳。”   “阿承你打算如何。”   景德帝叹了口气:“他是朕的孩子,他未出世朕便为他取了名字,赵瑁,当年韩庶人嫉妒李贵妃,命人把孩子抱出宫,这么多年了,这个孩子终于找到了,朕会加倍弥补他。”   鲁国大长公主静静的看着景德帝,当年他突然宠幸韩贵妃,立韩贵妃为后,仅半年便废为庶人,杀光她身边伺候的人,原来一早就开始为了今日做打算。 第66章   杀与不杀, 仅在帝王一念之间。   当日韩贵妃被封后位, 半年便被废为庶人,永宁宫里伺候的宫人被杀的一个不留, 没有人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只猜测韩皇后做了什么犯上的事惹怒了陛下, 才招来祸患,如今看来哪里是韩皇后做了错事, 分明就是陛下为了日后能顺理成章的认回许承留的后手,他从那时候开始便计划着这事了,他一早便知道许承是他的孩子,却一直没有认回他, 不知该说他有心还是无心,他应该对李怀萱有些感情的, 不然以他的性子,得知许承是他的孩子那一刻便该斩草除根了, 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   韩皇后不过是个无辜之人罢了。   李泽被陛下密旨赐死, 他自以为做的隐蔽,又怎能瞒过枕边之人,李怀萱那会怀着孕, 得知兄长身死, 且是景德帝亲自下旨赐死,痛不欲生。   她知陛下忌惮李家势力,忌惮鲁国大长公主,对她的宠爱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罢了, 他对她那般温柔,她从满心怨愤的入宫到心甘情愿,只是迷失在他的表象里,帝王无情。   他派人守住她的宫殿,每日在监视下度日,惶惶不安,她宁愿他遗忘自己,也好过想起自己,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怕他哪天六亲不认,要了她孩子的命,她拼死向鲁国大长公主传递消息,寻求鲁国大长公主的庇佑,这世上,只有鲁国大长公主才能护住她的孩子,她已经不敢奢望了。   忠勇侯曾受李泽的教导,算是李泽的徒弟,少年英姿勃发,谁不爱美人,李怀萱有倾城之貌,端庄优雅,完美无暇,忠勇侯情窦初开时便恋慕她,只可惜她就像天上的云彩一般,是他看得见摸不着的。   鲁国大长公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收养许承,那时候陆嘉与清河郡主还未成亲,把许承留在大长公主府太过招眼,她便想到成亲不过一年的许文瑞。   许文瑞是个重情义之人,他受教于李泽,又恋慕李怀萱多年,实在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唯一不足的便是他的长子还未出世,这个孩子过去便会占了长子的名分,鲁国大长公主只希望这孩子好好的活着。   鲁国大长公主开口有些讽刺:“陛下对自己亲生子的生死也要想那么久吗?”   悬在许承项上的刀,杀与不杀,他竟然考虑了二十多年。   景德帝对李怀萱确实是有情的,不管是在外人看来还是他自己心里想的,李家势力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他便是靠着李家才能安安稳稳的登上帝位,他帝位得来不易,全仰仗姑母,姑母的恩情他此生都忘不了。   他渐渐坐稳江山,后宫传来贵妃李氏有孕的消息他欣喜若狂,怀萱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江山在手,美人在侧,此生也算是圆满了。   那一年宫宴他多饮了两杯酒,小憩于湖上小船,酒醉微醺,他听见姑母同李泽在争吵,也不知在吵什么,姑母很是生气,扬手打了李泽一巴掌,李泽脸色很是难看,景德帝气的怒火直窜,李泽好大胆,竟敢不敬他的姑母。   他又想到姑母是为了他嫁入李府,委曲求全,不是心甘情愿,杀心大抵是那时候起的。   他确实忌惮李家的势力,李泽连姑母都敢不敬,天家最尊贵的公主不放在眼里,八成是有了反心,他信奉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把李泽派到外边,密旨赐死。   怀萱聪慧,猜出李泽是他所杀,他怕她告诉姑母,姑母会气他,怀萱已经怀有身孕,若是个男孩,姑母会不会像培养他一样培养那个孩子,或是直接杀了他,让那个孩子取而代之。   帝王多疑,他限制怀萱的出行,那时候怀萱的心情很不好,他瞧出来她怕他,每回他来她便躲着他。   姑母要接怀萱出宫住一阵子,他拒绝不了,后又以身体不适为由,一直不回宫,孩子是在大长公主府出生的,怀萱孕期忧思过重,母子都没能熬过去。   他以为怀萱的死,悲痛万分,也没想其他的,那个血乎乎的孩子被拿出去埋了,刚出世便死的孩子是没资格入皇陵的。   后来他意识到不对,派人去查,知道当日姑母狸猫换太子,把他的孩子换到了忠勇侯府,他也装作不知,那个孩子在忠勇侯府,没有皇子的身份,姑母便不会保那个孩子来夺自己的皇位了。   “姑母,朕已是将死之人,这一辈子,您的恩情朕谨记在心,朕从未想过要杀姑母,朕当日杀李大将军,是因为觉得姑母委屈,李泽不敬姑母,他该死。”   鲁国大长公主气的肝疼,李泽什么时候不敬过她了,为了这事,他竟把李泽杀了。   想到已逝的夫君,鲁国大长公主眸中沁泪。   “夫妻之间便是争吵也是常有的事,打打闹闹才能过一辈子,陛下是无法有这种体会的,我曾经有过。”   她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景德帝道:“朕这一辈子不亏了,该有的都有了。”   鲁国大长公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他再不是当初晋王府那个可怜无依的孩子了,当初那个孩子变得虚伪,冷漠。   ……   知道外祖母入宫给忠勇侯府求情,陆靖瑶一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外祖母已经回了大长公主府,遣退了人闷在屋子里谁都不见,也不知宫里头什么情况。   她辗转反侧了一晚,用了早饭,半歪在榻上枕着枕头歇息,紫诗突然欢快的蹦了进来,芷柳瞪了她一眼,紫诗笑嘻嘻的没在意,嚷道:“小姐,有好事呢。”   “你这丫头,什么事不能慢慢说。”   紫诗哼了哼:“这可慢不了,忠勇侯府被赦免了,只是爵位被收了,府邸的封条也揭了,忠勇侯这会带着几位公子入宫谢恩,许老夫人一早已经接回府中,咱们老夫人已经命人备车要过去瞧了。”   陆靖瑶听了大喜,睁开眼道:“真的?”   “我的祖宗,奴婢骗您做什么。”   她伸着手,紫文扶她起身,不用她吩咐,拿了她的衣裳给她换了。   又为她梳好妆,前头来人说老夫人的马车已经走了,陆靖瑶歪着头问:“去打听成表哥这会是不是还在宫中,咱们不去忠勇侯府,我就远远的瞧瞧他可还好。”   紫文笑着说:“坐牢狱的哪有能好的,这会子出来,养一阵子便好了,小姐要去哪里瞧,外头风大,奴婢去拿手炉。”   陆靖瑶心里开心,还是她外祖母厉害,竟然能让陛下赦免忠勇侯府,还回原来的宅子。   “陛下赦免忠勇侯府,便没有一点处罚吗?以什么理由赦免呢。”   虽说帝王赦免人就赦免了,可对着天下人总还要编一套理由出来的。   “奴婢只听着忠勇侯府被赦免了便回来告诉小姐了,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也不知道。”   别说她不知道了,便是忠勇侯府被放回去的女眷也是摸不着头脑,快天亮时刑部侍郎过来放人,说她们被赦免了,亲自把她们送回忠勇侯府。   这会百姓已经闹翻天了,大奸臣忠勇侯被放出来了。   朝堂之上许多大臣反对陛下赦免忠勇侯府,忠勇侯罪孽滔天,残害无辜百姓。   陛下自不会说忠勇侯是他派到吴王身边的,这个罪名还是在忠勇侯的身上。   只是这些反对的人在景德帝长久的威严之下显的有些底气不足。   陆靖瑶坐在月华楼三楼临窗的位置,这条路是许承每次回忠勇侯府的必经之地,坐在这个位置一眼便能瞧见他回没回。   她伸着头往外面探,有些急躁,紫文捧着糕点哄她吃,许大公子若是回来她们便能瞧见了,哪里用的着这般盯着。   茶水上来,摆在桌角,外头吵吵嚷嚷的,无非就是在议论忠勇侯府被赦免一事,忠勇侯府女眷都回府了,也没给个由头。   “听说是鲁国大长公主亲自求情,陛下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才放人的。”   “胡说八道,长公主怎会为这种奸臣求情。”   “你还真别不信,昨日有人瞧见鲁国大长公主的车架往皇宫去了,今日天还没亮忠勇侯府的人便被放了回来,天底下除了大长公主有这本领,还有谁有。”   “忠勇侯曾拜李大将军为师,想来是这个缘故,大长公主才出手救他的。”   陆靖瑶捏着茶盏,眉头微蹙。   外头那些人还是世家公子呢,大庭广众之下竟这般口没遮拦。   “要不要奴婢去提醒。”   “不必了,爱说便说吧。”   横竖去提醒了也没用,他们这会正在兴头上呢。 第67章   底下人来人往, 陆靖瑶盯的久了眼睛疼, 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端起来抿一口解困。   “小姐不如小憩一会, 奴婢替您看着, 若许大公子过来了, 奴婢便叫醒您。”   “去打盆水来。”   她怕她这睡着了紫文紫诗不忍心叫醒自己。   紫诗笑着说:“小姐便睡会吧,奴婢一定会叫醒您的。”   紫诗捏着她的肩, 她微微阖眼,就听紫文道:“好像是许大公子回来了。”   陆靖瑶精神一振,睁开眼睛往下面瞧。   “哎呀,平阳王殿下也在, 小姐,咱们快些下去。”   紫文揽着陆靖瑶的胳膊, 一脸激动。   陆靖瑶睨了她一眼:“平阳王殿下在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不如我跟平阳王殿下说叫你去伺候他。”   紫文嘟着嘴道:“小姐说什么呢, 奴婢生生世世都要跟着小姐的, 哪能去伺候旁人呢,平阳王殿下对小姐好,奴婢才觉得他格外亲近。”   “那是你没瞧见他欺负你家小姐的样子。”   这段路人多, 赵誉和许承并肩而走, 并未坐马车,两人身形相仿,赵誉一身白色长衫,披着一件黑色纹锦绣梅鹤氅, 腰间配玉,五官棱角分明,目若朗星,这会正侧着脸同许承说话,眼角微微翘起,身上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   紫文见她不动了,碰了碰她的胳膊,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掩着嘴道:“这女爱俏郎君啊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平阳王殿下长得那么好看,远远的瞧一眼便是赏心悦目。”   紫诗不赞成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似是发觉有人偷看自己,赵誉顺着目光抬头瞥了陆靖瑶一眼,陆靖瑶下意识的往后躲,赵誉勾着唇,似笑非笑的对着她说了句话。   她听不见,猜到他是让她下去。   他身侧的许承注意到他的异样,也仰头往上看,陆靖瑶没出息的躲在屏风后面,偷瞥着下面,赵誉也不知同许承说了什么,许承笑了笑,对赵誉拱了拱手,赵誉同样弯身回了一礼。   陆靖瑶有些疑惑,赵誉和许承身份有别,怎会给许承回礼呢。   赵誉停在原处,许承继续往前走,又回头看了上面一眼,陆靖瑶躲在屏风后面,他什么也看不见,蹙了蹙眉,缓步向前走。   陆靖瑶见许承走了,提了裙摆要走,紫文拽着她不让。   “小姐,平阳王殿下已经上来了。”   陆靖瑶哭笑不得,紫文就像是平阳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一样,对平阳王崇拜的不得了。   赵誉走进雅间的时候,陆靖瑶正坐在桌子前,拿着牙签插青瓷盘里的果子吃。   这会是冬日,屋子里烧着碳,暖烘烘的,陆靖瑶脸蛋闷的有些红,她本就热,赵誉冲她那一笑,让她更加口干舌燥,插了好几块果子吃也不觉解渴。   她站起身给赵誉行礼,赵誉微微颔首,示意她坐。   又自顾自的撩了袍子坐在她身侧。   陆靖瑶抿了抿唇,继续吃东西,赵誉见她咔嚓咔嚓的吃的开心,开口道:“大冷的天,怎吃这么多生冷的”   “热。”   赵誉瞧了眼大开着的窗户。   “这个天你不在府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陆靖瑶垂着头,想到每回提起承表哥,誉表哥脸色都不甚太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好在赵誉有些自恋,他自己为陆靖瑶解了围。   “本王看你贼头贼脑的往下看,可是在看本王。”   他戳了戳陆靖瑶的脑袋,陆靖瑶让他戳的往一旁躲了下,忿忿的歪着脑袋:“我是正大光明的往下看,谁贼头贼脑了。”   赵誉从喉咙里哼笑一声。   “本王问你可是在看本王。”   陆靖瑶感慨道:“哎呀,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赵誉低低的笑了一声:“本王可不觉得你妩媚。”   陆靖瑶捏着拳,好气哦,好想揍他。   “我承表哥平安出来,我是前来向他道喜的,誉表哥若无什么事,我便走了。”   赵誉蹙了眉,指尖在桌上敲了敲。   陆靖瑶本来不打算在他面前提许承的,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自恋,她觉得可能是她总爱夸承表哥,赵誉才这么反感她提到承表哥。   “本王今日也有一桩喜事。”   楚王因郭贵嫔一事受陛下冷落,吴王身死,当日三足鼎立的局面如今这个顶也就剩赵誉一个人在撑,剩下的楚王跛了半条腿,根本不足为惧,这些日子对赵誉来说应该每一日都算有喜事。   赵誉见她不说话,低声说:“你便不想知道本王有什么喜事吗?本王想同你一起分享本王的乐事。”   陆靖瑶正喝着茶,被呛了一口,不停的咳嗽。   赵誉板着脸斥道:“怎么还这般大大咧咧的。”   陆靖瑶那帕子擦嘴,这能怪她吗?分明是他说话太吓人了。   “誉表哥有何喜事”   赵誉对她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还是道:“父皇为本王改了封号,从二字王改成了一字王。”   一字王比二字王地位高,瞧这没出息的,她还以为陛下封他为太子了呢。   陛下早前透出口风要立赵誉为太子,楚王失宠,吴王被赐死,余下成年皇子中根本没有能与赵誉实力抗衡的他又是养在皇后膝下,便是直接封他为太子,她也不会有太多意外,这会只是从二字王变成了一字王便能把他开心成这个样子,身为皇子的骄傲呢,再说了当今陛下封王大多是根据皇子的年纪排的,到了年纪自然就会封王,无论受不受宠。   虽然有些不屑,陆靖瑶还是捧场道:“不知誉表哥如今封号是”   赵誉用指尖沾了些撒在桌上的茶水,往桌上画了几笔。   陆靖瑶瞧了字,整个人僵了一下,浑身发冷,仿若寒气一下子便从脚底心窜到了头顶,那桌上未湿的水迹俨然便是一个秦字。 第68章   登位的是十殿下秦王仿佛魔咒一般旋绕在她耳边, 这些年她梦到最多的便是陆府的下人跑进屋说登位的是十殿下, 那一刻老夫人的表情告诉她,天塌了, 随后便是冲进来的官兵, 四处翻动, 曾经娇贵的夫人小姐被他们像牲口一样往前推,所到之处, 一片哀嚎。   十殿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噩梦,梦中从未出现过十殿下的身影,却总是令她惧怕,让她忍不住想要探一探那心狠手辣, 残酷无情的新帝到底是何模样。   赵誉虽嘴毒,却从未伤害过她, 他训她骂她都是为了她好,她有些任性, 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要对自己好一些,什么圣贤之书,笔酣墨饱, 她读来做什么, 习来做什么,总是活不过十七岁的。   若不是赵誉约束她,她这会在这里估计也算半个文盲了。   她眼瞧着宫中不进新妃嫔,陛下宫中十殿下迟迟不诞生, 以为自己重来一世,会改变些事情,比如没有所谓十皇子,宁国公府不用被抄家,没想到赵誉会被封为秦王,他是陛下最宠爱的幼子,未来的天子,他会亲自下令抄了宁国公府。   他说过他尊敬他的表姑母她的母亲清河郡主。   他有一张完美的脸,不笑的时候就像戴上一张谪仙的面具,连向来跋扈的明惠郡主对着他这张脸也会说我九皇叔仙风道骨,如圭如璋,便是被他斥骂也不觉得有什么。   前世那深刻的记忆提醒她眼前这一切都是表象,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撕破这一层伪装,若他真心敬重清河郡主,又怎会一登基为帝便下旨抄了宁国公府,赐死清河郡主。   不知听谁说过,宁国公府手握重权,又有鲁国大长公主撑腰,几位皇子都想得到宁国公府的支持,宁国公为人刚正又固执,誓死效忠陛下不参与夺嫡之争,能让宁国公动摇的恐怕只有清河郡主和宁国公府那位被捧在手心的小姐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该为本王说句道喜的话吗?”   她咬着唇不说话,赵誉感觉她情绪的变化,想要伸手碰她,她下意识的往后缩,胳膊碰到茶盏,恰好撒在了他的身上。   她吓了一跳,站起来往后缩了缩,不知所措。   赵誉抿着唇,面上露出不悦。   他冷哼一声:“本王换封号你便如此不满吗?若是你那承表哥来与你说,只怕这会你已开心的为你那表哥想出一箩筐的恭贺之语了吧。”   陆靖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有些茫然,赵誉站起身甩了下衣袖,脸色铁青:“本王待你再好,在你心里还是比不上你那承表哥。”   就像他的生母,无论父皇提起他的生母是多么的怀念,说他的生母多么温柔,端庄文雅,仪态万方,在世人眼里他生母都只是李贵妃的替代品,如现在的郭贵嫔一样,一颦一笑皆是仿照李贵妃来的,再高贵明艳都是装出来的,甚至在他父皇的心里他生母也是活成了李贵妃的影子。   陆靖瑶不知这事怎么又和承表哥扯上了关系,他冷酷无情,与承表哥何干。   她想要反驳,又想到他表面上待自己好,内里却是一个冷漠的人,前世未听说过宁国公府有什么三小姐,不知到底存不存在,他抄了宁国公府却是事实,她一直希望这一世有所不同,然而除了陆府少了个七小姐,她这不知从哪来的宁国公府三小姐被家人捧在手心上的疼宠,其他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变化,登基的是十殿下秦王,所以权势滔天的吴王殿下被贬为庶人赐死,与他能力抗衡的楚王失势,这一切都意味着这一世的帝王并不会因她小小的一个宁国公府小姐的到来有任何改变。   她曾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也曾任性的趁他偷睡在他好看的脸上画乌龟,然而现在她不敢了,天子便是天子,是不容冒犯的。   赵誉衣摆都湿了,上面沾着茶叶,瞧她讪讪的站在那里,没来由的觉得生气,又觉得犯不上,罢了,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他赵誉这些年虽无亲近之人,可也犯不着为了个不通事的小丫头生气。   他抖了抖袍子,看她窝着头的怂样,怒火蹭蹭的从胸前往上冒,没眼色的丫头。   他忍不住道:“倒是本王打搅你见你承表哥了,你见到你承表哥便欢天喜地,见到本王便一副哀怨忧愁的样子。”   他说任他说,横竖他是未来的天子,总是有理的。   一想到未来他会亲自下旨赐死自己,她就忍不住心酸,他是谁不好,偏要是秦王,她一直都觉得他嘴毒傲娇,终归也是个可怜人,便是高贵的皇子又如何,以后要被自己的亲弟弟弄死的,他们都会一起死,这下可好了,只有她一个人死了。   她装死的样子彻底惹恼了他,养了这么久的小丫头是个白眼狼。   他心道果然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疼不得,这么久了对自己还是认生,讨好处时唤你两句表哥,不乐意理你时便闷着头一句话不说。   她心想果然皇家的人都是阴险狡诈的,装模作样的对自己好,不过是为了获得她爹的支持,谁能有他厉害,这一装便是十几年,这个笑面虎。   两人一个觉得对方是白眼狼,一个觉得对方是笑面虎,笑里藏刀,最后不欢而散。   当然是以赵誉拂袖而去为终,陆靖瑶不敢给赵誉甩脸色,因为她怂。   水晶帘子霹雳吧啦的撞响,紫诗从花鸟落地罩外走进来,看到地上摔碎到底盖碗,担忧道:“我的小祖宗,怎么又和殿下闹不愉快了,那殿下来的时候还是开开心心的,从这里走整张脸都耷拉着。”   “他要耷拉着脸与我何干。”   瞧瞧,这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一个两个没眼色的,只看见殿下不开心,看不见她也生气了。   “小姐何必与殿下赌气,不过这一会的功夫,好生说着,小姐向来嘴甜,老夫人都夸的,怎的到了殿下这里就不会哄人了呢?”   “他脾气不好还要怪我不会哄人,我凭什么哄他,我凭什么。”   紫诗见她真恼了,小声讨好:“小姐,奴婢自然是担心小姐的,小姐哪回惹了殿下不开心回去不是战战兢兢的,横竖男人都爱面子,说两句好听的也不值当什么。”   陆靖瑶坐在桌子旁生闷气,也没心思去想承表哥的事了。   登基的是十殿下秦王,可赵誉明明是九殿下啊。   她脑子都快成浆糊了,想着往日与赵誉相处,他虽出言损她,却是极有耐心的,除了爹娘,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喜好了。   他待她那样好,为何只是为了皇位呢。   她娘说皇家的人她们高攀不起,其实不是高攀不起,而是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仔细想来赵誉确实是适合做帝王的,他刚登基便命人抄了宁国公府,他便是不恨宁国公府也该是忌惮宁国公府的势力,刚登基便彻底拔除,朝臣惶恐不能自保,根本不会替宁国公府求情,站错了队便该死,他说他敬重清河郡主,却赐死了她,若这是敬重,那也太可笑了。   他一直参与争夺皇位,却让大部分人觉得他淡泊名利,不计较皇位,甚至连与他对立的吴王之女明惠郡主都这么认为,没有这么多巧合,只能是苦心经营,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   这些小事细细想来真让她后怕。   她上蹿下跳的想让他夺位,只怕人家拿当笑话看呢。   陆靖瑶回府时鲁国大长公主也在,她一只脚迈进清河郡主的屋子时,鲁国大长公主正坐在上首,声音平稳:“今年恐是多事之年,魏王殿下刚刚认祖归宗,朝堂之上还有的闹,用不了多久各地蕃王便会往上递折子,魏王殿下渊渟岳峙,他不是在皇家长大,自小也不知自己的身份,品性纯良,我担心他会吃亏,还要你多多看护着。”   这话是对着陆嘉说的,陆嘉微微拱手:“岳母放心,小婿自当尽力护着魏王殿下。”   清河郡主叹气道:“难怪我总觉得魏王亲近,原来是姑姑的孩子,娘怎么不早与女儿说呢,那孩子这些年受了那么多委屈,若我知道他是我亲表弟,我断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陆靖瑶有些惊讶,哪里又冒出了个魏王殿下,听着好像是已逝李贵妃的儿子。   “外祖母,魏王殿下是哪位殿下。”   她走过去,鲁国大长公主慈爱的搂住她,含着笑说:“魏王殿下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说起来咱们福宝倒是与他有几分缘分。”   “可不是嘛,她爹矫情,总是说忠勇侯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爱让魏王殿下往咱们家来,还叫福宝也不见他,福宝就爱跟魏王殿下玩。”   陆嘉低咳一声:“行了啊,不要乱说,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颜面。” 第69章   陆靖瑶呆呆的:“承表哥是魏王殿下。”   鲁国大长公主嗯了一声, 怕她弄不清楚, 解释道:“魏王殿下原是你姑祖母李贵妃的儿子,只是宫中险恶, 他刚出生那会李贵妃不好了, 怕他被宫中人迫害, 托外祖母好好保护你承表哥,外祖母便寻了忠勇侯, 把他当做忠勇侯府的孩子养。”   陆靖瑶喃喃道:“所以承表哥是陛下的孩子,他比誉表哥年纪大,他认祖归宗后誉表哥就从九皇子变成十皇子了。”   鲁国大长公主愣了一下,笑着说:“你这孩子, 怎么关注的与旁人不同呢,你承表哥本就是陛下的孩子, 该是行七的,他出生时若不遭遇那些事, 平安的在宫中长大, 你誉表哥出生就是行十,如今不过是恢复原本的排序。”   陆靖瑶心凉了半截,她有些明白为何赵誉登基后要抄宁国公府, 赐死她娘与外祖母了。   承表哥是李贵妃的儿子, 李贵妃是她外祖父的亲妹妹,从前她娘提起李贵妃时便是一脸的惋惜与伤心,娘自幼受李贵妃照顾,对李贵妃的感情很深厚, 更不要说外祖母了,外祖母同外祖父的感情很好,李贵妃是外祖父唯一的妹妹,外祖母能不待她好吗?   如今听这语气便能知晓外祖母对承表哥是多么疼爱,承表哥认祖归宗后便是皇家的皇子了,是有机会继承大位的,他才华出众,渊清玉絜 ,若登皇位,必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赵誉也好,可人总是容易被感情左右,同样优秀的两个人让鲁国大长公主选择,她自然会选择支持她疼爱的外甥,甚至可能她外祖母一开始便想要辅佐承表哥登位,所以她爹那么满意赵誉却从未支持过赵誉。   吴王身死,楚王失宠,若还有谁能与赵誉抗衡,便只能是刚刚认祖归宗背后有鲁国大长公主,宁国公府和忠勇侯府支持的许承了。   “福宝怎么了,可是累了”   察觉到陆靖瑶不对,鲁国大长公主慈爱的问道,她永远都是一副慈祥的样子,陆靖瑶无法将她同坊间传闻的那个杀伐果断的公主联系到一起。   陆靖瑶摇了摇头,歪在鲁国大长公主的怀里撒娇:“这太意外了,承表哥一下子从忠勇侯府的公子变成了魏王。”   “福宝不开心吗?承表哥变成了魏王,便可以保护福宝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意味不明,陆靖瑶装作听不懂,笑道:“有爹娘和外祖母保护我啊,再不济也还有福生弟弟呢,有家人保护我,我不需要承表哥保护我。”   陆嘉夸道:“到底是我的女儿,知道爹疼你。”   鲁国大长公主抚着她的头:“你还是太小了,不懂。”   “我心里都清楚呢。”   她站起来扑到她爹怀里:“爹,你说我是你的心肝,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   陆嘉被她逗的哈哈笑:“那是自然,爹的大毛子说什么爹都会满足。”   陆靖瑶:“……。”   她爹又把天聊死了。   眼下关于未来宁国公府的命运她大抵已经明白了,她外祖母和爹支持的都是承表哥,可最后登位的是赵誉。   赵誉这人瞧着冷清,其实内心及其缺乏安全感,他自幼丧母,后来疼爱他的养母秦娘娘又去世,皇后只想着利用他,没有任何母子情分,也就景德帝偶尔会想起自己这个小儿子,帝王本就薄幸,何况朝政大事,后宫妃嫔,赵誉和景德帝这对天家父子一个月也不知能不能面对面的坐下来吃一顿饭。   陆靖瑶今日心里还骂赵誉是笑面虎,这会又有些心疼她。   她只是宁国公府一个小姐,便是爹娘宠她,也不过是把她当做小姑娘哄罢了,她什么都做不了的。   许承认祖归宗的事很快便成为茶前饭后的谈资,吴王被贬为庶人赐死的事很快就被遗忘,魏王殿下是李贵妃与陛下的儿子,李贵妃出身名门,是已逝李大将军的亲妹,嫂子是鲁国大长公主,便只这一条,足以令朝中人重视。   曾经被圈禁在晋王府中的小可怜都能被鲁国大长公主扶上皇位,更不用说如今出身高贵的魏王殿下了。   朝中不少敬重李大将军的大臣对魏王殿下都很满意,加上坊间传闻当今陛下对李贵妃用情至深,李贵妃死后景德帝曾对其画像写悼念挽诗,怀念爱妃,后宠冠六宫的陈昭仪与李贵妃有七八分相似,再到生下明珠小公主的郭贵嫔,在陛下眼里都是李贵妃的影子。   景德帝如此思念李贵妃,当年韩皇后嫉妒李贵妃,将魏王殿下弄丢,被陛下知道后直接废了后位,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赐死,如今魏王殿下回来了,陛下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定然不一般,皇家夺嫡之势向来瞬息万变,刚斗死了一个吴王殿下,又来了一个魏王殿下,两位殿下的母亲有些缘分,这下可算是好戏开场了。 第70章   景德帝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他幼时被禁于晋王府, 一步一步登上帝位,根本不在乎朝中大臣的看法, 朝中大臣吵成什么样, 他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决定了就是决定了,谁都改变不了, 除非他自己不想做。   许承被封为魏王一事朝中也有人反对,认为陛下应三思再定夺,免得混淆皇室血脉,景德帝当时心情不错, 难得的同反对他的大臣开了个玩笑,朕已五思, 不必再思。   就这么堵了反对他的朝臣的嘴,陛下都五思了, 你还让陛下三思, 这不明摆着说陛下脑子不好,五思后的决定还是错的,景德帝脾气本来就暴躁, 他们也不敢轻易在景德帝面前太过嚣张, 横竖这也是陛下的家世,朝中仅剩两派皇子的人,楚王失宠后整个人行事都很低调,秦王行事向来琢磨不透, 两位皇子都没有明确性的暗示,底下的官员便是想要表忠心也拿捏不住主子的意思。   天家皇子认祖归宗竟像是民间百姓收养个义子一样简单。   陛下安排了祭天,魏王的身份算是彻底定了下来,退了朝后,官员四处散开,好些个官员到信任魏王面前道喜,许承如今身份不同,只是微微颔首,面上含笑。   赵誉沿着台阶往下走,看见被几个大臣簇拥在中间的楚王摆手叫人先走,负手立在原处等他。   他走至楚王跟前,楚王自顾自的同他并肩而走。   “九皇弟……哦,应该是十皇弟了,瞧皇兄这记性,到底是老了,刚父皇还说了七皇弟之后序齿都往后排,这么会功夫为兄竟还叫错。”   赵誉拢了拢袖子,缓声道:“皇兄不必妄自菲薄。”   楚王笑着摇了摇头,继而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赵誉瞥了他一眼,他感慨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想当年我与三皇兄对歭朝堂,满朝文武争相附和,三皇兄英姿勃发,每每想起,竟还有些怀念。”   他往后头看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魏王还未脱身。   “如今物是人非,只怕日后再没人后提起三皇兄了。”   赵誉冷笑一声:“谋逆之臣而已。”   他快步向前走,楚王跟上他的步子。   “到底兄弟一场,十皇弟何必如此绝情。”   赵誉同他本就不甚亲近,这会听他说着已不再接话,楚王扬声笑道:“倒是为兄的不是了,七皇弟刚刚认祖归宗,十皇弟连序齿都往后排了一位,想来是心情郁闷,没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只是十皇弟这般绝情倒是让为兄没有想到,父皇都是念着旧情之人,李贵妃走了这么多年都能叫她念念不忘,身边宠幸的妃子一个二个的都是按照李贵妃的样子来,甚至连生下的孩子也格外受宠,便说咱们的明珠小妹妹,一个小丫头罢了,一出生便赐了府邸,郭贵嫔不过是李贵妃的一个替代品尚且如此,不知对这李贵妃亲子七皇弟该是怎样的宠爱。”   他试图激怒赵誉,偏赵誉淡定的往前走,面上无波。   楚王暗恨,小王八蛋,他便不信他不在乎。   “十皇弟当日多受父皇宠爱,如今七皇弟不过刚回来,十皇弟便硬生生叫人从九殿下挤成了十殿下。”   “不过序齿,九与十有什么分别,七皇兄认祖归宗,咱们应该为父皇开心。”   楚王凑近赵誉,嚣张道:“十皇弟装什么大度,七皇弟认不认祖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十皇弟你呢,那真品回来了,谁还稀罕个赝品。”   赵誉毫不在意:“一个赝品,皇兄不也悉心栽培了好久,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楚王脸色一转,面上铁青。   他说的赝品是赵誉,赵誉说的赝品是郭贵嫔。   当年郭贵嫔与楚王有私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景德帝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并未赐死郭贵嫔,也没因此迁怒明珠小公主,反而视明珠小公主为掌中宝,悉心呵护,只楚王因此事受到牵连,频频被景德帝打压。   他指着赵誉怒道:“放肆,休要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赵誉冷笑:“皇兄多虑了。”   楚王头皮发麻,赵誉轻飘飘补充道:“我从不听谣传,只信真凭实据。”   楚王急了,赵誉摆手叫他不必反驳。   “皇兄不必对我解释,父皇登基几十载,怎会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明珠妹妹若不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会为了面子甘愿戴一顶绿帽子,把明珠妹妹养在身边,他知明珠妹妹是他的孩子,郭贵嫔与你无私,却还是削弱你的势力,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楚王怔怔的立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眼瞧着赵誉走远。   他为了在景德帝身边有能说的上话的人,把容貌肖似李贵妃与陈昭仪的郭贵嫔送给了景德帝,郭贵嫔如他所愿的得到景德帝的宠爱,事情却不像他所想的一样,郭贵嫔怀了景德帝的孩子,传言瞬间四起,郭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不然以景德帝的年纪哪里有能力让郭贵嫔怀孕。   他真是冤枉,他确实对年轻貌美的郭贵嫔动过心,可为了权势,他狠心将郭贵嫔送给景德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只是一个女人,将来他登了皇位,郭贵嫔还是他的,万没想到他却因此失势,权利与美人两空。   楚王握拳狠狠的砸在石柱上,手侧迅速红肿,他权势滔天时,赵誉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罢了,如今竟敢在他面前嚣张。   赵誉从皇宫出来,坐在轿子里,摩擦着手上的戒指,外头传来声音,说是周大人请王爷等一等。   让他等一等的周大人是荣国公府的二爷,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赵誉初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时,便叫周二爷教导赵誉读书。   赵誉落了轿,周二爷在外头行了一礼:“殿下。”   赵誉下了轿。   “先生。”   依着皇后这边的礼,他该叫周二爷一声舅舅,只是这些年他都唤他先生,周二爷知道他从心里不愿承认荣国公府这门亲戚,也不在意。   “先生有事可过府一叙。”   周二爷嗯了一声,他自然是有事的,眼下魏王认祖归宗,朝中势力再次发生变化,原先许多忠于景德帝的老臣处于中立,这会都有些偏向魏王。   毕竟当年陛下登位,一大半的势力是鲁国大长公主为他拼出来的,与当日的吴王楚王相比赵誉尚有优势,如今和魏王背后势力相比,倒是不利了。   皇后把赵誉养在身边为的就是能够让他继承大统,岂会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魏王把皇位抢了去。   魏王背后的势力复杂其实也简单,不过一个刚刚认回皇家的皇子罢了,哪里比的了赵誉这种自小生长在宫里的。   周二爷推门进赵誉书房的时候,赵誉正阖着眼坐在案桌前。   周二爷以为他为了魏王一事忧心,劝道:“不过就是刚回皇家罢了,陛下未必信他,殿下大可不必太过忧愁,鲁国大长公主虽有威严,到底是老了,不比当年,加之李大将军去世后,陛下便把兵权收回,比不得当年,逼的先帝不得不把皇位传给陛下。”   赵誉睁开眼,嗯了一声。   “先生,坐。”   周二爷撩了袍子坐在他的对面,他是最早知道赵誉有争权的想法,他问赵誉时赵誉也没有瞒着他。   他生母卑微,便是后来养在皇后膝下也还是会被其他皇子看不起,当面的,背地里的嘲笑他是孤星,克死了生母,又克死了养母。   皇家的孩子但凡有点血性的便没有不想登上那至高之位的,赵誉也不例外,只是他长相冷清,总是给人一种错觉,他对什么都不在乎,连皇后娘娘也曾在周二爷面前感慨过,若不是生不出孩子,也不会选择赵誉,扶不起的阿斗,对皇位毫无斗志。   连养着他的皇后娘娘都这么想,更遑论是旁人了,周二爷最早接到皇后的旨意是叫他好好教导赵誉四书五经,接到皇后的第二道旨意是想法子叫赵誉对皇位感兴趣。   这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兴趣可以培养,只是周二爷发现自己还没有引导的时候这殿下自己这里就有了苗头,根本不需要他想法子。   赵誉不喜欢周家人他知道,他还担心过自己问赵誉想不想要皇位时赵誉明明有意思却说没有,好在他这个先生当的还是挺成功的,赵誉并没有因为他是周家人就瞒着他,事实上他也没有理由瞒着,以为他需要周家人的支持。   今日来,周二爷是带了皇后娘娘的第三道旨意。   孩子大了,总是要成家立业的,荣国公府尽心尽力的帮他,他总也要拿出点诚意来。 第71章   周二爷抿了口茶, 开口说:“殿下, 你年纪不小了,男儿总是要成家的, 雪蓉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知书达理, 与你年纪也相当,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赵誉直截了当的拒绝让周二爷愣了一下, 放下茶盏道:“你瞧不上雪蓉。”   “没瞧过,算不得瞧不上。”   “你……咳咳。”   周二爷咳嗽两声:“就是那个时常往皇后娘娘宫中去,爱唤你表哥的那位姑娘。”   周二爷说完才意识到赵誉说的没瞧过不是指不知道哪位是周雪蓉,意思是对周雪蓉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   “你可以考虑考虑。”   赵誉反问道:“先生所言知书达理, 与本王年纪相配,这样的姑娘多了去, 本王若都考虑,得考虑到什么时候。”   这装傻的本领周二爷是服的, 好在周二爷也做了赵誉这么多年先生, 还是了解他的性子的,淡定道:“雪蓉这丫头秀外慧中,成亲后会是一个淑德贤惠的妻子, 殿下要成大事, 背后也离不开女人的打点,□□有了女主人,许多事情也好做一些。”   赵誉道:“秀外慧中,淑德贤惠只怕是先生的错觉。”   周二爷被他堵的肝疼, 沉默片刻,没好气道:“殿下不是说没瞧过她吗?”   赵誉嗯了一声。   周二爷道:“便是你不喜欢那丫头,好歹给先生我一个面子。”   赵誉瞥了他一眼:“先生莫非觉得自己的面子比本王的终身大事更重要。”   周二爷气的拍桌,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又坐了下去:“现在就在商量你的终身大事,臣在和殿下商量殿下的终身大事,殿下是什么意思也给臣说一说。”   赵誉往后面躺了躺,长长的睫毛垂下,脸上有些疲倦:“没有什么意思。”   他闭着眼,周二爷吹胡子瞪眼他也瞧不见。   周二爷知道他不喜皇后,不喜周家,更不想娶周家女,被周家束缚,皇后养赵誉,便是想把他扶上位,让他听话,荣国公府更加荣光,赵誉幼时皇后是想着叫赵誉做个傀儡皇帝,荣国公府把持朝政,哪知陛下长寿,硬生生的拖到了赵誉成年,成年的皇子不好糊弄,皇后只能想法子笼络他,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日后赵誉登基,太后皇后都是周家人,这后宫还是周家的。   只是这司马昭之心赵誉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旁人或许还顾着面子,赵誉却是不怕的,但凡做皇帝的,便是褒贬不一,赵誉比景德帝还能看开。   周二爷叹了口气,赵誉心思缜密难测,皇后几番逼他只怕会过犹不及。   “殿下聪慧,应当明白娘娘的顾虑,娘娘虽是殿下养母,终归不如枕边人亲近,若殿下枕侧没有周家人,叫娘娘如何安心。”   赵誉冷笑道:“皇储之争,皇后要保谁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便是身为皇后也还是要依靠荣国公府,当年皇后把本王选在身边,看重的不就是本王没有生母,又没有母族撑腰,未来只能仰仗荣国公府,她是嫡母,无论谁登位她都是太后,荣国公府辅佐本王登位,皇后便能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太后,不用担心多出个陛下生母,弄个两宫太后,她这个无子的太后地位尴尬,再则本王也不会亏待了辅佐本王登位的功臣,这本就是场交易,无论是皇后还是荣国公府都不亏,可是现在荣国公府又要求本王娶周家女,真是得寸进尺,若荣国公府不想帮助本王,本王也不强求,本王不缺荣国公府一家势力,但荣国公府要追求那泼天富贵,除了本王,没得选。”   周二爷愣了愣,理是这个理,但没想到赵誉竟然这般明明白白的戳破,他是主子,荣国公府靠着拥护他,将来等他登位后继续做这朝中最风光的世族,只是历朝皇储之争,皇子为了获得朝臣的支持,拉拢朝臣,都会给些好处,他倒好,还未登位便俨然一副是你们求本王,本王不稀罕你们的样子。   周二爷还不死心:“微臣知道殿下不需讨好任何人,可殿下与周家联姻对殿下有益无害。”   赵誉讥讽道:“若能靠着联姻拉拢朝臣,本王何须拉拢荣国公府,荣国公府必会帮着本王,本王是不是可以以王妃之位去拉拢别的世族,如此岂不更好,支持本王的人又会多一些。”   周二爷无话可说,赵誉冷着脸道:“本王敬先生,先生拿本王做什么人,本王幼时,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都是你们定的,如今连本王要娶谁都要干涉,这大齐是赵家的,姓赵不姓周。”   周二爷脸色一白,赵誉又转了语气:“先生只管回去同荣国公商量,是一心一意拥戴本王,还是要另随新主,本王不是不讲道理之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不希望日日担心如何讨好手下人,最起码出卖肉体这种事本王做不来。”   这又有些讨好的意味了,他向来嘴毒,一张嘴喷了谁讽了谁人家也就得受着了,也就周二爷做了他这么多年先生能叫他说几句玩笑话。   周二爷叹了口气:“殿下心里都清楚,臣话已至此,只能去皇后娘娘那里请罪了,抛开政事不谈,殿下叫臣一声先生,臣便想关心关心殿下,殿下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应当娶个王妃,生个世子了,雪蓉那丫头与殿下也算是青梅竹马,她对殿下的心意,殿下不会不知道。”   说来说去还是不死心。   赵誉对自己这位先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他直接站起身往外走,剩下周二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满屋子的书,悠悠的叹了口气,当初说好的辅佐一个傀儡皇子登位,荣国公府把持朝政,这皇子也太拽了点。   吴王倒后,陛下将朝堂上的官员整顿了一番,便又病倒了,朝政之事交给魏王秦王两位殿下处理,两位殿下共同处理朝政有些不合理,历来都是太子代为执掌朝政,眼下皇储未立,立储一事再次被提了出来,只是陛下听了就像没听一样,再者他病的不轻,轻易不召见大臣。   当初的吴楚两王夺嫡,到后来的吴楚秦三王鼎立,如今认祖归宗的魏王与秦王共同处理政事,瞧着和平,内里不知斗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天家无论如何,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就成,两位殿下虽夺互相不和,却都是爱民之人,百姓对这两位殿下都是赞不绝口。   乾元二十二年四月初九,宁国公府门口停满了马车轿子,今日是陆靖瑶的及笄礼,许多世家夫人都过来捧场。   因她未许嫁,是以由清河郡主为她行及笄礼。   宴上她坐在清河郡主身侧,几位夫人笑着夸她天生丽质。   如她这般年纪还未许嫁的姑娘年纪有些大了,围在清河郡主身边的都是同她交好的,身份尊贵,及笄礼上难免被人提到婚事,清河郡主被她们暗示性的问了几句,含着笑道:“不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总是舍不得,想多留些日子。”   “阿瑶是个孝顺的,便是嫁出去也会时常回来看你,你呀可别太蛮横了,也问问阿瑶的想法,再不许个好人家,那好儿郎可都要让旁人挑走了,阿瑶说是不是。”   一个性格泼辣的夫人故意逗陆靖瑶。   陆靖瑶垂着袖子捂住半张脸,露出羞涩的笑容。   清河郡主拍拍她的背:“阿瑶去瞧瞧你那些小姐妹来没来。”   陆靖瑶起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同这些个夫人在一起她是坐不下去的,这些个世族贵妇瞧着端庄,真正讲起荤段子那也是臊死人。   陆靖瑶虽觉得没什么,到底也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听这些要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传出去也不好。   走到抄手游廊里,紫文跟在后头埋怨道:“这些个夫人也真是,一个个瞧着端庄大方,怎能那么调侃小姐。”   “行了,今日宾客众多,稍有不甚便会传出去,都是为前来为我祝贺的,你这番话若传出去只怕旁人要说我宁国公府没规矩了。”   紫文红着脸垂头,前头陆靖烟领着几位小姐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三姐,她们都说书院夫子夸你字好,时常拿你的字传下去给她们看,今日恰好你在,不如写一幅给她们瞧瞧。”   陆靖瑶一手好字还得归功于赵誉。   几个小姑娘眼巴巴的瞧着她,陆靖瑶一猜便知道是陆靖烟在这几个小姑娘面前夸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爱逞强炫耀,陆靖烟这丫头最喜欢在外面炫耀她堂姐,也就是陆靖瑶。   “我的字有什么好看,备了笔墨,叫阿烟给你们写一幅,那才好看呢。”   几位小姑娘听了哈哈大笑,纷纷拍手叫好,陆靖烟红了脸,跺着脚,佯怒道:“你们都欺负我。”   谁都知道宁国公府五姑娘一手字最上不得台面,曾被夫子评价为,惨不忍睹。 第72章   她身侧林府的小姐乐道:“早叫你把字好好练练, 你自己躲懒不愿意练, 这会怎么就成我们欺负你了。”   陆靖烟哼了声,陆靖瑶道:“阿烟先带几位小姐去玩吧, 今日麻烦你了。”   这几位都是与陆靖烟交好的, 陆靖烟自然乐意与她们待在一起。   “平日里都聚不齐这么多人, 今日还是托姐姐福才能有这么多人一起。”   陆靖瑶笑着说:“那你可好好招待几位小姐。”   陆靖烟挤着眼道:“我把她们招待好了,姐姐可有赏。”   “你要什么。”   “我没想好, 到时候三姐姐开了库房由我挑。”   她说完不待陆靖瑶答应便拉着林小姐的手:“走,我带你们四处瞧瞧。”   都是群活泼爱动的小姑娘,陆靖瑶听几位小姑娘羡慕的同陆靖烟说她们家姐妹关系真好。   陆靖烟夸她,说她三姐人好。   紫文道:“五小姐还是这样让人瞧着欢喜。”   前面不知哪家小姐, 莽莽撞撞的问:“陆三小姐长得这般好看,性格又好, 怎的到了这般年纪还未定下亲事,我听我娘说……。”   应是有人提醒了她, 她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   陆靖瑶隐约听到陆靖烟的声音, 转身对紫诗道:“你去瞧瞧五小姐,别让她惹事。”   陆靖烟性子最是暴躁,一点就着, 对陆靖瑶这个姐姐又及其维护, 容不得旁人说她半分不好。   紫诗垂首应是。   紫文替她理了发髻垂下的珍珠碧玉步摇,安慰的说:“小姐也别多心,总归会有好的。”   她已经这般年纪还未许亲,便是清河郡主嘴上说要多留她几年, 背地里也没少被人说些闲言碎语,更有甚者当着清河郡主的面说出来想要打清河郡主的脸。   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景德帝虽还在,到底年纪大了,朝中事都交给了儿子去办。   魏王秦王斗的乌鸡眼似的,外头长大的就是不如自幼在宫里长大的心思深沉,若不是背后有鲁国大长公主和宁国公府,魏王早撑不下去了。   景德帝偏袒小儿子,毕竟小儿子自幼养在身边,感情更深些,对半路认回来的儿子不甚信任,魏王就落了下乘,秦王与魏王夺储,想要削弱魏王的势力便只能从宁国公府这里下手。   宁国公府这两年接连遭受打压,外表虽如往日般光鲜,在这些世族眼里却远不如从前,就如同茂盛的蔓草,修修剪剪只剩下枝茎,终归难以长久。   有的世族甚至已经料定宁国公府大势已去,再难翻身,魏王与秦王明眼人一看便知秦王的机会更大,魏王全靠鲁国大长公主在撑,宁国公向来睿智,不知怎的就在这事上糊涂了,放着秦王不支持,偏要去支持半路皇子魏王,这下可好,惹怒了秦王,那秦王又启是省油的灯。   去年陆靖瑶议亲开始便不顺,堂堂宁国公府的嫡小姐,稍好点的世家都躲的远远的,也是怕了秦王殿下,她们固然想要攀上宁国公府这门亲事,可更怕得罪秦王,若日后秦王登位,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本以为宁国公府这么拼命的支持魏王,是想把女儿嫁给魏王的,结果去年陛下做主叫魏王娶了工部侍郎家的小姐做正妃,以陆靖瑶的身份是不会给魏王做侧妃的。   他们不知道原本清河郡主考虑过把陆靖瑶嫁给魏王,魏王算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洁身自好,对陆靖瑶又好,皇子的身份叫清河郡主有些为难,宁国公府辅佐魏王,魏王若真能登位,身为帝王,三宫六院,清河郡主着实不愿女儿困在宫帷之中同女人争宠,只是撇开身份,魏王真是哪都合适。   魏王是清河郡主第一个考虑的女婿人选,只是她还未考虑好,陛下便下旨给魏王赐了正妃,陛下突然之间给魏王赐婚,摆明了就不想让陆靖瑶嫁给魏王。   清河郡主只好为陆靖瑶另择佳婿,只是这每回挑好的人选都会闹出丑闻,要不就是快速的定了亲事,要不就是亲自婉拒清河郡主,要是没有人从中作梗就有鬼了。   京中有这能耐又厌恶宁国公府至此的也就秦王殿下了。   陆靖瑶沿着园子慢慢向前走,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还是那个她,只是从人人羡慕的娇小姐变成了世人口中无人敢要的老姑娘,她也不过十五罢了。   赵誉真是不念旧情,好歹他们也还有自幼相识的情分在,她若是真正的世族小姐,这会可不得羞恼的拿白绫自尽。   园子里四处都是人,她避着人走,欣赏园中的风景,倒有几分惬意。   小丫头站在院子外伸头张望,见她回来赶紧迎了上来,紫诗瞧她慌里慌张的,皱着眉道:“怎么这般没规矩。”   小丫头福了福身:“小姐,奴婢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里面多出一个箱子,不知何时放进去的。”   陆靖瑶笑了笑:“这有什么,想是我娘派人送来的,你没注意。”   小丫头挠了挠头:“这不可能啊,奴婢一直在院子里,没见着郡主送东西过来。”   “好了,莫要大惊小怪,去小厨房里看着做两盘糕点过来。”   小丫头委屈的应是。   陆靖瑶进了屋子,正中花梨木案桌上摆着一个红漆木箱子。   “你们先出去。”   紫诗道:“小姐,奴婢替您打开箱子吧。”   “不用,我自己打开便好。”   紫诗拉住紫文犹豫道:“那奴婢们先出去,小姐若有事便唤奴婢们进来。”   二人出去把门带上,陆靖瑶打开箱子,火红的嫁衣躺在那里,上面摆着镶宝石珍珠凤冠,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金镶红宝石耳坠。   她手掌抚摸着嫁衣上的图案,大红嫁衣灼人眼,陆靖瑶气的手抖。   嫁衣,他竟送自己嫁衣,他还嫌羞辱自己不够吗?他闹得京中无人敢娶她,这会还送嫁衣来示威,奚落她,便是她爹娘外祖母不支持他又如何,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又何须如此羞辱自己。   她攥紧了手,咬着牙道:“赵誉小人。”   四扇梅花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她浑身一僵,脚步声越来越近,入目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她垂头不语,赵誉撩了袍子坐下,拎着案桌中央的紫砂壶倒了杯茶。   抬眸瞧着陆靖瑶,似笑非笑:“本王就这么惹你厌恶,背地里骂本王小人。”   陆靖瑶纤长的睫毛垂下,未经允许,擅自登门,闯入她的闺房之中,不是小人又是什么。   似是看透她心中的想法,赵誉愉悦的哼笑一声,手指挑着嫁衣:“非是本王不问自来,本王若是问了只怕就进不来了,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及笄之礼广邀世族观礼,本王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偏没收到宁国公府的请帖,可见这宁国公府也是不欢迎本王的。”   他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的。   赵誉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肩膀微微抖动,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搂入怀中。   陆靖瑶吓了一跳,抵住他的肩膀要躲,赵誉按住她的腰,沉声道:“别乱动。”   陆靖瑶觉得委屈,眼眶有些红。   “殿下就非要如此羞辱臣女吗?”   赵誉蹙着眉,捏住她的下巴,瞧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蛋:“本王如何羞辱你了,本王对你不好吗?”   陆靖瑶推开他的手。   “殿下所说的好是什么,殿下翻手为云,我爹如何是殿下的对手,如今京中世家俱知我宁国公府得罪了你秦王殿下,无人敢娶我,遍地议论,我自出生起还无人敢如此议论我宁国公府,如今倒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跑我娘面前叫两声。”   她满腔愤怒,赵誉欺人太甚,如今还未登基便已逼的宁国公府如此,她怎么还祈求他能绕过宁国公府。   赵誉冷声道: “朝堂之事岂是你能懂的。”   他尊鲁国大长公主,敬清河郡主,那又有何用,鲁国大长公主一心要扶魏王上位,视他如敌,若想登位,必须先削弱宁国公府。   他又如何不恨,他的生母被人称为替身,李贵妃是高贵典雅,他的生母便是祸国妖姬,专门狐媚人心,不过因他生母出身卑微,他偏要做最尊贵的人,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只有坐上那个位子,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阿福,你说本王与魏王,谁更适合做这大齐之主。”   他说朝堂之事不是她能懂得,却偏拿这种问题问她,他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   “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赵誉瞧着她的脸绕有兴致的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说:“你说的对,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陆靖瑶不自觉的抖了抖,如今的赵誉再不是她撒撒娇便会妥协的赵誉了,她心里叹气,宁国公府得罪了他,所以他这般折腾她,他还唤她阿福,声音温柔,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眨了下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喃喃道:“誉表哥,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这样。”   她像受伤的小白兔一样,赵誉深吸了口气,轻轻的抚弄她的发顶:“没关系,本王不介意。”   他当然不介意,因为同他作对的人都会死。 第73章   她打了个哆嗦, 颤着嗓音说:“誉表哥, 你坐上皇位之后,可不可以放过宁国公府。”   她嘴上这么说, 心里也知道不可能, 他怎么会放过宁国公府, 前世陆府与宁国公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若是能放, 上辈子便该放了。   赵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她死咬着下唇,委屈巴巴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敢哭,她怕她一哭就停不下来, 因为心里委屈。   赵誉伸手拨了下她有些湿润的睫毛,声音不像是不悦:“你怎知本王能坐上皇位, 还是……。”   他语气一转:“你对魏王也说过这样的话。”   陆靖瑶愣了愣,微张着唇, 喃喃道:“怎么会, 我对他说这话做什么。”   赵誉眯了眯眼,陆靖瑶嘴巴比大脑反应快:“誉表哥,我从来没觉得魏王能登位, 虽然我爹娘和外祖母支持的是魏王, 可在我看来魏王比不得誉表哥适合做这大齐之主。”   赵誉被她的话逗笑了,他俯在她耳边,小声道:“阿福刚刚不是说该是谁的便是谁的吗?怎么这会又改口了。”   陆靖瑶赶紧道:“我何时改口了,我说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那是因为我觉得便该是誉表哥的。”   她这会脑子清醒了些,虽然知道他放过宁国公府的可能性不大,可这辈子陆府没有陆柒,上辈子也没听说宁国公府有什么三小姐,证明这一世和上一世还是有些区别的,她总要努努力才行。   她捏着拳,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拍马屁:“我自幼便识得誉表哥,誉表哥虽贵为皇子,可内里的艰辛也并不是旁人能瞧得见的,皇后娘娘身为誉表哥养母,却并不是誉表哥的生母。”   “她待誉表哥算不得尽心,宫中人惯会捧高踩低,皇后娘娘不把誉表哥放在心上,想来她宫里人对誉表哥也不怎么尊敬,宫中尔虞我诈,稍有不甚便会丧命,便像吴王殿下与康郡王殿下一般,死后连皇陵都入不得。“   “誉表哥你这一路过来定然没有少受委屈,你是宫中长大的孩子,你所经历的都比旁人要多的多,而魏王殿下自出生起便被我外祖母送入忠勇侯府,忠勇侯宠他护他,便是忠勇侯夫人不待见他也不敢忤逆忠勇侯,忠勇侯府老夫人慈爱,魏王殿下自幼在忠勇侯府享受父亲与祖母的关怀,他不知身份只知圣贤书,无忧无虑的生活了这么多年,吴王与楚王手眼遮天的时候他根本都没有经历,如今认祖归宗,恢复了皇子身份,我外祖母便一直护着他,想要扶他上位,我外祖母最是护短,她护着谁时,被她护着的人便是最幸福的。”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赵誉的脸色,他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他既然享受了亲人给他的温情,又凭什么在这个时候回到原本的家族夺取兄弟用血拼来的皇位。”   赵誉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有些诧异。   陆靖瑶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觉得太不公平了,魏王不是被遗弃的,他是被保护的。”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娘同她说了当年的事,她觉得外祖母就是心里未必就不清楚赵誉比赵瑁更适合皇位,只是她心里对李家有愧,对李贵妃有愧,这份愧疚让她想把最好的一切都弥补在赵瑁身上,对于皇家人而言,最好的自然是皇位,她外祖母也是生长在深宫之中,皇家人都信奉权利,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她要保护赵瑁,便要把皇位交到他手中才能保证他不被新帝残害。   今已非昔,鲁国大长公主不再是当年那个被穆宗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小公主,如今的景德帝也不是手中没有任何实权懦弱的仁宗,赵瑁更不是自幼被圈禁在晋王府,能屈能伸,蓄势待发的景德帝,要扶他上位谈何容易。   吴王造反那会,景德帝震怒,连带着忠勇侯府也要满门抄斩,若不是鲁国大长公主求情,赵瑁能不能留的住那条命都未可知,更别说皇位了,仔细想来,景德帝犹豫着要杀赵瑁,可能也是怕他会威胁到赵誉。   赵誉才是景德帝心中满意的继位人选。   “阿福。”   她哎了一声,侧耳倾听。   他低笑着摸她的耳垂:“你就这么信任本王吗?”   她点头:“我从来没觉得魏王能登上皇位,所以我怕。”   “怕什么”   “怕死,怕爹娘死,怕外祖母死,誉表哥,你登位后应该会杀了他们吧。”   赵誉抿着唇,他还没考虑好该怎么处置宁国公府,若没有这小丫头,他大概会如她所说一样杀了宁国公府所有人,他不喜欢与他作对的人,尤其是鲁国大长公主一直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见过他生母与李贵妃的人都不太瞧得起他,在她们眼里,他的生母就是替身,他是替身的儿子,他是比不上赵瑁的。   陆靖瑶叹了口气,垂着头露出细白的脖颈:“誉表哥你若是杀我,能不能别叫他们读圣旨给我听,你提前让他们进来,悄悄的在我的脖子上抹一下,我便死了,我不想看到我爹娘兄弟姐妹们被杀的样子,让我提前走吧。”   赵誉瞅着案桌上放着的嫁衣,那是他为她选的,她骨架纤细,皮肤白皙,穿上嫁衣一定很好看。   他手指挑起珍珠钗放在手里把玩,她顺着他的目光落过去,有些羞愤的问道:“誉表哥,我没得罪过你吧。”   赵誉嗯了一声。   “那你为何如此羞辱我。”   赵誉挑眉。   “你知我现在嫁不出去,无人敢娶,还要在我及笄之礼上送我嫁衣,我一直以为我与誉表哥自幼相识,誉表哥便是不心疼我,也该可怜可怜我。”   赵誉有些生气,她以为他送嫁衣是要羞辱她。   “阿福,你可知你每回要讨好我时便会唤我誉表哥。”   陆靖瑶僵了一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他将手上的珍珠钗插到她的发间,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谁说你嫁不出去的,本王还未娶妻呢。”   他眉眼弯着,陆靖瑶当他在说玩笑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烧着,手背抚了抚脸,站起身要走。   他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坐在怀里,语气愉悦:“你往哪儿跑,你应该往这儿躲。”   他捧着她的头,叫她埋在自己的胸前,揶揄道:“你这么躲着,本王便瞧不见你的脸了。”   陆靖瑶也不知他发什么疯了,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下,挣着要推开他,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抬高她的下颌,四目相对,他的眸子黑漆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急红了眼,小幅的耸着肩膀,抽噎了起来。   他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怎么又哭了。”   她哽咽的抽出腰间的手帕擦脸,捂着脸哭:“你这样我还要不要脸了,你总是这样,便是明白也不能装糊涂一点。”   她打着嗝,颠三倒四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宁国公府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还来嘲笑我,我就是讨好你又怎么了,从前你不是按着我头上两花苞逼着我唤你誉表哥吗?那会是宁国公府风光的时候你那么做,这会我唤你誉表哥,你就不屑了,还说你没娶妻,你没娶妻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这样羞辱我,与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她又哆嗦着指控他:“你欺负我。”   她越哭越委屈,脑子糊了,胆子也大了,把帕子往他头上丢。   赵誉侧头,帕子拂过他的脸,带着女儿家身上的香气,落在了他的腿上。   他捡起帕子,蹙着眉,要装作严肃的唬一唬她,她一哭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拽着赵誉的袖子抹眼泪,赵誉愣了愣,瞧她衣袖之后露出半张小脸,可怜兮兮的。   他哪里还有什么火气,温声道:“好了,别哭了。”   陆靖瑶不听:“你要杀我,还不许我哭了。”   赵誉气笑了:“谁说我要杀你了,我要杀你为什么还要娶你,我娶一个死人做什么。”   “你……。”   陆靖瑶噎了一下,微张着唇,半晌打了个嗝。   赵誉拿着帕子给她擦脸:“好了,不哭了,怎么这么胆小,宁国公府怎会养出这么没出息的姑娘。”   “你娶我做什么,你是秦王殿下,要什么女人没有。”   赵誉当即冷了脸,有些不悦。   陆靖瑶讪讪的低头抹眼泪。   半晌,听见赵誉冷哼了一声。   她又有些怕,又委屈,眼泪又挤出来了。   赵誉看她又拉架势,赶紧哄她。   “你又嫁不出,不嫁给本王嫁给谁。”   陆靖瑶抬头,委屈巴巴的说:“我有那么差吗”   赵誉不说话,陆靖瑶接着道:“就只能嫁给你了吗?”   这两句连着听,怎么听怎么不对,就好像她在问我差的只能嫁给你了吗?好像是他很差劲一样。   他慢悠悠的问道:“你自己想想你从小到大本王送了你多少好东西,本王每到一个地方便会想着还有你这么个小丫头,想着买点什么送给你你会开心,本王这般对你,为了什么”   陆靖瑶低头,总算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拿人家手短了。 第74章   陆靖瑶斟酌一番, 小声道:“那誉表哥待我是真好, 我爹也是这样的。”   我爹也是这样的,这句话把赵誉气死, 他待她那样好, 她居然拿他和她爹一样看待, 他和她爹能一样吗   “本王不是你爹,你爹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本王呢,总要有所回报吧,你觉得本王会无缘无故的待你好,到你及笄之年, 送你红嫁衣,让你嫁给旁人吗?”   赵誉说这话时有些心虚, 他当年对陆靖瑶好确实是无所图的,他没有不良癖好, 对着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有什么企图, 他就是把她当妹妹一样护着,只是护着护着就有了那么点企图,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小姑娘, 对着他撒娇, 娇娇软软的唤他表哥,凭什么到头来要给旁人养了。   他从前操的是当爹的心,这会要求她嫁给自己,能不心虚吗?   他拢了拢衣袖, 他还年轻呢,他身边也没有不干不净的女人,嫁给他,总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我一直觉得殿下是正人君子。”   “本王不是吗?”   “殿下待阿瑶好,阿瑶心里清楚,可阿瑶从未要求过殿下待我好,阿瑶自幼受殿下照顾心中也是把殿下当做兄长敬重的,殿下这会要求阿瑶嫁给你,叫阿瑶回报你,岂不是欺阿瑶年幼。”   我没让你对我好,你自己要对我好,我年幼不懂事不知要拒绝你,你这时候拿这些年的好要求我嫁给你,便是无理。   赵誉明白她的意思,臭丫头,有时候瞧着傻乎乎的,有时候又是这般口齿伶俐。   他语气有些揶揄: “那是谁,本王一不理她,她就气呼呼的嚷着再也不理本王,还不是想让我去看她,我不去看她她便恼,这也是本王强加的吗?”   她面上尴尬: “殿下,阿瑶所嫁之人必得如阿瑶一般,孝敬我的长辈。”   赵誉蹙了蹙眉,沉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那般宠她护她,她竟自己把自己当做货物一般。   “非是阿瑶要轻贱自己,爹娘恩情大于天,阿瑶永远都不会抛弃爹娘兄弟独活的,殿下若要娶我,便不能杀他们。”   她不知赵誉要娶自己有几分真心实意在,可就是有一分她也要拼一拼。   赵誉嗤了一声:“阿福长大了,知道利用自己了。”   陆靖瑶闭了闭眼,侧过头去。   赵誉搂紧她的腰,在她脖颈上摩挲,声音低沉:“你要谈条件,总要拿出点诚意来,不然本王怎知值不值。”   陆靖瑶面色一变,瞧着他暗示性十足的眼神,整张脸烫的厉害,蜷缩了下腿,想要把自己埋起来,偏赵誉不像是说笑。   她心一横,双手勾上他的脖子,上身慢慢的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看着她。   她觉得羞耻,还是偏着头在他侧脸碰了一下。   她歪着头看他,整个人抖的厉害,不知道赵誉的诚意是不是这个意思。   “表哥。”   他捏着拳,整张脸绷着,瞧着有些吓人。   她特别委屈,小声道:“不满意你就说啊,你这样我害怕,别吓我好不好。”   她哆嗦着嘴唇,再次凑上去,胸腔传来一种怪异的酥麻,莫名的令她心慌。   她刚碰上赵誉的唇角,便被赵誉捏着手腕扯了下来,她微怔,不解的看着他。   他握着她的手,冷声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   她舔了舔唇,不知说什么好,她想说你不是这个意思吗?赵誉已经把手戳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这脑袋整日里到底想的都是什么,堂堂宁国公府小姐,你竟然。”   赵誉深吸了口气,看陆靖瑶就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   “大家闺秀有你这样的吗?四书五经都读哪去了。”   他一边戳她脑袋一边对她吼,也不知训了多久,陆靖瑶被他斥的晕晕乎乎的,眼眶里眼泪直打转,受不了的对吼了句:“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想要怎样就直说啊,你磨磨唧唧的不说话我怎知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誉瞪她:“你还有理了。”   陆靖瑶缩着脖子从他身上跳下来,心想有毛病啊。   她气呼呼的坐在赵誉身边捧脸。   她不说话,赵誉也不说,让她反思。   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毕竟有求于人。   “誉表哥,你饶了我好不好。”   赵誉叹气道:“阿福,你是宁国公府的小姐,未来你嫁给我便是我的王妃,你不需对任何人弯腰,更不需如此小心翼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陆靖瑶幽怨道:“我不能说啊,我每回说了你都生气。”   她脸上的绯红还没褪下,耳根子也红。   赵誉捏了捏她的耳朵。   “那我不生气了,你说吧。”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她根本不能理解赵誉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她缩着脑袋不说话,赵誉阴沉沉的盯着她,她委屈的开口:“那咱们谈谈吧。”   谈什么呢,谈他们的婚事吗?她做不了主啊。   她倒了盏茶递给他。   “殿下,阿瑶已经十五了,您说要娶阿瑶,是不是玩笑话。”   “不是。”   “那周雪蓉呢,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皇后娘娘想让她做你的王妃。”   周雪蓉比陆靖瑶大,至今未嫁,陆靖瑶还好些,只有世家贵族知道宁国公府今非昔比,得罪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阻挠了宁国公嫡女的婚事,周雪蓉确是京中许多人都知道,不是嫁不出去,是一片痴心付于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不愿意娶她。   因秦王殿下,已经有两个公府小姐要成为老姑娘了。   赵誉不愿娶周雪蓉,周雪蓉也是个倔脾气,愣是守在家中不嫁,她觉得只要赵誉没有成亲,她就是有机会的,她有皇后姑母撑腰,秦王早晚要听姑母的话娶了她。   她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她半途而废。   “皇后想让她嫁给本王,本王便要娶她,那本王算什么。”   “你总要给皇后娘娘几分颜面的,不都说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吗?”   赵誉笑着说:“这些你便不用担心了,我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我不做妾的。”   赵誉道:“谁让你做妾,我怎么教你的,你的身份摆在那里,把你的腰板子给我挺直了。”   陆靖瑶蹬的一下直起腰板,赵誉要娶她,她当然是愿意的,她也没得选,距赵誉登位只有两年了,嫁给他未必就不好。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要娶我,就不能杀我爹娘了,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放啊。”   赵誉呦了一声:“你还有面子。”   陆靖瑶抹了把脸:“那当然,脸大,面子也大。”   她手腕上露出一个大金镯子,衬的她手腕更细,像是一捏就断了一样。   “怎么又戴这种镯子,俗气。”   他一个大男人懂什么。   她心里想着,嘴上也不敢和他顶,乖乖的摘了镯子丢在一边:“你不喜欢我便不戴了。”   赵誉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又假惺惺道:“也不是本王不喜欢你就不戴,也要看你喜不喜欢。”   陆靖瑶扯了扯嘴角:“您开心就好。”   外头传来紫文的声音,说是清河郡主让她等会过去,马上要开宴点戏。   赵誉脸色又不对劲了:“表姑母没有请我。”   皇位夺储站在对立面,他又一直对陆靖瑶的婚事作梗,清河郡主早几年对他的愧疚也因为女儿磨光了,甚至有些怪他,觉得他小气,宁国公府得罪了他,他冲着宁国公府来就是了,何必针对一个小姑娘。   因为他陆靖瑶婚事至今未定,清河郡主当然不会请他来参加陆靖瑶的及笄之礼。   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没数吗?还好意思抱怨。   “你日理万机,我娘怕打扰你。”   她假装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也似假非假的哦了一声。   紫诗推门进来的时候赵誉已经走了,她一脸担忧的看向陆靖瑶:“小姐,没事吧,奴婢刚刚一直守在外头。”   守在外头,里面的话听不清,还是能分辨出她哭了的。   陆靖瑶摇了摇头:“没事。”   是真没事,赵誉说要娶她,不管真假,她都要嫁给他,她要看看在外祖母心里是魏王重要还是她这个外孙女重要。   “紫文呢”   “奴婢让她去给小姐端豆沙酥了。”   紫诗比紫文心思细腻,一早就猜到赵誉在屋子里。   “别让我娘知道,也不要同紫文说。”   “奴婢知道,那这嫁衣是收起来还是……。”   “当然是收起来,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穿了。”   紫诗愣了愣,随即笑道:“倒是奴婢糊涂了。”   不是她糊涂,是赵誉做事毫无章法。 第75章   戏台上传来婉转动听的吟唱, 陆靖瑶兴致索然的听了两场, 往中间的鲁国大长公主和永庆大长公主看了两眼。   永庆大长公主正拿着帕子拭泪,余光瞥见她, 对着她招了招手。   陆靖瑶站起身走过去福了福身, 唤道:“姨外祖母。”   永庆大长公主笑着点头:“乖, 阿瑶又漂亮了。”   她抚了抚陆靖瑶头上的珍珠钗,又凑近瞧了瞧, 陆靖瑶有些怪异,又想到赵誉为她插的那支钗她没摘掉,笑着说:“多谢姨外祖母夸奖。”   永庆大长公主扭头对鲁国大长公主说:“你这外孙女生的好,难怪清河想多留几年, 若是我也舍不得她嫁出去。”   若是旁人说这话难保不会有暗讽之意,永庆大长公主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她自己的女儿是个痴儿至今待字闺中自不会去笑话陆靖瑶。   “这姑娘在家中时都是宝贝,嫁了人就要做人媳妇, 伺候公婆, 做了母亲后更是要担心孩子好不好,没有在家中自在,能多疼些就多疼些了。”   “哪里用担心这些, 阿瑶是个可人疼的, 搁谁也舍不得欺负她啊,你若是不嫌弃,我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好亲事。”   一旁坐着观戏的夫人们听了永庆大长公主的话都有些诧异,转念一想永庆大长公主辈分摆在那里, 自是不需忌惮秦王殿下的。   永庆大长公主家也有几位同陆靖瑶年纪合适的孙子,这会她提起陆靖瑶的婚事,众人都以为她是要为自己的孙子提亲,倒是鲁国大长公主反应快,笑着说:“这种事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说,回头咱们姐妹俩坐下来慢慢聊。”   这里都是人,若永庆大长公主说的人选合适也就罢了,若不合适,岂不又要闹笑话了。   鲁国大长公主心下有些不满,暗叹自己这个姐姐年纪大了,做事不经脑子,倒不觉得永庆大长公主有什么坏心。   永庆大长公主被她堵了话,也不生气,只是心中有些遗憾,刚刚要是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当众说出来成的可能性大一些,多好的姻缘啊,她这妹妹为了昔日的愧疚,宁愿赌上身家性命,怎么不想想她这把老骨头了死了也就死了,那孩子们还年轻呢,为了过去的事执着,赔上李家与陆家两大家族的人甚至更多的人太不值了。   她笑眯眯的继续喝茶,清河郡主对陆靖瑶道:“阿瑶,你爹早上夸下海口说给你选了一样礼物你一定喜欢,你回去瞧瞧屋子里有没有多什么宝贝。”   这就是支开陆靖瑶了,陆靖瑶的屋里倒真多了东西,只不过不是她爹送来的。   陆嘉回房时就见妻子面露忧愁的坐在榻上,他宴上饮了酒,身上散着酒气,平日里清河郡主早撵他去沐浴了,今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没有注意到他。   他走过去搂住妻子的腰,下巴搁在妻子的肩膀上,问道:“怎么了?”   清河郡主深吸了口气,蹙着眉说:“离我远点。”   陆嘉笑着在妻子嘴上偷了个香:“郡主,为夫想你了。”   清河郡主因永庆大长公主的话心烦意乱,今日永庆大长公主说要为福宝做亲,她以为说的是永庆大长公主府上的公子,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秦王。   永庆大长公主为人亲和,对小辈都很疼爱,尤其是秦王赵誉,应该是心疼他自幼没了母亲,对他格外关心一些,为他说亲也没什么奇怪,可秦王这两年做的事实在让清河郡主失望,加之他们支持的是魏王,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秦王。   别说是清河郡主了,便是鲁国大长公主也不能答应。   似是料定了她们不会答应,永庆大长公主也没坚持,只是说让她们不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孩子身上,那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也还要看孩子喜不喜欢。   “陆嘉,你说福宝会不会喜欢秦王。”   陆嘉沉思一会,道:“这也说不准,从前咱们以为她喜欢魏王,魏王大婚那会福宝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见她不喜欢魏王,那秦王从前也是常常带着福宝玩的,不过福宝年幼,说不得只拿秦王当兄长看。”   清河郡主深吸了口气,欲言又止,陆嘉虽是做父亲的,到底是男子,这种事还是不好同他说。   “好了好了,不必担忧,阿福最懂事了。”   “她是懂事,可她越懂事我这心就越不安,她若不喜欢秦王还好,若是喜欢,现在宁国公府和秦王府这个样子,便只能委屈她了,我心疼我娘,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那我也心疼我女儿啊。”   清河郡主眼里闪着泪花,微微扬头,陆嘉当然也知道妻子心里难受,他是男人,身上担负保护妻儿的责任,岳母为了心中的愧疚非要支持魏王,他虽有异议,还是不忍叫妻子为难,能做的也就是支持。   清河郡主拿帕子掩面:“我们做的事已经连累了阿福。”   陆嘉把妻子揽入怀中,承诺道:“没事,总会过去的,咱们一家人一起,阿福会理解的。”   他语气温和:“别难受了,阿福不过十五,将来选个合适的夫君嫁了,再给咱们生个白白嫩嫩的小外孙,叫你外祖母,叫我外公。”   陆嘉也知女儿的亲事秦王从中作梗,可女儿至今未定亲也不单单是这个缘故,那些人里确实没有合适的,若不然以宁国公府也不至于被秦王打压的连女儿都嫁不出。   “别哭了。”   他拿帕子为她拭泪,好容易才把清河郡主哄住,到了床上清河郡主又唉声叹气的,陆嘉索性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叫她没有工夫再胡思乱想。   翌日一早陆靖瑶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老夫人见她来了,笑着说:“今儿来的早,可去给你娘请安了。”   “我娘院里的人一早过来说今日有事,让我不必过去请安,顺道在祖母这里告个假。”   “告什么假,你娘忙,我早说了不必日日过来请安,她不听。”   老夫人眉眼中尽是满意,儿媳妇身份高贵,难得的是对她还如此孝顺,这么多年便没有婆媳不和睦的,便是二儿媳妇三儿媳妇时常吵吵闹闹的,对她却没有不尽心的。   陈氏笑着插嘴:“大嫂向来孝顺。”   老夫人乐道:“你们妯娌三个都好,是我的福气。”   陈氏和张氏一齐起身行礼道能做老夫人的儿媳妇是她们的福气。   一番寒暄,陆靖瑶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守在外头的小丫头小心翼翼道:“小姐,郡主在里面。”   紫文笑着说:“你这丫头,郡主来了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那丫头摇了摇头,陆靖瑶心里有些不安。   屋子里清河郡主一脸严肃的坐在榻上,地上跪着芷柳和紫诗,紫诗脸颊上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清河郡主待下人向来宽和,不像有些主子爱拿下人撒气,何况紫诗还是陆靖瑶的贴身丫头,清河郡主更是不会罚女儿的丫头了。   “娘。”   从未见过清河郡主发这么大的火,陆靖瑶有些心慌,目光触及清河郡主右侧的红木箱子,她脸色大变。   清河郡主一看女儿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   屋里都是清河郡主的心腹,清河郡主指着红木箱子问:“阿瑶,这个箱子从哪儿来,紫诗不说,你自己说。”   陆靖瑶垂着头,清河郡主冷声道:“打。”   紫诗扬起脸,闭上眼睛,陆靖瑶跪到地上道:“别打她,娘,这事与她无关,是女儿不让她说的。”   “阿瑶,娘最疼你,你是娘的第一个孩子,在娘心里你弟弟都比不上你,可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连这种事也要瞒着娘了吗?”   陆靖瑶膝行向前扑到清河郡主怀里:“娘,不是女儿有意瞒你,女儿怕你知道了难受。”   清河郡主抚着她的发顶,叹了口气:“是谁”   “是……是誉表哥。”   “他送你嫁衣你就接着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一个男子给你送嫁衣,若传扬出去旁人该如何笑话你。”   陆靖瑶死死的咬着下唇。   赵誉昨日才送她嫁衣,今日娘就知道了,这就是他说的方法吗?   “女儿知道,可是女儿喜欢他,女儿也知道宁国公府如今与秦王府对立,女儿不敢同娘说让娘担心。”   她长睫阖上,脸上尽是难堪,一个姑娘家亲口说喜欢一个男子,便是在自己的亲娘面前也还是很尴尬。   一面羞涩,一面不敢直视她娘的眼睛,她怕她娘发现她在撒谎。   她对赵誉当然谈不上多喜欢,准确的说是从来没往那方面考虑过。   清河郡主听她说完这话倒是没有怀疑她,也没有继续发火,只是扶着她起身,摸着她的脸心疼道:“阿瑶,喜欢一个人不丢人,是娘连累了你,你喜欢什么娘都可以满足你,只除了这一样,宁国公府与秦王府两立,秦王性情不定,你若嫁给他,他未必会对你好,甚至会把对宁国公府的怨恨转加到你身上,娘不忍心看你受苦。”   陆靖瑶趴在清河郡主怀里,她自然知道娘心里是为了她好,按照目前形势她确实不适合嫁给赵誉,可依她看来嫁给赵誉是最好的了,等赵誉登基后,还能求一求他,放过宁国公府。   对于陆靖瑶与赵誉的事清河郡主一时也没想好要怎么办,她只是在女儿房里发现嫁衣时有些生气,永庆大长公主暗示她女儿喜欢赵誉,发上的钗戴的都是赵誉送的,陆靖瑶的首饰太多,清河郡主也不知哪个是赵誉送的,心下不安趁女儿不在到女儿的屋里看了看,没想到发现了嫁衣,她气懵了,事关女儿名声,岂可草率,传出去不是要说女儿不知廉耻了,她本想训斥女儿一顿,可女儿亲口承认喜欢赵誉的时候她又舍不得了,若不是如今这个局面,女儿也不至于此。   可怜天下父母心,清河郡主劝了陆靖瑶好久,陆靖瑶也只是抿着唇不说话,用她的倔强表示她真的喜欢赵誉。   清河郡主只好答应她此事从长再议。   清河郡主刚走,陆靖瑶便写了封信命人送到秦王府,这封信自然是要兴师问罪的。 第76章   赵誉负手走进霜月居时, 陆靖瑶正趴在窗边, 听见门响,也不回头看他。   赵誉猜到她是生气了, 姑娘家, 有些小脾气也可爱, 这样才有他发挥的地方。   “你一直往外边瞧,可是有什么好东西。”   陆靖瑶听了他的话, 垂了垂眼,她有些小性子,心里不畅快时总要说出来,总想着让那惹了她不痛快的人知道她不痛快了, 只是如今赵誉身份不同,不能像从前那般了, 她这一路上都在克制自己的怒气,这会还镇定的坐在这里已经是不易了。   赵誉撂了袍子坐在她身旁问道:“是本王惹了你吗?”   陆靖瑶噏了噏唇, 忍住没说, 扭了头不往他看。   赵誉沉了声说:“这算什么,把本王叫来,什么话也不说, 就这么晾着人吗?”   他挽着她的胳膊拽了两下, 她固执的没动,抿着唇睨了他一眼,赵誉这才注意到她眼圈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   “怎么又哭了。”   陆靖瑶吸了吸鼻子, 眼睛涩涩的,闷声道:“就哭了。”   这就有些赌气了,赵誉听着她这撒娇的口气,心里有些开心,阿福这几年因为家里事都不和他亲了,这怎么行,他们是要成亲的,总要成为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他不希望阿福怕他,他觉得那样不好,夫妻两个人相敬如宾的,见面互相行礼,有什么意思。   他想娶阿福时觉得阿福不喜欢他,但喜不喜欢他已经无所谓了,横竖也没什么人真心喜欢他,从小到大也就和阿福亲近些,若阿福都不能陪他,他就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便是要枯燥乏味的生活,他也得拉着一个人。   可这会,他又不想了。   人果然是不知足的。   阿福若是能哭能笑能撒娇,总好过夫妻日日相对无言好。   他也不知阿福怎么就哭了,叫他过来,对着他哭,多半是他做的事又惹到她了,他有些无辜。   “别哭了,糖葫芦给你。”   陆靖瑶有些懵,以为听错了,余光瞥见他手里真的拿了一根糖葫芦。   他笑了笑,往她手里送。   “本王记得你前年买糖葫芦的时候很开心。”   难为秦王殿下好记性了。   他向来细心,只看他愿不愿意对人体贴了。   他指腹抚了下她的脸,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停不下来,捏着糖葫芦对着他哭了半个时辰,眼睛都肿了。   赵誉被她哭的有些无措:“哪里不满说出来,别哭了。”   “你以为我想哭吗?我多丢人啊,我这不是停不下来吗?”   她一边吸鼻子一边说,赵誉看她红肿的双眼有些心疼。   好容易等她停下来了,他看她拿着温热的帕子擦眼泪,凑过去道:“比小时候还会哭。”   陆靖瑶堵他:“我小时候你也不是这样啊。”   果然是他惹了她。   “那你也得说清楚,不说清楚本王怎么改。”   陆靖瑶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赵誉说:“你这样不好吧。”   陆靖瑶道:“总好过你,当面说的好听,背后给我使绊子。”   赵誉笑了:“本王怎么给你使绊子了,又何故给你使绊子。”   陆靖瑶见他这会还端着架子,装着不承认,恼道:“既然做了,怎么就不敢承认了,你那日说要娶我,送了我嫁衣,说婚事由你解决,可第二日我娘便在我的屋子里找出了你送我的嫁衣,我有口难辨,只能承认是我心仪于你,我娘从不会乱翻我的东西,独独这次在我的屋子里翻东西,不是你派人私下里同她透露了消息还能是谁。”   赵誉沉着脸:“你就为了这事生气。”   “难不成不该生气吗?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屋子里翻出嫁衣,还被自己的娘亲知道了,亲口承认喜欢你,多丢人。”   “喜欢本王怎么丢人了。”   陆靖瑶与他说不通,索性扭了头不理他。   “本王再无能也不会让一个小姑娘担着此事,若娶你,多的是法子。”   他突然捏起她的下巴,陆靖瑶吓了一跳,每回他这样露出狠厉的表情她都挺怕的,总想起前世那个杀人如麻的新帝。   她有些后悔自己这么鲁莽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赵誉是谁啊,岂是她能随意发小脾气的。   赵誉本来听她说是自己算计她还挺生气的,这会见她缩着头一副很怂的样子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我错了。”   赵誉还没说什么,陆靖瑶就乖乖的认错。   赵誉摸了一旁的糖葫芦往她手里塞,恶狠狠的说:“吃。”   那糖葫芦搁久了糖都化了,瞧着有些恶心,在赵誉的注视之下,陆靖瑶闭上眼睛,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卖相不好看,还挺甜。   她咬了一颗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头上被赵誉敲了一下,听他没好气道:“本王在你心里就那么毫无信誉吗?”   陆靖瑶想点头,自古坐上皇位的除了那天生好命,整个皇家只有他一个继承人的毫无压力的登位,哪一个不是和兄弟斗的死去活来,踩着鲜血登上皇位,算计人都是个中好手。   “这事本王不想多做解释,本王没做过,你信不信。”   他说的坚定,陆靖瑶低着头不说话,赵誉又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有些疼,她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想想你娘是什么人,你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她选的,什么事能瞒的过她。”   “你别糊弄我,你送我嫁衣这事只有我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知道,她是不可能告诉我娘的,这事除了她便只有你知道。”   “所以在你心里本王还不如一个丫鬟可信。”赵誉声音带着怒气,他知道她待身边的下人好,可好归好,主仆有别,终归同夫妻是不一样的,她居然信一个下人不信他。   陆靖瑶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紫诗是贴身伺候她的,日日都待在一起,相处的久了自然感情深,且紫诗处处都是为了她好的,比起赵誉,她自然更信紫诗。   她不说话神色已经代表一切,他抿着唇有些不悦,看她还淡定的吃糖葫芦,从她手里夺过去:“别吃了。”   还吃什么吃,白眼狼。   陆靖瑶愣了愣,很有骨气的拿帕子擦嘴,不吃就不吃,又不是她要吃的,还不是他塞给她的。   “此事本王会查明,是谁做的总会给你一个交代。”   免的她在那东想西想的总觉得他在害她。   陆靖瑶想了下,这事怎么查呢,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她也觉得恐怕是自己误会了他,以他的手段确实不需如此,既不是他做的,那要查下去就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了。   “算了吧,且信你这回。”   他摸上她的脖子:“什么叫且信了这回,本王还没叫人这么污蔑过。”他的手指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带着一层茧,扎的她的肌肤有些痒,她歪着脖子,控制不住脸上带着笑的表情:“全信了行不行”   她怕痒,赵誉一早发现她这个弱点,把她揽到怀里,按坐在腿上,捏了她两条胳膊缚在身后,往她脖子上挠。   她缩着脖子躲,这种感觉最难受了,偏脸上还挂着笑,她躲不过,嗓子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听着赵誉带着促狭的声音:“坐在本王怀里便那么开心吗?”   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她笑的肚子疼,怎么也躲不过,最后拱在他怀里,拿头上的发钗戳他的胸。   她整个人笑的无力,双颊泛红,眼含水汽,雾朦朦的,发髻有些松散,一撮头发挂到了耳边,赵誉呼吸有些沉重,抓了她的手问:“敢不敢了。”   陆靖瑶心中腹诽,就会欺负人。   “当真不是你说的。”   赵誉淡淡道:“这事若是本王做的,本王让你骑在脖子上绕着康乐大街走两圈。”   陆靖瑶哼了一声,想的倒是美,骑在他脖子上,吃亏的不还是她。   “本王是不会算计你的。”   他身在皇家,诸多身不由己,若连她都算计了,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话别说的那么满,我十五未订亲,敢说不是你算计的。”   多少人知道是他秦王殿下阻了她的姻缘。   “那岂叫算计,本王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你宁国公府的三小姐陆靖瑶是他们不能娶的。”   陆靖瑶噎了下,好像确实是众所周知的了,只是人家都知道的是宁国公最宠的是她这个女儿,宁国公得罪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便报复了他最宠的女儿,让她嫁不出去,宁国公面上无光,谁能想到他不让旁人娶,是想自己娶。   他把她抗到肩上,她头朝下整个人都懵了:“做什么。”   他笑着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别闹。”   也不知是脑袋往下充血还是怎的,她整张脸都烧着了:“放我下来,难受。”   “带你去看样东西。”   “我去,看东西也要把我放下来再看,我肚子疼。”   她这么吼了一嗓子,真感觉肚子疼了,拳头攥紧了往他背上捶。   她感觉到身上不对时脸都白了,赵誉把她放在椅子上,她垂头弓着脚,坐不安稳,脸上一片青白。   赵誉看了看她,唤人进来。   陆靖瑶吓坏了,他身边伺候的都是男子,她这个样子让男人看了成何体统。   “别让人进来。”她又补充道:“唤紫诗进来。”   他伸着胳膊要抱她起来,她坐在椅子上不愿意挪,红着脸道:“你先出去。”   “你的婢女对这里不熟。”   陆靖瑶脸都滴血了,嗓子有些干,哑着嗓子说:“你这里还有没有女孩的衣服。”   “本王让人去买。”   陆靖瑶都快尴尬死了:“派个脸生的出去。”   脸熟的一出去旁人就认出是秦王/府的人了,他在京中势大,买女孩的衣裳人家肯定会议论的,可脸生的怕是不得用的,管不住嘴。   她快急哭了,咬着唇,赵誉也不敢作弄她了,让紫诗进来伺候她主子。   紫文进来见她主子红着脸,发髻散乱,有些慌乱:“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靖瑶身上有些疼,捏着拳站起身,紫诗瞧见椅子上有血,愣了一下,随后哭了起来:“殿下怎能如此凌辱小姐,小姐怎么也是宁国公府的贵女,公爷和郡主老夫人捧在手心上长大的,这可怎么好。”   紫诗手忙脚乱的扶住陆靖瑶,心疼的直掉眼泪。   赵誉站在门外沉着脸听里面的哭声,这下人真是随了主子,一样会哭。   陈礼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偷撇着他家主子,他家主子不会真欺负人家小姐了吧。   赵誉瞪了他一眼:“备水。”   完了完了,这下鲁国大长公主得带着清河郡主打到府上来了。   “殿下不知是否真心要娶小姐,这般无礼,闹出去,怕小姐脱不了污名,连正妃都做不了了。”   屋外的赵誉脸更黑了,这主仆俩脑子里想的都是一样的。 第77章   陆靖瑶坐在床上, 拿被子裹在身上, 白日里在赵誉那里丢了人,这会想起还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二小姐。”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陆靖瑶回过神来, 陆靖岚穿着粉红色纱裙被丫头簇拥着进门, 脸上挂着笑。   身后丫鬟手里端着琉璃托盘,上面摆着松竹梅壶。   见她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有些诧异:“三妹妹睡的这般早。”   陆靖瑶摇了摇头:“我身上有些乏, 便早些上床歇息了。”   她掀了被子下床,陆靖岚从琉璃托盘上把松竹梅壶拿在手里,对着陆靖瑶笑道:“这是我埋的桃花酿,本想等你一起开坛, 结果没找到你人,便先挖了出来, 特送来与你一起偿。”   去年陆靖岚同陆靖瑶坐在一起读书时见书上提到桃花酿,那会恰是桃花盛开的时候, 她来了兴致, 便说也要自己埋一坛子桃花酿,又派人请了酒坊的师傅过来,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日才勉强做成, 埋在土里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这会开坛自然很兴奋。   彼时陆靖瑶正为宁国公府的事忧心忡忡,哪有她那份闲情逸致,她若是不提,陆靖瑶都忘了。   “二姐亲自弄的, 我可得好好尝尝。”   陆靖岚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粉色纱裙,只略施粉黛,头发也只简单用发簪挽起,倒是为了应景。   陆靖岚平日里不爱饮酒,显少见她如此兴奋,紫诗不免做了一回恶人。   “小姐,您今日不宜饮酒。”   身上本就不舒服了,再饮酒不是更难受吗?   陆靖瑶也才反应过来,道:“只尝一口。”   陆靖岚道:“你葵水来了。”   陆靖瑶点点头。   陆靖岚微蹙眉头,担忧道:“怎的这时候来了,我记得你上月不是这个时候。”   姐妹俩私下里聊这些也不觉得尴尬。   “一口也不给你喝了,改日再拿来。”   她把酒壶放回去,陆靖瑶有些可惜。   陆靖岚拉着她的手坐下:“可请了府医来看。”   “芷柳便能帮我调养。”   “这可不是小事,这日子差的也不是一日两日,素日里看你与六弟没心没肺的,她们说你忧思过重我还不信,今日看来你日子不准便是这个缘故,你也是,有什么值当你胡思乱想的,没得自己身体受累。”   陆靖岚这两年修身养性,她院子里全是些花花草草,看书习字,弹琴作画,也不似旁的小姐爱出门玩乐,日子过的像个隐士。   从前清河郡主出去还时常带她,那会觉得世家小姐日后是要做主母的,总要结交些人,陆靖岚自己没什么兴趣,加之她未婚夫婿是家里的嫡次子,长嫂是个贤惠能干的,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掌管一府中馈的意思,她心性通透,十几岁的小姑娘倒有四十岁历经世事的豁达。   不然她比陆靖瑶大几个月,待遇处处比不上陆靖瑶,早嫉妒陆靖瑶了,哪里还会和她交好。   日子不正常确实与心情有关,陆靖瑶低头道:“二姐豁达,岂是阿瑶能比的。”   “你呀你呀,想那些做什么,宁国公府的小姐还能愁嫁吗?再说了,人人都说咱们女儿家该找个好归宿嫁人,相夫教子,我倒觉得一辈子不嫁人才好呢,留在家中侍弄花草,多自在。”   陆靖瑶笑着说:“这话可不能说,让三婶知道了,你那一院子花草便别想活了。”   张氏已经不止一次当着陆靖瑶的面表示过对陆靖岚院子里那些花草不满了,她不是个有闲情逸致的人,整日见女儿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女儿家,也不梳妆,头发随意一挽,便撸了袖子蹲在地上拔草铲土,成何体统。   陆靖岚想到自己凶悍的娘,深吸了口气。   “姐姐放心,我并不是为了这事忧愁的。”   “那还是有发愁的事啊,说出来,我给你出出主意。”   陆靖岚三言两语便套出了她的话,只是这事陆靖瑶怎么好和她说。   陆靖岚见她为难,也不再追问,还是提醒自己的堂妹:“若有事还是说出来好,总憋在心里不好,你不想让旁人知道,可以单独说给我听,我不会传出去的。”   说出来怕吓死你。   陆靖瑶点头:“放心好了,我便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端午节快要到了,咱们许久未出去,那前后不如约几个人出去玩。”   难得陆靖岚也愿意出府同朋友聚聚,见陆靖瑶面露诧异,笑着道:“总是待在府里,我也闷的慌。”   吴王谋反那一次陆靖岚与陆靖瑶在外面经历了那一场劫难,便不常出府了。   两人说着要出去玩,正巧皇后娘娘摆赏花宴,邀请京中夫人小姐,宫中娘娘不能随意出宫,便是皇后娘娘也一样,深宫寂寞,不能时常出宫便让夫人小姐进宫热闹热闹,顺带彰显一下威严,赏花宴不过是个由头,宁国公府自然受到了皇后娘娘的邀请,特地点了名,叫清河郡主把府中小姐带进宫,这个小姐指的自然是陆靖瑶。   陆靖烟不乐意往宫里去,清河郡主便只带了陆靖瑶和陆靖岚入宫。   到了皇后宫中,皇后正拉着身侧周雪蓉的手说话,清河郡主带着陆靖瑶陆靖岚跪下行礼。   “清河来了,快快免礼。”   她又往陆靖瑶和陆靖岚看了看:“阿瑶也好一阵子不往宫里来了,旁边的是……。”   清河郡主还未回话,周雪蓉便道:“姑母,她是宁国公府三房嫡女。”   周围命妇都知道这是皇后侄女,很受皇后宠爱。   清河郡主笑了笑,说:“靖岚给皇后娘娘行礼。”   陆靖岚又跪了下去:“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道:“快起来吧,真是个漂亮伶俐的姑娘,瞧着性子也是个稳重的,倒不像你那三弟妹。”   宁国公府三夫人张氏性情暴躁,时好时坏也是众所周知的。   陆靖岚垂首立在一旁,皇后娘娘赐了座,又揽着周雪蓉说:“阿蓉和阿瑶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想来也是能处到一处的。”   皇后娘娘这话有些深意,周雪蓉笑:“姑母,我与阿瑶妹妹关系很是亲密。”   她眨了眨眼,带着撒娇的意味。   皇后娘娘宠溺的笑道:“哦,真的。”   “那是自然。”   她对着陆靖瑶道:“阿瑶妹妹,是不是啊。”   她一口一个阿瑶妹妹,清河郡主蹙着眉,淡淡道:“倒没见过阿瑶和周小姐一道过,既和阿瑶关系好,那改日便到宁国公府坐一坐。”   都是宅院里斗出来的,岂会听不出清河郡主话里的意思,人家都没见过女儿和你玩,你上赶着攀关系。   周雪蓉没料到清河郡主会揭穿她,脸色微红。   皇后娘娘不以为意,看着屋里的命妇到的差不多了,抿了口茶,道:“今日叫诸位夫人小姐来一为赏花,二来,大家也都知道本宫膝下一子一女,公主年幼,秦王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身边正妃侧妃的位子都空着,本宫这做母亲的心里也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不能放下去。”   李夫人附和道:“娘娘仁慈,做母亲的都这样,想着子女能够早早成家。”   “是以今日也是为了看看各位小姐,有没有与阿誉相配的。”   诸命妇心里都清楚正妃之位皇后娘娘是留给她身侧那位的,她们是没什么机会的,不过刚刚皇后娘娘提到了侧妃之位,如今秦王势大,陛下熬不过多久了,秦王八成是要登基的,如今的侧妃待秦王登基后最少也能混个妃位,若是得宠,生个一子半女,贵妃皇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众命妇不免动了些心思,秦王侧妃比普通勋贵之家的正室尊贵不知多少,她们心思活跃,周雪蓉捧了一盘桂花糕到陆靖瑶面前,笑着说:“妹妹,我姑母这里的糕点做的最好,你素来爱吃这些,这盘给你。”   连名字都省了,直接叫个妹妹,也是司马昭之心了,清河郡主捏着拳,面色难看,皇后今日来势汹汹,陛下如今病重,皇后娘娘若是直接下了旨意她们也不好违背,那就是藐视皇权,皇后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叫她的宝贝侄女为正妃,纳阿瑶为侧室,她想的倒美。   荣国公府的嫡小姐,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论起身份确实不比宁国公府的小姐低,同为公府嫡女,若嫁给同一人,自然是皇后的侄女占了先,人心都是偏的。   有楚王一脉的夫人心里不屑,皇后想要拉拢宁国公府,又心疼自己侄女,连个正妃之位都舍不得,只拿个侧妃出来,放到旁人家是上赶着的,拿到宁国公府不是恶心人吗,若愿意为侧室,做楚王的侧室不是更好,横竖宁国公府是支持楚王的。   皇后娘娘往下首的一个夫人瞥了眼,那夫人是依附荣国公府的一位官员的妻子,得了皇后的示意,笑着说:“殿下侧妃自然要选德才兼备的。”   她往清河郡主看了看:“郡主端庄娴淑,想来家中小姐教养也是不错的,应该也到了适婚之龄。”   清河郡主目光凌厉的看着她,那夫人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道:“听闻府上小姐还未婚配。”   陆靖岚笑着说:“夫人从哪听来的闲言碎语,小女早两年便已婚配了。”   陆靖岚接了话,那夫人抬头看了皇后娘娘一眼,皇后娘娘面色如常,唇角挂着笑。   清河郡主捏住女儿的手心,在上面轻轻拂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担心,她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女儿为妾。   陆靖瑶下意识的往外头看了一眼,赵誉不知能不能猜到皇后今日的意图,若她真的下旨,她娘违背了便是违抗皇后旨意,陛下不在,皇后要罚,没人护的了她娘,皇后既已经做了打算,便不会善罢甘休。   “夫人还是多管管自己家中之事,我府上的事便不劳烦夫人了。”   殿中旁的命妇不敢说话,那夫人有皇后撑腰,也不惧她,道:“郡主此言差矣,女大不中留,咱们女子最后的归宿不还是相夫教子,小姐已年十五,至今尚未婚配,依我看还是趁此机会……”   “然后呢。”   陆靖瑶打断她。   “嫁人之后做什么呢?”   那夫人愣了愣:“自然是相夫教子。”   “再然后呢?”   “哪还有什么然后,女子一生不就是如此吗。”   陆靖瑶嗤笑一声,扬声道:“再然后,便是像你一样等死吗?”   你说秦王侧妃要选德才兼备之人,又说我适婚,教养好,我偏偏就不蕙质兰心了。   那夫人被她这话气的脸红,怒道:“陆三小姐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为你好,你便这么羞辱人吗?”   “这倒奇了,我有爹娘,有祖母,有外祖母,家中叔叔婶婶也健在,什么时候轮到夫人来关心我的婚姻大事了,夫人说不上相夫教子之后做什么,可不就是等死了,我为夫人好,劝夫人一句,没事多看看书,少关心旁人的家事,这样才活的长久。” 第78章   殿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宁国公府的小姐当真不是好欺负的。   刚刚说话的夫人跪在地上请皇后娘娘给她做主:“臣妇不过是关心陆三小姐罢了, 陆三小姐何至于此。”   皇后娘娘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皮,周雪蓉面上挂着笑, 怕那夫人继续说些陆靖瑶不好的话, 今日姑母本意是要夸一夸陆靖瑶, 然后将她赐给誉表哥做侧妃,再说下去岂不是叫清河郡主有了推脱之词。   她打断那夫人, 笑盈盈道:“这事夫人没错,阿瑶妹妹也没错,只是不能志同道合罢了,姑母, 您说是不是。”   皇后娘娘笑着说:“还是阿蓉明事理。”   她扭头对周夫人道:“我那哥哥性子向来暴躁,好在阿蓉性子不像他。”   三言两语的揭过了刚刚那事, 皇后娘娘在同周夫人说话,对面的阮妙对着陆靖瑶挤了挤眼, 又往刚刚说话的夫人那里撇了撇嘴。   陆靖岚凑到陆靖瑶耳边说:“阿瑶没事吧。”   陆靖瑶在桌子底下摆了摆手, 殿内人多,倒是不方便聊,何况上首还坐着皇后娘娘, 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严。   皇后与周夫人言笑晏晏, 陆靖瑶想到许多年前她第一次入皇宫,那会皇后刚刚把赵誉养在身边,赵誉和她不亲,在听讲的时候偷偷跑去看望病重的秦娘娘, 皇后想要给教训赵誉,便把陛下请到永宁宫中,清河郡主同秦娘娘关系好,怕陛下惩罚赵誉,和赵誉一起到了永宁宫,皇后娘娘那时对清河郡主的态度比如今对周夫人还要亲切。   只是宁国公府不比当年,皇后娘娘也不是当年那个没有子嗣,刚刚把赵誉接到身边,不受宠爱的深宫妇人,她教养赵誉多年,陛下病重,朝堂大半势力落入秦王手中,连同荣国公府也风光了起来。   许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提也没什么意思,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按照上一世发展,再过些年,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宁国公府,以及当年那个把景德帝从晋王府中救出来,一手捧上帝位,穆宗最宠爱的鲁国公主。   两列宫人整齐的垂首走进来,手里捧着糕点,苏嬷嬷领着几个宫人先把糕点放到皇后娘娘的案桌上。   皇后娘娘捏起一块糕点看了看,微眯着眼,把糕点放回去,对着宫人吩咐道:“先给清河,清河爱吃什么,自己选。”   清河郡主站起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摆手:“清河不必多礼,便是陛下在,也会让你先选。”   清河郡主面上含笑,她实在不能违心的说出一句陛下隆恩的话来。   昔日对宁国公府有多恩宠,如今看来都是笑话罢了,陛下可能只是为了弥补他心里那一丝丝愧疚。   提起景德帝,皇后娘娘感慨道:“陛下常对本宫说,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中,唯有清河同他最亲,胆子大,坐在陛下膝头,扯陛下的头发,不惧他的威严,是真正把他当做兄长看待,所以他也格外疼你。”   “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臣妇那会子年纪小,哪里懂那些,知道君臣之道后,便再不敢了。”   皇后又叹了口气,道:“总归是陛下的恩情,昔时陛下随手赏赐本宫一支凤凰钗,本宫至今都舍不得戴,如今陛下的病总也不好,本宫夜起看他时也是整夜整夜的咳嗽。”   众夫人小姐忙跪到地上。   皇后又道:“陛下皇子里唯有秦王未成婚,陛下一直挂怀,本宫为人母,也想让秦王早些成婚,正妃侧妃人选本宫这么瞧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定论,晚些时候边去衍庆殿请陛下圣旨。”   周夫人道:“陛下娘娘慈父慈母,臣妇们受陛下娘娘恩泽,但凡能叫陛下娘娘开怀的事,臣妇们都万死不辞。”   “这可是大喜事,什么死不死的,臣妇在这里提前恭贺娘娘了,臣妇这人最经不起诱惑,娘娘一说正妃侧妃已选臣妇这心里就痒痒的想知道,娘娘便说出来咱们也好提前恭贺未来的秦王妃。”   皇后娘娘看了周雪蓉一眼,周雪蓉脸色微红,微低着头。   清河郡主淡淡的抬头,揽住陆靖瑶,阮妙听到皇后娘娘的话,急得满手是汗,阮夫人拉住她的手安慰:“别怕。”   宁国公府与秦王对立,身为秦王养母的皇后早就是不像以前一样对清河郡主客气,她虽是皇后,可清河郡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陛下只是病重,还没死呢,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真记得当年鲁国大长公主的恩情,只要清河郡主强硬,皇后娘娘想要逼着陆靖瑶做秦王的侧妃都不是容易的事。   陆靖瑶故做镇定的端起面前的茶盏,有些慌神,她是要嫁给赵誉,可不能被皇后这么几句就定为侧妃,正侧之分宛若云泥之别,正妃是嫡妻,两年以后赵誉登基,她便是求赵誉宽待宁国公府也有些底气,赵誉好歹也要念着些情分,朝中大臣想要保宁国公府也有理由,可是侧妃只是一个妾,原配发妻只有一个,妾可以有无数个,登不得台面,况她为妾,必会连累宁国公府在赵誉面前抬不起头,便是两年之后要死,宁国公府也不能因此蒙羞。   她也不知现在的前朝后宫是个什么情形,是否到了赵誉皇后一手遮天的地步。   清河郡主感受到女儿身体有些发抖,登时火气便涌上心头,她娇生惯养的女儿,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受了这等委屈。   她捏着拳,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好记性,记得臣妇每每进宫,陛下那些吃的玩的都要臣妇先挑,昔年秦娘娘在时,阿瑶这丫头头一遭随臣妇入宫,秦王殿下见了比他小的妹妹非常喜欢,说阿瑶合他的眼缘,让陛下把阿瑶抱到娘娘身边养,陛下问秦王殿下可要抱臣妇的女儿可问了皇后的意思,秦王殿下问皇后娘娘,娘娘又让殿下问臣妇的意思,臣妇当时回的话,不知皇后娘娘可还记得。”   皇后愣了一下,这么远的事,她哪里还能记得。   她不记得,清河郡主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当日说过的每一个字。   “臣妇当时说,陛下,臣妇就这么一个女儿,谁若是敢来抢,臣妇就弄死她。”   她笑意盈盈,气势不减当年。   众人浑身一震,当着陛下的面都敢如此嚣张,这清河郡主不愧是鲁国大长公主养出来的,当年的鲁国大长公主为保景德帝上位,不就是直接冲到她那准备废嫡立庶的兄长面前放下狠话吗。   皇后娘娘见她如此嚣张,气的脸都变了色,她本就气陛下偏袒宁国公府,对清河郡主比对她还好,她对鲁国大长公主还要百般讨好,这个皇后当的着实窝囊,如今陛下都不管事了,鲁国大长公主年迈,树倒屋坼,她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清河郡主,敢在她面前大放嚣张。   “放肆,清河,你要弄死谁,你要弄死本宫吗?”   清河郡主未回话,站在皇后身侧的苏嬷嬷早已忍不住了,她在清河郡主说出那句话时便想斥清河郡主无礼了,只是惧于清河郡主以往的威严,又拿捏不准皇后娘娘的意思,这会见皇后开了口,面上不再恭敬。   “清河郡主,皇后娘娘与陛下同是您的主子,您刚刚那番话,是犯上。”   陆靖瑶往前挪了一步,跪着道:“皇后娘娘误会了,娘亲爱女心切,她说的只是抢臣女之人,皇后娘娘非是抢臣女之人,娘亲说的自然不是娘娘,又怎会犯上呢。”   皇后早已被清河郡主那句挑衅的话气糊涂了,顾不得什么仁厚,此刻只想彰显她皇后的威严,今日陆靖瑶这个侧妃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容不得清河郡主放肆。   她为后多年,好容易有了这等机会,自不会放过。   “苏嬷嬷,传本宫懿旨,宁国公与清河郡主之女陆靖瑶……。”   “皇后娘娘。”   “母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靖瑶眸光一亮,扭头时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赵誉一迈进殿门就见跪在殿中央的陆靖瑶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   他迈着步子走近,那丫头微微垂着头,欣喜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委屈,他知道她在委屈什么,他的好母后今日举办这场赏花宴的目的早已有人告诉了他。   “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怔了怔,笑着说:“你今日不是要去替你父皇处理政事,怎么这会有空过来。”   “苏嬷嬷派人同儿臣说今日母后在此为儿臣选王妃,父皇前两日正好也同儿臣提及了此事,儿臣怕母后选的人与父皇选的不一样。”   赵誉这个挑拨皇后与苏嬷嬷的手法一点都不高明,皇后压根就没信他。   皇后的笑容有些僵硬:“你父皇有了旨意吗?他也才同母后提过,母后这才想着为你选妻。”   “父皇只是同儿臣说了,母后不知道也正常,儿臣原还担心母后同父皇的心思不一样,刚刚听母后要下懿旨,到底母后与父皇夫妻同心,中意的竟是同一人。”   他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陆靖瑶身上:“本王竟不知你这丫头有何本事,竟叫父皇和母后同时瞧上了你做本王的王妃,本王平日里事情繁忙,也没怎么注意过你,不过即是父皇与母后选了你,你便谢恩吧。”   陆靖瑶整个人都懵了,皇后倒吸了口气,周雪蓉早已经忍不住,眼眶微红,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她早已经哭了出来。   她强忍着哭腔,幽怨的唤了一声:“表哥。”   赵誉似才瞧见她一般,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然后往周雪蓉的方向走了几步,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眼。   周雪蓉见他看自己,脑子有些晕,垂着头,露出细白的脖子,而后走至赵誉面前福了福身,含羞带怯的抬头看了赵誉一眼,立马低下头去,哀怨的又唤了一声:“表哥。”   这一声若是普通男子听的骨头都要酥了,赵誉往后退了一步,对着皇后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母后,不知这位表妹是荣国公府中行几的表妹。” 第79章   陆靖瑶伏在地上没忍住笑了出来, 怕旁人瞧见了, 她把头垂下去,埋的很低。   周雪蓉泪珠子落了下来, 紧紧的咬住嘴唇, 扭头用帕子拭泪。   皇后最心疼这个侄女, 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这些年皇后想让赵誉娶周雪蓉, 赵誉不同意,皇后明里暗里的威胁了赵誉很多次都不能改变他的意思,此次之所以想要强逼陆靖瑶做赵誉的侧妃就是瞧出赵誉对陆靖瑶有些心思,才想着讨好赵誉, 顺了他的意,让他娶陆靖瑶, 顺带把周雪蓉也娶了。   她舍不得委屈自己个侄女做妾,便打着算盘趁着赵誉不在, 陆靖瑶为侧妃, 周雪蓉为正妃,她的懿旨当众下了,到时赵誉不好违背, 加上娶到陆靖瑶, 心满意足了,便不会多过追究,男人都是如此,想要一个女人, 给他便是,日子久了,也就不想了,到时候一个妾室随意打发个去处,养着便是,怎么能同发妻相提并论。   都说老来伴,人老了,便是娇妾在侧,心中顾念旧情那也是念着老妻的情分,从未听说过念着妾的情分的,妾不过是伺候主子的奴婢罢了,还指望男人能长情不成,何况是这种出身皇家的天潢贵胄,当今陛下倒是个多情种,李贵妃和陈昭仪去世这么多年都还念念不忘,还不是一个妃子一个妃子的纳,那陈昭仪在世时也不是一直受宠的,也曾被陛下冷落过好一阵子,兴趣来了宠一宠,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到她面前,厌了时便丢在一边,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之所以念念不忘,不过是她们都死在女子最好的年华,陛下记得的也都是她们美好的样子。   主意打的好,哪知道赵誉不知从哪得了消息,赶过来堵了她的话,当众说陛下属意的秦王妃是陆靖瑶,这会都知道陆靖瑶要做秦王妃了,那她阿蓉往哪放。   皇后面上表情不变,指着赵誉道:“你呀你呀,怎么总是爱逗你阿蓉表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爱哭,小时候你惹了她她差点把屋顶子掀翻了的事你忘了吗?”   她说的亲切,好似周雪蓉和赵誉真是一对郎情妾意的青梅竹马似的。   周夫人也跟着道:“阿蓉小时候最爱哭了,这会倒是好了,殿下可不能逗她,回头又哭了,我这姑娘都这么大了,再哭传出去可不好听了。”   赵誉道:“原来是常往永宁宫来的那个表妹,儿臣以前没注意过,原来长这个样子,瞧着也有十七八了,是本王的不是了,表妹是母后的嫡亲侄女,什么时候成亲的本王都不知道,回头本王命人给表妹补上一份大礼。”   皇后倒吸了口气:“阿誉,你表妹还未婚配,莫要乱说。”   殿中不少夫人小姐以袖遮面,估摸着都在偷笑,陆靖瑶庆幸自己是跪着的,光明正大的垂头偷笑。   赵誉语气有些惊讶:“原来表妹还未婚配,是本王唐突了。”   “阿誉,今日都是女眷。”   皇后强忍着怒气开始撵人,赵誉拱了拱手:“母后,儿臣今日闹笑话了,还请母后表妹莫要往心里去,儿臣天生有些脸盲,对不熟悉姑娘的脸都不太能认全,既然母后已经做主让陆府的三小姐做儿臣的王妃,那儿臣便熟悉熟悉她的脸,以免日后连自己的王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好一个对不熟悉的姑娘的脸认不全,赵誉你瞎扯都不带脸红的。   陆靖瑶埋着头,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你这丫头是傻了不成,谢恩用不着谢这么久,起来吧。”   陆靖瑶手撑着地,腿有些麻,她站起来时晃晃悠悠的,还是赵誉扶了她一把。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可把皇后气的不轻。   “阿誉,陛下圣旨还未下。”   皇后眼见赵誉把秦王妃安在陆靖瑶身上,自己的侄女眼圈都红了,皇后心疼极了,觉得赵誉没心没肺的,她好歹把他养这么大,虽然严厉了些,也是为了他好,他如今手握重权,对她非但不感激,反而处处作对。   阿蓉等了他好几年,为了他至今未嫁,一个姑娘家连名节都不要了,她这个做姑母的瞧着心疼,如果连侄女都帮不了,那她这个皇后当的还有什么用。   “母后,父皇有意下旨赐陆三小姐为儿臣的王妃,也问了儿臣的意思,儿臣不想多叨扰父皇,觉得陆三小姐很好,便这么定了吧,也让父皇开心开心。”   皇后一口气闷在胸前,清河郡主本就犹豫要不要把女儿嫁给赵誉,女儿同她说喜欢赵誉后她就一直在纠结,今日皇后娘娘暗示要把女儿嫁给赵誉为侧妃她是打算拼了命也不把女儿往□□送,这会见赵誉维护女儿,她瞧着皇后气红的脸觉得心里爽快,也没出声反对。   “儿臣告退。”   他往外走,还不忘扭头对陆靖瑶道:“还不跟上。”   陆靖瑶愣了一下,然后看了清河郡主一点,清河郡主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去。   陆靖瑶跟着赵誉出了永宁宫便小跑着挨到他身旁:“誉表哥,我刚刚怕极了,还好你来了,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赵誉道:“你便只有害怕的时候才会想到本王。”   “誉表哥,皇后娘娘怎会突然要我做侧妃,她若想让周雪蓉做秦王妃,直接下懿旨便是,为何还要搭上我。”   陆靖瑶脚下突然滚过来一个小琉璃珠,赵誉出声提醒:“小心脚下。”   “哥哥,珠子。”   一个雪团子似的小孩笑着往这边跑,穿着浅紫散花裙,脖子上挂个金项圈,头发梳成两个小花苞,身后跟着一大群嬷嬷宫女簇拥着。   “公主,慢点跑,别摔着。”   明珠郡主迈着小短腿也不听宫人的话,径直的跑了过来,陆靖瑶以为她要捡琉璃珠子,哪知道她跑过来软乎乎的小身子直接贴到了她的腿上,仰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小酒窝,奶里奶气的说:“姐姐。”   身后一群宫人见秦王殿下在,慌忙跪到地上给赵誉行礼。   陆靖瑶看小公主可爱,在她脸上戳了一下:“小公主好啊,臣女给小公主请安了。”   她许久未进宫了,小孩子记性没那么好,明珠小公主似乎觉得陆靖瑶眼熟,又想不起来是哪个姐姐,歪着头想了半天,扭头向赵誉求救:“哥哥,这是我哪个姐姐。”   赵誉被小妹妹软软的模样逗笑了:“这是宁国公府三小姐,你唤她阿瑶姐姐。”   小公主哪里懂得这个府那个府的,她大概觉得仰着头有些累,伸手道:“姐姐,抱。”   陆靖瑶把她抱起来,她就勾上了陆靖瑶的脖子:“姐姐好看。”   陆靖瑶活了这一把年纪,居然被个小丫头给逗脸红了。   赵誉把小公主的琉璃珠子捡起来,道:“明珠的意思是让你夸她好看。”   陆靖瑶恍然,夸道:“小公主长得真好看。”   明珠公主捂脸,愤怒的控诉赵誉:“哥哥坏。”   明珠公主年纪不大,说话倒挺利索。   赵誉对这个小妹妹很宠爱,拉着她的小手说:“哥哥怎么坏了,明珠都不让哥哥抱。”   明珠小公主道:“哥哥抱珠子,珠子重,姐姐抱不动。”   赵誉看着手中鸡蛋大小的琉璃珠,笑着说:“你比这珠子轻,所以让姐姐抱你是不是。”   明珠公主点头。   “哥哥要和姐姐去哪儿玩,带明珠一起吗?”   “你不是要去见母后吗?不怕母后想你吗?”   想到母后,明珠公主的小脸皱到了一起,甚是纠结。   赵誉道:“看着这个姐姐,记住,这是阿瑶姐姐。”   “记住了。”   “你喜欢阿瑶姐姐吗?”   “喜欢。”   “哥哥最喜欢你阿瑶姐姐,明珠最喜欢哪个姐姐。”   明珠公主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明珠最喜欢阿瑶姐姐。”   赵誉摸着她的头:“明珠最乖了,改日哥哥带你去骑马。”   明珠公主立马兴奋的拍手。   赵誉把她从陆靖瑶怀里抱下来:“记住最喜欢哪个姐姐吗?”   “明珠最喜欢阿瑶姐姐。”   “乖,跟嬷嬷去见母后吧。”   陆靖瑶看洗脑似的跟明珠公主说让她记住最喜欢自己,觉得有些可耻,这是欺负小孩啊。   这场赏花宴开场便不顺心,皇后强撑着脸面带着众夫人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刚一结束周雪蓉便扑到皇后腿上哭,纤细的身子在皇后的腿上微微颤动。   周夫人也跟着抹眼泪:“娘娘,阿蓉为了嫁给殿下这般年纪还未定亲,这让咱们阿蓉怎么办,难不成还叫我们阿蓉为妾?荣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放,娘娘的脸面往哪放啊。”   周雪蓉抬起头,双眼红肿:“娘,姑母,阿蓉不想活了,叫阿蓉去死吧。”   她说着便要起身,皇后拽住她的胳膊劝道:“什么死不死的,乱说什么,你娘和姑母那么疼你,你为了旁人寻死,竟不顾我们的感受了吗?”   “我活着也叫娘和姑母丢人,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今儿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表哥压根不记得我是谁。”   皇后面色一变,咬牙道:“他哪里是不记得你是谁,分明是故意那么说落咱们娘俩的脸,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份,养在本宫膝下这么些年便忘了自己是谁,若不是本宫,他早被他那些兄弟生吞活剥了,如今倒嫌本宫管的多,他这还没坐上皇位,便同本宫叫板,真让他坐上皇位,他眼里哪还能有本宫,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好歹。”   周夫人忙道:“娘娘不要生气,这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乱来,便是殿下不好总归是娘娘您养的,若是因小失大,便宜了楚王就不好了。”   荣国公府一直支持赵誉,赵誉若不能登基,整个荣国公府都要遭殃,比起为女儿出气,还是荣国公府更重要。   “本宫有分寸。”   她拍着周雪蓉的背:“阿蓉别怕,你姑母还在呢,定不让你吃了这亏。”   今日当着众夫人的面她不反驳赵誉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赵誉并不太听她这个嫡母的话,荣国公府如今的地位全因赵誉,不能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第80章   皇后和赵誉私下里便是再不合, 面上也要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对皇后来说要个孝顺的儿子远不如太后的尊位以及荣国公府的地位来的重要。   赵誉就算心里再不喜欢她这个母后,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对她怎么样, 她不仅是他的嫡母, 更是他的养母。   只是人都是见风使舵的, 荣国公府因为赵誉受到世家的尊敬,若这些人知道秦王殿下对荣国公府只是表面亲近, 私心里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只怕又是另一番表现了。   “姑母,表哥心里只有陆靖瑶。”   “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知珍惜,赵誉心思难测, 你怎知他不是想要得到宁国公府的势力才要娶陆靖瑶,你是荣国公府的女儿, 他知道荣国公府现在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不得不支持他, 便轻易舍弃你, 想要讨好宁国公府,姑母不会叫他如愿的。”   “真的?”   “姑母一手把他养大,自然比你更了解他。”   周雪蓉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发髻松散, 皇后娘娘安慰道:“快别哭了,你是荣国公府的嫡小姐,应该时刻保持你的傲气。”   若是她能生个孩子,现在又何必看赵誉的脸色。   正因为她没有孩子, 所以格外疼周雪蓉这个侄女,她对赵誉不是没有半点母子情分的,毕竟养了这么多年,赵誉刚到永宁宫时天天想着往秦淑妃那里跑,她觉得这孩子养不熟,便想着横竖他也不同自己亲近,那就索性只当做未来的皇帝养好了。   后来秦淑妃去世,赵誉收敛了许多,有一回赵誉病了,她去看他,小人儿满头是汗拉着她的手唤她娘,她心里又高兴又心疼,照顾了他一整晚,可惜第二天赵誉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对她恭敬归恭敬,总归少了点母子间的温情。   晚间皇后带着小公主前往衍庆殿看望景德帝,景德帝是真的老了,躺在龙床上,见小公主和皇后来了,伸出一只手笑着说:“明珠,到父皇这里来。”   小公主趴在床边直掉眼泪。   小孩眼神清澈,是最纯洁的,景德帝忍不住感慨,到了这会也就这个小女儿能真心实意的为他哭了。   “明珠别哭,让父皇抱一抱。”   宫人扶着景德帝坐起。   “陛下,明珠总是和臣妾说要来看父皇,臣妾又怕小孩子太闹腾,打搅了陛下。”   景德帝嗯了一声:“朕如今这个样子,日后还是少带她过来,免得吓坏了孩子。”   “陛下说什么呢,公主大了,能听懂您的话,你这样说她心里得多难受。”   明珠公主眼泪汪汪的,景德帝道:“明珠,父皇给你留了好东西,回头让你母后给你。”   “父皇,哥哥说要带明珠去骑马,儿臣想父皇一起去。”   景德帝笑着说:“你哥哥对你好吗?”   明珠公主有许多兄长,只是她唤旁人都唤皇兄,只对赵誉叫哥哥。   “哥哥对明珠最好了。”   “若是哥哥欺负你,你就同父皇说,父皇替你出气。”   明珠公主有些不理解:“哥哥怎么会对明珠不好呢?”   景德帝微微闭了下眼,皇后把明珠公主抱下床:“陛下切勿想的太多,臣妾会保护好明珠的。”   景德帝垂眼看着她,烛火闪动,景德帝的面色不太好,皇后突然觉得悲哀,夫妻这么多年,他对她充满了戒备,连她对明珠的爱他都要怀疑,她也是女人,哪个女人不想做母亲,她一辈子耗在这宫中,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她真心实意的对待明珠,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可陛下还是觉得她会亏待明珠,觉得她只是利用明珠。   她苦涩的笑了笑: “陛下,臣妾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她伸手替景德帝掖了下被角,景德帝拍了拍她的手:“朕知道,是朕辜负了你,朕走后,阿誉会好好孝顺你的。”   他还有些话要嘱咐皇后,只是当着明珠公主的面不好说。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但说无妨。”   “阿誉这般年纪也该成家了,他府里没个王妃实在是不像样子。”   景德帝道:“阿誉是个有主意的,这事朕知道,他已经同朕说了,宁国公府的……。”   “陛下。”   皇后打断景德帝的话。   “臣妾知道陛下想说什么,可是陛下也应该知道,臣妾有一个侄女,知书达理,自幼常往宫里陪伴臣妾,她与阿誉青梅竹马,熟知阿誉的喜好,那孩子满心都是阿誉,为了阿誉至今未嫁,臣妾看着都心疼,也不是臣妾偏着自己的侄女,一个是臣妾的侄女,另一个是臣妾的儿子,臣妾两个都疼,做母亲的哪有不希望儿子好的,只是阿誉住在宫外,臣妾不便出宫,很多事情也难能顾及,若阿蓉能在阿誉身边伺候,臣妾也能放心。”   景德帝沉默了会,道:“朕见过你侄女,是个好的,配给阿誉很好,只是阿誉想要宁国公府的阿瑶,他性子倔,凡他看上的不给他不行,阿瑶那丫头朕也见过,性子很好,又是姑母的外孙女,朕不好让她做侧妃,不然姑母那里不好交代,正妃之位只有一个,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侄女,待朕百年之后,总还有更高的位子,宫中又有你护着她,阿瑶那丫头也不是没有度量之人。”   景德帝这话一出,皇后有些寒心,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不能为侧妃,她堂堂皇后的侄女便能为侧妃了,她一个皇后的脸面还比不上一个公主。   “陛下,娶妻娶贤,臣妾也不是说宁国公府的三小姐不好,只是她毕竟年纪小些,清河又是个宠女儿的,秦王妃要打理秦王/府上下,还要能和皇室宗亲命妇处好关系,阿蓉自幼便陪在臣妾身边,臣妾养出来的陛下还不放心吗?”   景德帝不说话,皇后干咳了一声,低头问怀里的明珠公主:“明珠,你觉得阿蓉姐姐好不好。”   明珠公主点了点头。   “你喜欢阿蓉姐姐吗?”   “喜欢。”   “那让阿蓉姐姐给你做嫂子好不好。”   “嫂子是什么,是皇嫂吗?像六皇兄六皇嫂一样。”   明珠公主有些不解。   “明珠真聪明,把阿蓉姐姐嫁给你哥哥,阿蓉姐姐就能常往宫里来带你玩了。”   明珠公主想了想问道:“那阿瑶姐姐呢?”   皇后娘娘愣了愣,不知明珠怎会突然提到陆靖瑶,明珠怎么会知道陆靖瑶,还叫的那么亲切。   明珠公主扭了扭身子,站在地上。   “明珠喜欢阿瑶姐姐,想让阿瑶姐姐带明珠玩,父皇,要阿瑶姐姐带明珠玩。”   景德帝乐的直笑,摸着她的小脑袋:“好好,父皇让你阿瑶姐姐带你玩,把她嫁给你哥哥。”   皇后整张脸都变了,陛下最疼明珠,她本想让陛下看在明珠的面子上改变主意,哪知道明珠竟在这个时候说了陆靖瑶。   明珠公主听说阿瑶姐姐可以带她玩了,乐的直拍手,扭头对着皇后露出了一对小酒窝。   “母后。”   皇后没说话,小孩子心思敏感,见皇后脸色不对,小手勾住皇后的脖子,可怜兮兮的唤道:“母后。”   她最会撒娇,皇后掏心掏肺的对她,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便是生她的气这会也气不起来了。   景德帝出声道:“皇后,阿瑶并不如你侄女往宫里来的次数多,且你侄女一来便在永宁宫,按理明珠应该和她更亲,可朕瞧着明珠更喜欢阿瑶,小孩子不会撒谎,可见阿瑶那丫头很好,宗亲之间的关系也不必担心。”   他知道皇后的意思,想让周雪蓉为正妃,眼下朝中情形他清楚的很,宁国公府支持的是楚王,阿誉自小养在他身边,能力出众,待他百年,位子是要传给阿誉的,到时候皇后身为嫡母养母会被尊为太后,宁国公府失利,朝中便没有能与荣国公府抗衡的了,他不能叫荣国公府一家独大,太后出自荣国公府,皇后若再出自荣国公府,整个后宫都要落入周家手中,皇后为嫡母,周雪蓉为嫡妻,到时定要拿那套嫡庶来压阿誉,未来的太子也要立周家的外孙,阿誉岂不徒增烦恼,后宫前朝要相互制衡才好。   姑母为他付出太多,人老了,总想起从前的事,若没有姑母,哪有现在的他,他有时也会自我安慰,当初本就是他父皇同他计划好的,讨好皇祖父最宠爱的公主,借机摆脱圈禁,他能坐上皇位,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他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姑母那么聪明,又怎会看不出来他在骗她,可她还是拼命的帮助自己坐了这个位子,他忌惮姑母,忌惮将军府,密旨处死姑母的夫君,他有愧,何况清河是他真心疼爱过的表妹,阿瑶是她的孩子,他总要护着些。 第81章   “陛下, 臣妾知道陛下有自己的考虑, 可是臣妾是阿誉的母亲,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不想让儿子好, 妾室总不好比嫡长子先出世, 可阿瑶才十五岁, 娇滴滴的小姑娘,要生子也还要等两年, 阿誉已经不小了,陛下您就不想早些抱到阿誉的孩子吗?”   皇后犹不死心,试图改变景德帝的想法,可惜景德帝心意已决, 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摆了摆手:“秦王妃的位子给阿瑶, 算是朕报答姑母当年的恩情,没有姑母, 便没有今日的朕, 朕不能忘恩负义,委屈了姑母的外孙女。”   陛下做的忘恩负义的事只怕也不止这一件了,皇后心中腹诽归腹诽, 口上道:“陛下。”   “好了。”   景德帝阖上眼:“退下吧。”   皇后深吸了口气: “陛下不想臣妾说, 臣妾不说便是,明珠许久未见陛下了,陛下留咱们娘俩陪陪陛下吧。”   景德帝听她提明珠公主,脸色缓了缓, 睁开眼看了小女儿一眼,说道:“明珠是朕的幼女,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他说完这句话,殿内良久没有声响,明珠趴在床上,扭头小声对皇后说:“母后,父皇睡着了。”   皇后点了点头,把她抱在怀里,出了衍庆殿,皇后问明珠公主:“明珠为什么想起来在父皇面前说喜欢阿瑶。”   明珠公主想了想,道:“明珠觉得哥哥喜欢阿瑶姐姐,明珠也喜欢阿瑶姐姐。”   皇后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那明珠不喜欢阿蓉姐姐”   “也喜欢。”她踢了踢腿:“母后,明珠要下去自己走。”   公主双脚一碰地便笑嘻嘻的往前跑,也不知在乐什么,小孩子总是这样忽然就很开心,皇后盯着明珠公主小小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有些欣慰,好歹这孩子还是跟自己亲的。   宁国公府里,陆靖瑶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的是清河郡主,宁国公陆嘉以及她的傻弟弟陆衡。   三个人俱是板着脸,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   陆靖瑶心虚的低头,怕吓着女儿清河郡主先是挤出一个笑脸,随后道:“福宝,你老实同娘说,秦王殿下待你如何。”   “是啊姐姐,虽然现在没人敢娶你,但是你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嫁了啊。”   陆衡像打了鸡血一样愤慨激昂:“我就说秦王表哥怎么那么针对我姐,不让旁人和我姐定亲,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果然是老奸巨猾。”   陆衡激动的拍着面前的桌子。   陆嘉皱了皱眉:“怎么说话呢,怎么没人敢娶你姐了,那是我和你娘觉得那些人配不上你姐姐。”   陆嘉至今不承认他的大毛子在京城是真的无人敢娶,除了秦王殿下。   陆衡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这不是激动吗?秦王表哥害的我日夜为姐姐忧心,我这两年来愁的晚上睡不着觉,就怕姐姐嫁不出去。”   他抿了抿唇,怕人不信似的,认真的点头:“真的。”   陆靖瑶白了他一眼:“怎么,你怕我嫁不出去要你养啊。”   “那哪能啊。”   陆衡挺直了腰杆:“养你一辈子也没关心,我这不是怕你嫁不出去,偷偷躲起来哭吗?上回你不就哭了吗?我都没敢说。”   陆靖瑶偷偷抹眼泪的次数可多了,因为她怕死,不知什么时候让陆衡给看见了,这熊孩子以为姐姐是因为嫁不出去才哭的,怕姐姐伤心,一直偷偷叹气,也没敢当面安慰陆靖瑶,这可把他给憋坏了,这会见姐姐能嫁出去了,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清河郡主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他哎哟一声,夸张道:“打我做什么,世上有我这么好的弟弟吗?”   “你拉倒吧,少给你姐姐添乱就行了,现在说正经事,你闭嘴。”   陆衡不服的哼哼:“凭什么啊,这是我姐姐,她的婚姻大事我怎么做不得主了,你们把我的面子往哪放啊。”   陆嘉抡起巴掌还没落下,陆衡很有骨气的拍桌子站起来,坐到了陆靖瑶的后面:“姐,跟我说说呗,秦王表哥是怎么骗你的。”   他两眼冒光,看起来还挺兴奋的,男孩子都崇拜比自己能力强的,虽然宁国公府与秦王/府对立,府里流传的话把秦王殿下的形象固定在坏蛋弟弟位置上,但陆衡一直很喜欢赵誉,听他一口一个表哥就知道了,当然,他这两年嘴上还是恨赵誉恨的牙痒痒,秦王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在对宁国公府上有点小气,居然为难他姐姐一个女孩子。   陆靖瑶知道今日不说清楚是不行的,除了赵誉登基后会杀宁国公府全家的事不能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从小誉表哥就爱和我讲些大道理,我哪里做的不好,他会训斥我,会罚我抄字,这些爹娘也都是知道的,我从前也以为誉表哥只是闲着没事做,他那张嘴毒的蜈蚣蝎子都不敢靠近他,怕被他毒死更别说小姑娘了,也就是我胆子大些,能陪他说说话,他大概是孤单寂寞惯了,有人陪他说话他便努力抓住,抛掉别的不谈,我小时候生的胖,总是被人无端嘲笑,他那张毒嘴帮了我不少忙,我倒是挺尊敬他的,是真的拿他当兄长的,两年前楚王认祖归宗,爹在朝中帮助楚王,他心中不快,看我可能也有些不爽快,但总归有幼时的情分在,他早前便透露过想娶我的意思,但我以为他只是取笑我嫁不出去,未曾想他真的要娶我,至于他为什么要娶我,我也不清楚。”   陆靖瑶把她的感受说了一遍,这些清河郡主和陆嘉都知道的。   陆嘉道:“那你喜欢秦王吗?你想嫁给他吗?”   陆靖瑶问:“这还有选择吗?”   陆嘉想了想,叹了口气,终于面对了现实:“好像没得选了。”   从前都没人敢娶陆靖瑶,永宁宫内秦王当众宣布陆靖瑶是秦王妃,日后更没人敢娶了。   陆嘉嘴上说着不想女儿嫁出去,要养女儿一辈子,可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家,找到自己的归宿。   父母终归是父母,不能陪孩子走一辈子。   “皇后娘娘宴会上的事你娘都同我说了,这事皇后娘娘太阴损,想迫你为妾,大概是秦王在她面前露了底,想要娶你,皇后娘娘想让她侄女嫁给秦王,怕秦王不愿意,便想讨好秦王,让你一起入秦王/府,想来是打算她让一步秦王让一步的,秦王当众不给皇后脸面,要你为秦王妃,这点爹是满意的,只怕你嫁入秦王/府后不久皇后的侄女便会入秦王/府或者比你入秦王/府还要早,她是皇后侄女,皇后定会偏袒她,爹怕皇后为难你。”   姑娘家嫁到夫家之后除了要有夫君的宠爱,最重要的还是婆媳关系,陆靖瑶若要嫁到秦王/府,婆媳关系注定不睦。   “这个女儿倒是不怕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誉表哥都护着我,私下里定也会护着我的。”   “我们大毛子这么漂亮,性格又好,秦王若是对你不好就是眼瞎。”   陆嘉和陆衡不愧是父子,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   “爹是怕你吃了暗亏,你如今还未嫁,有你外祖母和宁国公府撑腰皇后都敢明目张胆的逼迫你,日后你若嫁了,做了她的儿媳,日子只怕更艰难。”   “爹放心好了,女儿总有法子让她挑不出错的,虽说她是皇后,可也不能无理取闹,总归是要端着面子的,她不是誉表哥生母,行事也要小心谨慎。”   她也不知如何解释,想到日后赵誉登基,再没有比那更糟的事了。   清河郡主和陆嘉对视一眼,也算是听出来了,女儿是很乐意嫁给赵誉的。   这事夫妻俩之前就商量过,清河郡主在这事上没什么底气,一直觉得自己拖累了女儿,两年前的赵誉还时常往宁国公府来,宁国公府一直没表示过支持赵誉,但是她因为秦淑妃的缘故以前出言维护过赵誉,赵誉感恩,一直对她都很尊敬。   “爹,姐姐说的对,有本事的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吃苦。”   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说这话时倒是一本正经。   小小年纪,板着脸,陆靖瑶看着想笑。   她捏了捏陆衡的脸:“有本事的弟弟,姐姐日后若是吃苦了,你可要替姐姐出头啊。”   陆衡笑嘻嘻说:“那是自然,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差点嫁不出的姐姐。”   陆靖瑶当场在弟弟脑门子上敲了一下,陆衡夸张的大叫,姐弟俩互相挤兑了两句,陆衡这个弟弟才是陆靖瑶真正头疼的,偏又是自己弟弟,想踹马桶里都不行。 第82章   陆嘉最心疼女儿, 看见儿子嘻皮笑脸没个正形就不喜:“文不成武不就, 拿什么护着你姐姐。”   陆衡有些不服,又不敢顶撞陆嘉, 站起来挺了挺胸:“爹, 娘, 姐姐,我去看书了。”   这么乖, 陆靖瑶简直不敢相信。   清河郡主又同女儿说了些话,陆靖瑶确定自己不是被赵誉逼迫的,夫妻俩这才放心的回去。   皇后娘娘宫宴后一个月秦王/府并未传来消息,宫中也没赐下旨意, 只是陆靖瑶出去旁人都会暗暗的打量她,那目光让她不喜, 索性就闷在府中不出去。   早朝散后,户部侍郎扬鑫左右瞧了一眼, 勾起嘴角往前头唤了两声:“殿下。”   赵誉听到他的声音, 停下脚步等他。   扬鑫年纪轻轻便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不仅仅靠才学,更多的是家世,他自小便是赵誉的伴读, 同赵誉交好, 也没有旁人那么惧怕赵誉。   赵誉接管户部后便把他调到了户部,他走至赵誉跟前,眼神飘了两下,低声道:“殿下, 你准备何时大婚,月前的事臣可都听说了。”   赵誉微微勾了勾唇角:“总要准备好。”   “宁国公府那边你不事先打点打点,宁国公瞧着可不喜欢你。”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让赵誉往左边看,宁国公陆嘉正和楚王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楚王温润,总是笑的含蓄收敛,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不像赵誉,一笑就让人觉得没有好事发生。   永宁宫中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京中人也都知道秦王殿下阻挠陆三小姐婚事不是报复宁国公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而是想自己娶回家。   大多数人都觉得秦王殿下想娶陆三小姐,只是为了得到宁国公府的势力,便是得不到宁国公的势力也能让楚王不再信任宁国公。   都坐着等好戏呢,哪知道一个月过去风平浪静,好似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   “说起来陆家三小姐也跟我读了两天书,那时候便觉得她聪明伶俐,又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不知谁家的儿郎有那等福气娶到清河郡主与宁国公的掌上明珠,没想到竟然是殿下,我以前竟然未猜到,还以为殿下真要收个女学生呢。”   陆靖瑶十来岁的时候赵誉把她带到自己的书房看书,当时恰好扬鑫也在,赵誉便让扬鑫指点了陆靖瑶几句,杨鑫比赵誉年长一岁,那会已经成家了,看赵誉天天围着个女娃娃转,只想着赵誉说过清河郡主同秦娘娘是好姐妹,念着这个关系,他对陆靖瑶也好些,赵誉教陆靖瑶四书五经那个认真劲可是比善知堂里的夫子还要负责的。   扬鑫一直以为赵誉是教徒弟,弄了半天人家教的是媳妇。   杨鑫早已成家,嫡长子都四岁了,自然不能理解赵誉这种清汤寡水的日子,好容易有娶媳妇的意思了,媳妇才十五岁,娶回去还不得宝贝似的养着,看赵誉这样也是舍不得折腾陆三小姐的,要不是等两年再成亲,要不就是娶回去看的见摸的着吃不着,憋屈的慌。   “本王只年长她六七岁罢了。”   瞧瞧说的,只年长六七岁罢了,也亏他说的出来。   “殿下,听说您侧妃定了荣国公府的小姐,真是恭喜啊。”   赵誉没说话,冷眼向前走。   “正妃侧妃都是公府小姐,哪个有殿下这等福气啊。”   他想调侃赵誉,赵誉虽是王爷,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这又是喜事,说两句也没什么,倒没注意宁国公陆嘉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面前。   脸色板着,臭的不能再臭。   扬鑫慌忙拱手给楚王和陆嘉行礼,解释道:“公爷莫要误会,都是下官口无遮拦,同殿下说玩笑话呢。”   陆嘉脸色难看,他的宝贝大毛子,还未出嫁,夫君的妾室都订好了,这些他虽早已知道,可被人拿出来当玩笑话说便是对他女儿的不尊敬。   他冷冷道:“户部侍郎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好,眼下事情还未订,若是乱说坏了我姑娘的清白。”   扬鑫连忙摆手:“公爷,下官见过令千金,确实是……。”   “闭嘴。”   赵誉不耐烦的打断他,对着陆嘉拱了拱手。   他是王爷,陆嘉不敢受他的礼,回了一礼。   “不知岳父大人可有空闲,小婿想与岳父单独说说。”   他岳父都叫上了,态度和顺,陆嘉面色缓和了许多。   扬鑫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楚王若有所思的看着赵誉,赵誉微微颔首:“七皇兄。”   楚王笑着回应:“既然十皇弟与宁国公有事要谈,本王就不便打扰了。”   陆嘉与赵誉一同进了雅间,赵誉请陆嘉坐到了自己的上首。   “虽君臣有别,但小婿与岳父今日之谈家事,不谈国事,还是岳父上坐。”   陆靖瑶还未嫁给他,甚至两府都未好好的谈过亲事,他这会一口一个岳父的,平日里冷淡的一张脸,对谁都不亲近,能这么叫他,陆嘉有些满意,也不再端着架子。   “殿下随意便好,阿瑶还未出嫁,一切也还未知。”   赵誉微微勾唇,执起酒壶给自己和陆嘉倒了酒,捏着酒杯淡淡道:“没有什么是未知的,阿瑶,小婿一定要娶的。”   陆嘉并不生气,想当年他要娶清河郡主的时候也是有这般决心的。   “殿下要娶她,便要待她好。”   赵誉道:“岳父放心,小婿必不会让阿瑶过的比在宁国公府差。”   两人没说什么话,酒倒喝的不少,喝到最后陆嘉都有些稳不住了,这一直喝酒,秦王殿下到底是何意,想让他放弃楚王,转投他吗?   “殿下,虽男子三妻四妾,但阿瑶还未嫁给你,微臣希望第一年侧妃不入府。”   他知道皇后会让周雪蓉入秦王/府,周雪蓉是皇后侄女,便是侧妃,有皇后护着,阿瑶怕也要吃亏,若再比阿瑶先有了孩子,日后皇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阿瑶。   “不会有侧妃。”   陆嘉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誉重复道:“本王不会纳侧妃,更不会让周家人入本王的府邸,岳父大人可以放心。”   他话不多,却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陆嘉有些不信,这未来女婿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未来那皇位八成就是他的,怎么可能不纳侧妃。   “殿下想要什么。”   赵誉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娶个媳妇还不至于算计宁国公府全府,岳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支持楚王,小婿不会为难岳父大人的。”   “殿下,阿瑶是微臣最宠爱的女儿,微臣希望她好,若她嫁给了殿下,殿下觉得微臣还能继续支持楚王吗?殿下您是聪明人,直说便是,殿下要娶阿瑶,也不过是一句话,微臣总不好抗旨不尊。”   赵誉笑的风轻云淡,指尖把玩着酒杯。   “阿瑶是心甘情愿嫁给本王,这天下早晚也是本王的,岳父大人所想的都是不存在的。”   陆嘉噎了一下,瞧这话说的,真是太嚣张了,嚣张的陆嘉想要教训教训他,合着他这是没将宁国公府放在眼里。   “七皇兄再好,他不是本王父皇养大的,养在别人家里就是别人家的儿子了,父皇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拿着找家的江山去孝敬许家人,岳父大人,您与我对抗,就是与父皇对抗,这一点,您不是早就清楚。”   所有人都觉得他要娶阿瑶是为了宁国公府的势力,旁人他可以不在意,但对宁国公和清河郡主他还是要明确的解释,他要的是阿瑶这个人,不是宁国公府。   他早就明白父皇打算把皇位传给他,为了让皇后一心培养他,父皇一早便同皇后说过要传位给他,所以皇后才会这么容忍他,因为即便没有荣国公府,这天下也是他的。   “殿下不纳侧妃,皇后娘娘那里如何交代。”   “本王为何要向母后交代,是本王娶妻,不是母后娶妻。”   “本王不惧谣言,亦不怕史书遗臭,本王与岳父大人说这些,不是以为你是宁国公,而是敬你是阿瑶的父亲,你可以支持楚王,但不要让本王难做。”   陆嘉心中一震,随即含着笑说:“殿下莫忘了今日的话,不纳侧妃。”   他心中虽不信他的话,但还是想要他的一分保证。   赵誉口中含着茶,不想解释过多,他不想娶周雪蓉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本不欲与陆嘉说这么多,总有些心虚,朝堂之上被他步步紧逼之时,也不是没有动过杀念的,只是想到这人是阿瑶的父亲,再气也忍了下去,至此想通之后,什么都不需计较了,这一刻总会过去,天下早晚是他的,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他会让他们一个一个都不好过。 第83章   陆靖瑶往清河郡主的院子去, 清河郡主正在和外头管事的对账, 府中中馈归陈氏管,她虽不用操那份心, 但自己的嫁妆还是打点的。   她在问的这几处铺子庄子都是打算给陆靖瑶做嫁妆的。   隔着软红色纱帘听到管事辩解的声音:“郡主, 年年都是这个收成, 奴才岂敢诓骗郡主。”   清河郡主细声慢语:“年年都是这个收成,那便是你年年报了虚假, 你守的这处算不得顶好,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夏管事收成都有三千两,你的才三千五百两, 你这胆子上长到天上去了,敢糊弄本郡主。”   管事的手心直冒汗, 他管着这一处十几年了,年年都是直接上交, 郡主最多也是扫几眼, 便过去了,郡主嫁妆多,也不在意他手底下的那点银子, 郡主重点查的是要给三小姐做嫁妆的, 那几处铺子庄子的管事也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错账,他这边无人管,连问话都少,谁也不嫌弃银子多, 常久来便起了贪念,哪知道郡主突然又给三小姐划了几处嫁妆,正巧划到了他管的田庄,他这也算是祸从天降了。   他心虚的盯着地面,清河郡主放下账本,柳眉一竖:“本郡主待你们宽和是要你们好好办事,不是叫你们贪心不足,原先十两八两的算是本郡主送你们的买酒钱,都不容易,却不想纵的你们胃口越来越大,这庄子还在本郡主手里都能叫你们贪成这样,小姐年轻,出嫁之后岂不是要纵的你们奴大欺主。”   她才只教训一个管事,余下几个管事便心虚的不敢说话,几个管事跪到地上,头磕着地面直冒冷汗。   “你们也都是老人了,有的是跟着本郡主从公主府出来的,有的是早先那几位管事的后辈,本郡主不为难你们,早几年的账也不跟你们算,今年的账给本郡主想法子补齐了,再给本郡主弄虚作假,别怪本郡主不留情面。”   几个管事的连声应是。   陆靖瑶站在屏风后面,那几个管事的走了她才进去给清河郡主行礼。   清河郡主见女儿来了,面带笑容。   “听了多少。”   “就听那些管事的做了假账。”   清河郡主叹了口气:“这些都是老人了,原先也都是忠厚老实的,娘原先发现他们做假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越来越过分。”   清河郡主虽不在意那些银钱,但日后那些都是福宝和福生的,再大的家业也要好生打点。   “人总是会变的,何况是庄子里的事他们只要动动嘴,养尊处优惯了,再被底下人一吹捧,便什么都忘了,只顾着自傲了。”   “再瞧瞧,不行就把他们打发了。”   “女儿刚刚听娘的意思是又要给女儿添嫁妆吗?娘原先给女儿的就不少,用不着那么多,还是留给福生吧。”   “你是要嫁给秦王的,日后需要打点的多,福生不着急。”   陆靖瑶知道娘这是怕她嫁到秦王/府后会吃亏,才多给她置办嫁妆。   “郡主。”   丫鬟端着托盘挑了帘子进来:“公爷回府了,秦王殿下随公爷一道过来了。”   陆靖瑶微微一怔,赵誉这么这会过来了。   还和她爹一起。   赵誉到宁国公府随着宁国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赵誉以前也到过宁国公府,却从未特地去拜访过老夫人。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清河郡主在他面前还能勉强算长辈,老夫人和他是真的只有君臣了。   陆靖瑶到老夫人的院子时赵誉又和她爹去了别处,老夫人看起来心情很好,拉着她的手说:“福宝,祖母最疼你,原还担心你的婚事,这回倒也放心了。”   也不知赵誉同她说了什么叫她这么放心。   陆靖烟笑着问陆靖瑶:“姐姐,我快要喝你的喜酒了吗?”   她突然之间有些害羞,到底是成婚,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对赵誉有多喜欢,但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她还是有些期待的。   “你小小年纪整日想着什么喝酒。”   “我想的可不是喝酒,姐姐,刚刚我瞧见我未来姐夫了。”   “瞧见便瞧见了,他又不是金子,有什么稀奇。”   “金子才不稀奇呢。”   陆靖烟笑了笑:“我还听到未来姐夫说话了。”   “听到什么了?”   老夫人见她们姐俩关系好,笑着说:“阿烟不要乱说话。”   “我不是要乱说,我是要夸一夸姐夫呢。”   她这还没嫁呢,陆靖烟便一口一个姐夫的叫上了。   陆靖瑶是在园子的走廊里遇见赵誉的,陆靖烟俯在她耳朵上说听见姐夫说一定会好好疼爱阿瑶,羞的她脸红。   “你同我爹和祖母说什么了。”   这么快她祖母和爹就都被他讨好了。   “让他们无后顾之忧的把女儿嫁给我。”   “你是殿下,没必要做这些的。”   赵誉将她的头发勾到耳后:“我做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什么”   陆靖瑶喃喃的问了一句。   赵誉勾了勾唇角:“咱们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他靠她有些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她心跳的厉害。   晚上她做梦了,梦里面赵誉摸着胸膛问她明不明白他的心意。   她问他能不能不杀宁国公府的人。   他就笑了,她不明白他为何笑,反正他就是一直笑,一会又梦到他提刀来杀她,赐她白绫,赐她酒。   醒来后摸着自己一脑门的汗暗骂自己没出息,怕死怕了十几年。   她与赵誉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日子是她娘定的,她感觉赵誉对她的态度变了许多,好像比以前温柔了。   她趴在宁国公府的墙上有些害怕,她新换上的衣裳都脏了,赵誉立在墙角下,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爬墙做什么?”   陆靖瑶讪讪的笑。   赵誉道:“你可千万别说你是看风景。”   得,连她的理由都给堵了。   她苦着脸道:“誉表哥,我下不去了,难受。”   “你是怎么上去的。”   “我让人搬了梯子,但是太重了,我搬不动,紫文正在想法子。”   墙那边果然传来紫文那个丫鬟的声音:“小姐,你在等一等,我唤两个人过来,让他们爬上去搬。”   一猜就猜到她现在身边只跟着紫文,不然以紫诗的性子不会鲁莽的让她爬墙。   “誉表哥,我发现一个秘密。”   “说。”   “你先把我弄下去我再说。”   她趴在那里抵着肚子,脸都有些憋红了,赵誉看了有些想笑。   “你说,怎么把你弄下来。”   你不是时常翻墙过来吗?   陆靖瑶心中腹诽,然后看着赵誉一本正经的从左边搬出一个梯子爬了上来。   哎呦我去,她一直以为赵誉是一下子跳过来的,原来也是要搬梯子爬的啊。   秦王/府和宁国公府外人看着隔的远,实际上里面只隔了两道墙,外人发现不了,但是宁国公府观景台建的高,顺势都看到了秦王/府。   赵誉拿着梯子爬了两道墙把陆靖瑶弄到了秦王/府里,陆靖瑶吩咐紫文不要去叫人了。   赵誉看她娇嫩的手掌上磨破了几处皮,皱着眉道:“好好的路不走,非要爬墙。”   我要是走正路过来,还要让人备马车,再准备一番到秦王/府要一个多时辰以后,只翻这两道墙连一炷香都不到。   赵誉斥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誉表哥的院子在霜月居以东,恰巧在这里遇见我难道不是想要直接翻过去看我吗?”   赵誉被她直接戳穿也不恼,只是笑了笑,牵了她的手到霜月居给她上药。   “疼吗”   陆靖瑶好笑,她本来不想上药的,就破了层皮罢了,她哪里那么娇气。   “以后不许爬墙了,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陆靖瑶勾住他的脖子撒娇,我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吗?   赵誉眸色暗了暗,把她按在怀里,对着她娇艳的唇亲,她睁着眼,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唇上是柔软的触感,她突然有些心痒。   他长得真好看,抛却别的不谈,嫁给他她是不吃亏的。   她微微张开嘴,探出舌尖,在他唇上添了一下。   他整个身子都僵了,而后装作不在意,陆靖瑶有些小小的得意。   定下日子后,赵誉经常按捺不住亲她,他是有分寸的,那些算不上真正的亲吻,只是唇贴着唇,就像两情相悦的公子姑娘一样。   陆靖瑶想到他这些年身边也没人,虽然强势了些,但从他亲她来看,也是没什么经验的,她想了想,又调皮的伸了伸舌头。 第84章   赵誉微微愣神, 随即撬开她的牙关舌头探了进去。   陆靖要猛的推开了他, 迎着他火热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不行。”   赵誉呼吸灼热, 什么话也没说, 把她捞了回去, 朝她的脖颈亲去,她脖子上怕痒, 缩着脖子躲,他胡乱的在她脖颈上吻,脖子上传来湿润的触感让她害怕,抖着音说:“誉表哥, 不行了。”   他又在她嘴唇上亲吻,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双唇, 沁着泪的双眼,一手摸上她腰间的系带, 嘶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不行了, 我瞧着你不是挺行的吗?”   她按住他作乱的手,他一掌把她的手拍了,她嘶了口气, 委屈道:“疼呢。”   他半眯着眼, 轻笑道:“那亲亲就不疼了。”   他又把她的手放在唇上亲,另一只手还不忘挑她的衣带子,她慌了神,抽出手撑在他的胸口, 含羞带怯:“誉表哥,咱们还没成亲呢。”   赵誉不听她的,把她的外衣脱掉,扔在一旁,陆靖瑶都快哭了,她力气没他大,他要做什么她也阻止不了,只能趴在他胸口哭,企图他良心发现。   赵誉听着怀里姑娘的哭声,嘴角抽了抽,谁说女子是水做的,欢好之时泫然欲泣,梨花带雨惹人怜,这个坐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要淹了他秦王/府的怂包是谁。   他一手探到她的领口,她哽了一下,随即被他抱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愣了愣,眼角的泪珠还没干。   赵誉抱着胸,淡淡道:“你冷静一下。”   她垂着头,脸红的滴血。   他伸手戳她脑袋:“又不行,又怂,还爱惹事,你不行做什么招惹我。”   陆靖瑶委屈的直吸气:“我不就舔你一下吗?你亲我我都没说,你自己个意志不坚定你怪我。”   赵誉冷哼:“你情我愿的事我为什么要意志坚定。”   他说的理直气壮。   陆靖瑶鼓了鼓脸,嘟囔道:“你这样说我还不能亲你了,那我以后都不亲你了。”   她有些生气。   赵誉皱着眉,半晌嗯了一声。   陆靖瑶瞪大了眼,手指着他说:“你居然还嗯了。”   她看他经常调戏自己还以为他对她有那啥呢,结果她说不亲他他还嗯了,她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她生气了。   赵誉看她气鼓鼓的,握住她的食指,凑上她的耳垂含在嘴里:“小笨蛋,你不亲我,我就不可以亲你吗?都一样。”   这位大爷还真是不挑。   他又搂着她亲了会,她嫌弃桌子咯的她屁股疼,皱着眉好大不乐意。   这娇滴滴的一点委屈都不能受,一看就是清河郡主和那爱女如命的宁国公宠出来的。   “不坐桌子那坐哪?”   她这会胆子又大了,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的掐着嗓子说:“誉表哥,人家想坐你腿上。”   话刚说完就被赵誉拍了下脑袋:“怂包还作。”   赵誉真是变态,前一刻还对她热情似火,这一刻就装作很冷淡的样子,她梗着脑袋:“我怂怎么了,我作怎么了。”   赵誉把她抱下来,让她坐在怀里,弯了弯唇角:“你开心就好。”   陆靖瑶垂着脑袋:“你总是这样,一会对我好一会对我不好,也不知哪个是你,我也拿不准你的意思。”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陆靖瑶仰起头:“看吧看吧,坏而不自知。”   赵誉拉起她的手,笑着说:“都让你坐腿上了,你还不满意。”   “这是最基本的好吗?我都要嫁给你了,你的腿不给我坐给谁坐,你这双腿就是我的了。”   她特别霸道,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捏了两把。   “誉表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嗯,说。”   “皇后娘娘召见我进宫呢。”   “什么时候。”   “明天。”   她知道皇后召她入宫想做什么,无非是让她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主动把王妃之位让给周雪蓉,还不死心呢。   她不想单独去见皇后,皇后的意思她都知道,能耍的招数她也都清楚,实在不想一直跪在地上被皇后威胁,只好向赵誉求救了。   “誉表哥,那个周雪蓉,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雪蓉比陆靖瑶还大两岁,又是公府贵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提亲之人自然不少,只是她一心嫁给赵誉,赵誉又不娶她,这才生生拖到了十七岁未定亲,也算是意志坚定。   陆靖瑶现在不担心赵誉会把秦王妃的位子给周雪蓉让自己为侧妃,赵誉不说让她为侧妃,她死也不会把秦王妃的位子让出去的,只是周雪蓉实在让她为难,不仅对赵誉痴心一片,更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皇后娘娘铁了心的为侄女出去,她和赵誉成亲之后总要去给皇后请安的,皇后是她的婆婆,到时候为难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可怜了她的膝盖,宫里三步一跪,五步一磕头的。   “明儿便说你病了,皇后那里我去替你说。”   陆靖瑶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   “有我顶着,不怕。”   这话说的特别窝心,陆靖瑶搂住他的腰:“妙妙从小就对我哭诉她祖母不喜欢她娘,婆媳不睦,她祖母总想着法子往她爹身边塞人,刚开始她爹还能拒绝她祖母送过去的人,护着她娘,只是日子久了,也就没有刚开始那份情分了,身边小妾也收了好几房,虽对她娘还有些情分,只是夫妻感情总归是生份了,我也见过她爹娘的相处也只剩下相敬如宾了,她娘要做什么事还要去求她爹,誉表哥,我本想着我日后嫁了一定要和婆婆处好关系,眼下看是不能了,皇后娘娘那么宠爱周雪蓉,她定是不喜我的。”   赵誉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抚着她的头发说:“你不必计较皇后娘娘的看法,我与她也无母子情分。”   天家情分本就脆弱,他心中念着生母,记着秦母妃,与皇后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初到永宁宫时秦娘娘还在,皇后不许他去看秦娘娘,动辄打骂,他那会年纪小,也只能忍着,后来他大了,皇后偶尔也到他面前假惺惺一番,旁人都说皇后与他有养育之恩,他日后登基肯定要对荣国公府不一般,便是连皇后娘娘自己也这么认为,所以才这么尽心尽力的辅佐他,为的不过就是让荣国公府光荣。   他自己心里清楚皇后是怎么对自己的,说起来他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是皇子,哪个敢苛待了他,没有皇后他也饿不死,皇后娘娘当初为了抚养他,耍了多少手段,是皇后上赶着要养他,不是他走投无路让皇后养,又何来的养育之恩。   陆靖瑶听他说与皇后毫无母子情分有些诧异,这种事情关乎名誉,他便是再不喜皇后也不会直接说出口,朝堂之上那一套孝道都能将他压死。   “你无需怕她,当年皇后惹怒你的外祖母鲁国大长公主,你的外祖母都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她不喜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陆靖瑶愣了一下,她倒不知还有这等事,从前皇后对她娘还是很客气的,她一直以为皇后娘娘现在不喜她只是以为周雪蓉。   “我外祖母骂过皇后娘娘。”   赵誉嗯了一声,陆靖瑶对这事很感兴趣,看皇后娘娘现在对她和娘这么拽,原来也有被她外祖母骂的时候,想想都很爽。   她摇着赵誉的胳膊:“你快同我说说,我外祖母为什么骂她。”   “这事我也是听宫里的老宫人说的。”   如今宫里的老宫人提起鲁国大长公主谁不知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皇宫里头一号呼风唤雨的人物,便是景德帝的原配嫡妻孝惠皇后都要敬她三分。   说起来这又是另一宗老黄历了,当年的孝惠皇后还是鲁国大长公主亲自给陛下挑选的妻子呢。   孝惠皇后端庄娴雅,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鲁国大长公主宴上一眼就瞧上了她,求穆宗把她指给了当时还是晋王世子的陛下,如今的皇后娘娘瞧着大度,年轻时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受不得委屈,性子多少让家里人宠的有些跋扈。   她出身高贵,又有个做皇后的亲姐姐,陛下宠爱李贵妃时算是专宠了,李贵妃在京是出了名的美人,仪态万方,气质高雅,如今的皇后当时也不知是为了姐姐抱不平,还是已经对陛下这个姐夫存了心思,在宫中收买了几个宫人散播谣言说李贵妃未入宫前已有了两情相悦之人,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心爱之人。   景德帝本就是多疑之人,这话若是传到他耳中那还得了。   鲁国大长公主本就气陛下强行纳李怀萱为妃,这事陛下事先一点底都没透露过,直接下旨封李怀萱为贵妃,连挽回的机会都没给,听到谣言当即便叫人把几个散播谣言的宫人捉起来审问了一番,弄清楚后二话没说便带人进了永宁宫,命人对如今的皇后杖十。   当时孝惠皇后身子不好,亲自跪到地上为妹妹求情,鲁国大长公主再气也不忍心叫孝惠皇后受委屈,孝惠皇后为了景德帝遭了那么多的罪,连母亲都做不了,便让人将那十杖改为罚跪一个时辰。 第85章   孝惠皇后走后, 后位空悬, 按理景德帝那会对鲁国大长公主很尊敬,鲁国大长公主亲自斥责过皇后娘娘, 为了鲁国大长公主的面子, 景德帝是不会让她入宫的, 只是那会景德帝疑心李大将军有异心,防备着李大将军, 又觉得他姑母为了他嫁入李府,李大将军却不珍惜她,惹她发火,便密旨赐死李大将军。   李贵妃知道是陛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 悲痛万分,又怕腹中胎儿不保, 寻求鲁国大长公主帮助,鲁国大长公主将李贵妃接入府中, 景德帝想让李贵妃回宫, 碍于鲁国大长公主一直未能如愿,景德帝气鲁国大长公主干预他的家事,不将他放在眼里, 恰逢荣国公府以孝惠皇后为由要把如今的皇后送入宫中, 景德帝为了气一气鲁国大长公主,把被鲁国大长公主斥责过的皇后接入宫中,封为贵妃,又封一直与李贵妃不和的韩贵妃为后。   他做这些也不知真是为了气鲁国大长公主和李贵妃还是为了打压公主府的势力。   李贵妃死后不久, 韩皇后便被废为庶人,永宁宫被杀的片甲不留,连个理由都没给,陛下震怒之下无人敢惹,一直到两年前陛下才给个罪名,说是谋害李贵妃,掉包皇子,这么说也是陛下为了保全面子,魏王是鲁国大长公主托付给忠勇侯的,又何来陛下口中的韩皇后狸猫换太子之计。   韩皇后被废,宫中妃子中如今的皇后出身最高,他便立了她为皇后。   皇后初登后位时,记恨着鲁国大长公主曾经教训过她的事,她的姐姐护不了她,让一个大长公主骑在脖子上逞威风那是她无能,皇后可比公主身份尊贵多了,便仗着身份三番五次挑衅鲁国大长公主。   鲁国大长公主又岂是好惹的,当众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她拖宫人之口委婉的向景德帝表示鲁国大长公主放肆,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本以为景德帝好面子,皇后被人羞辱他定会觉得面上无光,没想到景德帝斥责了她,说连他这个皇帝都要敬重姑母,她一个皇后岂敢不敬重姑母,差点没废了她。   皇后那会也只是个小姑娘,心高气傲的,在那之后才慢慢意识到鲁国大长公主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慢慢的不在期盼陛下的爱,只将权利抓在手里。   鲁国大长公主与皇后的这番恩怨陆靖瑶从前是不知道的,心想难怪宁国公府势力不如从前,皇后娘娘就忙着落井下石,合着是积怨已久啊。   “那我明儿便不入宫了,你去替我和皇后娘娘说。”   “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陆靖瑶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位可是未来大佬,能多讨好就多讨好。   赵誉对她这直白的谢法很满意,在她头上拍了拍:“交给我了。”   有他这句话陆靖瑶便放心了。   她到秦王/府时是翻了两个墙头过来的,回去时赵誉瑶派马车送她回去,她嫌弃麻烦,赵誉只好又把送她过来的那个梯子搬了出来,陆靖瑶站在梯子前有些想笑,看赵誉每次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屋里还以为他轻功了得呢。   “这样回回翻墙过去太麻烦,还不如在这里开一道门,我家也开一道门就方便了。”   赵誉揶揄道:“你这么想见我。”   陆靖瑶道:“我是觉得有捷径不走回回都要绕那么远的路太不不值。”   “那也不能通门,这里若通了门,两府下人便会发现,传扬出去便不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了。”   有心之人定会说成是两府勾结。   陆靖瑶不傻,他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   陆靖瑶回到院子时陆衡正巧从她的院子里跨出来,见她回来了,笑的欠扁:“我姐这么端庄优雅的姑娘居然会翻墙,真是厉害。”   定是紫文同他说的。   陆靖瑶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问:“这会不去书房看书跑过来做什么。”   “我都闷在书房好几日了,再闷下去都要成傻子了,光好表兄邀我明日去京郊玩,姐姐要不要去。”   “明儿我病了,不能去。”   陆衡一听说她病了,担忧道:“姐姐哪儿不舒服,快请府医过来瞧瞧,我明儿也不去了。”   陆靖瑶看他一脸傻样,笑道:“我看真要读书读傻了,我好端端的现在这里能有什么。”   陆衡一脸纳闷:“那姐姐怎么说明儿病了。”   陆靖瑶与他一起进了屋子,芷柳见她回来了,替她倒了杯茶:“小姐出门怎么不带着紫文紫诗,一个人出去多不好。”   陆靖瑶笑了笑,陆衡拉着她的胳膊:“姐姐快说明儿为何要装病。”   “皇后娘娘派人让我明日进宫,荣国公府那位一心要嫁到秦王/府,皇后娘娘这会叫我过去准没好事,我便去向誉表哥求救了,誉表哥说叫我明儿装病,他去向皇后娘娘说。”   陆衡笑着说:“这个借口一点都不高明。”   “横竖都知道是借口。”   听了她外祖母与皇后当年的那些恩怨,她现在一点都不怕得罪皇后了,反正都已经得罪了。   永宁宫中皇后娘娘听赵誉说陆靖瑶病了面上也没什么表示,只淡淡道:“阿誉,母后同你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母后,这事不需要考虑了,儿臣暂时没有纳侧妃的打算。”   皇后皱着眉道:“胡闹,你是王爷,身边怎么能没几个贴心的人伺候。”   赵誉冷笑道:“依母后的意思,儿臣现在便让周家的小姐入秦王/府,赶在儿臣的正妃之前怀上儿臣的长子,才是入了母后的意。”   皇后气的直打哆嗦:“阿誉,母后是为了你好,阿蓉哪点不如陆靖瑶了,对你痴心一片,咱们已经一退再退,你连个侧妃之位都不愿给她吗?”   “不是不愿,是不想,母后,儿臣如今正妃已定,你为了你的侄女日日寻儿臣的不是,这样的女人入了儿臣府中,只怕您还是要处处护着她,到时一个侧妃在母后您的庇护之下越过正妃,岂不是让儿臣的脸面无处放。”   “不过一个侧妃之位罢了,你府上还缺那点银钱吗?阿蓉自小与你一起长大,你便不能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善待她吗?”   “如今便要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善待她,那日后岂不是更要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立她的孩子为世子,然后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扶她为正,儿臣好歹在永宁宫住了那么几年,母后怎么想的儿臣清楚,恕儿臣不能从命了。”   皇后冷哼:“你真是大了,一点都不将母后放在眼里。”   “母后,儿臣不会有侧妃,便是有,侧妃也该有侧妃的样子,每日跪在正妃面前诵读女则女戒,正妃站着侧妃绝不能站,正妃坐着侧妃还是不能站,正妃让侧妃哭侧妃便不能笑。”   皇后闻言面色大变,这些话她再熟悉不过,当年把赵誉从秦淑妃身边抢过来,秦淑妃想要求陛下把赵誉接回去,她便同秦淑妃说了这些话,那会赵誉还小,哪能听到这些,定是当年秦淑妃身边伺候的人同赵誉说的。   “她不过养了你两年,你便这么记着她的好,本宫养了你十几年,你就一点恩情都不念,本宫告诉你,本宫问你只是尊重你的意见,你父皇已经答应本宫让阿蓉入秦王/府,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赵誉敛了敛眉:“多谢母后提醒儿臣,儿臣这就去同父皇说叫他收回旨意。”   当啷一声,珠帘之后周雪蓉听了他这些话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赵誉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母后宫中的宫人真是大胆,主子说话都敢偷听。”   他转身欲走,周雪蓉突然冲了出来,跪在地上膝行:“表哥,阿蓉求你了,不要同陛下说收回旨意,阿蓉不会同阿瑶妹妹争的,阿蓉一心喜欢表哥,便是为妾也是心甘情愿。”   堂堂公府小姐如此卑微,皇后皱着眉斥道:“阿蓉,你做什么。”   “姑母,阿蓉是真心喜欢表哥,你跟表哥说,阿蓉进秦王/府后什么都听阿瑶妹妹的,我不会同她争的。”   皇后看着侄女如此心下一阵悲痛,那是那最宠爱的侄女,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身份尊贵,此刻为了做一个妾室生生要把自己作践到泥里。   “阿誉,她如此待你,你便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   赵誉冷冷的盯着周雪蓉:“你口口声声不同阿瑶争,却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她,她是本王日后明媒正娶的王妃,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她妹妹。”   周雪蓉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她听说赵誉要去请陛下收回旨意便慌了神,姑母说有鲁国大长公主在,陛下不好让陆靖瑶为侧妃,但也不会亏待了她,会亲自下旨立她为侧妃,将来表哥登基,便不能做皇后,好歹能博一个贵妃之位,那也比普通人家的主母尊贵,在生个孩子,便有了倚仗,有姑母在,她还怕斗不过一个陆靖瑶吗?可是现在,她连秦王/府的门都入不了了,她还拿什么同陆靖瑶争,她已经十七了,人人都知道她是要嫁给十殿下的,若是入不了秦王/府,她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她仰头祈求的看着赵誉,赵誉淡淡道:“你若觉得没有本王便活不下去,便去同你爹娘姑母哭诉,与本王无关。” 第86章   周雪蓉听他这么说一脸的不可置信, 皇后沉着脸走到周雪蓉面前亲自拉她起身。   “你这是要逼死阿蓉。”   “母后说笑了, 这天下想要嫁入皇家的女子多了去,儿臣若是不娶, 她们难不成都要去寻死。”   “你怎能拿阿蓉和那些人比。”   赵誉懒的再同皇后多废口舌, 走到殿门前听皇后不满道:“你是得了宁国公府的势力, 便不在乎荣国公府了。”   “这天下姓赵,不姓周, 也不姓陆。”   他忽然来了兴致,扭头对皇后和周雪蓉道:“其实本王也不是一定不能叫周家女入府,只是母后已经是皇后,将来便是太后, 父皇的意思母后也都知道,儿臣不想日后太后和儿臣的侧妃联起手来欺负儿臣的正妃, 闹得后宅不宁,周家女入宫也可以, 母后便不能做太后了, 母后是父皇嫡妻,那是顺理成章的太后,如此, 便只能委屈表妹了。”   他笑了笑, 迈出门去。   景德帝早已明确表示会把皇位传给赵誉,如今天下太平,景德帝的旨意才是正统,旁人的支持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姑母, 姑母,阿蓉要怎么办,阿蓉要怎么办。”   “闭嘴。”   皇后一巴掌打在了周雪蓉的脸上,周雪蓉捂着脸哭,永宁宫的宫人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主子动怒,最后还不是她们这些奴婢遭殃。   “荣国公府怎会养出你这么自甘堕落的小姐,姑母怎么教你的,便是不能嫁给赵誉,以你的身份,还怕寻不到好人家吗?”   “姑母是怎么教我的。”   周雪蓉深吸了口气:“阿蓉从小便听姑母说,我是荣国公府的小姐,身份尊贵,合该配这天下最尊贵之人,姑母说表哥会是未来的天子,姑母说阿蓉日后会嫁给表哥,可阿蓉等了这么多年,满京城世族平民都知道阿蓉会嫁给表哥,阿蓉又等到了什么,姑母说阿蓉不能嫁给表哥为正妃了,陛下愿意下旨让我做表哥的侧妃,虽只是侧妃,但是表哥登位之后会封我为贵妃,这些都是姑母同我说的,我一直相信姑母,可是现在表哥连侧妃之位都不给我,姑母说我是自甘堕落,我怎么就自甘堕落了,我若不嫁给表哥,我能嫁给谁,要让天下人全都耻笑我吗。”   “姑母从前怎么不说阿蓉能找到好人家,表哥说姑母是太后,阿蓉便不能嫁给他,姑母是怕做不了太后吗?”   “你……你这是埋怨姑母吗?”   “阿蓉不敢。”   皇后嗓子里有些干涩,喉咙一阵疼,呼吸有些难受,这是她一心宠爱的侄女,瞧这说的话,只怕也要怨她了。   她想伸手抚摸周雪蓉的脸,周雪蓉往后躲了下,避开了她的手。   “疼不疼,姑母不是故意的。”   “姑母打的没错,姑母这一巴掌叫阿蓉清醒了。”   皇后对她再好,终归她也只是一个侄女罢了,比不得权势重要。   “阿蓉,赵誉刚刚那番话只是为了离间咱们姑侄俩的感情,他就是不想让周家人嫁给他,姑母是陛下的中宫皇后,无论是哪位皇子继承皇位,姑母都是太后。”   周雪蓉喃喃道:“所以姑母不可能不是太后,我也不可能嫁给表哥。”   她似魔怔一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明珠公主不知何时跑了进来,笑嘻嘻的要拉周雪蓉的手。   周雪蓉没注意是她,感觉有人拉她,下意识的就甩开,明珠公主年纪小,被她这么一甩便摔在了地上。   皇后吓了一跳,赶紧把明珠公主抱了起来,明珠公主屁股摔疼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又给憋了回去。   “母后,屁股疼。”   她开始向皇后撒娇。   皇后心疼的揉着她的屁股:“乖,母后给你揉揉。”   “母后最好了。”   她搂住皇后的脖子,仰着脑袋道:“母后,你看我头上的花。”   “哟,这花真好看,谁给明珠戴的。”   明珠公主抿着唇笑:“哥哥给戴的,哥哥说明珠好看,最适合戴花了。”   “哎呦,有多好看,母后可得好好瞧瞧,明珠怎么这么好看呢。”   明珠公主刚被周雪蓉弄摔了,皇后忙着哄她也顾不上周雪蓉,周雪蓉看这母女俩感情深厚的样子,捏了捏手指道:“明珠,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刚刚没瞧见你来了。”   明珠公主气量大,被她摔了也不恼她,笑嘻嘻道:“不怪姐姐,是明珠自己跑进来的,明珠太矮了。”   “谁说明珠矮的。”   皇后有些不赞同。   明珠公主咯咯笑,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哥哥说的,哥哥说明珠是小短腿要吃多多才能长的高。”   她又嘟囔道:“果然哥哥说的话是对的,明珠就是太矮了姐姐才没瞧见,明珠要是长到哥哥那么高,阿蓉姐姐便能一眼瞧见明珠了。”   你阿蓉姐姐一眼瞧见你哥哥哪里是因为你哥哥高啊。   皇后娘娘刚刚沉重的心情被明珠几句话逗得开心了不少,到底还是女儿好,比赵誉那个白眼狼强多了,只会惹她生气。   周雪蓉听她一口也一个哥哥的心中难受。   “姑母,阿蓉先退下了。”   皇后不放心她。   “今日先在宫中歇着,明日姑母叫你娘来接你。”   她这么说便是还想替周雪蓉争一争,周雪蓉自己也不甘心。   “姑母。”   她抬起头,目光盈盈,皇后叹了口气:“去歇着吧。”   周雪蓉行礼退了下去。   明珠公主小手摸着下巴,大眼睛看着皇后一副很忧愁的样子,皇后笑着说:“咱们明珠怎么了,怎么脸都皱成了小包子。”   “因为母后不开心,所以明珠也不开心。”   皇后愣了一下,鼻尖酸涩,只是这么多年的高傲不允许她哭出来。   “明珠怎么瞧出来的。”   “母后是明珠的母亲,明珠当然能瞧出来。”   这一比,皇后更加对赵誉不满了,若明珠是男孩,她怎么也不会扶赵誉上位了。   她见明珠年纪小,也没人可以倾诉,那些宫人只会垂着头说娘娘说的是,合计着明珠听不懂,便把明珠抱坐在榻上说:“母后是不开心,母后养了你哥哥这么多年,你哥哥却一点都不听母后的话。”   “为什么呢。”   明珠公主很不解:“哥哥很好啊。”   她小大人一样安慰皇后,皇后苦笑:“母后想让他娶你阿蓉姐姐,他想娶你阿瑶姐姐,母后也同意了,两个都娶有什么不好,他便非要惹母后生气,不娶你阿蓉姐姐。”   明珠公主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个二:“可以娶两个吗?”   “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便像母后与你那些姨娘一样。”   明珠公主听懂了,点了点小脑袋。   “可是哥哥喜欢阿瑶姐姐,为什么要娶阿蓉姐姐呢。”   皇后娘娘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还小,不懂。”   “明珠不小了,明珠可以保护母后了。”   皇后娘娘抱住她:“好,母后的明珠最好了。”   “母后也是明珠的,明珠最喜欢母后,可是母后若是有了别的孩子,明珠就会不开心,因为母后不是明珠一个人的了,明珠要是不开心,母后是不是也会不开心。”   她年纪小,中间磕磕巴巴的顿了好几下才把话说全。   皇后道:“那当然,明珠不开心,母后就不开心。”   明珠咧着嘴笑:“哥哥喜欢阿瑶姐姐,母后让他娶两个,阿瑶姐姐肯定会不开心,阿瑶姐姐不开心,哥哥肯定也不开心啊。”   皇后愣了愣,没想到她的话明珠全部都懂,还能说出那么多话劝她。   她还没说什么话,明珠公主又道:“哥哥很好的,明珠喜欢母后,也喜欢哥哥,嗯……也喜欢阿瑶姐姐。”   “明珠,这些话,是不是你哥哥教你说的。”   明珠摇了摇头,把头发上的花拿下来插在皇后头上:“给母后戴花。”   皇后心下诧异,叹道:“明珠啊明珠,你若是男孩,何以轮到你哥哥。”   明珠听着不明白:“明珠是女孩。”   她岔开了腿,手往腿间比划了下:“小鸟飞了。”   皇后娘娘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明珠公主说的是什么,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咬着牙说:“谁教你说这些的。”   明珠看皇后的表情有些害怕,搂着她的脖子要她抱。   “明珠怕,母后抱。”   她又要撒娇。   皇后把她推开,叫她同自己面对面的坐好。   “怕也不抱你,哪个教你的。”   明珠公主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惹了母后生气,想挤眼泪又挤不出来。   撇着嘴不说话。   皇后让她弄得苦笑不得,苏嬷嬷劝道:“娘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别骂公主了,不能说教她便是了,怕是宫宴上外头哪个没教养的野孩子入宫说的叫公主学了,公主向来聪慧。”   “她是聪慧,她怎么什么都学。”   苏嬷嬷道:“公主年幼。”   “你去仔细审审公主身边伺候的,若有那种脏东西赶紧揪出来打死,免得带坏公主。”   明珠公主也不知道自己岔一岔腿就给自己身边人带来灾祸,好在她受宠,她又向来依赖身边宫人,哪一个少了她都记得清楚,皇后也不敢轻易打杀她身边的人,怕她闹脾气,同她说了她也就改了,她记事早,倒也不是全都记住,长大之后这些幼时之事只记得一两幕,便是这些已经足够令她羞耻的了。 第87章   赵誉有许多政务没有处理, 担心他父皇听了皇后的话下圣旨赐周雪蓉为他的侧妃, 到时候不好违抗圣旨,便先去了趟衍庆殿。   景德帝听他的意思是不想娶周雪蓉, 沉吟了一会, 他已经答应皇后要赐周雪蓉为秦王侧妃, 给她足够的面子,若是反悔皇后那里有些说不过去, 再来他不想宁国公府一家独大。   他已经老了,声音有些浑浊:“阿誉,父皇知道你不喜欢周家丫头,可她好歹是你母后的侄女, 你秦王府上好吃好喝的供着便是,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父皇, 周家所求绝不仅仅是侧妃之位,儿臣不能一直盯着后宅, 也不想后宅惹出那些事, 况儿臣也没那意思。”   景德帝自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身体有问题,日后不能传宗接代,赵誉是他亲自选的皇位继承人, 便是最合适的。   “你是皇子, 将来要继承大业,为大齐绵延子嗣,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人。”   赵誉端起青瓷碗,拿着汤勺舀了勺药递到景德帝唇边:“儿臣有分寸, 父皇不疑多思,养好身体。”   景德帝叹了口气,喝了两口药便咳嗽起来,赵誉拿帕子为他擦嘴,他闭着眼睛不住喘息,良久才停了下来,喃喃道:“阿誉,朕昨晚梦到你母妃了。”   一旁的总管太监给赵誉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去,赵誉轻声道:“父皇情深意重,母妃在天之灵也会挂念父皇。”   景德帝突然问:“外头的梅花可开了。”   赵誉愣了下,景德帝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时而清醒,时而满嘴胡话。   “你母妃斥着脚在梅树下跳舞,冲着父皇笑……。”   赵誉默默的听景德帝说着,梅花都是冬天开的,大冷的天哪有人斥着脚跳舞,他虽对生母没什么印象,从旁人口中也知道母妃是个规步方行之人,生母女官出身,最是拘谨守礼,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冬日赤脚跳舞勾引陛下之事,梅树之下跳舞的美人他也听说过,只是那人没等到他父皇,便等到了德妃娘娘,不过一个低阶的妾嫔,没受过宠爱才出此下策,德妃嫌她有违宫中法度,派了嬷嬷教她礼仪,没几日便自杀了。   景德帝这会脑子已经糊了,这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君王受人敬畏了一辈子,这会也不过是躺在床上,行动不便罢了。   宁国公府内,陆靖瑶立在窗前,外头天黑沉沉的,雨噼里啪啦的下着,大风一刮穿过长廊溅在了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紫诗忙跑过来关窗户。   “小姐,雨太大了,奴婢把窗户关上。”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这一会的功夫整个天都暗的不正常,像是乌龙笼罩在天上。   今儿福生还去京郊骑马了呢。   “紫文姐姐。”   小丫头唤了一声,紫文端着鸽子汤进来,浑身都湿透了,小丫头为她脱外面的披风,她撩起裙摆拧了下水,紫诗推开碧纱橱见她头发都湿了,跑过去拿着干巾子为她擦头发。   “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   “这天可真是说变就变,就这几步路,撑着伞身上全湿了,那汤怕也坏了。”   陆靖瑶笑着说:“你这馋嘴的丫头,这天腻歪的慌,你非要喝什么鸽子汤,身上都湿透了还惦记着,还不快去把衣裳换了,仔细着凉。”   外头风呼呼的刮着,紫文道:“这风也太吓人了,大白天的外头竟然瞧不见了。”   屋里又添了几盏灯,芷柳看着天色叹息道:“这下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这种天气她们这些人家躲起来倒没什么,这风刮个几场,树倒了百姓的房子都要砸没了,陆靖瑶想着前些日子娘才训了那些庄子上的管事,这下可有由头哭诉了。   大雨持续下了好几日,陆衡和李光好回不来,在京郊那边住下了,派了人回来同清河郡主说了一声,他也大了,时常和朋友在外头,不回来清河郡主倒也不担心,就是这几日连着下雨,老夫人身体不好,年轻时落下了病根,腿疼腰疼的,下着大雨清河郡主还要冒雨前去照顾老夫人。   陆靖瑶去看老夫人时陈氏和张氏又不知因什么吵了起来,张氏口上不饶人:“你不管好你侄女,若是她坏了家里我儿的名声看我能让你们二房好过。”   清河郡主正给老夫人喂药,老夫人听到外头的声音眉头蹙了蹙:“那两个又怎么了。”   清河郡主道:“娘不要担心,二弟妹三弟妹吵吵闹闹的习惯了,儿媳这就出去看看。”   外头张氏和陈氏相互对持,脸都红了。   “这是怎么了,娘还病着呢。”   两人见清河郡主出来了齐齐行礼,张氏拉着清河郡主的胳膊,道:“大嫂,你快来评评理,就二嫂前些日子接到府中的那个侄女,说是死了爹娘,瞧着怪可怜的,接到府上养着,将来在寻个好亲事,我看她是二嫂的侄女,也时常照应着她,叫她到三房用了几回饭,早些日子我还问她有没有中意的,我瞧着能不能给她寻门亲事,那丫头只笑着不说话,我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如今想来那哪是不好意思,那是将主意打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陈氏道:“三弟妹这叫什么话,阿月一个姑娘家,休要坏了她名声。”   张氏呗了一下:“那不要脸的还要什么名声,一个姑娘家整日往爷们的书房跑,端茶送水,那是正经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吗?”   陈氏争辩道:“怎么就是阿月的错了,那阿致瞧着也挺乐意的。”   “你少往你那破落户的侄女脸上贴金,她是什么身份我家阿致是什么身份,京中那么多世族贵女,我儿是疯魔了才要娶你侄女,连给我家阿致做妾都不配。”   张氏说话向来不留情面,陈氏被她气的脸红,这事确是她理亏,她妹妹命苦,原是嫁了个举人指望着日后靠夫君挣个诰命享福,那原也是一段金玉良缘,可惜她妹夫去的早,她妹妹去年也走了,剩下个侄女无依无靠的来投靠她,又到了说亲事的年纪,她怎么能不帮忙,她侄女模样生的好,又有她帮着,寻门好亲事不难。   只是姑娘家心思多,她这边刚察觉侄女有了心上人,没问出什么,张氏便闹了起来。   “二嫂,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们阿致。”   “三弟妹,你不要这般泼妇行径,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在娘的院子里闹什么闹。”   “大嫂,你看她。”   “行了,都少说两句。”   清河郡主有些头疼,陆靖瑶听着这意思竟是前些日子前来投靠她二婶的张小姐同她那五哥扯上了关系。   陆致这么些年一直喜欢阮妙,到现在虽然死心了,可也还未定亲,张氏自然希望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小姐,张小姐虽然是陈氏的侄女,可出身太低,只是过来投靠宁国公府的一个孤女罢了。   陆靖瑶对张小姐不甚熟悉,只偶尔见面,生的柔柔弱弱的,杨柳小腰,好似一阵风便能刮走了似的,说话细声慢语,倒是主动同陆靖瑶说过话,只是两人性格喜好不同,也难能聊到一起。   陆靖瑶只听陆靖烟说过张家表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张氏口中的张如月便是一个狐媚子,勾引爷们,陆靖瑶自己是女孩子,不甚赞同张氏的话,张小姐只是投靠宁国公府的孤女,寄人篱下,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那五哥对姑娘最温柔,若是她五哥也对张小姐有意思呢,只是这话她不能说,陈氏张氏都是她的长辈,她不好插手。   怕吵到老夫人休息,几人移到了花厅,清河郡主的意思是这事不宜张扬,怕坏了女儿家名声,先把陆致叫过来问问。   张氏憋着口气,她觉得定是张小姐勾引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喜欢谁她这个做娘的能不清楚吗?她儿子喜欢的是陈氏儿子的未婚妻,只是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阿致向来对姑娘家好,问他能问出什么。”   陈氏哼了一声:“怕是三弟妹心虚了吧,我家阿月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姑母撑腰,要寻夫家也要寻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话就是说陆致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张氏刚要拍桌子骂人,便被清河郡主制止了。   “先问清楚再说。”   指不定是不是两情相悦呢。   张氏面色难看,陈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致听说他娘唤他过去时正拿着本书坐在张如月的旁边,一边看书一边拿眼偷瞟她。   张如月感受到他的目光,往旁边避了避,提醒道:“三夫人叫你,你还不快去。”   “表妹要不要一起去”   张如月道:“我不去。”   她有自知之明,那个三夫人不喜欢她。 第88章   陆致想拽张如月的衣袖, 张如月往左边一躲避开了, 睨了他一眼:“五公子做什么呢。”   陆致笑嘻嘻道:“表妹一起去吧,正巧阿瑶也在, 你同她说说话。”   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张如月自然是知道的, 她初到宁国公府姨母便同她说了, 一定不能得罪那位小祖宗,不理会可以, 但是不能惹了人家不开心。   她与陆靖瑶互相问好后说了两句话,陆靖瑶对她倒是挺热情,只是她自己受不了这份热情,她是寄人篱下的, 陆靖瑶待她好是友善,她刚来若是对陆靖瑶表现的太过亲密难免被别人说成巴结, 索性就守着姨母给自己准备的院子过日子。   倒是这五公子人挺好,处处照顾她, 又体贴, 姨母想不到的他都能考虑周全,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五公子待她好, 这陌生的环境中还能给她一丝温情。   陆致自见了张如月后就像是着了迷一样, 他原先喜欢阮妙,自从阮妙同兄长定亲后他渐渐也就死心了,哪有惦记自家嫂子的,只是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瞧见阮妙同大哥一起他就更加失落,娘给他看了好些姑娘的画像他都不喜欢,不自觉的便拿来和阮妙比。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对张如月上了心,按理她不是自己喜欢的,同阮妙一点都不像,阮妙是小圆脸,如月表妹有尖尖的下巴,初见如月表妹时她裹着半旧的袍子,长发绾成垂鬟分肖髻,髻上是朵朵珠花,垂下流苏微微摆动,对着他福身唤他表哥,声音婉转,盈盈双眸就像撞在他的胸间一样,读书时那些纸上总是浮现那一幕,挥之不去。   “五公子,哪有客人随意走动的。”   陆致微微皱眉:“如月表妹何必如此拘谨,便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般。”   旁边丫鬟忍不住催道:“公子,三夫人还等着呢。”   清河郡主派了芷桃跟过来,瞧见张如月也在,想着二夫人三夫人就是为了她吵的,郡主的意思也是叫两人都过去,福了福身道:“张小姐,我家郡主想请你过去说说话。”   张如月愣了一下,她入宁国公府时见过清河郡主,只是清河郡主从未特地派人叫过她。   “不知郡主有何事吩咐。”   芷桃笑着说:“张小姐莫要紧张,您是客,郡主是宁国公府的主母,自然要关心你。”   张如月面上挂着笑,心中有些不安,她到这么久了清河郡主也没说关心她,怎么这会突然要她过去说话。   她往陆致看了一眼,陆致笑着说:“如月表妹快走吧,莫要让大伯母等着急了,我大伯母最和善,你不必担心。”   那是你大伯母你自然不担心。   张如月父亲走的早,与母亲相依为命,她母亲心高气傲不愿接受姐妹的接济,家中银钱也都被族人算计去了,虽日子艰难,到底也是书香门第,母亲省吃减喝的让她学习琴棋书画,从前那些闺中密友早就断了来往,宁国公府是真正的簪缨世族,清河郡主更是身份贵重,要拜见那位贵人,她自然是紧张的。   陆靖瑶已经习惯了二婶三婶吵架,脑子里想的是她那位五哥这阵子好像确实没怎么去找她了,他一直喜欢阮妙,幼小的心灵受到过创伤,若真能喜欢张家小姐,倒也是好事。   张家小姐身份虽然不够,可她那哭包五哥若娶个高门大户的小姐回来还不得被欺负死。   “二嫂,我丑话说在前头,你那侄女若是再不知收敛,这宁国公府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三弟妹威风了,能做的了我们二房的主了,阿月向来知书达理,自古美人爱英雄,她们这种未出阁的姑娘哪个不想着自己的夫君英姿勃发,你问问阿瑶是怎么想的。”   陆靖瑶默默低头,这怎么还扯她身上来了。   又听陈氏冷哼一声:“三弟妹也别自作多情,阿致什么样你自己清楚,两句话就哭了,那性情软的还不如姑娘。”   “你乱说什么,大嫂你看她,为了个外人居然这么贬低自己侄子。”   陈氏捏着手帕咬牙:“哪个是外人,那是我亲妹子的闺女,我嫡嫡亲的侄女,你还护着你侄女替你侄女张罗婚事,你侄女出嫁时我也没少帮忙,我就不能心疼我侄女了,你放心,若是阿致对阿月没心思,我觉不会把阿月许给你们家阿致。”   还是陈氏说话高明些,不将话说死,万一张如月喜欢陆致还有回转的余地,没必要为了这口气误了侄女的大事。   张氏这人护短,自己几个侄女都安排的好好的,也知道陈氏护着侄女理所应当,可心里一想到那个破落户勾引自己儿子就生气,她的儿子觉不能娶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还是无父无母的,多晦气。   陆致一进门就笑着跪到地上给三夫人磕了头,三夫人搂着他起身:“我儿,书可读了。”   “娘放心,儿子今日晨起读了一个时辰的书才出门。”   三夫人得意的对着陈氏扬了扬下巴。   她原本对这个儿子不甚上心,可自打儿子感情上受伤后她不免多关心些这个儿子。   陈氏目光落在陆致的后面,张如月一身粉色罗裙,发髻缀着珍珠钗,肌肤明亮,对着清河郡主盈盈下拜。   清河郡主笑着说:“张小姐不必多礼。”   陈氏把她搂在怀中:“阿月,怎的又瘦了。”   张如月微微一怔,不知姨母这是何意,便听陆致道:“如月表妹就是太瘦了,我瞧着她吃饭还没有阿瑶妹妹吃的一半多。”   无故受到伤害的陆靖瑶狠狠瞪了陆致一眼,陆致目光都在张如月身上,哪里注意到他。   “表妹该多吃一些,也不见表妹有爱吃的,我也好送些过去。”   张氏面色难看,她才说是张如月上赶着勾引她儿子,这会她儿子就对张如月如此热情,她的面子往哪放,掐了他一把:“人家爱吃什么你怎么能知道。”   陆致道:“如月表妹是要在宁国公府久住的,自然要知道她的胃口,表妹该多补补,家中姐姐妹妹没一个比表妹还瘦的。”   张如月低着头,眉宇间有些冷淡,还是装作害羞的垂头:“我从小到大都这样,并非吃的少。”   陆靖瑶心想这姑娘倒是有趣,明明不害羞,非要装作一副害羞的样子,倒也沉得住起,看样子,是知道三夫人不喜欢她。   “阿瑶,你带你表姐去外头转转。”   张如月是客,又是姑娘家,清河郡主不好直接问她喜不喜欢陆致,只能通过陆靖瑶这个同龄人了,陆靖瑶觉得自己有点任重而道远,这张小姐一看就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哄骗出真话的人。   陆靖瑶同张如月两人坐在亭子下,陆靖瑶道:“我五哥怕是又要哭了。”   “他为何要哭。”   “我五哥从小就爱哭,有时候同长辈说话,说的好好的眼泪就下来了。”   陆靖瑶毫不犹豫的把哥哥给卖了,顺便说了些陆致小时候的事。   张如月听了轻轻勾起唇角,陆靖瑶见到张如月的笑有些微怔,她未施粉黛,皮肤白而亮,眼尾微微有些上翘,平日里面无表情时瞧着有些羸弱,这么笑起来倒是明媚,陆靖瑶从前同她说不上话的原因就是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太过疏离。   许是意识到自己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太放松,她敛了笑,拿帕子掩面:“倒不知五公子幼时如此有趣。”   “岂止是幼时,他现在也是这样,难道我五哥没在姐姐面前哭过吗。”   张如月摇了摇头,陆靖瑶笑着说:“许是以为姐姐刚来没多久,我五哥从前在我面前说过日后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一定不哭要让人家觉得自己能保护人家,其实我五哥这人也不是爱哭,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见不得旁人吃苦。”   她端起茶杯,暗暗打量张如月的表情。   张如月面上还是淡淡的。   “五公子是个好人。”   陆靖瑶:“……。”   “五哥从前总爱从外头给我买些小玩意,这阵子不知怎的了,也不爱往我那里去了。”   张如月道:“五公子是个好兄长。”   陆靖瑶:“……。”   她深吸了口气:“我觉得我五哥若是成了亲,一定是听媳妇话的好男人。”   张如月道:“可能吧,我和五公子不熟,不了解他,阿瑶妹妹,我不太会说话,也不擅长与人沟通,你不要介意,你说着,我都在听。”   陆靖瑶笑了两声:“是我唐突了,总是与姐姐说我五哥,我不提他了。”   做坏事很容易心虚,陆靖瑶现在就心很虚。 第89章   张如月淡淡的笑道:“三小姐同五公子兄妹关系好, 着实令人羡慕。”   “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唤我阿瑶便好。”   张如月微微颔首。   紫文捧了几盘糕点到石桌上,陆靖瑶道:“也不知姐姐爱吃什么。”   她捏了一块糕点, 外头是金黄色的酥皮, 里面裹着豆沙蛋黄, 分量很足,她吃一块便能吃个半饱。   张如月食欲不是很好, 吃饭只吃一点便饱了,这会见陆靖瑶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国公府的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自然不需要放下身段刻意去讨好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对她好应该都是发自内心的,若不是怕旁人说她刻意巴结, 她倒是喜欢陆靖瑶的性子,可陆靖瑶是高高在上的公府贵女, 她身边交好的都是世族小姐, 二人之间差别太大,她初进宁国公府便震惊于国公府的排场,一言一行都需谨慎, 不能给姨母丢脸。   她吃了一口, 浓浓的奶香味在唇间扩散。   陆靖瑶见她吃了,笑着问道:“好吃吗”   张如月点了点头,陆靖瑶递了杯茶给她,她接过去浅啜一口, 细声道了谢。   “姐姐初来,我也不知姐姐喜欢什么,阿烟总是在我面前炫耀说她阿月表姐人美心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阿烟那丫头说话总是夸大了些。”   她们俩闲聊了会,大半都在聊陆靖烟,张如月是陆靖烟嫡亲表姐,陆靖烟虽然住在老夫人院中,不和陈氏住在一起,但对张如月这个表姐倒是很喜欢。   张如月初来时因为身形纤细,瞧着柔柔弱弱的,陆靖烟还暗暗撇嘴,同她说这个表姐同陆靖秀的感觉很像,一样娇弱,怕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结果才和人家相处一天,第二天跑过来就同她说她表姐如何如何。   清河郡主派人唤了她们进去,屋内气氛同刚刚有些不同,陈氏唇角挂着笑,张氏板着脸,一脸不快,瞧着就知道她二婶胜了,她那五哥定是说了喜欢张如月。   陆致的目光从张如月进来就没移开过,一直盯在她身上,张氏咳嗽一声:“阿致,你若无事,便去看书。”   “娘……。”   “还不快去。”   陆致想着日后入朝为官还是要有真凭实料才行,拱了拱手道:“娘,大伯母二伯母,阿致先告退了。”   他往后退了步,对着张如月笑了笑,张如月垂着头,避开他的目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眉来眼去成何体统,张氏气的拍了下桌子。   陈氏蹙眉道:“三弟妹火气旺了些。”   张氏咬着牙:“你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我是阿致的娘,他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当娘的做主。”   陈氏嗤了一声,揽着张如月问道:“如月,和你阿瑶表妹聊的可开心。”   她点了点头,张氏抬眸向清河郡主求助:“大嫂,阿致年纪小,容易受人迷惑,可你也知道,咱们宁国公府是何等人家,哪能什么人都娶进府。”   张如月虽刚进来,可一听这话便知是说自己,她心下有些委屈,寄人篱下,已经处处注意与公府的公子小姐保持距离,可五公子如何又不是她能管的,这里是国公府,难不成让她一个借居的客人撵人家主人走吗。   她知她身份配不上陆致,也从没肖想过。   到底也不过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心态再淡然也还是免不了有些伤心,自尊心让她受不了,抿唇低头强忍着泪水。   清河郡主瞧她眼圈红红的,蹙着眉道:“三弟妹莫要胡言,这还没影的事呢。”   陈氏想为自己侄女不平,碍于张如月在场,若是同张氏吵了起来,以张氏的性子定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到时自己侄女的性子肯定是要难受的。   她赌气道:“如月,你早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不能叫家里的事耽误了自己,姨母不会亏待你,咱们宁国公府的大夫人最是心善,她认识的人多,日后你随郡主多去外面走走,这种事马虎不得。”   张如月垂着头福身:“如月全凭姨母做主。”   陈氏看侄女这样子一阵心疼,清河郡主觉得张如月这姑娘很好,出身不成问题,又不是罪臣之女,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容貌才华都没得说,足以配的上陆致了,只是三弟妹瞧不上,总想着给儿子找个高门大户的小姐,也不想想那种姑娘阿致能不能降的住。   到底陆致不是她儿子,张氏不愿意,她也不能强求,想到侄子刚刚说喜欢人家姑娘那傻样,怎么的她这个做伯母的也得帮一帮。   张氏这人好面子,若是外头人都夸张如月,只怕她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姑娘家心思敏感,清河郡主对陆靖瑶使了个眼色,示意陆靖瑶多陪陪张如月。   两人走到抄手游廊下,小丫头过来附耳在紫诗耳边说了句话,紫诗面上有些为难。   张如月善解人意:“阿瑶妹妹若是有事不必陪我,改日我再登门陪阿瑶妹妹玩。”   陆靖瑶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便先走了,姐姐别忘了来寻我玩。”   张如月点了点头,陆靖瑶扭头问紫诗:“怎么了?”   “殿下派人送了信来。”   她一猜便知道是赵誉有事,不然紫诗不会在她陪着张如月的时候露出那种表情。   “只是送个信何必如此慌张。”   “祖宗,殿下的事我们岂敢耽误。”   “行了,我瞧着回头他在你们眼里比我这个小姐还重要了。”   “那哪能,殿下是小姐的,我们还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   陆靖瑶回到院子里,赵誉派人送了几箱子小玩意过来,说是王府新得的,挑来给她玩。   她挑起最上面的九连环玩了两把,便没了兴致,倒是陆衡兴致冲冲的,她便让陆衡喜欢什么自己挑。   陆衡撇着嘴:“我未来姐夫送给你的,我才不拿呢,姐姐可别把姐夫送的东西乱送人,他会不开心的。”   “你倒是知道。”   “那是自然,男人的心思还是男人能懂。”   她嗤了一声:“我问你,五哥的事你知不知道。”   “五哥什么事?”   也不只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陆靖瑶在他头上翘了一下:“笨蛋,你同五哥关系好,五哥就没和你说过他有喜欢的姑娘。”   “五哥身边好几个丫头呢,那些个丫头不得了,玩笑起来连我都敢戏弄。”   陆靖瑶皱着眉,这确实是不成样子,她五哥就是对身边丫头太宽容了,纵的好几个丫头脾性大的很。   张如月回了院子,正好陆致派了身边的贴身丫头秋云给她送了只鹦鹉过来,那鹦鹉是陆致□□了好几日,送来逗张如月开心的。   秋云道:“张小姐,我们公子说你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太无聊了,送只鹦鹉给你解闷。”   张如月的丫鬟把鹦鹉接过去,张如月道了谢:“五公子有心了,姑娘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心善,对谁都这样,张小姐不必不好意思。”   她说这话时笑盈盈的,只是话里的意思就是瞧不上张如月了,国公府的丫鬟都自觉高人一等。   张如月叫丫鬟把鹦鹉挂在檐下,秋云前脚迈出院子,丫鬟笑着逗了两下鹦鹉:“小姐,这鹦鹉真漂亮,小姐给娶个名字吧。”   张如月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那只鹦鹉蹦哒了两下,突然叫道:“破落户,破落户。”   丫鬟面色一边,扭头见小姐唇角僵住的笑,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在鹦鹉头上敲了一下:“不许乱说。”   鹦鹉嘎嘎叫了两声:“扫把星扫把星。”   “小姐,这鹦鹉定是被人存了心的教的,奴婢瞧着刚刚五公子的丫鬟便不像好人。”   “行了,不必说了,把它拿远些。”   丫鬟气的在鹦鹉头上又敲了两下,把它丢远了,回来时愤愤不平:“这国公府的人也太欺负人了,小姐好歹也是二夫人的亲侄女,入了这国公府谨言慎行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竟能想出这种法子羞辱小姐。”   张如月没说话,喉咙里一阵酸涩,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这鹦鹉是五公子送来的,五公子待小姐向来好,想来不是五公子的主意。”   “不管是谁的主意,你记住,不许乱说。”   “小姐这委屈就要白受了吗?奴婢去同二夫人说,叫二夫人给小姐做主。”   张如月道:“不许去找姨母,姨母待我不薄,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同她说,免得给她添乱。”   小丫鬟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跑出去揍那只鹦鹉撒气,张如月坐在窗前,想着到国公府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宛如做梦一般。 第90章   张如月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虽也出自书香门第, 可在宁国公府有些脸面的丫鬟眼中不过是上门投靠的穷亲戚,她是女孩, 又未出嫁, 族里那些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到了姨母家虽是寄人篱下,到底不会把自己给卖了。   想到娘临终前嘱咐她要听姨母的话, 不可撒娇任性,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无条件的包容她了。   她素来淡然,觉得无论受什么委屈都不会在意,这会胸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闷, 箍的她难受,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她是不爱哭的, 在那些虚伪的族人面前,眼泪只会让她更加弱势, 让那些人更加放肆的欺负她, 大抵是在宁国公府这些日子比不上从前忙碌,她越想心中越委屈,日后如何无所定论, 她若是男孩, 怎么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小丫鬟在教训鹦鹉也没注意到她哭,她仰着头默默流泪,本想着偷偷哭一会就好了,没想到陆致突然跑了过来, 她慌乱中擦着眼泪,还是被他瞧见了。   “如月表妹,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陆致见到她哭,慌忙的加快脚步跑了过来,张如月侧了侧头,避开他,觉得有些尴尬。   陆致心疼的要命:“如月表妹,我替你出气。”   张如月见他一脸担忧,心下更加委屈,又不能告状,只是不停的哭。   陆致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急得直挠头。   “你家小姐怎么哭了,谁欺负你家小姐了。”   小丫头想说,张如月帕子掩在脸上冲她摇头,小丫头跺脚撇着嘴跑开了。   “五公子别问了,我就是心中闷得慌,一个人憋的。”   陆致道:“一个人在此确实无聊,是我不好,不如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张如月哽咽一声,摇头说:“不必了,五公子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就好了。”   陆致在她身旁坐下,侧头看着她说:“我既然瞧见了便不会不管你,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便同我说。”   “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她捂着脸,半晌才憋红了脸说:“好丢人,我不想哭的,还被你瞧见了。”   “姑娘家哭本就是正常的,哪里有什么丢不丢人。”   张如月有些不赞同:“我不想被旁人看见我哭,我觉得哭便很尴尬,若是你哭被旁人瞧见了不觉得尴尬吗?”   陆致干咳了一声,为了哄张如月,还是把自己曾经那些糗事给说了出来。   “你知道有多少人见过我哭吗?”   张如月想到陆靖瑶刚和她说过陆致爱哭的事。   陆致接着道:“这没什么好尴尬的,我小时候丢了五两银子便一直哭,我娘都说了没关系,就五两银子罢了,我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哭个不停,谁哄都没用。”   张如月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眼圈红红的,听陆致说话拿着帕子直乐。   陆致见她开心了,眸色愈加温柔,说:“心里有不开心的哭一哭便好了,二婶平日里忙着府中之事,你若无聊,便去寻我或是阿瑶妹妹也可以。”   张如月点头:“我知道了。”   陆致拍拍胸口:“心里想不明白的便来和我说,我当年做过丢人的事可是你想都想不出来的。”   张如月情绪平缓,扬唇脸上又挂着淡淡的笑,她素来淡定,少有像刚刚一般失控。   陆致有些着迷的看着她,张如月避开他的目光:“五公子若是无事便回吧,我有些累了。”   陆致微怔,随即哦了一声,站起身,面上有些尴尬,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看你。”   对上张如月微潮的眸子他微微拱手,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恰好垂到张如月的脖颈,她往一旁挪了挪,他也恭身往她凑了凑,轻声唤道:“如月表妹。”   她嗯了一声,他垂眼瞥见她纤长嫩白的手指,想要伸手拉她,他觉得他的心意表妹都知道,他已经当着娘,大伯母二伯母的面说想娶如月表妹了,他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不知表妹怎么想,心里可有他。   他试探性的伸了伸手,张如月避开他,站起身,面色冷了下来:“五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陆致愣了一下,随即认真道:“如月表妹,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表妹给个机会可好。”   张如月未料他会如此直白,抿了抿唇,淡淡的开口:“五公子,如月早已听闻京中世族公子多情,如月刚来,自觉配不上五公子,还望五公子见谅。”   “不是的,如月,我自见你第一面便觉得心下欢喜,每日都想看看你,我已经和我娘说了,想要娶你为妻。”   原来他已经和三夫人说了,难怪三夫人会派人送那只鹦鹉来羞辱自己。   她闭了闭眼,打断陆致的话:“五公子,如月配不上五公子。”   “谁说你配不上,如月,你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你好,是我想娶你。”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他神情很严肃,张如月想到在小花厅里三夫人羞辱她的话,她便是再比不上宁国公府的小姐,也是一身傲骨,岂能任人羞辱。   “五公子不必再说,如月与你不合适,不仅是身份不合适,如月对五公子全无男女之情,便是到了婚配的年纪,要嫁,也不会嫁给五公子,男女有别,如月客居宁国公府,不想招惹是非,也不想因此传出什么谣言,对我对五公子都不是好事,甚至会拖累宁国公府几位小姐的名声,所以五公子日后便不要再来见如月了。”   要断就断的彻底,她便是什么都没有了,一身傲骨还在。   陆致见她娇艳的唇里吐出绝情的话,心坠到谷底:“如月,我知道我这样很冒失。”   “五公子,我虽是投靠宁国公府不代表我很随便。”   陆致有些慌:“如月,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如月不知五公子的意思,也不想知道五公子的意思,话已至此,不必多说,还有,烦请五公子走的时候把你那只鹦鹉拿走。”   “鹦鹉,什么鹦鹉。”   张如月勾了勾唇角,陆致一头雾水。   她唤了小丫头把进门把屋门关上,小丫鬟把那只嚷嚷个不停的鹦鹉递给他,陆致瞧着紧闭的四扇双交四椀菱花门,提着鹦鹉,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张如月的院子。   手里鹦鹉还一直叫唤着破落户,蹦哒蹦哒的看不懂气氛,陆致咬了咬牙,捏着拳回了自己的院子。   几个小丫头忙迎了上来,递水的递水,拿帕子的拿帕子。   “公子怎么还提了个鹦鹉回来,快拿外头去,多脏啊。”   秋云拿着针线篓子进门见到那只鹦鹉面色变了变,随即笑着说:“公子哪里拿的鹦鹉。”   陆致没理她,在几个贴身丫鬟中扫了几眼,沉声问道:“这鹦鹉是谁拿去给张姑娘的。”   离他最近的冬香诧异道:“公子说什么呢,咱们都没见过这只鹦鹉。”   陆致目光直直的射向了心虚的秋云,秋云垂着头不说话,陆致问:“是不是你”   秋云以为张如月向陆致告状了,心中暗骂张如月几声,嘴上道:“公子,这鹦鹉是夫人瞧着好,便吩咐奴婢送给张姑娘的,夫人也是一片好意,不知是不是张姑娘不喜欢这鹦鹉,怎么又还了回来。”   她撇着嘴,有些不满。   陆致沉着脸,如月今日对他转变那么大,八成就是因为这只鹦鹉,他喜欢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鬟来表达不满了,都是他平日里惯坏了她们,才这么没规矩。   秋云见陆致不说话,又继续告状:“这张姑娘也太没规矩了,哪有把人家送的东西退回来的,到底不是……啊。”   陆致抬脚在她身上踹了一脚,骂道:“放肆的东西,给你脸了,张姑娘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埋汰张姑娘。”   秋云捂着肚子直冒冷汗,她是陆致身边贴身伺候的,陆致对待身边下人向来体贴,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眼下陆致虽生气了,到底还是性子娇,委屈道:“公子要打便打死奴婢吧,奴婢不想活了。”   这被主子踹了一脚便寻死腻活的哪里是做奴婢的,冬香拽住她说:“傻子,别说了。”   秋云委屈的控诉:“怎么不能说了,左右我们不过是为奴为婢的,比不上张姑娘娇贵,从前公子说姑娘家都是用来疼的,所以也格外心疼我们些,舍不得我们受罪,如今张姑娘才来几天,便会踹人了。”   陆致那一脚踹的不轻,她捂着肚子疼的直打颤。   陆致听了一路那鹦鹉说的破落户扫把星,又想到如月那样淡定都哭了,本就气的牙痒痒,这会听秋云这么说,脑子发蒙,哪里顾得了什么情分,指着她说:“你若是觉得我这里容不下你,你便自行去挑好主子,我也不撵你,你自己走。”   这还不是撵,冬香拍着秋云的手:“还不给公子认错。”   哪里还有什么好主子比五公子更好。   秋云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的哭。   陆致一阵心烦,坐在椅子上:“你既是为夫人做事,那便去夫人那里,我这里不能留你了。”   他留下句话便一个人往书房里去,心中忧伤,脑子里都是如月表妹拒绝了他,多半是被那只鹦鹉给气的,不然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不许他去见她了。 第91章   秋云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哭着道:“公子打死奴婢好了, 横竖有了张小姐,奴婢也活不成了。”   冬香蹙着眉, 这话说的有些逾越了, 哪有把自己和小姐放在一起的, 到底是一起伺候在陆致身边的,素日里关系不错, 拉着她道:“你乱说什么,怎么有了张小姐你就活不成了,张小姐是主子,我们不过是做奴婢的, 何况张小姐也没得罪你,她住在二夫人那边, 隔三差五的也见不了几面,你何苦去招惹她。”   “姐姐这话真是冤枉人, 那鹦鹉是夫人让送的, 夫人的命令我哪敢不听,我今日刚送过去,回来公子就踹人, 也没说个原由, 还说不要我了,要把我送给夫人,夫人那里又不缺使唤的丫头,我是伺候公子的, 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院里。”   公子确实没有动手打过身边的奴婢,秋云算是第一人了,也难怪她要伤心,不过主子打奴婢搁旁人那里也只能受着,哪有像秋云这样大喊大叫的。   “行了,你别哭了,公子现在心情不好,不是真的不要你,回头你给公子磕头认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拉着秋云起身,秋云抹了把6眼泪,捂着胸口,那被踹的地方隐隐作痛,她虽是丫鬟,伺候在五公子身边也没受过累,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踹,冬香让她撩开衣服瞧瞧,她扶着她手坐在椅子上,委屈道:“我这真是无妄之灾,横竖主子不满了就拿我们撒气。”   “少说两句吧,你这嘴也是,明知公子重视张小姐,你还说她的不是,公子能不生气吗?”   她倒了杯茶递给秋云:“快喝一口,暖暖。”   “这又不是我的错,你别劝我,公子不爱搭理我,我不出现在他跟前招他眼便是了。”   一旁收拾柜子的蕊珠冷笑一声:“你架子倒是大,还让主子给你赔罪你才乐意。”   秋云和蕊珠向来不和,且她是夫人送给公子的,难免觉得高她们一等,平日里连公子说她她都敢回两句嘴,何况是蕊珠,两个丫头就这么吵了起来,其他小丫头见了慌忙过来劝。   蕊珠嘲讽道:“还把自己当小姐呢,这会还不去收拾东西,让公子派人来抬你走吗。”   这话可算是戳了秋云的心窝子,指甲陷到手心里,站起来要和蕊珠拼命,蕊珠接住她的手,冬香道:“还闹,忘了上回打架的什么下场了吧。”   秋云和蕊珠齐齐打了哆嗦,上回可是夫人亲自出手整治的,这院里上下安静了好些日子。   两人吵架的事传到陆致耳朵里时,陆致已经到了陆靖瑶的屋子,几个小丫头吵架都能闹到在外头的主子这里,陆致气道:“让她们俩都滚。”   陆靖瑶显少见五哥发火,问道:“五哥怎么了。”   陆致深吸了口气,道:“无事。”   他不说,陆靖瑶也不问,陆致整个人都蔫了,陆靖瑶道:“如月表姐到府上我也没好好陪陪她,改日想和她一起出去逛逛,不知她会不会答应。”   她一提张如月陆致眼睛都亮了:“她性情淡薄,不爱与人说话,你多带带她。”   “五哥这是何意”   “我已经同娘说了要娶如月,只是如月对我好像没有那份心思,我今日说要娶她有些唐突了。”   他倒是很能坦然接受张如月不喜欢他的事实。   陆致喜欢谁也不藏着掖着,嘱咐了陆靖瑶多照顾张如月,便重新振作了起来,如月表妹虽然不喜欢他,可也没有喜欢别人,总归他是有机会的,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让如月表妹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欢她,总有一天会喜欢自己的,他陆致好歹是宁国公府的公子,不至于连一个姑娘都征服不了。   想到自己院子里的那几个丫头,他从前待身边人好,那是因为觉得姑娘家娇贵,便不该吃苦,如今秋云仗着他的宠不将如月表妹放在眼里,他平日里觉得身边的丫头心性单纯,便是吵吵闹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也由着她们闹了,这会脑子里想想还是不能这样,纵的她们反了天。   “你们姑娘家是不是都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身边伺候的丫头多。”   他问这话的时候有些脸红,陆靖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噗嗤一笑:“那是自然,虽然只是丫鬟,到底男女有别,且那些丫鬟若是从小伺候主子,难保不对主子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又仗着情分不敬主母,遇到个好的夫君还好,若是遇到个糊涂的夫君,像二叔那样宠爱妾室胜过嫡妻的,岂不是要遭殃一辈子。”   陆致点了点头,恍然道:“你都这样想了,如月表妹定也这样想。”   他不能叫如月表妹因为他身边的丫鬟受委屈。   陆致回去便把秋云和蕊珠全都送到了三夫人那里,蕊珠倒还好,只是白着脸,秋云寻死觅活的不像样子。   三夫人原也不喜欢儿子对身边丫鬟那么好,优柔寡断的,可这会儿子把身边贴身丫鬟撵出来她反而不开心了,训斥陆致:“别以为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从前娘要把她们从你身边调开,你心疼她们,同娘吵,如今不过为了一个张如月,你便舍得把这几个丫头送走。”   想到这点三夫人更加不悦,坚持不让儿子把两个丫头送到自己身边。   陆致拱手道:“这两个丫头没规矩,娘若是不想要,便卖出去吧。”   “你……。”   三夫人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这个泥捏的儿子也有如此硬气的时候。   “娘,儿子知道您嫌弃如月出身不好,可她是儿子喜欢的姑娘,儿子就想娶她,您若是不同意,那儿子便不娶了。”   三夫人听他说不娶了,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这才是娘的好儿子,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姑娘,白白胖胖的。”   她记得儿子喜欢阮妙的,阮妙珠圆玉润,张如月柔柔弱弱的和阮妙长得可不像。   三夫人想想觉得儿子不像是这种轻易就妥协的性子,不放心的问道:“你真的不娶了”   陆致嗯了一声:“娘若不同意,儿子便不娶了,娘不用忙着给儿子寻合适的姑娘,儿子不娶,谁都不娶。”   三夫人迈到陆致身边:“你说什么,你不仅为了张如月把伺候自己多年的丫鬟送出去,如今为了个没影的媳妇同你娘说你谁都不娶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三夫人越说越气,心下悲哀,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为了儿子好好读书,不被身边姑娘带坏要把丫鬟送出去儿子拼死不让,如今怕张如月受委屈,便把丫鬟送出去,还说谁都不娶了,宁国公府的爷们不管有出息的没出息的都对自己的娘很孝顺,她没有疼爱自己的夫君,想着好歹儿子孝顺,如今看若是叫儿子娶了张如月,儿子怕也是站在张如月那边。   她拽住陆致的耳朵,咬牙道:“你再说你谁都不娶了,你好好一个爷们,为了个上门投靠的破落户这么和你娘说话。”   “娘,如月是我喜欢的姑娘,你羞辱她便是羞辱我。”   “你再浑说。”   她气的随手捞起放在一旁的鸡毛掸子往陆致身上打,陆致抿着唇一声不坑的由着她打。   三夫人又气又心疼,打的胳膊都发麻了也没见自己的哭包儿子掉一滴眼泪,这会倒硬气了,要是打小能这么硬气多好。   门外的丫鬟听见动静也不敢进来。   “死小子,死小子,你是要气死我。”   她丢了鸡毛掸子,心疼的搂住儿子:“你爹那个鬼样子,娘也不指望他了,娘就指望你能有出息,可你现在要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娘的面子往哪放,你二伯母的儿媳妇是御史家的小姐,我的儿媳妇就只是个孤女,可不是让她笑话我。”   陆致忍着疼安慰她:“娘,如月是二伯母的侄女,她也心疼如月,儿子娶了如月,她怎么会笑话你呢。”   “你还说,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非要娶你二伯母的侄女,我这回又输她一头。”   这话的意思便是妥协了。   陆致笑了笑:“娘,如月温柔大方,日后您带她出去那些夫人们肯定要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你别哄我,我不同意,我绝对不会让你娶她的。”   三夫人就是嘴上硬气,陆致哎呦一声:“娘,我背上疼。”   “这会知道疼了,刚刚怎么不求饶,脱衣服,娘看看。”   陆致讪讪道:“娘,还是不脱衣服了,儿子都这么大了。”   三夫人吼了一声:“再大你也是我儿子,脱。”   陆致摸了摸鼻子,伸手解腰带,趁着张氏扭头去拿药的功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留下张氏在后面骂死小子死小子。 第92章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陆靖瑶早起打了个哈欠, 干净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她是不想起的, 这天气若能一直躺在床上多舒服, 只是她娘不许她赖床, 姑娘家的大了,日后出嫁做人媳妇是要伺候夫君的, 有了孩子操心的事更多,哪能赖床,何况和她定亲的还是秦王殿下,更不能马虎了。   前些日子陆致说喜欢张如月, 奈何三夫人那里说话太难听,惹恼了张如月, 这些日子一直躲着陆致,陆致见不着心上人整日心急火燎的, 跑来叫陆靖瑶帮忙约张如月出去玩, 到时候他在外头制造一场偶遇,张如月也不好当着旁人的面撵他走。   话是这么说,可连起手来算计人家一个姑娘到底有些缺德, 若是旁人求陆靖瑶帮这个忙她定不会理的, 可让她帮忙的是她五哥,在她面前对天发誓一定会待张如月好,不会叫她受半天委屈,那认真劲连她都感动了, 可她感动没用,她又不是张如月,也不能替张如月做了这主,只能勉强的帮着五哥把人约出来,成不成还要看五哥自己的了。   陆靖瑶从紫文手上的碟子里捏了块八珍糕放在嘴里,芷柳立在身后替她梳妆,看她不停的往红润的嘴唇里塞糕点,忍不住道:“这一大早小姐别吃那么干。”   紫诗捧了茶给她喝,芷柳是伺候过清河郡主的,梳妆的手艺也比紫诗紫文强很多,给她挽了漂亮的垂鬟分肖髻,缀上珠花,她生的娇艳,肌肤如雪,红唇欲滴,从前小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越长越漂亮,芷柳就忍不住亲自为小姐打扮一番。   她为陆靖瑶穿上缕金挑线纱裙,外头罩了件质地轻盈的披风。   “张小姐身段玲珑,貌美如花,小姐同她一起出去可不能被她比下去了。”   陆靖瑶生的美,芷柳从来没担心过小姐的容貌会被旁人压下去,这回这么说陆靖瑶有些诧异。   芷柳道:“小姐年纪小,不知道,那张小姐腰肢纤细,身形瘦弱,生的楚楚,偏眉宇正气,不似那种只会娇滴滴撒娇的女人,这种姑娘最惹眼了。”   张如月长了让男人疼惜的脸,楚楚可怜最惹人疼惜,男人看了都心疼那样的,一般爷们家里宠爱的小妾都是那样的,可张如月又不是那些小妾只挖空心思巴结爷们,她书香门第,气质淡雅,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张小姐的脸肯定不能同小姐比的,只是有些方面。”芷柳叹了口气,没有明说。   陆靖瑶默默低头,她胸前鼓鼓的,不算小,只是和张如月的不能比,也不知如月表姐那么瘦,那胸怎么不小。   “小姐日后不可任性,奴婢为你调理的汤你可不许偷偷倒掉了。”   陆靖瑶被她说的有些脸红,这些日子芷柳经常给她煲那些补汤,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被补的浑身发热,气血上涌,偏她娘居然也同意这么给她补,说是调理身体,她日后出嫁了就懂了。   她自己个心里明白是嫌她胸小,才那么补,可她要那么大胸干嘛,最后还不是便宜了赵誉。   她脸上一阵发烫,捂着脸说:“快别说了,那些汤补的我鼻血都要冒出来了,你以后别弄那些药膳了。”   “哎呦小姐哪里懂,这姑娘家就要多进食些温补之物,那血行通畅,面色才能红润好看,以后才能多子多福。”   这屋里没旁人,芷柳说这些也没什么顾忌,都是为了自家小姐好,秦王是天家皇子,日后府邸侧妃夫人是少不了的,若是继承大统,更是三宫六院,小姐虽是嫡妻,可若无子女傍身日子也不会好过,还是这会便调理好身子,嫁过去后好生养。   她是看着陆靖瑶长大的,自己又没嫁人生子,是把陆靖瑶当自己孩子心疼的,她只知温补之物对女子身体好,偏自己没嫁过人,不知其中细节,每日弄那些药膳补汤给陆靖瑶补的口干舌燥,体内像揉了团火似的难受。   她知道是什么缘故,再不肯喝芷柳为她准备的药膳补汤,又不好伤了芷柳的心,只能偷偷倒在窗前的那盆发财树上。   那发财树刚移过来没多久,也被那些乌鸡,山药,桂圆,当归,肾气丸补的蔫头耷脑的,陆靖瑶正准备换一盆来呢。   她乖乖的嗯了一声,转着手上的镯子,不欲和她争辩。   陆致得了空往这边跑了一趟,说是在多宝阁“偶遇”,陆靖瑶弯着眼问:“你确定在宝莱阁遇见吗?”   “是啊,怎么了?”   “去宝莱阁的大多是姑娘夫人,那些公子过去要么挑些书画,要么就是给家中女眷买礼物,总之待的时候不长,你在那里偶遇不怕脖子都要扬酸了。”   陆致笑着说:“我去挑幅字画,你带着如月表妹过去帮我出出主意。”   他连理由都想好了,陆靖瑶看他兴冲冲的样子,不忍心打击他,只点头说人一定会带到的,有没有机会搭上就看命了,不过张如月不傻,这一出去肯定知道是故意的,一回不成,下回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张如月穿一身浅色襦裙,莲步轻移,发髻上的流苏左右摇摆连陆靖瑶一个姑娘家看的都有些心动了,张如月初到宁国公府时,府上下人说新来的表小姐生的美,她还不觉得,只觉得长相虽美,却也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如今相处久了,那份独特韵味越发明显。   两人相互见了礼,陆靖瑶挽着她的胳膊道:“姐姐一回一个样,越看越美。”   她直言夸奖,张如月淡淡的勾了勾唇角,没有欣喜若狂,也不是面无表情,普通姑娘被人夸漂亮了哪有不开心的,陆靖瑶瞧着张如月这淡淡的笑容也知道是出于礼貌。   宝莱阁卖金银首饰,也卖琴棋书画,姑娘家的首饰在里面走一圈能买齐,公子哥儿的配饰也能配全,进去买东西的多是官家公子小姐或是富户人家,普通百姓便是去了也买不起。   陆靖瑶与张如月一进去便有管事的带着伙计迎了上来,陆靖瑶是这里的熟客,宝莱阁几个管事的都认识她。   “两位小姐请往楼上坐。”   宝莱阁共三层,一楼卖的是吃食和些小玩意,前后都是敞着门,与后面沁澜河岸相通,沁澜河上皆是精美画舫,浮雕栏杆,河灯花窗,碧波荡漾,画舫之上传来阵阵丝竹之声,有贵族公子小姐游船,也有文人墨客相聚,请来乐坊大家助兴,这里面有朝中达官显贵,也有游手好闲的世族公子哥,这便是宝莱阁的精明之处,普通商铺都是只开一门,唯恐行人太多弄脏地面。   宝莱阁的老板不拘小节,大开店门,从这里直接穿到对面的沁澜河岸要少走好多路,虽行人多吵吵闹闹,弄脏地面,多请几个人打扫便是,那来往的可都是贵人,拐个弯儿便能到二楼买他们的东西。   二楼才是他们主要挣钱的地方。   陆靖瑶问张如月有什么要买的,张如月知道这里东西贵,她囊中羞涩,怕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但她素来爱乐器,书画,若有喜欢的省吃减喝也要买来。   她不是死要面子的人,这些东西她便是买不起,看看也是长见识。   “我倒没什么缺的,上去瞧瞧吧。”   来这里买东西的都是贵族小姐,哪有真缺东西的。   管事的面上挂着笑,介绍道:“我这里新到了一批字画,看这位小姐举止不凡想来会对那些字画感兴趣。”   管事的眼光毒辣,又会说话,陆致也说要买字画偶遇,这一来管事的倒是合了陆靖瑶的意。   “姐姐要不要去瞧瞧。”   张如月斟酌一番,她向来谨慎,不经意被别人的话干扰她的决定,宁国公府的书房里藏书很多,名家字帖也不再少数,她今日出来主要是想见识一下这京城名贵的乐器。   “听说宝莱阁珍藏许多乐器,不知可否一看。”   陆靖瑶愣了愣,管事的倒是反应快,马上道:“自然可以,小姐请。”横竖卖什么都是赚钱。   这宝莱阁的乐器虽然名贵,也是随着这些客人试的,试的都是懂的人,不怕轻易弄坏,便是试坏了也有银子赔。   管事的把二人领到卖乐器的地方,张如月挑了一把筝,拨动弦,她做事认真,陆靖瑶坐在一旁等她,张如月道:“阿瑶,我还要看一会,你可以去别处逛逛,回头我去找你。”   她不好意思叫陆靖瑶等她,陆靖瑶想着她五哥还在卖字画的那里等着“偶遇”,便点了点头,准备过去同她五哥说一声。   宝莱阁太大,她五哥也不知坐在哪个旮旯地方,她眼睛都看酸了也没瞧见人。   正低头揉眼的时候,一处四扇梅兰竹菊屏风罩住的案桌里他五哥坐在那里笑吟吟的说着话,他身侧坐着的面容清冷的男子俨然就是她的未婚夫君赵誉。   她捂着脸准备走开,偏赵誉一眼扫到了她,四目相对,陆靖瑶挤了个笑出来,陆致也瞧见了她,对着她招手。   这里的屏风相互隔着,旁边的客人瞧不清楚,陆靖瑶走过去对赵誉行了一礼:“秦王殿下。”   赵誉道:“不必多礼。”   他二人关系陆致是知道的,陆靖瑶问陆致:“五哥你坐这里我哪看的见。”   陆致恍然自己过来是有正经事的,解释道:“我瞧上了幅画,只是那画被旁人订了,我还觉得惋惜呢,结果订了画的人是殿下。”   不用说都知道赵誉把画让给他了。   陆致往她身后打量,没瞧见张如月,着急的问道:“她呢。”   陆靖瑶故意逗他:“不好意思啊五哥,我尽力了,但是表姐突然有事不来了。”   陆致以为张如月知道自己这里所以不来了,一阵丧气,赵誉见小姑娘脸上的兴味就知道她是骗人的,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陆致垂着头没看见,陆靖瑶睨了他一眼,示意他大庭广众之下别乱动。   赵誉眉眼温和,嘴唇动了动,叫她跟他走,她摇了摇头,赵誉笑着拽了她一把,她气的要踹他脚,他把她按在怀里:“别动。”   “做什么,五哥还在呢。”   她一扭头,她五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93章   他大掌搂在她的腰上, 她怕被旁人瞧见, 脑袋有些发晕,心下担忧, 小声说:“别这样, 旁人瞧见了不好。”   赵誉唇角翘了翘, 小姑娘今日穿的漂亮,小脸红扑扑的, 他瞧见了就想搂在怀里亲一亲,抱一抱,这要是在屋内没什么,此刻只有屏风遮挡, 他若这么做了,小姑娘要恼的。   陆靖瑶把他推开:“我五哥去哪了。”   “你觉得你五哥会在这里打扰我们吗。”   “什么打扰我们, 我五哥今日出来是有正事要办的,我刚刚骗了他, 他若是走了我今儿不是白忙活了。”   她扭头要往外面走, 赵誉拽住她说:“我今儿从你一出门就跟着你了,你若走了,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陆靖瑶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从我一出门就跟着我了。”那他怎么不说呢, 堂堂一个王爷跟在小姑娘的屁股后面溜达了这么久, 也不嫌丢人吗。   赵誉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叫住我。”   “若是叫住你你还怎么把你那表姐给哄出来。”   赵誉和陆靖瑶在一起,张如月肯定不会不识趣的跟着的。   陆靖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把我表姐哄出来”   赵誉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笨蛋,你刚刚不是自己说了。”   陆靖瑶摸了摸脑袋,这句笨蛋一出, 什么暧昧都没有了。   “我要和我五哥说我如月表姐在哪。”   “你五哥没你想的那么笨,你外头带着护卫,他一问便知,别去打搅你五哥了,跟我走。”   “去哪”   赵誉没回她,陆靖瑶把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垂头道:“都是人。”   “都是人怎么了,你是我媳妇。”   他凑到她耳边低语,那么正经的脸,说出的话痞里痞气的。   她鼓着腮帮子瞪他:“别浑说,我们还没成亲呢。”   他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唇角勾起:“快了。”   他说的好像她已经是他的媳妇了一样。   今日天气不错,沁澜河岸上许多人,赵誉带着陆靖瑶过去时正巧户部侍郎杨鑫和几个朋友也在,他坐在船头,手里捏着酒壶唤赵誉过去。   一身白袍,头发用银冠束起,唇角微微挂着笑,脱了官袍,和平日里陆靖瑶见到的温润书生模样大不相同。   他是教导过陆靖瑶的,陆靖瑶对他也算是恭敬的叫过两句先生,只是后来赵誉不许她那么叫,因为觉得陆靖瑶那么叫,按照辈分来他就吃亏了。   “那是杨大人,你不是说你一早就跟着我的吗。”   陆靖瑶有些怀疑赵誉说一早出门就跟着她是哄她的了,不然怎么他们刚到这里杨鑫就知道了。   “阿誉,到这边。”   赵誉对上陆靖瑶一脸怀疑的表情,解释道:“我和他不是一起的。”他确实从陆靖瑶一出门便跟着她了,本想单独带着陆靖瑶游船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杨鑫,那人笑的一脸荡漾,若不过去又不知说些什么混账话。   “誉表哥,咱们过去瞧瞧吧,人多也热闹些。”   若是单独和赵誉在一起保不齐他又动手动脚的。   她心里想什么赵誉清楚,也不揭穿的,扶着她往杨鑫所在的画舫上去。   画舫里面还有几位杨鑫的朋友,一见赵誉来了,慌忙跪下行礼,赵誉道:“在外不必多礼。”   画舫里备了美酒佳肴,陆靖瑶坐在赵誉身侧,心里堵的慌,面上挂着笑。   杨鑫捏着酒杯敬赵誉,画舫里几个身形袅娜的女子弹唱助兴。   坐在案桌前的美人婉转吟唱,其中一个美人手执玉壶,纤腰向后倒去,半软着身子恰好歪在杨鑫身上,纤长的手指托着酒杯娇笑着往杨鑫唇边送。   这几名女子都是赵誉未来之前挑过来的,陆靖瑶和赵誉过来了也不好把人撵走,往常这般调笑作乐也没什么,只是今日顾忌陆靖瑶在此,不好太过,杨鑫接过酒杯,拍了拍美人的手,美人会意,正要退开。   今日同来的曹小公子酒意上了头,笑着对那美人说:“琳琅啊,给杨公子喂酒不算什么,若是能劝了那位公子的酒才是你的本事。”   琳琅是常给这几个公子弹唱的,自然知道赵誉的身份,脸上羞红一片,赵誉生的俊郎,身份尊贵,这样的男人,便是她久经风场,看一眼也忍不住脸红心跳。   杨鑫瞪了曹小公子一眼,曹小公子醉醺醺的,面前的酒杯都倒在了桌子上。   琳琅瞥了陆靖瑶一眼,陆靖瑶故意往旁边看,琳琅羞答答的倒了一杯酒往赵誉身边凑,跪在他身侧,双手举过头顶。   “奴家请公子喝酒。”   “哎呀琳琅怎么害羞了,你给杨公子敬酒可不是这么敬的。”   旁边人拉了曹小公子一下,提醒道:“你小子是酒喝多了,不要命了。”   曹小公子打了个酒嗝,脖子都红了,他酒量差,嘴巴又贱,几个公子这才灌他想让他出丑,哪知道这丑没出,倒是贼胆包天,连殿下都敢戏弄。   “殿下,这小子喝多了,您别同他计较,琳琅,还不起来。”   琳琅微微抬头,双颊微红,轻启红唇:“公子。”   她手都举酸了,几个公子见她不起身,心下了然这琳琅的意思,怕是有意讨好秦王殿下,想要往上爬了。   若是陆靖瑶不在,他们定要调笑一番,可今儿陆靖瑶在,都知道她是宁国公府的小姐,秦王殿下未来的王妃,秦王殿下待她不一般,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乱说话,冲撞了殿下的心尖子,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也就曹小公子那个醉鬼还在那胡言乱语,想来脑袋也还完全失去意识,知道陆靖瑶是秦王殿下未来王妃,扶起倒下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结结巴巴道:“珠玉在侧,俗物岂入眼。”   琳琅粉腮瞬间变得苍白,这话就是说她是俗物了。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比不得宁国公府的小姐,可这些公子平日里也都是把她捧上了天,她容貌美,等闲客人也是不见的。   杨鑫听着他这明显讨好秦王殿下的话,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只是他这番讨好赵誉并不领情,阿福是珠玉,那也是他的珠玉,岂容他人评头论足,他执起面前的酒杯向曹小公子扔去,冷声斥道:“混账东西,什么话都敢说。”   他本意是曹小公子冒犯了陆靖瑶,陆靖瑶误会了他的意思,她听着曹小公子夸了自己贬低琳琅,赵誉却发火了,以为这是为琳琅出气,心下老大的不乐意,连屁股都挪着离赵誉的位子远了些。   那酒杯堪堪擦过曹小公子的侧脸,浑身激起一层冷汗,酒瞬间醒了大半,跪在地上求饶:“草民酒吃多了胡言乱语,请殿下恕罪。”   出来都是玩的,闹成这样岂不是不愉快,都怪这曹家小子酒喝多了乱说话,画舫中旁人不敢说话,杨鑫胆子大,看琳琅脸色苍白,举着酒杯的胳膊微微打颤,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琳琅姑娘这是做什么,杨某不好吗,你这样可真是令杨某伤心。”   琳琅知道这是替自己解围,忙挤出个笑说:“是琳琅的不是,琳琅给公子赔罪。”   画舫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案桌下赵誉想拉陆靖瑶的手,陆靖瑶躲着他,暗骂他流氓。   这群人一看就是常与赵誉聚在一起的,其中一个还是宗室郡王世子,看刚刚那样子便知道那什么琳琅姑娘想要巴结他,她在时尚且如此,她不在时还不知什么样子。   赵誉也不知今日那歌姬怎么就突然给自己敬酒了,也不知哪个混账东西出的馊主意,不过瞧着小姑娘吃醋的样子他还挺开心的。   陆靖瑶气鼓鼓的不理他,赵誉旁若无人的哄她,眉梢带着笑,画舫中的人除了杨鑫都比较诧异,他们知道殿下看重这位未来王妃,没想到迁就成这样。   看那嘴角翘的,也不怕丢了他秦王殿下的面子。   那个宗室郡王世子年纪同赵誉差不多大,按照辈分该唤赵誉一声爷爷,赵誉见哄不好旁边这位小祖宗,这小祖宗打翻了醋坛子和他较着劲呢。   可怜郡王小世子正在看戏,被赵誉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收到暗示,苦着把脸,哀怨的唤了一声:“九爷爷。”   他这声九爷爷颇为不甘心,哀怨婉转,陆靖瑶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奇的问道:“你刚刚叫他什么”   郡王世子答:“九爷爷,陆三小姐,我辈分小,您日后嫁给九爷爷见到我千万不要叫我,我不想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被人唤一句大孙子。”   画舫内顿时传来一阵笑声,都在调笑着唤郡王世子大孙子,郡王世子抬起脚踹他们,什么人都敢占他便宜。   陆靖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会画舫内才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同陆靖瑶搭上了话。   陆靖瑶从前不知道这些人和赵誉关系不错,以为只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这会看来他们也不是特别怕赵誉,仔细想想也是,若不是关系亲近,也不会叫她一起了。   她又磨了磨牙,一起混的都是这个鬼样子,赵誉平日里肯定也是这样的,温香软玉在怀,好不快活。 第94章   赵誉捉住她的手把玩, 她挣不开, 倒抽了口气,一用力, 手腕上的镯子滑下来落到了他的手中 , 他笑了笑, 捏着那只镯子对她挑了挑眉。   陆靖瑶没理他,赵誉同画舫上的人说了几句话, 便带着她走了,到了外面才同她解释今日不知他们会请歌姬过来助兴。   陆靖瑶嗤了一声:“若是知道他们请了歌姬来,是不是就不让我来了。”   那还不是一样,男人都是贱骨头。   赵誉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 从袖中拿出刚刚那只镯子要给她带上,陆靖瑶不乐意:“你拿去吧, 我不要了。”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便留了。”   赵誉也不同她客气, 正要把镯子收起, 二楼窗户落下一个茶盏,赵誉眼疾手快的抱住陆靖瑶往旁边躲,那镯子和茶盏一起落到地上摔成了几截。   身后护卫警惕的摸向腰间的剑, 陆靖瑶吓了一跳, 这会见地上的凶器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呢。”   她人还在赵誉怀里,赵誉拍着她的背道:“不怕。”   他搂着她的力气很大,在他的怀里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心里暖暖的,她红着脸低头嗯了一声。   那些护卫四处查看有没有刺客,赵誉低声问:“还生气吗”   陆靖瑶摇了摇头:“我没生气,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可能吃醋了吧。”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实心眼的姑娘。   秦王/府的护卫上楼把扔茶盏下来的人给捉了下来,是一个年轻人,衣着华贵,陆靖瑶没见过他这号人,估摸着是哪个富家公子。   见冲撞了贵人,对着赵誉和陆靖瑶拱手解释说是不小心滑了手。   滑手把茶盏滑那么远也是挺厉害的,他一直向赵誉赔罪,面带愧色。   “是在下的错,令小姐受惊了,若二位不忙,在下愿意备一桌酒菜向二位赔罪。”   这人态度很好,不像是任性的富家公子,二楼窗前探出一个脑袋,时不时的往下面看,陆靖瑶估摸着是一对小情人打情骂俏的过了火,这公子一个人把责任都承担了下来。   赵誉冷声道:“伤了人便是拿你的命都不能赔。”   那年轻人愣了下,没想到赵誉突然发难,他不知赵誉身份,只是看架势便知不是普通人,这事本就是他理亏,讪笑道:“是在下的错,在下愿意赔罪。”   陆靖瑶拽了下赵誉,低声道:“算了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赵誉冷冷的扫了年轻人一眼,对着一旁的护卫道:“你留下来处理。”   那护卫应了是。   陆靖瑶跟在赵誉身旁问他:“这还要处理什么。”   赵誉道:“镯子砸了自然要他赔钱。”   陆靖瑶:“……。”   亏他还是个王爷,镯子砸了还让人家赔,不会就为了镯子发火吧。   她和赵誉又去宝莱阁转了会,为赵誉挑了一条碧梧金鹊中阔白玉带,赵誉很是欢喜,催着她让她替他带上。   这还在外头,他身上腰带季的好好的非要换,陆靖瑶拿眼睨他,她眼尾点了些胭脂,这么眼波流转,凭生了股媚态。   赵誉看着有些意动,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腰间放,她有些恼了,垂头道:“赵誉,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赵誉见小姑娘两颊绯红一片,这倒是稀奇了,他显少听她唤他的名,都是誉表哥,殿下的叫,这么叫他的名,声音绵软,似恼似羞,别有一股韵味。   眼角弯起,带着笑意,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好了,我不闹你了,先收着,等成亲后让你给我系上。”   “赵誉,你这么流氓,我都不敢嫁给你了。”   赵誉觉得这句流氓自己挺冤的,他捏住陆靖瑶的鼻子,笑着说:“小醋坛子,我怎么流氓了,我都这么大了,身边勉强算是有了你一个人,我自然想亲近你的,不让你给我系让旁人系,你不吃醋,嗯。”   他凑到她唇上啄了啄,她下意识的往周围看,怕旁人瞧见,倒给了赵誉机会,把她搂在怀里,小姑娘的唇柔软,仿佛怎么亲都亲不够。   她软在他怀里,只能由着他抱着,依靠他站着,脚跟都是绵软的,赵誉看她乖乖巧巧的样子,不忍心再欺负她,这才把她给放了,凑到她耳边问:“我这样还流氓吗。”   她哼了一声。   他又问喜不喜欢我流氓,只对你一个人流氓好不好,陆靖瑶到底还是个姑娘,哪经得起他这样逗,羞恼道:“你注意点,我们虽然从小就认识,可我和你不熟的。”   “亲过了还不熟,那怎样才叫熟,阿福你说一说。”   “不许叫我阿福。”   “好,不叫。”   他捏着她的脸:“瑶瑶,我怎么觉得你的脸比以前烫了。”   何止是脸上烫,她身上也烫。   她推开他,有些口干:“你别招我了,我都热死了。”   “热。”   赵誉的眸色变了变,看着陆靖瑶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陆靖瑶知道这厮肯定又邪恶了。   她摸着脖子:“我身边的一个姑姑总是做些补汤给我喝,补得我浑身冒火,感觉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赵誉了然,意味深长道:“那你嫁过来时可一定要把她带过来陪嫁。”   有这样的姑姑在他就不怕小媳妇不开窍了。   陆靖瑶倒了杯水仰头灌下去,嚷道:“我喉咙干死了。”   赵誉吩咐人端新鲜瓜果上来给她吃,刚刚留下去处理事情的护卫上来了,手里捧着十两银子。   说是那人赔偿了十两银子,赵誉嫌少。   护卫赶紧跪下解释说已经同那人商量了很久了,只是那人实在拿不出银子。   护卫诚恳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一看就是真的跟刚刚的年轻人讨价还价了一番,不然不会这么久。   陆靖瑶也不知道自己的镯子值多少银子,不过砸了就砸了,也不值当什么的,她也不缺这些,没想到赵誉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让人家赔,看这护卫熟练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发生不少次了。   赵誉觉得那人穿着华贵不可能不缺银子,只要护卫缠着肯定能要到银子。   陆靖瑶有些听不下去了,她这未来夫君怎么有教下属碰瓷的嫌疑呢。   最后那护卫说那公子身上确实只有十两银子,他已经搜查过了,公子是有家室的人,银子都在家中夫人身上,夫人是个勤俭持家的人,他不敢向夫人要银子。   护卫觉得那公子也是可怜,同他一番商讨都快急哭了。   赵誉道:“行了,退下吧。”   陆靖瑶看这主仆俩说话,撑着头笑。   赵誉去捏她的脸:“你别笑,你生在宁国公府不知柴米油盐贵,那人的过失打碎了你的镯子肯定要赔的,这些银子有总比没有强。”   陆靖瑶嗯了一声,笑着说:“有你这么会持家过日子的夫君,我以后就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哪里舍得饿死你。”   赵誉拿着护卫辛苦要来的赔偿带着陆靖瑶去买东西吃。   赵誉砍价都不带眨眼睛的,气场全开。   她们走好远都能听到商贩嘟囔的声音,也难怪人家要抱怨,看两人的穿着身后还跟了一群护卫,以为来了个肥客任宰,没想到来的是个铁公鸡。   他一个王爷自然不缺那些银子,不过是图个乐子。   陆靖瑶看他一两银子都要斤斤计较半天,心里来了坏主意,非要拉着他去赌场。   赵誉不愿意她沾那种地方,她便拉着他的手,甜甜的说:“誉表哥,带我去见识一下吧,我知道里面什么人都有,可有你在我就不怕。”   赵誉怎么经得起她这么狗腿子的捧,心甘情愿的被她拽进了赌场。   赌场里哪有她这样的小姑娘,赵誉给她戴了个帽子遮住她的脸,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护卫,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跑过去凑热闹的。   陆靖瑶成为宁国公府的三小姐后这是最疯狂的一次了,赌场里许多人都好奇的往陆靖瑶看。   赵誉蹙着眉挡在陆靖瑶身前,冷冰冰的目光扫了一圈,虽然带着帽子旁人看不见陆靖瑶的脸,可他还是不喜这些人看他媳妇。   赵誉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带她来了,陆靖瑶却是一脸兴奋,随便的挑了个桌子,把那十两银子剩下的三两全都押了上去。   她玩了一会,轻飘飘的输光了赵誉身后护卫身上的银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往赵誉看。   “没玩够呢,没银子了。”   她说的有些委屈,好像是他太穷,不能让她玩的尽兴一样。   果然一旁赌场的人诱惑道:“姑娘要玩自然可以,我们可以借钱给姑娘。”   赌场最不缺的就是钱以及赌鬼。 第95章   陆靖瑶可怜巴巴的看着赵誉:“可以吗?”   赵誉哪里受得了她这个样子, 何况他的媳妇怎么可能需要借赌场的银子。   陆靖瑶见他不说话, 从手腕上把另一只没摔碎的镯子退了下来,叫赵誉半路截住了, 对着后面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便又拿出了一叠一票。   她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输光的, 她开心的捏着银票,赵誉凑到她耳边道:“先说好了, 玩两把,咱们要走了。”   陆靖瑶幽幽道:“你莫不是怕我输光了你的钱才不让我玩的吧。”   她现在就觉得赵誉这王爷做的有些抠门。   旁边赌场的人听见了,起哄道:“这为博美人一笑千金都舍得,哪里在乎这点银钱。”   赵誉身后的护卫听见他们嘲笑自家王爷, 手放在腰间的剑上,冷声斥道:“放肆。”   他这一声呵斥赌场的人就不乐意了, 他们赌场能在京中站稳脚跟背后势力自然不小,且赌场的人向来会看人下菜, 陆靖瑶和赵誉都是赌场的生面孔, 他们没见过,不知道他们身份,只看衣着打扮尊贵, 身后跟着护卫, 暗暗估摸着是外地新进京的,这种人最适合宰一宰了。   赌场里四面八方都是护卫,赵誉进来时只带了四个护卫,其他护卫全都留在了外面。   赌场的护卫瞬间把陆靖瑶和赵誉围了起来。   管事的穿着一身青衫, 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颧骨突出,笑起来眼角有褶,捏着手指道:“不知贵人有哪里不满意。”   陆靖瑶躲在赵誉身后,赵誉伸手搂住她,淡淡道:“叫你们的人退下。”   管事的轻轻一挥手,那些人便重新回到了看守的地方,管事的对着赵誉拱手道:“看贵人面生,想必是头一回来,咱们这里的规矩是只赌,不看身份,您的护卫刚刚惊扰到了我们其他客人。”   陆靖瑶仰头看着赵誉,他不慌不忙的对护卫招了招手,护卫赶紧又拿出银票,赵誉道:“赌场的规矩应该是这个吧。”   那管事的虽见惯了银钱,这会见他一下拿出这么多银票也有些吃惊,暗暗揣测赵誉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得罪。   他斟酌一番,道:“公子小姐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来者是客,你们继续。”   陆靖瑶拉着赵誉的衣袖,道:“我不想玩了。”   她感觉这管事的不怀好意,是她任性了,忘了赌场都是吸血的,专门盯着进场的每一个人,他们这么高调的进来,不把银钱输光,看这架势想必也是不容易的。   赵誉低头,温声道:“真不想玩了,若是想玩,可以继续。”   陆靖瑶摇了摇头,赵誉拉着她的手要走,刚刚那个管事的上前拦住他们。   “咱们这里还有好多好玩的,小姐头一回来,不试试就走岂不可惜。”   护卫道:“我家主子要走。”   管事的啧了一声,叫人搬了椅子给他们坐,看样子是要谈判了。   “公子小姐刚进来没多会便要走,可是我们这里照顾不周,公子小姐可以给我们提提意见,我们知道了也好改,我头一回接手这里,公子小姐也是头一回来,不知能否帮帮我,说出你们的想法。”   陆靖瑶知道他们这是遇见新上任的管事,一心想要表现好些,拿他们开刀了。   她们就带了四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打过赌场的人,外面的护卫能不能及时进来,赵誉是王爷,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当然了,她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用了,你们这里很好,我们没有什么意见。”   “那为什么公子小姐刚来便要走。”   合着这是遇见黑赌场了,进来便不能轻易出去了。   四周赌徒的声音热火朝天,个个面红耳赤的。   陆靖瑶捏住赵誉的手腕不许他说话,道:“我只是进来玩玩,现在也玩了好一会了,自然要走了。”   “可我看小姐刚刚分明是没尽兴的样子。”   陆靖瑶被他问烦了,蹙了蹙眉,身后护卫直接剑架在了那管事的脖子上:“废话少说,我们主子要走,耽误我们主子时辰,要了你的命。”   这护卫也太牛了。   陆靖瑶扫了一眼,就是刚刚负责商量镯子损失的那个护卫。   那管事的板着脸道:“这是做什么,赌场里拿剑可不是好兆头,我也没有恶意。”   陆靖瑶往赵誉的身边靠了靠,那管事的笑了笑,刀架在脖子上,还淡定道:“小姐别怕,我们赌场虽然有规矩不能随意拿刀,可你们第一次来不知道规矩,你们现在就可以说出你们觉得我们赌场不好的,没关系,我听了不会介意,也不会拦着你们不让走。”   这意思就是不说便拦着不让走了。   两方人相互沉默片刻,一齐动起手来,赵誉把陆靖瑶护在怀里,赌场里顿时乱成一团,正在赌的人受到了影响,尖叫着跑起来。   管事的本以为赵誉第一次过来,还带着姑娘,应该不敢打起来,他随便的威胁几句就得乖乖的跟他赌几场,银子就进了他的口袋,哪知道这四个人这么厉害,他们那么多人都打不过。   那些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站着的人一脸警惕的盯着赵誉。   管事有些慌了,连骂废物,连这几个人都打不过。   “损坏的东西可都是要赔的。”   也就赌场里不好亮出身份了,不然哪里轮的到这个小小的赌场管事在这乱叫。   刚刚的护卫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直接越过他身边围着的人,剑再一次架在他的脖子上,管事的吓出一身冷汗,脸色苍白:“你想干什么。”   “好大的狗胆,敢对我家主子无礼。”   “有……有话好好说。”   “你这赌场有些黑,刚我家小姐玩的骰子你们动了手脚。”   他说的非常肯定,周围的人听说骰子动了手脚,一脸激动的往这边看,管事的梗着脖子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护卫刀往前放了放,管事的脖子上瞬间出了一道血痕:“算计了我家小姐多少银票赶紧拿出来,不然要了你的命。”   陆靖瑶:“……。”   她输掉的钱还能要回来。   管事的也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抖着唇不说话。   护卫扭头请赵誉示下。   赵誉扫了眼周围的人,这些人都是进了赌场赌的人,有些人刚进来没多久,有些人已经赌了好多年,甚至晚上也不出去,专门在这里赌,这赌场不知坑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钱,又不知多少百姓进了这里,倾家荡产的出去。   尤其是这里的管事,愿意借钱给百姓赌,他从前听说赌场有借钱给赌鬼的,赌鬼若是还不上,赌场便会派人去捉了他们的妻子女儿卖了抵债,那会他没怎么在意,这会人都在这里了,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赌场能够存在也是朝廷默许的,他是王爷,天家皇子,百姓口中天天喊着万岁千岁的,朝廷颁布法令一年的粮食   免征他们便激动的跪在家门口,朝着宫门口的方向拜,他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除去上交的也余不下多少。   他在这里被拦住还能有护卫,百姓若是被拦住,便只有乖乖的按照赌场所谓的规矩来。   百姓那么信任朝廷,若不是今日他来了,他是不会管这事,既然来了,那便顺手管一管。   他看了眼陈兴丰,陈兴丰便是刀架在管事脖子上的护卫,他是乾元十八年武举殿试一甲第三探花及第,景德帝亲赐的秦王/府正五品典军。   这时外面王府的便衣护卫已经全都冲了进来,赌场的少东家今日也在,不知行哪个赌桌上下来的,一脸慌张的拱着手:“这位爷,不知我们这里哪里得罪了您。”   这些人还不知赵誉身份,只是看这架势便知道碰到硬碴了。   管事的一脸慌张,陈兴丰踢了他一脚,把他们压到一楼最左边的屋子里,那间屋子原本是管事的休息的地方,这会赵誉和陆靖瑶坐在桌子旁,管事的和新揪出来的公子被压跪在地上。   “这赌场背后的主子是谁。”   问了两句也没问出什么,陆靖瑶对审问没什么兴趣,赵誉便带着她走了,她自然不知道她走后那个连讨回十两银子都面红耳赤的护卫拿出鞭子无情的甩在了管事的身上。   出了赌场,陆靖瑶对赵誉道:“我若一直这样,你不会嫌弃我败家吧。”   赵誉额角突了突,随即勾唇,温柔道:“不会,你输得那些都不该输的,是他们在骰子上动了手脚,我会替你把银子讨回来的。 ”   陆靖瑶:“刚刚那个护卫很厉害吗,他只讨回了十两的镯子钱。”   陆靖瑶有些嫌弃。   “哦,那个是陛下亲封的正五品典军,应该没问题。”   陆靖瑶:“……。”   让正五品典军专门讨钱,陆靖瑶真不知道这赵誉的皇位是怎么坐上的。 第96章   陆靖瑶再到宝莱阁时已是傍晚, 宁国公府的马车还侯在那里, 她想到今日同她一起出来的张如月,暗暗吸了口气, 唤来管事的问张如月有没有走。   这里客人多, 堂下的管事没注意, 让她稍等片刻,他找人问问。   张如月的丫鬟很快便下来, 见到她福了福身说她家小姐一直在上面等着她。   陆靖瑶赶紧随她上去,张如月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手里捧了本书,一手拖着脑袋微微侧着头, 秀丽文雅,像幅画一般。   陆致隔了道屏风盯着张如月的方向发呆, 瞧这样子便知道张如月一整日都没怎么搭理他。   陆靖瑶让赵誉先走,赵誉有些不满, 正巧这时陈兴丰过来了, 对着赵誉行礼后,嘴唇噏了噏,似有难言之隐。   陆靖瑶开口道:“誉表哥, 咱们日后见面的时候还长着呢, 你便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可怜可怜我五哥吧,你瞧我五哥多可怜。”   张如月已经瞧见陆靖瑶和赵誉了,只是碍于赵誉不好过来,手里捧着书还装作在看书的样子。   陈兴丰立在一旁, 赵誉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有异,他这个典军倒是显少露出这种表情,怕是刚刚的赌场真有猫腻,若是朝堂之上的人,那就更巧了,他勾了勾唇角,眸中划过一抹危险的气息。   陆靖瑶不经意间瞥见,愣了愣,下意识的往一旁走了两步,站的离他远些。   这样的赵誉,既熟悉又陌生。   赵誉敏锐的感觉到小姑娘对自己的疏离,但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便做什么,对着陆靖瑶道:“你瞧上什么便记在秦王/府的账上。”   陆靖瑶点了点头,赵誉这才转身阔步向外走,陆靖瑶盯着赵誉的背影发了会呆,他身材健硕,正是英姿勃发的好时候,他对旁人冷酷,对自己却时常很幼稚,只是他刚刚的表情让她想起梦中的十殿下来,梦中她从未见过十殿下,只是在听到他的名号时便不自觉的惶恐,她想着那是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人。   “阿瑶妹妹。”   张如月的声音让她回了神,她笑了一下,对张如月赔礼。   “是我不好,跑出去玩疯了忘了如月姐姐在这里等我。”   张如月摇头:“无事,我一直在这里看书。”   陆致跟着走了过来,他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着身蓝色圆领直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改往日两鬓留下两小撮头发的习惯,显得成熟一些,他生的高,身材修长,一张脸也是英俊潇洒,这么打扮不再那么吊儿郎当的,就希望他的如月表妹能多看他两眼。   她这般不计较,陆靖瑶更加不好意思了,她将张如月哄出来就是为了让她能多和自己的五哥多相处,张如月又怎会看不出来,张如月一个上门投靠的孤女,她是宁国公府的小姐,便是想要拒绝她也要斟酌一番,她贸然请张如月出来和陆致见面,要是让她三婶知道了只怕又要怪张如月为了嫁入宁国公府,不择手段的讨好她,陆靖瑶这会恍然自己今日行为是多么的欠妥当,心下愧疚,挽着张如月的胳膊:“总归是我的错,姐姐初到这里,对这里不熟,我便鲁莽的将姐姐一个人丢在这里。”   张如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我极喜欢这本书,妹妹觉得愧疚,便买下这本书赠予我吧。”   一本书不值什么钱,张如月也不是想占陆靖瑶便宜,何况书本就是高雅之物,让陆靖瑶赠书既不会显得自己贪图小便宜又能消除陆靖瑶心中的一丝愧疚,都不是什么大事。   陆致跟在两人后面,没人搭理他,他也不嫌冷落,天色已晚,张如月是客,不便晚归,三人便回了府。   路上陆致想要同张如月搭话,都被她轻飘飘的避开了,如此一日碰壁,不免有些沮丧。   陆致靠在座位上,陆靖瑶对他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这种事得慢慢来,他已经占了近水楼台的先机了。   陆靖瑶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张氏那边,张氏不松口,瞧不起张如月,出言羞辱她,以张如月的性子定不会上赶着让人羞辱,还不是躲着陆致吗。   也不知是不是近来不宜出门,三人回了府,张如月便随着陆靖瑶和陆致一起去给清河郡主请安,恰好陈氏和张氏都在这里,张氏一看张如月又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眼神像刀子一样往张如月射,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儿子不好,只会觉得是张如月又勾引自己儿子了。   陈氏见张如月和陆致在一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蹙着眉,不满的看着陆致,张氏经常在院中骂张如月破落户,想要攀高枝嫁入宁国公府的事她是知道的,陆致想要娶自己侄女不先说服他娘,反而先缠着自己侄女,张氏回头又要败坏她侄女名声,这种事女儿家总要吃点亏,何况陆致是宁国公府的公子,她侄女是父母双亡的孤女,便是有她护着总归只是个姨母,不是亲生父母。   三人请了安后看气氛不对,陆靖瑶便带着张如月去了自己院中,她们刚走,张氏便捏着手帕哭了起来,指着陈氏的鼻子骂,你心疼你侄女,那你把侄女嫁给你自己个儿子好了,何必来祸害她儿子。   陈氏正要讽她,她儿子什么样她自己心里没数,清河郡主气的拍了下桌子,陈氏和张氏齐齐挺直了腰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芷桃拍着她的背为她顺其,清河郡主指着她俩道:“整日这般吵吵闹闹,平日里我也不同你们计较,今日是商量我娘的寿辰,你们岂敢这般放肆,你们若是不想去便说一声,我也不逼着你们同我去大长公主府做样子。”   过些日子便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寿辰,她地位尊贵,寿辰是要大办的,清河郡主是鲁国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宁国公府这边去人肯定会受到重视,倒是满京城的世族都看着,岂能失了礼数。   张氏和陈氏齐齐认错。   清河郡主道:“妯娌之间吵吵闹闹正常,可你们也要分清场合,我与你们商量我娘的寿辰,你们当着我的面要吵,岂不是对我的不尊重。”   陈氏忙道:“我们打心眼里尊重大嫂的。”   她这倒是实话,清河郡主身份尊贵,是宁国公的当家主母,宅院里那点阴私事陈氏还未嫁过来时便知道许多,她一直担心嫁过来会被清河郡主打压,可这么多年清河郡主对她一直很和善,甚至她在二爷那里受了委屈清河郡主也是帮着自己的,娘家那边出了事清河郡主也是能帮则帮,府中中馈在一般府中哪里轮的到二房夫人来管,可清河郡主把中馈交给她,十几年也未曾向她讨要过,只偶尔逢年过节的采买或是府中大事需要银子打点时询问自己银子可还够用,周身气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这样的大嫂陈氏岂能不尊重。   清河郡主揉着脑袋:“阿月是二弟妹的侄女我不便过问,阿致是三弟妹的亲生儿子自然由三弟妹管束,他俩的事你们自去商议,不要在我面前吵,我也提醒你们,自家人怎么吵都是自家人,若是丫头们碎嘴,外头传了宁国公府的闲话我当头要找的便是你们。”   陈氏和张氏乖乖的站着听训。   清河郡主摆了摆手:“行了,都坐吧,这礼单你们俩再瞧瞧可有纰漏。”   清河郡主一番训斥,两人都不敢再乱说话,陆靖瑶进了屋便寻了借口避到了里间,丫鬟也都退了下去,陆致没忍住上前道:“阿月表妹,我娘她不是故意的。”   刚刚他们并未走远,张氏的哭骂声便传了出来,陆致虽气张氏,但到底那是自己娘亲,他一路上都不敢抬头看阿月表妹。   张如月避开他,淡淡道:“三夫人的话五公子也听见了,便不要让我为难了。”   “阿月。”   “五公子多保重,告辞了。”   “阿月。”   陆致慌张的拽住她的衣袖,张如月瞥了他一眼:“五公子自重,我虽是孤女,可宁愿一辈子不嫁常伴青灯古佛也不会任人羞辱给父母尊长蒙羞。”   陆致满面羞愧,不知如何开口,缠着阿月表妹的是他,骂人的是他娘,都说婆媳是天生的冤家,他这媳妇还没娶进门,娘便这么不待见自己媳妇,终归是他无用了。   他松了她的衣袖,弯身拱了拱手:“阿月表妹,我待阿月表妹一面诚心,也知阿月表妹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定会说服我娘,娶你进门的。”   张如月一言不发的往外面走,陆致见她没反应,心急如焚,她忽然扭头对他道:“五公子这般身份便该配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我这般身份本就配不上五公子,何况我这人出身虽不高,性子却有些倨傲,不想每日侍奉婆母谦卑到尘底却得不到好脸色,亦不想年老色衰还要看着丈夫软玉在怀的是比自己女儿还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更不想夫妻离心时哭诉无门,我自傲,善妒,五公子,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陆致愣了愣,咋舌道:“表妹何必妄自菲薄,你……你这样的天仙,不……不对,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张如月冷下脸来,甩着袖子骂了句:“风流公子,我才不屑。”   她果然如她所说般倨傲,横眉相对时,陆致发现自己更喜欢她了。   陆靖瑶从里面叫住他:“别追如月表姐了,你先安抚好三婶吧。”   陆致瞬间丧气,他娘那性子,认定了的哪那么轻易改变。   陆靖瑶嗤了一声:“你喜欢人家却要让人家嫁给你受委屈,这算哪门子喜欢。”   陆致咬牙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   “你不听我的,回头阿月表姐嫁给旁人了,你别找我哭。”   她说完便将陆致轰了出去,陆致捏了捏拳,为了娶到阿月表妹,他一定会说服他娘的。   秦王/府里赵誉听了陈兴丰的话眼神越来越冷漠。   陈兴丰道:“只是底下的一个小管事罢了,借了忠勇侯府的势才敢如此。”   忠勇侯府为谁办事不言而喻,可背后靠着的还是那位荣光无限的老祖宗。 第97章   想到忠勇侯府背后的依靠, 赵誉脸色愈加难看, 自他与陆靖瑶定亲后,宁国公朝堂之上不再像以前一样同他作对, 可鲁国大长公主扶持的一直都是魏王。   魏王是聪明的, 不过认祖归宗两年罢了, 体内天生的狼性便被激起,瞧着是个谦谦君子, 和煦温润,到底也沾染了天家人的习性。   “殿下,不若将此事传到鲁国大长公主耳中。”   那赌场背后之人是忠勇侯府世子许景,许景也是出了名的纨绔。   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赌场这种地方向来是鱼龙混杂,只怕许景自己都不知道底下的人会仗着他的事作乱, 并且恰好惹到了鲁国大长公主的宝贝外孙女,这事传到鲁国大长公主那里忠勇侯府在鲁国大长公主那里折了面子, 只怕陆靖瑶也要挨一顿训, 姑娘家的往赌场跑。   他摆摆手:“不必了。”   这种事他还不至于背后使绊子叫鲁国大长公主知道,他可以利用任何人,唯独不会利用阿瑶, 如果他连阿瑶都利用了, 怕是连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他是没有必要同魏王争什么的,父皇不会叫一个半路回来的皇子做上皇位,更何况李贵妃始终是父皇的一个心结,她是死在鲁国大长公主府的, 在父皇心里李贵妃早已不信任他,说到底他父皇也是一个虚伪的男人,他可以抛弃妃子,却不允许妃子背叛自己。   只是父皇如今病情愈发严重,行动不便,左眼不能视物,执掌生杀大权大半辈子的帝王临到老落得如此下场,许是终日躺在床上,视物不清,心思愈发敏感,怕被旁人加害。   前些日子又把他召过去提醒他一定要当心鲁国大长公主,父皇说虽然会把皇位传给他,但鲁国大长公主一直属意的是魏王,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毕竟当年先皇就是下定决心要把皇位传给妾室的儿子,但先皇手中无权,硬生生的叫鲁国大长公主逼得把皇位传给了他。   景德帝觉得自己现在身子差,走路都要小太监背着,差不多是个废人了,长久不上朝也不知自己在朝臣那里还有多少威望,怕是帮不到赵誉这个儿子多少忙了。   鲁国大长公主若是再来几十年前扶他上位时那一招扶魏王登位,他怕他的阿誉吃亏。   他现在又不能下旨废了魏王,一来姑母的面子他不能不给,二来他也怕逼急了姑母,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和姑母抗衡的,他也不知姑母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只是他自小便依赖信服姑母,总觉得姑母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人知道他这个皇帝内心深处是怕那个只比他大三岁的鲁国大长公主的。   他是帝王,重视颜面,自不会叫那些朝臣见到他那副脆弱不堪一击的样子,是以他也更加依赖赵誉这个儿子,尤其是今年,赵誉明显感觉到父皇对他的转变。   除了身边的贴身太监,景德帝最常召见的就是赵誉,后妃也只有皇后才可以自由出入衍庆殿,魏王如今虽有不少支持者到底也不过是靠的李家和鲁国大长公主的面子,实际上景德帝并不常召见他,他也不常去给景德帝请安。   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倒是只有明珠小公主的生母郭贵嫔被召见了两回,都一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还要做出那副对李贵妃和他母妃深情的样子,让人以为他召见郭贵嫔是缅怀他母妃和李贵妃。   “殿下,李大人来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陈兴丰眉头蹙着,赵誉问道:“哪个李大人。”   外面人恭敬的回道:“鲁国大长公主府的二爷。”   赵誉眉头蹙了蹙,一道朗朗的声音传了进来:“这倒是奇了,鲁国大长公主府素来和这秦王/府不和,今日李二爷竟会亲自登门。”   门外站着的俨然是赵誉今日才在画舫遇见的杨鑫,王府的下人对着杨鑫行了一礼,杨鑫推门进来,面上笑嘻嘻的。   “听闻隔些日子便是鲁国大长公主的生辰,今日过来莫不是送请帖的。”   去年和前年连续两年秦王/府都没收到鲁国大长公主的请帖,今年若是送了,那还真是看在陆靖瑶的面子上了。   鲁国大长公主府和秦王/府势同水火,连下人都没过来过更别说是李二爷亲自过来了。   杨鑫啧啧的感慨:“论娶一个好媳妇的重要性。”   若鲁国大长公主能够改变心意,那这皇位哪还有魏王什么事,赵誉也会省心很多。   赵誉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对下人道:“把李二爷请到广仪堂。”   杨鑫面上恢复了正经:“殿下,天色已晚,李大人这会登门无论什么事都有些不妥,哪有大晚上上门拜访的。”   杨鑫是赵誉的人,朝堂之上也没少受到这个李大人的刁难,心中自然是不喜他的。   “他是阿瑶舅舅。”   一句话堵的杨鑫无话可说,心想这殿下素来冷静,偏就在陆靖瑶的身上有些犯迷,再舅舅又怎样,人家支持的也不是你,说不准背后怎么算计你呢,人家把你当对手,你还在这里想着是媳妇舅舅。   他抿了抿唇,笑着改口:“李大人可能是从你隔壁的宁国公府出来,在那里耽误久了,所以过来的晚了。”   他话未说完赵誉已经迈着步子出去了,杨鑫摇了摇头,这鲁国大长公主怎么就想不通,支持秦王哪里不比魏王好,这会她外孙女都要嫁给秦王了,还不改变主意。   李二爷确实是来送请帖的,只是这个请帖送的比较纠结,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送,毕竟过去的两年他们和秦王之间有许多不愉快,只是再多的不愉快如今他也和自己的宝贝外甥女定了亲,如果不给秦王/府下帖子,岂不是不给自己外甥女面子。   所以他把请帖捏在手里到宁国公府走了一圈,陆嘉的意思是送,早两年互不来往确实有些不好看,便是道不同好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这一来二去的到秦王/府天已经全黑了,李二爷亲自送了请帖就走了,他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赵誉也没留他。   杨鑫盯着案桌上的请帖,蹙着眉道:“这不会是鸿门宴吧。”   鲁国大长公主出身皇家,早些年景德帝还未登基,鲁国大长公主为护着他登基那手段可不比任何一个男人软。   “殿下,依臣看还是别去了,横竖咱们和鲁国大长公主府也是互看不顺眼的。”   赵誉挑起那个请帖,唇角轻扬:“那是你,本王可没有看鲁国大长公主府不顺眼。”   他心情颇好,顺便为杨鑫解了惑:“这请帖送来,便做实了本王先前求娶阿瑶是为了鲁国大长公主府以及宁国公府的支持。”   杨鑫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   “那殿下就更不应该去了。”   赵誉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不至于在乎那个名声。   鲁国大长公主地位尊贵,她的生辰自然是要风光大办,从前景德帝还亲自到场给鲁国大长公主祝贺过生辰,如今他病重,朝都不上了,自不会过来给鲁国大长公主祝贺生辰。   鲁国大长公主府张灯结彩,府中下人早几天便开始着手准备了,陆靖瑶今日穿一身大红团蝶锦绣裙,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发髻分肖,髻上蝴蝶钗扑闪扑闪的,打扮的特别喜气。   她觉得自己身上这一身太过孩子气,清河郡主觉得很好,捏着她粉嫩的脸蛋说:“给你外祖母祝寿怕什么,我们福宝穿什么都好看,你外祖母瞧见你一定很开心。”   宁国公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前走,突然停了下来,芷桃出去询问情况,立在马车帘子旁嘟囔着不吉利。   清河郡主挑开帘子问怎么了,芷桃回道:“是老太爷那边府里夫人小姐马车坏了,行不了路。”   她说的老太爷府便是陆府,那是宁国公府的旁支,今日给鲁国大长公主祝寿特地一早便过来同宁国公府这边女眷一起过去。   因是鲁国大长公主生辰,清河郡主不敢马虎。   陆府那边只来了孟氏和陆珍两人,清河郡主让人请了她们到这个车上坐。   芷桃道:“郡主,身份有别,岂能让她们坐这车,不如让她们到三夫人那里挤一挤。”   张氏性子火爆,又向来瞧不起陆府那边,让她挤一挤她自然是不乐意的,到时候发起疯来怕要坏了正事。   “她家小姐也快要出嫁了,也是喜事,沾一沾总是好的。”   陆靖瑶这才意识到孟氏的意思,怕是要借此抬高陆珍的身份。   孟氏对陆珍这个女儿视若珍宝,为了她铤而走险也没什么。   只是那边人总会叫陆靖瑶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她深吸了口气,暗示自己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不同的,她嫁给赵誉后,赵誉多少也要念着些夫妻情分的。 第98章   孟氏和陆珍没多会便被请了过来, 孟氏在马车外面行礼说是叨扰了。   清河郡主道:“都是一家子, 莫要那么多礼,快些上来吧。”   她态度向来和善, 芷桃有些不情愿的挑开帘子, 觉得这些人就是看她们家主子好性, 什么好处都想从她家主子这里捞,今日是鲁国大长公主生辰, 岂容出现差错。   陆珍跟在孟氏后面,皮肤红润白皙,乌发垂至腰间,发髻上的金步摇微微摆动, 身形纤细高挑,垂着头, 露出的耳尖都红了。   陆珍是陆府那边唯一的嫡女,性情向来大方高傲, 那至于过来见清河郡主就害羞, 她这个样子只怕是孟氏的马车真是自己动的手脚,以陆珍的性子会为此感到尴尬也不奇怪。   “阿珍这孩子怎么也不说话,我记得上回见你挺爱叫人的, 是不是你娘束着你了。”   清河郡主伸手拉住陆珍, 叫她坐在自己身边,清河郡主见过陆珍次数不多,倒是挺喜欢这个伶俐的小姑娘,加上她和自家女儿年纪差不多大, 清河郡主待这般花样年纪的小姑娘总是很和善。   陆珍笑着说:“伯母,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姑娘家大了总会害羞的。”   孟氏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浑说,哪有姑娘家自己说自己害羞的。”   “那有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伯母记得你年前也定了好亲事,不知你女工如何,你阿瑶妹妹也快要出嫁了,总是静不下心来绣嫁妆,回头你得了空到国公府这边,也好给你阿瑶妹妹做个伴。”   孟氏听了露出惊喜的表情,连连道谢。   做母亲的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好的,孟氏这样重视脸面的人为了女儿也能放下面子。   陆府本就是依靠宁国公府的,攀上了清河郡主日后清河郡主随意关照几句也能叫陆珍在夫家挺直腰板,毕竟陆珍的夫家算是高攀了。   以清河郡主的聪慧自是看出来了。   提到亲事,陆珍更加脸红,陆靖瑶是知道的,陆珍的未婚夫和她两情相悦,只是前世她未婚夫那边的祖父去世要守孝,是以乾元二十五年的时候陆珍还是待字闺中,她不嫁,底下的小姐自是不能嫁的。   清河郡主和孟氏谈起了话,陆珍坐过来同陆靖瑶说话。   她看了陆靖瑶一会,突然凑到陆靖瑶耳边轻声问:“妹妹怕不怕。”   “怕什么。”陆靖瑶有些不解。   “出嫁啊,我一想到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就怪紧张的。”她说着话还搓了搓手。   她那哪里是怕,分明是对婚后生活的憧憬,待嫁的女儿大多都是如此吧,有了心爱之人,既希望那一刻快点到来,心里又会紧张。   陆珍同未婚夫两情相悦,自然是希望早些出嫁的。   陆靖瑶摇了摇头:“不怕。”   陆珍有些诧异:“妹妹要嫁的是秦王殿下就一点不紧张吗。”   她说完眸中露出些同情,大半人都认为秦王要娶陆靖瑶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大人们倒不觉得有什么,秦王本就出众,手握重权,嫁给他自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陆珍这种小姑娘,整日待在后宅被爹娘宠着,性情单纯,一心要嫁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人,对爱情充满了向往,秦王殿下一直出手阻碍陆靖瑶的婚事,最后又自己求娶了,眼里只有权利没有情爱,陆靖瑶嫁给他哪里会幸福,所以陆珍觉得陆靖瑶有些可怜。   她从身上拿出一串粉红色的手链:“送给你。”   陆靖瑶愣了一下,陆珍接着道:“这个是招桃花的。”   孟氏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少拿你那些歪门邪道糊弄阿瑶。”   陆珍撒娇道:“娘,我哪有糊弄阿瑶。”   “人家阿瑶都定亲了,哪里需要这个。”   “这个不一样,阿瑶虽然定亲了,可那殿下身份尊贵,怕是不能一心扑在后宅上,这个可以叫殿下更喜欢阿瑶。”   陆靖瑶知道她的意思,只怕是想说秦王身份贵重,身边女人自然不少,不会一心在她身上。   小姑娘总是这样单纯,什么都信,总归是一番好意,陆靖瑶戴在了手腕上道:“谢谢阿珍姐姐。”   陆珍送出后还担心陆靖瑶见过的好东西多,瞧不上她的手链呢,这会见她戴上了,唇角勾起:“阿瑶妹妹,我当初就是戴了粉色的手链遇到了……。”她支支吾吾了一声:“总之很灵的,你若戴够了这个,可以自己再挑个粉色的戴,真的很灵。”   陆靖瑶哭笑不得,点头道:“谢谢阿珍姐姐,这个很好。”   陆珍笑的更开心了:“我还怕你不喜欢呢,我送给我六妹,我六妹就给我甩脸色了。”   果然是高傲的陆琉,连陆珍都敢甩脸色。   鲁国大长公主府很快就到了,门口两侧已经挺满了马车,宁国公府来的不是特别早,她们才刚下马车,李小公子李光好便迎了上来。   他今日打扮的特别喜气,跟着他爹一起在这里招待客人。   “姑母,阿瑶,我这一大早起床眼睛都望穿了,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清河郡主夸道: “光好今日倒是精神。”   “看见姑母能不精神吗。”   陆致从马上跳下来,拍着他的肩,笑嘻嘻道:“表哥只盼着我娘和姐姐来,不盼着我来。”   “盼着你做什么,我祖母寿辰,你可别砸场子。”   他们俩关系好,打打闹闹的,李光好也不招待客人了,拥着陆致往里面走,还不忘回头同清河郡主和陆靖瑶叙话。   清河郡主领着宁国公府的女眷往鲁国大长公主的院子去。   鲁国大长公主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陆靖瑶的舅母都站着招呼客人,进门的时候鲁国大长公主正笑着同她左下首的年轻夫人说话,见清河郡主和陆靖瑶来了,温声道:“阿瑶快过来让外祖母瞧瞧可又漂亮了”。   鲁国大长公主宠外孙女是出了名的。   陆靖瑶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坐到了鲁国大长公主身侧。   底下传来夸奖的声音,陆靖瑶早已习以为常。   “这里的糕点王妃吃着可合胃口。”   鲁国大长公主目光落向她左下首的年轻夫人,那夫人一身织锦长裙,腰间挂着白玉,头发挽成云髻,额前点着花钿,柳叶眉,瓜子脸,容貌出众,只是这会见众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难免有些害羞,垂着头道:“姑祖母这里的糕点自然是好的。”   她便是魏王妃,都知道他是秦王强塞给魏王的,容貌娇媚,却唯唯诺诺,撑不起场面,更不要说什么王妃的威严了,更像是哪家后院的宠妾。   众人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这秦王太不厚道了,好歹是自己的亲哥哥,便是不想让陆家小姐嫁给魏王,也不能塞这么个小家子气的给魏王。   “你喜欢就好,有些人就怕你离他太远,受了委屈。”   魏王妃露出羞涩的笑容:“能嫁给我家王爷是我的福气。”   鲁国大长公主这般同魏王妃亲近,众人不免看向她一旁的陆靖瑶,不明白鲁国大长公主到底是何意。   这外孙女都要嫁给秦王了,她还支持魏王,且从她话里的意思来看,同魏王很是亲近。   清河郡主不赞同的看了鲁国大长公主一眼。   陆靖瑶也挪了挪屁股,有些委屈的离鲁国大长公主远一些。   她这些举动外人看不见,一直搂着她的鲁国大长公主怎会察觉不出,拍了拍她的背。   陆靖瑶绞着手指,道:“外祖母,我去年送过来的那两盆花开了吗。”   她哪里送来什么花,鲁国大长公主还没接话,陆靖瑶笑着说:“我自去瞧瞧。”   她从没这般同鲁国大长公主耍过性子,鲁国大长公主看着外孙女,心中有些不好受。   招手对李大夫人道:“你先领着她们去看戏。”   李大夫人笑着应了是。   待人都出去后,鲁国大长公主和清河郡主陆靖瑶去了里间,清河郡主皱着眉道:“娘,您是何意,你那样说,让旁人怎么看阿瑶。”   “阿瑶怎么了,她是我的外孙女,谁敢瞧不起她。”   “外祖母,我阿誉哥哥哪里不好了。”   她咬着唇:“何况我都要嫁给他了,您还一直帮着魏王,置阿瑶于何地。”   鲁国大长公主道:“阿瑶,你娘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是外祖母的外孙女,当年你娘多年无孕 ,外祖母日日盼夜夜盼才盼来了你,你现在说外祖母对你不好吗。”   陆靖瑶跪在地上:“阿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阿瑶始终不懂,我阿誉哥哥今日一切都是他自己拼来的,他能力出众,将来必然是个好君王,外祖母您又何必强行扶持魏王。”   “他会是个好君王,可他未必是个好夫君。”   “阿瑶,外祖母老了,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子孙,魏王是你姑祖母的儿子,外祖母答应她要保护好他的儿子,当日如果他没认祖归宗,外祖母会任由他做侯府的世子,可如今他是魏王,外祖母没有别的法子能永远保护他的性命。”   陆靖瑶垂着头道:“若是阿瑶求外祖母呢,阿瑶希望外祖母帮誉表哥。”   鲁国大长公主愣了一下,没想到外孙女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 第99章   清河郡主见母亲变了脸色, 忙道:“阿瑶, 今儿是你外祖母生辰,咱们不说这个。”   鲁国大长公主叹了口气, 抚着陆靖瑶的头发说:“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你女孩家, 年纪小,很多事情外祖母本不想同你说, 你是外祖母的心肝,外祖母疼你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叫你受委屈。”   陆靖瑶扬起头,红着眼说:“阿瑶实在不解。”   “乖阿瑶, 快起来,外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 历经几代帝王,对赵家儿孙最了解, 这若是战乱年间, 外祖母怎么都不会扶持魏王,可眼下太平盛世,需要的是个仁君, 当年外祖母执意要帮陛下, 可陛下冷酷无情,陛下最宠爱秦王,不是因为秦王是他宠爱的陈昭仪所出,而是因为秦王同当年的陛下最像, 一旦由他登位,怕是不惧百姓留言,也要除掉这公主府与宁国公府。”   陆靖瑶心中一震,外祖母深谋远虑,前世的赵誉登位,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皆不得好报。   可便是外祖母支持魏王,最后登位的还是赵誉,赵誉最后那般与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处处与他作对脱不了关系,毕竟没有哪个帝王会喜欢自己的反对者手握重权,给自己添堵。   “外祖母,誉表哥不会如此的,他是阿瑶夫君,怎会除掉宁国公府呢。”   “阿瑶,当年陛下下旨让你姑祖母入宫,在外祖母面前发誓会好好待你姑祖母,可你姑祖母怀孕之时陛下因忌惮李家,丝毫不顾及你姑祖母,密旨杀害你外祖父,致你姑祖母终日惶惶不安,寻求外祖母的庇佑,若不是因为陛下,你姑祖母又怎会生下魏王便去世,秦王与当年的陛下太像了,外祖母瞧见他便想起当年的陛下,外祖母不会害你,阿瑶,你便是做了秦王妃,他也还会有侧妃,夫人。”   瞧着外孙女眼里蓄着泪,觉得自己这样说对外孙女的打击太大了,这般年纪的小姑娘都期待着未来与夫君浓情蜜意,可她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天家哪有什么真的夫妻情分可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当今陛下便是如此,说是爱怀萱爱了一辈子,陈昭仪和郭贵嫔都是她的替身,简直就是笑话,若不是因为他,怀萱怎么可能会死,那般玲珑剔透的女子被枕边人如此算计提防,她怎么还能活的下去。   没有护住怀萱已经是她这辈子的遗憾,她不能叫自己的外孙女再步怀萱的后尘,也不能不护着怀萱的孩子。   外孙女不好受,她心里也跟着疼。   陆靖瑶揪着她的衣袖,眼泪啪啦啪啦的掉:“外祖母,阿誉表哥不是那样的人,秦娘娘不过养他两年,他至今记得秦娘娘的恩情,他知恩图报,公主府和宁国公府不惹他,他又怎会除去两府,若真依外祖母所言,您去扶持魏王,阿瑶嫁给誉表哥,一个是阿瑶外祖母,一个是阿瑶夫君,夹在这中间,叫阿瑶怎么办。”   清河郡主心疼的要命,也掩着面哭:“娘,当日生福宝便是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她,如今她还这样小便要受这折磨,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当年她年纪小,我叫她多亲近秦王,待她大了,对秦王日久生情,我又不许她去见秦王,若不是我,何至于此。”   清河郡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她以为女儿这般是对赵誉情根深重,更加自责。   “我瞧着秦王对阿瑶挺好,再怎么样,阿瑶是要嫁给他做夫妻的,娘,您便是支持魏王,这种场合也不该对魏王妃如此亲近,难不成魏王比女儿和阿瑶还重要吗。”   鲁国大长公主叹息说:“我自负了一辈子,以为自己是天家公主,便可任意妄为,旁人认为做不到的事情,我偏要去挑战,我亲手将陛下扶上帝位,看他风光无限,而我却要饱受丧夫之痛,依然含着笑说自己不后悔,我扶魏王不仅仅是为了当年对怀萱的承诺,更多的是怕秦王会像他父皇一样残暴不留情面,我已经受一次那样的痛苦,又怎么忍心我的女儿外孙女去受我当年的苦,阿瑶嫁给赵誉之后,我和宁国公府都支持他,他顺势登上皇位,将来便会有人拿他的出身做文章,他生母卑微早逝,宁国公府势大,必然会有人说他依靠妻族登位,那时候他还会一心对待阿瑶吗。”   “男人劣性如此,他会觉得阿瑶的存在令他面上无光,便是他还宠着阿瑶,心里也难免会横着跟刺,那根刺不仅横在他自己心中,也会横在他与阿瑶夫妻之间,早晚除掉宁国公府他才舒坦,到那时便是他愧疚不安又如何,便像如今的陛下一样,世人都道他对怀萱多情,亲自为贵妃画像,为贵妃作诗,可怀萱当年的苦又有谁知道。”   陆靖瑶浑身瘫软,鲁国大长公主字字戳心,她说她了解赵家子孙,她是真的了解,她是亲身经历了景德帝的多疑防备,那么赵誉呢,他是否真如外祖母所说的那样。   “外祖母,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您怕我将来会痛苦,可阿瑶眼下便不开心,您说您当年支持陛下致您在痛苦中过了这辈子,可您又怎么知道魏王便是最好的选择呢,何不顺其自然,便是将来真的发生了也不后悔强过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来的更舒心。”   清河郡主见女儿试图说服母亲,那认真的样子,女儿真的是在自己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公主,前面已经点了几出戏,夫人问你有没有爱听的点几出。”   今儿是不宜说这些话题的,鲁国大长公主的生辰,闹得老小三人都要哭了。   “娘,嫂子已经点了戏,咱们先出去看戏,今日是你生辰,这些不开心的咱们暂且放在一边。”   陆靖瑶垂着头不说话,鲁国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说:“阿瑶别不开心,你是外祖母好容易盼来的小福宝,你不开心,外祖母也不能开心,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考量,外祖母很开心,待宾客走了,咱们再商量这事。”   她们三人到时,众人正看的津津有味,鲁国大长公主被扶到中间坐着,左右坐着宗室的长辈,陆靖瑶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赵誉,外祖母固执,偏要支持魏王,处在赵誉的位置,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确实是不能不除的了。   魏王妃这么一会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点,同鲁国大长公主有说有笑的,只是那紧绷的身体出卖了她,这赵誉也是能耐,能找到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给魏王做王妃。   陆靖瑶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入了肚子火辣辣的才发觉喝的是酒,眼角瞬间被激了些泪出来,捏着放在一旁的糕点解辣。   陆靖岚瞧见了调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的,酒和茶都分不清了。”   她伸出一只手掩着凑到陆靖岚耳边说:“二姐,我这会有些热,想出去转转。”   这里虽摆了戏,但席面并未坐满,大部分随家中过来的小姑娘都不在此处,陆靖岚道:“那我随你一起去。”   她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同张氏说了几句话,张氏拿眼横她,她笑着摇了摇张氏的胳膊,张氏摆了摆手让她赶紧走,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鲁国大长公主陆靖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领着陆靖岚逛园子,陆靖岚拉着她的衣袖问她:“今儿殿下可来了。”   “哪个殿下。”   “装什么,能有哪个殿下,自是令你魂不守舍的殿下。”   陆靖瑶睨了她一眼,便听陆靖岚咦了一声,手指着前方道:“那不是秦王殿下吗。”   陆靖瑶以为她在骗自己,不欲理会,陆靖岚摇了她一下:“真是殿下,你快看,荣国公府的小姐也在呢。”   陆靖瑶一听她说周雪蓉,下意识的侧眼看去,站在不远处的不仅仅有赵誉,还有魏王。   二人都是芝兰玉树,眉眼倒是有些相像,魏王比赵誉更加温润些,瞧着更容易让人亲近。   这两个势同水火,怎么碰一起去了。   陆靖岚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没骗你吧。”   赵誉和魏王也不知在说什么,赵誉脸色不是很好,当然他对着魏王向来也没什么好脸色。   周雪蓉跟在他们二人身边捂着嘴偷笑。   陆靖瑶捏紧小手帕仰着头走了过去,陆靖岚拉都没拉住,想了想,躲到一边没有跟过去。   她凑近了才听周雪蓉道:“魏王殿下对阿瑶妹妹倒是了解的多,早就听闻魏王殿下与宁国公府的关系好,魏王殿下也是与阿瑶妹妹一同长大的。”   这个周雪蓉,是存了心的惹赵誉不快。   魏王露出和煦的笑容:“我与阿瑶岁数相差大,说一同长大有欠妥当,应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生的好看,这一笑倒是叫周雪蓉脸都红了,捏着手帕,她虽心有赵誉,可像魏王这般男子的魅力也不是随意就能抵挡的。   赵誉不耐烦的往前走,周雪蓉赶紧抬步追上他。   “退下。”   赵誉冷斥一声,周雪蓉一个哆嗦,仰起头,委屈的眼泪直打转。   “誉表哥,是姑母让臣女跟着你的。”   “谁许你唤本王表哥的,你再胡说,别怪本王无情。”他说话有些恶劣,陆靖瑶知道他这是发觉自己来了,不然根本不会搭理周雪蓉。   魏王也瞧见了陆靖瑶,陆靖瑶对他行了一礼,微微含笑,唤了声表哥。   赵誉听他这声娇娇的表哥,气的要死,扭头冷哼:“你哪来那么多表哥。”   魏王道:“十皇弟,阿瑶胆子小,你莫要吓着她。”   赵誉冷着脸把陆靖瑶拉到自己身边:“七皇兄未免管的太宽,难不成本王会不知道阿瑶的性情吗。”   魏王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陆靖瑶福了福身道:“表哥,表嫂在陪着我外祖母听戏呢。”   她这么说魏王自然是不能再留下来了,况且阿瑶与赵誉之间确实没有他插手的份,看着表妹对赵誉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酸涩又自责,两年前,若他不那么懦弱的按着陛下的安排娶了如今的王妃,是不是他也还有一丝机会娶了阿瑶。   阿瑶若嫁给他,他必如珠似宝,何至于还没嫁给赵誉就看他脸色,还要应对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他揉着眉心唤了一声阿瑶,赵誉眉毛往上翘了翘。   “十弟这暴躁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   赵誉把他的话归结于想在阿瑶面前表现,当他不知道呢,这魏王觊觎他的阿瑶很久了,两年前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要不是他手脚快,塞了个王妃给魏王,指不定鲁国大长公主就要把阿瑶许给他了。   他就是见不得魏王一副关心阿瑶的样子,唇角勾起冷笑:“七皇兄多虑了,本王这暴躁性子也不是天生的,这也得有人惯着。”   陆靖瑶暗骂了他一声不要脸,赵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陆靖瑶知道他这是表达他心里的不满,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吃醋了。   陆靖瑶不说话,赵誉要拉着她走,陆靖瑶顾忌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甩开他的手,赵誉瞧魏王还在,咬牙切齿道:“跟我走。”   陆靖瑶抿着唇,哼了一声,走到抱着肩膀颤抖的周雪蓉面前。   “周小姐还不走,总是这般自取其辱有什么意思,你再跟着他秦王妃也不是你。”   “你……。”   周雪蓉咬着牙,气的脸色发白。   陆靖瑶心里不快:“你什么你,明知道秦王与我定下亲事,还整日往秦王殿下身边凑,你一个姑娘家知不知道羞。”   秦王在场,魏王也在不远处,周雪蓉知道陆靖瑶是在激怒自己,还是忍不住道:“你这个……。”她话未说完便被身后丫鬟扯住了衣袖。   气的深吸了两口气,垂头泣泪。   陆靖瑶得寸进尺:“你不必这般,装给谁看,秦王是我表哥,魏王也是我表哥,你再哭他们也是护着我的,没人会可怜你,你好歹也是世家小姐,可你的做派哪有世家小姐的样子,难不成你还想入□□做侧妃吗,我告诉你,有我陆靖瑶在,你休想踏进□□半步。”   赵誉被她这番霸气的言论给镇住了,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阿瑶这么做,不就是吃醋了吗。   “你便是秦王妃也不能如此欺负人,何况你如今还不是,我是秦王嫡亲的表妹,皇后娘娘都没说不许我入□□,你居然敢这么说。”   “还嫡亲的表妹呢,你叫秦王表哥他搭理你吗,誉表哥,你到底有几个表妹。”   赵誉咳嗽了一声,也不知这丫头今日怎么就突然吃醋了,配合道:“只有你一个。”   陆靖瑶挑了挑眉,得意道:“听见没有,别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太丢人了。”   周雪蓉被她堵的无话可数,她又不能骂陆靖瑶一顿,她也没想到陆靖瑶会如此不要脸面的就说出这些话来。   陆靖岚躲在后面听的目瞪口呆,魏王苦涩的笑了笑,抬步往戏台子的方向走。   陆靖瑶见他走了,也不跟周雪蓉客气了,直接对赵誉抛了个媚眼,哀怨道:“你还不跟我走,真想留在这里,她比我好看吗。”   周雪蓉脸色苍白的盯着赵誉,赵誉缓了缓神,吐出一口气:“走。”   周雪蓉眼睁睁的看着他俩从自己面前消失,气的直打哆嗦:“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捏着手帕,总有一天,陆靖瑶带给她的羞辱她要加倍的还回去。   赵誉眉眼含笑的跟着陆靖瑶一起走,待到了凉亭中才发现陆靖瑶的脸色不对,脸上浮现的笑义渐渐消失:“怎么了。”   陆靖瑶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这般爱你,为了你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顾了,说出那些有失体统的话,外祖母总相信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了。”   赵誉反应过来她刚刚那番话是故意说给鲁国大长公主听的,怕是这丫头因为鲁国大长公主支持魏王的事闹脾气了,笑骂了句:“傻子,你真爱我爱的那般深,叫我知道就行了,你让你外祖母知道做什么,你又不是嫁给她。”   “我为了你连名声都不要了,你还骂我傻,你们男人当真是薄情郎,负心汉。”   赵誉被她无端骂了一顿,也没觉不快,勾了勾她的手指。   “那咱们这戏可得做足了,等会你先去寻你外祖母,我后脚跟便跟去,你外祖母便知道咱俩是在一起的了。”   陆靖瑶这会心烦意乱的,也没功夫同他嬉皮笑脸的,就坐在石凳上捧着脸发呆。   赵誉碰了她几下,把她弄烦了,她摆着手道:“你以后对魏王的态度好一些。”这样外祖母就不用整日担心赵誉登位后便会弄死魏王。   显然两个人想的完全不一样,赵誉冷了脸:“魏王不过是个笑面虎罢了,表面笑嘻嘻,背地里坏事没少做。”   “那你也表面笑嘻嘻的啊,你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那魏王就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旁人自然觉得是你欺负了魏王。”   “本王不屑。”   “那你就别瞧不起人家笑里藏刀。”   赵誉脸上浮现笑意:“你也知道他笑里藏刀,还让我对他态度好点。”   他往她身边凑,陆靖瑶把他推的离自己远些:“我是觉得你们皇家人个个笑里藏刀,便是魏王表哥从前心思单纯,同你斗了这两年,也总得长点心不是。”   赵誉捏了捏她的脸,他下手向来不轻,扯的她脸皮子疼,偏手下下了力气,脸上做出魏王式的笑容。   “你若是长点心,不妨用在本王身上,本王才是你的天。”   陆靖瑶白了他一眼:“我的天,你可要点脸吧。”   陆靖瑶也出来有一会了,不知是听了她在这边闹出的动静还是怎么的,鲁国大长公主派人来叫她过去,陆靖瑶扭头对赵誉道:“那边都是女眷,你别过去了。”   正巧李二爷过来请赵誉,陆靖瑶做出娇羞模样对着李二爷行了一礼。   她回到席位上时鲁国大长公主正哈哈大笑,周雪蓉坐在荣国公夫人身侧瞧见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鲁国大长公主招手让她过去,她蹲在鲁国大长公主身侧,挽着她的胳膊仰起头道:“外祖母。”   鲁国大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帕子抚了抚她的脸,一旁的魏王妃笑着说:“阿瑶妹妹刚去哪了,姑祖母可惦记你了。”   陆靖瑶微微含笑,对着鲁国大长公主撒娇:“外祖母最疼我了。”   鲁国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外祖母疼你还乱跑,老老实实的陪外祖母坐一会。”   丫鬟在鲁国大长公主身侧添了把椅子,鲁国大长公主搂着她的腰轻声说:“阿瑶,你再气也不能当着秦王的面发火,这样岂不是叫他轻视了你。”   她摸着她的头发说:“罢了,你这性子也是随了我。”   她年轻时可不就是这般想要什么便说嘛。   她招手叫李大夫人过去,覆到她耳边问她是谁请了荣国公府的人。   鲁国大长公主宴请宾客,荣国公府向来是不在内的。   只是这等事都是儿媳妇在办,她是不操心这种事的,今日也是周雪蓉惹了陆靖瑶不快。   李大夫人解释说是李二爷怕今年独独对□□特例,怕不好看,顺带着把荣国公府请了过来。   鲁国大长公主眯着眼轻轻敲击桌面,李大夫人有些害怕,对陆靖瑶使了个眼色,陆靖瑶假装没瞧见,她二舅最疼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让赵誉来是看的面子上,荣国公府算什么东西。 第100章   这深宅夫人总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舅舅和她有血缘关系, 舅母可没有,自己夫君婆婆对旁人那么好, 心里不可能一点疙瘩都没有。   荣国公府的人已经来了, 自然不可能再撵走, 只是鲁国大长公主这一问叫李大夫人心里有了底,鲁国大长公主对她再好那也比不上对清河郡主这个亲生女儿。   为人儿媳妇的自然要孝顺婆婆, 凭心而论鲁国大长公主对她很好,只是人总是贪心不足,尤其是鲁国大长公主对清河郡主和陆靖瑶这个外孙女太好,比对她生的几个孩子还要疼爱, 这她就有些不乐意了,总觉得自己生的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子孙女, 陆靖瑶不过是个外孙女罢了,婆母也太分不清主次了。   周雪蓉坐在荣国公夫人身侧, 眼里泛起了水雾, 她素来高傲,人生中所有的卑微都给了赵誉,她从小就喜欢他, 可他却看不见, 为了嫁给他,她宁愿被全京城的世族百姓笑话,到头来在他心里她连他的侧妃都做不了。   甚至帮着陆靖瑶羞辱自己,她想不通陆靖瑶到底哪点比自己好, 她这一番痴情他不爱,偏要喜欢那娇气爱耍小性的陆靖瑶。   她红着眼,怕旁人瞧见,微微侧着身子避在荣国公夫人身后,荣国公夫人心疼的搂住她,女儿的心思她哪里会不知道,只恨赵誉那个小狼崽子油盐不进,她们已经答应可以做侧妃,这是荣国公府的底线了,没想到他连侧妃之位都不给,陛下那里也是出尔反尔,答应了皇后娘娘要下旨赐女儿为秦王侧妃,没想到又反悔了。   圣人之言,说反悔就反悔,哪有什么君无戏言可说。   也是皇后娘娘没用,养了秦王这么多年,在秦王那里一点话都说不上,和陛下夫妻这么多年,连个侧妃之位都争取不到,还指望她光耀荣国公府呢。   她搂着女儿的背轻轻的安慰她,女儿心高气傲,为了秦王连名声都不顾了,她荣国公府的嫡小姐怎能为人妾呢,想给她重新寻一门亲事,女儿死活不同意,她是既生气又心疼。   打又打不得,骂了也没用。   不过她荣国公府的女儿是不愁嫁的,女儿现在虽然不小了,但将来让老爷物色几个年轻有为的子弟,便是出身差点也可以提拔提拔,秦王那里也不是没机会的,秦王殿下年轻,血气方刚的,女儿容貌生的好,他这会装作不在意怕是顾忌着宁国公府。   日后秦王登基,后宫要选妃,以女儿的容貌身世也不怕进不去,这会只要等着,总归是有希望的,如今的皇后娘娘也不是陛下的原配嫡妻,入宫时也是贵妃,如今还不是母仪天下,所以这女人呢,得能忍。   若秦王不能登基,女儿没嫁给他也算是好事了,总归如今的陛下也熬不了多久了。   正听着戏,不远处传来一阵鼓乐声,李家大爷带着李府的男丁站在画舫,整条画舫都挂满红灯笼,大长公主府有一条通往外面的河,水面上飘着荷花灯,船两侧站着的人都穿着大红衣裳,吹吹打打的,鲁国大长公主几个小重孙子手拉着手蹦蹦跳跳。   席上女眷的目光都被游船吸引了过去,李大夫人笑盈盈的站在鲁国大长公主身侧指着游船的方向。   “娘您看,是大爷他们来了。”   鲁国大长公主也愣了一下,这大白天的又是灯笼又是烟花的搞什么名堂。   船到了岸边,鲁国大长公主的嫡长重孙子拉住李大爷的小手指头跳下了游船,李二爷站在岸边脸上有些着急,轻声说:“错了错了。”   李大爷蹙着眉:“什么错了。”   李二爷苦笑不得:“这游船是晚上用的,这会青天白日的谁瞧的见烟花灯光啊。”   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李大爷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摆着手道:“稍后再说。”   李二爷哎了两声,宾客从船上下来。   李大夫人领着女眷转到了室内,鲁国大长公主端坐在主位,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李家大老爷领李家儿孙给鲁国大长公主祝寿。   最外层的纱帘挑开,隔着珠帘,陆靖瑶瞧见她大舅走了进来,李大夫人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两人跪到地上给鲁国大长公主拜了寿。   往年虽有磕头拜寿,可都没有今年这般兴师动众,坐着游船过来。   鲁国大长公主说了赏,随后小辈们依次行礼。   “大长公主真是好福气,儿孙个个孝顺。”   鲁国大长公主笑着说:“他们这是自己想玩,所以点子才多。”   大白天的放烟花,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这事是李二爷没说清楚,那游船是他弄来的,只是他刚刚到这边寻秦王,李大爷那边瞧见游船想着这晚上宾客都走了,游船哪里还能派的上用场,便招呼宾客上了游船。   李二爷瞧着他哥就这么糟蹋了他精心准备的游船心都碎了,本还想着晚上给娘一个惊喜呢,等明年陛下也差不多走了,便不能这么热闹了。   李二爷甩着袖子,心中埋怨他哥,他哥就是个大老粗。   陆靖瑶出门时恰好瞧见他舅舅站在墙角生闷气,走上前去行礼:“二舅怎么在此处,大舅都领着人到船上开宴了。”   “开个什么宴,你大舅那个大老粗,那是二舅为你们这些小姑娘准备的,你瞧他现在领着一帮子爷们在上面闹。”   李二爷痛心疾首,陆靖瑶笑着说:“为谁准备的都一样,外祖母的生辰热闹就成。”   李二爷道:“阿瑶说的是,还是阿瑶懂事。”   “二舅,那秦王/府的请帖是你发的吗。”   李二爷愣了一下,这秦王/府的请帖在发的时候他是犹豫的,是陆嘉让他发的,不过为了给外甥女留下好印象,他撸了撸下巴上的胡子:“二舅想着他是你未婚夫,旁人的面子不给,阿瑶的面子不能不给。”   陆靖瑶笑着说:“谢谢二舅。”   “哟,怎么,阿瑶喜欢他。”   陆靖瑶红着脸:“二舅别乱说,我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   她垂着头,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状,李二爷就懂了。   本以为外甥女是迫于无奈嫁给秦王的,没想到外甥女竟真的喜欢秦王,也是,毕竟秦王殿下长得玉树临风,这小姑娘哪有不爱俏郎君的。   李二爷感慨道:“这日子过得真快,仿佛昨天阿瑶还是坐在舅舅怀里撒尿的小丫头,这一眨眼的都要嫁人了。”   “哎呀,二舅。”陆靖瑶脸都要埋到地里了,她在李二爷怀里尿尿不是李二爷杜撰的,是确有其事,他们都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正因为她知道她才害羞,小时候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尿床这种尴尬的事也没少干。   “好了好了,二舅不说了,二舅去瞧瞧秦王殿下,这里风大,你别在这里站着了,仔细着凉。”李二爷对这个外甥女是从心眼里喜欢,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妹妹的孩子。   “阿瑶知道了,二舅也小心点,那些人若劝酒,二舅要小口小口的喝,不要那么一下子喝光,酒多伤身。”   “阿瑶就是体贴,行了,舅舅知道了。”   陆靖瑶再次回到屋内时,里面不知是哪位夫人提议行酒令,席上一个小姑娘站起来,饮了一杯酒,笑吟吟说:“雪蓉祝大长公主松柏长青,日月长明。”   “瞧周小姐是要做回令官了。”   “周小姐也是咱们京城少见的小才女,由她做令官倒也合适。”   “那我可就说了,今日是为大长公主祝寿,咱们行酒令是为了乐一乐,无论是谁,挨了罚可不能心生怨念。”   “瞧这小丫头,人不大,倒是顾虑周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谁敢放肆。”   陆靖岚同陆靖瑶坐在一起,凑到她耳边道:“她怕是没好心思,咱们不如出去。”   “这是我外祖母的寿辰,我还怕她。”   “就是大长公主的寿辰,咱们不能乱来弄砸了大长公主的寿辰,这周雪蓉怕是巴不得不好。”   陆靖瑶冷哼:“我瞧她能做什么,真敢乱来,撕了她的嘴。”   陆靖岚笑拧了她的脸:“这小辣椒似的。”   周雪蓉确实是冲着陆靖瑶来的,只是她做的不怎么明显,旁人瞧不出,陆靖瑶能感受到,她点的令都把陆靖瑶排在中间,酒令不成圈,来回说,旁人说一次她要说两次。   陆靖瑶倒是趁此好生表现了一番,屋里的夫人都夸陆靖瑶小小年纪,才学出众,陆靖瑶挑衅的对着周雪蓉扬了下眉毛,歪点子多有什么用,她可是有真材实料的。   周雪蓉含着笑敬她酒,鲁国大长公主道:“我这外孙女不喝酒,这酒我这个外祖母替她喝。”   周雪蓉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鲁国大长公主一说话,旁人都看出来她针对陆靖瑶了。 第101章   周雪蓉行礼, 道:“大长公主是长辈, 雪蓉岂敢。”   大长公主笑着说:“今儿你们都是来替我祝寿的,来者是客, 图个热闹罢了, 怎么能让客人不满意呢。”   周雪蓉咬着唇, 她还没勇气对着鲁国大长公主说陆靖瑶的不是,何况鲁国大长公主素来护短又霸道, 瞧着这会和蔼可亲的样子,真发起火来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受得了的。   她用衣袖遮住酒杯将杯中的酒饮尽,陆靖瑶站起身走到鲁国大长公主身边,挽住她的胳膊, 笑着说:“阿瑶怎么能让外祖母替呢。”   她为自己倒了酒,对着周雪蓉的方向比划了下, 周雪蓉都说了她外祖母是长辈,她若叫她外祖母代酒, 传出去岂不是叫旁人笑话。   鲁国大长公主显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也就由着她去了。   宾客散去时天色已晚,清河郡主和陆靖瑶陆衡留在了公主府,陆衡早就随李光好跑的没影了, 鲁国大长公主再一次同清河郡主商量起陆靖瑶和赵誉的事, 只是这一回没有当着陆靖瑶的面。   “福宝喜欢秦王这事你知道吗。”   “娘,福宝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姑娘喜欢一个人都是美好的,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她喜欢秦王,那就把秦王给她吧。”   鲁国大长公主哭笑不得:“什么叫喜欢秦王就把秦王给她,你当秦王是什么,想给便给了。”   “娘,女儿觉得你对秦王有偏见。”   鲁国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他同他那个爹最像。”   清河郡主怕她想到陛下的那些不好全转加到秦王身上,赶紧道:“娘,陛下是陛下,秦王是秦王,何况那是福宝喜欢的。”   福宝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   鲁国大长公主心中也很纠结,到底是年纪大了,想当年她要做什么事情何曾这般两难过。   她想保怀萱的孩子,这些年她看着魏王长大,那孩子在忠勇侯府吃了不少苦,皇后无子,魏王是贵妃所生,该是这大齐最尊贵的皇子,却因为陛下多疑,为了避免被亲生父亲杀害,只能养在忠勇侯府中。   忠勇侯对他虽然很疼爱,到底后宅还是忠勇侯夫人在管,忠勇侯抱个孩子回去充当嫡子,忠勇侯夫人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却占了自己孩子的位子,她以为那是忠勇侯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能把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光明正大的抱回来,逼着她这个嫡夫人养在膝下,她怎能不恨。   她也有自己的孩子,忠勇侯又要把世子之位给魏王,她更加嫉妒的发疯,变本加厉的折磨魏王,魏王这些年过得是真的苦。   “我年纪大了,许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只是魏王今天和秦王现在对立面,也是我一手造成,若不是我鼓励他争夺皇位,他两年前才恢复皇子的身份,哪里有能耐同秦王抗衡,他安安分分的做个王爷,日后秦王登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如今要他不去争皇位,只怕也难了。”   “娘,将来秦王登基,我们自会尽量保全魏王。”   “只怕到时我们尚且不能自保,又何谈保全魏王。”   因景德帝一事,鲁国大长公主一点都不信任赵誉登基后会对宁国公府好,便是福宝嫁给了他,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帝王多薄情。   鲁国大长公主没有马上给清河郡主准话,毕竟魏王是她一手扶持到今天的地位,她如今说倒向秦王就倒向秦王,岂不是对魏王不义。   只是清河郡主明白今日的谈话只怕自己娘已经妥协了大半,便是不会支持秦王,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同他作对。   只是不知秦王要娶她女儿,到底是因为喜欢她女儿,还是因为要得到宁国公府的支持,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成功了,宁国公府最娇贵的小姐嫁给了他,宁国公府自然要支持他。   皇后娘娘那里又派人来请了她几次,都被赵誉给拦住了,皇后气的摔了好几个花瓶,在永宁宫中骂赵誉翅膀硬了。   明珠公主揉着眼睛从珠帘后走出来,睡眼朦胧的问:“母后,您做什么呢。”   皇后娘娘愣了一下,随即撤出一个笑容:“明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珠公主走到她身边,爬到她腿上,搂着她的肩膀撒娇:“母后别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   皇后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一下:“这小机灵鬼,谁教你的。”   “苏苏说的,女娃不能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她口中的苏苏是皇后娘娘为她选的玩伴,是大理寺卿的嫡孙女。   “明珠对母后给你选的小姐姐还满意吗。”   “苏苏可好了,上回明珠犯了错,都是苏苏替明珠受罚的,夫子把她的手心都打肿了。”   明珠公主有些愧疚,皇后娘娘摸着明珠公主内疚的小脑袋:“明珠是公主,是这大齐血统最尊贵的姑娘,苏家小姐为你受罚是应该的。”   明珠公主想了想,觉得母后说的不对,哥哥教她的是旁人没有任何理由对你好,要么是这人有所图,要不就是这是个好人,有所图她暂时还理解不了,但是她知道什么是好人,苏苏就是个好人。   只是哥哥说过不能和母后顶嘴,因为母后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母后,明珠想出宫玩。”   皇后娘娘愣了一下,搂紧了她:“明珠要去外面做什么,外面不安全。”   “明珠想去找哥哥玩。”   皇后娘娘斟酌一会,招手让身边的嬷嬷去请赵誉过来。 第102章   赵誉刚从衍庆殿出来瞧见苏嬷嬷领着小宫人候在外头, 眉头微皱, 苏嬷嬷是皇宫身边的掌事嬷嬷,她出现的地方基本上就代表皇后娘娘的意思。   他阔步向前走, 苏嬷嬷面上挂着笑对他行了一礼:“殿下, 娘娘派奴婢来请殿下过去一趟。”   赵誉虽然总是驳皇后娘娘的面子, 宫中宫人也大多知道皇后娘娘在秦王殿下面前没什么威信,但皇后娘娘却时刻端着架子, 她是长辈,她要见赵誉自是派人召见赵誉,至于赵誉去不去,从前赵誉心里多少也记着她些恩情, 她召见赵誉无大事便会过去瞧瞧,只是那会皇后娘娘不喜赵誉, 母子俩貌合神离,皇后娘娘要的是一个能保住她地位的儿子, 至于这个儿子同她亲不亲, 她一点都不在乎,能不见就不见了,也不常召见赵誉过去。   如今皇后为了周雪蓉能进秦王/府, 时不时的就要把赵誉叫过去闹一番, 放放狠话,她也是着急了,赵誉不听她的,这会便这样, 将来陛下去了,赵誉登基为帝,做了这大齐之主,便更不会听她一个深宫妇人的话了。   堂堂一个皇后,把宫人遣出去便不在像往日般端庄,像个泼妇一般威胁赵誉,赵誉实在厌烦她,能不去便不去了。   “本王还有些政事没处理,苏嬷嬷回禀母后,本王处理完政事便过去。”   这样的托辞赵誉也用了百八十次了,他也懒得想新的借口,苏嬷嬷也明白他不想去见皇后,便是再忙,尽尽孝道,到皇后宫里坐个一两盏茶的功夫还是有的。   苏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打从赵誉刚从秦娘娘那里搬到永宁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便把赵誉的事情交给苏嬷嬷处理,苏嬷嬷也是看着赵誉长大的,皇后娘娘对赵誉的事情不上心,可终归还是个皇子,事事都要经由苏嬷嬷处理,丁点大的孩子长到如今这个模样,要说没有半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政事繁多,殿下也要保证身体,从前陛下政务繁忙,也能抽出些空闲散心,这样才能劳逸结合,奴婢在永宁宫准备了殿下爱吃的,公主殿下也许久没见到殿下了,嘴上一直念叨着,这不娘娘看公主说想要找殿下玩,才让奴婢过来看看殿下有没有空闲,若是繁忙,自然是殿下的事情要紧。”   皇后在赵誉面前不愿意低头,苏嬷嬷却不会端着架子,知道今日若说是皇后娘娘有事,殿下是不会去的,永宁宫中如今能让殿下关心的也就只有明珠小公主了。   兄妹俩年纪虽然相差很大,秦王殿下早些年定时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小公主都还睡着呢,按理该没什么来往,殿下瞧着冷冰冰的,不像是能喜欢小孩子的样子,偏偏明珠公主聪明伶俐,乖巧可人,打从会说话开始就拽着秦王殿下腰间的玉坠哥哥哥哥的叫着,再铁石心肠的人那心也得叫软和了。   秦王殿下对明珠公主这个小妹妹很是疼爱,但凡提到明珠公主,秦王殿下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上也会到永宁宫看看,当然那也得真是公主殿下在场,不然殿下在永宁宫也坐不了多久。   果然一提明珠公主,秦王殿下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嬷嬷该知道,明珠是本王的妹妹,本王不希望你们把明珠当做手中的棋子。”   明明是和煦平缓的声音,没来由的叫人心惊,苏嬷嬷打了个哆嗦,垂首道:“殿下,小公主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疼她都来不及,小公主可爱讨喜,娘娘也是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赵誉知道皇后疼爱明珠,再狠毒的女人,做了母亲,也会有柔软的一面,皇后对他不好,那是因为他到永宁宫时便已有了记忆,从一开始皇后养他便是为了利用他。   明珠就不一样了,她一出生生母便遭到囚禁,小小的一个肉团子,撅着小嘴,会哭会闹,看的人心都化了,她从小养在景德帝身边,景德帝根本不许旁人提起她的生母,明珠公主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小孩子年纪小又单纯,母后便是母后,母后疼她,她也喜欢母后,中是合了皇后娘娘的意,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明珠从小便养在她身边,只知道自己这个母后,同亲生的也没什么不同。   赵誉到永宁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正搂着明珠公主坐在紫檀镶玉雕花塌上,身后立着粉衣宫人给她揉肩,明珠公主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宫人手上的动作,眉头轻轻蹙起,她年纪虽小,皱眉的样子倒是有些像赵誉。   小公主爱玩,乌溜溜的眼睛经常四处盯着宫人,有时候宫人擦花瓶她也会蹲在旁边瞧一瞧,粉衣宫人早已经习惯。   “母后,她这样捏,不疼吗?”   皇后娘娘已经瞧见踏进门来的赵誉,也没搭理他,只笑着垂头一脸宠溺的同明珠公主说:“不疼,舒服的。”   明珠公主有些不信,歪着头纠结了一会,道:“那明珠也要舒服,姐姐替我也捏捏。”   她拉着宫人的手让人家给她捏肩,永宁宫的宫人都喜欢这个软糯嘴甜的小公主,笑着替她捏肩,她给明珠公主捏了一下,小孩子肉嫩,吃不住力道,哎呦的唤了声疼,把小宫人吓的跪到了地上。   明珠公主嘟着嘴说:“母后骗人,一点也不舒服,疼,母后不疼吗?”   皇后正要说话,赵誉冷声道:“公主年幼,你怎敢如此不知轻重。”   这话是对着刚刚给明珠公主揉肩的小宫人说的,把小宫人吓的直打哆嗦。   明珠公主才发现赵誉来了,兴冲冲的向他跑过来,小腿往上蹦跶了两下。   赵誉没抱她,低头含笑看着她,她娇气的喊道:“哥哥。”   赵誉这才把她抱起来,她立马揽住赵誉的脖子,欢快的说道:“哥哥别怪小姐姐,明珠不疼,明珠和她闹着玩,故意吓唬她的。”   小公主总是这般心善,一点都没被皇后娘娘的那套主仆有别给教坏。   赵誉扫了那宫人一眼,皇后娘娘阴阳怪气道:“誉儿如今越发威风了,到了母后宫中,不先向母后问好,倒是先斥责母后的宫人,难不成,是想替母后发落了这小丫头。”   那宫人白着张脸,整个身子都软了,只强撑着自己跪好。   皇后娘娘和秦王殿下关系不好,每回秦王走后,皇后娘娘都要牵累身边的宫人,她好几个姐妹都是这么没的,她还不想死。   赵誉不欲理她,当着明珠的面,皇后娘娘也不好发火,只吩咐道:“明珠想你了,说要出宫玩,你带她到□□住几日。”   赵誉还没答应,小公主已经欢呼了起来,摇着白嫩的小手开心的直呼母后最好了。   赵誉握住她的小手道:“哥哥可还没答应你呢。”   明珠公主愣了愣,随即在赵誉脸上亲了一口:“哥哥你最好了,明珠想出去玩,你带明珠出去嘛。”   她又是讨好又是撒娇的,赵誉哪里忍心不答应她,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要乖。”   “我会乖的。”   她又趴在赵誉耳边说:“想和阿瑶姐姐玩。”   赵誉笑了:“那我带你去找她,你要自己同她说。”   明珠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见他俩说悄悄话,完全避着自己这个母亲,心里有些酸涩,明珠是她的女儿,她只能和自己最亲,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旁人抢走了。   她对着明珠公主招了招手,明珠公主又坐会了她的腿上,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赵誉要带明珠走,就必须在这里等着。   她浅啜了口茶,好声好气道:“誉儿,便当是母后求你一回,纳了阿蓉入府吧,秦王/府也不缺那口粮食。”   难得的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她以为赵誉一直不愿意周雪蓉入府,是因为她态度不好,让赵誉产生了逆反心里,男人都这样,爱面子,只要让他面子下的来就成了。   皇后之前便是不愿在赵誉面前低头。   赵誉也有些无奈,周雪蓉这个槛倒是过不去了。   “母后,儿臣觉得儿臣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儿臣不会纳她入府。”   皇后心里堵的慌,面上还挂着笑:“不是母后要逼你,那孩子实心眼子,对你一片痴心,不能嫁给你,她宁愿去死。”   赵誉哼笑一声:“母后,这些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下回您直接让她去死,保管她不会再寻死了,您总是这样纵着她,她下回还要闹,她现在便敢寻死,儿臣怎么敢娶这样以为祖宗回去,回头在府里闹事,母后又要怪罪儿臣。”   皇后气的咬牙,赵誉对着明珠笑了笑,把她抱在怀里:“明珠,走,哥哥带你去玩。”   明珠公主知道这会母后和哥哥心情都不好,母后每次和哥哥说完话都心情不好,她想安慰母后,便听皇后说:“明珠,和你哥哥去玩吧。”   小孩子哪里会考虑这么多,母后一说话她又忘了刚刚要留下来陪母后,欢快的同哥哥去玩了。   赵誉想着明珠公主要同阿瑶玩,便直接带着明珠公主去了宁国公府。   公主出行,永宁宫的掌事嬷嬷苏嬷嬷还领着宫人侍卫跟着,恰巧陆嘉和清河郡主都不在,老夫人一收到通报便急急忙忙的领着几个儿媳妇去接这两位主子的驾了。 第103章   宁国公府外院待客的堂前立着几名侍卫, 院内东西两侧廊庑之下苏嬷嬷带着宫人站着, 过往的下人捧着托盘垂着头,眼睛都不敢乱瞟。   头发花白的老夫人本是身体不适, 这会也精神抖擞的坐在赵誉下首, 面上挂着笑。   “阿瑶姐姐呢?”   先开口的是明珠小公主, 她坐在赵誉身侧往下面打量了一圈也没瞧见陆靖瑶,仰着头, 幽怨的看着赵誉。   赵誉摸着她的头道:“哥哥同你一起进来的,你不知道,哥哥哪里知道,你自己问她们。”赵誉故意逗她。   “问谁?”   明珠公主虽然活泼, 可那是在宫中,周围都是她熟悉的, 这会子出宫了,熟悉的苏嬷嬷和伺候她的宫人都候在了外头, 身边只有哥哥了, 一时之间面对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她还有些害羞。   她捉住赵誉的衣袖,攥住不放,也不往下头看, 羞嗒嗒的说:“你替我问。”   她声音很小, 赵誉知道她这是害羞了,底下的老夫人没听清明珠公主说的什么,以为她是要吃的,忙让人送了糕点上来。   屋内除了老夫人都是宁国公府的男丁, 大公子陆博不在,二公子陆昂是庶出,这种场合轮不到他说话的份,三公子陆明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五公子陆致沉浸在被如月表妹拒绝的伤痛之中不可自拔,满屋上下竟然只有小公主同赵誉说话的声音。   老夫人有些着急,她擅长和那些后宅夫人小姐打交道,但秦王殿下性情不定,虽是她未来的孙女婿,可人家是天家皇子,周身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质,老夫人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同他说。   她心里着急也没有派人去把陆靖瑶叫过来,她知道孙女私底下同这秦王殿下有来往,但私底下归私底下,眼下秦王殿下和明珠小公主大张旗鼓的带着侍卫到宁国公府,外头许多人也都瞧见了,再把孙女叫过来见个外男旁人如何看她宁国公府,如何看她那宝贝孙女。   她不接话,明珠公主问赵誉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有些气恼,掰着赵誉的手指着下面宁国公府的人,小声道:“哥哥问。”   “你自己问。”   明珠公主捂着脸:“不要,人家害羞。”   赵誉:“......。”   陆衡刚回府就听人说秦王殿下来了,把马绳往管家手里一丢,便兴冲冲的往这边跑,小厮跟在后面提醒他:“世子,您刚回来,要不换身衣裳再过去。”   “换什么换,秦王又不是外人。”   陆衡对赵誉这个未来姐夫还是很满意的,男孩子天生就是崇拜强者的。   他笑嘻嘻的到了堂上对着赵誉躬身行礼,老夫人道:“你这孩子,见到公主殿下怎么不行礼。”   公主殿下,陆衡微微发怔,他只听说秦王殿下来了就跑了过来,没听说还有什么公主殿下。   他抬起头,果然见赵誉身侧坐着个小女娃,粉雕玉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亮的发光,头上顶着两个小花苞,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对着她的脸捏两把。   年纪虽小,可身份摆在那里。   他没见过明珠公主也知道这位便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的明珠公主。   “参见公主殿下。”   明珠公主本来还同赵誉生闷气,这会见有人给她行礼,瞬间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免礼。”   小小年纪,倒是不失皇家威严。   陆衡行了礼,便问道:“殿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同赵誉不算生分了,也不怕他,熟稔的问了起来。   明珠公主见他不像屋内其他人一样,要么板着脸,要么就是耷拉个脸,忍不住道:“不是哥哥有事,是本公主有事。”   她仰着脸,这还是个骄傲的小公主。   陆衡哦了一声,对着奶里奶气的小公主,声音不自觉的放的柔和了些,微微躬身问:“那请问公主殿下有何事?”   “本公主要找阿瑶姐姐玩,她是这府里的三小姐。”   她说完还怕气势不够,觉得不够端庄,母后说外面的刁民多,要是不端着公主殿下的架子压着他们,怕他们不听自己的。   她不想坐在这里对着一群男子和一个老太太,她想和阿瑶姐姐玩。   “本公主命你速速把阿瑶姐姐请过来。”   她是对着陆衡说的,因为她发现满屋里就陆衡和那个老夫人脸上是挂着笑的,她自然同更年轻的陆衡能说上话。   陆衡被她那鼓起的腮帮子给逗笑了,明珠公主知道他是在笑话自己,心想,这果然是个刁民,居然不听自己话。   她回头看哥哥,想让哥哥给自己撑腰,奈何他哥只是唇角含着笑看着她。   小公主生气了,板着脸道:“本公主命你了,你不听本公主的,本......。”   她本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要怎么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刁民,气的眼睛都红了。   赵誉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别本了,他是你阿瑶姐姐的弟弟,你知道弟弟吧。”   明珠公主一听这是阿瑶姐姐的弟弟,也就不计较他到现在都没搭理自己的话替她寻阿瑶姐姐过来,好声好气道:“阿瑶姐姐的弟弟呀,你替我把阿瑶姐姐找来,我给你桂花糕吃。”   她还眨了眨眼。   陆衡的心都快被她萌化了,看了眼赵誉,早就听说自己这个未来姐夫最宠爱这个小公主了,果然是一脸宠溺。   “公主要寻臣的姐姐,臣知道她在哪,公主要同臣一起去吗?”   明珠公主警惕的瞪大了眼睛,而后往赵誉的身上缩了缩,小声说:“哥哥,他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一种喜欢拐带小孩的人,尤其是我这种漂亮可爱的小孩,可是他是阿瑶姐姐的弟弟啊。”   明珠公主有些纠结。   她虽然不出宫,出行身边也跟着一大群宫人伺候着,只要不是不要命的人,也没人敢拐带皇家公主。   但赵誉对这个妹妹很上心,也教了她要自己保护自己,如果有不认识的人给她好处让她一起走,一定要确认了不是坏人。   明珠公主把她哥的话牢牢记在心上。   陆衡:“......。”   怀疑人家是拐卖小孩的就不能小声点吗,他都听见了。   屋内的几位公子都憋着笑。   老夫人道:“叫你天天不学好,公主看你都不像好人了。”   陆衡可冤枉死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正气,哪里不像是好人了。   小公主知道自己的话被听见了,又害羞了,对着陆衡解释了好久,最后赵誉看她干巴巴的,实在不忍心了,才把她抱在怀里,对着老夫人说:“本王今日过来主要是明珠想见阿瑶,老夫人不必陪着,叫阿衡带过去便可。”   小公主搂住赵誉的脖子,美滋滋的问道:“去见阿瑶姐姐了。”   “是,去见你阿瑶姐姐了。”   这妹妹从小被皇后娘娘教养,怎么还能这么可爱。   满天下除了阿瑶,找不到比她妹妹还可爱的了。   小人精似的,阿瑶当年小时候也是这样,她小时候比明珠胖一些,肉多,还爱吃,吃撑了肚子揉着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肉感慨,我怎么这么胖啊,我吃的太多了,以后不能吃这么多了。   陆靖瑶裹着披风坐在榻上看芷柳绣花,坐累了小憩了一会,一睁眼就见身旁坐着一个小女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自己,吓了她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差点从榻上摔下去,还是赵誉反应快,扶住了她,轻声道:“怎么了,吓成这样。”   陆靖瑶又被他吓了一跳,只是这会镇定了些,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喝了口水。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明珠公主跪在榻上,上半身直起来,拍着她的背说:“阿瑶姐姐不怕,是明珠啊。”   陆靖瑶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明珠哎呦一声,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   “阿瑶姐姐,明珠想死你了。”   陆靖瑶有些受宠若惊,她也不算常往宫里去,这小公主每次见到自己都很亲近,她看公主生的好看,软绵绵的,也爱同她玩,小孩子身边新鲜东西多,尤其是明珠公主这种身边不缺玩伴的,没想到她还记着自己。   赵誉笑着说:“你跟你阿瑶姐姐说你是怎么想她的。”   明珠公主看了眼她哥哥,然后露出了她脸上的小酒窝,捧着自己的胸口说:“阿瑶姐姐你看,明珠是用这里想你的。”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歪在了榻上,两条小短腿翘起来往后翻了一圈,问陆靖瑶:“我厉害吗,我会翻跟头。”   陆靖瑶附和她:“厉害。”   陆衡在一旁插嘴:“明珠公主想臣吗?”   明珠被他问懵了,眨了几下眼,实话实说:“本公主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想你。”   陆衡:“......。”   陆靖瑶毫不客气的嘲笑她弟,让他再自来熟。   陆衡不服气,这会只有赵誉陆靖瑶还有小公主,他也不怕赵誉,忍不住心痒痒的逗她:“那你凭什么想我姐姐,那是我姐姐,不许你想。”   他把胳膊搭在陆靖瑶肩膀上,然后又在赵誉冷飕飕的眼神中讪讪的缩了回去。   明珠公主生气了,扑到陆靖瑶怀里,又在她脸上亲了两下:“这是本公主的阿瑶姐姐,凭什么不能想,把你拉出去,拉出去。”   小公主娇贵,平日里一呼百应,这会身边伺候的都不在,哪里有人会听她的把陆衡拉出去。   她生气了,朝赵誉告状,刚要撇嘴,发现她哥哥目光不在自己身上。   陆衡闷笑着,大着胆子捏了把明珠公主的脸。   明珠公主彻底炸了,大声道:“你不许碰本公主的脸,本公主会告诉母后的。”   宫中人都怕皇后娘娘,尤其是永宁宫的宫人,小公主每回生病了那些宫人喂她吃药她不想吃,都是用这一招威胁那些宫人的。   这样的威胁陆衡没放在心上,陆靖瑶瞪了他一样,让他别太过分,把小公主逗哭了,皇后娘娘还不得亲自下旨问罪。   陆衡就是觉得公主有趣:“公主还没说为什么要想臣的姐姐呢,这可是臣的姐姐哦。”   他一脸嘚瑟,小公主看着特生气,一巴掌拍在了他脸上,还往外面推了推。   她本来就力气小,也没用什么力气,陆衡也不觉得疼。   小公主扬着脸说:“阿瑶姐姐是我哥哥的王妃,以后就是我的嫂子,我哥哥是我哥哥,我嫂子嫁给我哥哥就是我们家人了,我为何不能想她,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媳妇的,你要想想你自己媳妇去,别想我哥哥的媳妇。”   她说完还特别骄傲的翻了个白眼,陆衡彻底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年纪的公主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偏还挤兑他无话可说。   他要再说,也有些丢份子了。   秦王殿下对自己妹妹的表现很满意,他还点了点头。   陆靖瑶心想哎呦我去,这小公主这么能说。   小公主一口气说完有些渴,命令陆衡去倒水。   陆靖瑶回过味来还有些害羞,瞪了赵誉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教他妹妹的。   赵誉唇角微微勾起,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陆靖瑶在他胸口拍了一下,陆衡任劳任怨的给小公主倒水,小公主自己爬下榻,看她哥和阿瑶姐姐都不理她,一本正经的对着倒茶回来的陆衡说:“出去吧,夫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第104章   陆衡都快被她的话乐疯了, 陆靖瑶横了他一眼, 撵他出去,他捧着肚子笑着说:“姐, 这可不是我说的, 这是公主殿下说的。”   公主殿下特别无辜:“也不是我说的, 是夫子说的。”   她迈着小短腿,走到陆衡面前要他手里的茶, 她喝完水,对着陆衡伸开了胳膊。   陆衡愣了下,明珠公主道:“要抱。”   这屋里没旁人,小公主让人伺候就只有陆衡了。   陆衡看向赵誉, 赵誉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抱公主。   陆衡把她抱起来, 公主微蹙眉头,嫌弃他抱得不舒服, 不过她性子好, 也没说出来。   只踢了踢腿不让他抱了,要自己走。   明珠公主被陆衡带出去玩了,屋里只剩下陆靖瑶和赵誉, 他捉起她的手问她有没有想他。   陆靖瑶红了脸低头, 赵誉笑了笑,问她梦里面有没有梦见他,她有些发怔,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他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她的眼睛一下瞪圆了,随后从他手中把手抽出来,骂他流氓。   他抚上她的脸,喃喃道:“我时常梦到你,想要马上把你娶回家。”   “也没几个月了。”   他哼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是啊,没几个月了。”   已经快到年关,年后就可以准备他们的婚事了。   快要成婚的人了,今日又大张旗鼓的来,也不能在此久待。   清河郡主是回府的时候知道赵誉和明珠公主过来的事,清河郡主想着明珠公主养在皇后膝下,皇后这些日子一直想着法子把周家那个往秦王/府塞,秦王殿下向来宠爱明珠公主,这回皇后娘娘愿意让他带明珠公主出来,可别是皇后娘娘的什么计谋才好。   她这么想着,怕女儿吃亏,便匆匆过来看女儿,陆靖瑶坐在梳妆台前发愣,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一看就是情窦初开,思念心上人的样子,清河郡主笑了笑,走过去道:“阿瑶,娘来看你了。”   陆靖瑶听到清河郡主的声音,立马放下手,欲盖弥彰的拿起放在一旁的绣花针绣花。   清河郡主笑着说:“行了,跟娘还不好意思什么。”   她拉着陆靖瑶的手坐在榻上:“娘问你,秦王今日过来同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是公主要找女儿玩。”   她不说清河郡主也不多问。   “你爱吃腊肉,你外祖母那里腌制了好多腊肠,腊牛肉让娘带回来,明儿让人弄给你吃。”   因她爱吃,鲁国大长公主年年都要命人弄上许多,便是风干后光往宁国公府这边送的腊肠腊牛肉都各有上百斤,便是旁的都不吃,顿顿吃那个都吃不完。   陆靖瑶笑着说:“我虽爱吃,可也吃不了多少,回头给二婶三婶那里都送一些,阿烟也爱吃,多送一些过去。”   “娘要同你说的不是这个,回头抽个空子,同娘去给你外祖母认个错。”   之前鲁国大长公主生辰,陆靖瑶那般说话,清河郡主怕伤了她娘的心,女儿她心疼,她也心疼她娘。   陆靖瑶想了想,摇头说:“女儿没错。”   “你外祖母年纪大了,你让让她。”   “娘,外祖母是长辈,女儿要敬重她,可这事本就是外祖母不顾女儿的面子在先,何况女儿马上要嫁给誉表哥了,这般去给外祖母认错让誉表哥知道了不好。”   “怎么不好了,你身上流着你外祖母的血,再嫁人了也改变不了,你说你外祖母不顾你的面子,可你如今说怕你誉表哥知道了不好,岂不是为了你的夫君就不顾你外祖母。”   清河郡主误会了陆靖瑶的意思,陆靖瑶也解释不清,只道:“娘,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那便去给你外祖母认个错。”   陆靖瑶执拗道:“这个错不能认。”   “你说你这孩子,你外祖母平日里也没少疼你。”   清河郡主在陆靖瑶脑袋上戳了一下。   这女儿平日里好性,怎么偏偏这回别扭起来。   “你外祖母有她自己的考量,你年纪小,不知处事艰辛,你外祖母是从先帝那个时候过来的,她亲手扶了如今的陛下上位,如今陛下虽将朝政打理的很好,却暴虐,为人多疑,你外祖母怕秦王也是这样,人年轻时候总是多一分为天下苍生的责任感,可到老时便会想要为自己考虑,为儿孙考虑,你外祖母之所以那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应该体谅你外祖母的一番苦心。”   “娘,女儿体谅外祖母,可女儿也要让外祖母知道,女儿是计较这事的,不是毫无感觉,如果女儿向她认错了,她下回还这样做呢,一个人的思想根深蒂固,她这么多年都觉得愧对姑祖母,魏王又是她一手扶持到今日这个地位,将来她还要和誉表哥对峙,女儿夹在这中间又要如何。”   前世的外祖母一定是一直支持魏王的,不然赵誉不会一登基便将她赐死。   陛下不念旧情,赵誉比他更加果断,陛下杀她外祖母是密旨杀害,赵誉下旨赐死鲁国大长公主和清河郡主却是明着来的,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重新发生一边,什么都不做,即便最后改变不了,她也比什么都没做过知足了,最起码她努力过,只不过她的力量实在太小,在皇权更替中更显的微不足道。   清河郡主也不愿委屈女儿:“你不愿去便不去吧,总之不许埋怨你外祖母。”   陆靖瑶挽着她的胳膊:“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自幼便得外祖母照顾,怎会因此事对外祖母心生埋怨,外祖母对女儿本就疼爱,女儿也不能要求她为女儿做的更多,只是想法不同罢了,又处在这个节骨眼上,女儿想安安心心的出嫁。”   可别给皇后娘娘抓着什么把柄,把周雪蓉给塞进秦王/府。   “行,安安心心的出嫁,娘的福宝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比娘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无论你要做什么,娘都会在后面保护你的。”   陆靖瑶鼻尖一酸,她娘这种女人一辈子还不是为了夫君,为了儿女,上辈子定也是如此的,最后却落得三尺白绫的下场。   乾元二十四年,世族家中都比以往要热闹些,陛下身体不适,取笑了赐宴,在朝为官的爷们都可在家热热闹闹的吃顿团圆饭。   赵誉要往宫中去侍疾,衍庆殿里景德帝躺在床上,瞧着独自一人坐在案桌前看书的赵誉,笑着说:“阿誉不会怪父皇吧,这日子把你召了过来。”   赵誉拱手说:“是儿臣的荣幸。”   景德帝笑了笑,而后咳嗽了起来。   赵誉忙找了帕子给他擦嘴,总管太监接过帕子时愣了愣,看了眼赵誉,赵誉眼都没斜一下。   不过是帕子上沾了血罢了,这些太监总是大惊小怪,在他看来实属正常,人老了,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这么一天天折磨着,倒还不如直接去了舒服。   景德帝胸口一阵起伏,不停的喘,嘴里唠叨着:“你这狠心的玩意,父皇这样你竟一点都不悲痛,若父皇去了,你那媳妇怕是要耽搁几年才能娶了。”   赵誉立在床边,淡淡道:“父皇福大命大,定能活到儿臣娶王妃的那一日。”   谁不想多活些日子,景德帝本想在儿子嘴里说出些长命百岁的话,没想到他只说能活到他娶媳妇的那一日,也不过几个月了。   “滚。”   他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有些乏了,闭上眼睛睡觉,赵誉继续伏在案上看书,他本想今日去看看阿瑶,他的父皇一早派人堵在了他王府的门口。   比起衍庆殿里的冷清,陆靖瑶这边就热闹多了。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饭,连陆靖瑶都喝了两杯酒,头脑有些发热,扶着紫文紫诗的手晃晃悠悠的回了屋子,躺在榻上,等着紫文给她把被窝暖了。   紫诗端了热水给她擦脸,芷柳道:“小姐怎么还喝酒了。”   “都喝了,老夫人那里高兴,和几个孙女都喝了。”   芷柳叹了口气,命人去弄醒酒汤,陆靖瑶看她着急的样子,笑着说:“我没醉呢,才喝了两杯,用不着醒酒汤。”   她喝酒是极容易上脸的。   她歪在榻上闭着眼,热水没过脚踝,由着丫头给她洗脚。   “誉表哥,我有些热。”   手摸着脖子,往下滑到腰带的位置,有些奇怪,明明穿着厚厚的棉衣,怎么这会变成了夏日的薄裙。   大手揽在她的腰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热便把衣裳脱了吧,阿福。”   又叫她阿福,她很不开心,推开他自己往旁边走,正要倒在床上,紫诗来了,让她喝汤。   她愣了愣,缓缓的睁开眼,面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她喝下醒酒汤才渐渐意识到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她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想起她好像唤了赵誉,耳根子都红了。 第105章   “小姐怎么了?”紫诗笑着问。   陆靖瑶道:“有些闷热, 把窗户打开吧。”   “小姐您是喝了酒, 才觉身上热,外头冷的很, 等等就好了, 不然一热一冷, 会着凉的。”   紫诗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 想着没有发热,才放心的端起一旁的茶盏。   夜里想起了鞭炮声,窗户一闪一闪的,外面炸着烟花, 她叹了口气,把被子盖到头上, 乾元二十四年了,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没到陆家的, 只是她在陆家所有的日子也都是这一年, 这一年朝堂之上局势紧张,对于后宅来说还是像以往一样,朝上发生的事也不会拿到家里同她们这些小姐说。   第二日一大早陆靖烟便跑过来寻她, 要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姐姐快点吧, 我昨儿瞧见祖母给咱们准备的赏钱了,荷包都是鼓鼓的。”   陆靖瑶笑着说:“你还缺那点银子使?”   “谁缺那点银子,讨个吉利罢了,姐姐快点, 再晚又让我四姐抢了先。”   “别催了,你再催我也得把头发梳好。”   陆靖烟凑过去在她的梳妆盒里挑出一支金钗递给芷柳,说:“戴这个好看。”   芷柳讨好她:“五小姐眼光就是好。”   “六哥也不知去哪了,一大早就跑没影了。”   “他顽的很,你大伯父近来管他管的严,定是被你大伯父叫去了。”   往年过年陆靖烟过来寻他们姐弟俩,三个人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这会陆衡也不知去哪了,陆靖瑶收拾好后陆靖烟便拉着她的手往老夫人院子里去。   一大早丫鬟小厮都忙忙碌碌的,院门口站着的丫鬟没事做冻得直搓手。   陆靖瑶和陆靖烟刚走到老夫人院门外,便见他爹和陆二爷陆三爷走了过来,陆衡和公府的几位公子都在,身后簇拥了一大群人。   陆靖瑶给他行了礼,陆嘉宠溺的说道:“阿瑶和阿烟怎么这么早。”   公府的公子们天没亮便被叫到了跟前,对女儿却是纵容的很。   “过来给祖母请安,爹和二叔三叔要去哪?”   “族里有些事,爹要过去处理一下。”   他说完也没工夫再同陆靖瑶多说,族里祠堂外一棵生长了几十年的老树昨晚让风刮断了一根树丫,恰好砸在了供奉祖先的屋顶,虽没有什么损伤,底下人也不敢轻易挪动。   除夕晚上发生这种事,族中长辈都觉得不吉利,又怕是祖宗示意,哪里做的不好,倒是闹得族里人心惶惶。   陆嘉带着几个弟弟和小辈走上前给老夫人磕头行礼。   老夫人换上一身新衣,侧头对陈嬷嬷笑着说:“今年倒是来的快。”   往年要来也都是一房一房的来,今年倒是爷们凑到了一起来,老夫人以为他们特地如此,让陈嬷嬷去拿赏。   族里祠堂的事,陆嘉不好瞒着老夫人,老夫人听后脸上的笑容收敛。   陆嘉道:“娘切勿忧心,昨夜风大,许多树都刮倒了,儿子过去瞧了,没什么损伤,已经让人移开。”   老夫人这辈子都是为宁国公府操心,这种事她怎能不担心。   “大过年的怎么发生了这种事,回头你带人去给祖宗磕头,再看看是不是小人作祟。”   “是。”   陆嘉带着府里的男丁退了出去,陆二爷经过陆靖烟跟前的时候道:“阿烟,见了父亲怎么不说话。”   陆靖烟根本懒得理他,漫不经心道:“父亲安好。”   陆二爷不满,皱眉道:“这便是你对父亲的态度吗?就不能学学你四姐”   陆靖烟嗅到了一丝不正常,唇角含了一抹笑:“父亲昨晚在哪歇啊?”   陆二爷脸上划过一抹尴尬,陆靖瑶拉住陆靖烟的手,道:“二叔,我爹他们已经走远了。”   陆二爷这才匆匆的跟上,陆靖烟面上有些嘲讽,跑王姨娘那里歇息过,又不知被吹了什么枕头风看她不顺眼了,抠着自己的指甲:“我早晚要把那害人精给撕了。”   陆靖瑶拍着她的背安慰:“好了,二叔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专爱听那些好听的。”   “他要听好听的,让四姐说给他听,我才不乐意奉承他呢。”   “好,不奉承他,你自己开心就好。”   又不开心,陆靖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老夫人担心祠堂的事,侧脸对陈嬷嬷说:“备马,我要亲自过去一趟。”   陈嬷嬷安慰她:“公爷和二爷三爷已经过去了,老夫人您过去他们会担心的。”   她冲陆靖瑶使了个眼色,陆靖瑶笑着上前揽住她的胳膊:“祖母,我爹的能力您还不相信吗?”   搁旁的时候就是整棵树倒了也没什么,偏偏是今年,老夫人越想越不安心。   “我思来想去,总怕是祖宗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意,那是祠堂。”   若真有什么不好,将来她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老夫人心里有些发凉。   陆靖瑶让丫头去叫她娘过来,她这一起就可以到老夫人这里,她娘还要在院子里处理些事情。   “老夫人,小姐们都还等着您吃早饭呢。”   老夫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先摆饭。”   今日是年初一,用不了多会族中妇人便会上门拜访。   清河郡主和陈氏张氏过来时早饭刚好摆好,张氏神色有些不好,昨儿半夜里三爷从床上爬起来,吆喝丫头伺候,闹的一屋子不清静,她后来也没睡着。   清河郡主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陆嘉体贴她,轻手轻脚的,走时没惊动她,她只知道陆嘉起床出去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至于陈氏,陆二爷压根就没歇在她那里。   张氏这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陆三爷昨日半夜又出去鬼混了,捏着帕子告状:“娘,三爷今儿有没有过来给你请安?”   老夫人放下碗筷:“请了。”   张氏愣了愣,哦了一声,微笑着对老夫人说:“昨日半夜里三爷出去,到早上都没回来,儿媳怕他有什么要紧事。”   老夫人对几个儿媳都好,陆靖瑶知道她三婶这是拐了弯的告状。   老夫人没说话,桌上气氛有些怪异,张氏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坐着。   老夫人也没心思再吃了,清河郡主见她吃的少,忙劝她多吃一些。   陈氏借此把陆靖烟拉到一边问她怎么了。   陆靖烟小声把祠堂的事说了,陈氏也是一阵吃惊,祠堂的事可不是小事,这要是传出去,不定传出什么来。   她揽住陆靖烟的肩膀,轻声说:“阿烟,这事可不能传出去,和你那些玩的好的小姐妹也不能说,知道吗?”   “我知道,你是我娘我才同你说的。”   陈氏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乖,回头去娘那里,娘给你做了几身新衣裳。”   陆靖烟说知道了,又坐回了陆靖瑶身旁。   “等会我们一起去寻如月姐姐玩。”   张如月是客,按理她也是要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只是前些日子被张氏挤兑的,今日怕是特地错开了时间。   张如月住在二房,陆靖烟一直都养在老夫人这里,正巧陈氏说给她做了几身新衣裳。   张如月是客,在府上不好走动,一般都是陆靖瑶和陆靖烟过去寻她的。   陆靖秀见陆靖瑶和陆靖烟走在一处,跟上去,笑着问:“三姐和五妹去哪儿?”   陆靖烟对她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这两位小姐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后的丫鬟都不敢说话,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两位小姐,生怕这两个祖宗一言不合打起来。   陆靖秀细声细气的说:“五妹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姐妹。”   陆靖烟冷哼一声,拉住陆靖瑶走。   陆靖秀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陆靖烟皱着眉头:“跟什么跟?”   “五妹。”   她可怜兮兮的站着,陆靖烟气急:“就知道装可怜。”   陆靖瑶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四妹的性子,两人隔着房的,除了时不时这位四妹和阿烟斗嘴,她对这位四妹真说不上有多熟悉。   “四妹,我和五妹有些事情。”   她这么说一般人也该意识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了。   陆靖秀瞧着柔弱,脸皮倒是不薄。   “三姐可以带我一起吗?我今日也没什么事。”   “没事回去同你姨娘学怎么......。”   “阿烟。”   陆靖瑶打断她,陆靖烟说话向来没什么分寸,不打断她怕又说出什么勾引男人的话来,宁国公府的下人嘴虽然严实,可再严实和亲近的人还是会说的,一传十十传百,宁国公府五小姐性情暴戾,粗俗野蛮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四妹,今日我与五妹有正事要谈,实在不宜带上你。”   “可是......可是我们不都是一家姐妹吗?三姐怎么就不能带上我呢?”   陆靖秀咬着唇,她就是不明白,陆靖烟不过就是比她幸运些,是嫡出,可论血脉,她们都是一样,怎么祖母大伯母三姐都偏着她。   旁人也就罢了,陆靖瑶日后可是要做秦王/妃的,这会还在家中她便攀不上,日后就更没有机会攀上陆靖瑶了。   可这些年无论她怎么讨好陆靖瑶,陆靖瑶就是没有正眼瞧过她。   陆靖烟已经不耐烦了,陆靖瑶想到这些年陆靖秀哭哭啼啼的便能从陆靖烟手里把好东西都抢过去,这还是有她祖母护着,若无祖母护着,单凭她二婶,陆靖烟怕是要被陆靖秀和王姨娘这对母女俩吃的骨头都不剩。   陆二爷更偏心她,不就是心疼她没有好东西,所以总是要把陆靖烟的分她一些。   她爹没有妾室,陆三爷虽风流可他没有弄个长盛不衰的妾室在身边,宁国公府中,也就二房有这些糟心事了。   陆靖秀什么人,陆靖瑶看的一清二楚。   “一家子姐妹是不假,可四妹你也看到了,我说我现在和五妹有事要谈,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   “是谁纵的你不分尊卑,二叔,还是你姨娘?”   陆靖秀含着泪摇头。   “你若是觉得委屈,便回去寻心疼你的人,你一个庶出,吃穿上没有人苛待你,咱们府上就你一个庶女,也没什么比对,你的都是按照我们的来,比旁府的庶出小姐强了不知多少倍,可你总是这般不知足,坏了你亲妹子的名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她说完话,微微一笑,拉起陆靖烟的手:“走吧。”   陆靖烟吐了吐舌头,回头看陆靖秀还站在原处,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道:“三姐今日怎么肯为我出头了,你不是向来不爱管这些事吗?”   “我不管,你今日一天都要唠叨这个事了,行了,别提她了。”   “嗯。”   张如月听说陆靖瑶和陆靖烟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出来迎她们,陆靖瑶扶着她的手说:“你坐着便好,我们也不用你招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一到冬日便是如此。”   “手炉呢?”   “我不要手炉。”   陆靖瑶瞥见桌角的书:“这么冷的天你还看书,也不怪手这么凉了。”   她桌上摆的是本乐谱,陆靖瑶不通这个,只勉强看懂一点。   小丫头从外面端了碗粥,进门便纳闷道:“今日倒是奇了,都这会了还没瞧见人?”   “没瞧见谁?”   陆靖烟好奇的问。   陆靖瑶笑了笑,这丫头说的定是陆致,陆致今日随他爹一起去祠堂去了。   张如月睨了那丫头一眼:“就你多话,去看看我昨日那支簪子你收哪里去了。”   小丫头住了嘴。   她也是个活泼的性子,跟着张如月这个主子,难得的是还能耐的住性子。   “我听我娘说要给表姐说亲事,表姐可有合意的?”   陈氏对陆致还是满意的,只是他那个娘太难缠。   天底下合适的人也不止陆致一个,若不是陆致私下里求了陈氏好多回,陈氏早做主给张如月定下亲事了,她侄女貌美如花,又没想过攀上什么高门大户,只注重年轻人的人品,有的是好姻缘。   “哪有什么合意不合意,姨母满意,我就满意。”   “表姐,你也太好说话了。”   张如月笑着说:“姨母对我好,她做的决定都是为我好的。”   “那你自己就没有点意见吗?”   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对自己的亲事一点都好奇的。   偏张如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明明就是她的婚事。   她年纪不小了,陆致那里迟迟不能说服她娘,陈氏心疼侄女在这府上还要被张氏碎嘴,再说了,这过一年就长一岁,不能再等了。   陈氏能看上陆致,也是因为陆致性子好,不会叫张如月吃苦,加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照顾,这些优点,都足以被张氏的蛮不讲理给比下去,陈氏已经着手准备张如月的婚事了。   过年的时候要寻亲事可快了,托人一打听,今日参加一个宴会,明日参加一个宴会,用不了几日瞧着合适便能将亲事定下来。   至于家世陈氏是不在意的,嫁妆张如月自己手上有一些,陈氏也能贴补她一些,陈氏手里不缺银子,她本来就有银子,这么些年管着宁国公府,挣了银子三房都有分,清河郡主大方,二房三房分到的不比长房少。   张如月若是从宁国公府出嫁,清河郡主和老夫人也会添一些嫁妆,虽比不上什么十里红妆,日后也够她过日子了,张如月又聪明,所以这些陈氏都是不操心的。   她心里也憋了口气,张氏这会瞧不上她侄女,回头看她能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回来。   “我没有意见。”   总不会比她待在张家被那些人卖掉差,姨母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她哪里还挑三拣四给姨母添乱   过年最喜欢说的就是婚事,清河郡主带着陆靖要出去参加了几场宴会,夫人小姐的凑到一起说话,都很热闹。   不知不觉便到了快要成亲的日子,宫里皇后娘娘一早便派来几个嬷嬷说要教陆靖瑶规矩,被清河郡主养在宁国公府最西边的院子里,她怕那些嬷嬷受皇后娘娘的指示故意寻陆靖要的不是,老夫人也怕自己孙女受委屈,那些嬷嬷一到宁国公府她便卧床装病。   陆靖瑶便每日去老夫人的院子里玩。   皇后娘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派了御医来给老夫人看病。   皇后娘娘这架势摆明了就是要陆靖瑶乖乖听话。   陆靖瑶实在受不了她祖母为了她被逼着喝药,跑去找赵誉告状。   赵誉早知道了这事,就等着她什么时候开口说了,结果这丫头在她娘和祖母的掩护下撑到了现在。   陆靖瑶同他说的时候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就生气了,觉得他没放在心上,怎么瞧着怎么不靠谱。   真是婆媳关系艰难。   没想到赵誉办事倒是挺利索,她刚回府就看见那些嬷嬷出了宁国公府。   她一瞬间觉得受到了欺骗,赵誉有这速度为什么不早给她解决了,非得她找上门去,还亲他两口,他才帮她解决。 第106章   那些嬷嬷送走之后日子清静了不少, 清河郡主知道是她去找的赵誉, 特地过来同她说让她在婚前不要总是同赵誉见面,说是快要成亲的见面不吉利。   陆靖瑶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娘, 我知道了。”   清河郡主捏了捏女儿粉嫩的小脸蛋, 打趣说:“娘知道你们年轻人, 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哎呀,娘, 怎么你也取笑我,我真不是想见他。”   “好了好了,你是娘的女儿,又不是外人, 说两句怎么了。”   陆靖瑶脸上有些烫,她这几日心里还有些不安, 毕竟同上一世不同,且再过一年赵誉就要登基了, 到时候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她想如果赵誉真要除掉宁国公府, 她可能和赵誉之间也没有可能了,但她也不会怪赵誉,毕竟赵誉处在那个位置, 也有他的难处。   只是她瞧着赵誉也不像是那般无情之人, 且他俩都这个样子了,他应该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宁国公府的吧。   她抿着唇心想如果自己和赵誉换个位置,赵誉的亲人得罪了自己,赵誉求自己放了他的亲人, 她摆了摆头,她实在是舍不得赵誉受这样的委屈的。   清河郡主道:“你弟弟和你五哥这会正想着成亲那日怎么为难秦王殿下呢。”   陆靖瑶脱口而出:“做什么要为难他?”   “瞧你这样,娘还没说什么呢,你是我娇惯着长大的,哪里那么容易就让旁人娶了去,你们定下那会爹娘都没有为难他,这回可得好好让他犯犯难。”   陆靖瑶看清河郡主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想到从前人娶妻闹新郎还有把新郎绑起来掉在树上打的,这时候男尊女卑,自然不会这样,只是这娶媳妇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阿衡那小子素来爱玩,别又耍什么小把戏。   她扯住清河郡主的衣袖,红着脸说:“话虽如此,可也不要太过了,意思意思就成了。”   清河郡主在她头上戳了一下:“你这没出息的,冲着你这话,娘就不让他轻易把你娶走。”   “哎呀娘,人家都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誉表哥的,您就饶了他吧。”   “好了好了,娘逗你的,瞧你这心疼的劲,娘给你说,这女人把夫君放在心上是好事,可也不能太过。”   说到这里清河郡主有些心疼,未来女婿身份尊贵,日后若是登基也少不了的三宫六院,便是允诺过不纳妾室,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真登了基不纳妃嫔,那皇室宗亲也要不愿意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帝王是专情的,女儿的心如果全放在他身上,注定会被伤害,可眼下也没法子了,那会秦王明摆着就是盯上她们家福宝了,亲事定不成,也只能依了赵誉,只盼着他能信守承诺,对福宝好。   “娘,女儿心里明白,日后他若真心待我,我也以真心还他,倘若他美人在侧,女儿也会吃的好好的,女儿还有爹娘,弟弟,祖母疼呢。”   “福宝最乖了,是娘不好,生养了你,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到头来却发现是娘太自负了。”   “娘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女儿。”她蹲在清河郡主腿边:“娘,誉表哥虽是皇子,但女儿相信他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娘只盼着你能过得好。”   女儿要出嫁了,做母亲的总是会多想一些,怕女儿日后吃亏,可这世上又有几人事事顺心,别说是皇家,便是普通世族也没有几个身边没有妾室的,日子如何不能以身份定论,看的还是个人的性子。   清河郡主点了点陆靖瑶的鼻子:“你说这当初生下来时那么一点点,这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陆靖要笑着说:“哪里是一眨眼啊,都过了这么久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当初你一生下来就乖,不哭不闹的,娘抱在怀里都心疼死了。”   可不是心疼吗,好容易求神拜佛生下的孩子不哭不闹,还以为是个痴儿呢。   提到这个陆靖瑶就羞愧的把脸埋在清河郡主的怀里,那些可都是妥妥的黑历史。   晚上老夫人派人请陆靖瑶过去吃饭,搂着陆靖瑶不撒手,陆靖烟故意挤过去说她偏心。   “祖母,我从小可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可得第一个疼我。”   老夫人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瞧你这霸道样,你三姐姐要出嫁了,日后再见就难了。”   “那有何难的,秦王/府和咱们府距的又不远,三姐姐随时都可以回来。”   老夫人板着脸训她:“小姑娘家,哪能这么说话,出嫁了的女儿哪能随便往娘家跑,人家会笑话的。”   “旁人笑话是旁人的事,难不成要为了旁人的想法委屈自己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小孙女这性子,日后怕是要吃亏。   “三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陆靖瑶笑了笑:“我说你说的你开心就好。”   老夫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陆靖瑶安慰她:“祖母不必担心,阿烟还小呢,日后出嫁了,自然就懂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都是娇宠着长大的,阿烟还是养在自己膝下的,怎么就那么天真呢,按理说这孩子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   陆靖烟怕老夫人又要念叨她,跑自己屋里窝着睡觉,老夫人又让陈嬷嬷去把自己库房的单子拿出来,陆靖瑶知道她这是又要给自己添嫁妆,赶忙道:“祖母,您给的已经够多了。”   老夫人笑着说:“这哪够,便是都给你,祖母也不嫌多,只是你底下还有个不成器的妹妹,祖母总还要替她考虑考虑,只是这每每睡不踏实,又觉得委屈了你。”   陆靖瑶觉得好笑,这长辈给小辈东西总怕给少了,孩子受委屈,想要倾尽全力,是藏不住东西的,老夫人那些单子陆靖瑶早看了不知多少回了,她有多少东西自己能不清楚吗?   “祖母自己留着,阿瑶知道祖母疼我,只是祖母给的那些茶庄铺子,金银首饰已经很多,那些都是祖母您的嫁妆。”   老夫人的手拂过榻面:“祖母这一大把年纪了,留着这些做什么,还不是要给你们这些小辈。”   “那我也不能要了,您留着,人就得银子多,才能有底气。”   老夫人被她逗的哈哈大笑,丫头端了茶进来,老夫人又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一块精致的玉佩给她。   陆靖瑶笑着说回回来都要拿些东西回去。   她的嫁妆单子已经很长了,清河郡主和宁国公嫁女怎么舍得亏待女儿,且秦王身份尊贵,陪再多的嫁妆也不嫌多。   “你两个姐姐已经嫁出去了,底下的阿秀,她姨娘从你二婶那里算计了不少阿烟的东西过去给她,不必给她准备太多,便算在你五妹的嫁妆里,这么一来,除了你便只有你五妹的了,这些都是你和你五妹的,乖乖,你再瞧瞧,祖母还有许多好东西呢。”   老夫人腰板都挺直了,一副很有钱的样子。   陈嬷嬷劝道:“三小姐就再挑些吧,老夫人最疼您和五小姐,哪个都不偏的。”   陆靖瑶道:“祖母,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您疼我和阿烟,只是我们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娘已经为我置办了嫁妆,我也不瞒着您,誉表哥先头府里的库房单子我也瞧见了,我一过门那些便直接给我,祖母,不是由我管着,是全都归到我的名下,我不缺这些东西,但阿烟不一样,二婶才为大姐置办过嫁妆,能给阿烟的也不多,阿烟是我妹妹,我也心疼她,便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让让妹妹。”   老夫人愣了愣,眼角弯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秦王殿下当真把府里的账本拿给你看了。”   “这还有假不成,我从学会管账起誉表哥便把他府里的账本拿给我看了。”   她说着有些脸红,老夫人含笑道:“好,好,好,原还怕秦王殿下身份尊贵,不知道疼人呢。”   老夫人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陆靖瑶就知道把这事说出来老夫人肯定会很开心,虽然老夫人不缺银钱,但一个男的,在妻子未过门的时候就愿意把家里的库房账本给她看,足见对她的重视,陆靖瑶是她惯着长大的孙女,她当然开心。   老夫人抚着她的头发:“你娘昨儿还同我说怕你过去之后,秦王/府门第太高,受了委屈,如今这么瞧着秦王殿下倒是个会心疼人的,又大方。”   便是成亲许久的夫妻,也不能这么信任的把账本全交出去。   陆靖瑶顺势夸道:“他本来就不是小气之人。”   这一家子都担心赵誉会对陆靖瑶不好,陆靖瑶把这话传到了赵誉的耳朵里,意思是说一家子的宝贝交到了他手里,他可得小心翼翼的捧着。   传话过来是紫文,传到赵誉耳中的是王府的大管家。   赵誉听了淡淡一笑:“去跟宁国公府来的人说,遵命了。”   他语气轻快,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大管家微微颔首,他家殿下对那位未来王妃素来是没什么架子,人还没过来,王府里已经按着王妃的喜好摆了,这日后过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宠呢。   陆靖瑶接到赵誉的回话后就一直在傻笑,陆靖烟嫌弃她三姐身上散发的这股酸臭味,跑去张如月那里听琴陶冶情操。   芷柳怕她家小姐把持不住,跑去找赵誉,每天都紧盯着她家小姐。   陆靖瑶倒是老实,没有偷偷跑去,只是会跑到和秦王/府相连的那面墙那里和赵誉传纸条,又脑补赵誉一个王爷蹲在墙边捡纸团子。   成亲这日陆靖瑶天没亮便起来准备了,宁国公府四处张灯结彩,陆靖菡陆靖岚两个也从夫家过来了,清河郡主拉着陆靖瑶的手坐在床边,强忍着哭意。   陈氏看着这副场景想到陆靖菡出嫁的时候,拿着手帕虚抹了把眼:“素日里大嫂是最刚强的人,这回阿瑶出嫁,眼泪可没少留。”   她刚说完,清河郡主眼圈又红了起来,老夫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鲁国大长公主过来的时候就听这一屋子的哭声,忍不住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若不是外面铺天盖地的红,还以为怎么了呢。   屋里的人见是鲁国大长公主,纷纷躬身行礼,鲁国大长公主走到陆靖瑶跟前坐下,陆靖瑶唤道:“外祖母。”   鲁国大长公主抚住她发髻上的金钗,目光有些深长:“福宝,外祖母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心。”   陆靖瑶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意。   鲁国大长公主看她撇着嘴,安慰道:“好孩子,别哭,日后若秦王敢欺负你,便来同外祖母说,外祖母替你做主。”   她是大长公主,宗室里老一辈了,撇去对陛下的那些恩情不谈,本身也是地位尊贵。   屋子里的人都安慰鲁国大长公主,说是阿瑶这么漂亮的姑娘哪里有人舍得让她受委屈。   清河郡主掩面躲在屏风后面哭,她昨晚才哭了一场,这会眼睛都有些肿了,陈氏劝道:“快别哭了,今儿是阿瑶大喜的日子,回头把阿瑶引哭了,妆都不上了。”   “让阿瑶吃些东西吧,这成亲最折腾人了。”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丫头们端了碗来,鲁国大长公主亲自端着喂她。   陆靖瑶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吃完了鲁国大长公主喂的饭,缓缓的跪到她的面前。   “外祖母。”   “好了,别说了,你最孝顺,外祖母都明白。”   屋子里一会哭一会笑的,清河郡主拉住女儿的手舍不得放。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鞭炮声,丫头们进来说迎亲的队伍来了,屋子里年轻些的姑娘都兴奋了起来,躲在门口要看新郎。   陆衡一早就说好了要给赵誉出难题,几个小姑娘本以为还要等一会才能来,没过多会,身穿大红喜福的赵誉便被众人簇拥着进来了。   陆靖烟笑着骂陆衡没出息,这么难得的机会都不抓住,这么轻易就让赵誉走到了这里。   她撸着袖子准备好好的难一难赵誉,张如月在一旁提醒道:“也不要太过了。”   “放心吧,大喜的日子,姐夫不会同我翻脸的,是不是啊,姐姐。”   她扭头问陆靖瑶,陆靖瑶被她问的脸红,小声道:“他才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呢。”   陆靖烟嘿嘿笑:“既然不是小气之人,那可别怪我们了啊。”   “哎,你也别太过分,他不小气,我可是小气的。”   她一副护短的架势,外头赵誉已经走到了门前,听见陆靖瑶的话,嘴角微微翘起。   跟在他后面一起过来的几位公子起哄道:“殿下,您这王妃真护着您。”   陆靖烟道:“护着也没用,今儿她说了不算。”   她把脸贴在门前,门被打开一个小口,外面塞了几张银票进来,陆靖烟看着面额满意的点点头,让小丫头把银票收好。   外面的人开始吆喝开门,陆靖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了出去。   杨家的小公子接过纸条,皱了皱眉头,随后露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   赵誉挑眉看他,他高声道:“请新郎露出十种不同表情的笑。”   陆靖瑶听见外面的话睨了陆靖烟一眼,正常人都很难露出十种表情的笑,何况是赵誉。   赵誉听了杨小公子的话,淡定的点了点头。   然后面无表情的站着,他身后跟着的人都急死了。   “殿下,这样可不成啊,您得笑一笑,不然王妃接不出来了。”   赵誉淡定道:“莫慌,本王在酝酿感情。”   众人:“......。”   屋里面的人也被赵誉这话给逗笑了,陆靖烟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姐,你可别心疼他,我就想看看他笑是什么样子的。”   陆靖瑶道:“他又不是没在你面前笑过,何必这么折腾他。”   清河郡主道:“我瞧着阿烟这个主意出的好,殿下平时就不爱笑。”   陆靖瑶给赵誉找借口:“娘,他不是不爱笑,他天生就是那样一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就很严肃。”   “瞧瞧,不过叫殿下笑一笑,咱们阿瑶就心疼了。”   陆靖瑶不承认:“你们不知道,他那人最记仇了,回头都要在我身上讨回来的,这会他要露出十种表情的笑,肯定要让我露出二十种微笑给他看。”   她越解释众人就越调侃她,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横竖她要嫁给赵誉了,心疼自己夫君有什么不对。   她提高声音:“我听说有些人做出不同的表情,那看起来没多大区别,那是因为皮肤好,脸上的肉皮绷的紧。”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护短的最高境界。 第107章   “哎呦, 咱们殿下好像就是这种面皮绷紧的人, 你们瞧瞧是不是?”   外面的人顺势吆喝了起来,清河郡主笑着说:“行了, 我看也差不多了, 可以把人放进来了。”   清河郡主都发了话, 陆靖烟也不好再为难赵誉,毕竟人家面皮子绷的紧, 笑不笑的也瞧不出来。   因为他要进来,清河郡主赶紧让人把陆靖瑶的盖头盖上,她捏着手,有些紧张。   盖头盖上, 她只有垂着头看着脚下的那一块地,耳边都是窃语声, 她手里红绸的另一端被他拽住了,随后便由着人扶她走, 然后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抱上轿, 她熟悉的声音问她:“还好吗?怕不怕?”   她摇了摇头,然后故意逗他:“还没到晚上呢,怕什么?”   她的声音小, 只有他俩能听的见, 身边人呼吸都变了,咬着牙说:“到时候怕也晚了。”   陆靖瑶按在他胸口的小指勾了他一下,她盖着盖头,看不见赵誉面上的表情, 只感受到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快要起轿的时候,她微微挑开帘子,透过缝隙看外面,她爹娘都站在门前往这边看,她爹手里端着一盆水,这里的习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出嫁这一日都会将这盆水泼出去。   清河郡主眼眶通红,按住陆嘉的手不让泼,陈氏在一旁劝说,她听不清她们的话,大概是这盆水不泼出去就不吉利吧,可清河郡主和陆嘉又怎么舍得把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当一盆水似的泼出去。   她鼻尖酸涩,又怕哭花了妆,强忍着泪意。   到了秦王/府就是拜天地,听声音,皇后娘娘也来了,这大喜的日子,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然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她是被赵誉抱着入洞房的,虽然看不见,她还是把头埋在赵誉的胸膛处。   一屋子都是女眷,有人笑着让赵誉挑盖头。   随后眼前一亮,一身喜服的赵誉站在她面前,眉眼都是含着笑的。   “新娘子真漂亮,瞧殿下都看愣了。”   “阿誉,可别看呆了,还有正事要办呢。”   这是宗室一个说话有些分量的长辈。   他见她害羞了,侧着身子挡在她的身前,屋里的女眷捂着嘴笑,明珠小公主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拽住陆靖瑶的衣角换她嫂子。   她这声嫂子脆生生的,礼郡王妃把她抱起来,笑着问她:“明珠,你嫂子好看吗?”   明珠公主点头:“我嫂子是最好看的。”   礼郡王妃逗她:“明珠,你刚不还说婶婶好看吗?你看,是婶婶好看,还是你嫂子好看。”   礼郡王是个闲王,整日就陪着王妃游山玩水,夫妻二人感情很好,且礼郡王妃在外对谁都和善,就是在内对礼郡王不怎么和善,都说礼郡王爷惧内。   明珠公主点着手指:“婶婶,明珠叫你婶婶,你可别挖个坑给明珠跳。”   “哎呦,瞧这小机灵样,跟谁学的啊。”   礼郡王妃抱着明珠公主稀罕的不愿意撒手,一旁的宫人琉璃托盘上端着酒壶酒杯,赵誉把两杯酒端着,笑着问她:“要我替你喝吗?”   陆靖瑶道:“这合卺酒哪有替喝的。”   她伸手把酒接过去,一旁的嬷嬷不停的说着吉利话,待喝完了合卺酒,赵誉拿着帕子替她擦嘴。   外面来人催他出去,他是新郎,平日里那些下属不敢对他怎么样,今日可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灌他。   屋子里的女眷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明珠公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晃荡着小腿,她今日是有任务的,她哥哥让她在这里陪着嫂子的。   “我等会就过来陪你。”   他靠她近,她的脸都要贴在他的胸膛上了。   “嗯,那你少喝些酒。”   他闷笑一声,语气愉悦:“这怕是不能了,都说好了今日要一醉方休。”   “我听说旁的新郎都是装醉的。”   “你也想让我装醉吗?”   这哪里是装不装的问题,他们今日还要洞房啊。   他身边这些年都没个妾室,清心寡欲的,偏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若是喝高了酒,失了分寸,受罪了可不是自己。   她没想过成亲之后还要守身如玉,只是眼下这副身子还小,能不能受的住他还另说呢,他若喝醉了酒,她还活不活了。   “你是王爷,除了那几个胆子大的,也没有人敢灌你了。”   他坐在她身侧,搂住她:“我让明珠在这里陪你,你别怕。”   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小声道:“我不怕,你早点回来就好。”   对于她这副依靠的样子,赵誉很受用。   “你若不想我去,那我便不去了。”   他很没原则的说。   “这怎么成。”她有些急了,他不去,旁人不会说他什么,可不得说她不知礼数。   “你只少喝些酒就成了,快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赵誉默了一下:“没事,他们都懂。”   这话,说的明珠公主都听不下去了,跑过来仰着脑袋问他:“哥,你怎么还不走。”   赵誉在她小脑袋上拍了一下,扭头走了出去。   陆靖瑶赶紧招手让紫文过来,道:“去和外面的杨公子说,让他照看一下,别让王爷喝多了。”   还没走出房门的赵誉听了这话,嘴角轻轻翘了翘。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福宝娶回家了,这种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他出了屋子,明珠公主捧了一盘绿豆糕问陆靖瑶:“十嫂嫂,你饿吗?”   陆靖瑶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我不饿,你吃吧。”   明珠公主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十嫂嫂,你真好看。”   陆靖瑶被她夸的心花怒放:“明珠也好看。”   “十嫂嫂,明珠有个秘密要同你说。”   “什么秘密。”   明珠公主手按在床上准备爬上去,一条腿已经伸了上去,陆靖瑶把她抱在怀里,她趴在陆靖瑶的耳边,轻轻的呵了口气。   陆靖瑶:“......。”   明珠公主咯咯的笑了两声。   “我之前在睡觉,听到母后和哥哥说话,哥哥说他最喜欢十嫂嫂了,还说谁要欺负十嫂嫂,就是同他作对,十嫂嫂,你可千万不要同我哥说我欺负你了啊。”   她手捧着心,一副害怕的样子。   陆靖瑶特嚣张的昂头:“你等着,我一定跟你哥说你这小家伙欺负我,让他打你屁股。”   “才不会呢,我哥可疼我了。”   明珠公主年纪虽小,什么话都会说,想着法子逗她,陆靖瑶同她玩了会,紫文道:“小姐,先把脸擦一擦吧。”   成亲的妆有些重了,脸上涂的厚厚的一层。   好看是好看,就是晚上要清理有些麻烦。   外面的人咳嗽了一声,守着的嬷嬷推门进来提醒:“王妃,皇后娘娘来了。”   紫文紫诗都有些慌乱,皇后娘娘在她们的印象里可不是什么好人,每回有皇后娘娘的人到宁国公府就准没好事,也不知这皇后娘娘有什么好折腾的,那周雪蓉也是公府小姐,身份尊贵,嫁给谁不行,偏要往秦王/府做妾,王爷都明摆着不要她了,还仗着自己的皇后姑母兴风作浪。   皇后娘娘也跟着闹腾,没得跌份。   陆靖瑶倒是不怎么慌,也知道赵誉把明珠公主留在这里的意思了,皇后娘娘再不好,对明珠公主这个养女可是没得说。   皇后娘娘进门,陆靖瑶领着人跪到地上给她行礼。   皇后穿着凤袍,发髻高高盘起,小指甲上都是精致的金晶护甲。   身后站着的是那位很能折腾被拒绝无数次依然毫不退缩的荣国公府小姐。   她追求的如果是没有妻子未婚妻的男子,陆靖瑶都能为她拍手叫好了,可她惦记的是自己的夫君,陆靖瑶实在对她没什么好感。   她跪在地上也不说起,周雪蓉往前面走了步,盯着她的脸,语气哀怨:“难怪表哥要娶你了,这张脸生的倒是好。”   她这话就有些冒犯了,陆靖瑶抬起头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蹙着眉,一点要问罪的意思都没有,明摆着今日这姑侄俩就是来恶心自己的。   站在一旁的紫文紫诗变了脸色,陆靖瑶跪的是皇后,此刻站在她身前的却是周雪蓉,倒像是她在给周雪蓉行礼一样。   明珠公主扑到皇后的怀里:“母后。”   “明珠乖,玩的开心吗?”   “开心,十嫂嫂真漂亮,明珠以后也要这么漂亮。”   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看了陆靖瑶一样,笑着说:“明珠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不是什么人都能跟你比的。”   陆靖瑶面色不变,她只觉得皇后跟她那侄女一起待久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她跪着皇后也不叫起,她面上挂着优雅的笑,伸手扶着紫文的手起身。   周雪蓉道:“陆三小姐,我姑母没叫你起你便起身,也太不敬了吧。”   陆靖瑶笑着说:“周小姐,母后让不让起,与你无关吧。”   她这声母后叫的是皇后,皇后听了她这话,蹙着眉,成功的被她恶心了一把,谁是你母后啊。 第108章   “阿蓉, 咱们走吧。”   皇后娘娘抱着明珠小公主, 她本不想过来的,但禁不住侄女又哭又求, 现在人也看过了, 也该死心了。   周雪蓉盯着满屋子的喜色, 心里不甘。   皇后娘娘唤了她一声她也没回话,她从没想过会这么挫败, 输的彻底。   她是荣国公府的小姐,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从小到大,她都是最风光的那一个, 唯有在陆靖瑶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她夺去, 就因为她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连姑母都让自己讨好她。   陆靖瑶含着笑道:“母后, 儿媳今日不宜招待客人, 还请母后见谅。”   “陆靖瑶,你是不是很得意?”   “阿蓉。”皇后娘娘打断周雪蓉。   小姑娘的心思她何尝不懂,何况是周雪蓉这种心高气傲的人, 越是得不到的, 就越想要得到。   身后的嬷嬷接到暗示伸手去拉周雪蓉,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对着陆靖瑶道:“既然嫁给了秦王,那便安分守己, 好好伺候秦王,切不可拈酸吃醋,给秦王添乱。”   陆靖瑶躬身:“母后放心,王爷洁身自好,这王府后院只我一人,必会打点的井然有序。”   皇后听了咬牙:“秦王身份尊贵,要为皇家延续血脉,便是他政务繁忙,无心顾及这些,你也应该多加劝导。”   陆靖瑶似懂非懂:“母后的意思是让儿媳劝着王爷,多纳几房妾室吗?”   皇后深吸了口气,陆靖瑶接着道:“母后放心,儿媳一定会将母后的意思转达给王爷,但女子出嫁从夫,王爷对于纳妾是什么意思,儿媳今日刚嫁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听闻母后先前有一个合适的姑娘介绍给王爷为妾,不知王爷有没有同意?”   这字字都像是刀割在周雪蓉的心上一样,皇后也被她堵得难堪,陆靖瑶微微一笑:“母后不必顾着儿媳的意思,王爷同意就行。”   关键是,王爷不同意。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人都是会变的,本宫提醒你一句,不要因为秦王现在宠你,你便不敬本宫。”   陆靖瑶微微福身:“儿媳不敢。”   皇后转身要走,明珠公主撇着小嘴,委屈道:“母后,哥哥要明珠在这里陪着十嫂嫂。”   “母后要回去了,明珠不跟母后回去吗?今日是你十哥大喜之日,你要留在这儿吗?”   明珠公主小脑袋转了转,问道:“十哥快回来了吗?”   王府的嬷嬷劝道:“公主殿下,王爷等会就会回来,公主殿下也累了一日了,早些回去歇息,赶明儿得了空再来寻王妃玩。”   “好吧,十嫂嫂再见。”   明珠公主知道母后不喜欢十嫂嫂,刚刚母后和十嫂嫂的那番话,足以听出,十嫂嫂也不喜欢母后。   这可让她怎么办啊,她好愁啊。   皇后娘娘一行出了王府,皇后娘娘看着坐在身旁失魂落魄的侄女,劝道:“阿蓉,你也瞧见了,陆靖瑶如此嚣张,怕是有你表哥纵着的缘故,日后你便是入了王府,怕也不会过的舒坦。”   周雪蓉咬唇:“姑母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表哥不可能一辈子都宠着她,何况我现在也入不了秦王/府。”   “你爹前些日子同姑母说了,太常寺少卿杜大人的嫡长子,长的也是一表人才,现在入了翰林院,日后也是大有作为,你要不要见一见。”   “大有作为,他比的上表哥吗?”   “他身份是比不上你表哥,可听说他性格好,难得的是......。”   “难得的是他肯要我,荣国公府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阿蓉,你是荣国公府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是,是我心高气傲,总是肖想自己得不到东西,我周雪蓉这辈子要嫁就要嫁这世上最尊贵之人,若不是,我宁可不嫁。”   皇后叹了口气,这么倔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姑母,阿蓉瞧着魏王也是风度翩翩,不知姑母可否下旨,让阿蓉入魏王府。”   皇后娘娘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一变,道:“你疯了。”   “姑母,秦王殿下瞧不上我,那自有旁人能瞧上我,你当日说秦王娶陆靖瑶是为了得到宁国公府的支持,那么魏王为了......。”   “闭嘴,真是越大越不知礼数,你想做什么,你还想造反不成,杜家的那个嫡长子姑母和你爹已经看好了,你回去安心准备准备。”   皇后心里烦躁又有些失望,这个侄女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如今这个样子,怕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荣国公府不止这一个女儿,也不可能为了这一个女儿冒险,赵誉对她再不敬她也没想过放弃赵誉扶旁人上位。   赵誉再不好,也是自己看中养了这么大的。   怀里已经睡着的小公主哼了一声,小手挥了一下,对有人打扰自己睡觉非常不满,皇后拍着她的背柔声哄:“没事,乖,睡吧。”   周雪蓉红了眼眶:“连姑母也不愿意帮我了吗?”   皇后生着气,有心晾一晾她,微微侧着身子避开她。   周雪蓉看皇后这个样子,心都凉了半截,爹已经不止一次催自己了,若是连姑母都不能帮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希望。   她带着哭腔唤了两声姑母。   皇后娘娘还是没理她,她点着头说:“好,阿蓉明白姑母的意思了,从小到大,我爹和母亲对比我和妹妹就更疼我一些,可这两年,府中人人都去奉承妹妹,我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现在想来,哪里是我多想了,从前待我好,不过是觉得我能嫁给秦王,能给府里带来好处,如今秦王瞧不上我,所以连我的亲生父母都连带着看不上我,我以为姑母疼我,会一直支持我,没想到如今连姑母都不愿意理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寻死腻活的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后娘娘怕她吵到明珠公主睡觉,耐着性子拍明珠公主的背,还是怀里的这个小宝贝好,听话又孝顺。   周雪蓉站起身就往外冲,皇后娘娘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雪蓉已经跳了下去。   马车摇晃了一下,底下传来一声尖叫,皇后娘娘心慌意乱,随行的宫人赶紧把车帘子挑开,皇后娘娘看到底下的周雪蓉,一下没撑住差点摔倒,手捂着额头:“快,快把小姐扶上来,让人去叫太医,快点。”   明珠公主梦中惊醒吓得哇哇大哭,皇后娘娘此刻也顾不上她,让她的乳母把她带另一辆马车上去,明珠公主搂着她的脖子不放:“母后。”   “乖,明珠,母后等会就去看你。”   “姑母,我疼。”   周雪蓉被人扶着,面色苍白,汗珠子不停的往下滴。   皇后娘娘气的直喘气,指着她说:“本宫真是白疼你了,你想死,你......。”   她闭上眼,怕再刺激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气自己一味的纵容这个孩子。   “姑母,我的腿好疼啊。”   她只想着跳下去,不曾想让车轮碰了一下,整个人摔到地上,马车从她的腿上碾了过去。   秦王/府里皇后娘娘一出去紫文就忍不住道:“皇后娘娘也太欺负人了,小姐大喜的日子,她居然把她侄女带了过来。”   陆靖瑶道:“皇后娘娘对她那个侄女向来纵容,她掌管后宫多年,不会这么没分寸,怕是誉表哥不让周雪蓉过来,她才求到了皇后面前,皇后一时心软,就把她带了过来。”   “心软,怎么可能。”紫文小声嘀咕:“皇后娘娘哪里像是会心软的人。”   陆靖瑶笑了笑:“自己家的孩子和旁人家的孩子怎么一样。”   走廊上有了声音,是杨大人让赵誉慢点走。   陆靖瑶笑着对屋里伺候的人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小姐,您能行吗?我们不用伺候王爷吗?”   “不用你们,我一个人就行了,下去吧下去吧。”   紫文紫诗领着下人退出去,给刚到门前的赵誉行了一礼,赵誉身上飘着酒气,杨大人开玩笑说:“殿下,咱们就送到这里了,您进去可要小心些,王妃年纪小。”   赵誉脸色一沉:“混账,王妃都敢拿来说笑。”   杨大人没把他的生气当一回事,只笑着让他进去。   “殿下,王妃在等您呢。”   赵誉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陆靖瑶背对着外面坐在床上,她已经收拾好,换了一身寝衣,身上的衣服是专为洞房准备的薄纱,贴着皮肤,映出里面的大红鸳鸯肚兜。   赵誉跨过落地罩就瞧见他的小媳妇背对着自己坐在喜帐之下,他含着笑,阔步走过去。   “阿福。”   陆靖瑶转过身,抬眸睨了他一眼。   赵誉被这一眼看的心痒痒的,上前环住她的腰,捏着人下巴亲。   他呼吸间带出酒味,陆靖瑶推他。   他轻笑着吻她的脖颈:“就知道使坏。”   “我使什么坏了?”   她食指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滑,赵誉握住她的手,有些稀奇:“你不怕吗?”   陆靖瑶答非所问:“去洗澡。”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她亲。   她红着脸,还是小心翼翼的在他的脸上琢了一下。   赵誉好笑:“你这是什么。”   他对这个吻不满意。   “去洗澡,身上味道熏得我难受。”   赵誉揽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又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上去,陆靖瑶被他吻的喘不过上气他才松开,瞧着小媳妇红润的嘴唇,赵誉心情大好,把她抱起身,覆到她耳边:“一起洗。”   “不要,快放我下来。”   她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可这上来就要一起洗澡还是有些尴尬。   “怎么,刚刚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那什么......,誉表哥,人家想在床上等你。”   赵誉闷笑一声:“行,你去床上准备。”   陆靖瑶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起来,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她裹着被子,把床帘放下,面向墙壁。   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她闭上眼睛。   赵誉挑开帘子就见大红锦被中鼓起一块,他的小媳妇头钻进被子里,躲着不出来,他一条腿伸上床,身侧往下陷了一块,陆靖瑶露一个脑袋出来。   “阿福。”   他手指摸上她的脸:“你欢喜吗?”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一片滚烫。   “嗯。”   赵誉笑了一声,翻身压在她身上,吸吮着她脖子上的嫩肉,初时还小心翼翼的像对待珍宝一样,后面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陆靖瑶迷迷糊糊的被他抱着清洗,她皮肤白皙,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感觉到他又凑过来,伸手挥了一下,嘤咛一声:“不要了。”   赵誉看她实在是累坏了,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睡吧。”   她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他心里实在激动,洞房花烛夜,他是要彻夜不眠到天亮了。   他用手轻轻的戳她的脸,脑子里浮现第一次见到这小女娃时的样子,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当时也是这般戳了她的脸,那会年纪小,便是有些事还记得,也只记得一两幕,并不能将事情记全。   “阿福,阿福。”   他唤了两声,她不答话,他在一旁憋得实在难受,执起她的手往自己下面放,又凑上去亲她的鼻尖。   陆靖瑶早被他折腾醒了,只是闭着眼装睡,她实在没勇气再来一次。   耳边传来低喘声,她手心都是黏腻,他拿帕子给她擦了手,扔到一边,嘴唇凑到她的耳边。   “福儿,别睡了。”   她被他叫的实在烦,手捂着额头:“头疼。”   “我亲亲就不疼了。”   她睁开眼看他笑嘻嘻的盯着自己,外头天还没亮。   “陪我说说话。”   “你说吧,我听。”   他一个男人,床上除了甜言蜜语还能说什么,陆靖瑶实在被他腻歪的听不下去了,捂着头装疼。   “合着我这是唐僧念经,你一直头疼。”   “你是唐僧,我还不乐意自己是孙悟空呢。”   他把被子往上扬了扬,被子之下,她全身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胸,瞪着他说:“做什么呢?”   他扬了扬眉,把她的手拉下来,握住那一团,陆靖瑶没忍住哼了一声,赵誉笑着把她抱在自己的身上。   “哪里我没看过,有什么好遮的。”   陆靖瑶脸红的滴血:“你这流氓。”   “你想不想看我的。”   “什么?”   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她红着脸说不要。   他作势要把她抱起来,她忙按住他的手:“誉表哥,我身上真的疼。”   赵誉道:“行了,我不闹你了,你睡吧。”   “这哪还能睡着呢。”   “怎么,不想睡了?”   “想,我想,马上睡。”   她赶紧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赵誉在她眼角亲了一口,怎么看怎么喜欢。   成亲第二日要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皇上病重,昨日两人大婚没有亲自到场,只赐了礼,按照其他皇子成亲惯例,要前往衍庆殿请安的。   陆靖瑶望着镜子里的眉毛,嫌弃道:“这也太丑了。”   赵誉捧着她的头:“夫君看看,哪里丑了,不丑。”   “我真是中了邪才同意你给我画眉。”   他也不知从哪听说的,婚后第一日夫君要给妻子画眉,她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先前练好了画眉,便由着他画了,这下可好了,画了两条虫在脸上,顶着这样的眉毛她怎么见人。   赵誉自知理亏,拿着湿帕子给她擦脸,陆靖瑶把帕子夺过去:“不用你擦,我自己来。”   “殿下。”   管家在外面唤了一声,赵誉负手走到门旁。   “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了。”   赵誉微蹙眉头。   “说是荣国公府的小姐出了事。”   “本王等会进宫给父皇请安。”   “殿下,殿下啊。”皇后宫中的管事太监匆匆跑了过来,跪到地上磕头:“娘娘说了,现在就让殿下过去。”若是请不到殿下,他就不用回永宁宫了。   “怎么了?”   陆靖瑶问了一声,赵誉脸色沉了下来,吩咐道:“逐出去。”   “殿下,您看在奴才是打小伺候您的份上,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一回吧,那荣国公府的小姐昨儿从娘娘马车上摔下来让车轮子从腿上碾了一圈,这会太医院的人正在医治,那腿怕是不能治好了,这会正在永宁宫闹着活不下去了,皇后娘娘最心疼她,昨儿一宿没合眼,殿下,您好歹过去劝劝吧。”   这会不止赵誉了,连陆靖瑶的脸色都耷拉了下来。   紫文没忍住道:“怎么的,昨儿是我们王爷王妃大喜之日,那小姐不高兴从马车上摔下来,这会还要我们王爷去劝,传出去我们王爷王妃的脸面往哪放。”   “哎,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昔日永宁宫最风光的大太监这会低声下气道:“周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失去了一条腿。”   紫文哼了一声:“她失了腿,关我们王妃什么事。”   陆靖瑶身边的人对周雪蓉可是半分同情都没有,便是失了腿,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陆靖瑶道:“别说了,王爷自己决定好了。”   没有一个刚刚成亲的女子乐意自己的夫君第二日一早就去看喜欢他的别的姑娘,哪怕他对那姑娘一点心思都没有。   “现在回去,本王不计较你打扰本王与王妃的罪过。”   “殿下。”   “康顺,带他出去。”   康顺是伺候赵誉的太监,赵誉早前在永宁宫的时候,康顺和总管太监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说皇后娘娘不是真心疼爱赵誉,但那几年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底下的宫人太监关系也都不错,当年康顺也是和总管太监一起分到永宁宫去的,交情自是不一般。   这会康顺托着总管太监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   “老弟,你可得帮我这回,皇后娘娘的性子你也知道的,周小姐打小就受他宠爱,这会出了这等事,我若不能把殿下请过去,永宁宫也没我的位置了。”   “哎呦,哥哥哎,咱俩什么交情,要是能帮,我能不帮你吗?可你也看到了,咱们殿下王妃新婚,这时候出这事你还往殿下面前说,这不是晦气吗?”   总管太监拍着手:“我也没法子啊,这是娘娘的旨意,我这不把殿下请过去我没法交差啊。”   “就说这人一着急就容易糊涂,咱们王爷王妃本来都准备入宫请安了,这会去衍庆殿给陛下请安,娘娘不在,那王爷王妃可不得去永宁宫给娘娘请安,这都不用你请,可你把这事一说,荣国公府的小姐在永宁宫,咱们王爷王妃还能过去吗?”   总管太监一拍脑袋:“我这脑子,哎呦。”   “你说这好端端的,荣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会从车上掉下来。”   这也不是什么隐私事了,何况总管太监对荣国公府的那位小姐也没什么好感,他在永宁宫伺候这么多年,皇后娘娘都没有那位小姐麻烦。   “还能为什么,她一门心思的要嫁给殿下,没能成,皇后娘娘要将她许给旁人,她性子上来了,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这寻死没寻成,倒是把腿给跌断了,你说这图什么?”   她自己个不好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永宁宫上下的宫人,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受苦遭难的可不是他们这些底下人。   康顺冷哼一声:“这哪里是寻死,那车本来就不高,那小姐怕是想以此要挟,不曾想出了事,白丢了一条腿。”   “可不是,本来稳稳当当的跳下来顶多摔一跤,结果命不好让车轮子给扎到了,也是她倒霉,老弟啊,你这跟了好主子,皇后娘娘若是不要我了,日后再相见,你可不要忘了提拔老哥哥一把。”   “老哥哥放宽心吧,你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哪能为了这种事发落你。”   “素日里那小姐在永宁宫皱皱眉头皇后娘娘都要发落好几个宫人,昨晚回宫她从马车上跳下来,负责皇后娘娘仪驾的全都被打了,连兰心姑姑都被发落了。”   “怎么还有兰心姑姑的事?娘娘这阵子不是很重用她吗?”   “比不得娘娘的侄女尊贵啊,咱们做奴才的不就是命贱吗,当时兰心姑姑是守在仪驾外头的,娘娘说她没拉着周小姐一把。”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这做奴才的不仅要时刻打起精神,最重要的还是命。   “行了,老哥,我不跟你说了,殿下等会出来看你还在这里连我也讨不着好,您先回去,皇后娘娘这会在气头上,也忙,你别往跟前凑,她顾不上你,等他气消了,怎么可能把你一个总管撵出去。”   总管太监也知道康顺就算帮自己说好话了殿下也不会听,谁刚成亲去掺和这事,本来就躲都躲不及的事,这回周小姐又为了不能嫁给殿下跳下马车摔了腿,皇后怕更有理由把她往秦王/府塞了。   陆靖瑶坐在梳妆台前,赵誉揽着她的腰哄她:“好了,我不过去看她。”   “这不是看不看的事,昨日我们大婚,晚上她就跳马车摔断了腿,这若是传出去,还以为她在秦王/府受了多大委屈呢,这要旁人如何说你,你在皇后膝下长大,荣国公府是你母家。”   她这般为自己考虑,赵誉自然开心。   “这都是什么事,她摔了腿皇后娘娘就来请你过去,合着这是要赖上你了。”   “好了,王妃娘娘,咱们去给父皇请安了。”   “若是皇后娘娘派人堵你怎么办?”   “你就拉着我的手不放开,走哪都带着你行吧。”   两人坐在马车里,陆靖瑶道:“我真是没想到,周雪蓉能有那个勇气跳车,整日寻死腻活的人,八成都是做做样子。”   赵誉嗯了一声。   两人到衍庆殿给皇帝请了安,皇帝问道:“你母后怎么没来。”   “父皇,母后宫中出了些事,儿臣等会过去拜见她。”   “真是不像话,什么大事,比儿媳敬茶还重要。”   他现在也是无聊,连这种小事都要说一说。   “阿誉,她总归养了你一场,父皇走后,你要孝顺你母后。”   “儿臣知道。”   “行了,下去吧。”   他说了这会话,也乏了,赵誉带着陆靖瑶行了礼,退了出去。   陆靖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陛下了,今日见到,心中有些感慨,再高高在上,终归是个普通人罢了,也会生老病死。   . 第109章   陆靖瑶和赵誉从衍庆殿出来, 皇后娘娘又派了人来堵, 如今陛下病重,皇后娘娘执掌六宫, 后宫曾经的那些宠妃没一个有能力与她抗衡的, 她是霸道惯了的, 底下的奴才自也随了主子,平日里个个鼻孔朝天看人, 只是见到赵誉一个个都垂着头,生怕惹恼了他,皇后娘娘的旨意不能违背,那秦王殿下更是不能得罪了。   “殿下, 娘娘知道殿下和王妃入宫,特地派了奴婢过来请殿下和王妃过去。”   苏嬷嬷面上挂着笑, 她在赵誉这里还有几分面子,在宫中这么多年, 哪里看不出赵誉的心思, 走到陆靖瑶身边福了福身:“王妃,皇后娘娘早些日子便命奴婢准备给王妃的见面礼了,昨儿还和奴婢说, 您是嫡亲的儿媳妇, 又出身宁国公府,见惯了好东西的,当初魏王妃到永宁宫中,娘娘也赏了好些东西, 若是您的比不上魏王妃的,怕寒了您的心。”   “苏嬷嬷。”陆靖瑶打断她。   “魏王妃的事不要同我说,母后赏她再多东西,那也是她对母后孝顺,母后喜欢她,旁人的事我不管。”   “王妃大度,只皇后娘娘就您一个儿媳,什么好东西不都想着留给您吗?”   陆靖瑶笑了笑,想要留给儿媳妇这话怕是不假,只是这个中意的儿媳妇不是她罢了。   她拉着赵誉的手要走,苏嬷嬷急了,忙道:“殿下,这寻常百姓家新媳妇过门都是要拜见公婆的,代表公婆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您若是不带着王妃去见娘娘,怕是对王妃不好。”   赵誉脸色沉了下来,对这个自小看他长大的嬷嬷他是不想发火的,只是皇后娘娘是个得寸进尺的人,瞧着他给苏嬷嬷几分面子,就总是派苏嬷嬷来同他说,苏嬷嬷每次都以这种为他好的姿态说话。   陆靖瑶没接下去,赵誉道:“怎样对王妃好,本王和王妃都清楚,轮不到你插嘴。”   苏嬷嬷慌忙跪到地上请罪,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哥哥,嫂子,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明珠公主迈着小短腿跑到赵誉跟前,仰着头,伸手要抱。   赵誉在她头上的小花苞上拍了拍:“自己走。”   明珠公主踢着腿耍赖:“明珠累了,明珠腿疼,要抱。”   她有点小任性,赵誉还没说什么,陆靖瑶就见她眼泪里蓄着泪。   “明珠怎么了?”   小公主生的白白嫩嫩的,瞧着就让人心疼。   明珠公主本来还憋着,她这么一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身后跟着的宫人慌了,想要冲上来哄她,又怕赵誉,只有她的乳母心疼的蹲在她身旁,明珠搂着陆靖瑶的脖子哭,赵誉脸色难看,对着宫人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   小宫人们吓得浑身发抖,赵誉把明珠公主抱起来,陆靖瑶跟在后面拉着她的小手哄她。   小孩子哭起来便什么都听不进去,问什么也不说。   赵誉把她抱到亭子里,陆靖瑶让伺候的人全都下去,温声道:“明珠乖,谁欺负你了,跟嫂子说,还是觉得嫂子嫁给你哥,你哥不疼你了,刚刚不抱你,明珠,你哥哥逗你呢,明珠这么可爱,你哥哥最疼你了,嫂子也疼你,和你哥哥一起疼你。”   到底是女人心细,她不说赵誉都没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刚刚不抱明珠把明珠弄哭的,可再一想明珠不是那种心理脆弱的孩子,何况她乖巧懂事,自己疼她,她是知道的。   明珠公主哽咽着摇头,开始还不说,后面没忍住,扑到赵誉的怀里叫哥哥。   除了陆靖瑶,赵誉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妹妹,人都是护短的,何况是他们这种人,天潢贵胄,他都捧在手心里宠着,居然让别人给惹哭了。   他沉着脸又要唤人问罪,陆靖瑶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轻声同明珠公主道:“明珠,谁欺负你了,你和你哥哥说,你哥哥会为你做主的。”   明珠鼻尖哭的通红,脑袋一颤一颤的:“哥哥,我是不是不是母后的孩子?”   赵誉微怔,明白这是谁在明珠面前嚼舌根头了,刚要说话,陆靖瑶示意他别说。   “谁说的,明珠怎么可能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阿蓉姐姐说,明珠不是母后的孩子,也不是父皇的孩子,是四哥的孩子。”   赵誉听了她的话,脸色铁青,这下,不想去永宁宫也要去一趟了。   赵誉先安慰了明珠睡觉,昨晚为了周雪蓉的事,永宁宫闹哄哄的,明珠公主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好心跑去看周雪蓉,被刚刚得知自己腿可能治不好了的周雪蓉骂了一通,周雪蓉哪里有什么必死的决心,不过是作势吓唬皇后娘娘,想让皇后娘娘心疼她。   哪知道皇后娘娘只顾着明珠公主不顾她,她觉得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明珠公主便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也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哪里比的上自己,若不是因为有明珠公主,皇后娘娘不可能那样对她,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心里怨恨皇后,怨恨明珠,瞧着所有人都簇拥着明珠公主,便想到自己的腿,迁怒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的身世向来是宫中的忌讳,哪个敢胡乱嚼舌根头,别说是皇后娘娘了,便是皇帝也饶不了她。   皇后向来疼爱明珠,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如今明珠跑出来找他,哭成这个样子,赵誉怎么能不心疼。   他从前觉得皇后便是再不喜欢自己,对明珠是好的,如今看来也未必了。   赵誉带着陆靖瑶到永宁宫的时候,皇后正抹着眼泪,手里端着药哄周雪蓉喝,周夫人坐在一旁跟着哭着埋怨。   “这昨儿还好好的,不过是去了趟秦王/府,这回来就跳马车,把腿摔成这个样子,皇后娘娘,阿蓉可是你亲侄女啊。”   “周夫人的意思这事还是我秦王/府的不是了?”   陆靖瑶看到躺在床上的周雪蓉,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对个孩子都能说出那种话,何况明珠公主养在皇后膝下,她常往永宁宫来,明珠公主还唤她姐姐,对她从来都没有恶意,想到明珠公主哭红了的眼睛,陆靖瑶就心疼。   赵誉冷冷道:“都下去,不许御医再为她医治。”昨日刚成亲,今日他一身红色绣金线便服,头发以金冠束起,这会面色阴沉,御医本就跪在地上,听他发话后赶紧弯腰退了出去。   皇后面色难看:“阿誉,你这是何意?”   周夫人扑到周雪蓉身上哭:“我苦命的女儿啊,你说你从小到大就喜欢这么一个人,为了他至今未嫁,为了他断了一条腿,结果呢?”   赵誉没说话,陆靖瑶道:“周夫人可得把话说明白了,我家王爷何时不许你女儿嫁人了,还是对她有过承诺,她自己不自爱,怪的了旁人。”   “王妃,臣妇一直觉得你面慈心善,没想到都是臣妇错看了你,我儿如今躺在这里,你不同情也就罢了,反而怂恿殿下不给我儿医治,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她咬着牙,恨不得要吃了陆靖瑶的样子。   皇后扫了眼赵誉的脸色,对着周夫人斥道:“闭嘴。”她是心疼侄女,可她更加心寒,一个任性跳车的女人,也确实当不得未来的皇后,她现在反而庆幸赵誉没有让侄女进秦王/府,不然以赵誉的性子,将来周雪蓉也会拖累整个荣国公府。   “母后,周夫人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皇后叹了口气,道:“阿誉,你便看在母后的面子上,饶她这回吧,她也是爱女心切,何况她好歹也是你舅母。”   “母后,她爱女心切,那么你呢,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明珠,不会让明珠受一点委屈,那么明珠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皇后愣了一下,周夫人听了她的话,面色大变,今日明珠公主过来寻周雪蓉时皇后恰好有事不在,周雪蓉骂明珠是野种的那些话皇后并未听见。   “明珠不是在偏殿吗?”   赵誉冷哼一声:“当日父皇便下令,任何人不得提及明珠生母,违者格杀勿论。”   皇后道:“明珠是本宫生的,谁敢闲言碎语。”   “母后,明珠今日哭着去衍庆殿寻儿媳和王爷,她说她阿蓉姐姐说她不是父皇母后的孩子,是四王爷的孩子,母后若是不相信儿媳的话,王爷当时也在,皇后娘娘若觉得王爷不如您一心疼爱的侄女可信,那么还有明珠呢,明珠总不会撒谎骗人。”   皇后扭头看着周雪蓉,周雪蓉咬着唇,看向陆靖瑶的目光充满恨意。   皇后知道陆靖瑶没有胡说,周雪蓉真的这么说过,气的肝疼,她这辈子没有孩子,养了赵誉不和自己亲,好容易养了明珠,这个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孩居然敢背着自己同明珠说那种混账话,这便是她宠出来的姑娘。   “好,好,好。”   皇后连说三个好字,手上白瓷碗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宫疼你宠你,明珠唤你姐姐,你怎么就那么不知足。”   周夫人道:“娘娘,阿蓉今日失了腿,她心里不舒服,她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她这一次吧。”   她拉着周雪蓉的衣袖,让她同皇后认错。   周雪蓉固执的说:“她本就不是姑母的孩子,姑母为何那样护着她。”   皇后闭着眼道:“你今日失了一条腿,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第110章   周雪蓉白着张脸不住的颤抖, 她敢如此嚣张仗的不过就是皇后娘娘的疼爱, 一旦皇后娘娘都对她失望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生来心高气傲, 便是心中害怕也拉不下脸向皇后求饶。   “母后, 荣国公府的小姐逆旨, 按父皇当日所说,该杀。”   他咬着牙, 面色铁青,周雪蓉敢那么骂明珠,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解他心中之恨,明珠年纪虽小, 却已什么都能懂,这个年纪的小孩最不能受伤害, 会在她心里留下很深的影子。   周雪蓉抬眸含泪看着赵誉,她长这么大, 只喜欢这么一个男人, 面容清冷,剑眉星目,在她心里再也找不到比他还令她心动的男子, 可他偏偏对她不屑一顾, 如今更是深恶痛绝,恨不能让她去死,只怕在他心中自己早已是蛇蝎心肠的女子。   皇后没接他的话,长睫微垂, 周夫人惊愕失色,膝行到赵誉跟前,想要拽住他的衣角,赵誉往后退了一步,她扑了空,泣不成声:“殿下,阿蓉年幼,行事鲁莽,臣妇定带她回去好好教导,她已经失了一条腿,殿下就看在她从小喜欢您的份上,饶了她这回吧。”   她见赵誉双眉紧锁,又转而去求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沉默了,周夫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陆靖瑶的身上。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周雪蓉急喘了一声:“母亲,你别求她,我情愿受死,也不要你求她。”若不是陆靖瑶,她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她堂堂荣国公府的嫡小姐,当今皇后的侄女,赵誉要登位还要仰仗荣国公府,都怪陆靖瑶,没有陆靖瑶,没有宁国公府,赵誉一定会娶自己的,她恨陆靖瑶,她此生不幸,尽皆始于陆靖瑶。   话说的急,她不停的咳喘,苍白的双颊染上点点粉红,毕竟是自己宠了这么久的孩子,皇后还是不忍心,红着眼眶。   “阿誉,雪蓉罪孽深重,可她已经受到了惩罚,那条腿已经废了,日后不许她再进宫,赐婚给太常寺少卿杜府,此时便罢了吧。”   周雪蓉又哭又笑,神态憨痴:“哈,罪孽深重,我做什么了就罪孽深重,从小姑母就最疼我,无论我做什么,姑母都会支持我,可自您养了明珠公主,她便是不能触碰的,我自秦王/府出来,伤心欲绝,可姑母你只怕我饶了明珠公主睡觉,对我不闻不问,我不过是心中愤恨,说出明珠公主的身世罢了,您便说我罪孽深重,我们之间的血缘竟比不过明珠公主一个养女。”   皇后被她的话气的肝疼,她此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明珠就像是天赐给她的一样,她聪明伶俐,刚会说话便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唤母后,又机灵,又调皮,笑着对她吐泡泡,无人之时,她还教明珠唤过自己娘亲,小孩声音绵软,叫的人心都化了,她怎能不疼。   明珠身边伺候的都是后选入宫,不知道当年郭贵嫔之事的,她敲打宫中所有人,严禁她们提起郭贵嫔,她最怕的就是明珠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生母的存在,会像赵誉一样,因为自己不是生母就和自己生分,这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的心病,她好容易瞒着的事,全让周雪蓉给搅和了,她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此刻,便是不用赵誉,皇后娘娘也再不会护着周雪蓉了。   刚刚皇后娘娘虽气,却还记得替她安排好以后,她断了一条腿,想要入秦王/府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了,但凡是有些脸面的人家都不会要她,除非是嫁到偏远之地,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的人家,且她那般骂明珠公主,赵誉也不能轻易饶了她,皇后虽气着说再不许她入宫,何尝不是在帮她,可她却半分好意也不领,只觉得是她亏欠了她。   “你只记得本宫对明珠的好,你嫉恨明珠,可本宫对你的好,你又记得几分,本宫和阿誉再不亲,他也是本宫养大的孩子,为了你,本宫与他反目,逼他纳你入府,为了你,本宫去求陛下,求他看着夫妻多年的份上,给你赐婚,因此惹了陛下厌烦,本宫堂堂皇后,为了你连脸面都不要了,可你呢,你可曾记得本宫的好。”   “娘娘,都是臣妇不好,臣妇把她宠坏了,您别怪她,要怪就怪臣妇,是臣妇这个做母亲的不好,没有把她教好,可这孩子她自小就跟您亲,每逢娘娘的生辰,阿蓉都是一早便为皇后娘娘准备贺礼,便是臣妇这个母亲的生辰,也没见她这么重视过,她会如此,只是因为太爱娘娘,不想娘娘的爱被明珠公主分走,她就是太依赖娘娘了,所以才会因娘娘疼爱明珠公主恐慌至此。”   她双眼红肿,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松散,女儿再任性也还是她的女儿,如今已经失了一条腿,若没了皇后娘娘的庇佑,又惹恼了秦王殿下,日后可怎么在京中立足。   “本宫不想再见到你和你的女儿,没有教养好女儿,背后唆使女儿挑拨本宫与秦王关系,本宫都可以不计较,不褫夺你的诰命,已是对你最大的恩典,日后无旨不可入宫,至于雪蓉,她失了一条腿,做太常寺少卿嫡长子的正妻怕是委屈了杜公子,本宫会另赐两位妾室给他,作为弥补,日后,你便安心伺候夫君公婆,尽力补偿杜公子吧。”   周雪蓉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喃喃道:“你何不让我去死,要这般羞辱我。”   “本宫在你身上费了那么多心思,让你去死,本宫不值,可你若相死,本宫也不会拦你,午时之后,本宫会送白绫美酒到你府中,如何决断,你自己选。”   她仿佛用了此生所有力气,说完这句话,仿若抽丝般摊在榻上。   花鸟落地罩后飞快的窜出几位宫人,把周夫人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皇后目光阴沉的瞪着那些宫人。   “不必压着,她还是荣国公府的夫人。”   身份尊贵,怎容他人侮辱。   周夫人含泪给皇后娘娘磕了个头:“娘娘,臣妇日后不能时常入宫来看您,您自己个要保重身体,公爷总提起娘娘,他不能时常到娘娘宫中看望娘娘,往常都是臣妇过来见娘娘,然后再回去同公爷说,日后不能如此了。”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下去吧。   又有几个宫人抬着架子把周雪蓉弄上去,她目光呆滞,不哭不闹,由着那些宫人折腾,只经过陆靖瑶身边的时候目光清明带着愤恨。   皇后娘娘手撑着头,半晌才道:“雪蓉已经得到了惩罚,你不必担心她还能伤到你的王妃和明珠,本宫说过,会赐两名妾室到杜府,这两名妾室可由你来选,监视也好,折磨也罢,留她一条性命吧。”   赵誉沉默不语,周雪蓉犯了大忌,便是赵誉不罚,她也活不了了,如今皇后先一步做了惩治,反而保全了一条性命,只她如此为周雪蓉谋划,她心中还是怨恨皇后今日所作所为。   陆靖瑶心下叹气,她和赵誉都误会皇后娘娘了,她对明珠还是真心的。   “母后不必担心,纵然不是如此,儿臣也不会真的杀她。”   皇后娘娘道:“本宫知道你疼明珠,明珠如今年纪小,有些事情会慢慢忘记,只是那位是不能留了,为了明珠,这件事便交给你吧。”   赵誉面色不变,陆靖瑶微怔,瞧着赵誉不说话,为着赵誉不平。   “皇后娘娘为了周雪蓉都可以得罪陛下,王爷也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的,皇后娘娘纵然不疼他,也该可怜可怜他,好歹,也挂着母子的名分,他最疼的便是明珠,若他杀了明珠生母,日后还如何面对明珠。”   皇后淡淡道:“阿誉自小面冷心更冷,那么多兄弟姐妹,也不见他同谁亲近,明珠年幼,便能得他喜爱,还不是因为他愧对明珠,当初郭贵嫔与楚王的谣言是谁散播出去的,阿誉你心知肚明,明珠自小离开生母,也是因为你。”   这件事陆靖瑶一点都不意外是赵誉做的,只是此事确实不能让明珠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捏了赵誉的软肋了。   “做了这些事,让明珠离开生母,又心生愧疚,郭贵嫔长的像你母亲,明珠不能与郭贵嫔团聚,同丧母也没什么区别了,都是离开生母,都是养在本宫膝下,她同你多像啊,阿誉,你说本宫这个做母亲的,说的对不对啊。”   她到底养了赵誉这么多年,赵誉什么性子,她怎么会看不出。   “你替本宫解决郭贵嫔,本宫替你瞒着那件事,不会叫明珠恨你,你放心,本宫不会向明珠提起她的生母,本宫就是她的生母。”   无论怎样,郭贵嫔留不得了,只要她不在了,明珠就不会再对生母有任何念想,谣言再多,也只是谣言罢了。 第111章   因着昨夜周雪蓉摔了腿, 皇后娘娘一晚上没睡, 太过疲累,今日周雪蓉又闹了这些事, 她早已是身心俱疲, 派人取了一早便为她准备好的礼, 盯着赵誉,意味深长:“阿誉好好考虑母后刚刚的话。”   陆靖瑶坐在凳子上, 窗前原本有张榻,她在榻上向来是能躺着便不坐着,她刚嫁给赵誉,想到些不好的事情, 便命人把榻搬了下去。   夫妻二人并排坐着,紫文端着红漆木托盘, 旁边紫诗笑嘻嘻的拿着竹木桶,里面是晾干了的玫瑰花, 准备给陆靖瑶制香袋香囊, 泡茶用的。   “玫瑰花瓣香气最浓,活血散瘀,调节血气, 王妃这时候喝最好了。”   陆靖瑶注意养生, 平日里爱从陆靖岚那里弄些花花草草回来,几个丫头也喜欢为她出主意,只是这会赵誉也在,陆靖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睨了紫诗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一旁的赵誉果然兴味的眯起眼睛,指间绕着她一小撮头发把玩:“调节血气,活血散瘀。”   陆靖瑶脸颊两侧绯红,眉眼间多了抹媚色,面如晚霞。   赵誉凑到她耳边说了另一种活血散瘀,调节血气的法子,她听了咬着唇,恨不得把他嘴堵上,真是坐着小板凳都堵不住他的嘴。   紫诗紫文两人默默对视,她们是自小伺候陆靖瑶的,从前陆靖瑶没嫁给赵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跟在身侧的,这会也没什么经验,不知是退还是不退。   两人斟酌了下,还是决定自觉点,给小夫妻留独处的空间。   果然两人一退下去,赵誉就更加放肆的把她直接搂抱在怀里,陆靖瑶未雨绸缪,板凳不大,赵誉一个人坐着都有些矮了,这么抱着她就有些不舒服了。   赵誉打横把她抱起,陆靖瑶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问道:“郭贵嫔的事你打算如何?”   赵誉好笑道:“你倒真会扫兴致。”   陆靖瑶道:“我这是关心你,皇后娘娘这会是铁了心的要除去郭贵嫔了。”   “明珠聪慧,知道此事必会去寻郭贵嫔,皇后娘娘不可能留着她,不必我动手,只怕这会郭贵嫔已经上路了。”   陆靖瑶有些诧异:“皇后不是让你好好考虑吗?”   “一个障眼法罢了,郭贵嫔与楚王之事是她捏着我的一个把柄,可她忌讳旁人提起郭贵嫔,她自己更不会同明珠提起此事,我自然也不在乎她捏的那个所谓的把柄,她今日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让我心里有个底,她不在明珠面前提当初我算计她生母的事,日后我也不许提她送郭贵嫔上路的事。”   陆靖瑶有些咋舌,这到底做了多年的母子,相互之间,一句话便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赵誉的心思皇后还要猜一猜,皇后的心思,赵誉不猜便能知道,他太了解她了,这辈子活着,除了自己的尊荣,荣国公府的尊荣,便只剩下明珠了。   赵誉曾经也怀疑过皇后对明珠的疼爱是真是假,毕竟那样一个眼中只有家族出身的女人,很难不让人猜测她养明珠的用意。   他捏着她纤细的手腕,白皙的手臂上还留下点点青淤,昨儿晚上还不怎么明显的痕迹,这会看像是受了凌虐似的,赵誉凑上去亲了亲,眸中有些自责。   陆靖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皮肤本就敏感些,容易留下印子,昨晚后面赵誉虽然耐不住性子顾着自己爽快,到底对她还算是温柔的。   刚成亲的小夫妻,都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对方身上,赵誉在陆靖瑶的唇上吸允,本就娇艳的唇被他吻的红润欲滴,眼尾一抹红,浑身软着像是刚浸了水似的,难怪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了。   她陷在柔软的被中,窗外天色大量,伸手推赵誉,裙子被他撩到腰间,双手被他攥着压到头顶,她有些心慌,声音都带着颤意。   “天还没黑呢,不行。”   她是真的怕了,哪有人大白天的做这事。   他把她的手带到自己的身下,告诉她可以,他想要。   他清汤寡水的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当然要好好体会体会。   伸手拽过一旁的大红锦帐盖在她的眼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面红,更加慌乱,佯怒道:“赵誉,我看不见了。”   “别怕。”温热的唇咬着白皙的耳垂,双臂死死的箍住她的腰肢,像是要把她揉在骨子里一样。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欺负我一个小姑娘,真是不知羞。”   面对她的控诉,赵誉只是闷闷的哼笑一声,把她的腿架到自己的肩上,俯身往前顶了一下。   她被逼的发出一声□□,死死的咬着唇,压抑着声音。   女人这时候天生比男人弱势一些,只能由着他折腾,他一只手便能牢牢的禁锢住她的双腕,柔软的布纱在手腕间游移了会,向鱼一样,她以为他要把自己绑住,声音嘶哑着求饶。   赵誉凑到她脖颈间亲了一下,轻轻的拍了下她的屁/股,逗猫似的,声音中透露着餍足,双手贴在皮肤上:“逗你呢,别怕。”   他把她脸上的锦帐掀开,她双眸浸水,委屈巴巴的,可怜极了。   他勾起眼角,长长的睫毛上翘,陆靖瑶伸手在他睫毛上拨了拨,有些羡慕。   这睫毛,长的比自己的还长。   她摸他,他也摸她,陆靖瑶颤了下:“嗯,别摸了。”   他笑着握住她的脚踝,手上一用力,她便被他从后面压在了身上,又看不见他的脸了,她撒娇不愿意,被他提着腰按住,耳边尽是他难耐的喘息,她红着脸催促:“快点啊,等会还要吃饭呢。”   呵,还想着吃饭呢。   紫文端着热水进来时还听见她家小姐低低的求饶声,脸上涨红,放下盆子便急忙着退了出去,不小心绊倒了床前的花瓶,里面女子嗯了一声,而后便是王爷轻哄的声音,好像还说了她的名字。   她也顾不上收拾,便要往外跑。   “弄些粥来。”   她定了定,而后躬了躬身应是。   她再进来,立在床边的时候,锦帐中伸出一只手将精致的青瓷碗接了过去,她垂首等着吩咐。   “离远些。”   陆靖瑶嫁给赵誉前皇后娘娘派去的那些嬷嬷刚开始被使计拘在了她们的院中,后来直接被赵誉弄了回去,因此紫文紫诗这些伺候的丫鬟也没调/教过,她们伺候陆靖瑶很好,刚开始伺候赵誉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得章法。   她往后退了退,只隐约听见赵誉哄陆靖瑶的声音。   “喝些粥。”   赵誉端着青瓷碗要喂她。   她皱了皱眉,嗓音有些干涩:“什么粥,不喝。”   她这会正被赵誉搂着趴在他怀里,腰间缠着红色的纱衣,纤细修长的脖子之下缠绵着凹下的曲线,双眼迷离,神情有些慵懒。   “喝一口,哥哥喂你。”   他这话一出,陆靖瑶的眸子清明了许多,哀怨的睨了他一眼,道:“幼时你常教我读圣贤之书,白日宣/淫,圣人大忌。”   她嘴角被他啃得鲜红,脖子上的齿印清晰可见,睫毛湿润,赵誉作势要欺身压上去,陆靖瑶连忙求饶。   赵誉倒是没怎么样,勺子舀了碗粥送到她唇边,笑着说:“圣人再云,那也要吃饭睡觉,归家媳妇一抱,闺房之乐,哪里还念的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陆靖瑶见他狡辩,用被子把头盖上,闷闷的说:“圣人都要被你气死了。”   赵誉一只手把她从被子里拽出来,陆靖瑶一边喝粥一边同她商量:“今日放纵一回便罢了,明日我可得歇歇了,不然回门我娘会看出来的。”   赵誉淡淡道:“看出来又如何,我们是夫妻。”   陆靖瑶握拳捶了她一下:“夫妻也该收敛收敛,我是回门见我爹娘的。”   她倒也不是真的怕清河郡主和陆嘉会看出来,毕竟夫妻之间的事她爹娘也都能理解,想当年她住在她爹娘隔壁可是没少被迫听那些墙根,只是赵誉这个素食了二十来年的狼来势汹汹,她这小身板再折腾都要散架了。   赵誉没接她的话,只是吻上她的唇,把她嘴角沾的米粥含在嘴里,道:“再说吧。”   “什么再说,就明儿的事了,现在就说。”   赵誉怕她着凉,把她塞在被子里,俯身咬着她的耳垂说:“倒是比从前长了些肉,等会起来吃饭,别又瘦回去了。”   “我肉多吗?”   “正好,抱着舒服。”   赵誉撑起声,看陆靖瑶得意的样子,愉悦的笑了笑。   他穿衣时陆靖瑶盯着他宽厚的后背,肌肉瞧着强劲有力,她是体味过的,只那腰侧之下有一道拇指大小的伤疤,颜色不深,应是年岁了,横在那里有些狰狞。   陆靖瑶昨晚没注意,只隐约想起自己双腿环在他的腰上时大腿内侧好像触碰了突起。   她从背后抱上去,手下抚摸他腰上的肌肤,鼻尖蹭到了他的后背,声音轻柔沙哑:“怎么弄的?”   赵誉目光落在她的指下,不甚在意道:“自小便有的,年岁太久,有些忘了。”   他记事早,从前在生母和秦娘娘处那两位精心护着不可能叫他弄出这么深的疤,这样深刻,他说忘了,只怕是不想同自己说。   陆靖瑶瞧着他穿好了衣裳,挑眉看着自己,缩在被子里赖床不起。   赵誉要把她弄起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根玉簪,对着赵誉道:“头低一些,为你绾发。”   赵誉机警道:“不必了,我就这么披着。”为了躲避某人的辣手摧花,连头发都不束了。   她蹙眉,把玉簪一丢:“披头散发成何体统,我不替你束发,你自己束吧。”   他是王爷,向来都是旁人伺候的,哪里会自己束发,他用惯了内侍,这会陆靖瑶嫁进来,两人住在一起,内室伺候的都是她的丫头,都是从小伺候她的,也不知会不会为男子束发。   陆靖瑶躺在床上闷闷道:“我为你束发就像你为我画眉一样,刚开始必然不好,久了便熟练了。”   赵誉目光松动,像是被她说服了,正巧这时紫诗进来说宫里来了人,陛下急宣王爷入宫。   宫里陛下都快病死了,指不定哪会就去了,赵誉自然不敢耽搁,在陆靖瑶额头上亲了亲,说是下回再让她玩,便匆匆赶去宫里了。 第112章   赵誉进宫没多久派人给陆靖瑶递了话, 说是晚上不回来了。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这么快就不能在一起过夜, 陆靖瑶穿着衣服窝在床上坐着不说话。   紫诗紫文看她闷闷不乐的,想着法子哄她。   “王妃, 你看这件怎么样。”   紫文抖开一件带着流苏的蓝色裙子:“这件收腰, 王妃腰肢纤细, 穿这件最好看。”   陆靖瑶扫了一眼,收腰袖大, 她以前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有些仙气的衣服,这会提不起什么兴致,只慵懒道:“换一件庄重些的。”   成了亲的和没成亲的小姑娘穿着打扮也该有些区别了。   赵誉一直到第二日午时都没回来,陆靖瑶准备回门礼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怕是皇后娘娘故意使绊子,让他不能陪自己回门。   又想皇后对周雪蓉失望至极, 应该不会再做这种为难自己的事。   她心绪不安,紫诗紫文带着她去园子里逛, 回来时恰好遇见了往书房去的赵誉, 快步迎了上去,倒是没注意他身后跟着的扬鑫,扬鑫今日一身黑色便服, 赵誉面上有些沉重, 见到陆靖瑶时,漆黑的眸子盯着她,陆靖瑶愣了一下,定在原地。   赵誉走到她身侧, 道:“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我一直等着你回来,明儿要去宁国公府。”   赵誉嗯了一声:“我有些事情要谈,等会过去陪你,放心,这么重要的事不会忘了的。”   陆靖瑶回身,见扬鑫也在打量自己,眼神有些怪异,对他微微颔首,扬鑫弯身行礼。   赵誉道:“快回去吧,怎么穿这么少,等会着凉了。”   陆靖瑶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   她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廊下,游廊上悬着的红灯笼迎风飘着,扬鑫微微拱手道:“殿下要如何决断。”   “去里面说。”   扬鑫跟在他身后,到了门前,先他一步推开门。   赵誉坐在案前,皇帝昨晚急召他入宫,今早又召来两位宗室的老王爷以及太师和扬鑫的父亲扬老大人入宫,当着他们的面给赵誉下了道圣旨。   都是朝中有威望的老臣,是皇帝信的过的。   赵誉按着圣旨,语气有些狠厉:“父皇病重,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两位老王爷,太师和扬老大人......。”   赵誉话未说完,扬鑫便撩着袍子跪到地上:“殿下,无论殿下如何决定,我爹一定会支持殿下的决定,只是两位老王爷那里还有圣旨,以两位王爷的忠心怕是不会轻易违逆陛下旨意。”   那圣旨是父皇给他的继位圣旨,这种圣旨一般都是皇帝临终前才会立的,便是早早立好,也会着人看好,不会轻易传到继位人的手上。   “殿下,江山美人,总要有个选择,王妃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此事之后,您向她解释清楚,她会明白您的苦衷。”   赵誉没接话,什么苦衷,他答应过阿瑶日后会善待她的家人,她曾求过自己,若是继位,不能杀她家人。   如今让她猜中了,父皇让他继位,却让他除去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   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如今明面上扶持的还是七王,他若登基,除去这二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早已是陛下眼中钉,就像郭贵嫔活着会提醒皇后明珠不是她生的一样,鲁国大长公主的存在便是提醒陛下他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他怕他死后旁人提起他密旨杀害李大将军一事,他现在不能动了,想的倒是多,从前觉得鲁国大长公主一心待他,扶他上位,如今倒是体味出不同来了,总觉得他神勇威武,便是没有鲁国大长公主的帮助,最后登上帝位的也还是自己,鲁国大长公主那么帮自己,还不是瞧中了他的资质,这么些年仗着对他的恩情嚣张,着实有些可恶。   他越想越觉得这两府不能不除,阿誉对陆靖瑶那么看重,这二府本就势大,荣以荣人者荣,阿誉登基,陆靖瑶为后,宁国公府势必更进一层,宗室老臣都是信服鲁国大长公主的,当初他什么都没有,鲁国大长公主都能扶他上位,何况如今多年已过,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府的势力盘根错节,加上从前的忠勇侯府,人主莫喜强臣,虽然是至亲,也要狠心的杀了。   他心中早已有杀意,昨晚吐血之后,惶恐自己没机会交代这些,便召来了两位王爷和信的过的大臣。   不是他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于他有恩的是姑母,这么些年,他给姑母的尊荣也该够了,他都要走了,姑母便是下去陪他一程,应该也不会怪他吧。   他从小就是姑母陪着的,如今走了还能有姑母陪着,路上也不孤单。   “陛下这些年做的决定,唯有鲁国大长公主才能说服。”   “可是殿下,陛下如今要杀鲁国大长公主,此事传到她的耳中,她必然会尽全力辅佐七王爷,这样对您不利。”   “鲁国大长公主自己不怕死,牵扯到儿孙她必然会拼尽全力,让她去闹一闹,本王再想宗室那边该怎么交代。”   这是他父皇的旨意,两位老王爷都在场,宗室威望重的,也是支持自己的,只是更忠于父皇,若他不按父皇说的做,便只能除去两位老王爷了。   从他知道那个位子的意义,决心要夺那个位子的时候,两位老王爷便已经在支持自己了。   他要保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府,要把消息透漏给鲁国大长公主,无异于激怒鲁国大长公主,对他不利,扬鑫不赞成他的做法,今日书房只有他与殿下两人,他与殿下自小一起长大,什么话都好说,若是拥立他的那些老臣在,必然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扬鑫劝道:“殿下,大局为重,自古帝王登基,便是血流成河,这是陛下旨意,您若不遵从,便是不忠不孝。”   “本王不怕担上不忠不孝的名声。”   余下的话他没说,他曾经对宁国公府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宁国公府处处同他作对,若不是阿瑶,他不会容忍至此,只是阿瑶出生在宁国公府,清河郡主与宁国公夫妻对她那般宠爱,阿瑶也总是把她爹娘提在嘴边,被爹娘宠惯了的小姑娘,若失去爹娘,该是多么绝望,他自己受过的苦,又怎么忍心让阿瑶再受一遭。   “殿下,若鲁国大长公主知道此事,去陛下那里闹,陛下也会怀疑是你透漏出去的,还望你三思啊。”   他跟着赵誉多年了,从前看他对陆靖瑶也只觉得他是逗趣子,没想到最后他会把人弄到自己身边,女人多是锦上添花,若是阻碍了大业,便不值了。   赵誉食指敲了几下桌面,缓声道:“去吧,让鲁国大长公主知道陛下欲除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两府。”   “殿下,陛下身子本就不好,他不能动怒。”   “父皇病重,整日胡言乱语,他一世英明,这般对他也是折磨,何况,他没有我们想象的脆弱。”   扬鑫见劝不过,只得弯身应是,退了出去。   赵誉将案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准备回去陪自己的妻子。   刚出了书房的门,就见陆靖瑶白着脸站在那里,一旁的扬鑫垂着头,心虚的不敢说话。   赵誉忙走到她跟前,陆靖瑶咬着唇,忍着眸中的泪问:“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陛下要杀我外祖母,杀我爹娘了吗?”   “阿瑶,不要慌,此事我会解决好的。”   “怎么解决,那是陛下旨意,你解决的方法就是让我外祖母去闹,把我外祖母推出去吗?”   他和扬鑫的话,她都听见了,也知道他是护着自己的,可她现在心下慌乱,只知道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前世,赵誉便是登基后处决了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府,这辈子她嫁给赵誉,赵誉答应过她不会杀她家人,可如今是陛下旨意,又有两位老王爷做见证。   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扬鑫立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秦王为了保住宁国公府,欲把事情闹大,可陆靖瑶的意思却是不想把自己的外祖母推出去。   秦王那么疼媳妇,怕是会妥协,妥协了好,他也不赞成这么做。   赵誉把陆靖瑶抱到书房的榻上,她埋进他的胸口哭:“陛下从前对我外祖母挺好的,怎么如今确要杀她。”她一直以为,是赵誉不满宁国公府和她外祖母支持七王爷的。   “阿瑶,听我说,我会尽全力护住你爹娘和你外祖母,陛下久病,哪里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他给我下这样的旨意,也是想让我来做这件事,证明他心里对你外祖母还是有愧疚的,没见面还不觉得什么,让你外祖母去见一见他,当年的那些情分他便全都会想起来。”   “那若是我外祖母激怒陛下,陛下直接下旨赐死我外祖母呢,赵誉,我知道你对我好,想要保全宁国公府和鲁国大长公府,可我不想让我外祖母去冒险,你再想想办法好不好,求你了。”   赵誉知道她怕,搂住她哄,扬鑫站在一旁叹气,看这架势,殿下这美人是不能不要了。   陆靖瑶双睫垂下,晶莹的泪珠滴到了赵誉的手背上,赵誉低声说:“不怕,我不要你外祖母去闹了,是我不好,考虑不周。”   扬鑫默默站在一旁,心想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殿下自幼丧母,皇后娘娘那里是只管吃穿不管爱,陛下忙于朝政,便是宠爱他这个儿子,也不过是比旁人多看顾些罢了,瞧着冷冷清清的,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内心比谁都渴望温暖,若陆靖瑶能一心对他,也不枉他一番心思将人弄到身边。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道:“陛下爱面子,便是吩咐殿下动手也是在他走后,此事鲁国大长公主要是闹开了,保不齐陛下真会为了面子收回旨意。”   陛下能下那样的旨意,就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忘恩负义的名声,那是赵誉杀的,鲁国大长公主对赵誉没恩,反而处处和他作对,他杀鲁国大长公主合情合理。   可若是陛下所杀,旁人提起,难免会落下污点。   陛下之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扬鑫说完就忍不住抽自己一巴掌,这嘴贱的,他就是不想让殿下把消息传给鲁国大长公主的啊,怎么这会还帮起殿下来了。   陆靖瑶听了还是摇头:“依陛下之意,是誉表哥登基之后除去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我爹娘虽宠我,可毕竟我不是宁国公府唯一的女儿,我相信誉表哥,我爹娘和外祖母却不敢拿两府全部人的性命来赌,他们本就是支持七王爷的,若是誉表哥登基之后便要除去他们,他们定然会尽全力支持七王爷的。”   前世虽然是赵誉登基,可那时候没有她,陛下也不知下没下这样的旨意,总之这样做实在不妥。   扬鑫忍不住给陆靖瑶竖大拇指,还算有良心,秦王没白疼她。   赵誉唇角勾了勾:“那你想怎么办?”   陆靖瑶低着头:“我不知道。”她才刚成亲,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陛下此时提起此事,多少也与她嫁给赵誉有关。   保住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的法子有许多种,赵誉原想着让鲁国大长公主去闹一闹,最好能让他父皇收回旨意,既然阿瑶不同意,那便想别的法子。   “陛下如今糊涂了,说的话两位王爷并太师和扬老大人未必往心里去。”   他让陆靖瑶安心,这种关乎全家性命的大事她怎么能安心。   三人在书房里商量对策,却不知容老王爷自从接了陛下的旨意就一直心里难安,按辈分,容老王爷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堂弟,他父王和穆宗是一个肚皮里蹦出来的,他母妃是他父王后来娶的,早先那位容王妃身子骨弱,到死都没给他父王留下一儿半女,倒是府里侧妃夫人生了几个儿子。   他母妃生下他时,他上面已经有了三个哥哥,也不知他父王天生克妻还是怎么的,他母妃生下他后,也走了,他父王又续了弦,新王妃又生了一对龙凤胎,按理,也是嫡出,这回王妃没死,他父王死了。   他上面三个庶兄,底下还有一个同样是嫡出的弟弟,人家都有母亲护着,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地位实在尴尬,他性子又软,没有几位兄长讨喜,皇伯父觉得他撑不起容王府,想将容王之位给他的长兄,那时候皇伯父还把他叫过去问了,估计也是为了试探他,心里还没下决定。   他一个孩子能怎么样,然后他就哭了,他是真哭了,父王母妃都走了,人家都有母亲,他就剩个能为他做主的皇伯父还不喜欢他,还是鲁国大长公主为他说了几句话,说他母妃虽不是原配发妻,但按排辈,他是嫡出的第一个孩子,容王之位理应给他。   其实哪有什么理应,还不是皇伯父一句话的事,不过那会皇伯父对鲁国大长公主很是宠爱,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因为鲁国大长公主的一句话做出了决定,横竖他的王位是因为鲁国大长公主这个堂姐得来的。   后来仁宗不自量力,想与鲁国大长公主对抗,把太子之位给侧妃生的孩子,也不想想自己才刚登上皇位,屁股还没坐稳呢,就想以卵击石,他二话没说,立马站队表示支持如今的陛下,如今的陛下自然是很开心的,他当年性子软,可多年过去朝中也是有些势力的,只那个时候围绕在陛下身边的势力俱是鲁国大长公主拉拢过去的,所以他主动支持陛下的时候,鲁国大长公主也没说过什么,不知是为了给陛下点信心还是压根就不记得这回事了。   鲁国大长公主不记得,他可是一直记得这位堂姐的恩情的,他不像陛下这么没良心,做了这么久的皇帝就能把自己的位子怎么得来的给忘了。   他斟酌一番,自己也没能力救下堂姐,眼下也只能堂姐自救了。   衍庆殿里,鲁国大长公主摔了手中的茶碗,指着陛下鼻子骂道:“知道你为何现在得了这个病,动都不能动吗?就是你作孽作多了,活该晚年不得好报,我这个做姑母的,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丧良心的事,所以才遭报应,年纪轻轻守寡。”   “你要杀我便罢了,如今还要杀我儿孙,赵英奕,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我把你捧到如今这个位子,就是为了让你杀我夫君,绝我后辈的吗?”   他生的病,时好时不好,刚开始还喘息着为自己辩解几句,鲁国大长公主摔了茶碗之后,他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能任由鲁国大长公主骂。   “初遇之时,你算计我,我可怜你天潢贵胄却囚于晋王府,后来种种,我教你练字,教你骑马射箭,我把所有心力都花在你的身上,我不求你报答我,只因为你是我一手带大,我从心底心疼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想法子替你辩解,你有你的苦衷,你是帝王,你长大了,不用再让我教了,可我现在才发现,你赵英奕的心,本来就是黑的。”   鲁国大长公主咳嗽了两声,继续道:“都说长辈天生就比晚辈付出的多,我为你付出的心血你不理解便罢了,清河幼时是得你疼爱的,她坐你膝头之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对清河好,就像我护着你一样护着她,可你做到了吗?你拍拍自己的良心,呵,我忘了,你没有良心。”   皇后听说鲁国大长公主这位祖宗进了宫,现在正在衍庆殿发火时有些惊讶,鲁国大长公主的地位自是不必说,私底下也不是没对陛下发过火,可闹了这么大动静,倒还是头一回。   皇后娘娘赶到衍庆殿时,鲁国大长公主还在发火,陛下敢做不敢当,他是从心底里怕鲁国大长公主这位姑母,加上之前做的决定,也是背着人的,看不见不觉得什么,这会鲁国大长公主站在他床前骂他,他还真不敢说什么,本来就心虚。   皇后娘娘看鲁国大长公主不住的喘气,浑身上下散发着怒火,忙扶着她让她坐。   “姑母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陛下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他受不得刺激。”   鲁国大长公主身子骨硬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冷哼一声:“你问问你的好夫君做了什么。”   这话说的皇后实在冤枉,陛下做了什么,也不是她能管的啊。   陛下一听鲁国大长公主要皇后问他,忙闭着眼装睡,鲁国大长公主斥道:“还装,你从小装睡眼珠子都乱转,当我不知道糊弄我啊。”   陛下叹了口气,声音低又沙哑:“姑母,朕实在不知你在说什么,哪里听来的谣言。”   他心里也纳闷,他召的都是他信的过的,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姑母这么快就知道了。 第113章   鲁国大长公主冷哼一声, 接过皇后递上的茶水, 抿了一口,道:“行, 陛下既然说什么都不知道, 那便把秦王, 魏王,楚王, 杨老大人,太师,宁国公荣国公都叫过来,容皇弟和你六弟向来是不怎么管事的, 清闲在府上的,便不叫他们了, 你皇祖父在位时,近而立便立下太子, 你父皇一登基你便是太子, 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朝中大事都是几位皇子在管,太子之位, 事关重大, 长此以往,恐他们兄弟不合,不如趁此机会,陛下立下太子如何?”   皇帝沉默, 皇后暗暗心惊,这大长公主莫不是要逼迫陛下立魏王做太子,她瞥了眼陛下,见陛下闭着眼不说话,心里不免觉得这陛下做的也太窝囊,这么些年,她憋屈就憋屈在这里,明明她的夫君是皇帝,她该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偏处处叫这鲁国大长公主压了一头,连母家也不如鲁国大长公主的女婿得势。   不过陛下的心思也说不准,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一遇到鲁国大长公主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似的。   皇帝不说话,满室寂静,室内飘散着龙涎香的香气,因皇帝病重,屋子不能时常通风,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刺鼻味道。   皇后本想为陛下圆场,猛然间想到陛下是怎么对自己的,自己这个皇后在他心里不过是个伺候茶水的奴婢,半点威严都没有,索性也坐在一旁不说话。   他要耗,鲁国大长公主就陪他耗着。   长久以来鲁国大长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威严迫使皇帝不得不先低头:“姑母,立太子的事不急。”   鲁国大长公主看他爬都爬不起来了,别说批奏折了,连吃饭都要宫人一口一口的喂,有时病重了,一天连一粒米都吃不下去,不然也不会放权给底下的几个儿子,都这样了,还不愿意立太子,不过就是怕立了太子之后,恐太子起了反心,怕自己压制不住。   权利还是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稳妥的。   陛下的位子都是当初硬逼着先帝给的,他自己心里清楚,仁宗当年虽然病了,若是好好养着,不动怒,说不得也还能再活两年,还不是给气的。   说起来陛下这个病症和当年仁宗一样,宗室有好几个都是这个病去的,走时年纪都不大,陛下拖了这几年,这么大年纪,也不算亏了。   “陛下年轻时是个急性子,这会倒是不急了。”   这话把皇帝说的直叹气:“姑母何必损朕,朕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   鲁国大长公主笑了笑,突然一拍桌子,目光凌厉:“你这个样子怪谁,你这个样子还惦念着要杀我这个姑母,杀你表妹,杀你亲子,你这条命活到现在,是老天对你的宽容。”   皇后大惊,陛下心里从来都是把鲁国大长公主的事放在前头的,怎么可能会杀她,怕是哪个混账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故意要陷害大长公主吧,又怕鲁国大长公主误以为是自己在陛下面前嚼舌根头,慌忙解释。   “姑母,这话可不能乱说,您是长辈,陛下向来敬重您,什么好的都先想着您,您怕是搞错了。”   “皇后今日在场,你虽不是陛下发妻,可陛下走到今日,其中种种,你也是清楚的,他暴戾多疑,这辈子因为他的疑心,不知害了多少忠良贤臣,如今,他再一次将刀架在了他姑母的脖子上。”   鲁国大长公主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皇帝便是再装也装不下去了,叹气道:“姑母,侄儿自小就得你陪伴,姑母的好,侄儿都记得的,就像姑母说的,侄儿作恶多端,这辈子都是姑母护着,可到了底下,那些人怕是不会饶过朕,有姑母陪在身边,侄儿才能安心。”   他睁开眼,浑浊的目光看着鲁国大长公主,对着鲁国大长公主伸手:“姑母,是侄儿对不起你。”   鲁国大长公主颤着声说:“你要杀我,我这把老骨头了,死便死了,可你怎么狠心至此,你姑父去后,鲁国大长公主府在军中便没有什么势力了,你几个表弟也是无所作为,只要我死了,没有人再会对皇室有什么威胁,陛下,绕过他们吧。”   鲁国大长公主丢了拐杖跪到地上,皇帝吩咐皇后:“快将姑母扶起来。”   “陛下,你便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做姑母的,姑母的性子你最清楚,当初为了你,姑母什么都愿意做,可姑母也是做母亲的,这世上,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他们没什么错,错全在我,我把他们生下来,却不能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如今还要让他们陷入绝境,当初我若不是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错生了女儿身,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我就平平淡淡的做一名深宫公主,不涉朝政,不拉拢朝臣,待到及笄,父皇为我指婚,我安心的相夫教子,便不会有今日的一切,这都是我的报应,我认了,陛下饶了我的孩子们吧,贬官也好,削爵也罢,好歹,给他们留条活路吧。”   皇帝没说话,皇后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心里先是涌出一丝快感,随后又有一种同情。   这便是帝王的无情。   连亲手将他养大,一心为他的鲁国大长公主都要杀。   她这些年还一直嫉妒陛下对鲁国大长公主好,如今看来不过是笑话罢了。   皇后拉着鲁国大长公主的胳膊,柔声道:“姑母,您先起来说话。”   “陛下,若不能求生,那我们就求死,求陛下赐我们一死,也好过现在,如此煎熬。”   皇帝面色涨红,突然不住的咳嗽起来,外面伺候的宫人冲了进来,鲁国大长公主像是卸了气一样,喃喃道:“陛下,你好自为之吧。”   她走出衍庆殿,皇后端着水给皇帝顺了气,皇帝道:“怎么不说话?”   “臣妾不知说什么?”   “你也觉得朕绝情绝义是不是?”   皇后没接话,皇帝道:“朕还不是为了给阿誉铺路,姑母说的是,这天底下做父母总比做儿女付出的更多一些。”   皇后心想你想杀谁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何必找这借口将责任推到阿誉身上。   面上道:“陛下放心,阿誉向来孝顺,陛下的一番苦心,他会明白的。”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朕活这一辈子,也不是叫人看明白的,若人人都能能看明白朕,朕也做不得这个皇帝了。”   皇后垂着头,恭顺的说:“陛下说的是。”   她心里有些发凉,陛下说为了给阿誉铺路,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府都要除,那荣国公府不知还能不能保住,她没有鲁国大长公主的胆子,不敢直接质问皇帝。   皇帝拉着她的手叙家常,她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干枯,像是地狱来的一样。   “明珠可还好?”   “回陛下的话,明珠比上回长高了些,还闹着要父皇呢,陛下可要见见她。”   皇帝叹了口气:“不见了,这个样子让明珠见了不好。”   皇后心中冷笑,陛下这关心明珠的样子,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可不能让他见着明珠,万一发疯,想到明珠可能不是他的女儿,就糟了。   鲁国大长公主到衍庆殿里闹了一遭,回去就把容老王爷叫到了身边。   “陛下答应了我,只要我死,就绕过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当时,皇后也在场。”   容老王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皇姐,您不能死,您于陛下有恩,他不能这么做。”   “起来吧,当年我不过是顺嘴说了一句,帮了你,难为你还能记得。”   “皇姐对我恩重如山,万不敢忘。”   “你把这消息给我,已经算是报了恩了,我死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为清河她们多说几句好话,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容老王爷哭道:“皇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没有皇姐,哪有我今天,皇姐身子骨健朗,是能长命百岁的。”   他哭着哭着骂了起来:“那个混账东西,忘恩负义,良心都让狗吃了,皇姐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有病,脑子坏了。”   鲁国大长公主笑着摸了摸他头上的帽子:“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让旁人看到了笑话,都是宗室的脸面。”   “宗室的脸面也不是弟弟一个人丢的,早让英奕那小子给丢没了。”   “你从小就爱哭,当年衍庆殿中父皇问你对容王之位有什么想法,传给你哥哥好不好,你一句话都没有,就知道哭。”   容老王爷看她提起昔日之事,有些受宠若惊:“原来皇姐都还记得呢,弟弟以为皇姐早就忘了。”   鲁国大长公主苦笑一声,她怎么会忘,她自小比旁人想的多,那会容王去世,世子未立,父皇召见了容王府的几个孩子,就这个会哭,按理也该是他继承容王之位的,她当时恰好在场,瞧着容王府的几个,庶长子已经成年了,主意大,庶出的野心倒是不小,她当时就想这小孩虽然性子软,好歹将来继承了容王府,也能帮英奕一把,便说了一句。   没想到这容老王爷当真记得自己的恩情,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当年的事也没提起过,陛下还一直以为容老王爷是看中他的能力呢。   这事说到底,还只是她一时兴起,想着多拉拢些势力就拉拢些,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到头来陛下不记得她的好,反倒是这个被自己利用的为自己哭的死去活来。 第114章   “皇姐, 您千万不要想不开, 您福寿安康,陛下病坏了脑袋, 还有秦王殿下呢, 阿瑶是秦王妃, 求他,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鲁国大长公主走到窗边, 仰头望着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我这么大年纪了,要生路作何,只要我的孩子们能够平平安安,我就知足了。”   容老王爷膝行至她跟前, 额头伏在地面上,脸上挂着两行泪, 哽咽道:“皇姐放心,有弟弟在一日, 必当全力护着他们, 还有魏王殿下,弟弟拼死,也会保魏王殿下一条命的。”   鲁国大长公主道:“你本就是清闲人, 这些事让你插手实在是难为你, 魏王那里,你量力而行吧。”   容老王爷又跪了会,拿袖子抹了眼泪,才退出去, 鲁国大长公主忽而勾着嘴角,喃喃道:“父皇,这大齐国泰民安,儿臣马上就要去陪您了。”   □□里陆靖瑶听到鲁国大长公主进宫骂了陛下的消息脸都吓白了,追问道:“那我外祖母呢?”   “回王妃的话,大长公主回府了。”   陆靖瑶松了口气,浑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她真是出了一身冷汗,唯恐陛下动怒。   赵誉蹙眉,道:“宫中可有旨意下来。”   护卫摇了摇头:“没有。”   赵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皇后便已经派人过来了,陆靖瑶本想先去鲁国大长公主府看看,见皇后派了人来,让赵誉带她一起过去。   “这些事情交给我便好,你歇息吧。”   陆靖瑶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赵誉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府里,二人到永宁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皇后命人掌灯,见赵誉和陆靖瑶来了,遣退宫人,问道:“阿誉,昨晚你父皇召见你,后又召见两位老王爷,太师,扬老大人,他与你说了什么?”   赵誉不接话,陆靖瑶死死捏着手心,赵誉和她说了,这事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待他登基之后,自会说服两位老王爷和太师,那时他都是皇帝了,自然是他说了算。   可先帝旨意不能不遵,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她外祖母到衍庆殿骂人,也不知有多少宫人听到,陛下又未重新召见赵誉,说明并未因为她外祖母改变主意,那此时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便对宁国公府和鲁国大长公主府不利。   皇后见他不说话,收敛神色,试探道:“今日鲁国大长公主动怒,亲自到衍庆殿责问你父皇,你父皇的意思是,日后由你登基,但要除去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这事本该隐秘,不知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鲁国大长公主的耳中。”   陆靖瑶咬着唇,心乱如麻,皇后果然还是知道了。   赵誉淡淡道:“儿臣觉得父皇病中多思,父皇的意思是强臣必不利君,嘱咐儿臣把朝中百年世族全部铲除,提拔清流之派,儿臣觉得此举不妥,鲁国大长公主一直支持的是七皇兄,儿臣要问罪也是理所应当,而荣国公府,宣平侯府都是儿臣的人,皆是儿臣可以信赖之人,宁国公府又是王妃母家,更不能除。”   皇后本就猜测陛下那么敬重大长公主,连大长公主府都要除了,那荣国公府也没什么好下场,陛下性情暴戾,他登基那会和他作对的皇子便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每次要杀人皆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   她虽对赵誉有些疑心,可毕竟不能拿荣国公府全府上下的性命冒险。   她来回踱步,看着陆靖瑶道:“瞧把这孩子给吓的,脸都白了,快坐下,这事还没定呢。”   时隔多年,皇后再一次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同陆靖瑶说话,她拉着陆靖瑶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扭头对赵誉道:“阿誉,母后知道你同母后不亲,时至今日,母子嫌隙再难愈合,可你是要接替你父皇的大位,你父皇如今病糊涂了,谁都要杀,想来他清醒时也不会说出要杀鲁国大长公主这种话,你与阿瑶才刚成亲,亦不忍心杀她母家,不如此事便作罢吧。”   赵誉早知她不敢拿荣国公府冒险,不急不缓道:“儿臣还在斟酌。”   皇后笑道:“这事还有什么好斟酌的,不就是你父皇糊涂了吗?今日鲁国大长公主骂你父皇时,母后瞧着他倒有些清醒了,还同大长公主认错,说先头说的都是糊涂话,做不得数的。”   赵誉眼见皇后随口编谎话,只垂着眼不说话。   皇后拍了陆靖瑶一把:“你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真要王爷把你母家给抄了吗?”   陆靖瑶听了她的话,捏着帕子,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皇后道:“怎么还哭了?”   陆靖瑶哽咽着说:“若我爹娘祖母,兄弟姐妹全死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当初宁国公府是支持了魏王,可自我与王爷定亲之后就再没有帮过魏王,反而因为王爷是我未来夫君,常常劝我外祖母,让外祖母也帮王爷,王爷不能只记着从前的不好,好歹我也是你结发妻子,也可怜可怜我啊。”   她本就伤心,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倒把皇后唬的一愣一愣的,本就信了五分,这下算是信了七分。   赵誉走上前,拿着帕子要给她擦眼泪,陆靖瑶抬头瞥了一眼,把帕子摔在他的身上。   赵誉脸色沉了下来,道:“还敢闹。”   陆靖瑶哽咽着不说话,皇后见这小夫妻闹了别扭,怕陆靖瑶惹了赵誉厌烦,赵誉不顾着她的情分把宁国公府给抄了,那她荣国公府也保不住了,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夫妻,阿瑶别闹,阿誉还是心疼你的。”   赵誉脸上有些不耐烦,眸中尽是寒气:“母后既说了父皇反悔了,想来也不会骗儿臣。”   这就是同意了皇后的提议,横竖赵誉都是要登基的,就全当陛下没有说过要杀那些世族的话。   目的达成,赵誉和陆靖瑶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二人坐上回府的马车,陆靖瑶才敢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后娘娘不会发现咱们骗她吧。”   皇后之所以说那些话,是以为荣国公府也在陛下要杀的范围内,而事实上陛下要杀的只是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府。   赵誉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这是水做的吗?说哭就哭。”   陆靖瑶心情好了许多,摇了下头,又靠在他的怀里:“不这样,怎能让皇后娘娘相信你说的话呢。”   “阿瑶聪明,反应快。”   “誉表哥,多亏了你为我家的事操劳。”   把皇后娘娘拉到她们同一阵营,她这心安了许多。   赵誉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陆靖瑶龇牙咧嘴的喊疼,赵誉却不放手,抱着她翻了个身要打她。   陆靖瑶捂住屁/股:“你不能打我。”   “你说错话了,该罚。”   陆靖瑶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凑到他鼻尖亲了一口:“多亏夫君为咱们家的事劳心,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她心情一好便又能闹腾,赵誉板着脸按着她让她不要动,威胁道:“再动等会不要哭。”   陆靖瑶立马爬起来,老老实实的坐好,心想老天保佑,让宁国公府和鲁国大长公主府避过这一劫,日后就好了。   累了一天,回去陆靖瑶简单收拾一下就躺在床上睡了,昏暗的灯光下,赵誉摸了摸她的脸,他总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反常,好似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不知是有什么秘密,还是他的小媳妇太过聪明。   翌日一大早陆靖瑶便起来收拾准备回门,成亲这两日连连的折腾人喘不过气,鲁国大长公主昨日入宫的事许多人都知道,但都只以为鲁国大长公主是去看望陛下的,衍庆殿的那些宫人自然也不会胡乱说话,当初陛下病重,为了隐瞒病情,里里外外伺候的已经换了一圈,是以陛下那日说的话也就多了鲁国大长公主和皇后知道。   陆靖瑶没打算把这事同清河郡主说,免得闹的人心惶惶,多一个人知道反而不好。   王府的马车上装满了回门礼,马车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辘轳前行,本只隔了一道墙的两府绕着街道走也行了好一会。   陆靖瑶这两日心里压了大石头似的,陆老夫人身边的语春却早早的候在了外头,一见□□的马车到了,便笑着迎了上来。   宁国公府的下人纷纷行礼,陆嘉和清河郡主也带着宁国公府的人迎了上来,陆靖瑶一见到清河郡主便亲昵的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   清河郡主摸了摸女儿嫩滑的脸蛋,看她眉眼带着笑,料想这是赵誉对她很好,没给她罪受。   赵誉先是受了陆嘉一礼,随后又拱手给陆嘉行了晚辈礼,陆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王爷王妃,里面请。”   陆靖瑶和赵誉先是被带到老夫人的住处见了老夫人,老夫人搂着陆靖瑶心疼了好一会,随后赵誉被陆嘉和陆靖瑶的几个兄弟带去了前院,只留下了女眷。   陈氏道:“今日瞧着秦王对阿瑶体贴入微,可见阿瑶是有大福气的。”   陆靖瑶道:“福气不福气的倒还另说,我才离家这么两日,心里一直挂念着祖母,娘,二婶三婶,哥哥姐姐妹妹们。”   张氏笑着说:“府里一切都好,阿瑶日后若是想家,常回来看看就是了。”   陆靖瑶一早上都没看到陆衡,问道:“阿衡呢。”   今日赵誉和陆靖瑶是主角,都盼着他们俩来呢,她这么一提,众人才注意到陆衡一直没出现过。   清河郡主道:“谁知道一早上又跑哪去了,他姐姐今日回门他都敢乱来,回头打断他的腿。”   她说的狠,哪里会真打。   老夫人笑着替孙子求情:“可不能打断腿,这府里还指望他呢。”   正说着陆衡,外头丫头挑着帘子说世子来了。   老夫人道:“快让世子进来。”   话音刚落,陆衡便从门旁跳了进来,进门便砰砰砰的对着老夫人磕了几个头,又给清河郡主磕头。   清河郡主板着脸道:“跑哪去了?你姐姐都回来好一会了。”   陆衡还喘着气:“我昨晚上想着姐姐回来我不能什么东西都不送,便出去为姐姐挑了坐屏风,已经让人送□□去了。”   老夫人夸道:“瞧阿衡多知道心疼他姐姐。”   陆靖瑶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陆衡笑嘻嘻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去爹那里陪姐夫。”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老夫人笑着骂了几句,便又将话题转到了陆靖瑶的身上,一家子都围着她问王爷对她好不好,陆靖瑶红着脸点头,心下暗暗叹气,深宅女眷总是不知局势严重,亦不知何时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她这辈子有幸生在宁国公府,得爹娘祖母宠爱,兄弟姐妹友爱,只盼着这难熬的一年早些过去,她也好安安心心的同赵誉过日子。 第115章   在老夫人那里坐了会, 清河郡主把女儿带回院子里单独说话, 廊上的大红灯笼还未撤下,她才刚走, 房间和她从前在家的时候一样, 因是要说体己话, 清河郡主怕女儿害羞,特地把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这会还未到午饭, 清河郡主捧了杯热茶递给女儿,坐在她的身侧问道:“秦王对你如何?”   陆靖瑶脸上挂着笑:“怎么都这么问,王爷对我很好,府中下人也没有不尊敬的。”   清河郡主松了口气:“秦王性情不定, 成亲前瞧着很好,娘总怕他是为了娶你, 装出来的,如今听你这么说, 娘就放心了。”   陆靖瑶把手上的茶盏放到小几上, 挽着清河郡主胳膊靠在她怀里:“娘,你最好了,真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清河郡主轻笑着抚着她的头:“哪有一辈子都待在父母身边的, 你好好的, 同秦王不要太骄纵,好生伺候他,有什么委屈,在□□里, 对着下人把腰板直起来,不要和秦王有正面冲突,回来同娘说。”   出嫁的女儿和在家中是不一样了,清河郡主爱护女儿,从前教她的都是若谁给她委屈受,一定要打回去,不能被旁人欺负,如今教的是能忍就忍了。   陆靖瑶抬头看着清河郡主,她今日穿着一件娟纱金丝绣梅花长裙,质料柔软精致,一丝一线都是绣娘精心缝制的,她是鲁国大长公主府锦衣玉食养大的郡主,珠围翠绕,没受过苦,若说有什么委屈,那便只有在孩子身上了。   嫁给宁国公陆嘉感情顺心,夫妻和睦却几年未孕,那些时候日思夜想的便是给陆嘉纳妾,传宗接代,被鲁国大长公主一通训斥,打消了给陆嘉纳妾的念头,后来生了一双子女,视若珍宝,哪知陆靖瑶长大后婚事受秦王阻碍,满府都以为秦王是为了报复宁国公朝堂之上与他作对,可算是操碎了心。   她自己受些委屈不要紧,可看女儿出门被旁人奚落她就受不了。   后来秦王要娶陆靖瑶,这就等于把宁国公府绑在秦王这条船上,秦王对女儿到底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也无从得知。   清河郡主松了口气,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向后躺了躺,陆靖瑶见她眉间倦怠之色,问道:“娘,怎么了?”   清河郡主手揉着眉心:“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不踏实,原以为是担心你出嫁后秦王对你不好,可现在看你过得很好,心里也松了口气,可这心尖还总是不踏实,宗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可能是娘想多了吧。”   陆靖瑶心里咯噔一下,比起她这个重活一世的,她娘才是真正的贵女,无忧无虑的长大,除了操心儿女,也没什么别的了,她娘什么都不知道,她心里门清着,宁国公府和鲁国大长公主府今年是有劫难的。   她在榻上跪坐着,手按在清河郡主的头上:“我给你揉揉。”   清河郡主嗯了一声,又问:“你们夫妻圆房了吗?”   陆靖瑶愣了愣,轻咳一声,尴尬道:“自然圆了,还有不......圆房的吗?”   清河郡主笑了笑:“也是,秦王身边没有侧妃,若娶了你回去还不圆房,可能就是不行了。”   陆嘉带着赵誉站在外面,偷瞥了眼赵誉的脸色,这场景多像当年他岳母大人拉着清河的手说他不行啊,他有些担心秦王会发火,又心里偷偷平衡了一把,这世上,不止他一个女婿被岳母质疑能力有问题,这怕是天下所有做母亲的通病,都担心女婿不行。   他正想着要不要咳嗽一声提醒妻子不要乱说话,赵誉对他竖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同为男子,陆嘉心领神会,心道,行,你不让我说,等会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可别愿旁人。   陆靖瑶听了清河郡主的话脸瞬间涨的通红,昨日忙了一天,晚上赵誉体恤她身体,并未对她怎么样,只是洞房那日赵誉可是身体力行的向他展示了他有多行。   清河郡主见女儿脸红了,故意逗她:“怎么不说话了?”   “怎么说?”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和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年纪小不懂,娘问你,那秦王对你表现的怎么样?”   清河郡主对这个特别关心,这做母亲的自然希望女婿在女儿床上有兴致,夫妻生活才能和谐一些,尤其是赵誉这种身份的,总有下属想往他身边送女人。   “这种事怎么好说,娘,你就别问了,我家王爷他很行,他若是再厉害一些,怕是我就要不行了。”   她说完话便将脑袋埋在清河郡主的怀里,清河郡主笑着说:“好了娘不问了。”   她知道女儿害羞,刚成亲的小姑娘,她和秦王的闺房之事她不便插手,可女儿也不能太傻,想当初她刚嫁给陆嘉,回门的时候被鲁国大长公主拉着盘问了好久,连陆嘉一夜几次都和鲁国大长公主说了,鲁国大长公主这才勉强算陆嘉这个女婿合格。   外头的陆嘉默默看了赵誉一眼,好小子,怪不得不让出声,原来是等着阿瑶夸他,好扳回一城。   果然阿瑶说完话,这小子嘴角都翘起来了。   赵誉轻抿着唇角,这些话,岳母听了没关系,岳父听了就有些不妥当了,他对着门敲了敲。   陆靖瑶听到门的声音,从清河郡主怀里坐起来,理了理头发,以为是丫鬟有什么事,扬声问道:“何事?”   赵誉推了门进来,隔着水晶帘对清河郡主拱手行礼,清河郡主摆着手道:“快进来坐。”   陆靖瑶瞥着他的脸色,也不知刚刚自己同娘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见,又见自己爹也跟在后头,想着她爹在,两人应该不会站在外头偷听。   她跪坐在榻上,也没穿鞋,这会赵誉和陆嘉都进来了,她坐起来穿鞋,赵誉走至她跟前,替他遮了陆嘉的视线。   陆嘉心里嗤了一声,有些不是滋味,故作感慨:“阿瑶真是一眨眼就大了,想当年,也是在这个位置,那张榻还是她出生时换的,她自己个也不知乐什么,就自己在上面蹦跶了起来。”   提起这个清河郡主不免有些得意,附和道:“我家福宝从小就聪慧,才满周岁的时候把她随便往哪里一放,她自己就扶着东西扭屁股蹦跶起来了。”   赵誉深深的忘了陆靖瑶一眼,陆靖瑶如遭雷劈,拽着她娘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娘还是不要说了。”   赵誉闷笑一声,拉着她的手坐下:“怎么不想让我听你小时候的事?”   他又扭头对清河郡主说:“阿福小时候进宫我记得,那会岳母大人养的好,瞧着人就欢喜。”   “是啊,福宝小时候生的白嫩,那身上也是肉嘟嘟的,见着人就挤出她脸上的小酒窝,哪像现在这么瘦,怎么吃都吃不胖。”   “岳母放心,本王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会命人好生伺候着,就照着小时候的样子养。”   陆靖瑶眼角一抽,他这话说的好像是要把她照着猪养一样。   “小时候又不是胖,那是年纪小,长大了自然就抽条了,我这是天生丽质,怎么吃都吃不胖,多好。”   她说着说着有些自恋起来,赵誉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两人互相对视。   清河郡主把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抬头睨了陆嘉一眼,示意他看。   陆嘉满意的点点头,道:“要用午膳了,待午膳后,阿福带王爷在你屋里坐会。”   陆靖瑶觉得她爹娘对赵誉有些热情了,总有种卖女儿的意思。   她这就有些误会清河郡主和陆嘉了,若是女儿没出嫁,他们自然希望女儿离赵誉远远的,可现在女儿已经嫁给了赵誉,他们就希望赵誉能多喜欢女儿一些,这样女儿才不会受委屈。   午膳是满府上下一起用的,赵誉和陆靖瑶并未在一起,女眷和男子是分开而席的。   赵誉虽是王爷,可作为新姑爷不免被轮番敬酒,陆衡陆致最爱闹腾,初生牛犊不怕虎,拉着赵誉拼酒。   宁国公府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每逢聚在一起都是过年过节或是老夫人想要一大家子一起吃饭热闹些。   陆靖瑶是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她回门老夫人开心的也要喝酒,清河郡主命人给她倒了杯果酒,笑着说:“娘,只有一杯,不能再多了。”   老夫人点头:“行,就喝一杯。”   她不免嘟囔了几句:“老了老了,儿媳妇总是管着我。”她说完又笑着补充道:“被儿媳妇管着也挺好的,我没闺女,几个儿媳妇就像是我生的一样。”   陈氏附和道:“那是娘您待我们好,儿媳每次回娘家,那些姐妹们哪个不说娘您是最和善的。”   老夫人乐呵呵的指着陈氏道:“就你这嘴会哄人,我看阿瑶不像她娘,倒像你这个婶婶。”   陈氏惯会说好话,陆靖瑶小时候饿的快,哄人的时候嘴巴也甜的跟蜜饯似的。   “我要是能生到阿瑶这样的,做梦都要笑醒了。”   “瞧二嫂这话说的,好在大姑娘今日不在。”   陈氏道:“我就是趁她不在说的,她若是在,我还不说了呢。”   “说起来阿菡这孩子,那会在家中瞧着柔柔弱弱的,这到了夫家就不停的添丁,今年咱们宁国公府喜事多,回头让人去买些米面,打听哪些贫苦人家,送些过去。”   老夫人心善,常常命人在外接济贫苦人家。   陈氏站起来道:“是。”   陆靖瑶偏头,对着陆靖烟招了招手。   陆靖烟把头凑过去,听她问:“这府里还有什么喜事吗?”   陆靖烟本来听陈氏和张氏说话犯困都快睡着了,一听她问,瞬间来了兴致:“阿致哥哥要成亲了。”   陆靖瑶有些懵:“什么时候的事,订的是哪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陆致之前还一心想要娶张如月呢,就是张氏嫌弃张如月出身低,陈氏也不想要侄女受委屈,天天给侄女挑夫君,这一对看成的可能性不太大,别是张氏瞒着陆致给定的亲事,看陆致喜滋滋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还能有谁,当然是阿致哥哥心心念念的我如月表姐了。”   陆靖瑶有些诧异:“三婶同意了?”   “阿瑶和阿烟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氏目光落在陆靖烟身上,有些讨好,女儿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当初怎么被老夫人养在身边的大家都清楚,女儿那会也不小了,能记住事,对她这个母亲不亲,她那会忙着陆靖菡的事,总会忽略陆靖烟,如今陆靖菡已经出嫁了,再回头看小女儿,越发觉得对不起小女儿。   “我在和阿瑶姐姐说五哥哥的婚事呢,阿瑶姐姐问我是什么时候定的,定的是哪家姑娘。”   她看向张氏,张氏面上有些尴尬,从前是她瞧不上张如月,如今是她求着陈氏把侄女嫁给自己儿子。   这子女都是父母的债,她原想着张如月一介孤女,出身不好,命也不好,配不上阿致,她想给阿致挑一个书香门第的闺秀,阿致为了这事天天和自己闹,无论挑谁都不满意。   陈氏那里给张如月挑夫婿就容易多了,张如月不挑,全凭她姨母做主,她本就生的貌美,出身虽不高,可她知书达理,又有陈氏这个宁国公府的二夫人做姨母,如今宁国公府与□□做了亲,她这个表小姐的地位自然也提高了许多。   宁国公府的姑娘都是定了亲的,那些早几年顾忌秦王殿下的人这会再想同宁国公府结亲,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功夫,连陆府那边几个旁支的姑娘这阵子婚事都定了下来,陆靖瑶成亲那日就有好几个夫人瞧上了张如月,第二天就请人上门提亲了。   张氏本就觉得是张如月不好,配不上她儿子,结果前来提亲的那些年轻人都不比陆致差,陆致一听这么多对手,瞬间就慌了,也不管张氏同不同意,就跑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给他做主,再不把表妹定下来,就被别人抢去了。   老夫人一早就知道这事,只是一直没有插手,她心里对张如月也是满意的,看孙子实在可怜,便把两个儿媳妇都叫过去问了,陈氏是无所谓,她虽满意陆致,可张氏这个婆婆实在不省心,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她想着侄女不嫁给陆致也好。   张氏一听陈氏不愿意把侄女嫁给她儿子,她就不乐意了,她觉得她儿子是提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君人选,这陈氏还瞧不上自己儿子,当场就和陈氏吵了起来,又被陈氏挤兑了几句,你儿子在你那里是宝,那在别人那里就是根草,从小就爱哭,性子软的跟泥似的,能有什么出息。   这话不仅张氏听不下去,老夫人也不乐意自己孙子被这么贬低啊。   眼瞧着陆致与张如月的婚事就要没了,陆致跪在地上直磕头,那额角都磕破了,张氏这才同意儿子娶张如月。   她同意了,陈氏不同意,张氏心疼儿子,忍着不满给陈氏赔礼道歉,这婚事才算是定了下来。   这事陈氏占了便宜,这会听人提起不免得意:“阿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不说能才高八斗,好歹知道心疼人。”   陆靖瑶心想难怪刚刚看陆致额角有些乌青,估计是磕头磕重了,不然这会她三婶也不会让陈氏这么得意。   不过都要是自己儿媳妇了,张氏再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了,夸道:“如月品貌端庄,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和阿致最般配了。”   人果然是善变的,以前张氏最不满的就是张如月的出身,这会也能昧着良心夸出一句出自书香门第。   陆靖瑶和陆靖烟对视一笑,以张氏这护短的性子,从前对张如月万般不满,一旦她成了自己儿媳妇,那就能被她夸出花来。   是以陈氏才放心的把侄女嫁给陆致。 第116章   席上一片欢声笑语, 陈氏又扯到了陆博的婚事, 陆博是陆靖瑶这一辈的长兄,比陆靖瑶大五岁, 年纪不小了, 至今都未成亲。   陈氏外孙外孙女都有了, 可正经的嫡亲孙子孙女一个都没有,老夫人看她着急的样子, 好笑道:“你着急有什么用,阮家那边还要你自己催催。”   “娘,儿媳就是心里急,那妙妙年纪小, 阮夫人就她一个女儿,也想把她多留在身边一些时日, 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子女留在身边,儿媳这阿菡虽嫁出去了, 可到底阿博和阿烟都在身边, 儿媳这是不忍心,横竖也就这两年了,不急。”   她说着不急, 面上的表情出卖了她, 清河郡主笑着说:“妙妙和阿瑶自小一块长大,年纪也差不多,阿瑶都出嫁了,你便是不急, 好歹也得先把日子给定下来,让阿博有个盼头,不然他一个爷们,便是心里急也不好意思同你说。”   “他整日蔫头耷脑的,冷冰冰的一张脸,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说出来,就得让他着急,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比起几个弟弟,陆博的性子是冷淡了些,不像二爷,也不像陈氏,甚至都有些不像宁国公府的孩子了,陈氏说话素来爽快,最受不了的就是儿子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的性子了。   想到自己的长孙,老夫人捧腹大笑:“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我们阿博哪里不好了?”   陈氏道:“他哪里都好,就是不像个年轻人,瞧阿致阿衡多活泼,就他整日不说话,二十岁的模样,四十岁的心。”   老夫人一摆手:“行了,你不许再说话了,把我孙子贬的没人样了。”   “他是老夫人的孙子,哪有不好的。”   陆靖烟看她娘又开始讨好老夫人,撇了撇嘴,凑到陆靖瑶身边问:“姐姐,等会你陪我一起去如月表姐那里玩好不好。”   张如月从前是被张氏给挤兑的,宁国公府这种家宴她轻易不出席,就怕张氏找人散播谣言说她一个姑娘家,不知羞耻,一个前来投奔亲戚的孤女,总想巴结宁国公府的人。   陆靖瑶想到吃了饭赵誉怕是要寻自己了,斟酌一番道:“我回头得等等王爷。”   陆靖烟一脸失望:“姐夫同我爹,伯父他们吃了酒,也是要说说话的,我们就去如月表姐那里坐一坐。”   她一个人去如月表姐都写写画画的,也没什么意思。   女婿同岳父说说也正常,只是陆靖瑶实在想不出她爹能和赵誉说什么。   “回头我和王爷说一声,再同你一起过去。”   陆靖烟一脸诧异,道:“姐夫不会连你的行动都要限制吧。”   她这一声不小,席上的人都听见了,往她们俩看,陈氏脸色难看,对着陆靖烟斥道:“阿烟你乱说什么。”   陆靖瑶过的好不好,她们也过问不了,顶多就是问两句,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人家自己都说过的好了,她们自然不好说什么,偏她这个傻女儿不懂事,什么话都乱说。   清河郡主和老夫人也一脸担忧,怕陆靖瑶是只报喜不报忧。   看这些人面上的表情,不用说她就知道她们误会了。   “今儿是我和王爷头一回回门,我同他说好了要带他在园子里转转,这会要同阿烟去玩,自然要先同他说一声。”   清河郡主和老夫人提起的一颗心放了回去,老夫人指着陆靖烟道:“就你这丫头,惯会大惊小怪。”   陆靖烟嘻嘻的笑了一声,对着陆靖瑶吐了吐舌头。   午饭过后,陆靖瑶直接派了人去赵誉那里传话,先和陆靖烟去了张如月的院中。   她们过去时张如月正歪在榻上看书,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倒是她的丫鬟翠晴因为自家小姐和陆致的婚事气的脸红,一边拿鸡毛掸子打扫房间,一边不住的唠叨。   “这三夫人也真是的,就瞧着小姐你好性儿,好欺负,从前嫌弃小姐的是她,如今要小姐做儿媳妇的也是她,小姐您昨日真应该拒绝二夫人的,三夫人那个性子,拿只鹦鹉来奚落小姐,那心眼也太坏了,还有五公子身边的丫鬟,奴婢可打听过了,那些都是三夫人准备给五公子的通房小妾,个个都是从小伺候五公子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姐您嫁给他这日子能好过吗?”   她见她家小姐不理她,想要凑到她家小姐身边劝一劝,依她看,陆五公子实在不是良配。   她一扭头就见陆靖瑶和陆靖烟都站在门旁,愣了一下,陆靖瑶陆靖烟虽和自家小姐关系好,可毕竟是陆五公子的妹妹,当着人家妹妹的面说人家哥哥不是良配,着实有些尴尬,翠晴脸颊两侧染上红晕,垂着头往后退了退:“小姐,秦王妃和五小姐来了。”   她把鸡毛掸子放下,两只手搓了搓,也不知道要往哪放。   张如月看了她一眼道:“上茶。”   陆靖烟笑着依偎到她身侧:“表姐,我和阿瑶姐姐来看你了。”   她把张如月手中的书抽掉放在一侧的小几上:“快陪我们说说话。”   张如月淡淡一笑:“定是你缠着阿瑶过来的,阿瑶今日回门,本该和郡主好生聚一聚的,怎么好让她过来陪我。”   她不说陆靖烟倒是没想到,陆靖瑶摆摆手:“我上午一直和娘待在一起,这会过来瞧瞧你,听说你和我五哥定亲了,你的丫鬟刚刚说什么鹦鹉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三婶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小丫头不知轻重,乱说的。”   翠晴端着茶,站在落地罩前,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张如月横了她一眼:“你还不进来,瞧你下回还敢乱说。”   翠晴端着红漆木托盘进来给陆靖瑶和陆靖烟上茶,有些不甘心:“王妃,五小姐,不是奴婢要说五公子不好,实在是三夫人欺人太甚,我家小姐虽是客人,可那也是二夫人的客人,吃住都在二房的,我家小姐的性子你们也是清楚的,轻易不出二房,可这三房传出的那些话着实难听,上回又让五公子身边的丫头送了只鹦鹉过来,教好了难听的话,让那只鹦鹉骂我家小姐,就算她是主人家,也没有这么对客人的,你们说是不是。”   小丫头不像张如月,瞻前顾后的觉得失了规矩,她就是为她家小姐不平,她家小姐容貌才学哪一点配不上那个懦弱的小公子了,那公子总是往小姐身边凑,小姐躲都躲不及,还要被他娘那般羞辱。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不知道。”   陆靖烟气的脸红,她是火爆性子,她娘和三婶的那些恩怨她管不着,可张如月是她表姐,是来她家的客人,三婶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张如月眉头微蹙:“翠晴,你下去。”   小丫头翠晴被她家小姐斥责了,跺了跺脚跑出去。   张如月抬起头道:“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表姐你怎么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本是张如月受了委屈,这会还要反过来安慰陆靖烟,陆靖瑶明白张如月是怎么想的,毕竟是客人,不好给主人家添麻烦。   这种小地方来,到了富贵的宁国公府,不慕荣华,不挑事的姑娘实在难得。   “我三婶那人性子是有些古怪,又执拗,可若说什么太坏的心思,她也是没有的,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就是说话难听了些,瞧她那么怕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拿话挤兑过我呢。”   张如月道:“我知道,没放在心上,本就是我上门叨扰,若不是我来,三夫人也不会做这些,无碍的,不能因为我,坏了宁国公府的安宁。”   “什么安宁不安宁的,我娘和三婶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快二十年了,如今倒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委屈了。”   张氏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陈氏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陆靖烟就是觉得她娘对表姐的事不上心。   “莫要胡说,姨母对我很好。”她欲解释,又想了想陆靖烟的暴脾气,深呼了口气道:“算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只是你这般年纪,也该体谅体谅一下父母的难处了,总是这般任性,让姨母来讨好你,你还不给个好脸色,着实令人伤心。”   “我可是为了你好,阿瑶姐姐你说说,表姐这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   陆靖瑶叹了口气,道:“行了阿烟,表姐也是为你好才同你说这些的,你仔细想想你对二婶做的,是不是你一个做人女儿的该做的,上回二婶用干净的勺子给你舀了汤,你不喝也就算了,还要嫌弃那汤沾了口水。”   “我......。”   陆靖烟一时语塞,陆靖瑶道:“这事确是我三婶不对,我也是刚听说表姐你与我五哥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   “婚姻大事,本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只要你说你不满意,二婶定会为你做主的,你不能什么都不说,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张如月默了会,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满意。”   “真的?”   “自然。”   翠晴趴在窗口听她家小姐说对这门婚事满意,嘟了嘟嘴,蹲在墙角揪头发,她家小姐这样的姑娘,怎么就只能嫁给五公子那种懦弱的男人呢。   她满意就行,陆靖瑶也没多问她,她对她五哥还是有些信心的,虽然人爱哭了些,但是是一心一意喜欢张如月的。   “我五哥身边的那些丫鬟不打紧,我以前同我五哥说过,我五哥对她们并无意思。”   张如月笑了笑:“谢谢你,能嫁给五公子,也是我高攀了。”   “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你和五哥是郎才女貌,能娶到你,才是我五哥的福气。”   “行了,同我也不要客气了,我在宁国公府也住了这么久的,他什么样的人,我心里也清楚,倒是你,秦王殿下对你好吗?”   “我就猜到你会问我这个,我现在是逢人就会被问这个,都问我王爷对我好不好。”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他便是豺狼虎豹,也要等月圆之夜才能现形吧。”   张如月拂袖而笑,陆靖瑶站起身:“我要走了,改日回府再来看你,你若是无事,也可以和阿烟一起去王府找我玩,王府里我说了算,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行,我猜着你也怕王爷等你,我就不留你了。”   她站起身,在陆靖烟脑门上戳了一下:“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只顾着自己玩,也不想想你阿瑶姐姐和王爷才刚成亲。”   这话明着是骂陆靖烟,其实是在打趣陆靖瑶,陆靖瑶笑着说:“姐姐七巧玲珑心,我五哥和阿烟一样没心没肺,好在与你定了亲事。”   她出了张如月的院子要去寻赵誉,陆靖烟留在那里没同她一起出来,走了没几步,便在廊下遇见了陆致,他手里和提了个精致的雕花食盒,见到陆靖瑶,笑眯眯的作揖:“王妃好。”   陆靖瑶瞪了他一眼,道:“往哪去啊。”   陆致挠了挠头:“席上王爷说新开的永德楼点心最受姑娘家喜欢,我就让人去买了些。”   感情这还向赵誉取经了。   “王爷说的永德楼的点心是我最爱吃的,拿来吧。”   她对着陆致伸手,陆致笑骂了一声:“去去去,想吃让你家王爷买去,我这是给我表妹买的。”   “你哪个表妹比你妹妹我还亲。”   “哎呦,好妹子,回头哥哥让人日日往你府上送点心,这一盒是我专门买给如月表妹的,行了我不说了,再说就要凉了。”   他从陆靖瑶身边小跑过去,紫文道:“五公子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这句话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宁国公府的小哭包总算是有人收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到了二房院子与花园相接的月门,两个丫鬟守在门边,紫文笑着上前递了赏钱,两个小丫鬟弯身道谢。   陆靖瑶站在门的一侧,面前的门上倒映出一道影子,身后是熟悉的感觉,陆靖瑶刚要转身,就被赵誉从后面搂住。   几个丫鬟默默退后,他身上染了淡淡的酒气,不算重,握着她有些微凉的手,白皙如瓷的手背浮现些红丝,他放在手掌搓了搓,轻声道:“怎么手这么凉,暖炉呢?”   “这个天哪里还用暖炉,我的手一年四季吹了风就这样,不碍事。”她想了想,又添了句:“因为太白了。”   赵誉嗯了一声:“不是要带我逛园子吗?”   陆靖瑶挑眉看着他:“这园子还要我带你看吗?”   他眯了眯眼,食指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下,狭长的眸子微翘,陆靖瑶踮脚在他睫毛上摸了一下,啧啧的摇了摇头。   逛了会园子,赵誉看天色不早了,带着她去清河郡主和陆嘉那里准备告辞,正巧看见清河郡主红着眼靠在陆嘉的怀里,底下跪着的是鲁国大长公主府的人。   陆靖瑶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喉咙有些干涩,问道:“怎么了?”   清河郡主看女儿来了,对着女儿招了招手:“阿瑶,跟娘一起去看看你外祖母。”   “外祖母怎么了?”   陆嘉道:“你外祖母病了,说是突然不能动了,怕是和陛下的病是一样的,我们得过去看看,殿下。”   赵誉道:“我也一起过去。”   路上赵誉一直握着陆靖瑶的手,安慰她。   “我这心里总是不宁,我外祖母身体向来康健。”   “外祖母年纪大了,老人都会生病的。”   他也说不出让她不要担心的话来,鲁国大长公主那么疼她,她怎会不担心,何况鲁国大长公主这病,怕是不简单。   一行人匆匆赶到鲁国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大长公主府一阵兵荒马乱,清河郡主见此场景捂着脸往前跑,连陆嘉都差点没追上,陆靖瑶也跟在后面跑,她没注意脚下,不知让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膝盖也不知是不是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仿佛钻到心眼里一样。   赵誉把她抱在怀里,她脸伏在他的胳膊上,她已经听到那些下人议论的声音了,便是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誉表哥,我这些日子,总是一时喜,一时悲,又一时喜,这会,又要悲了。”   赵誉看她面色苍白,把她打横抱起,阔步向前走,她浑身颤抖,她本以为可以改变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的命运,可如今祖母却比上一世走的还要早。   清河郡主跑到鲁国大长公主的门前,手抚着门框,唤了声母亲。   门边飘来淡淡的药草味,李捷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妹妹,哽咽道:“淑惠,母亲走了。”   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这会也是捂着脸,泣不成声。   他们兄妹三人,自幼丧父,全靠母亲一人带大。   清河郡主摇了摇头,把兄长推开,直直向鲁国大长公主的床边跑去,跪在地上,瞧着鲁国大长公主安详的躺在床上,拉起她的手,轻声道:“娘,阿惠来看你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母亲的怀里,眼泪浸湿了鲁国大长公主的胸口,李大夫人不忍心,蹲在她身边:“淑惠,母亲一直在等你和阿瑶。”   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屋里跪满了人,都在轻声哭泣,这这么些年,这个府邸都是靠鲁国大长公主撑起来的,她一走,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   清河郡主快要哭晕了,被李捷强行拉走。   赵誉看着面前跪着的御医,声音微沉:“鲁国大长公主是怎么走的?”   几个御医跪在地上,害怕的直抖。   赵誉道:“大长公主的病都诊不出,太医院不必待了,杖责五十,发配幽州。”   “殿下,殿下饶命。”   几个御医连忙求饶,哪里是他们不想说,这种皇家之事,他们说了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赵誉脸色沉了下来,一个年轻些的御医道:“殿下,大长公主昨晚染了风寒,臣等在此诊断,但大长公主并未用药,而后亦是粒米未进。”   这分明是有意寻死。   “夏大人,依你之见,鲁国大长公主是什么病。”   “回殿下的话,大长公主的病,与陛下是一样的,病发之后无药可医,似是脑子里的病,只能慢慢养着,但大长公主的病来的凶险。”   赵誉摆了摆手,对李捷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有一队护卫进来将几位御医押了下去。   李捷转身对着赵誉行了一礼,道:“殿下,既然您已经知道,臣也不能瞒你了,家母是自尽而亡,但她是宗室公主,临终吩咐臣,便是死也不能给皇室丢脸,只说是与陛下一样的病,突发而亡。”   “本王知道了,大长公主可还有别的交代。”   “家母留了一个匣子,说要呈给陛下。”   “那便等着报丧时,你亲自交给陛下吧。”   “是。”   鲁国大长公主府开始布置,府中的人全都换上孝服,天色已晚,陆靖瑶要留下来陪清河郡主,赵誉要和李捷一起入宫给陛下报丧。   “有劳岳父照顾阿瑶。”   陆嘉也是一脸疲惫,鲁国大长公主去世,他也伤心,只是到底比不上清河郡主的丧母之痛,这会劝什么不伤心都是虚的,只能慢慢陪着。   “殿下去吧,臣会照顾好阿瑶。”   陆靖瑶是他的女儿,不用赵誉嘱咐他也会照顾好的,岳母走的突然,他见李捷和赵誉派人把御医押起来也猜到其中有蹊跷,岳母这一生走过来,实在是不容易,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是陛下动了要杀鲁国大长公主的念头。 第117章   赵誉和李捷进宫去了, 李大夫人命人弄了些吃食, 只是清河郡主和陆靖瑶不吃,旁人便是饿了也不敢吃。   李二夫人拍了拍陆靖瑶的肩膀:“好孩子, 你外祖母去了, 咱们都很伤心, 可你也不能饿坏了自己的身子,你吃一些, 让你娘也吃点。”   陆靖瑶点了点头:“舅母先把侄子侄女带下去用饭吧,他们年纪小。”   有几个还抱在怀里呢,年纪小,看别人哭也哭, 哪里知道真正的伤心是什么。   衍庆殿里,陛下看着放在案桌上的匣子问道:“那是什么?”   “回陛下的话, 这是家母临终前交代要臣亲自送到陛下手中的。”   “临终......。”   景德帝细细品味了一番,猛然清醒, 目光直直的落在案桌的匣子上, 头晕的不行,手指颤抖:“姑母怎么了?”   李捷强忍着泪意:“家母不幸,昨日染上风寒, 后引发多种病, 食不下咽,滴米不进,今日未时,已经......已经去了。”   景德帝手扶着床榻要起身, 衍庆殿大总管换忙扶住他的手,劝道:“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   “姑母,姑母。”   他扶着大总管踉踉跄跄的走至案桌旁,对着李捷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李捷看了赵誉一眼,赵誉目光微冷,垂着头。   要杀鲁国大长公主的是他父皇,如今鲁国大长公主走了,父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捷一退出去,景德帝就像站不住似的跪在了案桌旁,大总管想要扶他起身,触及赵誉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赵誉跪在景德帝身侧安慰他:“父皇,姑祖母已经走了,您身体不适,还是上床歇息吧。”   “是朕害死了姑母,姑母昨日进宫看朕时还是容光焕发,她比朕年长三岁,这些年吃斋念佛,身子骨比朕硬朗,都怪朕,害死了她,阿誉,你可知你姑祖母临终前说了什么?”   赵誉沉默了会,道:“姑祖母是自缢而亡,但怕有辱皇室名声,只说和父皇是一样的病。”   景德帝苦笑了两声,头抵住匣子重重一磕:“姑母,是朕不好,你对朕恩重如山,朕却总是疑心你。”   他下定决心要杀鲁国大长公主,那也是在他死之后,如今鲁国大长公主先他一步而走,还留下话说是和他得的一样的病,分明就是告诉他,她在那边等他,他的姑母,出生便是穆宗最宠爱的公主,但凡她想要的,穆宗便会尽力满足她。   当年公主车架驾临晋王府,众人簇拥,何等风光。   穆宗为了让宠爱的公主开心,想尽一切方法,便是他这个囚禁在晋王府中吃不饱穿不暖的世子也可以一句话就放出来,姑母对他,关怀备至,他从晋王府搬到皇宫,随别的皇子世子一起听讲,姑母亲自为他选先生,替他在皇祖父面前说好话,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姑母给的,如今他坐在至高之位,心中想的,总是夺去姑母的一切。   姑母本该嫁给自己喜欢的驸马,却为了他,委曲求全,嫁给了李大将军,他登上皇位之后,心中本想着要好好孝敬姑母,可随着日子的推移,忍心在变,每当朝堂之上众臣上奏诉说李大将军的丰功伟绩,他这心里就越发不舒服,他是皇帝,没有一个做皇帝的喜欢风头盖过自己的臣子,旁人提起李大将军,都知道他是鲁国大长公主的驸马,而提起鲁国大长公主,无不赞叹一声,尊贵荣华,连当今圣上都要敬她三分。   若没有鲁国大长公主,便没有今日的陛下。   只这一句,便是对他所有努力的否认。   他密旨赐死李大将军,本以为姑母不知道,却原来姑母早已经把自己看透。   他面上敬着姑母,心中惧怕姑母,而内心深处是想摆脱姑母,如今姑母死了,他也活不长久了。   他手指颤抖的将匣子打开,里面有姑母的绝笔,还有他初入皇宫之时,随姑母学字时所写的。   他当初其实会写字,只是为了博取姑母的同情,故意写的歪歪扭扭,他的字与姑母的字有九成像,姑母亲自教他写字,他为了讨好姑母,字迹写的与姑母一般。   后来他意识到姑母对自己的影响,想要摆脱,可那一手字已经成形,便是刻意不去那么写,可写下的字还是同姑母写的一样。   “阿誉,是朕害死了大长公主,再也没有人可以挡在朕的身前,为朕谋划,为朕挡刀,为朕遮风挡雨了。”   景德帝思及幼时鲁国大长公主对自己的爱护,心下难受,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他本就视物不轻,这么一哭,眼前更加模糊。   赵誉扶住他的手腕,轻唤了一声:“父皇。”   “阿誉,你给朕读读,大长公主说了什么?”   赵誉在鲁国大长公主的绝笔信上扫了一眼,道:“父皇,姑祖母求你放过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姑祖母说当初她求皇□□父将您和皇祖父放出晋王府时,也是这般的,当日皇□□父不允,姑祖母绝食三日,皇□□父才答应她的请求。”   当年晋王府是受先太子连累,几位皇子死的死,圈禁的圈禁,哪那么容易说放就放,可鲁国大长公主却坚持要穆宗把先帝和陛下放出晋王府,景德帝总想着自己是天潢贵胄,穆宗的那些儿子孙子里,没有一个资历比自己好,便是没有鲁国大长公主,这皇位最后还是要交到自己手中。   却忘记了若没有大长公主,他根本就不会被放出晋王府,更没有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他心下后悔,却又迟迟不对鲁国大长公主的请求作出应答。   “阿誉,宁国公府根基已深,父皇知道你喜欢阿瑶那丫头,日后必然舍不得她,她可以留着,可宁国公府不除,父皇难以安心。”   赵誉点头:“儿臣知道父皇所做都是为了儿臣好,可儿臣也不忍心父皇为了儿臣做出对不起姑祖母的事,姑祖母已走,父皇今日不答应她的请求,怕心中难安,儿臣不想让父皇心中受煎熬。”   他心里已经决定了,无论父皇的意思如何,待父皇百年之后他都不会动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鲁国大长公主这些年刻意不让几个儿子坐上高位,李捷与李扬兄弟二人在朝中官职都不高,也没什么实权,李府一家尊荣全靠大长公主府。   宁国公虽位高,可世子陆衡心性单纯,权势远没有到可以威胁皇室的地步,父皇之所以想要除去这两府,不过是心中对鲁国大长公主当初逼迫穆宗不许改立太子的事记忆犹新,总觉得以鲁国大长公主之势可以造反,其实鲁国大长公主根本没有那意思,她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赵家江山,又怎会允许旁人夺去赵家的江山。   赵誉本想劝景德帝收回旨意,这样也好过万一两位老王爷不同意,还要有一番周折。   景德帝突然咳出一口血,赵誉忙扶着他上床,唤人宣御医。   景德帝手中握着鲁国大长公主的绝笔,迟迟不松。   赵誉立在一旁,听着陛下说要亲自去趟鲁国大长公主府,他向来惜命,病的这样重,出了衍庆殿,来回的折腾,那命也能去了大半条,他知道鲁国大长公主的死陛下不可能不伤心,鲁国大长公主对于陛下来说,就像手持朝政的母亲一样,虽忌惮,却又不忍心对她的死做到无动于衷。   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送鲁国大长公主,却不愿意答应鲁国大长公主的请求,放过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赵誉此刻都不知他这父皇是怎么想的了,既然不放过人家的后代,又何必去惺惺作态。   “父皇龙体为重,儿臣会替父皇送姑祖母的。”   “不,朕要亲自去送姑母。”   “父皇......。”   赵誉本想说鲁国大长公主此刻最关心的便是儿孙如何,若真有灵,也会怨恨他不放过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可他又不忍心说出来伤害景德帝,他本就行将就木,这个年都不一定撑的过去,再受刺激,怕是要和鲁国大长公主一起走了。   他从御医手里端了药,亲自喂到景德帝唇边:“父皇先养好龙体,儿臣看看父皇身体如何,才能让人替父皇准备车驾。”   景德帝突然伸手挥落赵誉手中的药碗,一巴掌打在了赵誉的脸上。   殿内伺候的宫人纷纷跪到地上,赵誉怔愣片刻,也撩着袍子跪在地上,景德帝病了这么久,手上没什么力气,打的并不疼,只是他自小到大,受过皇后娘娘的惩戒,还是头一回被父皇打。   景德帝指着他,双目猩红:“你懂什么,姑母对朕恩重如山,朕怎能不亲自去送,朕是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需要你一小儿答允。”   赵誉头磕到地上:“父皇息怒。”   景德帝还要再骂,却已失了力气,躺在床榻上喘气,没多会便睡了过去。   衍庆殿大总管躬身在赵誉身侧,轻声道:“殿下,陛下并非有意斥你,只是大长公主突然去世,陛下心里难受。”   赵誉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本王知道,公公只管小心伺候着,父皇这会可能心里难安,不能让他乱跑,可将龙涎换为安神,他睡上一觉便好了。”   “奴才明白。”   他出了衍庆殿,李捷还在外头等他,见他出来了,慌忙迎了上去。   “殿下,陛下如何。”   李捷知道母亲自尽必然与陛下有关,却不知到底是何事,赵誉也不可能把这事同他说,只道:“陛下身体不适,想要亲自去送姑祖母。”   李捷自小便被鲁国大长公主教的忠心爱国,便是鲁国大长公主的死与陛下有关,也不敢心生怨怼。   “陛下心意,母亲定能感受,只陛下还是要以龙体为重。”   赵誉看他还一副关切陛下的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鲁国大长公主为他父皇付出太多,想要以死保全子孙,父皇悲痛欲绝,却还是没有绕过那两府的意思,可惜了大长公主,白白赴死。   阿瑶求过自己,自己再怎么样也不会杀她亲人,鲁国大长公主怕是从来没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只想着凭借当年的情分赌一赌她那侄子的良心,到底还是没有改变陛下的决定。   他不由想起京中传的一段话,当今圣上的皇位是靠着鲁国大长公主来的,陛下知恩图报,但凡鲁国大长公主所求,便没有不依的。 第118章   赵誉到鲁国大长公主府的时候, 陆靖瑶和清河郡主都待在大长公主的屋里, 有几个孩子跪在一旁揉眼睛哭的伤心,李捷看着实在不像样子, 对着长子斥道:“这样子成何体统。”   这哪是为了鲁国大长公主的去世伤心, 分明就是熬不住困了, 他们的母亲又不敢让他们去睡觉。   李大夫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斥他做什么阿琪好好的给他祖母尽孝。”   这是几个儿媳没管好,李捷自然不会斥责儿媳, 只能对着儿子骂。   李光琪躬身道:“父亲息怒,是儿子不好。”   李光琪性子文弱,不似他父亲强势,也不似他母亲会使心思讨巧, 且他自认身为李家长子,便该肩负起李府的责任。   只是他的资质确实平庸了些, 后天虽努力,也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家长子这副性子, 李捷自然不开心。   李捷看屋子里乱糟糟的, 半点没有昔日母亲在时的井然有序,他们太依赖母亲了,什么事都要母亲操劳, 以致底下几个媳妇半点担事的能力都没有, 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陆衡看舅舅一个大男人如此为难,这会娘和姐姐都没什么心思管旁的,他身为外孙, 也该说些话,毕竟李大夫人身为鲁国大长公主的儿媳为鲁国大长公主操办丧事也怕清河郡主和皇室不满。   他站起身,拱手道:“舅舅,几位侄子侄女年幼,身体不好,这么守着怕是要病了,外祖母素来疼爱小辈,她老人家见了定是要心疼的,还是让侄子侄女回去休息吧,他们的孝心到了就行,礼部的人等会就要来小殓了。”   李捷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不知何时自己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外甥也长大了,再看站在一旁的李光好,一般年纪,自小一起玩的,还是这么不成器,想到当年父亲威严,若是父亲还在,定不会把孙子教的如此无用,是他无用,愧对列祖列宗。   李大夫人对着儿媳使了个眼色:“把几个孩子带下去吧。”她其实也是怕几个孙子不在,清河郡主这个做女儿的觉得她们对鲁国大长公主不孝。   赵誉看陆靖瑶和岳母还跪在床前,走到陆靖瑶身边把她扶起来,二人走到外边,陆靖瑶勉强打起精神,问道:“陛下如何了”   赵誉深吸了口气:“父皇执着要亲自前来看望大长公主。”   陆靖瑶知道这意思是陛下并未改变主意,鼻尖一涩,眼泪便流了下来,她眼圈还红着,赵誉拉起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呢。”   陆靖瑶知道赵誉是会帮自己的,只是外祖母一心以为自己死了,陛下便会顾念旧情,对鲁国大长公主府和宁国公府网开一面,不曾想只是一厢情愿,外祖母一世尊贵,死的竟是这般不值。   她吸了吸鼻子,艰涩的开口:“旁人都说,陛下对外祖母言听计从呢。”   赵誉默默的看着她,没有接话,他要怎么说,他的父皇是个虚伪的人,恩将仇报,鲁国大长公主只比他大三岁,却拿他当亲子般教养,什么都给他了,最后以命换儿孙安宁却不能瞑目,这些事他都清楚,可是他不能说,因为那人是他父皇,他对旁人再无情,却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   若是没有阿瑶,他应该也会按照父皇的意思办的。   就算不为江山,也为了他父皇能够满意。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指责父皇恩将仇报,唯有他不可以,那是血脉相连的父亲。   他搂住陆靖瑶,感受她微微发颤的身体,道:“礼部的马上就会过来,明日一早便要小殓,到时岳母还要一直守着,一直不休息怕是受不住。”   “至亲已丧,怎能入眠。”   清河郡主自幼便比两位兄长更得鲁国大长公主宠爱,李捷和李扬自幼跟在李大将军身边,男孩舞刀弄棒的,唯有小女儿乖乖巧巧养在身边,后来李大将军去世,鲁国大长公主知道那是陛下忌惮李家,不敢为儿子筹谋,她不盼儿子能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只希望儿子能够平安,当初选的儿媳出身也不高,这么忍让,还是逃不过陛下的猜忌。   女儿与儿子不同,何况清河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疼宠些没关系,鲁国大长公主是把对儿子的疼爱全都放在了这个女儿身上,女儿出嫁后她时时忧心,清河郡主未孕,她更加担心女儿会因此遭到陆老夫人的刁难,清河郡主比两位兄长更加依恋母亲。   陆靖瑶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怕是会让赵誉伤心,赵誉也是关心她娘,她这话倒像是故意堵他一样。   抬起头,豆大的泪珠往下滑,哽咽说:“我总觉得我太不孝,先时在祖母那里那般闹,故意说祖母偏袒七王爷,为了七王爷不顾自己的亲外孙女,那该有多伤外祖母的心。”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她现在还提出来,赵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生母去的早,只记得养母,那会秦母妃也走了,他一个人便是这般想着秦母妃对自己的好,再想到自己总是不听秦母妃的话,让秦母妃操劳。   “大长公主知道你心里有她。”   他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屋里不知怎么了,李捷一脚把李光好踹了出来。   李大夫人跟在后面哭:“你做什么,斥了阿琪,如今又来打阿好,阿好是母亲最疼的孙子,如今她老人家刚走你就来打阿好。”她跟在后面拼命的捶打李捷,李大夫人平日里最听丈夫的话,见儿子被打,也顾不得。   李光好捂着胸口跪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李捷额角青筋爆起: “他不是真心过来尽孝,过来做什么平日里吃喝玩乐也便罢了,如今他外祖母去世,他竟敢……”   李捷余光瞥见赵誉,清醒了许多,垂下手指不说话。   李大夫人跑上前搂住李光好儿啊儿啊的叫,李捷看的心烦,这种家务事赵誉自然不会插手。   李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李捷心烦的很,李大夫人本就累的晕头转向,这会见李捷打自己儿子,索性一甩手不干了。   鲁国大长公主是最在乎颜面的人。   李扬拉着哥哥的胳膊劝道:“大哥,快把大嫂哄好,这样子成何体统。”这会院子里也不止自己家人在,族里的人都来了。   陆靖瑶微蹙眉头,她这舅母平日里就小气了些,爱斤斤计较,如今也分不清场合,还有她大舅,这么多人,便是再生气也该忍一忍,在外祖母的院子里就打儿子,真是暴脾气一点就着,好在外祖母的丧事有礼部的人操办。   鲁国大长公主府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丑时赵誉才把陆靖瑶劝去休息,他小憩了会,天还未亮,又往宫中去看陛下。   陈源跟在他身边,看殿下眼角倦色,忍不住叹气,这都是什么事,旁人家成亲后都欢天喜地的,他家殿下成亲后就没过过安稳日子。   他到衍庆殿时陛下还未醒,皇后也侯在偏殿,派人把他请了去,问道:“鲁国大长公主府如何了”   宫人上了茶,皇后亲自端给赵誉,赵誉想也没想便接过去,抿了一口:“一团乱。”   “大长公主便是满府的主心骨,她走了可不是要乱。”   她又伸手,宫人端着水晶琉璃盘上来。   “料你早上定未用膳,本宫让人弄了粥,你趁热喝些。”   赵誉确实饿了,端起碗也没用勺子,两口就喝光了,把空碗放在一旁。   陈源看了暗暗叫奇,这对母子这么多年了除了逢场作戏,就没给过对方好脸色,这会相处倒像是正常母子了。   皇后本来也没什么希望赵誉能领自己的好意,她是做惯了场面的,过来等赵誉不过是见鲁国大长公主死了,心里慌,愈发觉得陛下要赵誉除去京中百年世家的事是真的,想要和赵誉商量好,保全荣国公府,没想到赵誉不似往日般对自己冷脸,这么多年了,这孩子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倔强的样子,何时像这般乖,她心里一时之间说不出的滋味。   赵誉瞥了她一眼,见她眼里隐有泪花,淡淡道:“母后怎么了?”   皇后指着那空碗道:“你刚到永宁宫时,本宫也让人给你弄过粥,亲自喂你,只是那时候你心里记挂的都是你秦母妃,不愿意喝,本宫让人捏着你的嘴把那碗粥灌进了你嘴里,从那以后,凡是本宫送去给你的,你都没有正眼看过。”   赵誉不知道,她这辈子最嫉妒的就是秦淑妃了,都是养母,怎么赵誉就不和她亲。   她也想过对赵誉好的,哪个女人不想做母亲啊,可惜赵誉不领情,正好娘家时常把周雪蓉送进宫,她便把周雪蓉当做自己的女儿宠,可到头来自己一心宠爱的侄女半分没有领自己的情。   赵誉没接她的话,她又道:“你从成亲后便一直忙着,也多休息,你父皇这个样子,许多事都压在你身上,你本就承担这么多,还要去安慰阿瑶,阿瑶年幼,出了这种事,可不得全依靠你。”   提起陆靖瑶,赵誉忍不住道:“她是年纪小,没经受过这些,所以格外难受。”   皇后看他关心陆靖瑶,心里后悔,赵誉不像他父皇薄情寡义,恩将仇报,偏自己当初看他养在自己身边,还整日念叨着生母和秦淑妃,心里嫉妒,觉得这儿子养不熟了,对他便也不再上心,仔细想想陈昭仪和秦淑妃一个是生他的人,一个是养他的人,他念着也是应该的,反而自己不通情理,命人毁了他生母遗物。   她叹了口气:“鲁国大长公主最疼清河和阿瑶,她伤心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事毕竟是李家家务事,便是再乱,你一个外孙女婿,不好插手,等过阵子便好了,你们好好的,抓紧生个孩子,不然也不知要等什么时候。”   皇后这话也算直白了,鲁国大长公主去世,陆靖瑶一个外孙女,不需太过守制,可陛下这日子也不多了,赵誉要为陛下守制的。   赵誉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有些尴尬,这么多年也没关心过的,这会倒是念着他早生孩子,她怕他烦,补充道:“你们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做主。”   皇后扶住宫人的手站起身:“行了,陛下差不多要醒了,咱们进去瞧瞧。”   因着赵誉喝了皇后递的那碗粥,皇后心情好,也忘了提荣国公府的事,出来又命人往鲁国大长公主府走了一趟,表达悲痛之情,又亲赐了吃食,弄得陆靖瑶都不知道这皇后到底要干什么了。   因是皇后亲赐,礼部的人都在,宫里过来的宣旨公公不走,清河郡主总算是吃了点东西。   陆靖瑶见了赵誉还说了这事,不管皇后娘娘如何,这事做的倒是很好。   皇后娘娘同赵誉对着来了这么多年,赵誉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只是让陆靖瑶不可太亲近皇后。   鲁国大长公主下葬的时候皇帝清醒过来,问了身边太监几句,总管太监跪在一旁劝他说大长公主本就年纪大了,染上风寒去了不是陛下的错。   皇帝又是叹气又是惋惜的说姑母不应该这么早走,满府上下对他有恩的就是姑母,姑母若在,他哪里舍得杀姑母呢,说不定也会因此饶了两府,可姑母死了,便没有理由饶了。   横竖人都死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 第119章   “上回朕不过刚同你们说了日后除去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 你姑母立马就知道了, 这事你可查了”   皇帝回味过来,衍庆殿那日人都遣了下去, 不可能是宫人传出去的, 那就是他亲自吩咐的那几人了, 这些人都是他信任的,若说能传出去……他浑浊的眸子看向赵誉, 此事泄露,鲁国大长公主若是闹起来对赵誉是不利的,他不信这事是赵誉干的。   赵誉撩了袍子跪在地上,他知道父皇什么意思, 如今他重病,旁的做不了, 便爱胡思乱想,他是帝王, 帝王怎么可能有做错的, 鲁国大长公主的死,他就想找个安慰自己的借口,这一找便找到了当初泄露此事的人身上了, 若不是这人把消息透露给鲁国大长公主, 鲁国大长公主也不会死。   “回父皇的话,那日只有儿臣,两位老王爷,杨老大人和太师在, 这都是有威望的老臣,这些年对父皇忠心耿耿。”   皇帝冷哼一声:“帝王便不能心慈手软,一次背叛便不能再用,此等大事,转身便告知鲁国大长公主,致鲁国大长公主逝世,此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再留,你去仔细的查,不论是谁,直接处决。”   赵誉瞥了眼他干枯的手,恭敬道:“儿臣遵旨。”   皇帝见他听话,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要以为朕老了,便可以什么事都瞒着朕,当朕不中用了。”   皇后坐在一旁拍着他的手,唇角挂着笑说:“我的爷,您是圣人,谁敢瞒着您呢,何况阿誉从小便向着您,旁人有对您不敬的,他第一个不依。”   皇帝这会心情好了,乐呵呵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娘俩一个鼻孔出气的。”   皇后愣了愣,往地上跪着的赵誉瞄了眼,倒也不怪陛下这么说,这些年皇后为了扶赵誉上位,在皇帝面前也是说尽了好话,可惜唾沫都耗干了,也还是没为赵誉挣来个太子之位。   “老四家又添了个孙子吧。”   皇后与赵誉对视一眼,这是又犯病了,瞧着不能动了,消息倒是灵通。   “就得朕年纪大了,什么事都不同朕说,皇家添丁,何等的喜事。”   皇后拿帕子抹眼:“皇家添丁是喜事,可再大的事也没有爷的身体重要,哪个小儿比的上陛下您,您养好自己身体,长命百岁,臣妾和阿誉便放心了。”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不过是为了哄皇帝开心,皇帝也当真了,叮嘱赵誉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皇后。   皇后与赵誉出了衍庆殿便道:“瞧你父皇现在病了,那嘴巴倒是比从前还厉害,什么事他都要打听。”   楚王府里从前添儿子他都不管的,别说添孙子了。   “楚王府添孙子的事你知道吗?”   皇后忍不住同赵誉话家常,她都没听说过这事,陛下躺在床上的都知道了。   赵誉心里琢磨着容老王爷的事,这事要查不难,他早就知道是容老王爷干的,只是容老王爷这么做也是一番好意,当初他也打算告诉鲁国大长公主的,那会若是自己动作快一些,这会就算是自己害死鲁国大长公主了。   谁能想到鲁国大长公主为了儿孙会做到这一步。   “众王爷府里都有妻有妾,哪里知道哪一房添了丁。”   皇后叹了口气,和陛下做了这么些年夫妻,他待自己算不上好,可也算不上不好,没有给她一个女人该得的温暖,却也给了她尊敬,陛下的这些女人里,也就自己算是好命的了。   自己不能生,他好歹还给了自己两个孩子养。   “阿瑶心情不好,你带她入宫玩,让明珠陪陪她,她也能放松放松。”   赵誉对着皇后躬身行了一礼,道了声好,他要回去了,皇后心里有些舍不得,伸了伸手,终归没拉住他,看他的背影,泪珠子滚了下来。   身边嬷嬷吓了一跳,除了上回周小姐摔了腿见娘娘哭,也没瞧娘娘哭这么伤心了。   皇后扶着她的手说:“这孩子从小就不和本宫亲,如今能这么面对面好言好语说几句话本宫也心满意足了。”   要么怎么说人的心境会变,要以前皇后怎么都不会对赵誉放下身段的。   赵誉回府时陆靖瑶正坐在院子里,陆靖烟和张如月也在陪着她,见他回了,张如月和陆靖烟行了礼便要走。   赵誉招来康顺把带过来的小点心给她俩,陆靖烟胆子大,谁都不怕,平日里和赵誉也是嘻嘻哈哈的,这会却耷拉个脸,对着赵誉也是行了谢礼后便往一旁站。   赵誉走到陆靖瑶身侧,问道:“你妹妹怎么了?”   陆靖瑶道:“别管她,她就是那性子,动不动就生气,谁给她惯的。”   陆靖烟跺了跺脚:“不给便不给,谁稀罕。”   说完便往外边跑,张如月一脸为难,跟着追了出去。   赵誉也不知这姊妹俩闹了什么别扭,笑着说:“你这堂妹脾气倒是大。”   “可不是脾气大,稍有不顺便要闹,她年纪小,家里老夫人宠,幼时在我二叔那里遭了罪,老夫人格外心疼她一些。”   赵誉捏了捏她的脸,这些日子为了鲁国大长公主的事,吃不饱睡不好,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一圈。   两人到屋子里,陆靖瑶为他脱了衣裳,拿常服给他换,他腰间挂的玉穗子还是她去年给弄得,比不得宫中送来的手艺精湛,他还一直带着。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张如月把陆靖烟拉回来给陆靖瑶赔礼,陆靖瑶一瞧见她脸色就沉了下来。   陆靖烟还撅着个嘴一脸不情愿。   隔着窗户陆靖瑶撵她走,陆靖烟往窗户上一趴:“我偏不走。”   她一副无赖的样子,陆靖瑶哭笑不得。   赵誉捏着茶盏笑道:“你们姊妹俩能有什么别扭,进来说话。”   陆靖烟哭丧着脸说:“姐夫,我不进去,我要退婚,我那未婚夫不是个好东西,你帮帮我吧。”   陆靖瑶板着脸道:“胡闹,那是二婶给你选的,你纵有不满,我们怎么给你做主。”   张如月拉着她不让她说,她捂着脸蹲在窗户边哭。   “什么婚事,我还没嫁过去便在楼子外头撞见了,我也不求着能找个一心一意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人的,可这刚从我家出去,就去找那些不干净的人,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陆靖瑶命人去把她拉进来梳洗,她死活不愿意:“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心里的难受,横竖姐夫这辈子是只有你一个人的。”   陆靖瑶愣了愣,看了赵誉一眼,赵誉也才反应过来,陆靖烟这姑娘说来说去是来套自己的。   她闹了一场,陆靖瑶留她们晚上住下也没留,眼见她们走了,赵誉才搂着陆靖瑶,陆靖瑶脸上有些红:“那些话不是我让阿烟说的。”   “说了也无妨,我巴不得你说呢。”   说了最起码代表她会为了自己吃醋。   他看她娇嫩的脸蛋,乌黑的头发用簪子束起,几缕头发垂在侧脸,是比从前添了抹韵味。   “你今儿入宫,陛下如何了?”   她心里清楚,陛下是活不了多久了,再不久赵誉就要登基了,帝王后院不可能就她一人,她真想到赵誉再弄那些一群女人回去,心里就堵的慌。   “见天儿的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病了,旁人便不尊敬他了,清醒的时候就一直说不停,谁的事他都要打听。”   “他是陛下,谁敢不敬着他。”   这话说的有些怨气,赵誉不好为陛下辩解,只道:“你心里讨厌他,便狠狠的折磨他儿子吧。”   陆靖瑶拿帕子擦了擦嘴,睨了他一眼:“怎么折磨?”   他弯身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都由你。”   说起来赵誉也挺惨的,清汤寡水的活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成亲了,快活没几回,又出了鲁国大长公主的事,陆靖瑶哪还有什么心思。   他暗示的这么明显,陆靖瑶勾了勾头发,往梳妆台前坐:“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了。”   他在后头弯身挑了几支簪子往她头上比划,她近来打扮的也很素净,这些首饰基本都是摆设。   “我明儿没事,带你出去玩。”   她回身坐在他怀里:“去哪儿玩?”   “你想去哪?”   赵誉离不了京,远的肯定去不了。   “我想去看看我娘。”   鲁国大长公主下葬后,陆嘉告了假陪清河郡主去庄子上散心,赵誉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陆靖瑶弯着眼角,勾起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他直接抱起她往床边走,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不想,他也就忍着,这时候没有理由再忍了。 第120章   陆靖瑶醒来时赵誉还在睡, 他这些日子跑来跑去, 鲁国大长公主府的事要他帮着,宫里头那位陛下也要让他看着, 是真累着了。   她轻轻抬起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 刚要起身, 就被他拦着腰搂到了怀里,她笑着缩了缩肩膀, 食指戳着他的眉毛,他眉角上扬,眼睛未睁开,声音慵散暗哑:“再睡会。”   她掰着他的手指头:“你累了, 多歇会,我先起。”   他手臂未松, 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你陪我一起。”   “别闹了,这大早上的不起, 丫头们要笑话了。”   “谁敢。”   陆靖瑶掰不开他的手, 泄气的躺在他怀里,手指挑着他的头发:“我在这里你也睡不安生。”   她醒了,被他搂在怀里一动不动的怪别扭的, 总想翻翻身。   帐子外头的紫文紫诗听见动静往跟前凑了凑, 陆靖瑶吩咐道:“下去吧,等会再来。”   隔着帐子,她想象了一下那两个丫头面上的表情,脸上有些红。   赵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瞥见她的神色,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陆靖瑶瞪了他一眼,伸手把他的眼睛遮上:“你不困吗,还不睡。”   他在她掌心亲了亲:“不睡了,抱着你躺一会。”   他手掌温热,男子的火气总是比女子大一些,手往上搭,恰好摸到了她的腰间,她有些怕痒,往下缩了缩,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了双眼睛出来眨巴了两下,赵誉愈发动了要调.戏她的心,手掌用力,把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按。   她力气比他小,昨晚为了弥补他,什么都依着他,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就因为觉得他太辛苦了,这会本想再由着他,结果让他这么欺负,在他怀里干瞪眼了好一会,彻底炸毛,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赵誉闷笑一声,手撑着头,支着身子,另一只手在她屁股上拍了拍,调侃道:“我记得前些日子岳父岳母说你幼时聪慧,随便往哪里一放自己便会扭屁股跳舞,我也想看。”   他往她耳朵里吹气,陆靖瑶看他唇角微扬,目光促狭的看着自己,羞恼的把他往外边推:“我还想看你跳呢,你怎么不跳啊。”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让他翻了回去,气的扬声叫紫文紫诗进来伺候她起身。   紫文紫诗拿着衣裳进来,他也睡不下了,紫文紫诗忙着伺候陆靖瑶,赵誉自己坐起身,穿着里衣往旁边的架子上拿衣裳,他自小便不爱让人伺候穿衣,陆靖瑶嫁过来后,两人住在一起,从前贴身伺候他的人都不许随便进屋了。   陆靖瑶才刚穿好了衣服,看他衣裳扣子还未扣好,一踮踮的跑过去给他扣扣子。   他今日不用去宫中,穿了身黑色常服,领口袖口绣着暗纹,他身形挺拔,容貌俊朗,陆靖瑶最爱做的就是亲手为他搭配衣服,瞧着这么英俊的夫君,满满的成就感。   从紫文手里接过寿鹤窄白玉带往他腰间比划了一下,摇了摇头,紫文会意,又为她换了一条,她又比划了几下,往旁边的红漆木托盘里看。   赵誉满脸宠溺的看着她,紫文紫诗原本觉得王爷性情冷淡,小姐嫁过来怕会受了冷落,没想到王爷对旁人冷,对自家小姐倒是纵容,能这么站着不动让她折腾。   她最后拿着条羊脂玉阔素带和镀金厢檀香带犹豫不决,赵誉笑着道:“你是要把你夫君打扮成地主乡绅吗?”   那镀金的勒在腰上出去准得被人笑话。   “我是想着你等会还要挂玉的。”   若是配了玉带,再佩玉就不太合适了。   “那便不佩玉了。”   他抚摸着她的肩头,她今日穿的一身素色纱裙,轻薄顺滑,他刚要往下,就让陆靖瑶拍了手。   梳妆好后陆靖瑶和赵誉去院子里转,府里花园中央建了亭子,四面垂了竹帘纱幔,中间喜鹊登梅紫檀木贵妃榻上铺着绒毡,后面置了红木镶嵌珍珠屏风,左侧小几上孔雀蓝釉香炉袅袅生烟,本是聚仙香,靖瑶特地命人调香时去了那四两乳香,添了二两沉香,香气没那么浓郁。   陆靖瑶趴在长榻上,赵誉坐在她的身侧,顺势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外头院子里的花开的鲜艳,姹紫嫣红中一株粉白色的花立在中央,不媚不妖,本以为只有一株,往后看去,那一排皆是,便是往后两级台阶之上白瓷花盆中原先的红月季也变成了那不明身份的花。   陆靖瑶来了兴致:“那里的花开的倒是繁盛,那是什么花?”   阳光照在青砖路上,折过去莹白的有些似珍珠,四周红花都还含苞待放的露着个花蕾,有的让前两日的暴雨打击的只剩下花心,唯有那一排展开花瓣,陆靖瑶以为那是藩地上供的新品种,自己没瞧过。   “那花瓣像绸缎似的。”   紫文捂着嘴笑道:“可不是绸缎吗?”   陆靖瑶诧异道:“那是假花。”   “是啊,王妃,前日暴雨,好些个花瓣都吹没了,五小姐昨日过来瞧见了,说是这些花太脆弱了,风一吹便落了瓣,张小姐说哪有不落瓣的花,五小姐便说有,然后便命人去弄了这些过来缝在上面。”   陆靖烟昨日上午过来时,陆靖瑶恰巧在沐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能折腾。   “怎么没和我说?”   “小姐特地交代看看您什么时候能发现。”   估计是怕她知道那一排本来的花让她糟践秃了会骂她才不让说的。   陆靖瑶笑骂道:“这样子不伦不类的,你们也跟着她胡闹。”   “本来这里的花打掉了,康顺公公说月季太多,要把这一片移栽几颗桂树,五小姐都让缝上了,索性便让王妃和王爷瞧一瞧。”   赵誉剥了个葡萄递给陆靖瑶,道:“你妹妹倒说的不错,这样确实风吹不落了。”   因着陆靖瑶和陆靖烟关系好,陆靖烟性子难得的跳脱一些,不怕人,活泼开朗,赵誉对她印象不错,只是这些也都因她是陆靖瑶的妹妹。   紫文听了赵誉的话撇了撇嘴,紫诗悄悄的拽了把她的衣袖。   两个丫头心情有些复杂,本来五小姐天性单纯,同自家小姐关系好,亲近些,常往秦王/府里来也正常,只是偏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就有些不正常了。   赵誉有一回陪陆靖瑶回宁国公府,老夫人院子里虽坐了好些人,但当着赵誉的面,便是陈氏和张氏也不敢乱说话,也就陆靖烟能凑到陆靖瑶身边说话,赵誉面上也没什么变化。   这落在四小姐的眼里颇不是滋味,也不知这位四小姐怎么想的,跑陆靖烟未来的夫君沈兴怀面前说闲话,大概意思就是陆靖烟在秦王面前故意表现自己,倒也没说旁的,只是这话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不舒服。   陈氏为陆靖烟挑夫婿时并未往高了嫁,沈兴怀的父亲是御史台的属官,年轻时也是才高八斗,十八岁便是解元,少年举人,风光无限,光耀门楣,当时是许多朝臣的座上宾,本以为这辈子定是官途无限,只是不知为何此后多年他运气一直不好,三十多岁考上进士,至今也只是御史台的属官。   陈氏看上沈家是因为沈兴怀的父亲那些年一直痴心于考试,家中只有一个发妻,并未纳妾,门户简单,且沈兴怀也与他父亲一样,十八岁中举,模样俊朗,日后不走弯路,前途不必说,陆靖烟与沈兴怀定亲不久后,沈兴怀考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把陈氏高兴坏了,这便是她赌对了,有这个底子在,再有陆靖瑶帮衬着,女儿以后日子定能过的舒心。   只是前阵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说沈兴怀虽才学过人,但命与他爹差不多,按常理该三十多才能考中进士,他爹投机取巧攀上宁国公府的高枝,这才如此顺的考上了进士。   御史台是什么地方,清流,沈家这么做简直是侮辱言官这个称号,许多言官上奏,话里话外的参奏沈大人,沈大人也是言官,从来都是他参奏别人,这倒是头一回被别人参奏了,自然不会吃了这个闷亏,这事闹的风言风语,是个男人被旁人说是靠女人上位心里都会不舒服。   紫文紫诗不了解沈兴怀,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陆靖烟挺喜欢沈兴怀的,让四小姐这么一挑拨,那沈兴怀估计心里也觉得陆靖烟瞧不上他,两人闹了矛盾,才有了昨日陆靖烟哭着要退婚这一出。   不过陆靖烟到底有没有瞧上她们家王爷都要另说,她们家王爷这种嘴里不出现别的姑娘的性子说了好几次陆靖烟,她俩就有点担心了。 第121章   宁国公府二房陈氏屋中, 陆靖烟听着舅母和母亲说话, 有些不耐烦,她不待见她舅母, 势利眼, 捧高踩低, 因她母亲嫁的好,对她母亲说话都是讨好, 每回对着自己都像对着自己亲闺女似的,如月表姐与自己同样是外甥女,她这舅母愣是表现的好像不知道如月表姐的存在一样,这会听娘把如月表姐许给五哥了, 说话倒是酸唧唧的。   “我看谁都不如阿博好,可惜你只生了一个儿子, 又早早的定了亲事。”   陈夫人知道陈氏把那个没了爹娘的破落户许给了宁国公府的五公子时心里一直不高兴,她膝下有两女, 当年想把长女许配给陈氏所出的长子陆博, 奈何陈氏早一步同阮府定了亲事,自己女儿只比陆博小两岁,再往下便只有庶子和张氏所出的公子了, 她在陈氏面前提过, 陈家比不得宁国公府,她想把女儿往高了嫁的心思也能理解,陈氏是宁国公府的二夫人,有她帮着, 自己女儿嫁过来也不会受委屈。   可她每回提起陈氏要不就是装听不懂,要不就是感慨自己与张氏的关系不好,陈夫人也是了解张氏的,最不讲理的一个人,高门大户向来如此,她自己与妯娌的关系便不怎么好,常常闹别扭,想着自己女儿若是做了张氏的儿媳,陈氏与张氏闹了不愉快,张氏定会把火发在自己女儿身上,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陈氏不给自己搭线,倒是愿意帮那小地方来的丫头。   “彤丫头也不小了。”   “是啊,只比阿烟小一岁,你可有合适的给我们阿彤瞧瞧。”   她出身不高,嫁到陈家都是高嫁了,何况是与宁国公府比,满京上下除了皇室宗亲,哪有比宁国公府还尊贵的人家了,外头传的宁国公府的砖瓦都是金的。   陈氏眯了眯眼,道:“嫂子心中可有人选了。”   陈夫人笑了笑:“彤丫头你也知道,从小就和你这个姑母亲,她可说了,婚事要找姑母,不许我插手。”   “这哪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这个做姑母的岂能做主。”她抿了抿茶,扭头把身边的蜜饯递给陆靖烟:“阿烟尝尝。”   陆靖烟本来都打算走了,听她舅母的意思是要让她娘给陈彤找夫家,索性坐着不走,听听她这眼高于顶的舅母瞧上谁了。   陈夫人道:“怎么不成了,阿彤自己说了要你做主,何况那如月丫头的婚事不也是你给做主的吗?”   陆靖烟插嘴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如月表姐的父母都不在了,本该由舅舅舅母你们给如月表姐定的,可舅舅舅母太忙,这才轮到了我娘这个做姨母的。”   陆靖烟向来不怕得罪人,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把陈夫人说的面皮子发红,偏又不敢说什么,怕得罪了陈氏。   陈氏无奈的看了女儿一样,道:“你不是说有事吗?”   她想把女儿支开,以女儿这性子等会又不知故意说出什么话来挤兑陈夫人。   “女儿就是有事要与娘说啊,还没说呢。”   陈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陈夫人道:“嫂子勿怪,阿烟说话是直了些,不会拐弯抹角。”   人都是护短的,女儿揭了陈夫人的短,陈氏也不能说她不好,只说陆靖烟是性情直爽。   陈夫人死死的捏着帕子,这话说还不如不说呢。   “什么怪罪不怪罪的,阿烟是我外甥女,都是一家人。”   她说的好像陆靖烟同她很亲近似的,陆靖烟心里憋着气,陈氏拍了拍她的手,问道:“嫂子刚刚说了阿彤的婚事,做主谈不上,不过嫂子既然开口了,能帮的妹妹一定会尽全力的。”   陈夫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顿时喜上眉梢,她今日穿了身红色牡丹花纹长裙,头上插着金丝八宝攒珠钗,知道陈氏这小姑子富贵,嫁到宁国公府后,宁国公夫人出身高贵,自己的嫁妆一辈子都吃不完,又懒得同陈氏争,这宁国公府的中馈一直都是陈氏在管,为了不在陈氏面前太过露怯,每回到宁国公府来都打扮的珠光宝气。   这会两髻的金簪甩了两下,道:“阿彤从小到大都被我捧在手心上,琴棋书画也是自小督促她好好学,我这女儿人品才学都不差的,把她嫁到别处我不放心,可放眼这京城,能护着她的也就你这个姑母了,如月你都能那么帮着,阿彤可是你嫡亲侄女啊,只有把她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才能不挂念着。”   陈氏愣了一下,陆靖烟一口水差点呛出去,好啊,她这舅母当真是好气量,好眼光,竟然瞧上她六哥了。   说是放到她娘的眼皮子底下,还不是要嫁到宁国公府的意思,这府上没定亲事的公子,也就她六哥了。   她说的若是不那么没谱,陈氏还能想法子帮帮她,她说看上了陆衡,陈氏心中只是一阵发凉,她这娘家嫂子把她当什么了,有没有替她考虑过。   她瞧着陆靖烟还在,道:“阿烟,我和你舅母有些事要商量,你先出去。”   陆靖烟也不想呆了,她怕自己再待在这里就要忍不住骂人了,真是好算计,也不让她闺女照照镜子,能不能配的上她六哥哥。   “娘,女儿先走了。”   陆靖烟一走出去,陈氏便直接道:“嫂子,这事不是妹妹不帮你,实在是帮不了。”   陈夫人道:“怎么会,妹妹你是宁国公府的二夫人,那如月要嫁给府上的五公子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何况如月的身份摆在那里。”   “如月的身份怎么了,如月身份再低,有我这个做姨母的。”   “那阿彤还唤你姑母呢。”   “那如月也没瞧上宁国公府的世子啊,陆衡是什么身份?他是宁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的小公爷,他的婚事郡主和公爷是千挑万选,什么样的大家闺秀,世族千金选不到,便是皇宫中的公主也是娶得的。”   陈夫人讪讪道:“那我们阿彤也不差啊。”   “嫂子自己心里也清楚宁国公府的世子是什么身份,我家二爷本来就是靠着公爷过日子的,郡主好性儿,这府中中馈才让我管,我也就是瞧着表面风光,赶明儿这一分家,我的府邸也不过是个陆府,如何能与宁国公府比。”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宁国公世子夫人的位子与其便宜了旁人,倒不如你自己的侄女来做,阿彤与你亲,你也说了,这宁国公府早晚是要分家的,阿彤若是做了世子夫人,肯定会孝敬你的。”   陈氏摆着手道:“嫂子,这事真不是妹妹不帮你,这事不用试便知成不了,不说郡主那里不会同意,便是老夫人也不会同意的,何况他还有一个做王妃的姐姐。”   陈夫人叹了口气,拿帕子抹眼泪:“我也是想让阿彤过的好一些。”   陈氏劝道:“往高了嫁未必会好,你瞧瞧阿烟,上门提亲的也不少,可我想着往高了嫁那将来三妻四妾的,都是家里惯坏了的公子哥,不会心疼人,还不如嫁个靠谱些的。”   陈夫人道:“妹妹这就想岔了,男人劣性如此,与身份无关,我倒是听说了阿烟那未婚夫些闲话。”   陈氏面色一变:“什么?”   “这事说了怕妹妹伤心,可不说又怕妹妹如今被蒙在鼓里,将来知道了更加自责,沈家那小子前几日还逛了楼子,叫阿烟捉了个正着。”   “哪里听来的?”   陈夫人没接她的话,自顾自道:“不过这也正常,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陈氏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她半眯着眼睛:“嫂子说的可是确有其事?”   “这我还能骗你不成,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不信问阿烟不就知道了吗?这也不是什么隐蔽事了。”   陈氏看她不像是说假话,眉头蹙起,咬着牙道:“好一个沈兴怀,瞧着是个老实人,没想到是个风流种。”   “横竖这婚事也定了,妹妹也只能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陈氏冷哼一声:“这婚事定了还可以退,这事若是真的,看我整不垮他沈家,敢把我宁国公府的面子往地上踩。”   陈夫人微怔,没料到陈氏发这么大的火,她是觉得这事是正常的,哪个男人不偷腥,何况陆靖烟和沈兴怀还未成亲呢。   陈氏有些头疼,难怪女儿回来说要与沈家的解除婚约,她还以为是女儿任性胡闹,把女儿训了一顿呢。   “妹妹说的什么话?这退婚对姑娘家影响不好。”   陈氏满不在意道:“不过是暂时说两句闲言碎语,宁国公府没有未定亲的姑娘了,也没什么关系,真把阿烟嫁给那样的人,才是一辈子受委屈。”   陈氏想到了自己,绝对不能让女儿受自己受过的苦。   只是这事不好这么早下定论,她还要再问清楚,毕竟沈兴怀是她千挑万选的女婿,才识过人,前途不可限量。   可这事若是真的,那也只能退婚了,她不要这种逛楼子天下皆知的女婿。   陈夫人眼睛转了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要我说,那沈家小子的出身着实配不上我们阿烟,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   “我说了妹妹先不要生气,嫂子也是为了阿烟好,这秦王/府是个好去处。”   陈氏反应过来陈夫人的意思,蹙了蹙眉,陈夫人接着道:“妹妹先别急着否定,嫂子上回也是见到秦王殿下对阿烟的态度的,那秦王殿下对旁人都是看都不看,阿烟说话时他还主动同阿烟搭话,不可能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再来这陛下久病,不出意外,这秦王日后是要登基的,阿烟若是能入秦王/府,便是侧妃又如何,将来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那如今的皇后娘娘还是前皇后的嫡亲妹妹呢,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荣国公府的小姐不也是一门心思要入秦王/府为侧妃吗?妹妹可得仔细想想,这宁国公府再好,将来是世子的,与阿博没什么关系,分了家后,还是要靠你膝下的三个子女。”   陈夫人苦口婆心的劝了一番,自觉得意,秦王/府的侧妃怎么了,那可是旁人挤破脑袋都得不来的好事。   她有些口渴,端起茶盏正要喝茶,陈氏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枉我把你当嫂子,你竟这么想坑害自己的外甥女,横竖阿烟与你没什么血脉关系,我倒是要去陈府问问哥哥,这是哥哥的主意,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真是好啊,先是说我未来女婿的不好,然后又给我出这主意,想让阿烟给人做妾,你这黑了心肝的。”   陈氏把陈夫人一通骂,正要送客,陈夫人慌了:“妹妹有话好说啊,嫂子这也是为了阿烟好,哪里是要让阿烟给人做妾,这秦王/府的侧妃和一般的妾怎么能一样呢。”   陈氏咬牙,红着眼眶:“你也不瞧瞧自己说的是什么浑话,阿瑶才刚嫁到秦王/府,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才刚没了外祖母,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让我把阿烟送过去给她添堵,且不说是不是侧妃了,那阿烟和阿瑶从小一块长大,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真听了你的话,不光阿瑶要恨我,便是阿烟也不会原谅我这个母亲的。”   “哪有这么严重,妹妹,嫂子也是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便罢了,还这般闹着要去陈府讨说法,我们是没妹妹尊贵,可好歹也是妹妹的娘家。”   陈氏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嫂子向来爱占小便宜,可无风不起浪,她这不知从哪里听了什么闲话,这话若是让郡主知道了,误会是自己有意思把女儿送到秦王/府,二房还不得脱几层皮。   “嫂子也别说什么娘家不娘家了,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你们也别害我就成了,这种事不许再提了。”   “好好好,不提了。”   陈夫人垂着头嘟囔:“我这个做舅母的还不是为了阿烟好,你说高嫁怕女儿受欺负,往低了嫁,选了门第不如宁国公府的沈府,那沈兴怀还不是逛楼子,这将来夫君风流也便罢了,日子还不好过。”   “这事还不知真假,现在说为时尚早。”   “行,你不让说便不说了,那阿彤的婚事?”   陈氏勾了勾唇角:“还想着让阿彤嫁到宁国公府做世子夫人呢?”   陈夫人道:“就是让你试试,不成再说。”   “若是不成,该说是我的主意,还是说嫂子让我提的亲。”   “那若是不成只当是提了一嘴子,也没什么。”   “嫂子是没什么,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让三房的人知道我想把自己的侄女嫁到宁国公府来做世子夫人,还不得闹的满府皆知,到时候丢脸的自不是嫂子。”   她抚了抚眉心,不想再和陈夫人多说:“嫂子若是没什么事,便先回去吧,阿彤的婚事我会替你留意,只是宁国公府是不可能的。”   陈夫人犹不死心,陈氏抬起头道:“我自己女儿的婚事现在一团乱,嫂子也体谅体谅我吧。”   陈夫人这才叹气道:“你如今尊贵了,你哥哥总说阿彤的婚事不忙,你会上心的,阿彤也信你这个姑母,这才拖到了今日。”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陈氏身边的丫鬟看着她的背影不满道:“这是何意,夫人你一心一意帮她,她还不识好人心。”   陆靖烟从门外边冲进来,刚刚她一直没有走远,若不是丫鬟拽着,她早冲进来了。   “娘,舅母什么意思?”   陈氏知道她一直在外头,把刚刚的话同她说了一遍,陆靖烟气的要死。   “这把我当什么人了?”   陈氏把她搂在怀里:“她说她的,娘问你,你是不是瞧见沈兴怀去逛楼子了?”   陆靖烟道:“说要与他解除婚约是我冲动了,我确实瞧见他从楼子里出来,不过那也是别人想让我瞧见的。”   “什么意思?”   陆靖烟哼了一声:“还不是我那好四姐,背地里做些小动作。”   陈氏拍了拍她的背,也不问陆靖秀干什么了,只道:“你弄清楚了?”   “那当然。”   “你也长点心,不要遇事就大惊小怪,退婚是何等大事,你姑娘家的名声都要没了,你也大了,娘和你祖母不可能一直看护着你。”   “我知道,是陆靖秀见不得我好,跑那傻子面前乱说,那傻子嫌弃自己没用,跑去喝闷酒,让我四姐的裙下之臣给拉到楼子里去的,他说了什么都没做,我信他。”   沈兴怀性子有些闷,本就知道自己能娶宁国公府的小姐是天掉的好事,可不得捧在手心里供着,加上他又比陆靖烟大那么多,怎么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他是三杯酒就倒着能睡一天的,喝醉了自然什么都做不了了,那日听了陆靖秀的话,他生气归生气,倒不是气陆靖烟,他只是气他自己没用,好容易努力考了个进士,那弹劾的奏折还雪花似的飞,说他这个进士是关系户,说这心里能不郁闷吗? 第122章   “什么都没做?”陈氏竖起眉, 她有些不大相信进了楼子的人还能什么都不做, 这女婿虽是自己看好的,可也难保男人的劣性, 她说退婚容易那也只是气话, 不到万不得已, 也不会给女儿退婚。   若沈兴怀只是一时需要纾解,正如陈夫人所说, 这会年轻,逛了楼子也很正常,可他要是因自家比不上宁国公府,心里自卑, 不满,对着女儿谎话连篇, 那这女婿就不能要了,她不能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陆靖烟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娘你也不是没见过他喝酒, 上回三杯酒就在我家客房躺了一天的,他能做什么啊?”   陈氏看女儿一副娇憨的样子,有些头疼, 女儿的性子真不知随了谁, 跟阿瑶玩的那么好,半点阿瑶的长处都没学到。   她想着这事还得自己查清楚,免得女儿傻乎乎的再被沈兴怀给骗了,她嗓子有些发干, 捏了茶盏没有喝,声音柔和:“阿烟,刚你舅母说的话,你不要说给你六哥听。”   陆靖烟道:“她异想天开,做出这种事,娘你何必替她遮掩,那以后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以为是娘你的主意呢。”   陈氏摸着女儿的头,还算是有点长进的。   “那再不好,总归是娘的母家,就像你日后出嫁了,家里永远都是你的仰仗,你受了委屈,你爹和你哥哥就能带人上门给你出气。”   陆靖烟哼了一声:“得了吧,指望陆二爷给我出气,我还不如找条白绫把自己勒死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好了,我要回去了。”   陈氏有些不舍,小心翼翼道:“要不搬回来住吧。”   陆靖烟愣了一下,陈氏深吸口气:“阿烟,你也大了,再过不久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不如搬回来和娘住一阵子吧。”   陆靖烟笑了笑,道:“我懒的再动了,搬来搬去的麻烦。”   “不麻烦的,你的屋子娘都给你收拾好了,老夫人那里的娘去给你收拾,你直接过来就行了。”   陈氏紧张的直捏帕子,再精明强悍的女子,儿女都是软肋,陆靖烟也知道娘对自己很好,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幼时的伤害她无法忘记,哪怕娘现在什么都依着自己,府里的人也都说二夫人对六小姐好,六小姐总是不听话,任性,为二夫人不值,她却记得从前爹不喜欢自己,娘为了讨好爹,凡爹到这个院子里来,她便让自己不许出屋,不要随意走动,她们以为自己那时候年纪小,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时候她也很茫然,瞧着自己顶撞了娘,娘痛苦的样子,自己心中也不舒服,可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现在,她明明脑子里还在考虑要不要住些日子,嘴里已经吐出了拒绝的话:“不必了,我在祖母那里住的很好,祖母把我养这么大,我肯定要好好陪陪她的,两处离的也不远,我会常过来坐坐的。”   她说完也不敢再瞧着陈氏,扭头跑了出去,陈氏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就是我的报应,我自己的女儿不和自己亲。”   “夫人,您别这样,五小姐心中还是孝顺您的,只是她毕竟在老夫人那里长大,老夫人最宠咱们小姐,小姐这会若是搬回来住,岂不是伤了老夫人的心,等将来小姐出嫁了,自己做了母亲,就能体会夫人您的一番心意了。”   陈氏叹了口气,吩咐道:“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我嫂子说的话几分真假。”   “是。”   “还有。”陈氏把已经转身出去的贴身丫鬟叫住:“四小姐上个月让二爷给她打了两支金簪,两个手镯,王姨娘和四小姐这个月,下个月以及下下个月的月钱都不必发了。”   “二夫人,这么做可有不妥?”   “没什么不妥当的,二爷从我这里拿银子补贴那娘俩,我就从她们娘俩那里扣回来,妾就该有妾的样子。”   “那二爷那里?”   “二爷若是不满意只管来和我吵。”她现在就是不爽快,她从前对女儿不上心,如今女儿和自己不亲,也有那母女俩一份,就是要和二爷吵,要是让她查出来真是那母女俩不安分想要坏她女儿姻缘,看她怎么收拾那对母女,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她不爽快,那就都别爽快。   秦王/府里,赵誉陪陆靖瑶练字,陆靖瑶坐在他怀里也没什么心思写字,只扭头盯着赵誉的脸,一根一根的数他的长睫毛。   赵誉感受到她的目光,故意松了手,毛笔从纸上顺下去,沾的裙子上都是墨汁她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明知顾问。”   她身上脏了,赵誉拉她去换衣裳,紫文紫诗没在屋里伺候,她自己开了柜子拿衣裳,看到一边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衣服才想起来自己给赵誉做了常服,拿出来让他试试。   赵誉把衣服拿在手里,笑着问:“这么快就做好了。”   “你试试,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她做这衣裳的时候还没嫁给赵誉呢,也没照着他身上的尺寸量,只自己琢磨了个大概,她怕赵誉穿着小,便往大了做,这会赵誉穿在身上袖子长了许多,甩了甩袖子,挑眉问道:“在你心里我胳膊是这么长的。”   陆靖瑶捂着嘴笑:“我是怕你穿了小不好改了。”   她又往赵誉的胳膊上比划了几下,纳闷道:“我做之前是估摸着差不多的,怎么还长了这么多,都有些像唱戏的水袖了。”   赵誉捏了捏她的脸,陆靖瑶让他把衣服脱下来,要给他把衣服改小一些。   她做的衣服不好,穿出去是不可能了,只是她自己无聊打发日子。   “我问你个事?”   “嗯,说吧。”   “你知道沈兴怀吗?”   赵誉换了身黑色常服坐在榻上,对陆靖瑶招手:“知道,你妹妹的未婚夫。”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   赵誉笑着把她揽在怀里:“他是你妹妹的未婚夫,怎么问我。”   “因为你眼光毒辣,看人精准。”   赵誉佯怒:“什么眼光毒辣,就不会说些好听的。”   “哎呀,我就是要夸你呢,你瞧着好的,那准没错,比如我就是你瞧上的,我多美啊,又听话,又善解人意。”   她越说越自恋,赵誉看她嘚瑟的,勾了勾唇角。   陆靖瑶看他不接话,扬起头问他:“你说我好看吗?”   “好看。”   陆靖瑶满意了,颠颠的跑去柜子挑衣服往身上比划:“这件好看吗?”   “好看。”   “那这件呢,我穿这件怎么样,会不会显得我很胖。”   她这还没穿呢,赵誉看她那纤细的小腰,舔了舔唇角:“你太瘦了,得再胖一些。”   陆靖瑶听的心花怒放,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亲一口,想起刚刚问他沈兴怀的事,他还没回答呢,又问了一遍。   “为人正直,没什么弯弯道子,和你那个妹妹很配。”   朝廷需要圆滑些的官员,也需要沈兴怀这种正直的。   “他爹是言官,那嘴巴厉害的紧,我是怕他得他爹真传,将来我妹妹嫁给他,夫妻闹矛盾了,吵架还吵不过他。”   赵誉笑了笑:“人家是要过日子的,哪能现在就考虑吵架的事。”   “这你就不懂了,这过日子最后不还是柴米油盐。”   “柴米油盐。”赵誉乐了,他倒不知道他这小媳妇十指不沾阴阳水的还能想到这些。   “你笑什么,我跟你说,你别小瞧我,赶明儿我学学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赵誉目光落在她那白嫩纤长的手上,陆靖瑶觉得他这是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她这整日在屋里待着,什么事都没有,偶尔也想着自己亲手弄一桌子精致漂亮的饭菜,毕竟自己做的意义不同,不过每回说要学的时候都让事情给耽搁了。   宫里皇后娘娘派身边的嬷嬷给陆靖瑶送东西过来,听见陆靖瑶感叹无聊,笑着躬身道:“这王府是空荡了些,这么大的府邸就王爷王妃两个主子。”   赵誉以为这皇后娘娘老毛病又犯了,想要往王府塞人,正蹙着眉头想要撵人,就听嬷嬷道:“等王妃给王爷生了小主子就好了,王妃要带着小主子,到时候就有事做了。”   陆靖瑶听她这么说,脸有些红,正好嬷嬷把匣子打开,里面摆着的是一个送子观音,笑着说:“这是娘娘特地给王爷王妃求的。”   陆靖瑶让人把嬷嬷送走,扭头就见赵誉抿着唇憋笑,把送子观音往桌上一放,气呼呼道:“你还笑,都不帮我。”   “皇后娘娘这送子观音是送给你的。”   赵誉对孩子倒是没什么想法,陆靖瑶年纪还小,不急,不过他们也没什么措施,只是顺其自然,有了就生下来。   对于皇后娘娘如今对他俩如此热情,赵誉保持观望的态度,以后他登基,会尊奉皇后为太后,只要她自己不闹,就永远都是大齐尊贵的太后,至于荣国公府,一直都是支持自己的,周二爷是他的恩师,只要他们不想着来摆布自己,自己并不会故意针对荣国公府。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当初皇后娘娘把他养在身边,做的打算便是养一个傀儡皇帝,让周家摄政的,这会瞧着风向不对,摄政是不可能了,能保住现有的荣华就不易了。 第123章   陆嘉陪着清河郡主在别院里散心, 陆靖瑶和赵誉过去的时候她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也慢慢的接受了鲁国大长公主离开的事实,只是想起还是忍不住落泪, 母亲坚韧又慈祥的面容还在脑海里, 人却不在了。   陆嘉与赵誉坐在河边钓鱼, 陆靖瑶挽着清河郡主的胳膊在院子里逛,墙角的梅花快开了, 清河郡主看着那几颗梅树怔怔的发呆,赵誉提了个桶往这边走,清河郡主回过神,叹了口气道:“你外祖母也不知欠了赵家什么?”   为赵家做牛做马一辈子, 最后落得无奈自缢的下场。   陆靖瑶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道:“外祖母是为了我们, 娘一定要开心才是。”   “她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人常言为母则强, 做了母亲的人, 便没有资格柔弱了,只是常人都十七八岁才做母亲,可怜你外祖母十岁便做了母亲。”   十岁自然不能生孩子, 清河郡主说的是陛下, 鲁国大长公主入晋王府赏梅,把陛下接出晋王府那一年,才十岁。   她才十岁便要护着陛下,因她是长辈, 便自觉担负起了母亲的职责,一路相护。   赵誉过来时只听见那句十岁便做了母亲,猜到清河郡主这是思念亡母,他从前也觉得鲁国大长公主有些拿大,便是对帝王有恩,可终归那人是帝王,于常人来说是恩情,到了帝王那里便成了忠心,后更加深入的了解当年之事,才发现父皇与鲁国大长公主之间,远非他想的鲁国大长公主仗着穆宗宠爱,把父皇从晋王府接出来,然后像皇后娘娘养着自己一样养父皇,世人提起便夸大说鲁国大长公主对父皇有恩,可这阵子父皇念叨了许多往事,都是鲁国大长公主怎么护着他上位的。   他心中并未忘记当年之事,可他还是要对鲁国大长公主府与宁国公府下狠手,便是赵誉,也不能理解这所谓的帝王无情了。   “钓到了吗?”   她凑过去看,桶里还真游了一条小鱼。   “这么小,还就一条。”   陆靖瑶有些嫌弃。   赵誉道:“没什么鱼,不好钓,岳父都没钓到。”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嘉钓了半天没钓到,失了耐性,本来有赵誉在能陪他说话,这会赵誉走了,他哪里还钓的下去。   小厮拿了帕子伺候他擦手,陆嘉走到清河郡主身边问:“今儿可有什么想吃的。”   在这里待久了,每天什么事都没有,就琢磨吃了。   刚用了午饭,宫里便来了人让赵誉回去,陆靖瑶只隐约听到陛下不好了。   陆靖瑶这次过来是准备在这里过几日的,赵誉也说好了会陪她。   赵誉看向她的时候,她笑着道:“没关系的,你去吧,我和我娘在这里。”   因着是陛下不好了,陆嘉也跟着赵誉一起回去,清河郡主勾了勾唇角道:“老天爷该睁睁眼了,他那种人早该死了。”   这是大不敬的话,清河郡主说出这话心中隐隐有些快意,什么忠君爱国,不能诅咒帝王,与她何关,她母亲都走了。   “娘,我与王爷刚成亲时见过陛下,他病如枯木,活着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他早该死了,他那种人,自己受折磨,便想着让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她眸中迸发恨意,那人曾经是她敬爱的表兄,也曾抚她头,笑称要把最好的珍宝捧到清河面前,供她赏玩,如今那段回忆,早已面目全非。   陆靖瑶早知道陛下是活不长了的,不知是不是鲁国大长公主的死刺激了他,他比上一世死的还要早一些。   赵誉人没过来,派了马车过来接陆靖瑶和清河郡主回去,陛下驾崩,朝中大事都要他来做主,七王爷的势力早随着陆靖瑶与赵誉的定亲慢慢瓦解,他本就不是皇宫中养大的孩子,是鲁国大长公主一手把他推到了与赵誉的对立面上。   陆靖瑶没有回秦王/府,而是与清河郡主一起去了宁国公府,老夫人的屋里坐满了人,外面传言是陆府那边来人求见老夫人了,陆靖瑶坐在清河郡主身侧,上一世的场景慢慢的浮现在眼前,那时候也是这样,府中小一辈的姑娘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还以为像往常一样一大夹子聚在一起。   丫头挑开帘子,孟氏穿一身素色衣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本来话都到嘴边了,瞥见陆靖瑶也在,又心虚的咽了回去。   “怎么了?”   “伯母,我母亲病了。”   老夫人道:“库房里还有些参,回头命人送你府上去,让你母亲好好养着,没什么可忧心的。”   孟氏松了口气,因着之前陆府一直是跟着宁国公府这边支持魏王殿下的,中间秦王殿下耍了些手段与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订了亲,这宁国公的意思就有些模糊,不知两位殿下到底偏向哪一边。   弄到最后陆府也不确定宁国公的意思,只是后来鲁国大长公主去世了,孟氏估摸着宁国公府这边也不会因为一个死了多年的李贵妃放着亲生女儿不管,支持魏王殿下。   鲁国大长公主去后,宁国公便带着清河郡主出去散心,留下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会陛下去世,魏王的势力哪里能与秦王对抗,何况陛下的旨意在那,魏王还没有那胆子造反。   早先支持魏王,后来在秦王这里又没有出上力,得知秦王即将登位的消息整个陆府都慌了。   便是有位秦王妃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秦王还会为了一个女人放过与自己对立的宁国公府不成。   “王妃。”   她对着陆靖瑶躬身行了一礼,陆靖瑶知道孟氏是不怕死的,她只是怕宁国公府倒了,陆府失了庇佑,她的儿女会被旁人糟践。   她亲眼见过孟氏的傲骨,情愿受死不愿受辱。   陆靖瑶微微颔首,问道:“婶婶怎么不将阿珍姐姐带过来,许久未见她了?”   她语气轻松,好像不曾有事发生一样。   孟氏今日就是过来打探情况的,宁国公府的命运如何可都要看这位王妃在秦王心目中的地位了。   别说是孟氏不安了,便是老夫人,陈氏张氏心里也没有底。   她们这个年纪,早已失了少女的天真,什么事情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老夫人看了孙女一眼,心下叹气,秦王这会在宫里准备陛下丧事,用不了多久便会登基,自古权利更替都是要流血的,孙女这会在宁国公府,秦王若是不念夫妻情分,一纸休书休妻,这宁国公府也算是到头了。   陆靖瑶是她最宠的孙女,从清河郡主嫁到宁国公府她便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本是满府的掌上明珠,却要让她搅到这一滩浑水之中。   陆靖瑶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蹲下,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祖母不必忧心,阿瑶自出生起,满府上下叔叔婶婶,俱叫阿瑶福宝,都说我命中带福,阿瑶不信,命中带福之人,会是短命之人。”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阿瑶最乖,从小就贴心,你如今是秦王妃,便是宁国公府有什么,也与你无关。”   帝王便是无情,只要她不闹,贬黜也好,圈禁也罢,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   “祖母说什么呢,王爷对阿瑶很好的。”   老夫人红了眼眶:“对,阿瑶蕙质兰心,没有人会不喜欢阿瑶的。”   陆靖瑶唇角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扭头对孟氏道:“我知婶婶担心什么,莫慌。”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现在那么相信赵誉,明明上一世赵誉登基后头一个除的便是宁国公府,她这些年无数次梦到那日的场景,她也怀疑过赵誉娶自己是为了宁国公府不与自己作对,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就是相信赵誉不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   孟氏跪到地上叩首:“有王妃这话,臣妇便安心了,只是臣妇还要求王妃,若陆府有什么罪过,请王妃一定要看在昔日情分上,保住陆珍,陆府的姑娘,可以死,但绝不能被人玷污,辱没祖宗。”   陈氏扬声道:“弟妹这是做什么,还不起来说话,莫要吓着王妃。”   “婶婶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是什么面团捏的人,横竖不过就这两日,脖子上便是悬着刀,两日后是落还是拿开便有了分晓。”   她刚说完,便有外面的下人匆匆的跑了进来,面色煞白:“老夫人,郡主,外面来人,把咱们宁国公府围上了。”   陆靖瑶整颗心都沉入冰窖,怎么会呢,赵誉明明说过,不会对宁国公府动手的,他每日那么匆忙的为了两府之事走动,还是两位老王爷,扬老大人他们不肯将陛下旨意隐瞒下去。 第124章   张氏蹭的一下站起身, 尖声道:“怎么回事, 公爷回来了吗?”   陈氏拉住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陆靖瑶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老夫人拄着拐杖来回踱步, 陆靖瑶扭头往外面走。   “阿瑶, 你去哪?”   清河郡主唤住陆靖瑶,陆靖瑶道:“我出去看看。”   “就待在这里, 哪也不许去,等你爹回来。”   清河郡主在陆靖瑶身边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陆靖瑶一阵心慌,摇着头道:“娘, 我去寻王爷问清楚,这必不是他的本意。”   清河郡主道:“他现在在宫里, 外面被围住了,你怎么去找他, 再等等吧。”   帝王心思岂是常人能揣测的, 陆靖瑶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这时候屋里的女眷心里都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宁国公府最坏也不过就是削爵了, 可陆靖瑶心里清楚的知道, 前世赵誉登基的那一日,宁国公府血流成河,她以为的有所改变,难道仅仅是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的噩梦提前到来吗。   不行, 她不能这么干等着,赵誉要真的言而无信,那她横竖也都是要死的。   她再次站起身要往外面走,清河郡主道:“阿瑶别急,若是抄家,这会也该有动静了。”   陆靖瑶平复下心情,老夫人劝道:“阿瑶喝杯茶。”   她们不知道上一世的事,反而比陆靖瑶还要淡定。   陆靖瑶觉得在这里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往外走到廊下的时候,恰好瞧见扬鑫带人走了过来,他身后只跟了两个兵,管家讪讪的垂首跟在他后面也不敢说话。   陆靖瑶走过去问道:“扬大人,为何带人围了宁国公府?”   扬鑫拱手行了一礼:“王妃,王爷在宫中繁忙走不开,怕您在这里不安全,特地派臣带人来保护王妃郡主,还有老夫人。”   他说完挤了挤眼,笑着用熟稔的语气说:“王妃吓坏了吧。”   陆靖瑶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事先也没着人说一声,就这么来了人把宁国公府给围了,我能不怕吗?”   扬鑫乐道:“还是王爷有先见之明,特地嘱咐臣要一定要与王妃说清楚,免得王妃想多了。”   “那王爷呢,他派人来保护我,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要说什么事都没有,陆靖瑶也是不信的。   “无甚大事,就是楚王殿下对陛下的旨意有些质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楚王与吴王争斗多年,最后却让赵誉白白捡了便宜,他当然是不服气。   他知道景德帝的旨意是要赵誉登基后抄了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便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   皇宫里这会闹翻了天,许多大臣让赵誉先登基,楚王殿下却不同意,原本打算看热闹的魏王一派也跟着搅和起来。   “十皇弟,依照父皇的旨意你登位后便要抄了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可世人皆知你的王妃出自宁国公府,十皇弟不如先派兵抄了两府,遵了父皇的旨意再登基,想来这也是父皇的旨意。”   众臣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听见了些风言风语,只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楚王摆到了台面上,这楚王殿下真是疯了,他这么做,就不怕秦王殿下登基后对付他吗?   毕竟这宁国公府是要除的,可被人逼着除掉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誉手里拿着传位圣旨,淡淡道:“继位的圣旨中并未提及皇兄刚刚所言,想必是父皇单独给皇兄下了圣旨,不如皇兄取出来,我也好依照父皇旨意派兵到宁国公府去。”   楚王急道:“父皇的旨意是传给你的。”   赵誉轻轻的勾了勾唇角,神情自若:“可我没有听父皇提及此事,想来皇兄是受了小人糊弄。”   “当日父皇召见你,容老王爷,六皇叔,太傅,扬大人说的便是此事。”   “无凭无据,皇兄怎么证明。”   楚王冷哼一声:“六皇叔便是证人。”   “哦,六皇叔,四皇兄所说可是确有其事。”   他目光凌厉的射向人群中的英王,英王额角渗出汗水,心中明白赵誉这是想要保住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了,可他先前醉酒,在楚王面前口误把这事泄了出去。   他瞥了容老王爷一眼,容老王爷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本王没有接到陛下旨意。”   英王彻底懵了,因为他没想到容老王爷会完全不顾陛下旨意,他心中纠结是忠于陛下,还是睁眼说瞎话,他斟酌一番,睁眼说瞎话对不起陛下,他良心过不去,可说实话可能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所以他坚定的摇头:“本王也没听说过楚王所说之事。”   扬老大人和太傅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楚王慌了,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骗了,刚要说什么,便从殿外窜进来守卫把他押住。   赵誉道:“父皇一直都尊敬鲁国大长公主,鲁国大长公主去后父皇悲痛欲绝,皇兄今日造谣父皇要抄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实属对父皇的不敬。”   楚王胸前升起凉意,嚷道:“赵誉你胡说八道,你不顾父皇旨意,被女人吹了枕边风,你才是对父皇的不敬。”   “押下去。”   “谁敢,本王是皇子,陛下才刚走,你就这般对自己的皇兄,你是要造反吗?”   “要造反的只怕是楚王殿下吧,陛下已经留下旨意将皇位传给秦王殿下,楚王殿下你随意编造谣言,败坏先帝名声,便不怕世人耻笑吗?”   “隐瞒父皇旨意,陷害皇兄,赵誉,父皇在天之灵,可看着呢。”   他挣开守卫,一脚踹在守卫的心口:“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本王现在还是楚王。”   他早就打算好了,若是赵誉派人去抄了宁国公府,证明陆靖瑶这个王妃在他心里没什么份量,那他从今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楚王。   父皇偏心,什么好的都留给赵誉,赵誉也是个孝子,如今这孝子为了一个女人,串通几位老臣,违背父皇的意思,那就证明陆靖瑶在他心里是有地位的。   他已经派了一队骑兵前去宁国公府捉陆靖瑶,他倒要看看王妃在自己手上的赵誉还敢这么横。   许文瑞站出来道:“无风不起浪,不如让楚王殿下把话说清楚吧。”   魏王是养在忠勇侯府的,许文瑞对他比对自己儿子还亲,他知道此时站出来搅和无异于虎口拔牙,可魏王曾经同秦王作对,秦王若是登基必不会轻易绕过魏王,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他都要拼一拼。   陆嘉听了他的话,攥紧了拳头,他与许文瑞自幼一起长大,交情甚好,后来他误会许文瑞为吴王做事,二人翻了脸,魏王认祖归宗后,他俩也冰释前嫌,便是支持魏王,他也没想到许文瑞会站出来说这些话,若楚王的话说清楚了,那不就是要抄了宁国公府吗?   从前支持魏王的人都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纷纷站出来说话。   既然秦王登基的前提是出去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那不除去这两府秦王便不能登基。   三边的人吵翻了天,赵誉倒是一派从容,随这些人怎么猖獗,不过是嘴上的功夫,多半还是爱惜生命的,真有不怕死的,那就杀了好了,他不是父皇,他讲究生前的痛快,死后的事管他做什么。   处在局势之外的便是瞎子都知道楚王与魏王加起来都不能与秦王抗衡,偏当局者迷,也可能当官的都知道自家支持的人不能登基,日后多半也不能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便是希望渺茫也要挣。   英王的醉酒失言,到容老王爷前几日还信誓旦旦的在自己跟前说一定会出来作证陛下的旨意是除去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才能让赵誉登基,今日便改口说绝无此事,楚王便知道自己一步一步落入赵誉的套里,赵誉不怕自己闹事,相反他就怕自己不闹事,好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除去自己。   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天爷把他生在了皇家,便是让他坐上皇位的,若不能站在那个至高之位,他活这一场那也白活了。   人群中传出一道儒雅的声音:“与其证明父皇没有传下除去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的旨意给十皇弟,倒不如让四皇兄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可刚才的情形看来,四皇兄一无圣旨,二无人证,那便说明四皇兄所说之事确是四皇兄杜撰。”   众人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魏王会站出来为秦王说话,支持魏王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都磨刀霍霍准备好了,还没开始争呢,殿下便自己放弃皇位了。   许文瑞也有些不解,明明都商量好了,拼尽全力挣皇位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差不多快要完结了,感谢一直支持到现在的小天使,这本文写的我很痛苦,大家在看的时候也能发现文蹦的厉害,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特别对不起一直追文的天使,因为实习原因经常断更,有时一个小时要写的内容半小时匆匆写完,已经不仅仅是错字,逻辑都出现了问题,文章写到一半的时候大纲被误删,后续进度更加慢,有时写了一章我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整章删掉重写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每天都想把这本文坑掉,但这又不是我的风格,这本文就像一个没有父母爱的孩子,我试图拯救它,但是它已经成年了,慢慢积累起来的思想已经不是我能改变了,如果用人来形容它,可能就是坏人,我这个把它生出来的也不得不承认它的不好,只能跟见过他的人,被他影响心情的人说声抱歉 第125章   这么多所谓的贤良之臣拥戴他登基, 他自己却放弃了, 真是可笑。   楚王冷哼一声,指着赵誉道:“七皇弟, 你以为你为他说话他就会放过你吗?只要他登基, 咱们这些兄弟, 就只有死。”   众人目光落在魏王身上,魏王上前两步, 对着赵誉拱手跪了下去:“父皇尸骨未寒,请秦王登位,主持大局。”   他的目光坚定,楚王嘲笑他天生贱命, 一辈子只能匍匐在他人脚下。   有了魏王带头,众臣都纷纷跪下请赵誉登基, 赵誉威严的扫过每一个人,他曾亲口与容老王爷说过, 只要魏王无反意, 他便不会对魏王动手。   他知道今日不仅仅楚王暗中部署,魏王也在见机行事,对于这个一直觊觎自己王妃的男人, 赵誉一开始是没打算放过的, 只要今日他说一句反对自己登基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可惜了,魏王自己改变了主意。   比起历任皇帝登基的腥风血雨, 赵誉的登基相对平静许多,最有竞争力的魏王主动放弃并且全力支持赵誉,赵誉这个皇位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来的有些容易。   陆靖瑶也觉得有些意外,上一世同赵誉争皇位的皇子是被他当场下令斩杀的,像宁国公府这样被抄家的世族有许多,这一世好像一切都是风平浪静,连楚王都只是暂时收押,并未处决。   陆靖瑶在宁国公府里,赵誉派了人来伺候她,她知道赵誉平安,没受伤也没费什么心思后,才放松下来。   陆嘉先回了宁国公府,洗漱出来后先去老夫人那里请安,随后才与清河郡主和陆靖瑶回了院子。   “魏王殿下呢?”   “楚王怀疑先帝圣旨的时候,魏王并未与他作对,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清河郡主道:“如此,我娘应该也能瞑目了。”   鲁国大长公主当日不愿放弃魏王不过就是怕赵誉登基后不放过魏王,她心中一直对李家抱有愧疚之心,李家兄妹的厄运都是因为李家娶了大长公主。   如果没有鲁国大长公主,李泽不会遭到陛下忌惮,李贵妃深闺之中也不会被陛下看上,强行纳入后宫。   陛下下葬以后,魏王被封为魏亲王,只是原本他手下管着的事情全被赵誉收了回去,许文瑞问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虽然陆靖瑶嫁给赵誉后,有些大臣不再支持魏王,但可借着楚王所说的先帝圣旨一事逼迫秦王。   魏王只是笑笑说这样也挺好的,他的命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该没了,是鲁国大长公主救了自己,先帝对他动了杀心,牵连整个忠勇侯府,还是大长公主救了自己,大长拼死都要护住的,他在上面踩一脚,那他同忘恩负义的先帝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许文瑞有些羞愧,他为了保魏王不顾宁国公府的安危,如今还有何脸面再面对陆嘉。   他心里百感交集,尴尬着与陆嘉兄弟之间的情意,陆嘉却早已看淡,世人皆有私欲,他与许文瑞之间早在当年许文瑞算计自己的时候便出现了裂缝。   永宁宫中原先的周皇后现在的太后娘娘拉着陆靖瑶的手,问道:“你娘这些日子如何了?”   陆靖瑶知道她问的是清河郡主有没有从鲁国大长公主逝世的伤痛中走出来,缓缓的摇了摇头。   哪那么容易就忘记,若是寿终正寝那也便罢了,外祖母身子一直康健,是被逼无奈自缢,清河郡主每每想起先帝的所作所为,都恨不得能把他的尸骨扒出来鞭打。   周太后叹了口气道:“可惜了鲁国大长公主,也是哀家疏忽,那日鲁国大长公主在先帝跟前说若是自己死了先帝能不能放过她的孩子的时候哀家就没想到她会有那个打算。”   她见陆靖瑶垂着头,眼眶发红,摆了摆手道:“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周太后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没有孩子,好容易养了明珠公主,为了明珠公主什么都愿意付出,可明珠公主还是知道了她不是生母的事。   何嬷嬷从殿外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后娘娘,杜夫人过来求见皇后娘娘了。”   周太后愈发头疼,当初周雪蓉失了条腿,杜家已经不想要这门亲事了,是她下了旨意强压着杜家应了这门亲事,她再狠心,周雪蓉还是她养大的孩子,本想着把她嫁人了她便能安分了,没想到瘸了条腿还这么不省心。   陆靖瑶知道这个杜夫人是周雪蓉的婆母,只是不知为何求见自己。   “母后,是不是杜夫人记错了,她要求见的是您。”   事已至此,想瞒已经瞒不住了,此刻将杜夫人赶走,杜夫人也会闹的天下皆知,便把杜夫人所求之事说了一遍。   杜夫人原先已经求了周太后一回,想要把周雪蓉休弃回家,但周太后没允许,这回杜家只怕是想着周雪蓉从前与陆靖瑶有些过节,这才求到了陆靖瑶头上。   “这事若传出去,对整个荣国公府未嫁的姑娘都有影响。”   陆靖瑶有些懵,周雪蓉向来傲气,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与一个庶子有染。   “依儿臣之见,不如把杜夫人宣进来好好谈一谈。”   毕竟这个事真的挺尴尬的,周雪蓉本就是瘸了一条腿嫁入杜府,杜家嫡长子是皇后娘娘亲自为周雪蓉选的夫君,也是才华出众,一表人才,家中虽纳了妾室,那也是皇后娘娘为了补偿他,默许了的。   周雪蓉是骄傲惯了的,杜家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虽不满,却也只能忍着,结果杜家嫡长子与周雪蓉无缘无故的得了花柳病,周雪蓉瘸了条腿,自嫁到杜府后便没出过门,便哭着埋怨说是杜家嫡长子的错,说是那些小妾不干净,才让他们夫妻全都染上了那个病,闹着要把杜家嫡长子的那些小妾全都发卖出去,又命人把那些小妾打了一顿,其中一个妾室先头并不知道怀有身孕,被打滑胎后才知道怀孕了。   杜夫人失了个孙子本就不开心,却因为自己儿子得了花柳病传给了儿媳妇理亏,也就没说什么,可巧这时候府里的庶子也染了这个病,一个府里三个得了花柳病的,那位庶子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的往楼子里逛,再一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就是庶子在外面染了花柳病,回到府中又与嫂子有了私情,这才导致周雪蓉夫妻俩和那个庶子全都染了花柳病。   周雪蓉倒是不想承认自己与夫君的弟弟私通,可惜那位庶子知道自己染了病,便一口咬定是周雪蓉勾引他,还说是周雪蓉不干净把脏病传给了自己,杜夫人气的要把周雪蓉这个儿媳妇休了,周雪蓉却说这是杜家人合起伙来的算计她,又大骂杜夫人,因这门亲事是周太后亲赐,杜夫人这才进宫求旨,请周太后下旨允许杜家休弃周雪蓉。   杜夫人与府里那位庶子的姨娘都在埋怨对方的儿子把病传给了自家儿子,横竖这中间都跑不掉周雪蓉与庶子有私情。   不管这病是哪位公子传到府里的,杜家嫡长子这顶绿帽子都是结结实实的戴在了头上,周太后这样都维护周雪蓉,不许杜家把周雪蓉休弃,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杜夫人一进殿便跪在地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唇角上方有一颗媒婆痣,瞧着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这会却面容憔悴,红肿着眼睛哽咽道:“皇后娘娘,您可一定要替臣妇做主啊。”   “杜夫人,有话好好说,先起来吧。”   杜夫人瞧见周太后也在,有些讪讪的,周太后无奈道:“杜夫人,此事闹开了,对杜府与荣国公府都没有好处。”   “太后娘娘,不是臣妇不敬您,臣妇知道周氏是您的亲侄女,可这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看到自己儿子戴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臣妇的儿子自幼熟读圣贤书,行事光明磊落,待人彬彬有礼,周氏是瘸了一条腿嫁进来的,我儿却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该有的体面一分都没少给她,可她竟然与我儿的庶弟有了私情,染上了脏病,传给了我儿,还要把这盆脏水反泼到我儿的身上。”   “我儿的第一个孩子也因此滑胎,不说善妒骄纵,单说她与人有染,便该家法打死,可她是太后娘娘您的侄女,如今我们府受了此等侮辱,不仅不能出了这口气,每日还要捧着她,臣妇真是受不住了,惹不起,臣妇难道还躲不起吗?只请太后下旨,允许臣妇的儿子休妻。”   陆靖瑶坐在一旁不说话,这事她不好插手,全看太后自己想怎么处理了。   “哀家知道这事是雪蓉做的不对,哀家会尽力弥补你们,再为你选一位身家清白的儿媳妇。”   “太后娘娘,何必再糟践好人家的姑娘,我儿如今得了那种病,躺在床上不知能活到几时,便是周氏自己也病重在床,她嫌弃我们府上人对她不敬,不肯好好照顾她,冷落了她,何不让她回到娘家,这样便没人会苛待了她。”   太后还要再说什么,杜夫人下了狠心,目光坚定的看着太后:“请太后娘娘理解,这样脏的媳妇,便是死,也不能死在杜家,她回府后,我们杜府绝不会传出半点对周氏不利的传言,只说周氏出身高贵,是我们杜家配不上她,求太后娘娘,放我们杜家一马吧。”   杜夫人哭的凄惨,她是真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孙子没了,府里的妾室天天闹说她的儿媳妇不知羞耻,勾引丈夫的弟弟,府里的庶子本就是没皮没脸的,可她儿子大好前程,就因为娶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媳妇,全毁了。   杜夫人见太后不说话,又开始求陆靖瑶。   陆靖瑶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想要找个由头离开,杜夫人道:“太后娘娘,周氏与小叔有私情,若不休弃,此后便是家宅不宁。”   太后闭了闭眼,终是叹了口气:“本宫会让她爹把她接回府中,她生了那个病,怕也活不久了,死后占着你杜家的一块地,以你杜家儿媳的身份下葬,这样,你可满意。”   杜夫人当然不满意,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怎配以她儿子妻子的身份下葬,可也知道这是太后最大的忍耐限度了,荣国公府不止这一个女儿,自古被休弃的女子都会牵连到家中未出嫁的姑娘,太后这一生陷于深宫之中,都是为了家族的荣光。   杜夫人退出去后,这个昔日风光的皇后娘娘像是失了全部力气般瘫倒在榻上,喃喃道:“这便是哀家的命吗?哀家亲手养大的孩子,竟会如此不堪,她刁蛮任性,不通礼数,好歹她还有一身傲骨,如今连荣国公府女儿家的脸面她都不要了 。”   太后现在对陆靖瑶虽然很好,但是陆靖瑶并未忘记太后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说到底太后也是因为被周雪蓉伤透了心,才想到要对赵誉好的,陆靖瑶这会也不知道同情太后,还是觉得她活该了。 第126章   永宁宫如今是陆靖瑶的寝宫了, 她住着还有些不习惯, 赵誉提议让她搬到衍庆殿与他同住,她想到在那殿里死去的先帝, 心里更觉得恶心, 赵誉也就没再提起这事。   赵誉过来的时候穿了身白色常服, 身姿挺拔,脸上棱角分明, 做了皇帝后气势更加威严,面色沉着,一看就是动怒了。   陈源在后面比着口形,陆靖瑶凑近了看了好几遍才看出赵誉把明珠公主软禁了。   赵誉坐在榻上, 陆靖瑶递给他杯茶,坐在他身侧, 劝道:“明珠那么小,你同她计较什么?”   赵誉眼睛眯了眯:“你还没问什么事, 就知道是我小气了?”   陆靖瑶笑嘻嘻的蹭进他怀里, 赵誉手搂住她,听她撒娇:“不是说你小气,只是明珠还不到六岁呢, 一个孩子, 便是有什么错,也看在她软糯糯叫你哥哥的份上饶了她,你怎么还将人软禁了,有你这样的哥哥吗?回头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赵誉捏了捏她的脸, 他又怎么忍心罚明珠,他就这么一个小妹妹,平日里都是捧在手心上的。   “你只怕是弄错了,不是我要软禁明珠,是明珠不愿意见我。”   陆靖瑶愣了愣,问道:“你怎么招惹明珠了?”   这真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赵誉才被妹妹气过,又被媳妇嫌弃,目光射向立在一旁的陈源,吩咐道:“陈源,你同皇后说。”   陈源赶忙躬身绘声绘色:“哎呦,娘娘,这事还真不赖咱们陛下生气,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在小公主跟前嚼舌根头,说楚王是小公主的生父,小公主想偷偷跑去见楚王,找不着门路,又来同陛下求情,陛下不允,小公主生气了不愿意见陛下呢。”   这么看还真不赖赵誉。   陆靖瑶站起身为他揉肩,才刚登基,事务繁忙,又出了这档子事,整个人看着头没以前容光焕发了,陆靖瑶讨好道:“陛下辛苦了。”   赵誉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陈源很有眼力见的退了下去。   “楚王总是那么关着也不是办法,若是你一登基那会便处置了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长久这么关着,宗室那边就该有意见了。”   “他派人到明珠面前胡言乱语,我恨不得将他拨皮抽骨,可明珠年幼,那会周雪蓉在她跟前说她的生母是郭贵嫔后,郭贵嫔便死了,这会我若赐死楚王,明珠心里难保会有疙瘩,到时候就怕是旁人与她说楚王与她没关系,她也不会相信了。”   “真是卑鄙。”陆靖瑶咬着牙道:“阴险狡诈,连个孩子都利用。”   赵誉心中烦闷,若是旁人,大可不必理会,偏偏明珠是他最宠爱的小妹妹,还那么小,就要承受这些,明珠早慧,旁人觉得孩子记不住什么,哄哄便罢了,她其实都记在心里,尤其是这种事,处理不好,只怕兄妹感情也要出现隔阂了。   “那楚王到底是留还是不留?”   登位那日楚王做的事完全可以将他处决,可他先一步寻了明珠这个护身符。   这些年所有人都瞒着明珠的身世,明珠也以为自己是皇后亲生的,才刚听旁人提起自己的生母,生母就死了,到死都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孩子就是小,也知道心痛啊。   那会若留着郭贵嫔就好了,这样也好解释。   赵誉没说话,陆靖瑶担心道:“那明珠不会误会郭贵嫔是你杀的吧。”   周太后那里还一直骗着明珠说没有郭贵嫔这个人,她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再不想让明珠知道自己的生母是郭贵嫔也不能说郭贵嫔这个人不存在啊,活生生的一个人,当年楚王把她送给先帝时也是专宠了好一阵子的,这才几年啊,何况郭贵嫔失宠后并未被赐死,又因貌似李贵妃与陈昭仪,常常被人提起是李贵妃的替身,李贵妃与陈昭仪死了这么多年了都还有人记得,何况是郭贵嫔。   “原本可以同明珠说郭贵嫔是病死的,可太后偏说宫中从未出现过郭贵嫔,连解释都不能,明珠今日竟然问我楚王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心里已经确定郭贵嫔是她的生母了,只怕此刻心里就觉得自己是楚王的女儿。”   明珠都这个样子了,太后还固执己见,死活说明珠是她生的,说明珠小,哄哄便罢了。   “那软禁呢?”   “明珠说不愿意见我,我一时生气,便说她再不出来便把她关在屋里不许出来。”   陆靖瑶道:“怎么能这么说,你这样说,明珠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我过去看看她。”   赵誉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陆靖瑶明白他的意思,也能体会他心中的那种孤独,他自幼失母,长于深宫之中,旁人又怎能体会他对母亲的渴望,所以他是能理解明珠这时候的心情的。   “我明白,我会好好安慰明珠的,明珠那么聪明善良,她不会随便的就记恨你的。”   “在这宫里,有时候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   陆靖瑶笑笑:“若是不聪明,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好与不好,明珠现在是有你宠着,可她总有一天会长大,你不能总拿她当个孩子看,有些道理还是要同她讲的,太后娘娘也是,她怕明珠知生母而忘养母,就让明珠小小年纪便承受这些,怎么不想想明珠心里的苦,不如全都抛开了说,她还更容易接受些。”   “不行。”赵誉不同意,他不想让妹妹知道的太多,他怕明珠知道自己的生母之后,太后就会觉得明珠不是她一个人的,像当年对待他一样对待明珠,他可以不让太后养着明珠,可那样明珠会伤心。   陆靖瑶蹲在他身侧,仰着头劝道:“当日你到太后身边之时也如明珠如今这般年纪,太后娘娘如何对你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明珠现在也是一样的,纵然她不说,可她心里还是会记着,她是你妹妹,你会一直宠着她,不说开,她就会怀疑自己是楚王的女儿,不管是圈禁,还是贬黜,楚王都会是一个威胁。”   赵誉抿唇不语,陆靖瑶继续道:“当年仁宗受太子牵连,被穆宗圈禁于晋王府,可最后穆宗还是因为宠爱我外祖母,把仁宗放了出来,将来明珠若是求你放过楚王,你忍心看着明珠流泪伤心不放人吗?”   赵誉垂着双眸有些出神,陆靖瑶去里面换衣裳他也并未反对。   明珠公主如今还跟着周太后住,周太后搬宫殿的时候赵誉是想让明珠公主住在离永宁宫不远的储秀宫的,但周太后不同意,赵誉想着她是真心疼爱明珠,明珠也敬爱她,怕明珠会伤心,没有强行分开她们母女俩。   陆靖瑶到永乐宫的时候,苏嬷嬷便像看见救星一样把她请了进去。   太后一脸忧愁:“这可如何是好,明珠现在不愿意见哀家了。”   陆靖瑶道:“母后放心,小孩子都有耍脾气的时候,儿臣进去看看。”   太后瞥了苏嬷嬷一眼,她是不想让陆靖瑶进去的,明珠这些日子一直闹着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怕陆靖瑶把自己不是明珠生母的事说出来。   苏嬷嬷道:“太后娘娘,公主已经两顿没吃饭了,再这么下去,公主要饿坏了。”   太后想到明珠那张可爱的小脸蛋,怕明珠病了,无奈道:“那阿瑶你进去看看,哀家现在就养了明珠一个,阿瑶你万万不能说些不该说的话。”   她已经老了,这深宫之中只想要个承欢膝下的女儿而已。   陆靖瑶劝道:“太后,明珠其实什么都懂的。”   太后眼里带了一丝恐慌:“可是哀家只有这一个孩子了,阿瑶你就当可怜可怜哀家,哀家知道从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陆靖瑶拍了拍她的手,说:“太后娘娘,儿臣知道您宠爱明珠,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的,可明珠不是您一个人的女儿,她也是陛下的亲妹妹,为了您的要求,陛下被明珠误会也没说您一个字,您知道陛下有多疼爱明珠这个妹妹,可您又知道明珠是怎么说陛下的吗?因为明珠问陛下自己的生母是不是郭贵嫔,陛下说不是,明珠骂陛下是骗子,太后娘娘,您觉得您瞒着明珠还有什么+意义,您不说明珠就会不知道吗?”   太后捂着嘴哭,苏嬷嬷又劝她,又求陆靖瑶:“皇后娘娘,太后就这么点心愿了,当是自欺欺人也好,外头荣国公府的小姐刚去,太后心中难受,您就让太后心中有个安慰吧。”   陆靖瑶知道荣国公府的周雪蓉刚死,其实也就是假死,杜家一顶棺材葬下地的只是口空棺材,周雪蓉早不知被荣国公派人送哪里去了,得了那个病,又瘸了一条腿的,便是侥幸活了下来,这辈子也再不可能在京城中出现了,她走的前一晚太后去看过她,回来就哭个不停,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那个掌管后宫,连陛下龙威都敢挑战的女人早已经不在了,膝下只剩赵誉明珠这一对养子养女,整日惶恐无人真正的孝敬她。   太后听到她说外头荣国公府的小姐去了,像是承受不住打击一般,扶着苏嬷嬷的手,也不看陆靖瑶,哽咽道:“阿瑶你去吧,哄明珠吃些饭,只要她好,哀家也不求什么了。”她想开了,什么都没有明珠开心重要。   陆靖瑶忙着去看明珠,也顾不上太后了,到了明珠住的偏殿,门被从里面堵上了,紫文要上前推门,陆靖瑶摆了摆手,亲自上前敲门。   “明珠,你在里面吗?是嫂子来看你了。”   里面没有声音,紫诗道:“娘娘,奴婢来喊吧。”   陆靖瑶听不见明珠回应,只好换她来喊。   紫诗扯了扯嘴唇,冲着里面喊道:“明珠公主,陛下今日不知为何生气了,到了永宁宫饭也不吃,连桌子都掀翻了,我们娘娘没吃饭就跑出来了,哭的眼睛都肿了。”   陆靖瑶一怔,赶紧拿袖子使劲的揉眼睛,过了一会,才听里面传来声音,伺候明珠公主的两个贴身宫人开了门,跪在地上给陆靖瑶行了礼,陆靖瑶把人都遣出去,自己一个人进去把门关上。   “明珠,明珠,嫂子来看你了。”   陆靖瑶喊了两声,只听到明珠小声的嗯了一下,挑开粉色的珠帘,小孩抱着腿坐在床角,小脸埋在膝盖上,瞧着可怜兮兮的。   陆靖瑶心疼的上前把明珠抱在怀里,明珠满脸都是泪水,鼻头都红了。   陆靖瑶拍着她的背哄她:“明珠这是怎么了,你和嫂子说,是不是你哥哥欺负你了,要是你哥哥欺负你了,这就有些难办了,嫂子也被你哥哥欺负了,不如咱们俩一起去打他好不好。”   明珠公主哽咽着说:“没有,哥哥没有欺负我,哥哥是骗子,还凶我。”   她说完这句话,哭的更大声了。   陆靖瑶柔声道:“你哥哥怎么骗你了?”   明珠隔了好一会才说:“总是有人和我说我不是母后生的,说我是郭贵嫔生的,可母后说宫里从来都没有郭贵嫔这个人,怎么可能呢,我都记得父皇有一位不得宠的妃子,若不是心虚,母后为何要骗我。”   明珠从小分析事情就是条理清晰,皇后这次可真是欲盖弥彰了。   陆靖瑶摸着她白嫩的小脸蛋说:“明珠是乖孩子,你想问什么,嫂子都可以跟你说,可你要明白,太后娘娘还有你哥哥,他们都是爱你的,为了太后娘娘心里舒服,你就是知道这些,也要装作不知道。”   明珠公主吸了吸鼻子:“所以那些宫人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是郭贵嫔生的?”   她整个身子抖了抖,陆靖瑶捏了块糕点喂她,她先是摇头,然后又在陆靖瑶的目光中张嘴吃了下去,陆靖瑶在她头上拍了拍,夸她乖。   陆靖瑶同明珠公主说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李贵妃,有陈昭仪,秦淑妃,也有郭贵嫔,明珠公主一直听的都很认真,她听到自己的哥哥因为想念养母秦淑妃偷偷跑去看秦淑妃被皇后娘娘训斥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好像可以明白为什么母后要骗自己了。   她伸手抓住陆靖瑶的袖子,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眼泪说出话来,最后只能趴在陆靖瑶肩膀上大哭。   陆靖瑶等她冷静下来,才继续道:“明珠,你确实是郭贵嫔生的,但你是皇家尊贵的公主,这是毋庸置疑的,你想想你的父皇是多么疼你,你父皇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若你不是他亲生的,他怎么可能允许你活在这个世上,还为你安排好了一切,连你的公主府都建好了。”   明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以四哥哥派人跟我说他是我的父亲,只是为了让我和十哥替他求情。”   明珠真是比陆靖瑶从前遇到的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聪明。   “明珠想一想你十哥什么时候凶过你啊,你十哥那么疼你,你说他是骗子,他能不伤心吗?”   明珠吸了吸鼻子:“我错了。”   “好孩子,你还小呢,你十哥没有怪你。”   “母后骗我是怕失去我,所以我对母后生气也是不应该的。”   “明珠,你答应过嫂子要装作不知道的,不然太后娘娘就要伤心了,你爱太后吗?”   明珠公主点头:“我爱啊。”   “那你爱你十哥哥吗?”   明珠继续点头。   “那你能装作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就当自己是太后娘娘生的吗?”   明珠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崩溃大哭:“那郭贵嫔呢,我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去看郭贵嫔了,我知道她死了,可我从来都没有给她磕过头,我从前经过郭贵嫔住处的时候,那些宫人都让我快些走,说那里面的人是个疯子,我知道,那里面就是郭贵嫔。”   她一哭,陆靖瑶也忍不住跟着她哭了,明珠是个懂事善良的孩子,她知道孝顺太后,可现在她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别人,她也没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会去想自己的生母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也会想自己的生母长什么样子。   “明珠,你听嫂子说,你若是想见郭贵嫔,你哥哥和嫂子可以带你去见,但是咱们得瞒着太后娘娘,你想想,太后娘娘一辈子都没有生孩子,她就养了你哥哥和你两个人,就你能时时的陪在太后娘娘身边,你忍心看她伤心吗?”   明珠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知道自己的生母是郭贵嫔母后会伤心,但是她知道自己爱母后,比起从来没见过面的郭贵嫔,她更加怕母后会伤心,可她一想到她还有另外一个生母,她就难受。   陆靖瑶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拉着她的小手说:“你一天没吃,太后和你哥哥都担心死了,等会去见他们,要给他们道歉知道吗?”   明珠点头:“知道了。”   “那你相信嫂子说的话吗?楚王不是你的父亲。”   明珠趴在陆靖瑶脸上亲了一口,软糯糯的说:“嫂子说的,明珠便相信。”   她才刚哭过,眼睛跟杏仁似的,陆靖瑶让人重新端了饭进来,亲自喂她吃。   明珠拿了勺子说:“明珠自己吃。”   “怎么要自己吃了。”   明珠从前吃饭也会撒娇让人喂的。   明珠把头埋在那比她脸还大的盆上面舀汤:“因为明珠长大了。”   这乖巧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第127章   陆靖瑶带着明珠去见赵誉, 小丫头原先粉嫩肉嘟嘟的小脸蛋都有些瘦了, 赵誉心疼的要命,还是板着脸坐在椅子上。   明珠见到哥哥, 也不像以前一样撒娇要抱, 垂着头站在地上, 小手紧张的搓着衣角,陆靖瑶拍了下她肩膀, 道:“明珠,给你哥哥打招呼啊。”   明珠公主仰起头,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转了转,对着赵誉咧开嘴笑。   这眼巴巴讨好人的小模样, 赵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端起一旁的茶盏遮住自己泛起微笑的唇角, 轻咳一声,继续沉着脸不说话。   明珠知道自己闹脾气惹了哥哥不高兴, 讪讪的垂下头, 盯着地面搓了搓脚,然后又扬起头咧嘴笑。   陆靖瑶忍俊不禁,走到赵誉身旁推了他一把:“行了啊, 明珠都给你认错了。”   明珠一听她的话, 跪到地上像模像样的给赵誉磕头:“皇兄,明珠知道错了。”   她脑袋上顶着的两个小花苞都快有她的脸大了,赵誉问:“朕不是说过不许你出来吗?”   明珠公主小肩膀颤了颤,嘻嘻的笑了两声, 两个小手窝在一起往地上拜,脑袋埋在地面上不起来。   把赵誉弄个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装可怜。   陆靖瑶指着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明珠公主,对着赵誉比了个口型,赵誉心里哪还生明珠公主的气,只是也没轻易就饶了明珠,若每次闹脾气都这样轻易揭过,长大后还不得无法无天。   “回去反思。”   明珠公主听着哥哥冷冰冰的话,差点没哭出来,硬是把快要滴下来的眼里憋回去,小声道:“回皇兄的话,明珠反思了。”   “反思什么了?”   “明珠不该对皇兄无理取闹,不该说不想见皇兄,更不该说皇兄是骗子,让皇兄失了面子。”   赵誉被她这伶牙俐齿气的够呛:“你就反思这个了?”   明珠公主想了会才道:“那应该反思什么啊?”她撇着嘴,见皇兄凶巴巴的,也不哄自己,泪珠子直掉:“那我不知道该反思什么啊,我知道我错了,我都知道错了,皇兄还生气。”   她一哭也不肯好好跪了,摊在地上撒娇。   赵誉指着她斥道:“你还有理怪皇兄生气,你平日里不是很会说吗?”   “那我说了啊,我一直都在说啊,还要我说什么啊,我是聪明,可我也还小啊,我不懂皇兄到底还在气什么,皇兄你有话就直说,我们是兄妹,明珠难道还不听皇兄的吗?”   陆靖瑶快被这兄妹俩吵架给逗死了,赵誉瞥了她一眼,扭头撵明珠出去。   明珠也生气了,也不用人扶,自己爬起来,从身上抽出张帕子擦完手哼哼唧唧的往外面走。   赵誉问:“去哪儿?”   明珠头也不回:“我去反思去了。”   小人儿蹬蹬蹬的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抹眼泪,等人跑出去后,赵誉才彻底破功的轻声哼笑。   陆靖瑶道:“做什么要欺负明珠,我才把她哄好,你又把她惹哭了。”   赵誉不以为意:“不能这么惯着她了,这回轻易原谅她,她以后习惯了,随便就能说出这种不见我的话来。”   他有自己教育妹妹的一套方式,陆靖瑶折腾了这么久,身上有些乏了,歪靠在美人榻上,招手让赵誉过去。   “陛下等会有事吗?”   赵誉听她叫陛下有些不习惯,走过去道:“今儿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陪你。”   陆靖瑶拍拍身旁的位置让他坐,主动为他宽衣,赵誉道:“你说明珠怎么那么聪明,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呵,他还好意思说,他那会这么大的时候都会使心眼子算计自己了。   “她是你妹妹,能不聪明吗?”   赵誉沉浸在炫妹的乐趣中不可自拔,也没注意到陆靖瑶的拍马屁。   “她还挤笑呢,还挤出个小肉窝。”   “那是酒窝,像我这个,是小梨涡。”   “给我看看。”   赵誉捏着她的脸,陆靖瑶躲不过去,只能上手还回去,两人闹了一阵子,太后派人过来说请他们二人晚上一同用膳。   赵誉看着陆靖瑶,目光带着询问。   “太后估摸着是怕我同明珠说了什么,探探口风的。”   “你都和明珠说了。”   陆靖瑶点头:“是啊,太后把明珠教的很好,娇养却不骄纵。”   便是陆靖瑶不喜欢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太后对明珠很用心。   赵誉道:“太后心里有结,总怕明珠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便不将她放在第一位,我不怕明珠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怕太后待明珠不能如从前那样尽心了。”   这深宫之中,便是有自己和陆靖瑶宠着,也还是弥补不了太后能给的母爱。   陆靖瑶看着赵誉叹了口气:“你说太后这又是何苦,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太后身份固然比郭贵嫔尊贵,又尽心抚养明珠,可明珠终归是郭贵嫔生的,也不能拿生恩不及养恩大那一套来说事,当初也不是郭贵嫔不想养明珠。”是陛下不许她养。   郭贵嫔也是个可怜人,出身不好,因貌似李贵妃与陈昭仪被楚王选中送入皇宫,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伺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本就委屈,还被传出那样的谣言,先帝性情不定,明知她是清白的,却不肯放过她,把她软禁,不许她见亲生女儿,到死,也没能听女儿叫过她一声母妃。   陆靖瑶虽没做过母亲,可也知道母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别人抱走不能相认是多么痛苦。   太后强势了一辈子,最后却栽在了没有儿女上。   也幸亏她自己没有生儿子,她那个性子若是生了儿子,必然是拼死也要扶自己的儿子上位的,对明珠尚且如此,对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陆靖瑶在那里叹息着太后,回过神来就见赵誉目光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红着脸往一旁扭头。   赵誉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咱们的公主,肯定比明珠还要懂事。”   陆靖瑶笑着说:“要懂事做什么,我们的公主,你一定要好生宠着,任谁都不能欺负她。”   “谁敢欺负我们的公主。”   这可不一定,陆靖瑶是想着他是皇帝,眼下先帝刚去,朝中是没什么动静,再过些日子朝中人就要催他选秀了。   如今后宫只有她一个皇后,以后他有了更多的妃嫔,那些妃子也会为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个她便一阵烦躁,赵誉见她脸色不对,眯了眯眼,陆靖瑶手腕一痛,嘶了口气,拿水汪汪的眼睛睨他。   “你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你从小就爱胡思乱想。”   陆靖瑶抿着唇道:“陛下,臣妾惶恐。”   “惶恐什么?”   她揉着自己的肚子没说话。   赵誉以为他是怕生孩子疼,搂过她道:“阿福,我知道生孩子辛苦,我也不想让你受罪,可这皇位总要有人继承,委屈你,你给我生个太子,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像是明君,倒像个沉迷女色的昏君。   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最起码他现在是没有心思纳妃的。   陆靖瑶从前最担心的是宁国公府的命运,如今真过了那道坎,她才发现该忧思的更多,她想她是爱赵誉的,但是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深宫就像牢笼一样,进来了就由不得自己,即便赵誉是帝王,他也会有烦心事,最后也会被那些朝臣闭着选秀充实后宫。   她扬着眉毛:“辛苦一点生个太子,那公主呢,你不是想要公主吗?”   赵誉愣了愣,陆靖瑶冷哼一声:“是不是还要再辛苦一点,再生个公主,让你儿女双全。”   赵誉笑着说:“阿福不想让公主吗?”   “要是你生,十个八个我都要。”   关键是站着说话的那个不腰疼,那生孩子多辛苦啊,这个地方生孩子全靠运气,生孩子死亡率太高了,还疼。   赵誉沉着脸道:“不许胡说,哪有男子生孩子的。”   陆靖瑶看他生气也不害怕,趴在他的腿上,眨着眼睛问道:“陛下,臣妾常听人说爱一个人到骨子里,看到对方受苦的时候就想自己能替她才好呢,陛下,若是臣妾受伤了,你会想着替臣妾忍受痛苦吗?”   赵誉说过不纳妾,却从来没说过有多喜欢自己,这是变着法的让他对自己表白呢。   赵誉的性子就不是那种会说好听的哄人的,听她这么问,答道:“爷们多受点罪也是应该的,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也不能受罪,我替你受了也没什么。”   陆靖瑶不愿意了:“不是这么说的。”   “那要怎么说。”赵誉嗓子里哼笑一声,双手掐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压在自己身下,坚实的身躯压在她的上方,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鼻尖,她侧过脸躲着他。   “干什么呢,大白天的。”   她推了他一把没推动。   “用行动证明这里有你。”   他拉起她白净纤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这突如其来的深情让陆靖瑶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不......不用了。”   赵誉揉了揉她的头发,坐起身,陆靖瑶眨了眨眼,有些迷茫,赵誉笑着说:“咱们去太后那里看看,晚上回来再证明。”   陆靖瑶才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绯红着脸,捏拳要打他,被他握了手在唇边亲。 第128章   两人腻歪了会便去永乐宫见太后, 陆靖瑶本以为太后是想打探今日她对明珠说的话, 结果太后并未提及此事,只是为明珠公主讨东西的。   明珠的公主府从出生就开始建了, 几年来里面的花花草草栽植, 到现在才差不多完工, 当时的明珠是公主,如今赵誉登位, 明珠变成了长公主,太后觉得明珠的公主府也应该扩建一些。   赵誉想了想,没有同意。   明珠如今还不到六岁,公主府的规格本身就有些逾越了, 再扩建就再不符合规矩了。   太后有些不满:“你只有明珠一个妹妹,明珠乖巧懂事, 难道你不想给明珠最好的吗?”   “母后,明珠的公主府是与亲王同制, 再逾制, 对明珠有害无益。”   “怎么有害无益了,那。”周太后顿了顿,她本想说鲁国大长公主的,想到鲁国大长公主最后因受先帝忌惮自缢, 把将要脱口的话收了回去。   今日赵誉吓唬明珠说要软禁, 太后担心赵誉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 明珠会失宠,才想着趁赵誉还宠着明珠的时候多为明珠要些东西。   她在的时候还能护着明珠, 可世事无常,她也不知自己能护明珠到几时,唯有早做打算她才能放心。   早前周雪蓉说了那些让她寒心的话,连着周夫人也受了牵连,无旨不可入宫。   这回杜家要休弃周雪蓉,为了不连累荣国公府的名声,她让荣国公把周雪蓉接回去,假死将她送走,这一辈子都不能回来,因着失了女儿,周夫人在周太后面前哭诉,才能再次入宫拜见太后。   前两日周夫人与太后商议,想让太后把明珠公主许给荣国公府的嫡长孙,如今后宫没有荣国公府的女孩儿,陛下也没打算让荣国公府的女孩儿入宫,将来太后去了,荣国公府连个保障都没有,明珠公主受陛下宠爱,若能娶了明珠公主,必然能保住荣国公府的富贵。   明珠公主是太后的养女,便是陛下宠着,那婚事也是由太后做主,太后这些年一心为了娘家,周夫人本以为自己同太后说了此事之后,太后必然会答应,没想到太后心中有自己的主意,不想将明珠嫁到荣国公府。   哪个做母亲的不想让儿女好,太后固然顾着荣国公府,但经过周雪蓉一事她对荣国公府有些失望,且她是从荣国公府出嫁的,她的父亲母亲都已经去世,当家的是自己的兄长,兄长连孙子都有了,若不是自己有太后这个尊贵身份,哪还有人会管自己。   太后心里还是和明珠亲的,明珠得陛下宠爱,嫁入荣国公府必能给荣国公府带来好处,□□国公府却不能给明珠带来庇佑,还可能成为明珠的拖累。   思来想去太后便瞧上了陆衡,宁国公府人口相对简单,陆靖瑶是皇后,以陛下对陆靖瑶的心思,未来的太子必是陆靖瑶所生,宁国公府是陆靖瑶的母家,有陆靖瑶在就能保住宁国公府昌盛,明珠嫁到宁国公府,便是自己走了也能安心。   本来太后还想再考虑些日子的,今日之事让太后更加坚定要把明珠嫁到宁国公府,陆衡已经不小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定亲了,她必须快点同赵誉和陆靖瑶提出这个事。   提出扩建公主府的要求被拒后,周太后提出了要赵誉给明珠赐婚,当听到太后说要赵誉下旨给明珠和陆衡赐婚的时候,陆靖瑶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   太后还说了一个自以为能说服赵誉的理由。   “明珠出身尊贵,哀家思来想去,只有宁国公府世子陆衡与明珠最相配。”   赵誉放下茶盏,蹙眉道:“母后,明珠还不到六岁。”   陆靖瑶道:“是呀母后,明珠还不到六岁,儿臣弟弟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做丈夫的比妻子大些好,会疼人。”   这哪里是会疼人的事,陆衡都可以娶媳妇了,明珠还不到六岁,真要凑成一对,陆衡还得等多少年。   “母后,儿臣弟弟性格顽劣,明珠乖巧懂事,他哪里配的上公主。”   太后叹气道:“你们是明珠的哥哥嫂子,哀家年纪大了,终有一日会离开明珠,皇帝与皇后便是不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好歹也要想想明珠,哀家一心为了明珠,怎么可能会害明珠呢,嫁给陆衡对明珠来说是最好的。”   赵誉也猜出太后心里的顾虑,陆靖瑶有些着急,桌子下的手拍了赵誉一下,赵誉攥住她的手,按在腿上,淡淡道:“明珠的婚事还是要慢慢挑,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性子都还没长成,日后再议吧。”   他拉着陆靖瑶的手给太后行了礼后便退了出去。   太后看着皇帝皇后恩爱的样子,忍不住同身侧的苏嬷嬷道:“你看看你看看,陛下就算疼明珠,可一旦涉及到皇后,他便顾不上明珠了。”   苏嬷嬷劝道:“皇后娘娘对小公主也很好,娘娘不必担心。”   “哀家怎么能不担心,这人只有一颗心,也就那么点大,能容的下几个人呢,他们夫妻俩现在对明珠好,可明珠终归只是妹妹,等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该什么好的都留给自己的孩子了。”   “公主是女孩儿,皇家公主身份尊贵日后嫁人难不成还少了尊荣,娘娘多虑了。”   太后抿着唇不说话,她又想到了鲁国大长公主,从前陛下对鲁国大长公主多好啊,最后还不是为了儿子能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之上逼的鲁国大长公主自缢,皇家的这些事,有时候想想就脑仁子疼。   屏风里头小孩儿娇气的唤着母后,太后心都化了,笑着应了一声。   明珠踏着小短靴哒哒哒的跑过来坐在太后怀里,双手勾住她的脖子:“母后,哥哥是不是原谅明珠了。”   “你哥哥逗你呢,他怎么会生明珠的气,不过明珠要乖,以后不能随便对你哥哥发脾气,你哥哥事务繁忙,每天都很累,知道吗?”   明珠乖巧的点头:“明珠知道了,明珠以后不会乱发脾气的。”   太后拍了拍她的背,哄道:“明珠最乖了。”   她见明珠心无芥蒂的坐在自己怀里,试探性的道:“今日母后让明珠开门,明珠都不给母后开门,让明珠吃饭明珠也不吃。”   “明珠知错了,母后别生气。”她凑到太后右脸亲了一口。   太后道:“母后没生气,母后就是吃醋了,怎么你皇嫂去叫你就可以,你皇嫂同你说了什么,比母后的话都管用。”   明珠公主道:“皇嫂就同明珠说要乖,说哥哥每日晚上都要忙到很晚才能睡觉,结果明珠还不听话,给哥哥添麻烦。”   太后知道陆靖瑶肯定不止说了这些,也没再多问,这样总比明珠闹着要见自己亲生父母强。   她搂紧了明珠,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中一样,明珠让她勒的有些疼,也没出声,乖乖的任由太后搂着。   回到永宁宫,陆靖瑶担心道:“太后怎么突然瞧上阿衡了,阿衡都那么大了。”   “太后是怕明珠将来失宠,没人能护着她。”   陆靖瑶道:“太后这也太深谋远虑了。”   赵誉没接话,把她往榻上推。   他这样意思是很明显的要做那事了,他这还记着先头说要用行动证明的事,陆靖瑶却有些担心,国丧之中,便是为了皇家子嗣,这么快怀孕对他的名声还是不好。   赵誉知她顾虑,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按,喘息着道:“不会弄进去。”   陆靖瑶埋在他的胸口,脸色绯红:“先洗澡。”   赵誉把人压在榻上亲红了嘴,红润的嘴唇显得格外诱人,这才抱起浑身无力软成一滩水的陆靖瑶去洗澡。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就不能信,陆靖瑶坐在池边的软塌上,腰间裹了丝被,光.裸的两条腿让他架到臂弯处,私密之处暴露在他的眼底,害羞的眼里尽是水雾。   瞧着他冠带放在一旁,头发披在身后,面容英俊,这会正一丝不苟的为她清理说好了不会弄进去的东西。   陆靖瑶咬着唇,强忍着快要溢出来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滑。   赵誉拿巾子清理她的腿间,多少有些遗憾,若不是日日避着,说不得都要有他的皇子公主了。   他清理好了,把人抱到床上,陆靖瑶搂着他的脖子与他厮磨。   她现在是腰也软腿也软,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下回别这样了,弄的我不舒服。”   夫妻之间,每回完事之后都要尽快把弄进去的东西一点点清理出来,他吃饱喝足精神气足,可怜她累的跟什么似的还要配合他,以那种毫无保留的姿势,便是夫妻也会害羞的。   赵誉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你不舒服吗?”   陆靖瑶睨了他一眼,赵誉手抚摸着她的肚子,眼睛好似黏在上面了一样。   陆靖瑶把他的手拿下去,再盯现在也盯不出孩子,先帝丧期,守制者都不能婚假,不能同房生育,赵誉身为先帝的儿子,虽身份尊贵无人限制他,到底还是要带头守制以尽孝道。   夫妻不能同房这一条虽然是摆设,可要弄出孩子那就是大不敬了。 第129章   他们夫妻俩一直避着孩子的事旁人是不知道的, 太后一直催着, 倒没有考虑到赵誉要为先帝守孝,毕竟在她们眼里皇家子嗣最重要。   二人成亲快两年时,他俩不急,朝臣都急了,折子雪花似的往上递,希望陛下选秀, 充实后宫。   永宁宫里陆靖瑶坐在陆靖烟与阮妙中间,听着她俩口中的喜事。   先帝驾崩, 举国服孝三月, 之后阮妙便嫁到宁国公府。   现在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了, 陆靖烟三个多月前也嫁到了沈家,前几天诊出喜脉,今日与阮妙一起进宫看陆靖瑶。   “三姐姐也要抓紧啊,我这肚子里都有小宝贝了。”   她拍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得意, 陆靖瑶骂她不害臊。   陆靖烟低声道:“三姐和陛下还守着呢?我听我夫君说朝中好多大臣上奏请陛下选秀, 我公公是言官, 好些好友都到沈家走动,想要拉着我公公一起上奏。”   这很正常,赵誉后宫空虚,陛下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四妃之位多半都是要充实的, 那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自然会起心思。   陆靖烟是知道陆靖瑶和陛下在为先帝守制的, 劝道:“先帝都走了一年了,普通大臣尚且只守三月, 按照往常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惯例,陛下与三姐也只需守三个月,三姐现在是皇后,多少人盯着后宫的位子,以此为借口要把女儿送进宫。”   到底是嫁人了,不像以前那么没心没肺,考虑事情也周全许多。   阮妙跟着道:“是啊,我们知道你与陛下是一片孝心,可落到那些人口中便成了不好,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她与陆靖瑶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生的都是肉嘟嘟的,走到哪还有人开玩笑说她俩长的像,是双胎,只不过后来陆靖瑶长大了抽条了,阮妙脸上的婴儿肥好像还没褪干净,让人瞧了就忍不住掐一把,水嫩嫩的。   “普通朝臣是尽了臣子的义务,可陛下是先帝的儿子,他想为先帝守一年,我也要守着。”她倒不是想为先帝守,她是为了她外祖母守。   “那现在也过了一年了,不必守着了,三姐你与陛下努力努力,争取咱们的孩子同一年生。”   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慈爱的表情,陆靖瑶同她俩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言道:“我和陛下现在也没再守着了,若是有,便要了。”   阮妙说:“那感情好,我肚子里这个最大,赶明儿要让他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陆靖瑶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说结成儿女亲家呢。”   阮妙一本正经道:“那不成,我这一胎是要生女儿的,生女儿是要在身边多留几年的,怎么能那么早就许人呢。”   其实她没好意思说她不想把孩子嫁到宫里头,以陛下对阿瑶的宠爱,生个男孩儿肯定是太子,女孩儿嫁到宫里这辈子都要困在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儿。”   “肯定是女孩儿,前些日子我娘带我去慈安寺求签了,我求的是女孩儿,连日里来做梦都到的都是女孩儿。”   她是真想生个女孩儿让陆博宠着,让公公婆婆宠着,她小时候虽然家里人也宠着,可祖母不喜母亲,连着挑拨爹娘的感情,还时常利用自己威胁娘,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怜,连亲生祖母都要利用自己,便想着以后自己生了女孩,一定要全家宠着,不让女孩儿受一点委屈。   越是遗憾,自己没享受到的,便想让自己的女儿来享受。   陆靖烟道:“我想生男孩儿,先生男孩儿,再生女孩儿,哥哥宠着妹妹才好。”   “那我希望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陆靖烟笑着说:“有什么得偿所愿不得偿所愿的,我是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总归还要再生的,男孩女孩都要生,什么时候生齐   了什么时候算。”   陆靖瑶担心道:“可是沈家人给你压力了,这么一直生可不好。”   陆靖烟道:“哪有人给我压力,我是自己想生,姐姐不知道,我诊出有孕前和我夫君吵了一架,他居然不哄我,还。”陆靖烟脸上有些红:“还跑去睡书房,说是让我好好反省,我从小到大都这个性子,岂是轻易能改的,他非要逼着我说我错了,让我手写二十份认错书才肯原谅我。”   “那你写了吗?”   “我当然没写,这是最基本的不能妥协,头一回妥协了以后他习惯了便会经常这么做,恰巧那时候我诊出有身孕,他不是要睡书房吗?那我就让他睡,我还不乐意见他呢。”   想也知道最后是沈兴怀妥协了,以阿烟能折腾的性子沈兴怀还不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那你是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陆靖烟眼睛转了转:“这个啊,我就不方便说了。”   她想到那日她睡到日上三竿,身侧之人早就起床不知去了哪里,她打听到是去了书房,便想着捉弄捉弄他,谁让那个书呆子老是往书房钻了。   “妹夫性子稳重,定是阿烟故意捉弄他。”   陆靖烟不服气道:“你可是我亲嫂子,怎么护着他。”   阮妙乐道:“我护着她还不是护着你,他待你好,护着他,不也是待你好吗?”   陆靖烟哼哼一声:“下回你和我大哥吵架,可别怪我不帮你了。”   陆靖瑶见她俩都是满脸喜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被眼尖的陆靖烟看见,调侃道:“三姐姐也想要孩子了吧,这事还是得自己使把力。”   陆靖瑶瞪了她一眼:“什么话都乱说,你夫君那么文雅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把你的性子给带的好一点。”   她们三人说说笑笑的,从前姑娘家凑一起都聊胭脂水粉,这会说的话都是围着自家夫君和将要出生的孩子,陆靖瑶没孩子,赵誉是皇帝,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整日在这深宫之中,出了寝殿身后就跟着一群人,听阮妙与陆靖烟说的与夫君一起游玩,心里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不过人是要懂得知足的,她一早就知道赵誉会做皇帝,当初便想着自己嫁给赵誉后,赵誉能看在夫妻情分上饶了宁国公府与鲁国大长公主府,赵誉并未食言,对她也很好,只是这深宫中的日子难免无聊了些,也不能像从前一般随意的回宁国公府。   赵誉知道陆靖烟和阮妙今日过来,怕自己过来用膳她们两个会不好意思,便派人递了话,午膳自己在衍庆殿用了。   阮妙却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瑶,陛下平日里可陪着你用膳?”   陆靖瑶点头:“他不忙时都会到永宁宫用膳,有时候忙,我也会去他那里陪着他。”   “陛下位尊,阿瑶你还是小心为妙。”   陆靖瑶被她一脸谨慎的表情弄的哭笑不得,还是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她从前还担心过,不过赵誉说不纳妃嫔,有自己一个就够了,她就没有提过这个事,赵誉身份摆在那里,便是纳妃她也不好说什么,她自己心里想着她是不能阻止赵誉纳妃的,可赵誉如果真的纳妃宠幸了别的女人,那她可能也不想再同赵誉亲近了,她接受不了和别的女人一起,想想就恶心,她这里说着恶心,她就真的恶心吐了。   永宁宫里一阵兵荒马乱,宣太医的宣太医,寻陛下的寻陛下,陆靖烟与阮妙两人相视一笑,从互相的眼神里看出惊喜。   这刚说到孩子就吐了,且陆靖瑶也说了这些天没再避着了,多半是有了。   赵誉一听说陆靖瑶病了,赶紧丢下折子来,和御医差不多前后脚到永宁宫。   陆靖瑶捂着嘴,脸色煞白,嘴里泛着酸味,胃里空空的。   趴在床边,眼里全是泪花。   赵誉进门就看她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气。   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御医诊了一遍没诊出原因,赵誉压着火气道:“再诊。”   几个御医轮番诊了一遍还未诊出原因,赵誉怒道:“连娘娘的病都诊不出,留你们何用。”   几个御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陆靖瑶又呕了一声,紫文忙拿着痰盂接住,端了茶给她漱口。   赵誉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训斥几个御医。   陆靖烟和阮妙都怀有身孕,陆靖瑶怕她俩过了病气,让人把她俩带到偏殿去歇息。   陆靖瑶躺在赵誉怀里,御医诊不出什么病,她吐了会,喝了茶漱口后恶心感渐渐消失。   赵誉觉得不对,去问了陆靖烟和阮妙同陆靖瑶聊了什么,刚开始两人还不敢说,最后陆靖烟怕陆靖瑶真得了什么病,哭哭啼啼的把今天聊的都说了,御医没诊出来的病症,赵誉一下子就诊断出来了,气的想把陆靖瑶拉过来狠狠的教训一顿。   陆靖瑶胃里空,见他回来了,拉着他衣袖,可怜兮兮的要吃东西,赵誉板着脸道:“你还好意思吃。”   陆靖瑶心虚道:“怎么了吗?”   赵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朕问你,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陆靖瑶装傻:“什么老毛病。”   赵誉戳着她的脑袋:“忧思过重,忧思过重。”把陆靖瑶戳的直抽气,老老实实的承认了,又眨着眼睛,巴巴的说:“那我也是有危及感啊,我怕啊。”   “你别生气了,我下回不会了。”   赵誉怎么也没想到她嘴上从没说过,心里如此在意自己纳妃的事,又生气,又有点得意。 第130章   “吐成这样, 就是忧思朕会食言吗?”   赵誉伸手在她柔顺的头发上慢慢抚过, 像撸猫一样,陆靖瑶听出他话里的不满, 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撒娇:“当然不是忧思陛下会食言, 我是怕那些朝臣难缠, 会对陛下你死缠烂打要把家里的姑娘送进宫。”   她又举爪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怀疑赵誉,赵誉这才露出个笑脸, 端了瓷碗要喂她。   “我自己来就好了。”她要把碗端过去。   “你还是省着点力气,有用的时候。”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陆靖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晚上陆靖瑶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他的惩罚,结果赵誉只是搂住她,道:“睡吧。”   这么轻易揭过, 陆靖瑶心里更慌了,这是要等到日后数罪并罚啊。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索性翻身压到赵誉身上。   赵誉愣了一下,浑身血液都在翻腾, 大掌按在她的腰间, 强忍住心中悸动。   “做什么,你身体不好,今日不动你。”   她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轻声呢喃:“我知道, 是我想要。”   她撩了下头发, 露出洁白脖颈,赵誉喉结上下滚动, 陆靖瑶正要再接再厉,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瞬间调了位置。   赵誉沉着脸,咬牙切齿道:“陆靖瑶,你自找的。”   他见她白日吐成那样,想着今晚先不动她,结果她自己不安分躺在他怀里不老实,非要来撩他。   翌日日上三竿,陆靖瑶独自一人趴在床上,总算明白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是怎么来的了,她本来以为床上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是以她晕过去结束,再不好还能不好到哪去,没想到这事就像学习一样,真是学无止境,昨晚赵誉故意吊着她,一双大掌在她身上点火就是不满足她,用实际行动教会她,欲求不满这个词。   赵誉早朝已经回来,让人把折子都搬到了永宁宫处理。   穿过珠帘见她醒了时还满脸稀奇:“哟,醒了啊。”   陆靖瑶气的要拿枕头扔他,摸到手里感觉软绵绵的,估计砸他身上也不疼,又放弃了。   “早上走时见你睡的香,便没让他们叫你,怎么,要起床吗?”   她遮着眼睛:“累了。”   “再睡午膳就不许吃了。”   陆靖瑶瞪大了眼:“不行。”然后又幽幽道:“我这样也不能怨我啊,你说怨谁?”   她揉着腰,昭示着他昨晚的罪行。   赵誉闷笑一声:“那怎样才能起。”   陆靖瑶想了想,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要你抱抱才能起。”   折腾这半天原来是为了撒娇啊,赵誉脸上出现老父亲般纵容又慈祥的笑容,伸着胳膊上前把她抱起,陆靖瑶双手双脚勾着他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赵誉拍拍她的屁股:“好了,穿衣服了。”   陆靖瑶哦了一声,乖乖的坐回床上。   赵誉坐在案桌前批奏折,时不时的抬头瞥一眼陆靖瑶,就见她支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源子。”   “在。”   陈源一听皇后娘娘叫自己,赶忙躬身进去等候吩咐。   赵誉放下手中的折子,堂堂御前大总管被她这么叫,就知道她这是又无聊的要惹事了。   陆靖瑶把陈源召到身边又不知道说什么,挥了挥手又让人退下去。   赵誉知道她在这宫里头待着无聊,眼见着折子处理的差不多了,正想同陆靖瑶说等会带她去御花园转转,陆靖瑶已经先他一步说了要去看看明珠。   眼下这宫里头除了先帝的那些太后太妃们,也就明珠能和陆靖瑶说说话了。   政务繁忙的皇帝陛下为了媳妇特地把折子都搬到了永宁宫,结果媳妇抛下他去和妹妹玩去了。   一个人批奏折的皇帝陛下越批折子心里越憋屈,陈源立在一旁听他把折子翻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触了他的霉头。   到了晚上陆靖瑶又免不了的被赵誉拉过去收拾了一顿,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陆靖瑶特别纳闷,要说昨儿晚上被收拾是她自己撩的,那今日又是怎么回事,她今天一天都在和明珠玩捉迷藏,她哪里招惹他了啊。   陆靖瑶腹诽,嘴上也不敢说他什么,赵誉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想法,主动为她解惑:“日子太无聊了。”   陆靖瑶:“。”所以就来玩她。   后宫只有一位皇后,陛下与皇后至今没有子嗣,朝中大臣心思逐渐活络了起来,今儿这个说为了江山社稷,明儿那个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说他们是不是闲的要管陛下的家务事,当然不是,他们家里都有准备好的姑娘,随时恭候陛下的圣旨。   赵誉淡淡的欣赏了一段日子他们的表演,觉得没什么新意了,再有上奏让他选妃的,都被他赐婚了,国泰民安,大臣闲,皇帝也不是特别忙,尤其是后宫里那位不用管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皇后娘娘更闲,有的是时间给那些大臣的女儿挑选合适的夫君。   只是皇宫里的皇后娘娘一直传不出喜讯,做母亲的清河郡主难免有些着急,唯恐女儿会像自己一样,几年生不出孩子,她那会与陆嘉成亲,几年没孩子,好歹二房三房的人生了孩子,宁国公府不缺子嗣,加上她出身高贵,婆母慈爱,才能勉强忍了这么多年,可阿瑶不一样,她嫁的人是当朝陛下,若是几年不能怀孕,不能为皇室绵延子嗣,那群盯着后宫位置的大臣还不得把阿瑶骂成祸国妖姬。   宁国公陆嘉安慰了她几次,清河郡主还是不放心,亲自入宫看望女儿。   “阿瑶明日就随娘一起去慈安寺求子。”   陆靖瑶听了清河郡主的话微微发怔,清河郡主怕她误会,柔声道:“阿瑶,当年娘就是成婚好几年没孩子,后来去寺里求了菩萨,随后便有了你,还有妙妙,她和你是一个寺里求出来的,这事光靠自己努力不行,那还得靠菩萨。”   陆靖瑶被她娘这话弄的哭笑不得,道:“娘,陛下让御医给我看了身体,我身体是没问题的,从前一直没怀上,那是因为先帝孝期。”   清河郡主叹了口气:“那也要多注意一下,先帝孝期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妙妙和阿烟比你成亲晚的都怀了孩子,你这还没动静。”清河郡主瞥了眼陆靖瑶的脸色,见她面上并没有落寞,才继续道:“娘不是怕你生不了孩子,就是怕你与娘一样,不容易怀上,要过好几年,到时候便是你能等,那陛下能等的了吗?”   “陛下说他不在乎的,只要我开心就好。”   清河郡主无奈道:“阿瑶,你的夫君他是皇帝,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为所欲为的,一年两年还好,日子久了,宗室也要不满了,你与娘去庙里求一求,就当是出去散散心。”   “可我是皇后娘娘,我去寺庙里求子,岂不是会让陛下面上无光。”   清河郡主顿了顿,她也是急糊涂了,只想着自己当初和阮夫人都是在庙里求子才有了孩子,想让阿瑶也去试一试,倒没考虑周全,阿瑶是皇后,她去寺里求子的事情若传了出去,不仅阿瑶会受到闲言碎语,连着陛下也会被人怀疑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而且现在外头已经隐约有些不好听的了,陛下只有一位皇后,帝后婚后夫妻和谐,没道理没孩子啊,那要不是皇后有问题,就是陛下有问题,若皇后有问题,陛下不可能情愿没有儿子继承皇位,也要宠着皇后娘娘一人,那就只可能是陛下有些问题,以对皇后情深为借口挡箭的。   一群吃饱喝足没事干的大臣,又被陛下给他们胡乱结亲的人开始发挥无限的遐想。   “那就不摆仪驾,只悄悄的去。”   清河郡主还是不死心,陛下对女儿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可涉及皇嗣,事关重大,将来陛下纳了别的妃子生下皇长子,女儿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先是被阮妙和陆靖烟劝,这会又被亲生母亲劝,陆靖瑶难免心生错觉,自己不会真的不能生吧。   按理自己与赵誉也成亲两年了,虽说一直都是小心避着,到底也只是两人行事之时小心,之后赵誉及时替她清理,也没喝什么避子汤,怎么就一点意外都没有呢,而且这停止守孝也好些日子了,一个不能生孩子的皇后娘娘,那坐在这个位子上还有什么用。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暗示自己要稳住,不能胡思乱想,她就是爱往这些不好的想,才让赵誉每回都说自己忧思过重。   “那我晚上同陛下说,明儿和娘一起去瞧瞧。”   清河郡主眉开眼笑:“这就对了,阿瑶最乖了。”   她还像哄孩子一样哄陆靖瑶,陆靖瑶难免有些矫情,搂着娘亲的胳膊撒娇:“娘,女儿都想死你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要乱说话。”   陆靖瑶改了口:“女儿可想可想你了,也想爹,阿衡和祖母。”   “行,回去同阿衡说,他知道你想他,能开心的跳起来。”   “对了,阿衡的婚事定了吗?”   清河郡主道:“定什么定,给他看那些画像,他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好像他满意了人家姑娘就能瞧上他一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陆靖瑶噗嗤笑了一声:“娘别这么说阿衡,多伤他自尊啊。”   清河郡主拍着她的手:“他若有你一半乖巧,娘也不用操心他了,就他那个嘴整日还吧唧吧唧的会说好听的哄人,每回都说不着急娶媳妇,好像不着急就能娶回来一个天仙似的。”   “那就不找了吗?他自己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他没说过。”   “阿衡不小了,也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可能没有喜欢的姑娘,娘你也小心些,免得他在外头不学好,往不该去的地方钻。”   清河郡主眉头一皱:“说你呢,怎么尽往你弟弟身上扯。”   好嘛,转移话题失败了。   清河郡主随后又同紫文紫诗吩咐了要监督陆靖瑶好好喝补汤,都是对身体好的,她这么吩咐又想到当初自己不能生育,她娘是怎么为自己操劳的,一时间泪如雨下。   陆靖瑶一扭头就见娘拿帕子捂着嘴,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陆靖瑶安慰道:“娘,都是我不好,让娘操心了,女儿一定会乖乖的喝补汤,争取明年,不今年年底就让娘抱上外孙好不好。”   “说什么呢,娘的福宝是最好的。”   清河郡主有女儿陪着,没多会便被陆靖瑶逗笑了,又同陆靖瑶商量了明日去寺庙求子的事,陆靖瑶要留她在宫里住一晚,清河郡主想着去寺庙求子还要准备准备,便没有留下来。   陆靖瑶晚上同赵誉说这事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收到了他的黑脸。   他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媳妇居然要跑去寺庙求子,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最后陆靖瑶割地赔款,又把清河郡主搬出来才争得了这个出宫求子的机会。 第131章   翌日一早陆靖瑶就打扮了一番出宫, 压制自己不去看赵誉阴沉的脸色, 临走时又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清河郡主早早就收拾好等着陆靖瑶,陆靖瑶此次出宫明面上只带了紫文和紫诗两个丫头,但赵誉不放心,又派了一队护卫暗地里保护她。   陆靖瑶一路上都揉着腰暗骂赵誉,明知道她今日要出宫还这么折磨她,不就是想使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自己今日下不来床, 好如了他的愿不去求子,本来她对求子还没什么想法, 他这么干, 她也强撑着爬了起来, 气势上不能输。   她的马车停在了距离宁国公府一条街的巷子里,没往那边去,若是让三婶那个大嘴巴子瞧见了,还不得给她宣扬的人尽皆知。   去慈安寺的不少都是京中的夫人小姐, 陆靖瑶和清河郡主的脸京中夫人有诰命的也没有不认识的, 就是不摆仪驾让人瞧见了也难免会被认出来。   清河郡主昨日回来就派人往这边跑了一趟, 慈安寺主持早就知道她们要过来,单独把她们带到里面,一路上都是遮着脸的。   到慈安寺已经是丑时了,都快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陆靖瑶和清河郡主路上简单吃了糕点, 到了慈安寺后主持为她们安排了斋饭。   吃完斋饭也没急着去求签,被主持领去听慈安寺的大师讲禅。   陆靖瑶都有些熬不住了, 禅语没听进去几句,还真让她给悟出一个道理。   她觉得自己这回求子准能成,一般妇人过来求子肯定要与自家夫君商量,那些爷们一听自己媳妇要去求子了,因为无子,没有办法说服媳妇不去,加上自己心里也想要孩子,也就不阻止媳妇去求子,只是自己心里肯定不舒服,觉得面上无光,可不得在床上使劲折腾,这折腾多了孩子不就来了吗?   慈安寺距离宁国公府和皇宫都不算近,下午拜了佛之后再回去天色就有些晚了,马车经过不好的路段,晃晃悠悠的,陆靖瑶都快睡着了又给晃醒了,清河郡主心疼女儿,让她趴在自己腿上睡。   清河郡主抚摸女儿的秀发,瞧着女儿的侧脸,心疼说:“阿瑶受委屈了,生了孩子后就不用遭这罪了。”   她又感慨着自己不好,陆靖瑶笑着说:“娘什么不好的都往自己身上揽,哪有这样的,我和陛下又不是不能生,只是没到时候罢了。”   “娘把你生下来就是享福的,让你受委屈,那就是娘不好。”   “怎么不好了,我觉得我挺好的,您把我生成这模样我就知足了。”她有些自恋的摸着自己的脸:“那街道上还有断胳膊断腿的呢,人家爹娘也没觉得是自己错了啊。”   清河郡主点头:“阿瑶是好,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是娘的福气。”   陆靖瑶真心觉得是自己上一世死的太憋屈,老天爷才这么弥补自己,让自己有了清河郡主这样的娘,什么事都替她考虑,她病了娘比她还难受,她说想吃什么,娘就恨不得把全京城的厨子都请来。   马车停在宁国公府,原本陆靖瑶是要直接回皇宫的,但清河郡主舍不得她走,她也想家里人了,索性就留了下来。   老夫人见到陆靖瑶的时候一脸惊喜,拄着拐杖要给她行礼,陆靖瑶赶紧上前扶着她:“都是自家人,祖母还和阿瑶多礼吗?”   老夫人哽咽着说:“我的儿啊,祖母许久不见你了,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同祖母说呢。”   陆靖瑶和清河郡主对视一眼,清河郡主说:“这是临时过来的,给娘一个惊喜。”   陆靖瑶拿帕子给老夫人擦眼泪,老夫人吩咐人去把二房三房的人都叫来热闹热闹。   清河郡主道:“今日天晚了,弟妹她们约莫也都休息了,还是明早再见吧。”   “也是,阿瑶也累了,那便不见了,明日早上再见。”   陆靖瑶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清河郡主带她往她出嫁前的院子去,正好在半道上遇见了陆嘉陆衡父子俩。   陆衡穿着一身蓝衣,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已经长成了一个帅气的美少年,陆靖瑶把他夸了一通,夸的陆衡都不好意思了,直挠头。   “姐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还是别这么客气了。”   陆嘉冷嗤一声,强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陆靖瑶又忙着说了两句好听的哄他。   清河郡主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和儿子争宠,也好意思。   “姐姐过的好吗?陛下有没有欺负你。”   陆靖瑶笑着说:“陛下要是欺负了我,阿衡要去揍他替姐姐出气吗?”   陆嘉清河郡主还有陆靖瑶三张脸围着陆衡,陆衡抿着嘴,捏起拳头,目露凶光,然后又默默放下,泄气道:“不能。”   亲爹亲娘亲姐毫不留情的对他进行了嘲笑。   陆衡捂着胸口道:“这太打击人了,你们的小心肝受到了伤害。”   陆嘉看不过眼,对着他小腿踢了一脚。   陆衡笑着跳开,陆靖瑶坐在榻上对着陆衡招招手:“福生,过来。”   陆衡特别不满意的皱眉:“姐姐别叫我福生。”   陆嘉大嗓门:“怎么叫你福生就不行了,你不就是叫福生吗?不然叫什么,二毛子?”   陆衡歪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其实他没觉得福生和二毛子这两个称号哪点不好,只是他幼时都是跟着陆靖瑶玩的,陆靖瑶每每对福宝和大毛子这两个称号反应激烈,小陆衡受此影响,觉得这可能是什么不好听的,是以也不爱旁人叫他这两个名。   不过外头人都叫他陆世子,能叫他这两个名的也就家里人,通常反抗也是没有用的。   “行了,你们俩都回去吧。”   父子俩只待了一小会便被清河郡主撵了出去,爷俩蹲在陆靖瑶的门前幽怨的举头望天。   屋子里陆靖瑶与清河郡主洗漱之后上床休息,陆靖瑶趴在清河郡主肚子上,觉得特别安心。   她只穿了里衣,领口有点低,清河郡主低头便见到女儿锁骨上的青紫,斜着眼睛往里面看。   陆靖瑶本来正和娘说着话,感觉她没了声音,一抬头就见清河郡主往她衣服里看,脸瞬间涨的青紫:“娘,你看什么呢?”   清河郡主干咳一声,笑着说:“娘看看又没事。”   陆靖瑶捂着脸,清河郡主安慰她:“好了好了,娘不说。”   陆靖瑶翻身往里面装作不理她,过了会又听清河郡主道:“陛下待你同刚成亲时有什么不同吗?”   “哎呀,娘,你还说。”   “好了好了,不提他。”   陆靖瑶红着脸,突然想起自己今日留在宁国公府的事没同赵誉说,脚背瞬间绷直。   清河郡主觉得她浑身抖了一下,关切的问道:“阿瑶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今儿留在宁国公府不回宫的事没有派人去和陛下说,不过没关系,我后面跟了人,他们会回去同陛下禀报的。”   应该没什么事吧,陆靖瑶有些心虚。   清河郡主倒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屋子里的灯只留了两盏,隔着床帐,里头只隐约有些光亮。   陆靖瑶连唤了清河郡主好几声,清河郡主都应了,然后陆靖瑶又心满意足的说只是叫一叫她。   等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清河郡主才摸着她的头发小声的抽泣。   世人皆羡慕宁国公府富贵,清河郡主却羡慕她们能生活的安稳。   永宁宫里独守空房的皇帝陛下一大早起来就是黑着脸的,陈源琢磨着要不要派人去宁国公府问问,看陛下那脸色,今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   果然早朝之上就有几个倒霉的撞陛下枪口上去了。   宁国公府里头阮妙知道陆靖瑶来了,挺着个大肚子往老夫人院子里去,她月份大了,老夫人担心她休息不好,晨起是不需要她过去请安的。   她和陆靖瑶关系本来就好,见面就亲热的凑到一起说话。   “上回你吐成那样,陛下的脸色可难看了,把我和阿烟都吓坏了。”   阮妙上回从皇宫出来都没来的急和陆靖瑶说几句话,心里一直内疚:“那日都是我不好,不该提那些让你心里难受。”   “那有什么,我又不是因为那个事难受的,你啊就不要想那么多,安安心心的,把我小侄子养好才是正经事。”   “是小侄女。”阮妙纠正她。   “好好好,小侄女。”   张氏看她俩坐在一起,想说些讨喜的话,笑着说:“皇后娘娘就和妙妙坐一起,妙妙怀孕了,皇后娘娘多和她坐坐也能快些怀一个。”   陈氏吓了一跳,赶忙瞪着张氏,这说话不过脑子的。   老夫人也蹙起眉头,都是自家人,骂道:“老三家的,你又浑说,再这样就让人打嘴了。”   张氏反应过来,偷瞥了眼坐在左前方的陆靖瑶,见她不像是动怒的样子,站起来赔罪:“娘娘,是臣妇不好,可您也知道臣妇这个嘴啊,动不动就乱说话,外头还有人说臣妇时不时的就要疯一疯,娘娘不要往心里去。”   张氏开始自黑,从前张氏不乐意了就会挤兑人,便是有清河郡主在,陆靖瑶还时不时的被张氏怼两句,她怼完别人还不乐意让旁人说,到底现在身份不同了,陆靖瑶相信张氏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好心,只是说话没有经过脑子。   陆靖瑶笑了笑:“无妨,三婶坐吧。”   张氏坐下还有些不知所措,偷偷看了陆靖瑶好几眼,怕她伤心。   陆靖瑶不能怀孕,担心的何止是清河郡主一人,陈氏和张氏也很担心,张氏回娘家还弄了些偏方想送给陆靖瑶,可惜还没拿出来就被陆三爷骂了,皇后娘娘千金之躯,皇宫御医医术高明,还轮的到她从娘家捣鼓的这偏方,送给娘娘还不够闹笑话的。   总之就是陆靖瑶一个人不怀孕,宁国公府包括旁支都不能安心。   陆靖瑶摸着阮妙的肚子:“回头生了一定要二婶和我娘进宫和我说,我好过来道喜。”   “何止道喜啊,到时候你要抱抱她,人都说你是最有福气的,也让我的孩子蹭蹭你身上的福气。”   陆靖瑶捏她的脸:“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这些恭维话了。”   阮妙笑着扭头躲她,因为陆靖瑶没有孩子,话题没多会便往别处转。   宁国公府里欢声笑语,永宁宫里赵誉望眼欲穿,烦躁的把折子往一边扔。   真是岂有此理,求子求的人都不见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陈源端了盏茶给他,企图让他喝了降降火,赵誉抿了一口,起身往外面走。   陈源赶忙跟上,问他那些折子要不要带走。   赵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陈源闭了嘴不说话,陛下心情不好,还是少说话为妙。   陆靖瑶求子归来就听宫人说陛下到永宁宫坐了会,然后又走了,虽然没加什么形容词,陆靖瑶也能猜到是怒气冲冲的走的。   她坐在榻上斟酌着怎么去哄人,紫文嘀咕道:“娘娘把自己送给陛下不就行了,陛下保证不会生气的。”   陆靖瑶瞪了她一眼:“看把你能的,本宫帮你找婆家。”   紫文连忙摆手:“别别别,娘娘,奴婢知错了。”   陆靖瑶躺在床上,眼睛转了转,生气了,生气了好啊,生气了就不会来找自己了,自己就可以轻松几天了。   可惜理想很美好,到了晚上那个生气不理人的皇帝又暗搓搓的跑过来了。   赵誉负手立在落地罩前,一脸快来哄我的傲娇表情,陆靖瑶坐在梳妆台前卸了妆,直直的走向床边。   赵誉走过去拽住她,声音低沉:“当朕不存在?”   陆靖瑶笑着说:“那哪能啊,陛下,您忙完了。”   赵誉摸了摸她的头,陆靖瑶伸出食指勾住他的腰带把他往床边勾。   赵誉唇角微动,陆靖瑶道:“陛下,我知道为什么慈安寺求子那么灵了。”   赵誉眉角轻扬,陆靖瑶凑到他耳边把自己今日总结的话同他说了一遍,赵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陆靖瑶眨巴眼睛寻求他的认同。   赵誉笑着嗯了一声,陆靖瑶笑嘻嘻的说:“你现在还生气吗?”   “你回娘家住一晚,朕生气做什么,不生气。”   他不承认自己生气了,陆靖瑶就当他没生气,继续腻在他身上撒娇。   她从旁边抽出本书,躺在赵誉的腿上让他读给自己听。   赵誉把书接过去,发现这是她经常看的话本子,都是些民间闲书,她还时常看的掉眼泪。   赵誉给她读了几行,她又提出新要求,让他带着感情读,赵誉抿着唇把书卷在一起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睡觉。”   “别啊。”她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幽幽道:“我今儿回府,我大哥都这么读书哄我大嫂睡觉的,你好像从来都没这么哄过我。”   她说着还有些委屈,赵誉拉过她的手,脸对脸贴着她:“你若睡不着,咱们就做些正经事。”   陆靖瑶故作不解:“什么正经事啊?”   赵誉反问:“你说呢?”   陆靖瑶一本正经的说:“这事啊,要发乎于情,不能把它当做一项任务,如果把这个当做任务,那开始时再喜欢,后面也会当做任务,想着敷衍了事,这样的话。”   她话还未说完,赵誉便不耐烦的把她压在床上。   赵誉一边压着人,一边又手比划着她的腰:“怎么越来越细了。”   陆靖瑶听他夸自己的腰细,忍不住嘚瑟:“我不仅腰细,我腿也细呢。”   “是吗?”   赵誉问了一声,大掌抬起她的腿往腰间盘:“那我来摸摸。”   陆靖瑶阻止他:“你别摸,你感受一下。”   她故意说着撩人的话:“我这么细长的腿,你以前还嘲笑过我呢。”   “什么时候?”   他往前顶了顶,陆靖瑶绷直了脚尖,声音带着细喘:“就那会那会呀。”   “哪会啊?”   赵誉闷笑一声。   “你不说我怎么记得。”   陆靖瑶若有所悟:“也对啊,誉表哥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赵誉似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嘲笑,只是抱着人翻了个身,把人抵在墙上,陆靖瑶整个人悬着,只能死死的抠着他的背,开始嘴上还不服输,没多会便被赵誉给治趴下了。 第132章   阮妙的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孩, 陆靖瑶去宁国公府看的时候乳母正抱着小孩喂奶, 小孩白白嫩嫩的,生的很漂亮,就是额头前方还有些脏东西。   阮妙欢喜极了,就是陈氏心里有些失望,陆博比阮妙大好几岁,为了等阮妙长大, 成亲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她知道儿媳妇一直想要生女孩, 嘴上说着生男生女都一样, 其实那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屋里面陆靖瑶小心翼翼的抱住小侄女, 笑着问陆博有没有给孩子取名,陆博说女孩叫陆绵,陆靖瑶食指摸了下小侄女的脸蛋,柔声道:“小绵绵, 多好听的名儿啊。”   陈氏坐在外面, 忍不住红了眼眶, 拿着帕子抹眼泪,恰好让清河郡主瞧见了,皱着眉道:“弟妹这是做什么?”   陈氏吸了吸鼻子:“没,没做什么。”   清河郡主道:“儿媳妇给你生孙女了你还哭, 我这日日盼着孙女还不知道要盼多少年呢。”   “大嫂说的是, 我这是喜极而泣。”   她说喜极而泣,清河郡主又岂会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安慰道:“旁人家重男轻女,在咱们家却不讲那一套的,咱们家都是女孩儿比男孩儿贵重一些,赶明儿妙妙出了月子,身体好了,也能抱着绵绵到永宁宫陪着阿瑶。”   陈氏听她这样说就是暗示自己日后会让陆靖瑶在儿子的前程上帮忙了,这才开心起来,喜滋滋的说:“我的孙女生下来了自然是个宝。”   只是说到底还是有些遗憾,她盼了这么久的孙子啊,儿媳妇天天都做女孩儿的小衣裳,她偷偷做了许多男孩儿的小衣裳藏起来没拿给儿媳妇,就是想着孙子生下来让孙子穿她亲手做的衣裳,她还在孙子的衣裳上绣了名字,现在也只能再等儿媳妇的下一胎了。      不过再一看清河郡主,瞬间又安慰许多,她没孙子,清河郡主连外孙子都没有呢,好歹她外孙子都好几个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阿瑶不生孩子,她心里也发愁的。   陆靖瑶本来想亲自给阮妙的孩子做些小东西的,后来一想自己的手艺,孩子皮肤那么娇嫩,用自己做的东西别再伤着了,便命宫里的女官做了小衣裳,又打了长命锁,那会不知道生男生女,便男孩女孩的都准备了。   小孩刚生下来,需要休息,陆靖瑶只抱了一会便把孩子放到阮妙身旁,阮妙一脸慈爱的看着女孩儿,陆靖瑶轻声道:“妙妙,我先出去,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阮妙点了点头,道:“咱们自小一起长大,那会你嫁给陛下,我就在想着日后怕是不能时常见面了,我有时候一想咱们这样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连联系都少了,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陆靖瑶见她说着说着都要哭了,替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陛下没那么多规矩,便是我不方便出宫,难不成你就不能去看我了。”   刚生了孩子难免有些多愁善感,阮妙拉着陆靖瑶的手欲言又止。   她真替陆靖瑶担心,旁人还没有切身体会,只说陛下宠着皇后娘娘,她却是亲眼瞧着自己爹娘当初怎么恩爱,就因为没有生个男孩,感情就生分了,何况陆靖瑶还是皇后,一旦失宠,宫里那么多势利眼,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陆靖瑶笑着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安心养身体,陛下对我很好。”   阮妙点头:“你过的好就行了。”   陆靖瑶终归是皇后,宁国公府的人还好,族里的人瞧见她在,有些约束,陆靖瑶也没待多会便回宫了。   紫文领着一队宫人端着托盘为她梳妆换衣,太医院的人来为她请脉,不是往常为她请脉的梁太医,她瞧着眼生,便问了一句。   那太医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岁,听到皇后娘娘问了,跪在地上道:“回娘娘的话,梁太医和太医院的许多前辈都往永庆大长公主府去了。”   陆靖瑶愣了愣,问道:“永庆大长公主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午时陛下派陈公公到太医院宣太医去永庆大长公主府,说是永庆大长公主病了。”   永庆大长公主是宗室最长寿的,便是先帝也一直敬重她,当初三王爷四王爷争夺皇位之时,这位便开始支持赵誉了,她病了,赵誉理所应当的要派太医过去诊断。   她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年轻的太医以为娘娘是怕自己医术不精,也没敢多说什么,行了礼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紫诗道:“娘娘,这是惯例请脉的日子。”   “我这身子也没什么,何况他年纪不大。”   太医不像太监,是去了根的,从前为陆靖瑶请脉的太医都五十多岁了,陆靖瑶想着这个太年轻了,还有些别扭。   晚上赵誉到永宁宫时面色有些不好,陆靖瑶为他宽衣,道:“陛下若是担心,明儿再去大长公主府看看。”   赵誉叹口气道:“生老病死,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只是前些日子大长公主见着我还说鱼肉荤腥皆不敢碰,就是想多活些日子,说是舍不得凝珍郡主,她若走了,便没人能照顾凝珍郡主了。”   如今怕是舍不得也要舍得了。   凝珍郡主自出生起便是痴儿,永庆大长公主总觉得对女儿有愧疚,格外疼她一些,把她带在身边,就是怕她被旁人欺负,一个痴儿,便是身份尊贵,也免不了被人嘲笑,她就是傻,也有感情,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永庆大长公主是个福厚之人,只是病了,未必就不能撑过去。”   只要人还在,便能护住凝珍郡主。   陆靖瑶又想到了她外祖母,宗室的人多数短命,是以先帝才会对永庆大长公主如此尊敬,就是想让她多活些日子,好证明宗室也是有长寿之人的,外祖母身体康健,若是没有自缢的话,说不得比永庆大长公主还能活的岁数大些。   翌日陆靖瑶和赵誉一起去看永庆大长公主,永庆大长公主躺在床上,脸上一条条皱纹,皮肤干枯。   床边坐着凝珍郡主,她没有嫁人,一直都跟在永庆大长公主身边,还像个天真的孩子,见到陆靖瑶和赵誉起身行礼:“凝珍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   她眼圈红红的,应该是刚哭过,这会瞧着母亲病重的样子也不哭不闹。   她长相娇美,喜欢安安静静的坐着,像幅画似的。   “姑祖母,朕来看你了。”   永庆大长公主扭了扭头,喘息了一声,嗓子里哼出些调,也听不清是什么。   赵誉道:“姑母放心,朕会好好待表姑母的,绝不会让旁人欺负她。”   永庆大长公主眼角沁出泪水,凝珍郡主拿着粉红色的手帕轻轻的替永庆大长公主擦眼泪,脸上有些慌乱:“娘不哭,凝珍会乖的。”   永庆大长公主扯了扯嘴角,小声说:“娘知道,凝珍最乖了。”   她双手微微颤抖,伸向赵誉,最终无力的摆手:“陛下和娘娘回去吧,太不吉利。”   她自己身体什么样,她心里清楚,这回是真的熬不了多久了。   因着永庆大长公主的事,陆靖瑶耽误了一次请脉,这日一早梁太医为她请脉的时候摸了摸胡子。   “梁太医,你可诊出什么了?”   紫文见他跪在地上不说话,有些急了。   梁太医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娘娘这个月葵水可来了?”   太医脸不红心不跳的询问,陆靖瑶有些害羞,对着紫文使了个脸色,紫文会意道:“娘娘葵水过了几日。”   陆靖瑶葵水一直都不特别准时,有时提前几日,有时推迟几日,也未往心上去,这会听梁太医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这不会是有了吧。   梁太医也不敢确定,道:“娘娘这脉象似是喜脉,不过月份尚浅,臣现在还不能确认是喜脉。”   她这么说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陆靖瑶心下开心,道:“那过两日再来诊脉瞧瞧。”   没确认之前她也不会同赵誉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待两日之后梁太医再过来诊脉时,面带喜色:“恭喜娘娘。”   紫文激动的握住紫诗的手,紫诗也很激动,又怕出了差错惹笑话,问道:“太医可确认了吗?”   梁太医笑着说:“姑娘这说的什么话,臣入太医院这些年,可就是以一个稳字出名,没把握的事从来都不会胡乱说出口。”   太医院就属他医术最高,赵誉才把他专门调给陆靖瑶调理身子的。   陆靖瑶知道自己怀孕了,让人收拾收拾准备去告诉赵誉。   紫文紫诗现在看她就像看个金疙瘩似的,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娘娘歇着,奴婢让人去告诉陛下。”   “这怎么成。”陆靖瑶摸着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肚子:“我要亲自告诉他。”   她要亲眼见到赵誉脸上惊喜的表情。   结果她告诉赵誉的时候,赵誉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好像并不是很高兴,也没有她意料之中的惊讶。   赵誉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肚子,陆靖瑶生气的拍下他的手。   “怎么了?”   赵誉有些纳闷。   陆靖瑶板着脸说:“我怀孕了,你却毫无喜色,是不是压根就不期待我的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了,人比以前更矫情了。   赵誉搂着她的腰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期待我们的孩子呢,别乱想了。”   陆靖瑶撇着嘴说:“你看看你,一点开心的意思都没有。”   “那你说我该怎么表现。”   陆靖瑶吸了吸鼻子:“你总该有所表示吧,就那么嗯了一声,算什么意思。”   赵誉斟酌了下,故作惊讶:“哎呀,我的福宝怀孕了,我好开心啊。”   陆靖瑶红着眼睛指责:“敷衍,你太敷衍了。”   她踢着脚要从他腿上下来,被赵誉胳膊环住坐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了,这是我的孩儿,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梁太医前两日已经同我说了。”   陆靖瑶气急,这个梁太医,明明同她说的是不确定,怎么转脸就到赵誉跟前说了。   “这个庸医,以后再也不让他给我诊脉了。”   “好了,是我说的你身体有任何问题他都要同我禀报,他不敢不说的。”   陆靖瑶特别遗憾:“那人家还想亲口告诉你这个事呢,梁太医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他若是能懂你的心,那他的脑袋也别要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   陆靖瑶还是不开心,赵誉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说了好些话哄她。   她喜滋滋的拉着赵誉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你感受一下,我们的孩子。”   赵誉顺着她的话嗯,才刚怀上的孩子,哪能有什么感觉,赵誉见她开心,假装孩子在踢自己,逗的陆靖瑶咯直乐。   梁太医去给她请脉被她暗搓搓的讽刺了好几次,句句戳心,弄的梁太医每回一看到永宁宫的那块匾就两腿哆嗦。 第133章   皇长子赵俊英是在六月份出生的, 正是酷暑时节, 陆靖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小皇子只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小皇子正躺在清河郡主的怀里,赵誉守在床边。   清河郡主把孩子抱给陆靖瑶看,陆靖瑶面色苍白,看到孩子的第二眼差点没哭出来。   赵誉赶紧搂住陆靖瑶,轻轻的拍她的背。   柔声道:“阿瑶, 是个男孩,选个名字吧。”   赵誉和陆靖瑶在孩子未出生前已经取了好几个名字, 就是犹豫着不知该叫哪一个, 清河郡主提议等孩子生下来, 瞧瞧孩子的模样,看跟哪个名字有缘。   只是这孩子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们想象中的孩子是粉粉嫩嫩的,大眼睛, 高鼻梁, 赵誉和陆靖瑶模样生的都好, 无论随了谁或者是中和父母的长相都应该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娃娃。   这和想象的也差太远了,小孩儿皮肤皱巴巴,红彤彤的,眼睛有些肿, 后脑勺凹凸不平, 就算刚出生的孩子丑,也没有丑成这样的啊。   陆靖瑶吸了吸鼻子, 她特别想哭,在颜值整体质量上乘的皇家,这孩子长的确实也太对不起他的父母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陆靖瑶问:“誉表哥,你觉得这孩子长的怎么样。”   赵誉瞥了眼小孩儿,深吸了口气,昧着良心说:“吾儿肖我。”   他没敢说长的像陆靖瑶,他怕陆靖瑶会哭。   清河郡主道:“什么长的怎么样,皇长子长的多好看,和和陛下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坐在一边的太后娘娘瞧了瞧皇长子,陛下刚出生那会她只看了几眼,没什么印象了,只是这孩子的五官,瞧着和陛下可不怎么像啊。   在清河郡主扭头看向太后娘娘的时候,太后娘娘也笑着说:“是和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看这小鼻子,看这小嘴。”   明珠公主也挤过来看小侄子,她年纪尚小,说不出那些违心话,她选择了沉默。   陆靖瑶又看了皇长子好几眼,听着身边的人说好看,叹了口气,都说好看,这孩子长的都让自己怀疑自己的审美观了。   不过再不好看也是自己生的,陆靖瑶在经历最初的惊愕之后,就是心疼。   她刚生产过,身体虚弱,嘴唇还有些发白,清河郡主不敢让她抱孩子,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身边。   陆靖瑶轻轻在孩子脸颊上亲了一口,世人总是对长的好看的人更宽容一些,可怜了她的孩儿,不具备那个让人宽容的条件了。   怕人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扰了小皇子,清河郡主和太后娘娘带着明珠公主去了外面,屋里只留了紫文紫诗两个伺候,原先定的那几个名字陆靖瑶觉得都不是特别好,她眼睛转了转,抚摸小儿的肚子,抬头道:“要不儿子叫英俊吧。”   英俊英俊,她别无所求,只求儿子身体康健,再长的好看些,最好把这肿眼泡长成晶亮晶亮的大双眼皮。   她这么一瞧,儿子的鼻子和嘴巴都挺好的,就是后脑勺的凹凸有些不好。   赵誉盯着小儿,道:“英俊缺了些皇家气魄。”   陆靖瑶瞪圆了眼,她就是想让儿子随名,以后长的好看些,他若是不同意,她就跟他急。   “叫俊英吧。”   两个字换位置,赵誉望着儿子,心想儿啊,父皇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得看你的命了,你原本定的名字个个威猛大气,谁让你的长相拖累了你呢。   陆靖瑶想了想:“好吧,就叫俊英。”   陆靖瑶又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叫亮亮,漂亮的亮,就希望儿子长的漂亮一些。   皇长子赵俊英倒是没有辜负他娘给他取的大小名,一天一个样,等到第十天的时候陆靖瑶惊喜的发现儿子的后脑勺也不凹凸了,那肿起来的眼泡睁开也是乌溜溜的大眼睛,皮肤像是褪了一层皮,白净细嫩,他的五官和父母不像,但也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娃娃,和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乳母正拿勺子给皇长子喂奶,小皇子伸出粉红湿软的舌尖舔,吃饱了就闭上眼睛睡觉。   陆靖瑶把孩子抱过去招手让赵誉过去看:“陛下,陛下快来,看看亮亮,长好看了。”   赵誉放下手中的折子过去,陆靖瑶怕他手上脏,让他先去洗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誉对儿子的长相其实没什么,一个小子,那么重视脸做什么,只是陆靖瑶整日在他面前担心,说日后再给俊英添弟弟妹妹,再给俊英选伴读,旁人都好看,就俊英不好看,那时候儿子就该自卑了。   陆靖瑶在儿子的小脸上亲,得意道:“我就说嘛,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丑,看这小脸蛋,和我多像。”   好嘛,儿子刚出生都快吓哭了,弄的旁人都不敢说孩子和她长的像,这会倒是说和她长的像了。   赵誉走过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啊,他一个爷们,长相有这么重要吗?”   “长相当然重要,我们做父母的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丑,可他长大后,能分出美丑来,自己心里就会有感觉了,亮亮就照现在这个模样长,以后不得迷死京城里的那些小姑娘,要是还是出生时那样,那。”那还不得把人小姑娘给吓死。   至于自己曾经还有一段能把小姑娘吓死的黑历史,皇长子赵俊英是不知道的,他从有意识听的最多的就是好看两个字,他的外祖父,外祖母,皇祖母,表姨母,小姑姑,都说他长的好看,据说他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是好看,所以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长相出众,非常人能比。   他正式会说好看这两个字,是在他抓周前一晚,赵誉把他放在小绒毡上,让他抓面前的东西。   小俊英坐着扫了眼面前的东西,伸手敷衍的捞一捞,发现碰不到,然后伸着藕节似的小胳膊要抱。   赵誉不抱他,指着那一堆东西让他往前爬。   他双手着地,撅着屁股扭了扭,然后偏头对着赵誉哼唧了两声,意思是他碰不到。   赵誉在他屁股上拍了下:“爬过去。”      小俊英见对他父皇撒娇没用,用充满希望的眼光向她母后求助。   陆靖瑶正在为他挑选抓周要穿的衣服,见他往自己看,笑着问道:“亮亮,这件好看吗?”   小俊英撅屁股有些累了,晃晃悠悠的坐回去,抿着唇。   陆靖瑶又换了一件:“亮亮,这一件呢,这一件好看吗?你要不要试试。”   赵誉道:“让他先抓一件,回头再试衣服。”   “抓周啊,就是随便抓一样才灵,提前练好的抓还有什么意思,对不对啊,亮亮。”   陆靖瑶把儿子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小俊英逗的咯咯笑。   “来,母后为你换衣裳,看这衣裳多好看啊,咱们亮亮穿上明日一定是最好看的娃娃。”   小俊英很配合的伸胳膊抬腿,陆靖瑶替他换好衣裳,又在他脖子上戴了长命金锁,把小俊英抱到梳妆镜前,夸道:“真好看,亮亮你看好看吗?”   “嗯,好看。”   陆靖瑶已经习惯了带儿子时自问自答,正要抱着儿子回到榻上,小俊英突然双手往前,趴在镜子上,字正腔圆:“好看。”   陆靖瑶微怔,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然后就见她家漂亮的儿子趴在梳妆镜上对着里面照出来的自己亲,口水都流出来了。   “誉表哥,誉表哥,你听见亮亮说话了吗?他刚刚是不是说好看了。”   陆靖瑶特别激动,赵誉笑着说:“没听错,俊英说话了。”   陆靖瑶又奖励的捏着儿子的脸亲了好几口,在此之前,小俊英每日除了叽叽歪歪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亮亮,再说好看给母后听听。”   小俊英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咿咿呀呀的也不知说的什么,赵誉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笨小子。”   赵誉没见过别的小娃娃一岁,他就见过妹妹明珠,明珠从小就聪明,比起一周岁就能走能说的明珠,至今一个字不会说,站都站不稳的儿子被赵誉断定为资质平庸。   小俊英摸了摸自己的头,生气的嘟着嘴,扶着陆靖瑶的手慢慢的抬起自己的一只脚想要踹赵誉,奈何他的脚不受他控制,没踹着人,把自己委屈哭了,趴在陆靖瑶的肩膀上哽咽。   “好了好了,亮亮不哭,亮亮才不笨呢,你父皇逗你玩呢。”   小俊英瞬间收住了面部表情,撇着嘴,小手指着赵誉,奶里奶气道:“笨。”   赵誉挑着眉:“你说什么?”   这个臭小子,才会说几个字,就会骂父皇了。   小俊英低着头,嘴里不停的重复笨。 第134章   赵誉刚扬手要揍他, 小俊英就哇哇叫的双手搂着陆靖瑶的脖子躲。   陆靖瑶劝道:“算了算了, 亮亮还小。”   小俊英特别得意,人虽小, 也知道谁能护着自己。   赵俊英是从两个月前开始和他爹作对的, 从前小, 吃完睡,睡完吃, 他的小床就在陆靖瑶的寝殿之内,和陆靖瑶的床是用屏风隔开的,两个月前有一天他生病了,陆靖瑶心疼他, 就亲自带着他睡觉,小人儿感受了一晚上娘亲怀抱的温暖, 第二天再让他回自己的小床上去,他就不愿意了, 一直哭闹, 抱着陆靖瑶的脖子不撒手。   陆靖瑶只能抱着他一起睡,可能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小俊英睡上了他娘的床,就不想让他爹上床了, 每次搂着他娘不撒手也就算了, 小脚丫子还得往他爹肚子上踹, 手指着殿门咿咿呀呀的,意思是让他爹走。   自从有了占有欲强的儿子, 他爹就只能等他睡着了,再把他抱走,小孩每次早上发现是在自己的小床上醒的都特别生气,到了晚上又得折磨他爹。   赵誉有一回气极了,板着脸训他:“你知不知道朕是大齐之主,所有人都得听朕的。”   然后朕就被皇长子喷了一脸的口水。   翌日是皇长子赵俊英的抓周宴,陆靖瑶把他打扮好了抱坐在绒毡上让他抓,一圈围着的都是有品级的诰命,宫里只有陆靖瑶一个皇后,赵俊英极少见到这么多打扮华丽的夫人坐在一起,他特别开心,一直拍着小手。   “亮亮,抓东西了。”   陆靖瑶笑着哄他,赵俊英伸出小手指着他母后:“好看。”   一圈人见皇长子这么小就会夸皇后娘娘好看,纷纷夸皇长子天资聪慧。   赵俊英也听不懂这些人说的什么,可能小人儿心里也知道这是在夸他,特别得意,抱起腰间挂着的拨浪鼓就啃。   清河郡主道:“阿英,快看看这都有什么,想不想要,来拿。”   赵俊英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在面前一堆东西中扫了扫,然后丢掉拨浪鼓,屁股一扭一扭的往前挪,绒毡布随着他的扭动皱成一团,赵俊英撇了撇嘴,他现在还站不稳,腿软走不动路,只能爬,但一圈人围着他,他不好意思。   陆靖瑶脸都要笑僵了,赵俊英就是固执的坐在原地不动。   陆靖瑶无奈的向赵誉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赵誉走到赵俊英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凑到他耳边说:“乖,父皇明日带你去骑马?”   赵俊英蹭的一下挺直了腰板,奶里奶气的说:“马。”真是一夜之间会说了好多话。   “对,马,阿英要骑吗?父皇明日带你去,但是你必须要抓一样。”   怕他听不懂什么意思,赵誉随手抓了一支毛笔给他看。   赵俊英砸吧砸吧嘴,小胳膊环上赵誉的脖子让赵誉抱他。   赵誉双手捧着他的屁股把他往前挪了挪,赵俊英双手着地开始往前爬。   “亮亮真棒,快选一样。”   赵俊英围着要转的东西爬了一圈,突然一屁股坐下去,恰好坐到了一枚印章上,小人儿瞬间就泪眼汪汪。   陆靖瑶见儿子哭了,赶忙把他抱起来哄,赵誉手捏着印章,一旁的太监忙道:“大皇子抓到了印章。”   一圈站着的夫人们跟着夸赞了一通。   小俊英让那枚印章硌的屁股疼,委委屈屈的窝在陆靖瑶怀里撒娇。   陆靖瑶捏了下他的小脸蛋:“屁股疼了是不是?”   小俊英哽咽着点头,还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意思是真的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他父皇。   赵誉道:“乖,父皇明日就带你去骑马。”   小俊英听到要去骑马,咧着嘴又笑了,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呢。   小皇子屁股坐着了印章也算是抓了,宗室的王妃郡王妃瞧着小皇子白白嫩嫩的都想抱他,小俊英这会心情好,也不怕生,任谁要抱他,他都欢快的伸胳膊。   他现在正在学话阶段,会说的话不多,就好看两个字记得清楚,一到别人怀里,他就奶里奶气的说好看,把一群王妃郡王妃逗的哈哈大笑,更加争着要抱他了。   宗室的王妃郡王妃轮着抱了一圈,小皇子就开始眼睛瞟着找母后了。   陆靖瑶抱着他坐在椅子上,命妇们也纷纷落了座,小皇子又抱着刚刚的拨浪鼓玩,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四处打量。   “好看。”   他手指着一个夫人,扭头向上看着陆靖瑶想要征求陆靖瑶的赞同。   那夫人忙拿帕子掩面,笑着说:“谢殿下夸奖。”   她旁边的夫人慌忙挥着手帕招呼小俊英往那边看:“殿下,看看臣妇,臣妇好看吗?”   小俊英头也没抬:“好看。”   皇长子赵俊英靠着好看两个字成功俘获一群诰命夫人的心,都是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容貌好看,尤其皇长子才周岁,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皇长子都说好看,那肯定就是好看。   一群女人开始轻飘飘的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小俊英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清河郡主捏了块云片糕递到他嘴边要喂他,小俊英瞧了眼那奶白奶白的颜色,突然撇着嘴,哭了起来。   清河郡主一见外孙子哭了,心疼的要命,拍着他的背哄:“不哭不哭,阿英不哭,咱们不吃了。”她以为小外孙是不喜欢吃云片糕才哭的,把糕点放回盘中去。   陆靖瑶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不会这时候奶瘾犯了吧。   果然见小俊英仰着头,可怜兮兮的吧唧吧唧嘴。   他才刚断奶不久,现在看见白色的东西还是会犯奶瘾。   宴会结束,赵誉抱着小俊英才刚到永宁宫,小俊英就推着赵誉要下去,赵誉把他放在地上坐着,他双手着地,脸憋得通红,凭借一股顽强的毅力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两个小胳膊伸着保持平衡,走了两步扑进陆靖瑶的怀里。   陆靖瑶笑着搂住他问:“亮亮怎么了。”   小俊英一脸急切,拉着陆靖瑶的手要走,陆靖瑶牵着他,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小俊英拉着她走到椅子前,小手拍着椅子,声音软绵:“母后,坐,母后,坐。”   陆靖瑶还没从听到儿子唤自己母后的喜悦中回过神,就见儿子一脸急切的往自己的胸前拱。   这是奶瘾犯了,乳母不在,急的没办法了。   果然还是奶瘾的威力大,平日里怕摔不敢站,这会不仅能站,胆子大的都敢迈步了。   他小脑袋在陆靖瑶胸前乱拱,急的眼圈都红了,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便被他父皇提着两条腿给扔一边去了。   自此父子俩的愁也算是结的彻底了。   本来不会说话的皇长子已经够霸道了,自从学会说话后就更不得了了,每次听到他父皇来了,都撒欢似的跑到殿门后面躲着,等他父皇进来了,就伸着胳膊扑到他父皇的怀里,等亲亲父皇叫了一遍,以示尊敬后,就从他父皇的怀里出来,勾着他父皇的手指往外面走。   一边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边说:“走走走。”把他父皇往外边赶。   把殿里的人弄的哭笑不得。   皇长子学东西也快,有一回见到他四姨母家的哥哥骑在姨父的脖子上,他就指着他父皇的脖子也要骑,赵誉刚斥责他,陆靖瑶就用满怀希翼的眼神看着他,人家的孩子都能骑在爹的脖子上,就她儿子不能,她儿子多可怜啊。   赵誉看了眼他‘可怜\'的儿子,心想等这臭小子长大了,就把他踢出去。   皇长子三岁开蒙,这意味着他欺负他父皇的日子到头了,那一天早上他睡的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就见他父皇坐在他的床头,他揉了揉眼,在殿里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他母后,知道能给自己撑腰的人不在了,他乖乖的自己爬起床,拱着小手给他父皇行礼。   然后又咧着嘴上前搂住赵誉的脖子,问道:“父皇,母后呢。”   赵誉摸了摸他的头:“阿英还记不记得今日你要去随先生读书。”   这事陆靖瑶一早就同他说了,他虽然很不情愿要离开母后,可母后已经说了,他长大了,到了听讲的年纪了,他要懂事。   他撇着嘴:“儿臣记得,母后呢。”   赵誉唇角绽出愉悦的笑容:“你母后在衍庆殿休息,父皇今日同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赵俊英眨着好奇的大眼睛。   赵誉笑的更开心了:“你母后有喜了,朕马上就要有一个同你明珠姑母一样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公主了。”   “那儿臣呢父皇,儿臣不聪明吗?”   赵誉用一种近乎怜爱的眼神看着他儿子:“皇儿啊,勤能补拙。”   赵俊英抿了抿唇,他不想和他父皇说话了。   赵誉又问:“阿英有妹妹了开心吗?”   赵俊英幽幽道:“父皇一早就说过,有了弟弟妹妹后就不会再要儿臣,你说儿臣开不开心?”   好小子,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赵俊英坐在床上闷闷不乐,赵誉想着这小子马上就要上课去了,也就没和他计较。   “父皇。”   “怎么了?”   “母后常说儿臣最像父皇,什么都随父皇,儿臣一直觉得父皇聪明,那儿臣理所应当也是聪明的。”   他对自己的智力表示了认同,还点了点脑袋。   刚对儿子的资质进行鄙视的皇帝陛下,就被儿子反将一军,果然民间老百姓奉行的棍棒底下出孝子是有道理的,他就是太疼儿子了,才把他宠的无法无天。   晚上已经把儿子彻底挤出永宁宫的皇帝陛下怀抱娇妻,大掌覆在妻子的肚子上。   “这里面是咱们的公主,她会和明珠一样可爱。”   “万一是个男孩呢?”   赵誉愣了愣,他没考虑个这个问题,在奉行多子的皇家,他已经被大儿子折腾的不想再要儿子了,他只想要一个粉嫩的小公主,把她捧在手心上,把这世间最好的珍宝都捧到女儿面前。   “若是男孩,就把孩子丢给阿英,让阿英带。”   陆靖瑶笑着说:“他才三岁。”   “等孩子出生后他就四岁了。”   陆靖瑶:“。”   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夫妻俩商量着要是公主该在哪里给女儿建造公主府,甚至连公主长大了要选驸马,夫妻俩都想好了驸马要达到的条件,对于这一胎如果是儿子的,赵誉是这么打算的,为了兄弟和睦,身为皇长子的赵俊英,要肩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这只是随口一提的事,赵誉已经做好了迎接公主的准备,他觉得这一胎一定会是公主。   在皇帝陛下的期待中,皇次子出生了。   最开心的是皇长子赵俊英,不要问他为什么,因为他父皇不开心,他就开心。   皇次子从小就是跟着他皇兄的,所以他从小就知道威胁父皇最好的办法就是晚上哭着找母后,要和母后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