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是攻略王却过分直男》 作者：别寒 　　【文案】 　　朋友做了一款乙女攻略游戏，因为苏瑜攻略技能满点。 　　在公测前夕，找上门来让她试玩。 　　她觉得剧情有趣，打开电脑准备试玩，结果屏幕一黑，她被卷入到了游戏世界。 　　高傲清冷精灵王，喜怒无常血族王。 　　偏执霸道大魔王，至高无上神明主。 　　四位天之骄子，各个俊美深情。 　　这妥妥的玛丽苏剧本，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场面。 　　然而不巧，苏瑜虽攻略技能满点，却过分直男。 　　提示： 　　1.女主很a，沙雕甜，买股文，主线文案四个，文中不止四个，全员单箭头，结局一对一。 　　2.本文打出he才能回家，可奈何女主是个钢铁直 　　3.我是亲妈，意难平可提供番外 　　4.不排雷，你觉得雷的别人不觉得雷，如果有任何不适请点叉退出，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文科教兴国参赛理由：女主在神权与王权并存的社会里，利用科学研发机械武器，工具等推动各行业生产，改变生活方式，打破桎梏，推动发展。 　　一句话简介：又咋了？喝热水 　　立意：开拓大脑思维，畅游想象世界。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西幻 魔法幻情 　　主角：苏瑜 ┃ 配角：巴啦啦能量 ┃ 其它：苏文，甜文 ================= 第1章 （修） 　　清晨阳光柔和，空气里隐约可见细小的颗粒在悠悠浮动。 　　在浅金的光线中有种说不出的静谧感。 　　顺着太阳初升的地方往圣罗帝国东边方向一直走，可以看到一片辽阔无垠的森林。 　　那是王城附近唯一的一片精灵故里，几百年来都被葱茏青绿给覆盖。 　　风一吹便是绿浪碧海。 　　精灵居住的地方远离王城，属于城外。 　　贵族一般都在王城中，不屑也不愿意在帝国以外的地方搭建府邸。 　　因此在靠近森林这片大多都是村落聚集，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 　　然而也有例外，比如没落的贵族。 　　再具体一点儿，便是“陨落的光辉”——阿尔莱德。 　　很荣幸，苏瑜便是这没落的贵族阿尔莱德家族的一员。 　　也是家族至今唯一的嫡长子。 　　不过说嫡长子可能有些奇怪，因为她既不是男孩子，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是因为某种禁术从出生开始就以男孩子的形象示人。 　　但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是女孩子。 　　不过这件事苏珊不知道，入赘到阿尔莱德家的卡罗也尚且不知。 　　或者是来不及知晓，她的母亲便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到这里，事情说来话长。 　　在一个月之前苏瑜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应届毕业生。 　　好不容易拿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后，闺蜜林夏拿着一款乙女游戏上门找上了她。 　　“你说这是你们公司新开发的乙女游戏？” 　　“嗯嗯嗯。我试玩了一下，画风美型，剧情也不要拖后腿，总之特别上头。” 　　林夏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准备把游戏启动。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多支线并行，四个攻略角色都不是省油的灯，后期攻略难度太大。” 　　“公司拿给我们试玩，说全员攻略成功有一笔奖金。” 　　苏瑜对这些乙女游戏没什么兴趣，她余光淡淡扫了电脑屏幕。 　　游戏界面背景以西方学院为主，图标则是一把光剑。 　　“那你攻略成功了吗？” 　　“苏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要是攻略成功了我还找你？” 　　林夏听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听说你offer也拿到了，这两天休息。你也没什么事情了就帮帮小老弟吧，我人穷志短，太馋那两万块奖金了。” 　　苏瑜脑子好使，长得也好看，无论是在男生堆里还是女生堆里都特招人喜欢。 　　这种人从小到大在万花丛中生存着，不缺爱慕。 　　算是个众星捧月的存在。 　　然而苏瑜和其他自带修罗场的人不一样，她虽然点亮了万人迷技能，却过分直男。 　　撩人不自知，永远就是届不到。 　　她似乎天生对这些男女之事免疫，毫无兴趣。 　　可这样的技能虽然不能得到一份完美爱情，但大多时候都能在各种场合中占据主动，无往不利。 　　这些无往不利不仅包括应酬，交友，人际关系等方面，其中也包括今天这种乙女攻略游戏上。 　　这个技能还是林夏偶然间发现的。 　　大二暑假的时候她购买了一款乙女游戏，打了快一星期都没通关。 　　苏瑜来找林夏的时候她已经累的睡着了，她瞧着没关的游戏界面。 　　也没多想，看上去挺有意思便顺着这么攻略了下去。 　　等到林夏醒过来后，她睡饱了。 　　这游戏也通关了。 　　想到这里，林夏觉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瘪瘪嘴酸溜溜地看向苏瑜。 　　“带哥，给个准话吧，到底帮不帮忙嘛。” 　　苏瑜单手轻巧地开了瓶拉罐，清冷的脸上带了些思虑。 　　“我可以试试。” 　　“不过事成之后你六我四。” 　　“……” 　　艹。 　　好美一张脸，好狠一颗心。 　　这个游戏要通关其实有两个方式，根据林夏所说。 　　要么美男抱满怀，要么少女终成王。 　　一个主攻略，一个主升级。 　　苏瑜听了个大概，坐下准备接着存档的地方继续玩下去的时候。 　　电脑屏幕黑了，她人也没了意识。 　　等到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苏瑜已然身处圣罗大陆。 　　就挺突然的。 　　想到这里，苏瑜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底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映照着窗外清浅的光亮。 　　晨风和煦，连阳光也柔软。 　　在苏瑜身边不远处的壁炉旁边，有一个和她有四五分相像的小姑娘。 　　她今年十四岁，比苏瑜小两岁。 　　那是苏瑜的妹妹苏珊。 　　少女有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棕褐色的。 　　在阳光之下隐约有着金丝的色泽，看上去又柔软又蓬松。 　　“啊，蔷薇的君王尤利塞斯，你有着连星月夏夜都自惭形秽的美貌光辉。” 　　“时间长河永恒，印刻着你不朽的灵魂。” 　　“信徒苏珊，愿为你奉献一生，望你垂怜……” 　　这是苏珊每天都会偷偷做的祷告。 　　在这片大陆，哦不，准确来说是这个游戏设定里头，人们可以有各自的信仰。 　　信仰神明也好，恶魔也罢，都是被容许的。 　　不过正统的信仰还是归属于神明，人们以信仰神明为荣。 　　其他的信仰虽然被允许，却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会被神奉者瞧不起。 　　而苏瑜的妹妹就是被神奉者瞧不起的一员。 　　她不信光明神，不信太阳神，只信奉那位传说中的血族亲王尤利塞斯。 　　一般给神明做祷告才能去教堂，像苏珊这种信奉血族的异端，只得在家里倾诉着自己的虔诚。 　　苏瑜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光板从窗外树叶之间落到了她的眉眼。 　　“隔壁玛丽阿姨每一年都会得到农神的赐福，果子长得又大又饱满。” 　　“苏珊，我看你信奉了尤利塞斯也快三年了，可人什么回应都没给你。” 　　“你要不要该个靠谱慷慨一点儿的来信奉？” 　　刚叨叨完祷告词的苏珊听了这话后鼓了鼓腮帮，起身提着裙摆很是不满地过去。 　　她气呼呼地站在苏瑜面前，小手叉着腰。 　　“才不是呢！我每天大多都在清晨祷告，尤利塞斯大人是血族，白天在睡觉自然听不到我的祷告！” 　　“那你干什么不选择睡前祷告？” 　　苏珊小脸一红，捂着脸转过身好像特别羞赧。 　　“哥哥你不害臊！” 　　“玛丽阿姨的祷告只是为了收成，我的祷告全是些少儿不宜的想法，要是被尤利塞斯大人知道了我要羞死！” 　　“……那你祷告都没办法传达你信仰个屁。” 　　苏瑜被噎住了，最后实在没忍住还是吐槽了一句。 　　“还不如跟我一样做个无信仰者，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才不要呢，没有信仰的人生多无趣啊。” 　　“再说了我才十四岁，要，要为尤利塞斯大人献上一切怎么着也得再等两年……啊瞧我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哥哥你快忘掉忘掉！” 　　少女的脸绯红，白皙的脖颈处有一颗蓝宝石项链。 　　阳光映照过来，反射的光让苏瑜觉得刺眼。 　　“……” 　　果然，我还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白天还是还有阳光明媚，不知怎么的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外面呼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雨点砸在窗户和房顶的声音，听起来莫名骇人。 　　卡罗.阿尔莱德，也就是苏瑜她们的父亲今天一大早便去王城了。 　　阿尔莱德家族虽然没落了，却并没有落魄到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 　　家里除了每月定期会从王城那边领到微薄的补助，更多的经济来源则是靠从旁的森林里狩猎和采摘药草，魔石，拿去王城变卖。 　　卡罗是入赘到阿尔莱德家的，倒不是因为什么生活困苦走投无路，而被逼无奈的选择。 　　他只是对苏瑜的母亲一见钟情了。 　　也好在他不是什么贵族，生活的磨砺让他有着一切必备甚至远超其他人的生活技能。 　　使得他在苏瑜母亲和祖父祖母离去之后，有足够的能力将她们养大成人。 　　“哥哥，外面的雨好大啊，父亲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情了？” 　　按照平日这个时候卡罗早就回来了，甚至已经坐在窗边位置惬意地喝上了热腾腾的红茶。 　　苏珊很是担心，雷声不时轰隆而下，一下一下像是往人心上落。 　　心悸一般。 　　“我出去看看吧。” 　　苏瑜说着起身将一旁挂着的斗篷和长筒的雨靴穿上。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她看着苏珊提着裙摆小步跑了过来，在对方快要走过来的时候伸出食指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 　　“乖，在家好好待着。” 　　苏瑜掀了下眼皮望向窗外，夜色静默一如她的眸光。 　　“外面雷雨交加，可不会怜惜你这朵娇花。”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属性是个撩人不自知，又很a的设定。参考我隔壁幻言的女主√ 　　本文主学院流，里面什么种族都有！女主现在外表是个男孩子，是游戏世界设定加禁术的原因，本文是基本上没人能看得出来，后期会有解释。 　　全文提到女主都会用“她”，只要是方便大家阅读理解和我也不容易搞混。 　　至少我写文的时候方便我认知了。我给朋友看的时候也觉得这样好辨认清楚。 第2章 　　圣罗王城很长时间没有下过这样的暴雨了，还是夜幕时分。 　　雷电交加，那闪电锐利似猛兽的爪牙，将漆黑的苍穹划破，撕碎静谧的雨夜。 　　苏瑜出门的时候除了要面对骤风急雨，还有一眼也望不到边的阴郁夜色。 　　雨水打在斗篷上“啪嗒”作响，风刮脸上的时候也挺疼。 　　因为是逆着风往前走，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谨慎。 　　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风给刮走了。 　　从森林这边往王城那儿过去，路不算特别远，也不崎岖。 　　只是因为暴雨，草叶被打在地上，溅了好些泥泞。 　　苏瑜试探着走了一截儿，而后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拿着琉璃灯出来。 　　用火精灵最爱的香油将它们给引了过来。 　　橘黄色的火点儿从她的指尖跳跃，她避开了大部分的风，用斗篷护着它们。 　　“抱歉，这么大的雨夜还麻烦你们过来。” 　　火精灵通人性，它们听到苏瑜的话后轻盈地飘到她面前，想要亲近她。 　　苏瑜一愣，伸手轻轻弹开了它们。 　　“还是算了。” 　　“上次你们热情得把我头发都给燎了，再来一次我实在无福消受。” 　　它们也不恼她把它们推开。 　　见没办法靠近，便乖巧地顺着苏瑜的庇护有条不紊地钻进了放着香油的琉璃灯里。 　　它们都进去了之后，苏瑜这才连忙将顶上揭开的灯面给盖上。 　　火焰跳跃灵动，在琉璃灯内肆意燃烧着。 　　一时之间将周遭的黑夜给驱散了大半。 　　有了光亮后苏瑜心下才有了底，她沿着泥泞不堪的路径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王城方向过去。 　　除了一路风雨往身上打，险些摔倒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之前从森林那边过来时候周围没有什么遮蔽风雨的地方。 　　到了王城内抬眸可见雷雨阴霾，却没有最初时候那般狂野了。 　　苏瑜身上的斗篷沾了好些雨水，她光是站在一个卖面包店的屋檐下避雨，那站着的地方便淌了一地的水。 　　“暴雨夜总是让人无可奈何呢。” 　　“不过也有奇遇，让我能够遇到像你这般俊美的绅士。你说是吧先生？” 　　对苏瑜说话的人是一个流浪汉，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没几处好的。 　　而此时他正和苏瑜一样在这片屋檐下避雨。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看来不常说话。 　　准确来说没什么人与他说话。 　　苏瑜垂眸淡淡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袋松饼，轻轻放在了流浪汉的手上。 　　“可能被雨水濡湿了些，不介意的话请拿去吧。” 　　她出门之前塞了两包松饼。 　　因为卡罗一大早就出去了，她怕对方饿了没怎么吃东西。 　　路上雨下得太大，包着松饼的纸袋也被打湿了些。 　　流浪汉如受到神明的馈赠一般，虔诚地接过苏瑜递给她的松饼。 　　“万分感谢，愿光明神赐予你无上荣光，先生。” 　　“你信奉光明神？” 　　苏瑜掀了下眼皮，见对方打开纸袋将狼吞虎咽的吃着松饼。 　　她没忍住顺着这么问了一句。 　　“是的先生，光明神是万物之光，有他存在光明才会普照天地，希望才会不灭长存。” 　　“那他给与过你希望吗？” 　　流浪汉被苏瑜这猝不及防的话给弄得一怔，他甚至停止了咀嚼，嘴里的食物塞得腮帮鼓鼓。 　　“看来还没呢。” 　　苏瑜瞧了一眼已经小了许多的雨势，抖了抖斗篷上的水珠。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愿有朝一日你能得光明神垂怜。” 　　她说着迈着步子准备往王城更里面走去。 　　然而苏瑜刚走了一步，后面的男人慌忙唤住了她。 　　“请问先生你呢？可有得过神明垂怜？” 　　苏瑜脚步一顿，回头掀了下眼皮看向了对方。 　　恰好天上一道落雷划破天际，刺眼的白光映照在她的眉眼。 　　随即，一切又隐没在漫天的夜色深重。 　　“不好意思，先生。” 　　“我不信神明。” 　　…… 　　苏瑜出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苏珊在家里一直来回走着，外面雷雨交加的，她心下实在焦虑担忧。 　　“怎么还没回来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少女踱着步，走得急了险些把裙摆给踩到。 　　屋子里的壁炉烧得很旺，橘黄色的火焰摇曳。 　　然而里面越暖和，越发衬得外面寒冷可怖。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苏珊拿着自己的小斗篷推门准备出去，结果人都没走几步便被骤风给逼 　　进来了。 　　她棕褐色的长卷发本就有些蓬，被风这么一吹立刻成了鸡窝。 　　还有雨水打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算了，我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吧。” 　　苏珊趴在窗户，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留意着有没有人提着灯往这边回来。 　　在焦急地等候之中，她看着这一片如墨的夜色，恍惚之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对啊！祷告！虽然我没办法出去，可是我可以向尤利塞斯大人祷告！让他保佑父亲和兄长平安归来！” 　　现在正是黑夜，是蔷薇君王清醒的时间。 　　他一定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苏珊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白皙小巧的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 　　裙摆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在空中划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让我找找，我记得就放在这个书架后面的啊。” 　　她搬着椅子踩上上面找着平日藏起来的那本《暗夜颂》，这是带有黑魔法性质的祷告书。 　　卡罗很不赞成苏珊信奉血族亲王尤利塞斯，觉得是异端是邪教。 　　不仅是他，大多数的人都对这种不属于正统的信仰敬而远之。 　　它能存在，却不怎么被世人接受。 　　所以苏珊一直把这些东西藏着，只有在卡罗不在的时候才敢拿出来。 　　苏瑜对苏珊信仰的是神明还是邪教一点儿也不在乎，因为她比少女更极端。 　　——她是个无信仰者。 　　“不会是父亲发现了给我拿去烧了吧，我明明用圣书挡住了，应该不会看到吧。” 　　苏珊翻找了好一会儿，最后这才从墙角地方找到了《暗夜颂》。 　　原来是她塞得太里面了，结果给掉到地上去了。 　　她弯腰把书捡起来，用手将黑色书皮上的灰尘给拍去。 　　书面并不是纯黑，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类似魔法阵的繁琐花纹，金色的，很是清晰分明。 　　苏珊去洗净了手，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书页给打开。 　　这不是她第一次翻看这本书，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紧张。 　　可能是因为正值黑夜，也可能是此时只有她一人。 　　苏珊强迫自己平复下莫名激动的情绪，在心跳趋于平和之后。 　　这才将翻开的书页放在桌上，姿态虔诚地开始祷告。 　　“无尽黑夜中的永生之王，密隐于虚无之中的避世者——尤利塞斯。” 　　“请允许我在此呼唤您的尊名，请原谅我在此惊扰您的宁静。” 　　“您的仆人愿意为您献上灵肉与血液，愿意成为您杯中卑微的血，祈求您的垂怜与降临……” 　　在最后一个字从唇齿之间跳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苏珊的错觉。 　　她感到原本被壁炉烘得温暖屋子骤然冷凝，似数九寒冬，连呼吸都被冻结。 　　外面的雷雨声响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苏珊试着仔细听了下，发现一切都静得不可思议。 　　好似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最初的兴奋和狂热渐渐因着诡谲的氛围给淡了下去。 　　苏珊咽了咽口水，手紧握着放在胸口位置攥着。 　　紧张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尤利塞斯大人？” 　　她低声唤了一下，放轻脚步来回踱步在屋子里走着。 　　“您在吗尤利塞斯大人？您要是在您就吱个声，您不说话我好害怕呀……” 　　苏珊胆子不大，现在又是一个人在家里，周围黑漆漆的，她很容易想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在。” 　　“小蔷薇。” 　　一片阴影从苏珊头顶笼罩，那身后传来的声音喑哑蛊惑。 　　在夜色之中似葡萄酒液般，撩人心弦。 　　“尤利塞斯大人？！” 　　苏珊听到男人的声音后心下一动，她眼睛亮的出奇，下意识想要回头看过去。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覆盖在了她的眉眼。 　　“还不行。” 　　“我只是应你心愿而来。在你还没有完全为我献上一切的觉悟之前，是不能直视我的。” 　　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他的声音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直撩拨着她。 　　那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明明是冰凉一片，可苏珊的耳朵连带着面颊都是滚烫绯红的。 　　“好，好的，我不回头看。” 　　苏珊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轻扫在了尤利塞斯的掌心。 　　“尤利塞斯大人，既然您应了我的心愿而来，那您能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吗？” 　　“我兄长和父亲至今没回来，外面雷雨交加我实在担心，您能保佑他们平安归来吗？” 　　尤利塞斯没有立刻回应苏珊，他用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搭在她白皙的脖颈处。 　　指腹暧昧地摩挲着那片细腻的肌肤。 　　“好孩子，你知道和血族许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知，知道。” 　　“是要用我的血交换对吗？” 　　苏珊信奉了尤利塞斯三年，自然知道祷告回应会被付出些代价。 　　“尤利塞斯大人，代价轻重由愿望难易决定。我这个愿望应该不算多重吧？” 　　少女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正抚摸着自己脖子的男人。 　　尤利塞斯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少女的鲜血，他对血液很挑剔。 　　如果苏珊的血不够甜美他也不会回应她的祷告。 　　苏珊的眼睛被遮住了，听觉骤然被放大了好几倍。 　　她感觉到尤利塞斯的气息在她脖颈处喷洒，冰霜一般。 　　“当然，我并非贪得无厌之人。” 　　他低头，殷红的双眸有晦暗的光亮闪烁。 　　“少女的芬芳一滴足矣。” 第3章 （修） 　　王城苏瑜还算熟悉，她尽量往屋檐下走避开雨水。 　　然而这雨虽然小了些，她鸦青色的头发还是不可避免沾染上了水珠。 　　她的头发不是和苏珊一样蓬松，是阿尔莱德家族里少有的黑长直。 　　不过苏瑜的头发不比苏珊的短，齐腰位置。 　　平日里会用一条墨绿色的发带松松绑起来，没太多讲究。 　　和王城贵族比起来，既没有精细的绸缎束发，周身也没有璀璨的宝石配饰。 　　给人的气质很平和。 　　也不知道是游戏设定还是家族有什么隐秘，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她便一直保持着男性特征。 　　苏瑜有喉结，细微的凸起，很是小巧可爱。 　　尽管下半身没有那种东西。 　　但是表面上看上去，只会让人以为她是一个五官精致的少年。 　　苏瑜在来王城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卡罗，于是她顺着平日里男人经常会去的几个地方找了一遍。 　　最后在一家帝都酒馆的吧台旁边找到了他。 　　里面好几桌都坐满了客人，大多都是一些衣着讲究，喝得满面绯红的绅士。 　　少有几个肤白貌美的小姐坐在那群绅士中间陪聊倒酒。 　　酒杯里或褐色或殷红的酒液摇曳。 　　杯光映照在她们的眉眼，她们眼眸柔媚，落在人身上让人骨头都酥麻。 　　苏瑜推门进来的时候在门口将沾了水露的黑色斗篷褪去递给了一旁的接待，稍微整理了下衣衫上的皱褶后。 　　这才径直往卡罗那边走去。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不为别的，因为少年的气质太过纯粹温和，和这里觥筹交错格格不入极了。 　　那些陪酒的小姐摇着羽毛扇子遮掩着面容，一双眸子大胆直白地往苏瑜身上落。 　　“这是王城哪家的小少爷，是贵族吗？” 　　“看他身上的装扮可不像是贵族，哪有贵族出门穿得这般寒酸。不过他生得真好看，这样的美貌我也就在拉曼王子身上瞧见过。” 　　周围人自以为小声的议论其实全然入了苏瑜的耳朵。 　　她并不在意旁人的议论，走到在吧台撑着下颌打着盹儿的男人旁边。 　　吧台调酒的青年抬眸便看到了苏瑜的身影，他勾起唇角朝着她清浅一笑。 　　“阁下想要点什么酒？” 　　“要是不常喝的话，我建议你选一杯清淡的青果酒试试。” 　　“不用了，我不喝酒。” 　　苏瑜顿了顿，视线往浅眠的卡罗身上落。 　　“我是来找他的。” 　　“请问你是卡罗阁下的……？” 　　“我是苏瑜.阿尔莱德。” 　　“他是我父亲。晚上突然雷电交加的，我怕他出了什么事情特意来王城看看。” 　　尽管她知道卡罗偶尔会来这里小酌几杯，但是她只是知道这家酒馆。 　　今天算是她头一次进来，因此里面没人认识她。 　　“是苏瑜子爵啊。” 　　那个青年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而后收敛了面上的情绪。 　　“你父亲原本是打算回去的，中途遇到了雷雨，便进来避了雨。” 　　“结果喝了几杯便睡着了，看样子他今天的确有些累了。” 　　苏瑜余光瞥了一眼卡罗，瞧着他睡得正香也不好直接把他叫醒。 　　她付了卡罗的酒钱后，坐在旁边打算耐心等一会儿。 　　一旁距离吧台最近的小姐摇着羽扇过来，柔弱无骨似的轻靠在了苏瑜的身边。 　　“令尊可能要些时间才能清醒，要是子爵大人不介意的话，我点一杯请你尝尝？” 　　苏瑜看着对方明送秋波的样子，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张皮囊生得很好，不乏有些夫人小姐喜欢。 　　“谢谢，只是让你这么美丽的小姐破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弯着眉眼对着女人笑得温和。 　　“再说，我要是真的接受了你的馈赠反而浪费了这杯酒。” 　　“子爵大人你说笑了，能请你这样俊美的小绅士喝一杯怎么能算是浪费呢？” 　　“已经醉了的人，饮再多美酒都会寡淡至极的。” 　　苏瑜伸手轻轻地牵着女人的手，低头缓缓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 　　“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小姐。” 　　她在没到这个世界之前并没有这般会说话调情，大约是受了卡罗和帝国民风的影响。 　　或者苏瑜本身对这些事情就得心应手，信手拈来，她学得很会，甚至会举一反三。 　　倒也不算是为了讨好别人，不过既能够让对方心情愉悦，又能够让自己受益或者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唔……苏瑜？” 　　一旁的卡罗隐约听到了声音，悠悠转醒。 　　他棕褐色的眼眸还不太清明，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是担心我特意来王城这边接我的吗？” 　　“是的父亲。不仅是我，苏珊也很担心你的安危。” 　　苏瑜见男人差不多已经清醒了，朝着女人微微颔首。 　　起身扶着微醺的卡罗往大门口过去。 　　男人只把身体小部分的重量往苏瑜身上靠，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外面。 　　“嘿，我醒来的真是时候，这暴雨已经快过去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父亲。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赶紧趁着雨小了回去。” 　　苏瑜扶着他慢慢往外面走去，取了斗篷推门离开之后。 　　她们的身影一下子便隐没在无尽的黑夜里。 　　那刚才坐在吧台和苏瑜搭讪的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像是喝醉了一般，带着酡红。 　　“嘴甜的小绅士，这话你比我更适合。” 　　她红唇微扬，一旁调酒的青年反应了一会儿。 　　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薇拉，看来你相当中意阿尔莱德家的小少爷呢。” 　　女人笑了笑，用扇子遮掩住了她的唇齿。 　　“只是惊叹于他的美貌和气质而已。” 　　“谁能想到没落了近百年的阿尔莱德家族里，还有一束[未陨落的光辉]呢。” 　　从王城回去的路上，没了来时的暴雨雷电。 　　哪怕是扶着卡罗，苏瑜都觉得很轻松顺利。 　　“那杯伏特加真烈，不知道今天里面加了什么，后劲儿这么久都没过去。” 　　卡罗一边嘟囔着一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远处灯火通明，他从这边看去也能从窗户位置瞧见自家壁炉里的火焰摇曳。 　　“不知道苏珊一个人在家怕不怕，毕竟今天这天够呛，风吹着窗户都像是恶鬼哀嚎似的……” 　　“行了别嘟囔了，她怕不怕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苏瑜听了他碎碎念了一路，微微皱了下眉，也有些烦了。 　　“你以后要是回不来拖风精灵传个消息回来，也省得我大晚上这么折腾一路出来找你。” 　　“嘿嘿嘿，知道了，这不喝了酒给忘了吗？” 　　她看着对方傻乎乎地笑着，还是不怎么清醒。 　　苏瑜叹了口气，知道卡罗这个时候这个状态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多少。 　　算了。 　　等他清醒之后再说一遍吧。 　　苏瑜这么想着将他扶着靠在门口位置，而后抬起手准备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在夜幕之中清晰至极。 　　“苏珊是我，我带着父亲回来了。” 　　里面的尤利塞斯刚低头凑近苏珊的脖子，尖利的獠牙伸出。 　　只稍一下便能够刺破少女娇嫩的肌肤。 　　苏珊没想到苏瑜他们这个时候就回来了了。 　　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覆在她眼睛上的手便轻轻收了回去。 　　等到她回头看去，尤利塞斯凭空消失一般，没了身影。 　　刚才的一切就好似她做了一场梦。 　　苏珊眨了眨眼睛，在听到门外苏瑜的声音再次响起后这才连忙应道。 　　“来了哥哥！” 　　她提着裙摆匆匆跑了过去，将门打开之后先闻到了卡罗身上浓重的酒味。 　　“父亲喝酒了？” 　　“雨太大他回不了，便在王城那边喝了几杯酒。” 　　她们扶着卡罗就近往餐桌旁的椅子上过去。 　　把他放下后苏瑜这下褪去濡湿的外衫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苏瑜整理了下衣服，余光无意间瞥到了桌子上放着的那本《暗夜颂》。 　　“你刚才祷告了？” 　　“那你心爱的尤利塞斯有回应你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刚才她人也没看到，对方也没来得及向她索取什么。 　　苏珊觉得半真半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看来是没有，要是有的话你早就兴奋地手舞足蹈了。” 　　她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暖了下胃，一旁的卡罗刚坐下又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苏瑜看了只是让苏珊给他披一件外套厚，便没再管他了。 　　“你祷告了什么？是担心我们所以祈愿我们平安归来吗？” 　　苏珊点了点头，趁着卡罗睡着了的空挡连忙把那本禁书给合上藏回了书架后面。 　　“估计是尤利塞斯大人提前得知了你们平安无事，所以这才没有问我索取什么。” 　　“呵。” 　　苏瑜扯了扯嘴角，脸上少有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我的傻妹妹，别把血族想得太善良了。” 　　“他没回应你最好，要是回应你而来那只是自讨苦吃。” 　　少女没太明白苏瑜这话里的意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皱了皱鼻子。 　　“什么自讨苦吃？我的血有那么难喝吗？” 　　“没说你的血难喝。” 　　苏瑜将茶盏轻轻放下，掀了下眼皮看向她脖颈位置。 　　“我怕你哪天脑子不清醒真把他给叫来了，所以签了契约提前让精灵附着了[盾]在你脖子上。” 　　“他敢咬你，牙先给他崩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刚恢复了暖意的屋子因为苏瑜这话，骤然又陷入了一瞬的冷意。 　　苏瑜觉察到了什么，黑色的眸子往周围扫了一眼。 　　在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后，她下意识伸手去拿她的茶盏。 　　结果刚才还热腾腾的红茶没了温度。 　　表面甚至还凝了一层薄冰。 　　“……” 第4章 　　那冷意刹那之间，等到屋子里回暖了后，苏瑜的情绪这才稍微缓了一下。 　　“窗户我给关了呀，怎么刚才突然一下那么冷？” 　　那股子冷意苏珊也感觉到了，一旁正在打盹儿的卡罗也冷得哆嗦了下。 　　她一边搓了搓胳膊，一边过去检查窗户关严实了没有。 　　苏瑜垂眸看了下杯子里面的红茶，表面的冰霜已经褪去。 　　一切恢复如初，好似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似的。 　　她试探着动了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而后将杯子缓缓放下。 　　“不是风的关系。” 　　苏瑜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并没有点明其他。 　　她这么冒着雷雨出去一遭也挺累的，见危机解除了也没太多精力去思考旁的东西。 　　“我去洗个澡，一会儿父亲醒了你记得叫他也去洗个热水澡再睡。”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忘给你烧热水了。” 　　在苏瑜走之前的时候就特意叮嘱了苏珊提前帮忙把水烧好，然而她关心则乱，一直想东想西的。 　　浑然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这么说着瞧见了苏瑜手边那盏还亮着的灯盏，里面火精灵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香油。 　　在香油没有全然蚕食之前，它们是不会离开的。 　　“哥，你让火精灵帮你烧吧。它们速度快，事过后你再给它们一些香油作答谢就成。” 　　在这个圣罗大陆里，精灵这一种族再常见不过。 　　那些身份尊贵，常年在森林里深居浅出的精灵她们自然没法驱使。 　　可是像风精灵，火精灵这种没什么灵智的小精灵却可以通过签订契约或者吃食来驱使它们帮忙。 　　它们大多也友善，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小帮手。 　　“……还是算了。它们太喜欢亲近我了，我怕水没烧热我人先给烧着了。” 　　不知道是游戏设定还是苏瑜本身就招这种小家伙喜欢，它们总喜欢碰触她，往她衣服里钻。 　　“哈哈哈哈也是，我之前去教堂陪玛丽阿姨祷告的时候就有听说过，那些小精灵对待精灵贵族才会这般亲近。” 　　“精灵贵族生得都好，它们可能也馋你美色。” 　　聊到苏瑜的一些糗事，苏珊比什么都来劲儿。 　　“我记得之前你驱风精灵来给你风干衣服，结果它们把你给吹天上老半天，到了晚上才把你放下来哈哈哈哈哈。” 　　提起那件事苏瑜就头疼，当时小镇邻里都瞧见了。 　　她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出门。 　　“我怎么有你这种以兄长的痛苦为乐的妹妹。” 　　苏瑜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并没有多在意。 　　她刚准备上楼去烧水洗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对了，这本《暗夜颂》你最近最好别碰了。” 　　“不行！这是我的信仰！我每天不翻阅祷告它我会浑身不舒服的！” 　　苏珊连忙把桌子上的那本《暗夜颂》给拿起护在怀里，生怕苏瑜上来抢了似的。 　　“这种全世界都被夺走的感觉你能明白吧？比如你最喜欢的蛋糕每天都能吃到，有一天缺席了你也会很不自在的！” 　　“……其一我不吃甜食，其二我也不明白你那种跟犯了相思的感受。” 　　“哼，你这个无信仰者是不会明白的。” 　　少女闷闷地嘟囔了这么一句，手把书抱得更紧了。 　　见苏珊没有退让的打算，苏瑜叹了口气先一步做出了妥协。 　　“那这样吧，我可以让你把这本祷告书拿着，我也不告诉父亲。” 　　“只是你以后不能晚上拿出来了，很危险。” 　　少女听后一愣，她不解地歪着头看向苏瑜。 　　“危险？哥，你是指尤利塞斯大人吗？” 　　苏瑜抱着手臂，她挑了挑眉。 　　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但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诶嘿嘿嘿也是，尤利塞斯大人本身就迷人又危险。” 　　“……” 　　没救了。 　　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恋爱脑。 　　…… 　　昨夜经过暴雨洗涤之后，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 　　草叶青绿，空气也比往日要清新许多，仔细闻还能闻到泥土的芬芳。 　　卡罗宿醉了一晚上，从房间出来洗漱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头还是有些晕乎乎。 　　“父亲，我烤了面包和松饼，你是要配红茶还是牛奶？” 　　苏珊瞧见卡罗出来了，从厨房探出脑袋询问。 　　“麻烦你了苏珊，给我来一杯热牛奶吧。” 　　“那你是要蓝莓酱还是花生酱呢？” 　　“花生酱吧。” 　　她把早餐端了出来，用精细的盘子给盛放好。 　　还有些新鲜蔬菜沙拉，看上去健康又美味。 　　家里的早餐一般是苏瑜和苏珊轮流做的，今天刚好轮到苏珊。 　　她刚坐下给吐司涂抹花生酱，窗外有几声鸟儿扑棱着翅膀的声音传来。 　　“哥哥，好像是王城那边的风鸟，你最近有订了什么东西吗？” 　　“我没订东西。” 　　苏瑜伸手过去，那羽毛浅蓝的风鸟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手指。 　　风鸟只有拳头大小，落在上面根本没什么重量。 　　“好像是一封邀请函。” 　　她把风鸟叼着的那封白底金纹的信封取下来。 　　没有忙着拆开，而是翻看了下表面。 　　上面印着一处很清晰的印章。 　　只要是圣罗王城的人都能够一眼辨认出来，权杖六翼——是帝国诺亚学院的标识。 　　权杖代表王权，六翼代表神权。 　　是当今主流的人与神两大种族。 　　圣罗帝国是一个典型的王权神授的国家，这所学院也是神明授意创办的。 　　苏瑜有些印象，游戏世界的大背景便是以神魔休战，各个大陆满目疮痍时候开始的。 　　种族之间疲于战事，最后经过协商由神明引导签订了[百年休战]的契约。 　　同时在休战契约签订之后，为了更久远的维护和平。 　　各种族以人族和精灵族为主，觉得战端发起的主要是因为有的种族的权益没有得到满足。 　　于是提议了在不伤害其他种族的利益的基础上，尽可能的满足种族平等。 　　这个听起来可能有些笼统，不过举个例子倒是好理解。 　　比如以前的信仰只能为神明，现在尽管主流依旧是以信仰神明为主，信仰却多元化了。 　　信仰血族，信仰魔族，都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再比如神明与人族创立的这所诺亚学院。 　　不仅是人族的幼崽，精灵族，人鱼族，矮人族，甚至连魔族和血族的幼崽都能在考核合格的情况下入学一起学习。 　　这一点的提议，在苏瑜看来的确要比签订的休战契约考虑得要更深远。 　　“诺亚学院的印章？！哇，哥哥你赶紧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苏珊眼睛一亮，脑袋凑过去的时候长长的头发扫得苏瑜鼻子痒痒的。 　　“会不会是陛下突然想起阿尔莱德家族以前的辉煌了，所以给我们整了一块封地？或者要给你升爵位？” 　　“哈哈哈苏珊，我的傻女儿。你总是喜欢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要是陛下真的能想起来我们早就住进王城了。” 　　卡罗喝了一口热牛奶，嘴边一圈的胡茬上都沾染上了奶白。 　　“应该是诺亚学院的招生邀请，每一年王城的风鸟都会将邀请函寄给年满十六岁的孩子。” 　　“你哥哥今年正好符合招生要求。” 　　苏瑜拿出来一看，果然和卡罗所说的一样。 　　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有校长——也就是国王的印章。 　　“真的诶！是邀请哥哥去参加开春三月的招生考核。” 　　少女将掉落在面颊的碎发别在耳朵后，蜜糖色的眸子里带着疑惑。 　　“父亲，诺亚学院招生考核的内容一般是什么呀？” 　　“要是考什么格斗，魔法什么的话，哥哥好像没什么优势。” 　　“不会考那种具体的项目的。” 　　“各个种族的优势不同，精灵族天生擅骑射，人鱼族擅长水系魔法，魔族更是强悍。要是真的只考验魔力和格斗什么的，对人族还有其他种族都不公平。” 　　卡罗常年来往王城，知道的自然要比普通镇子上的人要多得多。 　　“招生考核一般考验两个方面，一是天赋，这也是分班的重要依据。” 　　“二是潜质，在不具备和其他人同等的资质的前提下，是否有其他方面过人的潜能。” 　　一个天生，一个后天。 　　都能成为入学考核的标准，挺公平公正的。 　　“比如前几年一个少有的不擅长水系魔法的人鱼族，最后凭借着出众的外貌也破例通过了考核。” 　　不仅是苏珊，就连一旁的苏瑜也给被噎住了。 　　“……这算哪门子考核？靠脸就能进？” 　　少女不满地这么嘟囔了一句，表示不忙理解。 　　卡罗听到后笑了笑，他用温厚的大手轻轻揉了揉苏珊柔软的发顶。 　　“孩子你不明白，有时候美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运气也是。” 　　“那个人鱼族既有美貌又有运气，她原本考核没通过收拾东西打算回深海的。” 　　“当时被王子看上了，哦不，现在应该叫国王陛下了。” 　　他很是感叹，语气之中莫名带了点儿羡慕。 　　“瞧瞧，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刚成年，上陆地一趟直接成了帝国王妃呢。” 　　“……” 　　“……” 　　这不是人鱼，是锦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害，谁不想躺赢当个锦鲤呢？ 　 第5章 　　诺亚学院三月中旬开学。 　　这个时候刚三月天，还有小半月的时间。 　　对于为什么会穿进这个游戏世界里，又是该如何才能够回去这些事——苏瑜并不着急。 　　在她看来出去了要当个社畜，还远没有这里来得轻松自在。 　　而且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这个游戏也是如此。 　　当时林夏说了这个游戏通关的两种方法，一是攻略四条支线人物，二是升到满级。 　　苏瑜现在在游戏里，她即是玩家。 　　与其像个无头苍蝇那样乱来，倒不如跟着剧情走。 　　比如现在的入学剧情，就是游戏的开章。 　　她只需要走完剧情，打通游戏关卡就成。 　　因此，和苏珊得知了自家哥哥要去诺亚学院参加招生测试时候的激动不一样。 　　从始至终，苏瑜都很淡定，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哥哥你要不要提前做点准备啊？你到时候去参加招生测试需不需要带点东西啊？而且没准你就特别顺利入选了，你肯定得办理入学手续啊。” 　　少女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对一旁正在翻阅书籍的苏瑜说道。 　　“我记得父亲有一个储物指环，每一次猎了些小兽都是储存到里面拿去王城变卖的。” 　　“我们先做好入学的准备，把些被褥还有衣服都整理好，到时候也不用拿行李箱了，直接放戒指里就成了。”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别的不好说，如果能够靠脸的话你肯定能行。” 　　苏珊想起来前几天卡罗给她们说的那个“人鱼变王妃”的事情，下意识打量了下苏瑜的模样。 　　唇红齿白，肌肤胜雪，长得比王城大多贵族少爷都要精致漂亮。 　　没准还真有个公主或者小姐瞧上了也说不定。 　　苏瑜被对方这个回答给气笑了。 　　她将手中的书页合上，抬眸看了过去。 　　“所以在你眼里我除了这张脸就一无是处了？” 　　“也不是啦。” 　　苏珊心虚地笑了笑，棕褐色的眸子剔透清澈。 　　“只是诺亚学院是出了名的魔法学院，你脑子再好使没点儿魔法天赋也不好进魔法科系啊。” 　　苏瑜没有魔法天赋，哪怕还没有经过测试也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一般有魔法天赋的人即使没有进入学院正式的学习魔法，在此之前也是能够掌握些魔法的。 　　就比如说卡罗，他在空间魔法上有些造诣，那枚储物指环便是他的杰作。 　　苏珊则是能够控制一些小物件，能够把一个杯子，或者一本书给移动到十米以内的地方。 　　而苏瑜虽然很得那些小精灵的喜欢，可是她只是能够签订短期契约驱使它们做点儿事，这是普通人都能办到的事情。 　　因此到目前看来，苏瑜的确并不具备魔法天赋。 　　不过先天不具备魔法天赋的人并不代表和魔法无缘。 　　他们也能通过后天来学习魔法。 　　只是诺亚学院对于魔法科系的学生要求很高，一般先天不具备天赋的会被筛选掉。 　　“为什么非要进魔法科？我看了下诺亚学院系别的介绍，不是还有普通系吗？” 　　苏瑜单手撑着下颌，阳光从窗外落进来，将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连睫毛微颤的时候都似振翅的金蝶。 　　“帝国除了需要魔法师治愈师之外，还需要有头脑的普通人。” 　　“毕竟芸芸众生里，哪有那么多生来就有天赋的人。” 　　苏珊听了苏瑜这话后愣了，眨巴眨巴眼睛后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吧哥，去了诺亚学院进不了魔法科系，还不如不去呢。” 　　“你先试试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托教堂的山姆叔叔帮你引荐下那所贵族学院，你去那里读书比去诺亚学院普通科要强多了。” 　　“至少不会被那些贵族看不起，受他们欺负。” 　　这也是苏珊不想让苏瑜进普通科的主要原因。 　　不是觉得进去不好，毕竟有诺亚学院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在里面读书也挺有面儿的。 　　只是听说那里的贵族看不起普通人，自视甚高。 　　要是苏瑜没进魔法科难免会受他们的冷嘲热讽。 　　还没等苏瑜回应，外面的卡罗从林子里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苏珊的话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了个大概。 　　“苏珊不用担心，你哥哥会进诺亚学院的。” 　　卡罗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苏珊柔软的发顶。 　　“而且就算没进魔法科，不是还有个骑士科吗？那是即使不会魔法也会受人尊重的科系。帝国历任骑士团的骑士都出自那里。” 　　“父亲，那我进骑士科可能要比进普通科的希望更渺茫了。” 　　苏瑜将手中的书页轻轻合上，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 　　“谦恭，怜悯，英勇，牺牲，荣誉，还有誓死的忠诚。” 　　“你看我有哪一点儿符合？” 　　进入骑士科是需要宣誓的，只有绝对纯粹忠诚的灵魂才能通过考验。 　　像她这样的要是能进去了，那帝国骑士团才是真的完了。 　　她原想着顺利走完剧情，慢慢学习升级，这样自然而然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结果没想到这游戏开篇就送了自己一个大难题。 　　这个诺亚学院是剧情的开始，她不进去的话根本没法走剧情。 　　想到这里苏瑜顿了顿，放下书叹了口气揉了下太阳穴。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与其说苏瑜是一个乐天派，倒不如说她是随遇而安类型。 　　她讨厌麻烦，却不怕麻烦。 　　在事情还没有真正到达没办法解决的情况之前，她并不会焦虑着急。 　　毕竟这世上办法总比困难多。 　　苏珊和卡罗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于是关于之后诺亚考试的分科测试的事情就这么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日子也和以往一样过。 　　大家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直到两天后玛丽阿姨提着一篮子饱满通红的果子上门拜访的时候，苏瑜这才反应过来又到了镇上一周集体去教堂祷告的日子了。 　　苏瑜是个无信仰者这件事除了家里人没什么人知道，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丢人，只是为了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为了合群。 　　所以镇上的人们以为她只是在光明神和神主或者其他神明之间摇摆不定，尚未决定终生的信仰而已。 　　“苏瑜，这是刚得了农神庇佑长出的果实。之前你让精灵帮我找回了落在田间的戒指，这算是谢礼，希望你能够收下它。” 　　玛丽阿姨是一个体型微胖，面容和蔼的女人。 　　她头上绑着棕黄色的头巾，穿着的衣服也比别的女人要大上一号。 　　“还有，教堂集合的钟声马上就要响了，我怕你又给忘了这才过来唤上你一起。” 　　“……是的，我记性不好，每次都忘。” 　　苏瑜哪里是忘了，分明是不想要跟去。 　　只是玛丽阿姨太过热情，希望她能够早点解决自己的信仰归属问题。 　　在发现苏瑜在自己没过去唤的时候总是没来后，这才养成了一周一次上门带她一并去祷告的习惯。 　　“没事，阿姨记得。” 　　玛丽阿姨笑了笑，也没注意到刚才苏瑜微妙的停顿。 　　“你啊得多去教堂感受下神明的训导，你都十六岁成年了，再不快点定下信仰可就晚了。” 　　“少一年信仰就比旁的人要少一年的赐福，是很容易折损气运的。” 　　苏瑜没有说什么，只是勾唇浅淡笑着。 　　她知道对方是好意，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总不能告诉对方这气运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怕是要折损一辈子了。 　　苏珊刚从外面花圃那边剪了花回来，结果到了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了玛丽阿姨。 　　“玛丽阿姨，祷告的时间要到了吗？要是不急的话等等我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镇上集体祷告的时候是不分信仰的，哪怕不是信仰的不是主流也可以一并参加一起祈愿。 　　这也是作为信仰血族的苏珊每周唯一一次能够去教堂的时间。 　　“不成不成，这一次你可不能跟过去一同祷告了苏珊。” 　　抱着花叶的少女听后疑惑地皱了皱眉，娇艳色泽之间，也没柔化她的眉眼。 　　“为什么？集体祷告不是讲究的是信仰平等吗？我为什么不能去呀？” 　　玛丽阿姨面露为难，她视线小心翼翼扫了一眼四周。 　　而后这才凑近苏珊压低声音解释道。 　　“听教堂里的神职人员说今天王城神院的人会来聆听祷告，平日还好，这一次你要是去了会被视为异端的。” 　　“孩子，你要知道。帝国的人最重视正统，哪怕其他信仰是被允许的，你的出现也会引起他们的不愉。” 　　神院的人大多都是神明的化身，也是诺亚学院里最高级别的院系。 　　至少在帝国里是地位最崇高的存在。 　　像他们这种没落了的贵族，还有连王城都挨不到边的小镇子是得罪不起的。 　　苏珊知道利害关系，只是她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她瘪了瘪嘴，最后妥协了，抱着花径直回了房间。 　　苏瑜视线淡淡的往苏珊身上落，看着她气得腮帮鼓鼓的样子眼眸闪了闪。 　　她看向门口等着自己的玛丽，像是感叹又像是在陈述着开了口。 　　“玛丽阿姨，信仰似乎也分三六九等呢。” 　　不知道是不是玛丽的错觉，她总觉得说这话的时候苏瑜的神情有些冷。 　　“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仰平等，那只是为了维护表面和平的粉饰说辞罢了。” 　　玛丽叹了口气，面上少有的严肃。 　　“可惜了，苏珊要是能够信仰正统就好了。不然以她的资质一定能够受到神明长久的赐福的。” 　　说到这里她似乎也觉得当着苏瑜的面说她妹妹不大好，玛丽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瑜，只要你之后能坚定自己的信仰，我相信阿尔莱德家族一定会因你而重塑荣光的。” 　　“要知道，神明最是偏爱像你这样好看又聪慧的孩子。” 　　不知道这话戳中了苏瑜什么笑点，她听后弯着唇角笑得开怀。 　　三月春日所有美好，全都融在了她的眉眼。 　　可她下一秒说出的话好似凛冬复苏，寒冷攀爬在了玛丽的脊背。 　　“是啊。” 　　“和人们擅长划分信仰正统与否一样，神明也将他们的信徒分为了三六九等。” 第6章 （修） 　　苏瑜很少对外人说关于神明和信仰的事情，为了更好的融入在这个镇子里，乃至这片大陆。 　　她对外人隐瞒了自己无信仰的事情。 　　只是今天这件事太过讽刺了，她实在没忍住多说了一两句。 　　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 　　“苏珊你剪花叶的时候把枝叶剪少些，别又像上一次一样剪的光秃秃的，很难看。” 　　苏瑜看着屋子里剪着花叶准备往瓶子里放的少女。 　　“花精灵已经找我控诉过了，说要是你再这样糟蹋它的花以后就不让你摘花了。” 　　“……我天天给它们浇水施肥，它们怎么这么小气。” 　　苏珊虽然嘴上这么抱怨着，不过手上的动作还是收敛了好些。 　　只往杂叶较多的地方下刀。 　　对于苏瑜能和精灵沟通这件事玛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她还是忍住感叹。 　　“不愧是阿尔莱德家族，像我们这样普通的平民一辈子也就只能使唤些小精灵，哪有可能和它们自由沟通。” 　　“玛丽阿姨谬赞了，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苏瑜笑了笑，笑容很浅淡，跟晨间拂面的清风一般。 　　“人都有得失。我虽然有幸能和那些小精灵沟通，可却没有什么魔法天赋。” 　　“比如在土元素魔法的操纵上，整个镇子没人能够与你相提并论的。” 　　“你真会说话，我也就会一点儿皮毛。和王城里的那些贵族们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玛丽虽这么说着，但是没人不喜欢被夸赞，还是被这么漂亮的少年。 　　她捂着嘴笑着，眼角有些许皱纹挤出来。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等祷告结束之后我们再说。现在得赶紧去教堂，迟到可是对神明最大的怠慢。” 　　苏瑜将那篮子果子放到桌子上，这才跟着玛丽一并往镇上那个小教堂那边过去了。 　　教堂的门在开启的地方是用黑色的线条做装饰的，一眼看过去便能瞧出十字架的形状。 　　稍微留意去看便能够发现门把也很有特色。 　　是一个手掌大的菱形银色边框。 　　里面是翅膀和权杖，和诺亚学院的徽章很相似。 　　两只翅膀包裹着金色的权杖，以保护者的姿态。 　　苏瑜淡淡瞥了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玛丽提着及地的衣裙轻手轻脚地推开教堂的门，内里一片纯白装潢映入了苏瑜的视野。 　　和以往周末集中祷告的时候不大一样，今天的气氛似乎要比往日更加庄重。 　　镇子上一共百里号人，这个教堂足够容纳。 　　他们来的并不算晚，然而进来的时候发现大家基本上都到齐了。 　　大殿之内一片肃静，每一个人都闭眼冥神静心等待着祷告的开始。 　　山姆神父戴着十字架，一身黑色长袍着身站在洗礼池边。 　　他听到了动静往苏瑜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微微颔首示意她们进去。 　　因为算来晚了，只有后排拱廊边还有些位置。 　　玛丽带着苏瑜过去站好，十指交叉相扣，和旁的人一样准备闭眼静心冥想。 　　苏瑜不大喜欢这样，却也还是和以往时候那般照做了。 　　卡罗和苏珊无论是发色还是瞳色都一样，只有苏瑜不同。 　　也不知道是游戏设定如此还是她穿进来保留了自身的一些特征，她一直都是黑发黑眸。 　　卡罗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因为在阿尔莱德家族里，她并不是唯一的黑发黑眸。 　　卡罗全当是隔几代遗传了。 　　然而尽管在家族里不算特别，但是在和镇上一众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格外引人注目。 　　苏瑜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教堂之上悬挂着的金色古钟。 　　阳光明媚，从教堂外面映照了进来，那钟反射的金光格外耀眼。 　　当那金光从高处缓缓流淌往门口位置落的时候，刚刚关上的门被一阵风轻轻推开。 　　其他闭眼的人感知到风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先入眼的是一抹纯白的身影，还有带着金色纹路的衣袖。 　　苏瑜对这纹路有些印象，是神院的服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银色长发的少年。 　　面容俊美，眉眼之间纯粹又带着些青涩稚气。 　　那身纯白的服饰在他身上与他头发浑然一体，衣领脖颈处有一块蓝宝石做装饰。 　　和少年的眼眸一色，澄澈通透，宛若天空。 　　他后面跟着两个人，也是白色衣袍，却远没有他身上穿着的那般做工精细。 　　山姆神父看到那少年来了，连忙从洗礼池下来小跑着过去迎接。 　　在距离少年一步的位置，他低下了头，语气虔诚又庄重。 　　“神主慈悲，诚爱世人。” 　　“感谢您代替神主而来，让我们这些远离王城的人们也能感受到神主的恩赐。” 　　银发的少年弯着眉眼，他笑的很疏离冷淡。 　　与其说是一种距离感，倒不如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 　　“山姆神父，请抬起头来。” 　　他这么说着，手微微往上一抬，风便将神父给扶了起来。 　　“神爱世人。无论远近贫富，神光都会普照在每一处受他庇佑的子民。” 　　在旁的人看来，尤其是对于远离王城是非淳朴善良的人们来说。 　　这银发少年身居高位却能这般平和，再加上生的这般好看，实在让人好感倍增。 　　玛丽没忍住多往那边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如画一般赏心悦目。 　　“不知道他信仰的是哪位神明，能有这般容貌和能力，想必很受神明的偏爱吧。” 　　神院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并不算是普通人。 　　他们大多天赋异禀，是神明的侍奉者，或者神明的化身。 　　也是唯一能够直接承神明神力的，是千万信仰者中极为特殊的存在。 　　“苏瑜，你一会儿祷告的时候一定要比以往更加专注虔诚。” 　　“没准这一次是你人生，乃至整个阿尔莱德的转机也说不定。” 　　不知是因为苏瑜这张脸，还是他们家族以往历史的辉煌。 　　玛丽一直对苏瑜保有很大的期待。 　　她总觉得像苏瑜这样的人应当是上天的宠儿，只是机缘差了些。 　　不然是迟早会升官封爵的。 　　苏瑜视线往那边还在寒暄的两人那边看去，见山姆他们并没有留意到这边。 　　她这才垂眸低声开了口。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祷告除了来了神院的人视察之外，和其他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啊，我的傻孩子。” 　　玛丽小声给苏瑜解释道。 　　“平日我们祷告的时候，那么多信仰者的心声神明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听到。所以这才需要我们每日持之以恒的祷告。” 　　“可今天不一样，神院的人是代表神明的。虽然他们不能像神明一样能够听到世上所有人的祷告，但在这个的范围内，他们是能够听到我们的心声的。” 　　苏瑜这下子算是明白了玛丽刚才为什么要她一会儿专注祷告了。 　　她不好拂了人的好意，只是笑着说了声谢谢。 　　银发少年其实从一开始时候便留意到了后排站着的苏瑜。 　　不过他没看清模样，只是觉得那头黑发很少见，便多看了一眼。 　　“神子？” 　　“抱歉，稍微走了会儿神。” 　　他勾唇笑了笑，而后往一旁早就给他安置的地方坐下。 　　“请开始你们的祷告。” 　　“我会代替神明倾听并努力回应你们的心声的。” 　　山姆神父听后很是激动，他克制着情绪虔诚地朝着少年弯腰行了个礼。 　　然后往讲台上走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之后，缓缓将祷告的圣书翻开。 　　“主宰万物的神主。” 　　“感恩您赐予信徒希望，日升日落，是您交替不败的荣光。” 　　“感恩您赐予万物光亮，驱散黑暗，是您涤荡邪恶的屏障。” 　　“感恩您赐予帝国辉煌，金色王座，是您庇佑王城的权杖。” 　　“……” 　　山姆的声音很沉，一字一句，在这个静谧的教堂之中回荡。 　　周围人也都闭眼祷告，虔诚而庄重。 　　这种场面很神圣，哪怕是心怀杂念的人置身于这种环境之中都会或多或少受到些触动。 　　然而苏瑜没有。 　　她和以往祷告的时候一样，脑袋放空，什么都没想。 　　静静地等待着祷告的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山姆将脖子上吊着的十字架拿起来放在唇边吻了吻。 　　这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祷告书，结束了今日的祷告。 　　教堂里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祷告结束便离开，而是等着山姆。 　　准确来说是那位银发少年的反应。 　　少年在留意到山姆和众人隐晦落在他这边的视线后。 　　他起身，朝着他们清浅一笑。 　　他什么也没说，则意味着这一次的祷告里没有人得了神明的青睐。 　　众人心下有些失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山姆的示意下有序无声地离开了教堂。 　　苏瑜活动了下因为祷告而一直维持姿势有些酸痛的手腕。 　　迈着步子不慌不忙地跟着玛丽他们一并准备出去。 　　然而她的脚刚要抬起来，骤然有一股重力压在了她的身上。 　　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苏瑜一时之间没法儿动。 　　出入教堂都是需要低着头的，再加上她在后面。 　　因此玛丽他们并没有留意到苏瑜还在原地没有跟上。 　　山姆还在讲台上。 　　他瞧见了苏瑜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后，他微微皱了皱眉。 　　在他刚准备出声训诫苏瑜的时候，一旁的少年先开了口。 　　“是我特意将她留下的。” 　　山姆一愣，看了一眼少年又往苏瑜那边瞥去。 　　心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以为是苏瑜被神明择中了。 　　他很是激动，脸都兴奋地红了起来。 　　“山姆神父请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与这位少年单独说。” 　　山姆不疑有他，连忙拿着祷告书离开。 　　在出去之前还给苏瑜使了个眼色，大约是让她好好表现的意思。 　　苏瑜只是脚不能动，其他地方倒是不怎么受束缚。 　　她抬眸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在上面站着的少年一步一步往下踩着台阶过来。 　　阳光温柔，他蓝宝石般的眸子却瞧不见什么暖意。 　　和其他敬畏神院的人不一样，在苏瑜看来眼前的少年还有周围的一切不过是一串虚拟数据。 　　没什么好怕的。 　　少年要比苏瑜高上半个头，他站在她面前依旧用那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着她。 　　“黑发黑眸，弗兰奇小镇……” 　　只这两点信息他就能够基本锁定苏瑜的身份。 　　“阿尔莱德家族的小子，你把祷告当成什么了？放空心神缓和思绪的方式？” 　　他的眸子没了温度，淬了冰似的冷漠。 　　“不要拿你的家族乃至整个镇子的安危开玩笑。” 　　“亵渎神明的后果，不是你一个没落的贵族子弟能够承担的。” 　　苏瑜顿了顿，看着对方似覆满霜雪的面容。 　　“阁下，请不要张口就这么贸然给我安上这么大的罪名。” 　　“我只是个尚未明确信仰，迷失在人生道路的普通少年而已。” 　　“尚未明确信仰？” 　　银发少年怔住了，他想了一百种对方亵渎神明的理由，却不想竟然是因为这个。 　　见对方信了大半。 　　苏瑜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淡淡瞥了他一眼。 　　“是啊。八百万神明之中，要想一下子确认信仰追随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苏瑜说得很对，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可以遵从自己的欲望来选择。” 　　“有的人喜欢金钱，所以信奉掌握黄金律的神明。有的崇尚权利，所以信奉主宰万物的神明。” 　　“你喜欢什么，便信仰什么就好。” 　　苏瑜没想到自己只是找个借口随便这么敷衍了一句，对方竟然会这么认真。 　　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眸子里带了点儿调侃。 　　“那如果我不信仰神明呢？” 　　“……你是异端？” 　　少年听到这话，周身的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刚才还算平和的态度瞬间冷了下来。 　　果不其然，小猫咪经不住逗弄。 　　苏瑜淡然地笑了笑，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果子。 　　是玛丽之前送的那一篮子里的，她轻轻递给了对方。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是觉得神明虚无缥缈，无形无影，对我来说太神秘莫测了。” 　　“比起神明，我更偏向信仰天使。” 　　少年沉默了一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红果。 　　“……天使有什么好的？说到底还不是神明的附庸。” 　　怎么聊起天还有完没完了。 　　苏瑜心下已经有些不悦了，不过因为面对的是神院的人。 　　她也不想招惹麻烦。 　　“你刚才不是让我遵从本心选择吗？” 　　“你就当我贪图美色好了。” 　　银发少年眼睫一颤，耳根也不知为何红了些许。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眸没有看向眼前的苏瑜。 　　可两人距离太近，苏瑜却瞧见了对方背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下。 　　一片白羽随风落在了一旁的洗礼池上，漂浮在了水面。 第7章 （修） 　　等神院的人离开教堂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苏瑜回去刚好赶上了午餐。 　　苏珊端着做好的奶油蘑菇汤，浓郁香甜的气息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 　　卡罗也从王城那边回来了，此时正拿着刀叉切割着食物。 　　“哥哥，你和玛丽阿姨一起去的，人老早就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 　　除了山姆神父之外，镇子上其他的人并不知道苏瑜被神院的人给单独留在了教堂。 　　苏珊也觉得奇怪，见她回来了这么下意识询问了一句。 　　“是教堂的人又重点关注你，留你多诵读了几遍圣语？” 　　在外人看来苏瑜是一个尚未明确信仰的问题少年，教堂的人对她出众的资质表现惋惜。 　　不仅一次留她进行“单独教导”，以期望她早些时候开窍，感受神光的沐浴。 　　“不是他们留我，是神院的人把我留下了。” 　　一旁的卡罗听到这话后手一顿，险些把刀叉给掉到盘子里。 　　“你干什么了？该不会在祷告的时候在心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 　　苏瑜拉开椅子坐下，喝了一口汤后这才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被留下来是因为我找不到向谁祷告，那神院的人能够听到心声。” 　　“在周围人都在虔诚祈愿的时候，只有我想着什么时候结束，实在太引人注意了。” 　　卡罗和苏珊因为对方这话陷入了沉默。 　　“……这算渎神了吧。” 　　半晌，少女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静的氛围。 　　“父亲，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在这个小镇待了？” 　　“不孩子，你把亵渎神明的惩罚想得太简单了。” 　　“我觉得我们可能连圣罗大陆都没法待了。” 　　苏瑜慢条斯理的将嘴里的食物咀嚼咽下，抬眸看着父女两一唱一和的对话，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我拿敷衍镇上人们的那套尚未明确信仰的说辞搪塞了他，好在他脑子单纯，基本上都信了。” 　　“对了，在离开之前他还给了我这个。” 　　说到这里苏瑜想起了什么。 　　她顿了顿，从自己的衣袖中将一片白羽拿了出来。 　　卡罗和苏珊下意识往那片白羽上瞧了下，尤其是卡罗。 　　他在森林里狩猎这么些年，什么鸟兽的皮毛都见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纯白的羽毛。 　　上面隐约附着着浅淡的柔光，圣洁美好。 　　“父亲，你知道这是什么鸟的羽毛吗？” 　　苏珊将那根白羽从苏瑜手中接过，轻轻用手抚摸了下。 　　柔软一如天上的云朵。 　　“没见过，不像是森林里的鸟兽的。” 　　卡罗眯了眯眼睛，稍微仔细点便能够看到上面神光流动。 　　“不过能够被神光附着的羽毛，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苏瑜，那位神院来的贵人是天使吧？” 　　“？！所以说这是天使的羽毛吗？” 　　苏珊抚摸它的手停住了，从刚才的随意变得莫名小心翼翼起来。 　　生怕不小心做出了什么无礼的举动，惹怒了神明。 　　和苏珊拘谨相比较，苏瑜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是天使的，只是他没有完全展翼，我还不知道他是几翼。” 　　她伸手将少女手中的羽毛拿了过来，手指捏着根部轻轻旋转了几圈。 　　“不过苏珊，倒是真被你说中了。” 　　苏瑜用白羽碰触着面颊。 　　而后从鼻梁缓缓往下暧昧扫过，最后一直到了她的唇边。 　　羽毛所过之地，有圣光洒落。 　　即使在屋子里，苏瑜整个人也恍若沐浴到了阳光之中一般。 　　“没准我还真能走个后门进学院也说不定。” 　　…… 　　弗洛神殿—— 　　刚从弗兰奇小镇回来的几个神院的人一并入了神殿，不过另外两人只在大殿外面守着。 　　只有银发少年能够自由进入主殿。 　　“天使长。” 　　被唤作天使长的便是今日去弗兰奇小镇代替神明视察的银发少年。 　　他本名伽尔，是神院刚晋升年龄最小的天使长。 　　两边的侍卫见到伽尔的身影后，连忙低头行礼。 　　对于神院的人他们显然又崇敬又敬畏，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伽尔对于这种规格的阵仗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便径直往主殿那边过去。 　　“天使长又去主殿找圣女了……” 　　见伽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后，侍卫们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陛下好像有意将圣女许配给拉曼王子，天使长这样不避嫌是不是不大好？” 　　尽管他们在神殿工作，可他们本质上还是帝国的子民。 　　看到伽尔每每旁若无人的径直往主殿那边过去的时候，他们总觉得心惊胆战。 　　生怕有一天被发现什么，把事情给闹大了。 　　“是不好，那你能怎么办？是去告诉天使长适可而止，还是去禀告拉曼王子头上带绿？” 　　其中一个脾气不大好的侍卫长听后没好气地白了旁边说话的人一眼。 　　“上头人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你们能管的只有你们自己，说多错多，别被抓了话柄，知道了吗？” 　　“……侍卫长，所以听你的意思是天使长已经付诸行动了吗？” 　　侍卫长噎住了。 　　“我可没这么说。” 　　“……不过那些双性鸟人的确玩得挺开。” 　　“……” 　　伽尔并不知道外面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侍卫们，此时正在说着什么虎狼之词。 　　他推门进了主殿，阳光从窗外浅浅映照了进来。 　　洒了满地碎金。 　　松软的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唇红齿白，精致得像是做工精细的洋娃娃。 　　在伽尔进来的时候她便感知到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伽尔啊。” 　　“不就是去一个小镇听听祷告吗，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外衫披上，那双宝石蓝的眸子和伽尔一色，却更加澄澈剔透。 　　“夏，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他走过去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少女的床边，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勾着对方的金发把玩。 　　“你知道阿尔莱德家族吗？那个被称为[陨落的光辉]的没落贵族，他们就住在弗兰奇小镇。” 　　“有点印象，好像百年前的确挺辉煌的，只是不知道近些年怎么没落成这副样子了。连一块王城封地都没有。” 　　金发少女顺着伽尔的话想了下，很快便从脑海里提取到了相关信息。 　　“我记得他们家有个和我同龄的小少爷，算起来今年应该也会参加诺亚学院的入学测试。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过关。” 　　“会的。” 　　伽尔勾唇笑了笑，俊美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柔和情绪。 　　“我喜欢那个孩子。就算他毫无魔法天赋，我也会让他顺利入学陪在我身边的。” 　　听到这话后少女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吧伽尔？我当时和你刚认识的时候你都对我爱答不理的，你今天就和那人见了一面你就喜欢上了？” 　　“她很特别。” 　　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手臂，心情颇好的弯着眉眼。 　　“她说她不信仰神明，她信仰我。” 　　“因为时间有限，我走之前没有和她说太多。” 　　“不过我把我的羽毛留给了她，她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惊了。 　　要知道她还是在知道对方喜好的前提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了一个月时间和对方成为了好朋友。 　　结果现在出现了一个人，才半天不到就让伽尔喜欢上了。 　　这种技能，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识过。 　　等等。 　　她突然发现了盲点。 　　“伽尔，你确定你接触的那个阿尔莱德家的是个少爷而不是小姐？” 　　“是个漂亮的男孩儿。” 　　伽尔眼眸转了转，落到一旁从一开始就有点一惊一乍的少女身上。 　　“不过是男孩是女孩对我们天使都没什么两样，我现在对她的确挺有好感的。要是哪一天我真的喜欢上她了，我变成女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所周知天使生来不分性别。 　　最终的性别取决于他们爱上的人。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算伟大，毕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为爱变。性。 　　少女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你说她是你的信徒，那你知道她的全名吗？” 　　“好像叫苏瑜.阿尔莱德。” 　　他微微皱了皱眉，想了好一会这才想了起来。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像是东方国家的。” 　　“和你的名字一样。” 　　“……你再说一遍，她叫什么？” 　　“苏瑜.阿尔莱德。” 　　“她是不是说话没什么情绪，见了你们还特淡定？看上去比神院的人还像神院的人？” 　　“……算是吧。她面对我的时候的确一点儿也不害怕。” 　　少女听后哇的一声抱着伽尔哭了。 　　“哇呜呜呜神明保佑，苍天有眼！我终于可以不用努力了！” 　　“有她在这破游戏迟早能给通关，到时候我就能回家了呜呜呜哈哈哈哈。”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喂！林夏！你松手，别把鼻涕弄到我身上了！” 　　此时抱着伽尔的少女表面上是帝国圣女，实则是里面壳子早就换了人。 　　换的不是别人，正是苏瑜的闺蜜林夏。 　　林夏被伽尔一把推开在床榻之上，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伽尔看着对方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皱着眉想要径直离开的时候。 　　他感知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身子也骤然僵硬在了原地。 　　“怎么了伽尔？” 　　因为如今是圣女。 　　林夏的感知力很敏锐，一下子便觉察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林夏抹了把眼泪，跳下床凑近了去看。 　　结果瞧见伽尔红着耳根，抿着薄唇的样子。 　　“她，她刚才亲吻了我的羽毛……” 第8章 　　弗兰奇小镇偏远，至少距离王城的话算是有些偏僻的。 　　因为这边小镇已经临靠近了精灵的故里，帝国和精灵的关系只能算是表面和谐，却并不似和神明那般亲近。 　　人族和精灵一族大多时候都是互不干涉的，所以一般靠近精灵居住的森林旁边至少在几十里外的不会有人族的聚落的。 　　而弗兰奇小镇算是少有的几个能够靠近森林的小镇。 　　不为别的，只是由于镇子上的人们心地善良性格淳朴，很得那些小精灵的喜欢。 　　和小精灵结了契约的人多了，羁绊也就多了。 　　那些精灵贵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们在森林附近居住了。 　　按理说精灵居住的附近帝国那边的人很少会过来，可前几日神院的人却还是来镇上了。 　　不知道是神明的意思，还是神院的人为了做到对信仰者一视同仁，这才屈尊来倾听教堂的祷告的。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弗兰奇这样偏远的小镇来说。 　　能够得到神院的人视查也算是“蓬荜生辉”。 　　在伽尔离开之后，当天下午山姆神父拿了一些圣水过来。 　　嘴上说着是过来净一净小镇周遭，避免一些魔物过来侵扰镇民。实则是想来苏瑜这边套套话。 　　那天苏瑜被神院的人留下来的事情镇子上的人并不知道，唯一知情的是被叫下去回避的山姆。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直问，毕竟很可能会触及到神明的避讳。 　　山姆按捺着心里的好奇，斟酌了许久这才询问了一句。 　　他问了下神院的人可有帮她确定了信仰从属的事情，间接想要从苏瑜这里知道她最终得了哪位神明的庇佑。 　　“我还没决定，要知道这毕竟是一个困扰了我十六年的大难题。一时之间要决定实在是太困难了。” 　　苏瑜当时皱着眉抵着下巴这么回答了山姆。 　　“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没什么魔法天赋，这才在福泽方面有了弥补。” 　　“信仰尚且不能定，倒是得了些神眷者的偏爱。” 　　她说话比山姆还要委婉暧昧。 　　本来是想要来这里打听下消息的山姆，最后打听了个寂寞，还赔了几瓶圣水出去。 　　不是苏瑜藏着掖着不说，只是作为一个无信仰的人，她的确没考虑过信仰于谁的问题。 　　可在外人看来她只是“尚未定下信仰”而已，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出，她只得说[再考虑，有幸得神明垂怜]这种客套话。 　　山姆神父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在知道苏瑜不愿意细说之前的事情，也就没再过来过多询问了。 　　倒是神院的人走后第三天，从王城来的风鸟又捎带了一封邀请函过来。 　　最后扇动着翅膀轻盈落在了阿尔莱德家的窗口。 　　“又是王城的风鸟……” 　　苏珊刚将外面花圃摘的花叶裁剪好插花瓶里，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腕，抬眸便看到了窗户口飞落的鸟儿。 　　因为她距离窗口近，也没多想便径直将那封邀请函给取了下来。 　　从今天早上外面晾晒的衣物被风给吹到树上，苏瑜请了风精灵帮她取衣服后。 　　那风精灵怎么也不走了，已经在那边黏着她快一下午了。 　　在屋子里的风精灵知道不能把家具什么吹倒摔了还算收敛，只是它虽然不怎么闹腾。 　　却一直调皮地往苏瑜的衣服里钻。 　　“喂，你，你往哪里摸？” 　　苏瑜觉得腰上一痒，整个身子都不自觉绷紧了些。 　　苏珊循着声音看了过来，便看到了苏瑜衣服被吹得多了好些褶皱。 　　尤其是从她的衣领处那里开始，风精灵顺着里面进去恨不得将她全部包裹一般。 　　她原本绑得好好的头发也吹乱了，有一两缕滑落在面颊处。 　　看上去莫名有种凌乱的美感。 　　“哈哈哈你今天就该找个梯子，不该贸然把它给叫过来。不过这次还好，没把你吹到半空公开处刑。” 　　苏珊完全不同情苏瑜的遭遇，她拿着手中的邀请函走过去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了苏瑜。 　　苏瑜皱着眉摁着在自己怀里乱窜的风精灵，腾出一只手将那邀请函接了过来。 　　她垂眸一看，在苏珊准备离开的时候唤住了她。 　　“等等，这不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邀请函。” 　　“给我的？不是吧我才十四呢，该不会诺亚学院看我天赋异禀打算破格邀请我参加入学测试？” 　　“你什么天赋异禀？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苏瑜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去看她，只指尖轻轻点了点邀请函。 　　“况且这上面可不是诺亚学院的印章。” 　　“还真是……” 　　苏珊被上面的玫瑰印章给吸引了注意力，也没在意刚才苏瑜说了自己的事情。 　　“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学院家族的，倒像是私人的印章。” 　　她拆开邀请函打开看了下，结果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就被上面的署名给吓到了。 　　“哥哥哥哥！是，是神院的圣女殿下给我的邀请函！” 　　“我看看她给我写了什么……” 　　“她说想要邀请我明天一早去神殿参加她的茶会！好像到时候还有其他的小姐也在，应该都是些王城贵族。” 　　刚开始还挺兴奋激动的苏珊看到这里后顿了顿。 　　“我和她们肯定合不来，但是又是圣女殿下的邀请。哎。” 　　像苏珊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怕信仰不同，但是都或多或少对神院王城是有些向往和敬畏的。 　　她在看到是圣女的邀请的时候其实是很想去的，只是又怕和那群贵族格格不入。 　　“你是去参加圣女的茶会，又不是去陪那群贵族小姐的。有什么好纠结的？” 　　苏瑜说到这里眼眸闪了闪，额前的头发被风精灵给吹拂起来。 　　她的眉眼被遮掩了些许，瞧不真切。 　　“不过这个圣女上个月刚上任，邀请些王城的小姐熟络下我倒是能够理解。怎么会想起邀请你？以阿尔莱德家现在这个没落境地，她请你过去只是多此一举。” 　　“可能是圣女殿下觉得只要是尚有爵位的应该一视同仁？毕竟我听说她之前的出身也不算好，是神官从偏远镇子里领回神殿的。” 　　圣女这种职务和大多依照天赋和血统来选择的神职人员不同。 　　而是由神明择的。 　　每百年神院会出一名由神明择的圣女，而神官只需要依照神明的指引去将她给带回神殿即可。 　　因此每任圣女的出身差距都挺大的。 　　这一任的圣女至少从出身来说，算是个普通人。 　　苏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下意识想起了前几天神院的那个银发少年。 　　“……但愿是吧。” 　　“既然是神院的邀请那你最好还是去一趟，毕竟他们轻易得罪不得。” 　　之前倒没觉得有什么，听了苏瑜这番话后苏珊不免有点儿紧张了。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手中的邀请函像是烫手的山芋。 　　“哥哥，那你能陪我一起吗？” 　　“你把神院当什么地方了？没有收到邀请函是进不去，而且你得的还是圣女的邀请。” 　　“神殿除了神职人员，其他异性是不容许进出的。” 　　苏瑜心里也不大放心苏珊，她感受到风精灵玩闹累了，此时正轻轻压在她颈窝处休息。 　　清风徐徐，是它轻柔的呼吸。 　　她红唇微抿，放低声音抬眸对苏瑜说道。 　　“你别怕，那是神院的人又不是什么恶魔，没那么吓人。” 　　“你就去喝个茶，她找你聊天你就说几句，没有找你你就在那里喝一下午茶，吃一下午点心就成。” 　　“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吃吃喝喝，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苏珊顺着苏瑜的话想了下，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自己是个小虾米，在那群贵族里一点儿也不起眼。 　　她只需要吃吃喝喝就成了。 　　此时神殿内的林夏一改往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她在主殿里提着裙子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这才看到了从弗兰奇小镇飞回来的那只风鸟。 　　见邀请函已经被收下了，林夏这才松了口气。 　　“圣女殿下，你今天起得可真早。” 　　一个女官端着一盆圣水进来，金色的盆子里不仅盛着水，还有几片浅白的花叶漂浮在上面。 　　和其他人隔段时间会用圣水净化周遭不同，圣水则是圣女日常清洗所用的。 　　她的体质使她不能沾染分毫污秽不洁，因此在清洁用水方面要求则很严格。 　　女官一边说着一边将盆子放下。 　　她将绸缎浸湿拧干，而后走过去轻轻为林夏擦拭面颊。 　　“我都说了好多次，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来……” 　　“可我的职责就是照顾你的日常起居，要是你把我的事情都干了的话，那就是我的失职了。” 　　女官轻柔地擦拭着，语气也很温和。 　　“我听天使长说你明日打算办个茶话会，宴请王城的小姐们一并来神殿？” 　　“……这个也不可以吗？” 　　林夏一顿，生怕女官又说出什么不合规矩之类的话。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圣女殿下若是想要交朋友的话，我觉得王城的小姐们不大合适。” 　　“她们身世大多不差，就是多少有些傲气。不够稳重。” 　　女官给林夏洗完脸后，又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她金色的长发。 　　一下一下，像是梳着满手流淌的阳光。 　　“不是交朋友，我只是一个人太寂寞了而已。” 　　女官听了这话后一顿，垂眸看了一眼林夏。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从上往下瞧不见眸子里的情绪。 　　看着却莫名有些落寞。 　　女官缓了半晌。 　　“……圣女殿下，天使长大人不能让你满意吗？” 　　“如果不成的话我可以向大祭司委婉提一下，让他试试能不能把大天使长唤来。” 　　以为女官是觉得自己不满伽尔，林夏连忙摇头否认。 　　“不不不！伽尔人挺好的！不用换不用换！” 　　“不用换？” 　　女官思索了一下，而后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妙地看向松了口气的少女。 　　“……你的意思是，都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瑜总以为自己拿的是升级剧本，林夏是攻略剧本，可奈何林夏太菜，她得两个副本一起刷。 　　林夏是真的菜，打游戏只能刷到友情线。所以在本文没有人单箭头她[捂脸]。 　　看瑜总solo吧，还有，男主之一马上要出来了。我觉得他攻略了之后一定是最色情玩得最开的[不是] 第9章 　　昨天去森林里从低等魔兽的内核里取了些魔石回来。 　　运气还算不错，去王城换了足够他们一家这一个月吃喝不愁。 　　他这段时间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仅是魔石，还有一部分可食用的魔兽肉卡罗也带回来了。 　　忙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空闲了下来，今天他自然得趁着机会好好享受享受。 　　卡罗从屋子里将一直珍藏着不舍得喝的美酒也一并拿了出来，而后又用了一小壶香油雇佣了火精灵为他烤一天的肉。 　　院子里火光摇曳，火精灵卖力地干着工作，将肉烤得滋滋作响。 　　肉的香味混合着香料的气息一并绕着满院子，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人的鼻子过去，唾津潜溢。 　　想要让人忽略都难。 　　“苏瑜，你过来帮我拿一下烤架。这肉太大了，还得再切切才能放上去烤。” 　　苏瑜听后下意识起身准备过去，结果她刚一抬脚。 　　那边的火焰骤然往她所在的方向摇曳了好些，火光冲天，险些燎到她的头发。 　　卡罗瞧见了一愣，而后爽朗地笑了出声。 　　“我给忘了，它们最喜欢亲近你。” 　　“这样，我来拿烤架，你帮我把肉给切了。” 　　苏瑜微微颔首。 　　她一边留意着那边过于热情的火精灵，一边保持安全距离接过了卡罗递过来的匕首。 　　那块肉已经清理干净了，没什么，血迹。 　　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上面，另一只手拿着匕首缓缓延着纹路肌理切割成小块。 　　匕首锋芒凌冽，在阳光之下那寒光映照在她的眉眼。 　　赏心悦目，又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我以为你好久没碰了会生疏，结果你落刀还是这么稳。” 　　在帝国这种尊卑等级分明的国度，一个平民能够嫁娶贵族是比登天还要困难的事情。 　　卡罗虽然是入赘到阿尔莱德家族的，可是要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是很难被承认的。 　　哪怕阿尔莱德家族再如何没落，可也改变不了它尚且是贵族的事实。 　　卡罗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能够轻轻松松猎取到魔兽，又为什么每一次出入那样诡秘危险的森林却总能全身而退。 　　这些苏瑜不知道，苏珊更不知道。 　　男人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去，大多时候追忆往昔说的也都是她们母亲的事情。 　　苏珊是个粗神经，并不会细想。 　　而他不说，苏瑜也不会问。 　　听到卡罗的夸赞，苏瑜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她抬眸看了一眼正在磨着箭矢的男人，神情也淡。 　　“那也是父亲你教的好。” 　　“要是没有一位像你这样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师，我也掌握不了这样过硬的技巧。” 　　苏瑜说着将匕首拿了起来。 　　那匕首锋利无比，风吹着头发过去，一碰触到它便被吹断两截。 　　“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都教了我如何使刀用箭，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并去森林猎物？” 　　“阿尔莱德还有长子，所有的压力不应该由你一人承担。” 　　卡罗磨着箭矢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面接着研磨。 　　“我教给你这些是希望有一天若是我不在了你可以保护自己，保护你妹妹。” 　　“并不是为了让你和我一样手染鲜血。”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精灵这么喜欢亲近你吗？” 　　他将箭矢对着阳光，凛冽的箭刃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因为你灵魂纯粹，没有被任何污秽浸染。” 　　“和你母亲一样。” 　　“灵魂纯粹的人手上要是沾染上了鲜血，是会引起神明震怒的。” 　　苏瑜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看着对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神明震怒？神明会降罪于我？” 　　“……他怎么会降罪于你。” 　　卡罗嘟囔了一句。 　　“这不好解释，神明本就偏爱灵魂纯粹之人。你就当做你自己是神明的衣袍，或者身体的一部分，要是你染上了污秽等于他也染上了。” 　　“他自然会震怒。”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对卡罗这番话并不赞同。 　　“那你完全多虑了。” 　　“我不信仰神明，更不是神明的所有物。他犯不着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动怒。” 　　“谁说你与他不……” 　　卡罗话说到了一半后又骤然停顿住了，缓了一会儿他这才将烤架放好过去拿了切好的肉过来刷上调味。 　　“算了，不说这个了。” 　　“反正在诺亚学员开学招生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和你妹妹待着，别成天想着和我一同入森林了。” 　　说到这里卡罗看着手中香喷喷的烤肉，想起一大早就去了神殿的苏珊。 　　“可惜了。好不容易得空吃一顿烤肉，结果你妹妹却被唤去王城了。” 　　苏瑜见他和以往一样不大想要继续之前的话题，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估计下午才能回来，等走回来可能已经晚上了。” 　　她估算着从王城到弗兰奇小镇的距离，还有所需的时间。 　　“要不我下午提前去接她？” 　　尽管昨天苏瑜说了神殿不允许外人进入，不过只是在神殿外面等着应该不算违反规矩。 　　“不用，既然圣女将她邀请过去了就应该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不住在王城的人，她会派人送苏珊回去的。” 　　“毕竟人是她亲自邀请的，出了什么事情也得由她负责。” 　　大概是因为圣女特殊的身份地位，除了神职人员之外旁的异性都得避嫌。 　　哪怕靠近都会被当做可疑对象盘问许久。 　　很是麻烦。 　　…… 　　苏珊原以为自己得走到王城，于是起得很早。 　　结果刚走到路上便遇到了从神殿那边驱着过来的马车。 　　她是坐着马车抵达神殿的。 　　苏珊来的时候还算早，不过到达的时候主殿那边已经来了好些贵族小姐了。 　　她们各个衣着华贵，佩戴的首饰都是璀璨的宝石翡翠。 　　再加上肤白如雪，五官精致美丽，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珊见了不由得怯了场，手不自觉攥紧了裙摆。 　　就这么站在主殿花园门口，一直都没鼓起勇气迈着脚进来。 　　然而苏珊没进来，不代表其他的少女们没有发现她。 　　“她是谁？你们有人在王城里见过她吗？” 　　“不认识。看上去不像是哪家伯爵的小姐，倒像是神院的侍女？” 　　这个说法周围的人信了大半，可是也有人觉得不对劲。 　　“神院的侍女？那她怎么没有穿上侍女规定的服饰。头发梳理过，还戴了一朵茉莉花……” 　　其中一个少女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下苏珊，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你不是神院的侍女吧？哪有侍女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如果你是迷了路出门左转让守门的侍卫带你出去吧，今日我们都是应邀来参加圣女殿下的茶会的。” 　　“你快些离开吧，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刚才还觉得她们漂亮得不敢随意接近的苏珊听到这话，立刻对她们没了好感。 　　哪怕她们长得再如何美丽精致。 　　“我才不是什么神院的侍女，我也没有迷路。” 　　“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应邀参加圣女殿下的茶会的。” 　　她怕她们还不相信，将之前收到的邀请函拿了出来。 　　“这是邀请函，我可没有说谎。” 　　众人显然没料到苏珊也和她们一样是应邀而来的，更准确来说是没有想到圣女殿下会邀请苏珊来神殿。 　　刚才说话质疑苏珊的少女红唇微抿，面上虽不愉却也还是克制着。 　　“我是丹妮.克罗夫特，法斯公爵是我的父亲。那敢问阁下是哪家的小姐？” 　　苏珊被对方突然这般正式的介绍给弄得一怔。 　　她顿了顿，记着礼仪老师的话，礼貌地提着裙摆朝着少女微微行礼。 　　“你好，我是苏珊.阿尔莱德。” 　　“原来是阿尔莱德的小姐啊，怪不得我们都不知道。” 　　丹妮勾了勾唇角，眉宇之间的傲慢毫无掩饰。 　　“毕竟你们住的弗兰奇小镇实在太过偏远。” 　　这言语里的嘲讽苏珊再没脑子也听得出来。 　　是在说她们住的地方连王城都够不到，没落至极。 　　她气坏了，鼓着腮帮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珊狠狠瞪了丹妮一眼，小脸憋得通红。 　　“阿尔莱德小姐，为何用这般眼神看着我？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她说着神情倨傲地走了过去，美丽的面容带着冷漠。 　　丹妮比苏珊高，在距离一步的地方停下。 　　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苏珊。 　　“你能拿到邀请不是因为你的地位或者身份足够和我们站在一起，而只是因为圣女殿下心善罢了。” 　　“阁下，我若是你，在收到了这份邀约我会怀着愧疚拒绝，而不是厚着脸皮来这里给家族蒙羞。” 　　苏珊是有想过贵族可能会刁难自己，却不想竟然会这般不留情地当众给自己难堪。 　　她深吸了一口气。 　　苏珊沉着神情冷冷地扫了丹妮，还有身后一堆看热闹的人。 　　“蒙羞？我应邀来参加茶会如果是蒙羞的话，那么丹妮小姐你这副咄咄逼人的嘴脸才是真正给你的父亲，你的家族蒙羞。” 　　丹妮显然没有想到苏珊会毫不畏惧地怼回来，她刚想要斥责对方的时候。 　　苏珊径直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本就距离得近，这么一步直接将丹妮逼得往后退了回去。 　　“你……” 　　她话还没说完，苏珊又走了过来。 　　直接把丹妮逼到了墙角。 　　“你要干什么？你难不成恼羞成怒想要动手？！” 　　苏珊的气势太强，周围的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被这个阵势给吓到了。 　　一时之间没人敢靠近，生怕苏珊这个野蛮人误伤到了自己。 　　“丹妮小姐，我没打算动手，也不会蠢到在这里对你动手。” 　　她学着平日苏瑜生气时候面无表情的样子，垂眸凉凉瞥了一眼被自己逼到墙角的丹妮。 　　“我想起我的兄长曾经在我被烈鸟灼伤想要用石子报复回去的时候，她制止了我。” 　　“因为烈鸟是种护短记仇的魔鸟，我要是伤了其中一只，便会引来一群过来。” 　　“她说若是选择使用暴力最好是一步到位，不要留给对方任何报复的机会。” 　　苏珊说到这里后低头压低了声音，在丹妮的耳边冷然开口。 　　“所以最后她用弓箭帮我射杀了那只烈鸟。”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丹妮小姐。” 　　苏珊轻轻松开了束缚住丹妮的那只手，而后提着裙摆朝着她微微行了个礼。 　　“我只是看着你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只毛色艳丽的烈鸟而已。” 　　“在我兄长引弓之前，它也如你一般傲慢且聒噪。” 第10章 （修） 　　其实现在茶会的时间还没到，只是那些贵族小姐得了邀请无论是家族还是她们本人都很重视，大多都提前了好些时候来了神殿等候着。 　　林夏又是个爱睡懒觉的。 　　她在邀请函里定的时间不算早，足够她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 　　因此在林夏醒过来的时候得知了那些小姐都等了她许久后，尽管时间还没到她也连忙让女官帮着把那些繁琐的衣服套上。 　　“拉雅，你怎么不早点把我叫起来啊？她们等了多久了？不会一大早就过来了吧？” 　　“我觉得她们早到与否并不能成为打扰圣女殿下休息的理由，况且约定的时间尚且未到。” 　　“你要是困还可以再去睡一会儿。” 　　女官拉雅是大祭司指派来神殿照顾圣女日常起居的，在她看来她的主人只有林夏一人。 　　一切自然要以林夏为主。 　　再者那些王城贵族身份地位再高，在王权神授的国度，神院的人也不会太把他们当回事。 　　“还睡？人都等多久了，我再心大也不可能在这里躺着继续睡大觉啊？” 　　林夏见拉雅还想要给她梳理一个复杂漂亮的发型，她用手给制止了。 　　“别了，随便绑个辫子什么的就成了。又不是去选美，还整些宝石翡翠戴着。” 　　正拿着一朵宝石花准备点缀在林夏发间的拉雅手上动作一顿，这才放下拿起梳子给她简单梳理了下。 　　用一条浅蓝色的发带松松绑了头发，发带上面的花纹精细，金色的，一看就知道是神院的象征。 　　“对了拉雅，那个阿尔莱德家族的小姐接到了吗？” 　　考虑到弗兰奇小镇距离王城偏远，林夏提前一天便让车夫驱了马车赶过去接人。 　　“她刚到不久。侍卫将她引到主殿花园那边侯着了，和其他贵族小姐一起。” 　　“那就好。” 　　林夏听到苏珊到了之后，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拉雅你不用跟过来。我只是和她们喝喝茶聊聊天，你跟过来大家会不自在的。” 　　“可是……” 　　林夏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摁着女人的肩膀让她坐在一旁。 　　“而且你每天都照顾我，围着我转，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不好？” 　　拉雅心下一暖，她实在没办法拒绝有着光辉之貌的少女。 　　在和林夏澄澈的眼眸注视的时候，她便已然妥协下来了。 　　女人笑了笑，抬起手将林夏脸颊处的那缕头发往耳后别了下。 　　“那祝殿下能有个愉快的时光。” 　　林夏过去花园那边的时候，众人已经坐在圆桌那边等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这里不大熟悉的原因，她们都没怎么说话，神情隐忍克制，很不好看。 　　除了坐在一旁吃着糕点的苏珊。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林夏提着裙摆走了过去，她尽量保持着圣女的矜贵姿态朝着众人点头微笑。 　　有了林夏的到来，刚才还莫名凝重的气氛一时之间得到了缓解。 　　贵族小姐纷纷起身提着裙摆，微微弯腰朝着林夏行礼。 　　因为刚才苏珊恐吓丹妮那么一出，大家都对她很是忌惮，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在松开丹妮之后，她们也没再敢对她冷嘲热讽了。 　　只是孤立着苏珊，没人愿意往她那边靠近。 　　苏珊倒是没什么所谓，她今天只是应邀而来，又不是和她们交朋友的。 　　见林夏来了，苏珊这才顺着声音往她那边看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林夏，金发蓝眸，肌肤雪白。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不像其他贵族那样高高在上，很有亲和力。 　　而且面容精致得有些不真实，就跟画上的人一样。 　　“阿尔莱德家族的小姐，你刚才无礼于我就算了。难道圣女殿下来了也要这么坐着，等着殿下来给你行礼吗？” 　　丹妮刚才在苏珊那里受了气，要是平日里有人敢这么对她她早就叫侍卫将苏珊给拖下去了。 　　只是这里是神院不是公爵府，她没权利使唤神院的侍卫，所以拿苏珊没办法。 　　这个时候林夏好不容易来了，她自然找到了给她撑腰的人。 　　在弗兰奇小镇邻里之间没那么多礼数规矩，好多礼仪都是苏瑜教给她的。 　　但是苏珊平日也没有行礼的人，在瞧见林夏来了的时候又沉浸在少女的美貌之中。 　　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神来。 　　听到丹妮的嘲讽后，苏珊也没怎么生气。 　　像丹妮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女孩子，高傲娇纵些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起身过去，朝着林夏弯腰行礼。 　　“抱歉圣女殿下，我对王城贵族的礼数并不熟悉，还望你宽恕。” 　　“没事，我也不怎么喜欢那些繁琐的礼节规矩。” 　　林夏这么说着，伸手过去将苏珊轻轻扶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了苏珊的面容。 　　褐色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流转着蜜糖的色泽，很是温和。 　　“我是林夏，阿尔莱德的小姐，初次见面。你果然如我所想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呢。” 　　“只是你全名是有些长，我可以直接唤你苏珊吗？” 　　林夏似乎对苏珊很有好感，这让周围的少女们心里有了些许危机和不安。 　　苏珊原以为对方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邀请自己也只是走个过场，不会过多搭理自己。 　　她一愣，确定了林夏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后，这才微微颔首。 　　“当然，我的荣幸。” 　　“殿下，她……” 　　丹妮咬了咬唇瓣，话才说了一半便被林夏打断了。 　　“丹妮小姐，你们先过去那边享用些点心吧。神殿的点心都有神明的赐福，希望你们今天能享受个愉快的茶会。” 　　林夏说了这话后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径直牵着苏珊的手往花园喷泉那边的长椅上坐着。 　　顺带还拿了一盘美味的点心和一壶红茶。 　　“殿下，我们就这样将她们晾在那边会不会不大好？” 　　苏珊不用抬眸，就能够感觉到那边的人往她这边落过来的视线有多不满。 　　林夏今天办这场茶会本身只是为了见苏珊一人，但是为了避人耳目，她这才一并将王城的贵族小姐都请来了。 　　“有什么不好？她们刚才不也把你晾在一旁吗？” 　　她拿了一块玫瑰饼递到了苏珊的嘴边。 　　“我不喜欢她们。” 　　“在这里所有人中，我只喜欢你。” 　　苏珊愣愣的将那块玫瑰饼咬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 　　她拿着那块咬了一口的饼，又抬眸看了一眼笑眯眯注视着自己的林夏。 　　想到前后林夏对自己霸道的维护，还有刚才暧昧的话语。 　　犹豫了半晌，苏珊咽了咽口水低声小心翼翼开口说道。 　　“殿下。” 　　“虽然殿下你长得很好看，但是我，我还是比较喜欢男孩子。” 　　“……不是，苏珊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 　　林夏嘴角抽搐了下，刚刚维持的温柔模样一下子垮了。 　　因为苏珊的误会，两人之间还不错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诡异起来。 　　苏珊余光瞥了对方一眼，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林夏。 　　她和不熟的人也不大会找话题聊天，于是只是这么沉默着。 　　吃完嘴里的玫瑰饼，又偷偷拿了另外一块往嘴里塞。 　　就和苏瑜说的一样，她不在意其他事情，只想着吃吃喝喝。 　　毕竟像神殿这种地方苏珊也来不了几次，更别提吃到这些好吃的了。 　　林夏原想着等苏珊主动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却不想少女和那些巴不得上来讨好自己的贵族小姐不一样。 　　不说话也就算了，就只知道一个劲儿得往嘴里塞点心，腮帮鼓鼓像只小仓鼠。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她自己先开了口。 　　“那个苏珊啊，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嗯嗯嗯，圣女殿下你索。” 　　她听后连忙点了点头。 　　因为嘴里包着食物，苏珊说话都不大清楚。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紧张。” 　　林夏一边安抚着将红茶递给了对方，一边斟酌着语句。 　　“我记得阿尔莱德家族现今除了你，还有一个长子，叫苏瑜.阿尔莱德对吧。” 　　“你指的是我哥哥吗？” 　　苏珊将食物咽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红茶。 　　“对对对，就是你哥哥。” 　　林夏情绪挺激动，她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封信出来。 　　她留意着周围，见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后这才将其递给了苏珊。 　　“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不过我能麻烦你回去时候把这封信交给你哥哥吗？” 　　林夏的神情严肃又慎重，显然这一定是一封很重要的信。 　　至少对于她来说是。 　　苏珊接过那封浅绿色的信纸，又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茉莉花叶。 　　和之前送的邀请函那样正式不同，这封信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很私人的东西。 　　苏珊浅褐色的眸子闪了闪，感觉手中拿着的信像是烫手山芋一般。 　　“……圣女殿下。” 　　“我听说陛下有意想将你指婚给拉曼王子，你现在这样做真的很让我为难。” 　　她抬起手挠了挠面颊，长长的睫毛颤着，显然思绪也乱了。 　　“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哥哥，我可以帮你传达你对她的爱慕。” 　　“但是只能到喜欢为止。” 　　“……” 　　聊不下去了。 　　按这姑娘的逻辑，我不是喜欢她就是喜欢她哥。 　　最后林夏觉得怎么说对方都会误会是自己对苏瑜有意思，于是便说这是之前去弗兰克小镇之中神院的人给苏瑜的。 　　又拿伽尔来做挡箭牌，说是苏瑜得了神明的青睐，这才让苏珊信以为真。 　　茶会结束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晚霞橘红，轻轻洒在了王城之上，跟裹了蜜糖似的，分外柔和。 　　林夏也想要送苏珊回去，只是作为圣女，她的身份特殊，不能随便离开神殿。 　　尤其是晚上，神殿的人就更不允许了。 　　因此她只能将苏珊送到了神殿大门口，等着神官派人过来将她送回弗兰奇小镇。 　　“苏珊，你回去时候一定要记得将信交给你哥哥，这封信很重要，你千万别忘了。” 　　林夏又叮嘱了一遍，见苏珊点头了之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正在她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片黑影从不远处和着渐近的脚步声缓缓笼罩而来。 　　“晚好，圣女殿下。” 　　来人很奇怪，手撑着一把墨色的伞，遮掩着落日的余晖。 　　苏珊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能瞧见对方一身黑衣，上面有金色纹路。 　　诡谲又矜贵。 　　林夏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心下一悸，她没有立刻回应对方，而是下意识将视线往他后面几位神官身上落。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神官面露为难，弯腰恭敬的从青年身旁绕过。 　　这才走近到了林夏身旁小声告知。 　　“圣女殿下是这样的，我们在路上撞见了亲王。他不知怎么的也跟着过来了，现在我们也左右为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林夏红唇微抿，示意神官到后面站着去。 　　“晚好，亲王陛下。” 　　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害怕这个连脸都没有露的男人。 　　和玩游时候的刺激兴奋不同，真正面对眼前人的时候，尽管对方已经收敛了威压。 　　林夏还是觉得压抑可怖。 　　男人微微颔首，将伞面缓缓往下了些。 　　至少从苏珊她们这个角度看，除了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她们什么都看不到。 　　“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客人。天色已晚，我现在正打算派人送她回家。” 　　林夏这么说着，不动声色的将苏珊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握着伞柄的指尖微动。 　　橘黄的霞光落在他身上，将他颀长轮廓柔和地勾勒了出来。 　　“这位可爱的小姐。”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允许我送你回家吗？” 　　“可是……” 　　林夏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便觉得自己的嘴像是被捂住了一般，半个字都没法吐露了。 　　是禁言咒。 　　男人对她施了禁言。 　　“殿下，我问的是她。” 　　他的声音很沉，似覆水而凝结的冰。 第11章 （修） 　　天一暗下来四周便被一片静默笼罩。 　　王城里还好，没有因为黑夜的来临而沉静，反而迎来了另一种繁华热闹。 　　白日的摊位收了，夜市却正开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到处光亮一片，远远望去像是星辰细碎。 　　然而在弗兰奇小镇，夜晚便没有那般明亮如白昼。 　　这里靠近森林，远离王城，是个很偏远的地方。 　　小镇上总共就住了一百多来人，家家户户隔得也不近。 　　到了晚上，灯光隐约，除了虫鸣鸟叫之外几乎听不到其他什么声音。 　　尽管最近卡罗不需要再去森林里狩猎，但是他人也闲不住，就算不外出也没有停止打磨他那几支羽箭。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苏珊还没有回来？” 　　卡罗将最后一把羽箭磨到光洁锋利的时候，这才抬头揉了揉酸涩的脖子。 　　他抬眸往窗外一看，不想外面天都完全暗了。 　　“她早上去的茶会，就算开到下午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啊。难不成那个圣女和她一见如故，还留她在神殿留宿一晚不成？” 　　他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羽箭放到了身后的箭筒里。 　　“苏瑜，你在家里待着，我王城一趟看看。晚上她一个女孩子我实在不放心。” 　　之前卡罗还说就算晚了神殿的人也会派人将苏珊给送回来，然而真正到这个时候他反而是最着急的那个。 　　神殿的人办事他自然信任，但夜晚着实是一个让人不安的时刻。 　　他还是想要亲自去确认，领着苏珊回家才算安心。 　　“父亲，还是让我去吧。” 　　苏瑜眼眸望着外面一片墨色，而后起身稍微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傍晚开始我心里就不怎么踏实。”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你可别咒你妹妹！” 　　苏珊和苏瑜两兄妹之间从小就有一种心灵感应，不过这种感应是偶尔。 　　每一次却都很准。 　　每当苏瑜说这话的时候卡罗嘴上都会下意识这么说，像是求个心安。 　　但是他面上神情还是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从王城回来的路有两条，以防万一，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卡罗说着将另一个小一点的箭筒扔给了苏瑜，里面有两支被磨得锃亮还反射着寒光的羽箭。 　　“这个你拿着。” 　　“像我们这种远离王城没有神殿庇护的小镇，万一遇到什么狼人和魔兽还是得靠自己保命。” 　　苏瑜接过箭筒。 　　她拿在手上掂量了下，还挺轻巧，不怎么重。 　　两人出门便分开往王城那边过去，路径不同，目的地却是相同。 　　苏瑜走的是那条稍偏的小径，靠近森林些，除了杂草丛生有些挡着路之外没什么其他问题。 　　她拿着一支羽箭拨开前面的草叶，迎着头上皎洁的月光沉着眸色径直往前面走着。 　　清风明月，她的眉眼微敛。 　　在四周笼罩的墨色之中，苏瑜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或者慌张。 　　她一步一步踩着草叶，从容不迫。 　　宛若迈着台阶而上，接受加冕的王。 　　神殿这边虽不大放心让尤利塞斯单独将苏珊送回去。 　　可因为两者实力相差悬殊，就算这个时候大天使长来了他们也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在双方僵持了许久后，尤利塞斯“体贴”的解开了林夏的禁言。 　　她感觉到扼住喉咙的那股寒意明显褪去了，这才沉声开了口。 　　“既然是亲王陛下的意思，我们自然没办法违抗。” 　　夜晚本就寒冷，尤其是在面对眼前的男人的时候。 　　似乎连空气都能跟着一并冻结。 　　林夏试探着动了动微凉的手指。 　　在感受到了浅淡的温度后，她蓝色的眸子闪了闪。 　　“不过你能立誓保证不伤害她吗？” 　　男人没有把林夏的话放在心上。 　　他拿着伞柄的手轻轻转动着伞面，带起的夜风将她的发给拂起些许。 　　“你放心，我没那么恶趣味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下手。” 　　“可我不信任你。” 　　林夏的话不仅让尤利塞斯手上动作一顿，就连旁边的神官也被惊吓得一身冷汗。 　　此时黄昏已过，晚霞也完全隐没在了地平线之下。 　　尤利塞斯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了点伞柄，却并没有将它收起来的打算。 　　“圣女殿下，我明白你的顾虑。” 　　“只是我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和束缚。” 　　“不是威胁。” 　　林夏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制住心头的畏惧，强迫自己抬头直视着对方。 　　“是祈愿。” 　　“我愿以圣女的名义向你祈愿，只要你能将苏珊平安送回。我会给与你相应的回报。” 　　“圣女殿下？！” 　　神官因为林夏这话而震惊到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神殿的人一生侍奉神明。 　　身体和灵魂，应当是完完全全属于神明的。 　　林夏是圣女，是神明择中的孩子。如今她向血族的亲王祈愿，近乎算是亵渎神明了。 　　是要被判重罪的。 　　尤利塞斯看着神官慌乱却不知该如何制止的模样，又扫了一眼强装镇定一脸严肃的少女。 　　他勾唇笑了笑。 　　伞面遮掩住了他的上半脸，殷红的薄唇弧度清浅，若隐若现。 　　“光明神那家伙眼光不错，至少从这次择圣女上来说。” 　　“我对信奉神明之人的鲜血没有任何欲望。” 　　“不过你愉悦了我，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尤利塞斯说着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他缓缓划破了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滴落下来。 　　血落在地上，瞬间有瑰丽的红光闪烁，凝成了一道血阵。 　　尤利塞斯将划破的手抬起放到了唇边，他暧昧地舔舐了下掌心，唇上立刻染上了一抹殷红。 　　“殿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他没有留意林夏他们是什么反应，只垂眸看着从刚才就愣着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的苏珊。 　　尤利塞斯微微弯腰，极为绅士地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我为数不多的信徒。”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好似情人的低语呢喃，让苏珊没忍住红了脸。 　　苏珊本就是尤利塞斯的信徒，在面对他的时候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她看着对方伸过来的那只手，深吸了口气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男人低笑了一声，轻轻握住苏珊柔软的小手。 　　苏珊感觉到对方的手很凉，但是并不粗糙，似绸缎宝玉一般细腻舒服。 　　她任由着尤利塞斯牵着自己。 　　在和林夏挥手告别后，苏珊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被伞面遮掩容貌的男人。 　　“你真的是尤利塞斯大人吗？” 　　“我看上去不像吗？” 　　大约是因为苏珊是他的信徒。 　　尤利塞斯在和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要比之前和林夏对话的时候柔和好些。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特别不真实。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容易就能见到你，而且都还不用祷告呢。” 　　苏珊是真的开心。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脸上的笑容也灿烂，像是春日的花叶。 　　“那尤利塞斯大人，上次雨夜我祷告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来了？还是我的幻觉？” 　　苏珊本就还是个孩子，她不像王城的贵族小姐那样早早就被灌输了神明至上，或者尊卑贵贱的思想。 　　因为见到了自己信仰之人，还能够与他这么亲近。 　　所以她由衷的感到快乐，一时之间话也多了起来。 　　尤利塞斯话不算多，却也会偶尔回应她几句。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这片静谧的夜色近乎融在了一起。 　　苏珊觉得他完全属于黑夜，连周围的夜风都缱绻缠绕着他。 　　尤利塞斯的头发很长，他没怎么打理，全然温顺搭在肩上。 　　风将他的头发拂了一缕，扫在了少女的面颊。 　　“尤利塞斯大人，你的头发真好看。和我哥哥一样，他也是黑色的。” 　　黑发在圣罗大陆并不是什么常见的发色，苏珊在留意到尤利塞斯头发的时候便有些移不开视线。 　　听到苏珊提到了苏瑜，尤利塞斯一下子便想起了那个曾扬言要把自己牙给崩了的少年。 　　“人族里能有这样纯粹的黑发，的确挺少见的。” 　　“嘿嘿嘿是的，我父亲还有镇子里的人也觉得很少见。玛丽阿姨还说我哥哥是被神明眷顾的人，说她要是早点儿定下信仰的话我们家族肯定能立刻得到封地搬到王城里住的。” 　　苏珊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尤利塞斯往自己家方向走，结果不知怎么的。 　　她正准备拐个弯，不想男人却骤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尤利塞斯大人？你怎么突然停……？！” 　　少女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一支羽箭破风而来，直往尤利塞斯方向刺了过来。 　　“尤利塞斯大人！小心！” 　　苏珊反应很快，想要一把将尤利塞斯给推开，避开那支箭。 　　然而那箭的速度太快，她还没有来得及推开对方，那箭便往男人面门而去。 　　在苏珊以为这一箭避无可避的时候，那支羽箭悬停在了半空。 　　在距离尤利塞斯一拳的地方骤然停住。 　　他手抬起，正准备拿住了那支羽箭。 　　停住的羽箭不知为何突然突破桎梏，恢复了原有的速度。 　　尤利塞斯微微侧脸避开了，只是箭风强劲，还是擦断了他一缕头发。 　　他薄唇微抿，抬眸往前面羽箭过来的地方看去。 　　苏瑜手中还有一支羽箭，她引弓将弦拉满。 　　和她手中的羽箭一样，她的眸色冷冽，面上也如覆上了一层霜雪。 　　“哥哥……” 　　苏珊没想到两人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一时之间剑弩弓张的，很是骇人。 　　她从没有见过苏瑜这般冷漠的模样。 　　苏珊咽了咽口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冷冷的视线给止住了。 　　“苏珊，过来。” 　　“哥哥，尤利塞斯大人他没有对我怎么样，而且今天还是他送我回家的。” 　　苏瑜对危险的事物有着很敏锐的直觉，越危险的存在，她感知的越强烈。 　　卡罗曾说她要是不出身在贵族的话，她会是个骁勇的战士。 　　在远远看到尤利塞斯的瞬间，苏瑜都没来得及思考，手便先动了。 　　那支羽箭是警告，也是她决绝的态度。 　　苏瑜知道她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她没有丝毫畏惧。 　　她手中的弓箭没有放下，直直对着尤利塞斯。 　　“阁下，如果真如她所说，我很感谢你将我妹妹平安送回。”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尤利塞斯所在方向走过去，在距离一两步的地方站定。 　　伞面遮掩着也并不会妨碍他视物，他看着苏瑜拿着羽箭指着自己，一脸的戒备。 　　“一言不合以箭相向，这就是你感谢别人的方式吗？” 　　苏瑜示意苏珊到她身后来，可少女刚要过去，尤利塞斯却没打算松手。 　　而是直接稍微用力，将苏珊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松开她。” 　　苏瑜的脸色黑得厉害，怒火让她拿箭的手也有些颤抖。 　　尤利塞斯对于苏瑜的话充耳不闻，他修长的手轻轻搭在苏珊的腰间。 　　他微微低头将下颌放在了苏珊的肩膀。 　　姿态亲昵又暧昧。 　　“我现在反悔了。” 　　“毕竟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尤利塞斯的手从苏珊的腰间往上，最后落在她的脖颈处。 　　“我这么辛辛苦苦从王城那里将她送回来，怎么着也得收点报酬吧。”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苏珊的肌肤，酥酥麻麻的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瑜手不自觉用力了些，指骨也泛白。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将手中的羽箭放下。 　　“别伤她。” 　　苏瑜说着用羽箭的箭矢划破自己的手指，殷红的血珠立刻沁了出来。 　　“报酬我付。” 第12章 　　在林夏宴请王城贵女来参加茶会的时候伽尔因为有事外出，所以并不在王城。 　　他去干了什么林夏不知道，除非他主动告知之外她也不会过问。 　　天使是神明之子，也是最亲近神明的种族，他们要做什么大多都是神明的旨意。 　　大多都是不可窥探的隐秘，林夏深谙其中的规矩，自然是不会贸然碰触。 　　伽尔是晚上时候回王城的。 　　夜里露水重，再加上他飞了一天，不仅是翅膀连同整个身子都很酸疼。 　　神殿于他来说就像是自家一样进出自由，他回来时候都不带走后门的，径直越过飞了进去。 　　夜幕之下少年的银发似月华，四翼轻巧地扇动着，宛若春日拂面的羽绒一般柔和。 　　乘着夜风清冷，伽尔缓缓从半空而下，在林夏的窗户边停了下面。 　　他扇动着翅膀保持平衡，蓝色的眸子在晚上没有白日那般明亮。 　　深海的浮冰般，没带什么温度。 　　伽尔曲着手指轻轻敲了下禁闭的窗户。 　　林夏因为傍晚时候尤利塞斯的事情正烦闷的在床上翻来翻去，听到窗外的声响后，抬眸看了过去。 　　“伽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走过去将窗户打开，放伽尔进了屋子。 　　“还有，你能不能别大晚上来我这里。你成天在外面飞来飞去的，是没什么机会听到那些侍卫侍女私底下怎么说我们的。” 　　伽尔听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掀了下眼皮看向林夏一脸郁闷的模样。 　　“说我们什么了？有私情？” 　　“我是神明指派过来保护你的，我和你来往频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非要每天晚上来你这里来转悠？” 　　这些闲言碎语伽尔并不怎么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又控制不了。 　　倒是没想到林夏比他还在意这事。 　　“林夏，你是圣女。你的血最受那些魔族，血族的觊觎。” 　　“神殿的结界能够防住大多数的外族，尤其是晚上，要是有魔力强劲的邪祟闯进来了你可就要提前卸任了。”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反正天使都是双性。 　　外表是少年怎么了，她把他当姐妹就没什么不自在了。 　　伽尔不知道林夏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刚喝了一口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好像拉雅说你今天办了个茶会，把王城那些贵族小姐都邀请过来了。” 　　“你不是说不喜欢那些贵族吗，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起邀请她们来神殿？” 　　“一个人太无聊了。也不算交朋友，就那她们叫过来聊聊天解解闷儿而已。” 　　这话伽尔不爱听了，他微微皱了皱眉。 　　“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我就不是人了？” 　　“可你今天不是有事不在吗？” 　　林夏没把自己此次办茶会真正的目的告诉伽尔。 　　她心里有事，这个时候也睡不着了，走过去坐在床边发神。 　　“伽尔，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伽尔从刚才就看出来林夏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抱着手臂身子往椅背上靠着。 　　身子大半重量都落在后面，姿势很是悠闲惬意。 　　“问吧。我也挺好奇有什么事情能把你这头沾枕头就睡的猪给困扰到睡不着觉。” 　　要是换做平日林夏听了对方这般调侃自己肯定会第一时间反驳的，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 　　她蓝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组织了下语句后这才闷闷地开了口。 　　“就是关于夜院的事情。” 　　“夜院不是就在神殿旁边吗，然后我傍晚时候在神殿门口遇到了血族亲王……” 　　“你遇到尤利塞斯了？！” 　　伽尔一惊，刚才有多慵懒现在就有紧张。 　　“他有没有怎么你？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没没，当时神官们也在，他就算真的想把我怎么样也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和神院撕破脸的。” 　　林夏的否认并没有让伽尔彻底放下心来。 　　他清俊的脸上不知是窗外的月光映照还是怎么的，似凝上了一层浅淡的霜雪。 　　“那倒不一定。那家伙可是个连神主都头疼的疯子。” 　　“算了，总之你没事就好。以后要是再遇到他就避远些。虽说有规定血族不能随意伤害人族，但是尤利塞斯不受任何契约束缚，谁也料想不到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更何况尤利塞斯和神主光明神不怎么对付，林夏是神选之女，自然也不会如何讨他的欢喜。 　　林夏没有回应伽尔，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红唇微抿。 　　半晌，她沉声开口问道银发少年。 　　“那如果是伽尔呢？你若是对上尤利塞斯能有几分胜算？” 　　“……毫无胜算。” 　　“不过虽然打是打不过，但是要是只是从他手中逃脱的话我还挺有把握的。” 　　伽尔回答之后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等，你无缘无故问我这个干什么？林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给我说？” 　　“……我的确有一件事没给你说。” 　　林夏抬起手挠了挠面颊，在伽尔疑惑的视线下这才之前在神殿门口遭遇的事情告知给了对方。 　　“就是我今天不是宴请了大家来神殿参加茶会吗？其中不止王城的贵族，我也把阿尔莱德家的那位小姐也邀请过来了。” 　　“我看天色不早了，所以想着让神官派人送她回去。结果在神殿门口遇到了尤利塞斯，他不知怎么的非要送那姑娘回家。” 　　“我得罪不起他，最后只好妥协了。” 　　伽尔也很奇怪尤利塞斯为什么突然会对一个人族感兴趣，他薄唇微抿，神情并不算好。 　　“这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出。要是当时你不妥协，可能受伤的就是你了。” 　　他指尖微动，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臂。 　　“可惜了，这么年轻就要香消玉殒了。” 　　“没，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今天尤利塞斯心情似乎不错，他立了血誓答应了我会平安把阿尔莱德家的小姐送回家。” 　　林夏说着，留意着伽尔听到自己说立血誓后微征的神情。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干什么从刚才到现在就惴惴不安的？” 　　林夏咽了咽口水，这才将自己心头的顾虑说了出来。 　　“……因为他只立了誓不伤害阿尔莱德家的小姐。” 　　“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伽尔一下子明白过来林夏从刚才开始在担忧什么，他脸色很沉。 　　刚收敛的羽翼“唰”的一声骤然展开，好几片白羽纷飞在半空，和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显得格外清冷。 　　林夏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窗户被直接羽翼击碎。 　　等到她睁开眼睛后伽尔已经飞出了窗外，扇动着翅膀飞速往弗兰奇小镇方向飞去了。 　　“……”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攻略一个月才是友情线，结果苏瑜三两句就把人魂都勾走了。 　　林夏沉默了良久。 　　妈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这边的苏瑜还在和尤利塞斯僵持着，夜风瑟瑟，将她额前的头发拂起。 　　眉眼也遮掩了些许，瞧不分明神情。 　　苏珊虽是被尤利塞斯给束缚着，但是她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对方并没有用什么力道。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口。 　　尤利塞斯将伞面缓缓倾斜了下，伞面把月光遮掩，把他和苏珊完全笼罩在了伞下。 　　“听起来不错。” 　　他指腹摩挲着苏珊的脖颈，视线淡淡瞥了苏瑜一眼。 　　“只不过我对神明的信徒没什么兴趣。” 　　“你误会了。” 　　“我不是神明的信徒，我没有信仰。” 　　苏瑜说着又往尤利塞斯所在方向走近了些，两人之间距离本就近。 　　这个时候只要她稍微伸手将伞面拨开，她便能够看到尤利塞斯的脸。 　　她将被羽箭划破的手指递到了他的面前，殷红的血珠好似盛放的蔷薇红。 　　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瑜的血的气息很淡，淡到一阵风就能吹散开来。 　　尤利塞斯还是第一次嗅到这般淡的气息，像是被加持了封印一般。 　　了无痕迹。 　　血族的嗅觉一向很敏锐，哪怕只是淡如烟的气息，尤利塞斯也是能够嗅到其中的甜美。 　　如今靠这般近了，他的獠牙不自觉冒出了一点儿，险些克制不住。 　　这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和大多被血液驱使而没有理智的血族相比，尤利塞斯并不会化身为不受控制的野兽。 　　苏瑜的气息本就很淡，可这样淡薄却还是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血族和魔族最是遵从欲望的种族，其中血族更甚。 　　他很少会碰触人族的少，比起少年来他更加偏爱少女的甜美芬芳。 　　只是苏瑜的血太诱人，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他暧昧蛊惑。 　　尤利塞斯勾了勾唇。 　　他将怀里被束缚着的少女松开，而后伸手将苏瑜受伤的那只手托起。 　　他暧昧地引着苏瑜的手而上，直到在他唇边时候这才微顿住了动作。 　　“你的手很修长，很漂亮。” 　　尤利塞斯没有立刻品尝那抹殷红，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声音低沉温柔，好似爱人的呢喃。 　　“谬赞了。” 　　苏瑜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这么垂眸看着对方。 　　从这个角度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颌，还有领口处微滚的喉结。 　　苏珊根本没法动，没法说话，瞧见两人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暧昧旖旎。 　　她心下却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很是着急慌乱，却又无可奈何。 　　尤利塞斯扣住苏瑜的手腕，将她轻轻代入了怀里。 　　他将苏瑜手抬起，另一只手从背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嗯，腰也很细。” 　　苏瑜抬眸冷冷瞥了尤利塞斯一眼，然后指尖微动，刚好擦过他的薄唇。 　　“血要凝了。” 　　“你看上去比我还着急。” 　　尤利塞斯明显被愉悦到了，他低低笑了笑，心情颇好。 　　“我很中意你。” 　　“无论是你的血还是你这个人，我都很喜欢。”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夜风拂耳，像是情话一样动听。 　　苏瑜感受到尤利塞斯微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指尖，她身子不自觉僵硬了些。 　　耳畔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 　　“放心，我会温柔一点儿的。” 　　他将苏瑜的手指轻放在唇边舐着。 　　和他的气息一样，他的唇舌也凉薄如月夜。 　　苏瑜感受到指尖的湿润，还有尖锐的刺入。像是蚂蚁咬了一口，很痒，却并不算疼。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尤利塞斯的神情，只是他的气息明显乱了些，没有最开始时候的淡然从容。 　　显然，他对自己的血很是满意。 　　苏瑜冷冷地看着低头品尝自己鲜血的男人，另一只手没有被束缚的手缓缓地抬起。 　　那只羽箭尖端是冷冽的寒光，反射着映照着她的眉眼。 　　她没有丝毫犹豫。 　　对准着尤利塞斯的脖颈处，骤然将羽箭直直刺了下去。 　　然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箭入血肉的顿涩触感。 　　苏瑜的羽箭还没有刺进去尤利塞斯的身影便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在了原地。 　　她一惊，敏锐感觉到了身后冰冷的气息贴近。 　　手腕一转，将羽箭生生往后刺去。 　　尤利塞斯轻笑着侧身避开了，伞面之下他那双瑰丽的红眸也少有的染上了笑意。 　　“多谢款待。” 　　“今天的月色很美，我期待着下一次与你相见的月夜。” 　　他说完这话后身形如烟般，夜风一吹便消失在了原地。 　　毫无征兆，无影无形，难以捕捉到任何踪迹。 　　苏瑜感觉到周围一直以来那种无声的压迫感，已然随着尤利塞斯的离去而消散殆尽。 　　“哥哥，你没事吧？” 　　苏珊现在能动弹了连忙上前查看着苏瑜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事。” 　　她垂眸看了一眼那受伤的手指，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连血迹都没有。 　　苏瑜安抚了少女几句，而后正准备将手中那支羽箭放回箭筒的时候。 　　那羽箭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束艳丽的红蔷薇。 第13章 　　苏瑜盯着手中的红蔷薇看了一会儿，然后随手将其扔在了路边。 　　“走吧，回家了。” 　　苏珊看着被对方毫无留恋地扔在地上的花朵，她忍住了伸手去捡的欲望。 　　见苏瑜已经径直往弗兰奇小镇方向走去了，她连忙提着裙摆小跑着跟了上去。 　　在走到苏瑜旁边位置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哥哥，其实你误会了。尤利塞斯大人真的没把我怎么样，是特意代替神殿的人送我回来的。” 　　一边是自己的信仰，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苏珊被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她不希望他们两个之间因为她而有这样大的误会。 　　“真的，我没骗你哥哥。就刚才看着像是尤利塞斯大人束缚了我，其实他根本没用什么力气，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而且他在带我离开之前和圣女立了血誓，说会把我平安送到，不会伤害我分毫的。” 　　之前苏珊说的话苏瑜没怎么当回事，算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在听到后面“立血誓”这里后她骤然停住了脚步。 　　“你为什么不早说？” 　　害得她白白被那血族给吸食了血液。 　　虽然也就一两滴的程度，但苏瑜本就对尤利塞斯感官不好，想到这里心下很是不愉。 　　苏珊顿了顿，蜜糖色的眸子闪了闪。 　　“那个，我其实是打算说的……” 　　“不过我说不了，尤利塞斯大人给我施了禁言。他，他应该是想要和你开个玩笑，逗逗你。” 　　她抬起手挠了挠面颊，不知想到了什么，心虚的将视线从苏瑜身上移开了。 　　“谁叫你一见面连句话都不说便对他以箭相向……” 　　苏瑜那一箭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然离了手。 　　在箭出之后她其实有一瞬懊悔，毕竟自己和尤利塞斯实力相差悬殊，她这样主动挑衅基本上等于自找死路。 　　只是这具身体对于危险太多敏锐，身体总是比脑子快。 　　有时候是好事，可以避开些麻烦，可有时候又很致命。 　　苏瑜自知理亏也没再顺着说什么反驳的话。 　　她余光瞥了苏珊一眼，留意到苏珊发间那朵小茉莉有些歪了。 　　苏瑜伸手帮她别好后，又顺带将她的头发整理了下。 　　“今天就算了，以后你见了他别随意靠近。” 　　“你把他当做信仰，人指不定只是想将你圈到身边做个移动血包呢。” 　　“哥哥，你就是对神明有偏见，无论是正统还是邪神。你都不信任。” 　　尽管知道苏瑜是为自己好，是在关心自己。 　　可是在听到对方这般说自己认定的信仰者时候，苏珊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要是尤利塞斯大人真的要把我怎么样，早在之前就把我的血吸干了。” 　　血族亲王尤利塞斯还有魔王其实也属于神明，只不过是邪神。 　　邪神是异端，不仅仅是苏瑜，其他正统神明的信仰者也对他们排斥厌恶。 　　苏瑜倒不是因为他们是邪神而反感，她只是纯粹的觉得危险和麻烦。 　　“……你才和他见了几次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才说了一句，苏珊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苏瑜红唇微抿，眉头紧皱着凉凉地扫了苏珊一眼。 　　“他要是真是个大好人刚才早解释不就成了，为什么还要戏耍我？” 　　苏珊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结果发现这一次苏瑜说的的确是那么个道理。 　　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哎呀，你们不要闹得这么僵嘛。” 　　“哥哥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尤利塞斯大人啊，要是你们之后再为了我打起来，我，我会很为难的。” 　　苏珊嘴上说着为难。 　　可是脑补到两个男人为自己大打出手，莫名的娇羞了起来，捂着脸身子也扭来扭去。 　　“真是的，你们男孩子就是粗鲁，这样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 　　谁管你喜不喜欢。 　　对于苏珊不定时的恋爱脑，苏瑜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将箭筒里的那支羽箭拿出来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直到上面能够清晰照人的时候才停下来。 　　“不说这个了。今天在神殿玩的怎么样？那些贵族小姐有没有刁难你？” 　　“还成吧。除了圣女殿下她们都不怎么喜欢我，觉得阿尔莱德是个不入流的没落贵族。其中有个法斯公爵家的小姐还对我冷嘲热讽了好久呢。” 　　苏珊想到这里就有点儿生气，她鼓了鼓腮帮把当时对方说的话大致上给苏瑜复述了一遍。 　　“当然，我也还击了。我们两个也算是两清了，谁也没落到什么便宜。” 　　“王城的贵族小姐养尊处优，多少有些倨傲。她们的嘲讽你听听就好，不用太放在心上。” 　　女孩子之间无论是地位悬殊，还是平等，在相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有点儿矛盾。 　　在没穿到这个游戏世界之前，苏瑜身边不乏这种偶尔甩性子，闹闹脾气的女生。 　　若是她关系不错的，她还会顺着安抚几句，因此对这种情况倒也没多在意。 　　“嗯嗯嗯你放心吧哥哥，我完全没在意。” 　　苏珊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之前林夏给她的信递给了苏瑜。 　　“对了哥哥，这是圣女殿下让我交给你的信。” 　　“圣女殿下？” 　　“她说是神院里的一个天使让她转交给你的，今天那个天使恰好外出不在神殿。” 　　苏瑜听后这才想起了那个银发蓝眸的少年，她接过那信很随意的一并放在了身后的箭筒里。 　　这时候外面天色很暗，她打算回去了再拆开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两人前脚刚回家，后脚卡罗也跟着回来了。 　　他一边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草叶，一边上下打量着两人。 　　见没有受伤什么的，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苏珊，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神殿那边没派人送你回来吗？” 　　“唔，没，圣女殿下人很好的。是我在路上遇到点儿事给耽搁了。” 　　卡罗本就不赞同苏珊信仰邪神，因此在他询问的时候苏珊并没有把尤利塞斯送自己回来的事情告知于他。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卡罗觉察不到。 　　他瞧着苏珊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 　　“平安回来就好。” 　　卡罗深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 　　他径直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而后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天不早了，今天一天你也累了，上楼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苏珊想着坐下来吃两块松饼再上楼去。 　　可她又害怕晚上多吃长胖，于是咽了咽口水克制着让自己从食物上移开视线往楼上走去。 　　等到苏珊上了楼，卡罗掀了下眼皮看向苏瑜手边只剩一支羽箭的箭筒。 　　“遇到什么事了？另一只羽箭怎么不见了？” 　　苏瑜微皱了皱眉。 　　“脏了，我给扔了。” 　　“被不喜欢的人碰了箭？” 　　卡罗抱着手臂身子往后椅背上靠了下，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都没有主动说一句话。 　　卡罗是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苏瑜知道卡罗心里通透着，刚才也只是见苏珊不想说这才支开了她。 　　少女不在，这个时候再瞒着也没什么必要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路上遇到了个血族。” 　　“是血族亲王尤利塞斯吗？” 　　苏瑜想要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可是卡罗太敏锐了，一下子便猜中了那个血族是谁。 　　“你不用感到惊讶。苏珊刚才在我问及的时候明显是想要隐瞒，想要袒护对方，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尤利塞斯大人我也猜不出别人。” 　　和其他人不一样，卡罗虽有信奉的神明，但是除了自己的神明，他对其他的神明并没有太多的敬畏。 　　在提起血族亲王的时候。 　　卡罗的神情很是平静，像是谈论着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苏瑜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刚才没有直说只是顾及着苏珊而已，见卡罗已经知晓了，也不再隐瞒什么了。 　　“你猜的没准，是尤利塞斯。” 　　“是他送苏珊回来的。” 　　卡罗听后有些诧异，不过仔细一想却也不是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大约是苏珊每天坚持不懈的祷告起了点儿作用，混了个眼熟，又加上回来时候正值傍晚。可能尤利塞斯遇到了，心血来潮便送她回来了吧。” 　　他不大喜欢这种邪神，更不喜欢苏珊过多的接触他们。 　　“苏珊也是，怎么会信仰上这种邪神呢？” 　　“可能因为脸吧。” 　　“血族大多都生有一副好皮囊，专门用来引诱猎物。尤其是像苏珊这种恋爱脑。” 　　“……啧，怎么跟你母亲一个德行？” 　　卡罗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真是的，好看能当饭吃吗？” 　　苏瑜知道些关于卡罗以前追妻的艰辛故事。 　　当年就是因为他长得糙了一点儿，最后费了好些气力才把她母亲给追到手。 　　“你这一支的箭头怎么损伤的这么厉害？” 　　卡罗眯了眯眼睛，这个时候才留意到了那羽箭侧边被劲风划过的一道痕迹。 　　这羽箭不是普通的箭，是由他每日用魔力养护着的。 　　穿破魔石，刺穿钢铁都不在话下。 　　这一次竟然损伤得这么厉害。 　　“他对你动手了？！” 　　“血族有规定是不允许轻易伤害人族的，他身为亲王难道要带头公然挑衅人族和神族吗！” 　　人族是神族的主要信徒。 　　血族得罪了人族事小，但是一旦扯上神族事情的性质便不能同论了。 　　这也是为什么近百年来人族和血族尽管是猎物和猎人的关系，可因为背后依靠着神族这座大靠山。 　　两个种族之间表面上来也算相安无事。 　　“苏瑜，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了伤？若是被伤了我明日带你去神殿，请求神主为你做主。” 　　卡罗很生气，他的唇紧抿着，眉眼也冷。 　　面上似乎覆着一层霜雪，周围气压骤降。 　　苏瑜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她用手指轻轻碰触了下冰凉的箭头。 　　“父亲，他没对我怎么样。” 　　“准确来说其实两次都是我先动的手。” 　　“第一次是条件反射，第二次是蓄意而为。” 　　“抱歉父亲，大概是晚上太容易让人冲动上头了。” 　　苏瑜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其实脑子却很是清醒。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走的是升级路线。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要出去就必须得变强，但是到多强为止她并没有什么概念。 　　因为这个世界设定最强的即神明。 　　苏瑜当时也没多想，她知道血族对人族有契约的限制，便这么决定去试试了。 　　去试试和金字塔尖的存在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试试射杀神明。] 　 第14章 　　夜晚一直都不属于神族，他们生于白昼，迎于光明。 　　对于黑暗虽不至于无法沾染半分，却也并不怎么喜欢就是了。 　　一来是因为到了晚上四周的魔气太重。 　　二来是因为在夜幕时分他们的神力会被暗元素压制，无法施展出白昼时分的一半。 　　反之，在白昼，这样的道理同样适用于血族和魔族。 　　不过天使却和其他神族不大一样，尽管晚上他们的神力也会被压制住大半。 　　然而只要有风的地方，他们便有着追风的速度。 　　夜晚时候要是遇到相克的种族。 　　打不过，可要逃走却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伽尔在即使得知了碰上的会是亲王尤利塞斯时，也能够径直往弗兰奇小镇这边飞过来。 　　少年是天族少有的四翼天使，等再过些时候他是极有可能进化到六翼的。 　　他的天赋异禀，尤其是在速度上。 　　就连大天使长也很难在落下的时候追上。 　　从王城神殿那边到弗兰奇小镇，伽尔只一瞬便能抵达。 　　可因为不确定苏珊他们回家了没有，他在快要抵达小镇的时候在半空稍作了些许停留。 　　他抱着手臂从空中扫视了四周一遍。 　　夜晚天使也能够视物，只不过不像白日时候，他瞧不清太细微的东西。 　　“是在找我吗？” 　　身后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伽尔心下一悸，慌忙飞离开来和对方拉开距离。 　　逆着月光的辉泽看清楚来人后，少年尽量让自己平复情绪。 　　他薄微抿着，收敛了平日大半的傲气，然后朝着男人弯腰行了个礼。 　　“晚好，亲王陛下。” 　　尤利塞斯没有回应。 　　他手缓缓转了下伞柄，随即将那把展开的伞轻轻合上。 　　和伽尔的银发如丝不同，尤利塞斯的头发是纯粹的黑，好似要融入在夜色之中一般。 　　他的肤色很白，是近乎病态的苍白。 　　唇很薄，唇色也深，好似夜色之中娇妍盛放的红蔷薇。 　　尤利塞斯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伞骨，长长的睫毛之下那双红眸瑰丽如宝石。 　　他甚至没有拿正眼瞧伽尔，只低头整理着伞面上的褶皱。 　　尽管少年不是第一次见尤利塞斯，却还是被对方妖冶邪魅的容貌给弄得有些怔神。 　　“是圣女派你过来的？” 　　“这血誓都立了，她是有多不放心我。” 　　尤利塞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波动，很是云淡风轻。 　　只是伽尔明显感觉到周围骤然冷了下来。 　　“和圣女无关，是我担心我的信徒所以特意赶过来的。” 　　除去是林夏的贴身“保镖”之外，林夏也是他少有承认的朋友之一。 　　听到尤利塞斯这般误会了林夏，他心下并不怎么高兴。 　　“你的信徒？” 　　尤利塞斯手指暧昧地划过伞骨，在这个时候才抬眸看了过去。 　　“是那个褐色卷发的小姑娘？” 　　“可是据我所知，她好像是我的信徒才对。” 　　“不是，是……？！” 　　伽尔话刚说了一半便顿住了，他宝石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在看到对方指尖微动，不知从什么地方将一片白羽取了出来。 　　“亲王陛下，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白羽会在你身上吗？” 　　天使身上的羽毛并不是每一根都能有触感，也不是所有拿到附着神光的白羽都能被他所感知。 　　尤利塞斯手上这根白羽是伽尔在离开弗兰奇小镇之前亲手送给苏瑜的，上面附着着他的神光。 　　他不会认错。 　　黑发红眸的男人用那白羽轻轻扫了下鼻梁，因为不是伽尔虽承认之人。 　　他如何碰触白羽少年都不会有任何被碰触之感。 　　可哪怕没有感觉，伽尔还是觉得自己被对方侮辱了。 　　“啊，这白羽原来是你的啊。” 　　尤利塞斯像是才意识到似的，连惊讶都做的很是敷衍。 　　他拿着羽根转了下，白羽轻扫在了他地眉眼。 　　“我记得你，百年前那个成天跟在光明神后面的那个小不点儿。” 　　“……劳烦亲王陛下还记得我这种无名小辈。” 　　伽尔压着心头的怒气。 　　他知道不可能是尤利塞斯的对手，这个时候激怒对方不会落什么好处，只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地注视着面前正肆意拨玩自己白羽的男人。 　　“我回答了亲王陛下的问题，亲王陛下可否也告知于我你手中的白羽是从何处得到的？” 　　“你都这么急匆匆的从神殿那边赶过来了，可以问得直接点。” 　　尤利塞斯勾了勾唇，那双红眸里映照着月光清冷，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可以直接问我，把她如何了？” 　　伽尔翅膀微振了下，带起的风将他额前的碎发给拂起。 　　“我想亲王陛下应该不会对弱小的人类下手，尤其是一个你并不感兴趣的少年。” 　　尤利塞斯只享用少女这件事在各族算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伽尔从来之前只要不是担心他会将苏瑜变成自己的血仆。 　　再加上有契约束缚，绕是尤利塞斯也不能随意对人族动手。 　　当时他只是感应到了白羽之上神光的波动，便也没多想就赶过来了。 　　不想他赠予苏瑜的白羽，竟然被尤利塞斯给拿走了。 　　“弱小？我可没见过敢用羽箭射杀神明的弱小人类。” 　　尤利塞斯被这话给逗笑了，他指尖一动，那片白羽便被幽蓝色的火焰给包裹。 　　瞬间烧成了灰烬。 　　“亲王陛下，你凭什么未经允许烧毁我的……” 　　“什么是你的？是这白羽还是那个人类？” 　　他甚至没有等伽尔把话说完便冷笑着开口打断了他。 　　伽尔知道尤利塞斯素来霸道，就连神主和他对上也未必能够讨到什么好处。 　　伽尔打不过他，可却又是个憋不住脾气的性子。 　　他从小待在神主身边，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在神殿就连大祭司也会礼让他几分，他还从没有受过这种气。 　　“亲王陛下，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一个人的信仰一旦定下是不可能更改的。” 　　“无论是这白羽还是苏瑜，都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是我的信徒。” 　　“你的信徒？” 　　尤利塞斯看着对方义愤填膺的样子不但没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 　　“小家伙，你下次交付信物的时候别光用眼睛，还是多用用脑子。” 　　“你的信徒眼里既没有我，也没有你。” 　　“可是是她说她不信神明，她更偏好信仰天使……” 　　伽尔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当时苏瑜看向他的眼神。 　　凉薄又淡漠，好像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尤利塞斯看到他耷拉着脑袋一脸失落的样子，心下愉悦了。 　　他这人就是恶趣味，别人不高兴了他便高兴了。 　　刚才在苏瑜那里受了气，如今看着伽尔这样他也就一下子舒坦了。 　　尤利塞斯踩着半空的鸦羽缓缓走到了还在发神的伽尔身边，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本来没打算给你说这些伤心事，毕竟像你这种才满百岁的孩子保留些童真也无妨。” 　　“只怪天使都速度太快，来得太早了些。” 　　“……所以她骗了我？她并不信仰天使？” 　　伽尔薄唇紧抿，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可见情绪波动有多大。 　　尤利塞斯抬起手用指腹摩挲了下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 　　他说着用一束红蔷薇轻轻碰触了下伽尔的面颊。 　　在花叶碰触到的瞬间那花便变成了冰冷的羽箭，箭头直直贴在了伽尔的脸上。 　　而后缓缓往下抵在了伽尔的脖颈处。 　　“这是她的羽箭，在之前曾毫不犹豫得朝我心脏刺过来。” 　　“一个敢射杀神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可笑忠诚的信仰呢？” 　　…… 　　夜凉如水，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屋子里铺就成了一片柔软。 　　壁炉那边的火从出门时候便一直燃着，回来的时候虽然小了好些，却也还在夜风之中摇曳。 　　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在苏瑜的眉眼，却也照不进她的眸子。 　　卡罗一直都知道苏瑜和其他的孩子不大一样，无论是从对信仰，还是对神明的态度。 　　都算是离经叛道了。 　　“苏瑜，今晚这件事的确是你太冲动了。哪怕尤利塞斯是出了名的邪神，可我相信没有一个神明是会无缘无故伤害自己的信徒的。” 　　“倒是你，逾越了界限。” 　　卡罗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就事论事，不会偏袒任何人。 　　和苏瑜的护短完全不同。 　　“嗯，我知道了。” 　　苏瑜面对卡罗的时候，并不会像面对其他人那样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这么说了一句后又继续低头用魔石修复着被磨损的箭头。 　　态度很敷衍，显然没有太把卡罗刚才说的话当回事。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 　　男人“啪”的一下拍了下桌子。 　　桌子上的杯盏也被震了起来，红茶也洒了好些出来。 　　“苏珊是他的信徒你是吗？你都不是他的信徒今晚都敢拿着羽箭对准他两次，你是不要命了吗！”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 　　“我知道，是弑神。” 　　苏瑜和这个世界的人的脑回路不一样，准确来说她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和大家的想法格格不入。 　　在她眼里苏珊和卡罗是她这个世界的亲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多少对他们的有感情的。 　　可她又太过理智，把游戏和现实分得很开。 　　苏瑜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身处游戏，也在试图摸索规则。 　　从试探中获取自己未知且有利的信息。 　　“父亲，你不用太过担心。” 　　“神明受契约限制，不会也不能夺走人的性命。” 　　“不过在各族拟定的契约之中，却并没有任何一条人族弑杀神明而受到惩戒的法则。” 　　苏瑜将箭头修复好了，轻轻将羽箭放回了箭筒。 　　她抬眸看向沉默不言语的卡罗，语气云淡又风轻地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骨子里倨傲蔑视人族，并不相信有一天人族能够得了弑杀神明。” 　　“……苏瑜。” 　　卡罗心下有一瞬慌乱，喉结滚了滚这么哑声开口。 　　“我只是觉着你之前担心我弑神这件事挺大惊小怪的，然后这么顺便给你解释了下而已。” 　　“我连魔法天赋都没有，是父亲你关心则乱了。” 　　苏瑜笑了笑，笑意清浅，和平日一般无二。 　　“天色不早了，我先上楼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吧。” 　　她说完朝着对方微微颔首，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 　　苏瑜转身上楼的时候，唇角的弧度缓缓抿成了一条直线。 　　光影之间，她的神情也淡，瞧不出什么情绪。 　　等到回了房间后苏瑜在靠窗位置坐了好一会儿，吹了下夜风让自己脑子稍微平静下来。 　　而后想起了什么，这才伸手从箭筒将之前随手放进去的那封信纸给取了出来。 　　“风玫瑰……” 　　苏珊将信给她的时候，在夜色之中她并没有怎么仔细看便放进了箭筒里。 　　这个时候才瞧清楚了上面的印章。 　　上面的印章虽是私人的印章，可在整个王城“风玫瑰”只有神殿的圣女才能使用。 　　显然，苏珊被骗了。 　　这不是伽尔委托给圣女让她转交给自己的，而是圣女想要交给她的。 　　苏瑜顿了顿，而后才将手中这封信给打开。 　　还没有来得及看上面写了什么，光是看字迹她便知道了对方是谁。 　　[亲爱的瑜总，在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你的表情一定会从惊讶到平静，再到淡然。肯定特别好玩。] 　　[是的没错，不仅是你，我也穿进来了。不过比你穿的落魄贵族的身份要好得多，你姐妹我直接打入了内部，混成了神殿的圣女。] 　　[这狗比游戏后期实在太难打了，你又是个还没来得及玩，只知道个背景框就被卷进来的。这就更他妈的难搞了！] 　　林夏的存在让苏瑜的心情有那么一瞬安稳，她光是看着便能够想象到对方写信时候是怎么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她唇角勾起，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不过你放心，有我对游戏剧情的了解再加上你这卓越的攻略技能，咱们要出去肯定指日可待！] 　　[对了老瑜，你还记得之前来你们小镇的那个神院的天使吗？我听说他给了你一片白羽，那东西不是普通的羽毛，是神羽。] 　　[神殿里除了经过神主和国王允许之外其他的异性根本没法子进。你之后要联系我就用那个神羽，我到时候再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来找你汇合。] 　　[咱们废物姐妹花，永远不分家呜呜呜。] 　　神羽？ 　　苏瑜看完了信后下意识伸手去摸了下腰间位置。 　　她一直都知道那片白羽不是寻常物件，想着可能有用，所以一直随身携带着。 　　然而此时她摸了好一会儿，却摸了个空。 　　苏瑜想起了刚才尤利塞斯曾用手暧昧搭在了她的腰间，她沉默了。 　　“……” 　　麻了。 　　我毛没了。 第15章 　　林夏从伽尔破窗而出的时候便一直紧张兮兮地在屋子里等着他。 　　等到神殿午夜的钟声敲响之后，没过多久她便瞧见了从远处飞回来的四翼天使。 　　银发的少年逆着月光往林夏这边飞来，他踩在窗边，收敛了翅膀从破碎的窗户里进来。 　　林夏刚准备说话，伽尔沉着脸色朝着窗口方向微抬起手。 　　那之前被他撞开的破碎窗子随着他手中浅淡的银光慢慢合拢，恢复如初。 　　“怎么了？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被尤利塞斯刁难了？” 　　金发的少女有点儿担心地这么说道，然后连忙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手边。 　　“先喝口水吧，有什么事情你给我说说，别憋着。” 　　“尤利塞斯本就和神主不对付，他要是真说了什么也只是借机讽刺下神主而已，你别太往心里去。” 　　尽管和林夏相比较起来伽尔要比她年长几十岁，但是在整座神殿当职的天使里他的年纪却是最小，最受大家纵容宠爱的。 　　伽尔因为出众的天赋从小便被神主择中，近百年以来都是跟在神主的身边。 　　之后虽然跟在了大天使长这边学习处理神殿事务，可无论是在神主那里还是在大天使长这里都被保护得很好，没有接触过丝毫污秽脏污。 　　因此他本质上还是个孩子心性，单纯不谙世事。 　　林夏在和他相处沟通的时候也发现了，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好哄，也很容易受伤。 　　瞧少年现在这副神情恹恹的样子，她就知道对方一定在哪里受了委屈。 　　“……和那老家伙没关系。” 　　“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伽尔没有接过林夏递过来的茶水，他趴在桌子上这么闷闷地说道。 　　翅膀垂放在身后拖在地上，无精打采极了。 　　“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还巴巴的把神羽送了过去。” 　　“你说苏瑜？” 　　聊到苏瑜的话林夏可就精神了，这可是她的大腿子，在这个关键会晤时刻可不能出半点儿差池。 　　“她怎么就不喜欢你了？你们这才见了一次面别把事情想得这么消极，你们得多见见面多聊聊天。下次神羽有感应的时候最好带我一起去，这事我有经验，我帮你们沟通沟通，保管有效。” 　　“没下次了。” 　　伽尔现在光是听到苏瑜就烦闷难受，他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的神羽都被尤利塞斯给烧了。” 　　“神羽被烧了？！他怎么能把你的东西给烧了？” 　　林夏懵了，那自己刚才写的说有事神羽联系这不是白写了吗？ 　　“没事。你再过去给她一根神羽就成，问题不大。” 　　“……什么叫问题不大？这是一根神羽的问题吗？是她不信仰我，我干什么要给一个不信仰我的人神羽？” 　　伽尔本来就在尤利塞斯那里得了真相尔委屈着，此时林夏非但没抓住重点安慰他还要他热脸贴冷屁股再去送人一根神羽。 　　“大天使长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人类是最会骗人的种族！是我太傻了，我相信了你和你做了朋友就算了，我还相信一个人类会真的信仰天使！” 　　“等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林夏话还没有说完，伽尔猛地起身又生气地从窗户口那边冲了出去。 　　刚才才修好的窗户又“啪”一下给撞得支离破碎。 　　“……奶奶个腿，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之后好几天伽尔都没有来林夏这里，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冷战。 　　偶尔在神殿撞见了，也是目不斜视，都不带正眼看对方的。 　　这个情况不仅是神官们看在眼里，今日外出回来的大天使长也瞧出了不对劲儿。 　　神殿现在上任的大天使长是帝国唯一一位六翼的天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伽尔的老师。 　　在伽尔离开神主来神殿当职的这十年来，他一直跟在大天使长柏西身边学习，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对于伽尔的情绪变化，柏西几乎一下子便能够觉察到。 　　“伽尔，你的职责是守在圣女殿下身边护她周全。” 　　“别把多余的情绪带到工作上。” 　　柏西是有个有着璀璨金发的天使，和少年未长开的青涩不同，他的五官俊美，轮廓也分明。 　　浅紫色的眸子好似远处的薄薄的烟雾，朦胧淡漠，瞧不真切。 　　“等祷告结束之后回到她身边去，我可以不将你失职的事情告诉给神主。” 　　“……我不回去，我讨厌人类。” 　　柏西讨厌人类，这在神殿乃至王城都不是个什么秘密。 　　每当他在看向神殿人族的侍卫，或者来教堂祷告的王城贵族神情都很冷淡，礼貌却疏离。 　　好像他们是什么污秽，他不想沾染半分。 　　这句话本该是柏西会说的，如今却出现在了伽尔口中。 　　这让他都有些意外。 　　“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神殿的人族吗，还说圣女很有趣。我才离开小半月，怎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没，和林夏没关系。” 　　“那就是神殿之外的人族招惹到了你了？” 　　柏西将手中的祷告书合上，在心无法静下来的时候并不适合祷告。 　　这是对神明极大的不尊重。 　　伽尔很想要说什么。 　　可是一想到对方对人族的厌恶，他张了张嘴又把要说的给全然咽了下去。 　　“……也和她没关系。” 　　“是我自己误会了。” 　　柏西眯了眯眼睛，心下意识到了什么。 　　“你爱上了那个人类？” 　　“不不不，我才没有！我只是把她当做信徒而已，我……” 　　少年蓝色的眸子闪了闪，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反正和她没关系，是我自作多情了而已。” 　　柏西被伽尔那句“信徒”给弄得一怔。 　　这个世界上信仰神明也好，恶魔也罢，他还的头一次听到有人信仰天使。 　　“你自作多情什么？自作多情她信仰你？” 　　柏西对伽尔很了解，他很容易相信别人。 　　“是她给你说了什么吧？这种人类信仰天使的事情，也就你会真的相信。” 　　“人类是一个利益至上的种族，他们自私贪婪。若是有了神明可以信仰，怎么可能会选择信仰像我们这样的神明的附庸？” 　　柏西眉头紧皱着，见伽尔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 　　“伽尔告诉我，那个欺骗你的人类的名字。” 　　“……柏西，先祷告吧。” 　　半晌，伽尔闷闷地开口说道。 　　“区区一个人类而已，我没有放在眼里。” 　　“的确，你只是放心上了。” 　　“……” 　　…… 　　苏瑜这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柏西给惦记上了，她现在正在为如何和林夏汇合和发愁。 　　伽尔给她的那根能够和神殿联系的神羽已经被尤利塞斯给拿走了，也就意味着如今她们唯一的联系也暂时断了。 　　好在也并不是毫无方法。 　　神殿每月都会从森林那边进一些维持王城结界所需的魔石，其中一片森林便是在弗兰奇小镇这边。 　　苏瑜认识进贡魔石的乔治大叔，他不识字，因此之前曾拜托她给远在邻国读书的女儿写过信问候近况。 　　当时也只是举手之劳，并没作他想。 　　如今看来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你说你想去神殿看看？” 　　乔治大叔将从森林里取出来的魔石运在了马车上，听到苏瑜说想要去神殿看看，希望能和他一起运魔石过去。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平复了下气息这才继续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到时候进去的时候别乱走，别乱看，更别乱说话。” 　　“神殿的除了侍卫女官之外，大多都是神族，他们都不怎么喜欢人族。其中尤其是那个大天使长。最近他已经回神殿了，你千万别惹到他了。” 　　乔治并不好奇为什么苏瑜会突然提出要跟自己去神殿看看。 　　但凡是信仰神明的人毕生都渴望进一次神殿祷告，哪怕只有一次能在神主面前祷告也知足。 　　在镇子里的人看来苏瑜只是一个没有定下信仰的少年，心中自然也对神族很是向往。 　　所以他并不意外。 　　“乔治叔叔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苏瑜说着极为体贴得帮他把一旁的箱子给放到了马车后面，眉眼温和地朝着对方笑了笑。 　　“我只是为自己无法确定信仰而感到焦虑，若是可以进神殿切身感受下神明的威仪，想必应该能够帮助我尽快做出决定。” 　　“就像玛丽阿姨说的一样，我都成年了，要是再不定下信仰的话的确太晚了。” 　　“也是，这的确算是个好方法。” 　　乔治并没有多想，他对苏瑜很有好感。 　　不仅是之前帮助他写信的事情，更多的是少年本身出众的气质，容貌和无可挑剔的礼仪。 　　这些都是镇子上其他同龄孩子所不能比拟的。 　　恰巧他有一个女儿，乔治心里并不是没有想过两人之后的可能性。 　　最终却又因为贵族的身份而感到惋惜。 　　他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而后将装满魔石的箱子给盖上。 　　“那成，你先回去吃个午饭。” 　　“等我这边都收拾好了，到时候我再叫你一起。” 　　等到乔治来苏瑜家唤上他跟着一起去神殿的时候，他发现今天卡罗并不在家。 　　更巧的是苏珊也不在。 　　“今天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父亲带苏珊去王城了。她之前看中了一条裙子，最近家里手头没那么紧他便趁着还没拿去喝酒之前先带她去了。”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将卡罗挂在门后面的那两支羽箭带上，放在了腰侧间用外衣遮掩住了。 　　留意到乔治疑惑的视线，她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这两支羽箭前些日子有了点儿磨损，箭头用魔石修好了，只是魔力还是没回复。” 　　“我想在进神殿之后，顺便拿着去找矮人帮我重塑一下。要知道，他们对于魔器的修补最是得心应手。” 　　乔治知道阿尔莱德家并不比镇子上其他人富裕，全家全靠卡罗一人狩猎魔兽，收集魔石变卖为生。 　　不过他所运的魔石并不是来自魔兽，而是来自精灵族。 　　神族和精灵族，乃至其他种族都会进行一些物物交换，各取所需。 　　弗兰奇小镇靠近森林，受精灵的一些庇佑。 　　因此人们也会回报精灵，像送一些食物或者自家种的果子。 　　又或者帮他们运输魔石去和王城做交换再带回来。 　　而乔治就是担任的就是每月运输魔石的任务。 　　“那我们得赶紧去往神殿了，免得到时候你出来了矮人族的店就给关了。” 　　大约是神族的强大造成了他们或多或少的傲慢，他们一般不会检查进出的人族是否携带了武器。 　　甚至可以说是无视。 　　毕竟能伤到神族的魔器，至今还没有人族能力驾驭。 　　苏瑜知道携带武器进神殿，只要不进入祷告的教堂的话是被允许的。 　　因此她才敢当着乔治的面大大咧咧的将羽箭放入腰间的箭袋里。 　　运载魔石的马车不是那种四面有布帘遮掩的，而是露天的。 　　乔治在前面赶着马车，苏瑜在后面和装有魔石的箱子坐在一起。 　　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下腰间的箭袋子，视线淡淡往周围扫了一眼。 　　魔石虽然被放在了箱子里面，只是放得太满了，盖得不太严实。 　　再加上一路上颠颠簸簸的，有一两颗魔石从箱子里给抖掉了出来。 　　一块魔石就有人半个巴掌大，一掉出来便被苏瑜给注意到了。 　　精灵的魔石不是来自魔兽的内核，是由金木水火土这几种元素孕育而成的。 　　更为纯粹，没有任何污染。 　　苏瑜将脚边的那块湖蓝色的宝石捡了起来，剔透晶莹。 　　连里面的魔力回路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都能够清晰地瞧见。 　　“苏瑜，是不是魔石掉出来了？我刚才听到声音了。” 　　精灵族这一次要换的东西比上次要多，但是乔治的箱子有限。 　　装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途中可能要掉出来一两个了。 　　“掉了两块，塞进去可能还会掉下来。”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下箱子里面。 　　“乔治叔叔，要不这两块我路上帮你拿着吧。” 　　还有一会儿才到王城，苏瑜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装魔石的袋子。 　　她只得将那一蓝一金的两块魔石放在手边，留意着它们路上别掉下去。 　　此时正是正午时候，阳光格外耀眼。 　　落在魔石上面折射着璀璨刺眼的光，哪怕站得老远也能够瞧见。 　　起初苏瑜并没有多在意这光亮，直到快要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她感觉到头顶上有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四周本该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都被这一片阴影遮掩。 　　苏瑜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处。 　　她头顶的蓝天被一头庞大如山的黑色巨龙给遮掩。 　　它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寒光，利爪尖锐。 　　翅膀每扇动一次，即使隔着这般元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带起的骤风袭来。 　　尤其是那双红色的竖瞳，森然可怖，在留意到了苏瑜的视线后直勾勾地注视了过来。 　　四目相对。 　　龙？！是恶龙！ 　　乔治被吓坏了，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说话，只双腿发软地望着上面那庞然大物。 　　苏瑜大约知道那恶龙为什么会跟着他们飞了一路。 　　她拿起一块金色的魔石。 　　苏瑜的手稍微将魔石拿开了些，那恶龙的视线也随着她手中的魔石移动。 　　“乔治叔叔，不要回头看，直接驱车去王城！” 　　苏瑜说着便拿着手中那块最为璀璨的魔石跳下了马车。 　　她另一只手不自觉摸上了腰间的羽箭。 　　“孩子！你别干傻事！” 　　乔治虽然害怕，可是他做不出这种抛弃他人保住自身性命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了马绳子准备调转方向往苏瑜那边过去。 　　谁知乔治人还没来得及过去，一支羽箭“嗖”的一下直接擦过马头过去。 　　生生切断了它返回的路径。 　　“你要留下来送死吗！” 　　“我拖住它！你直接去神殿！找神族的人来封印！” 　　苏瑜话音刚落，那黑龙放低了身子近乎扑到了地上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在他的利爪即将碰触到苏瑜的瞬间，她将魔石扔到空中。 　　趁着它抢夺的时候，骤然翻身跃起，直直踩到了那龙的背脊之上。 　　她顺着龙的脊背，托着风精灵稳着自己在空中的平衡。 　　踩着疾风，速度极快地跑到了恶龙的头顶。 　　在恶龙即将接到那块金色魔石的时候，苏瑜的箭比它的手先碰触到。 　　羽箭刺破了魔石，在吸收了大半魔力之后骤然往龙的眼睛刺去。 　　金光太甚，恶龙甚至来不及反应那剧痛便直入了眼底。 　　它怒吼着胡乱在半空扇动着翅膀，将四周的草木都折断了好些。 　　连带着乔治的马车也险些被扇翻栽倒在地上。 　　苏瑜借着风精灵的魔力还算平稳地待在半空，没有收到什么波及。 　　她保持着安全距离，冷眼看着恶龙痛苦地哀嚎。 　　在苏瑜准备引弓将对方另一只眼睛给刺伤的时候，她瞧见了龙上那片因为受到攻击而激起的逆鳞。 　　上面的魔法纹路繁复清晰。 　　暗色的魔气萦绕，霸道又冷冽。 　　每一个种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魔法纹路。 　　可并不是每一个人的魔法纹路都值得被记载在书籍上。 　　那条恶龙逆鳞之上的魔法纹路苏瑜在一本魔法书上见过。 　　在魔族那一部分。 　　清清楚楚的用一整页清晰刻画了这个魔法纹路。 　　苏瑜眯了眯眼睛，在确认了那纹路的魔气走向之后。 　　她沉默了一瞬，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原以为只是一头普通的贪图珍宝的恶龙，射杀了就射杀了。 　　却不想这是头魔龙。 　　而且还是魔王的坐骑之一。 第16章 　　恶龙抢夺魔石的地点距离王城不远，再加上它被苏瑜给射伤了。 　　瞎没瞎她不知道，只是被蓄了魔力的羽箭直接刺中肯定是痛的要命。 　　光是看它痛苦地怒吼，再加上胡乱扇动着翅膀都要扑扇出龙卷风的阵势便知道了。 　　在苏瑜没有刺中它的眼睛之前，恶龙身上的魔法纹路还没有触发。 　　她当时也没多想，不动手她对面那庞然大物随便一尾巴就能把她给砸死。 　　所以苏瑜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魔王阿莱瑞一直深居简出，最是不喜人族和神族，因此很少出现在王城内外。 　　他出现的少，可他的魔兽或多或少会得他的一些默许来帝国这边捣乱。 　　一般来说阿莱瑞只会让自己的魔兽飞到王城里喷喷火，去神殿附近捣乱一下就返回。 　　对于那些弱小的人类倒是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 　　因为阿莱瑞专挑神族欺负的恶趣味，所以乔治每次从弗兰奇小镇并不会担心会被魔兽什么的袭击。 　　只是今天凑巧来的是恶龙，凑巧看到了掉落出来的闪闪发光的魔石。 　　苏瑜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看着狂怒的恶龙再次将手中的弓箭拉满。 　　反正已经射了一箭了，再多出一箭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能怪她最近水逆倒霉，总和邪神撞上吧。 　　好在今日的风挺大。 　　有风精灵在她身边，她想要什么时候逃走都不是什么难事。 　　恶龙的怒吼大得宛若惊雷，一阵一阵的没有间断，将地面都给震动了起来。 　　王城那边的魔导师还有神殿的人，在乔治还没有赶过去的时候便已经有所觉察了。 　　正在祷告的伽尔感受到了不远处剧烈的魔力波动。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起身准备往外面飞去看看。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展开羽翼，一旁的柏西便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你留在神殿保护圣女。” 　　青年说着站了起来，金色的头发宛若阳光流泻，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应该是魔王阿莱瑞的魔兽过来了，封印魔兽的事情你还不大熟练，我领着神官一同出去看看吧。” 　　他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平日阿莱瑞的魔兽过来都会隐藏气息搞个突然袭击，尽量不被神族的人发现。 　　可这一次它竟然连王城都没进便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实在反常。 　　这不是明着提醒他们过去封印吗？ 　　只是此时情况紧急柏西也没时间细想，他取了魔剑展开羽翼径直往魔力波动的地方飞去。 　　外面的神官瞧见了，连忙御风跟了上去。 　　赶来的时候神官都已经摆好了封印魔阵，就等着柏西过去将恶龙给引过来了。 　　只是柏西的魔剑还没有来得及凝上魔力，他瞧见了半空之中踩着风精灵引弓的黑发少年。 　　苏瑜是背对着柏西他们的，她的注意力都在那头狂怒的恶龙身上，并没有觉察到身后的人。 　　她眯了眯眼睛，额前的头发被风拂起，衣角也吹得烈烈鼓动。 　　苏瑜已经找了很久的角度，在恶龙稍微回复了痛楚转身准备飞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得将手中的羽箭再一次射了过去。 　　她的准头一向很好，这是连卡罗都称赞不已的天赋。 　　无论是用箭还是使剑，箭箭致命，见血封喉。 　　“等一下……？！” 　　柏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苏瑜手一松开，那羽箭破风穿云而去。 　　“唰”的一声直直入了恶龙的另一只眼珠。 　　因为要命中目标，苏瑜此时距离恶龙还算近。 　　这么一箭下去，血从恶龙的眼眶而出，它翅膀扇动得厉害，带着的风很是猛烈。 　　殷红的血也被风带到了四周，往苏瑜所在的方向洒了过来。 　　她侧身避开了，只是身后的柏西却遭了殃。 　　天使的翅膀纯白圣洁，滚烫的魔血直接沾染了上去，好似雪中落梅般。 　　妖冶又美丽。 　　那魔血在沾染上柏西的瞬间，他便觉得浑身无力，脸色苍白极了。 　　柏西薄唇紧抿，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紫色的眸子也染上了些厌恶和痛楚。 　　他似乎想要斥责苏瑜些什么，只是如今他被魔血沾染，连张嘴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柏西努力扇动着翅膀维持半空的平衡，那片殷红从他的白羽上一直往里面侵蚀。 　　直到耗光气力，完全无法动弹了，他整个身子这才骤然往下掉落。 　　苏瑜眼疾手快，遣着风精灵将柏西给接住了。 　　风托着柏西往她这边送，她伸手轻轻接住了他的身子。 　　“大天使长，你，你没事吧？” 　　柏西感受到一个温热的怀抱将他给接住了，他将心里那被魔血沾染的恶心感稍微往下压了下。 　　他顺着声音抬眸看了过去，唇色也苍白。 　　“不用管我，先去把恶龙给封印了……” 　　天使是一种强大又脆弱的生物。 　　一方面他们也隶属于神族，有着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和长达千年的寿命。 　　可在另一方面他们又有着极为致命的弱点—— 　　天使纯粹圣洁，沾染不了半分的污秽。 　　其中尤其是魔气和魔血。 　　苏瑜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男人，他不知怎么得浑身颤抖得厉害，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紫眸也没什么神采。 　　她视线往柏西被魔血沾染的翅膀上落，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刚才不知道你在身后。” 　　她说着伸手用手背轻轻贴上了柏西的面颊，果然冰冷一片。 　　苏瑜知道天使一沾染上魔血就会浑身无力，瘫软冰冷。 　　却不想竟然会这么严重，一个六翼的大天使都会受到这般大的影响。 　　“人类，把，把你的脏手拿开。” 　　柏西声音虚弱似游丝。 　　在苏瑜伸手碰触他的时候他一怔，反应过来后冷声这么说道。 　　这个天使很讨厌人类。 　　这是苏瑜从对方眼里能够直接感受到的。 　　要是换做平日别人这么说了，苏瑜一定不会热脸贴冷屁股，早就松手将他给扔地上了。 　　只是对方变成这样主要责任在她，箭是她射的，那魔血也是她避开才洒他身上的。 　　再其次苏瑜注意到了他衣袍上神殿的羽翼图纹。 　　于是她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柏西拦腰抱起，踩着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你放开我，你听不到吗！”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是老实一点儿为好。” 　　苏瑜不甚在意对方的恼怒，她抬眸看了那边几个正在用法阵封印恶龙的神官。 　　见他们没有留意到这边，这才用手压制住了怀里柏西无力的挣扎。 　　“你这伤是我造成的。为表歉意，请允许我亲自送你回神殿治疗。” 　　她微低着头直视着怀里的人，这么温和地说道。 　　“我建议你放弃挣扎，毕竟现在我们两人实力悬殊。” 　　“我不能保证我能怜香惜玉。” 　　柏西三百年多来还从没有被一个人类这样威胁，他很抗拒苏瑜的碰触。 　　他竭力扇动着羽翼想要从她的怀里逃离，可苏瑜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顺着他背后的羽翼往上抚摸。 　　最后停在了一处地方。 　　一直在反抗挣扎的柏西身子骤然僵硬，面颊一片绯红，连呼吸都紊乱了起来。 　　“？！你……” 　　他一开口，声音喑哑低沉得厉害。 　　没有一点儿威慑，反而莫名的娇软羞赧。 　　柏西也被自己的声音给弄得羞耻得闭上了嘴，只狠狠瞪着苏瑜。 　　像一只被拔了利爪的小兽，无声呜咽。 　　“原来这就是天使的逆羽啊。” 　　苏瑜垂眸看着对方羞恼的模样，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她的手轻轻搭在柏西的逆羽上面轻抚着，每碰触一下他的身子边颤抖一下。 　　很是惹人怜爱。 　　真可爱。 　　苏瑜心下这么感叹了一句，表面却没有显露分毫。 　　“你要是早点老实我也不至于这么趁人之危欺负你。” 　　见柏西紧咬着嘴唇，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只是那天使的逆羽相当于精灵的耳朵，很是敏感。 　　被苏瑜这么碰触了几次尽管他忍住了不出声，却还是被她给弄得湿了睫羽。 　　“……你乖一点我就不碰那里了。” 　　苏瑜有些心虚，搭在柏西逆羽的手也稍微松开了些。 　　刚得了一丝喘息之气的柏西恢复了些气力，他伸手想要将苏瑜推开。 　　结果手抬起还没来得及碰触到苏瑜。 　　苏瑜以为柏西没力气，想要抓住她的衣服。 　　于是她指尖微动，引着风精灵托着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瑜低头看着柏西，那眼神好似一片羽绒，云淡风轻。 　　“搂紧一点，我送你回神殿治疗。” 　　柏西想要拒绝，然而他在和苏瑜那双清澈纯粹的眸子对上的瞬间骤然沉默了。 　　他薄唇微抿，在确认对方没有任何邪念和恶意后。 　　柏西有些无力的将脑袋靠在了苏瑜的肩上。 　　她的头发是少有的黑，有几缕顺着肩膀滑落下来。 　　不偏不倚，刚好扫在了柏西的眉眼。 　　而后顺着鼻梁滑落到了他的苍白的薄唇之上。 　　苏瑜的气息很淡，之前尤利塞斯也觉察到了，像是被刻意压制住的。 　　然而凑近些便能够嗅到融雪春花的清冽，好似万物复苏，一点一点将阴霾拨开变得清晰无比。 　　这个气息柏西总觉得在哪里嗅到过，只是太浅淡了，他没办法辨认。 　　苏瑜留意到了自己的头发扫到了柏西的面颊，她指尖微动正准备将其拨开。 　　男人的动作比她还快，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柏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 　　他像是被烫灼了一般慌忙松开了苏瑜的手。 　　“……别拨开了。” 　　“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第17章 　　因为苏瑜的“威胁”，一向都极为顾及面子的柏西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发出那般羞耻的声音的。 　　在神官惊讶的眼神下，他薄唇微抿，只得默许了苏瑜送自己回神殿治疗的行为。 　　“……你们还要留下来善后，就让她送我回去吧。” 　　像是怕他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柏西沉声又解释了一遍。 　　“大天使长你的身体最为重要，要是你出什么差池了神主一定会降下责罚的。你不用和我们说太多，赶紧回去找圣女治疗伤口吧。” 　　柏西面色苍白，浑身都没什么气力。 　　他微微颔首，刚准备开口说什么。 　　苏瑜怕他改变主意，直接伸手将他摁回了怀里。 　　这动作自然又莫名霸道。 　　“神官大人，那要是没什么事了我便送大天使长回去了。” 　　“啊好的，麻烦你了。” 　　其中一位神官一边说着，一边隐晦地扫了苏瑜一眼。 　　直到他们走远了些后，他这才神情复杂的往身旁的神官那边看去。 　　旁边的那位神官也有点儿恍惚，他看着一向待人族冷若冰霜的柏西刚才那样温顺地躺在苏瑜的怀里，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看到了吗？大天使长刚才竟然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就这么被那个人类抱在怀里。” 　　“他不是最讨厌人族吗？怎么最近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转性了？” 　　刚才和苏瑜说话的那个神官沉默了一瞬，而后抱着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 　　“哪里是转性？只不过是平日见得都是些歪瓜裂枣所以心生厌恶罢了，毕竟像天使这样的重度颜控和精灵一样，最是厌恶丑陋。” 　　听了对方这话，他大致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也是，毕竟像这样的美貌我也就在拉曼王子身上瞧见过。” 　　“只不过他的脾气要比拉曼王子好太多了。” 　　他这么感叹了一番，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身旁的人。 　　“……怪不得大天使长对我们总是爱答不理。” 　　“以他们天使的审美来看，我们这种中年油腻男人可不就是歪瓜裂枣吗？” 　　“……” 　　关于身后神官说了什么苏瑜他们并不知道。 　　她虽然没有来过神殿，不过循着神殿六翼的标识她依然能够轻松找到位置。 　　门口的侍卫瞧见她抱着一脸虚弱的柏西回来，下意识想要上前从苏瑜手中将他接过送往里面治疗。 　　结果侍卫的手还没来得及碰触到柏西，他的羽翼一展，将他们扇到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不许碰我！” 　　神殿大多数的侍卫都是从王族那边调来的，都是人族。 　　柏西自然抗拒他们的碰触。 　　苏瑜一顿，看着怀里皱着眉冷着脸的男人，又看了一眼那边揉着后背疼得龇牙咧嘴的侍卫们。 　　“……他们只是关心你。” 　　“我用不着人族关心。” 　　因为那么用力展了羽翼，本就虚弱无力的柏西被魔血侵蚀的地方疼得厉害。 　　他身子颤抖，瑟缩在苏瑜的怀里。 　　这副样子让想要说点什么的苏瑜都不大忍心开口了。 　　她叹了口气，托着风精灵将被扇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侍卫们给扶了起来。 　　“抱歉，他受伤了可能情绪不太稳定。你们在这里继续守着吧，我送他进去治疗就成。” 　　苏瑜这么说着，也不管其他人做什么反应便径直抱着柏西进了神殿。 　　神族之人在特定的范围之内基本上都能感应到同族的气息，在柏西进入神殿的瞬间，伽尔一下子就觉察到了。 　　他高兴地扇动着羽翼从林夏那边往神殿门口过来。 　　“柏西你回来啦！” 　　伽尔高兴了没几秒，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瑜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刚好和少年的视线对上。 　　“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不知怎么的，之前还很生气对方借着是自己信徒而拿走了自己羽毛的事情。 　　结果真的在和苏瑜对上的时候，伽尔反而是最慌乱心虚的。 　　在少年低头不自觉避开苏瑜的视线后，瞧见了她怀里苍白着脸色的柏西。 　　“他怎么了？！什么东西能把他伤成这样？” 　　伽尔想要上前查看一下柏西身上的伤势，然而却被苏瑜后退一步躲开了。 　　“别碰他，他身上不小心沾染了魔血。” 　　“你碰不得。” 　　苏瑜说着扫了一眼周围，看着想要上前又克制着的伽尔。 　　“你们圣女呢？她最擅长治愈和净化，我带他直接过去找她治疗。” 　　“……你跟我来。” 　　伽尔薄唇微抿，有很多话想要说可现在都不是时候。 　　他沉默了一瞬，上前一步走在前面引着苏瑜往林夏住的地方过去。 　　在到房门口的时候伽尔顿住了脚步，他蓝色的眸子闪了闪，垂眸看向苏瑜。 　　而苏瑜正低头用手背稍微碰触了下柏西的面颊。 　　“被魔血沾染了都会浑身无力冰冷的，这是正常现象不会致命。只要祛除干净了就好，你不用太担心，” 　　伽尔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推门方便苏瑜进去。 　　“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什么需要叫我。” 　　因为柏西身上的魔血还没祛除，伽尔稍微靠近些就抗拒。 　　他强压着心头的厌恶，微皱着眉对苏瑜这么说道。 　　苏瑜知道对方不喜欢魔血的气息，只微微颔首便抱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陷入昏迷的柏西进了房间。 　　“伽尔，是不是柏西回来了？他这次封印还顺利吗，有没有受……？！” 　　听到脚步声的林夏以为是伽尔回来了，话刚说了一半不想回头便看到了苏瑜。 　　苏瑜的样子不像自己，穿到游戏里除了高了几公分之外，再加上模样更英气了些几乎没怎么变化。 　　林夏一眼就认出来了。 　　“哇呜呜呜老瑜！你怎么才来啊！我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打住。” 　　“叙旧的事情先缓缓，没看到我怀里还有个伤患吗？” 　　“柏西？！他怎么伤成这样了？” 　　林夏一愣，连忙帮着苏瑜将柏西放在一旁的床榻之上。 　　她瞥见了他羽翼上那被魔血沾染的地方，最初还是殷红之色，现在已经成了深黑一片。 　　“啧，不愧是魔王的坐骑，这魔血真霸道，这才多久就给侵蚀成这样了？” 　　“棘手吗？” 　　“还成，就是之后得好好休养两天。” 　　林夏用手轻轻碰触了下被侵蚀的地方，刚一摸上去还没怎么用力感知柏西便疼得闷哼了一声，羽翼也颤了一下。 　　“你轻点。” 　　“……你这怜香惜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雨露均沾到你姐妹身上？” 　　林夏不满地瞪了苏瑜一眼，在检查了下柏西伤势后这才收了手。 　　苏瑜听后有点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主要是他这伤是我造成的，我要是没躲开他也不至于遭这罪。” 　　“你也就现在紧张他了，你抱了他一路，等到他一会儿恢复了清醒过来指不定追着你揍呢。” 　　金发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凝了神力在掌心，浅金色的神光附着在那片被侵蚀的羽翼之上。 　　柏西紧皱着的眉头也在神光覆盖的时候缓缓舒展开来，脸色也没有最开始时候那么苍白了。 　　她虽然是借着带柏西进神殿疗伤的由头来和林夏见面的，可这伤因她而起。 　　苏瑜见着他情况好转了后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老瑜我给你说，天使这种种族也就是纸老虎，看着强大实际上随便沾染点儿血就要死要活的。” 　　林夏这话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她只是瞧着平日一向高高在上倨傲冷漠的柏西此时虚弱至极的样子顺着这么感叹了一句。 　　“看出来了。刚才那个银发的天使，他甚至连魔血的气息都难以忍受。” 　　“……什么叫银发的天使？” 　　少女听着这话后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下。 　　“老瑜，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连伽尔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就和他在弗兰奇教堂见过一次，还没有熟到交换名字的程度。” 　　苏瑜抱着手臂身子依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姿态慵懒随意地敛着眉眼。 　　“对了，要不是提到他我差点儿忘了，之前他给我的那根白羽被血族的一个亲王给烧了，你再给我拔一根吧。” 　　“或者再找个传讯的东西，这神殿对外族人不友好，我很难进来。” 　　她说着视线下意识往昏迷不醒的柏西身上扫了一眼，准确来说是他那收敛的六只羽翼上。 　　“你干什么？你别啊老瑜，他的你可碰不得。柏西最讨厌人族了，平时对我这个圣女都没什么好脸。你今天已经得罪了他了，要是再把他羽毛给拔了你就真的完了。” 　　林夏被对方落在柏西身上的视线弄得一惊，连忙伸手挡住了他的羽翼。 　　“再说这白羽你拔了没用，得天使心甘情愿赠予你才有神光附着，不然就是根废羽，没法传讯的。” 　　“啧，真麻烦。” 　　苏瑜手指点了点手臂，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烦闷。 　　“其实也还好，我之前急匆匆想要见你所以让你妹妹给你带了信回去，如今咱们也算成功会晤了。” 　　林夏治疗好了柏西后起身搂着苏瑜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老瑜放心，问题不大。这再过几天不是诺亚学院要招生考试了吗？我也要进去上学，到时候只要你顺利通过测试了，咱们就可以大宝天天见了。” 　　“……说的倒是轻巧，我这身体没魔法天赋，估计进了也没是普通科没办法和你在一个学院里。” 　　苏瑜说到这里意识到了什么，余光瞥了林夏一眼。 　　“不对，你该和我一个无信仰啊。怎么你能用神力？” 　　众所周知，在圣罗大陆但凡能够使用神力的都是拥有信仰，且极得神明偏爱的存在。 　　信仰是装不出来的，神明能够听到人的心声。 　　这也是为什么苏瑜说服不了自己去献上所有的忠诚去信仰一个虚无缥缈的神明的原因。 　　按理说林夏应该和苏瑜一样，她们都是经过社会主义熏陶的，实实在在的无神论者。 　　她们同为无信仰者，但是林夏却能使用神力。 　　“嘿嘿，你姐妹我运气好。我穿成了圣女，算是个半神了。” 　　“……” 　　苏瑜被噎住了，缓了一会儿她这才闷闷开口。 　　“那我怎么办？我不进魔法系学魔法以后怎么升级？怎么离开这个游戏世界？” 　　“好办啊，走后门啊。” 　　尽管屋子里没有什么人，可林夏还是很是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她凑近了些，小心翼翼的对苏瑜说道。 　　“我是没法了，我不是纯神族，这神力没法渡给你。” 　　“不过门口守着的那个可以，他对你很有好感，这几天都对你恋恋不忘呢。” 　　林夏朝着苏瑜眨了眨眼睛，竭力暗示她。 　　“他好像对你有点误会，你到时候多说说好话。就你这逆天的无意识攻略技能，随便说一两句肯定就能挽回他的芳心。之后别说进魔法系了，直接把你调遣到神院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林夏，我没大懂你的意思。” 　　听了林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后，苏瑜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误会？这才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我们连话都没说几句能有什么误会？” 　　林夏张了张嘴。 　　她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床上昏迷的柏西翻了个身子，在压到被侵蚀的羽翼时候疼得清醒了好些。 　　柏西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还不大清明。 　　他单手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衣袍松松垮垮地从他的肩膀滑落了些，露出了内衫还有线条优美的锁骨。 　　“柏西你醒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 　　林夏连忙过去正打算伸手扶他一把，却被柏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他额头沁了一层薄汗，金色的头发也湿润了好些。 　　“劳烦殿下费心了，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柏西的声音喑哑，像是细沙拂过耳畔一般。 　　就算没有凑近耳边说话，林夏也觉得酥酥麻麻，有点儿遭不住。 　　青年说完顿了顿，睫羽微颤，薄唇往下压成了一条直线。 　　“……你怎么还在这儿？” 　　“别以为你把我送到神殿来我就会感激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会在神官们的面前这般失态。” 　　果然，和林夏所说的一样，柏西一清醒就没给她什么好脸。 　　苏瑜下意识看向了林夏。 　　林夏在一旁疯狂给她使眼色让她忍着点儿，别生气。 　　她其实倒没多在意，知道对方并不欢迎自己，想着趁着还没被赶出去之前还是自己主动离开比较体面。 　　反正林夏也见到了，今天也不算白跑一趟。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柏西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走得这么干脆。 　　他脸色微沉，手紧紧攥着床单，竭力压下了心里想要唤住对方的欲望。 　　苏瑜没留意到身后人的情绪，只是隐晦的朝着林夏微微颔首。 　　她们两从小一起长大的，随便一个眼神便秒懂了对方的意思。 　　林夏偷偷对她比了个ok。 　　现在碍于身份，她们只有等着过几天招生测试时候再汇合。 　　“对了。” 　　苏瑜在即将推门离开之前脚步一顿，回头往柏西那边看去。 　　而后不带任何情欲的在他脖颈到微敞的胸膛处扫了一眼。 　　她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衣领处。 　　“你衣服掉了。” 　　柏西忍无可忍，羞恼得直接展开羽翼朝着苏瑜所在方向振了过去。 　　一阵骤风而过，都不用苏瑜推门了，生生将她连人带门给扇飞了出去。 　　“……” 　　苏瑜被扇出去好不容易站稳。 　　一片白羽从半空往下掉落，刚好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接过用羽面轻扫了下面颊，和之前那片白羽一般柔软。 　　“可惜了，不是伽尔的那片羽毛。” 　　“……你还需要吗？” 　　苏瑜只是觉得这片羽毛没有神光附着，即使长得一样也没用。 　　于是顺着这么感叹了一句。 　　——不想她这话被在门口守着的伽尔全然听到了。 　　银发的少年缓缓朝着苏瑜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住了。 　　他低垂着眉眼，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不自觉低下了头。 　　伽尔那双宝石蓝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连语气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身后的羽翼紧张得抖动了一下，而后又被他克制得压制住了。 　　他小山丘似的喉结微滚，清亮的少年声线因为压低了些而变得喑哑低沉。 　　“苏瑜，你还需要我吗？” 第18章 　　可能是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太专注太纯粹，苏瑜就算没太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一时半会儿她也不好贸然点头回应。 　　就像是刚才林夏所说的那样，她此时是需要伽尔的。 　　无论是之后用来联系林夏，还是过几天的入学测试。 　　只是真正对方主动送上门来的时候，苏瑜想要说的话全部给咽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半晌，一阵风将苏瑜手中拿着的白羽吹落在了一旁的池水边。 　　她余光往水面那里看了一眼。 　　而后看向伽尔，这才斟酌了下语句解释。 　　“抱歉，你之前送我的那根白羽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林夏说伽尔对自己有点儿误会，她想了半天以为是被尤利塞斯拿走白羽的事情。 　　伽尔一愣，没想到对方开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竟然的这个。 　　他眼眸柔和，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那个不怪你，是尤利塞斯的错。他这个人素来随心所欲，做事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说起尤利塞斯，伽尔指尖微动，想起了月夜时候男人对他说的话。 　　“……我能问你个事情吗苏瑜？” 　　“之前你妹妹被林夏邀请来神殿的那天晚上，我回来时候怕尤利塞斯找你麻烦，于是也去了弗兰奇小镇一趟。” 　　少年的声音清亮，如月下清泉落青石。 　　他尽量将羽翼收敛，不让它们暴露自己的情绪波动。 　　“我和他碰上了。哦不，准确来说是他拿走了你的白羽后故意在那里等着我过去的。” 　　“我之所以会那么紧张你是因为在之前教堂时候你说的话，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我的信徒了。也是我百年来唯一的信徒，我很珍视你。” 　　“可是尤利塞斯说你没有信仰……” 　　“所以你当时对我说的话是在骗我吗？” 　　苏瑜没有立刻回应伽尔的话。 　　说实话，当时她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顺着说了那么几句。 　　毕竟神族的人连异端都厌恶，更何况自己这样的无信仰者了。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说的话，万一他也是骗你的呢？” 　　“因为血。” 　　伽尔伸手轻轻碰触了下苏瑜的指尖。 　　——正好是当时她用羽箭划破的地方。 　　“尤利塞斯口味很叼，一是不碰男人，二是不碰信仰正统神明的人。” 　　“第一条他可能有破例的时候，但是第二条绝无可能。” 　　尤利塞斯和神明，尤其是光明神最是不对付。 　　要是苏瑜真的有信仰，信仰的还是神主的附庸的话他更是不会碰的。 　　苏瑜没想到就这么一滴血竟然牵引出了这多事情来，她听后叹了口气。 　　“没错，我的确是无信仰者。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信仰神明。” 　　“当时我也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毕竟你们神院的人最不喜欢我这种毫无虔诚之心的人。” 　　伽尔静静地听完了苏瑜的话，很奇怪，要是换做之前他肯定会很生气。 　　他排斥异端，却并不反感苏瑜。 　　“我明白了。” 　　他轻声回了这么一句，乖顺得让人想要抚摸下他柔软的长发。 　　“谢谢你能把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我很开心。” 　　“至少你不是真的讨厌我。” 　　“你无信仰的事情我会替你保密的，我希望有一天你能顺从本心接受神明，找到属于自己的信仰。” 　　苏瑜很想说可能不会有这么一天了，但是瞧着少年一脸认真的样子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泼冷水。 　　“借你吉言。” 　　伽尔笑了笑，在听到苏瑜这话后心下释然了好些。 　　“我刚才听到你说可惜……” 　　“那你还需要我的羽毛吗？” 　　他说着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面颊，白皙的耳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绯红。 　　“你别误会，这一次不是以信徒的名义。我知道你没有魔法天赋，所以我想帮帮你。” 　　之前听卡罗说过，天使若是沾染半分污秽，轻则生病，重则可能侵蚀灵魂。 　　正是因为少有接触到什么阴暗面，所以这一种族从生到泯灭都能活的纯粹又单纯。 　　苏瑜看着眼前笑得腼腆的少年，心下有那么一瞬为自己之前生出的想要“利用”他走后门的想法感到愧疚。 　　“既然我不是你的信徒，那我就更不能接受你的赠予了。” 　　她实在没办法再继续接受这样一个少年这般纯粹的善意。 　　苏瑜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恶意她能万般奉还，而善意则会让她无措慌乱。 　　要是单单做一笔交易还成，两人互不相欠。可单方面的付出她无法接受，心下也会感到不安。 　　“可是入学测试……” 　　伽尔皱着眉想要劝苏瑜，但是看她神情认真，显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了。 　　于是便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再说了。 　　“苏瑜，你很擅长用箭吗？我看你带的是羽箭好像是魔器。” 　　他其实从之前就留意到了苏瑜带了羽箭进来，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上面的魔力。 　　苏瑜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手下意识摸到了腰间的箭袋子上。 　　“还好，只是需要用箭的时候并不多，最近有些手生。” 　　“刚才瞄准那头恶龙的时候都费了好长时间。” 　　“那你可以试试靠魔器入学。” 　　“诺亚学院对在魔器使用上天赋高的学生也会特别优待，只是考核标准会更加严格。” 　　因为是神院的人，伽尔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旁的人要多。 　　“今年你的运气不大好，我听说精灵族的王子刚成年，也到了入学的年纪。精灵擅长骑射，你可能会和他撞上。” 　　“精灵族啊，那的确是有点儿棘手了。” 　　单单是精灵就很强了，对上的又是王族。 　　苏瑜听着都有点儿头疼了。 　　“没关系，你可以试试。” 　　少年不大敢和苏瑜直视，低头用头发绕着自己手指玩儿，分散着注意力。 　　“要是不成功大不了再来找我。神主很喜欢我，我的神力很充沛。” 　　“我可以送给你一点，足够你应付测试了。” 　　苏瑜弯着眉眼笑了笑，并没有顺着伽尔的话应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橘黄色的晚霞在天边如水彩一样在水中晕散开来，朦胧又温暖。 　　“伽尔，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么多，只是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苏瑜心情是真的很愉悦，最近她是有点儿水逆。不过今天再见了伽尔后却是近期少有的高兴事。 　　“别露出这么失落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天使都这样喜形于色，她刚说自己要离开了伽尔的脑袋便耷拉了下来。 　　连带着背后长长的羽翼也拖在地上。 　　“要拥抱吗？” 　　伽尔怔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清冽干净的怀抱。 　　苏瑜张开手臂将面前的银发少年轻轻抱在了怀里，手抚着他柔软的羽翼。 　　一下一下，像是安抚孩子一般温柔。 　　“其实之前我在教堂对你说的话并不是全是谎言。我的确骗了你说自己是有信仰的，只是还没有决定而已。” 　　“但是有一点我没有骗人。” 　　“比起信仰神明我更偏向信仰像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天使。” 　　伽尔身子一颤，前一秒还慌乱不知道该何处放着的双手伸出抱住了苏瑜。 　　夕阳很美，落在两人身上看上去格外温馨美好。 　　苏瑜只抱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她笑着和伽尔挥手道别，少年呆愣得站在原地许久。 　　良久才反应过来，他抬起手用手背碰触了下面颊。 　　果然一片滚烫。 　　“她就是之前欺骗你的那个人类？” 　　“柏西？！” 　　伽尔被身后猝不及防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胸口不满得瞪了对方一眼。 　　“你怎么走路没声？吓我一跳。” 　　“是你太专注回味刚才的拥抱所以才没有留意到我来了。” 　　金发的天使脸色很沉，好似覆了一层霜雪。 　　“我在问你话，她是不是欺骗信仰你的那个人类？” 　　“没有没有，她没有欺骗我，刚才她已已经给我解释清楚了。” 　　“苏瑜真的很好，她没有魔法天赋。明明可以欺骗我说信仰我，靠着我给的神力通过诺亚学院的入学测试的。” 　　“可是她非但没有，还想着用自己的实力去和精灵族那个王子硬碰硬呢。” 　　说到这里伽尔又开始担忧过几天苏瑜的入学测试了。 　　柏西看着伽尔皱着眉的样子心下更恼怒了。 　　“怎么？她没要你的神力你还觉得可惜了？还有，入学测试靠自己的实力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是做了多大的牺牲似的？” 　　“……” 　　伽尔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反驳什么。 　　“柏西，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暴躁？” 　　“我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金发的天使手不自觉握紧成拳，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薄唇抿着，近乎压成了一条直线。 　　“没什么。” 　　“我只是见到人族心烦而已。” 　　“柏西我知道你讨厌人族，但是你要是讨厌苏瑜就过分了。你被魔血侵蚀了当时还是她抱着你回来的。” 　　伽尔想到苏瑜抱着对方一路，他的嘴瘪了瘪。 　　“你这么大块头，再加上六翼，肯定很重。” 　　“我又没求着她送我回来，是她碰了我的……”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对方的手早就从逆羽那里已经松开了。 　　可他还是觉得酥酥麻麻的，连心跳都有点儿不正常了。 　　“总之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人族，你别再被她的假象欺骗了。” 　　“柏西，你脸好红啊。” 　　“好烫。” 　　伽尔疑惑地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而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顿了顿，又摸了摸自己因为被苏瑜抱住染上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的脸。 　　“好像比我还烫。” 　　“……滚。” 第19章 （修） 　　苏瑜前脚刚走，刚封印完恶龙的神官们后脚急匆匆地赶往回了神殿。 　　柏西被伽尔气得深呼吸了好一会儿这才平复过来，他眸子冷冷扫了过去，声音也沉。 　　“神殿重地，这么慌乱成何体统？” 　　冷不丁的被训斥的神官们骤然停下了脚步，他们平日被训惯了也没太在意柏西的话。 　　他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柏西，见他已然好转后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扫了一眼周围，却并没有发现苏瑜的身影。 　　“大天使长，天使长，请问之前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呢？她现在是否还在神殿？” 　　“她刚离开。” 　　柏西刚被气到，这个时候是再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苏瑜的话了。 　　伽尔见他冷着脸不说话，于是先开口回复了神官。 　　“怎么了？你们找她做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给我说说。” 　　两个神官犹豫了一会儿，而后不自觉互相看向对方。 　　其中一个人用肩膀撞了下旁边站着的神官，那个神官被撞到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 　　他不满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最后不情不愿地上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们刚才在封印恶龙的时候发现它伤得有些严重。” 　　神官斟酌着语句，将自己检查出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伽尔他们。 　　“当时我们其实也看到那个少年引弓射伤了那恶龙的眼睛，原想着也就是普通的魔器，我们封印之后稍加治疗再送还回魔殿就好。” 　　“结果不想我们刚才去看了伤势……” 　　“那恶龙两只眼都给射瞎了，治不好了。” 　　尽管魔王阿莱瑞看不惯神族和人族，时不时会放些自己的魔兽过来捣捣乱，不过却也还算遵循契约从未贸然屠杀过什么生灵。 　　——而且这是魔王的魔兽，就算他们再头疼最后都还是会收拾了烂摊子打包送还回去。 　　想到这里那个神官眉头不自觉紧皱了起来，扼腕长叹了一声。 　　“要是就这么把那恶龙送回去的话，可能会引来魔王的震怒。所以我们想，这恶龙的眼睛既然是那少年给伤的……” 　　“所以你们想拿她去给魔王一个交代？” 　　银发的少年气坏了，他伸手拽住了神官的衣领，直接将其拎了起来。 　　“你搞清楚一点老匹夫，是阿莱瑞自己先滋惹是非将他那小魔兽放出来的，苏瑜正当防卫而已。没屠了那龙都算手下留情了，你们还想把她交给阿莱瑞？” 　　神官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也就是实事求是说了下这个棘手的情况而已，没想到一向待人还算温和的伽尔反应会这般激烈。 　　“天使长，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那恶龙虽然不算什么高等魔兽，可是它浑身最宝贵的就是它那双血色竖瞳，这也是为什么魔王会将它收作坐骑的原因。” 　　“那少年伤它哪儿都成，偏偏就把这双眼睛给伤了，这实在是……” 　　“苏瑜怎么会知道那是阿莱瑞的魔兽，再说了那恶龙浑身坚硬无比就那双眼睛是破绽，她要是不动手最后伤的就是她了！” 　　和伽尔的气急败坏不同，柏西显然要冷静许多。 　　他静静听完了神官的话，在少年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冷声制止了。 　　“你们先下去吧。” 　　“这件事我会告知神主，由神主自行决断。” 　　柏西这个时候将神主搬了出来，神官即使想要做什么也不能在神主未作决断之前擅自做决定。 　　虽然觉得为了一个人类少年而惊动神主有点儿大惊小怪了，可是既然柏西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反驳什么。 　　等到神官们退下之后，伽尔抱着手臂这才闷闷地开了口。 　　“这些神官真是胆小怕事，不就是伤了头恶龙吗，难不成阿莱瑞还会为了一个坐骑把神殿给掀了？” 　　“这是重点吗？” 　　金发的天使还是有点儿体力不支，刚才因为有外人在他一直在硬撑着。 　　等神官们走了之后他这才抬起手撑着一旁的柱子站着平缓了下气息。 　　“你刚才没听到吗？神官说苏瑜用羽箭将那恶龙的双眼射瞎了，你有见过普通人族能将魔王的魔兽给伤成这样的吗？” 　　“可能她用的是高等魔器。” 　　“高等魔器连魔导师都很难自如驾驭，更别提一个连魔法天赋的人没有的人了。” 　　要不是柏西提醒伽尔，他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上来。 　　少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这一次实在没办法为苏瑜辩解什么。 　　“这又不能说明什么，有些人类本身就有一些特殊之处。” 　　伽尔这么嘟囔了一句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高兴地抓住柏西的肩膀晃了晃。 　　“这不挺好吗！要是苏瑜能够这般轻而易举得将那恶龙的眼睛射瞎，那她通过入学测试的几率就更大了！” 　　“……” 　　你怕不是人族的卧底吧？ 　　柏西被伽尔气到了，他抬起手将少年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给拍开。 　　“那倒未必，这一次参加入学测试的是精灵族的储君。她再特殊再厉害也不可能赢的。” 　　“你没事了就赶紧回到圣女的身边去，别在这里玩忽职守。” 　　他稍微试着活动了下沉重的羽翼，没那么难受了之后这才径直往主殿方向过去。 　　“苏瑜的事情我会禀告神主，到时候有结果了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 　　“那你记得多替苏瑜说几句好话，别带个人情绪添油加醋啊！” 　　伽尔见柏西转身离开，连忙在后面叮嘱了几句。 　　然而金发的天使并没有搭理他，头也不回得往前走。 　　速度也比平常要快，好像怕自己稍微停下来就会忍不住给伽尔一翅膀似的。 　　苏瑜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苏珊和卡罗也早就回来了。 　　“哥哥你去哪里了？晚饭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吃了。” 　　苏珊换上了新裙子，浅蓝色的，上面还有细碎俏丽的花边。 　　里面的裙撑将裙子撑得很蓬，她的发带也和裙子一样颜色，绑了两条小辫子轻轻搭在两边。 　　“裙子很漂亮。” 　　被夸奖了的苏珊弯着眉眼笑得灿烂，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是吧，我的眼光不错吧。” 　　卡罗没直接询问，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苏瑜腰间的箭袋。 　　“乔治刚才也过来了一趟。” 　　“我之前托风精灵捎带了消息给乔治叔叔，我说有点儿事让他先离开了。他可能看我这么晚还没回来，不大放心我吧。” 　　苏瑜拿着刀叉切着食物，避开了遇到恶龙和去神殿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下。 　　卡罗自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只是顾及着苏珊在他也没有细问。 　　他倒了一杯葡萄酒，摇晃酒杯的时候那醇厚浓郁的味道散在了空气之中。 　　很是醉人。 　　“羽箭修好了吗？” 　　“……没，还又坏了两支。” 　　苏瑜心虚地摸了摸箭袋，尴尬的对男人笑了笑。 　　“今天路上发生了点儿意外，我明天得空再去修补。” 　　“还是我拿去吧，我怕你路上又给我弄坏几支。” 　　卡罗拿过苏瑜的箭袋取出里面的羽箭查看了下，瞧着有两支的箭头都要给磨平了心痛得厉害。 　　“你这又不是去森林狩猎魔兽，怎么用得比我还费？” 　　“那父亲你能给我拿点儿普通的羽箭吗？我这几天拿来练练手感。” 　　“练手感？” 　　苏瑜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将伽尔给她提议的事情避重就轻的给卡罗说了下。 　　“过几天不是诺亚学院入学测试吗？我想了下，要变强还是进魔法系比较妥当。只是我没魔法天赋，要通过测试可能比较困难。” 　　“所以我想试试用魔器看看能不能进。” 　　男人沉默了一瞬。 　　他喝了口葡萄酒，酒液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 　　“有时候我真不想你碰箭，可是要守护些什么东西没有武器又不成。” 　　“还记得你之前射杀的那只烈鸟吗？只是一只鸟而已，神明的震怒了，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是雷雨交加。” 　　这事苏瑜有点印象，不过却并没有将其和神明联系在一起。 　　苏珊听的一头雾水。 　　但是见着两人之间气氛很是严肃，也没在这个时候主动开口询问什么。 　　“你放心父亲，我一直记得你的叮嘱。” 　　“万物有灵，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射杀生灵的。” 　　卡罗没说什么了，他起身上了楼。 　　从屋子里拿了一把银弓和一个箭筒出来。 　　那把银弓看着很素朴，没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 　　只是上面刻着一段魔法符文，单看着瞧不出来什么，但是稍微一碰触便有金光泛起。 　　那符文的纹路也便清晰可见了。 　　“这是破魔弓，这箭筒里装着的是破魔羽箭。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勉勉强强算半只脚踏进了高等魔器吧。” 　　“高等魔器在人族除了魔导师还有王族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能驾驭，不过你的箭术是我教授的，我清楚你的器量。” 　　他说着将破魔弓和羽箭一并扔给了苏瑜，苏瑜反应很快地接住了。 　　“它说是普通弓箭其实也不普通，这魔器随主，你变强了它也能变强。” 　　“它和你一样，有着无限可能。” 　　最后这句话卡罗说的风轻云淡，可苏瑜怎么听怎么觉得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银弓，指尖碰触了下符文。 　　符文完整显露出来后，苏瑜仔细瞧了下。很陌生，没有在任何书籍上看见过。 　　她吃过晚饭之后便回了房间休息。 　　可苏瑜心里有事，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 　　外头月光清冷，好似白蔷薇般柔和缱绻，从窗户那边缓缓流淌进来。 　　最后抚上了苏瑜的眉眼，她周身都被月色笼罩，像是镀上了一层浅淡的白光。 　　“睡觉皱眉可是会长皱纹哦。”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苏瑜旁边传来，她心下一惊，立刻伸手打算去拿墙上挂着的破魔弓。 　　然而苏瑜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弓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扣住了她的手腕。 　　很凉，像是玉一般细腻。 　　“事不过三，我可不会给你第三次向我引弓出箭的机会。” 　　苏瑜并没有因为被对方束缚住而感到慌乱。 　　她长长地睫毛颤了下，回头看过去的时候眸子里清晰映照出了尤利塞斯的脸。 　　这也是苏瑜头一次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唇红齿白，面容俊美。 　　尤其是那双瑰丽的红眸，生的含情又勾人。 　　只这么对上一眼，就像是漩涡一般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尤利塞斯指腹轻轻摩挲了下苏瑜的手腕，而后将她整个身子都带到了自己怀里。 　　他的头发如绸缎般顺滑，是檀木黑，完整得融入了深邃的黑暗里。 　　“好香。” 　　尤利塞斯将头埋在苏瑜的颈窝，他眯着眼睛迷恋地嗅了嗅。 　　呼出的气息微凉，让她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松开。” 　　苏瑜试探着动了下手指。 　　她发现自己浑身好似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都不能动了还这么倔。” 　　尤利塞斯一点儿也不在意苏瑜的态度，他手背轻轻贴在她的面颊。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血族都这般自来熟。 　　他将苏瑜搂在怀中，说话凑在耳边，似情人呢喃，好似两人已经同床共枕了很多年一般。 　　“我来得挺早，不巧听到了刚才你和你父亲的对话。” 　　“你的破魔弓还有箭术虽然不错，可是要胜过精灵族的那位王储还是太勉强了些。” 　　尤利塞斯从背后将苏瑜拥在怀里。 　　他浑身冰冷，贴着她的温热柔软时候忍不住舒服地闷哼了一声。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苏瑜的肌肤，暧昧又酥麻。 　　“棘手是棘手了些，只是他尚未加冕，精灵族的王子又不止他一个。精灵王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会为了一个王子和整个血族为敌。” 　　“怎么样？这主意如何？” 　　“你这个疯子。” 　　苏瑜红唇微抿，视线冷冷地看向尤利塞斯。 　　“先不说你这话是真是假，我和你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好到你可以为了让我通过测试而去杀了精灵王储？” 　　“我可不相信世上还有你这般做好事不求回报的血族。” 　　尤利塞斯红眸闪了闪，手指轻压住了苏瑜的唇瓣。 　　“你说得对，我没那么好心。”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很中意你，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托你的福，自从尝了你的味道后我现在根本用不进其他任何食物。” 　　他呼吸有些急促，獠牙磨着苏瑜的脖颈处的肌肤，却迟迟没有刺入。 　　“我只想要你。” 　　“是吗？原来你来这里是和我做交易的啊。” 　　苏瑜知道因为受契约限制，血族是不能人族未经允许吸食他们的血液的。 　　依尤利塞斯的实冲破契约不难，只是他代表的是整个血族。 　　做什么事情之前他还是有些顾及——至少不能让他最厌恶的神族抓到把柄诟病。 　　“不过辛苦你跑一趟了，我拒绝这笔交易。” 　　尤利塞斯束缚苏瑜的力道不自觉收紧了些，他垂眸看向对方，眸子里月色清冷一片。 　　半晌，从苏瑜的眼神里瞧不出分毫畏惧之色后。 　　他觉得有些烦躁，抿着薄唇敛了刚才的温和假面，沉声说道。 　　“我的耐心有限，血族在饥渴难耐的状态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 　　“……你是在拿我家人威胁我？” 　　尤利塞斯看着苏瑜被怒火点亮的眸子，好似宝石一样美丽。 　　他勾唇笑了笑，又恢复了起初温柔的模样。 　　“苏瑜小姐，是你在威胁我才对吧。” 　　尤利塞斯说着，伸手将苏瑜的一只手托起。 　　他两片冰冷的薄唇轻轻贴在了她的手背，暧昧地辗转。 　　“你只用了一滴鲜血，就让我成为了你忠实的俘虏。” 　　作者有话要说：　　 　　精灵王子等你来宠爱 　　尤利塞斯，你好骚哦（狗头） 　　我发现评论区你们没懂，不是什么bug，是这个千年老狐狸一早就知道 我有伏笔呀。 　　他只喝少女的血，他味觉嗅觉灵敏的雅痞 　　还有女主不是非要和精灵王竞争名额，而是每件魔器类，只能进一个。 　　比如魔器是剑，择使用剑这类魔器最优的那个人。她进的不是普通科，伽尔也说了魔法系很严格，魔器类更严格，不然也不会扯到借神力。 　　我明明是想要写到考试时候介绍规则的，我看到有疑惑先说了吧不是bug。 　　 第20章 　　苏瑜因为尤利塞斯那声称呼心下一悸，然而只是那么一瞬，至少她表面上没有显露什么慌乱的情绪。 　　她的睫羽颤了下，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苏瑜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尤利塞斯一句，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 　　冷淡又平静，像是镜面一般，映照着他的眉眼。 　　刚才还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不愉的男人见到她这个反应，他的唇角上扬了些。 　　——此时尤利塞斯才算是掌握了些主动权。 　　“你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背地里调查别人的习惯。” 　　“是你的血出卖了你。” 　　尤利塞斯说着手从她的面颊，缓缓滑落到了她的指尖。 　　“尽管被禁术封住了，可你的味道还是很甘甜，我很喜欢。” 　　普通的血族可能会觉得甜美甘冽，却很难觉察其中的区别。 　　可是尤利塞斯不同，他是血族亲王，他品尝过太多少女的滋味。 　　禁术可能会混淆别人，却很难瞒住他。 　　“所以呢？” 　　苏瑜看着眼前男人俊美的面容，没有受到任何蛊惑，反而更加戒备。 　　声音也沉了好些，如夜色凉薄。 　　在面对眼前人，即使她力量什么都不占据上风，可她的理智尚存。 　　因为和信仰尤利塞斯的苏珊不同，苏瑜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她不会被信仰左右，她的头脑清醒至极。 　　“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如果你是打这个主意的话请便，我身上的禁术出生就有，只是解不开而已，而不是可以为了隐藏什么。” 　　“我对自己是男是女这件事并不在意。” 　　尤利塞斯一愣，显然没想到苏瑜会这么说。 　　她语气和神情都很认真，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性别。 　　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不会有丝毫属于少女的矜持和羞赧。 　　他狭长的眉眼弯了些，而后低低地笑了。 　　——是单纯觉得有趣，感到了莫名的愉悦。 　　“你放心，我可舍不得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毕竟我也有私心——我希望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苏瑜不知道他是在调情还是在开玩笑。 　　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随便一个放在现实世界里都能算性。暗示了。 　　她皱了皱眉，对尤利塞斯这个说法很是反感。 　　“尤利塞斯，我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被你的皮相吸引，也不会接受你的威胁。” 　　苏瑜现在能动了，尤利塞斯并没有再束缚着她。 　　她起身，将墙上的破魔弓取了下来。 　　“我的确很想要通过入学测试，但是是以我自己的方式。” 　　“可是你赢不了那个精灵。” 　　尤利塞斯侧躺在苏瑜的床上，单手撑着脑袋眼神慵懒地看向她。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方式，你可以试着接受我。” 　　“苏瑜，你需要我，我能帮你。” 　　“成为你的信徒？”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 　　尤利塞斯从床上坐起来，一身黑袍衬得他神秘又诡谲。 　　“不过我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明有那么多规矩拘着，你不用成为我的信徒我也可以借你一点神力。” 　　“只是这借的方式……”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苏瑜将手中的破魔弓拉满，羽箭泛着金色的光直勾勾对准着尤利塞斯所在的方向。 　　“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我的血。” 　　“啧。” 　　男人面上少有的显露出了情绪，带了点儿孩子气。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抵在了苏瑜的那支羽箭上，对于上面附着的魔力丝毫不在意。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这人还算绅士，不喜欢强人所难。” 　　夜风轻拂，将苏瑜额前的头发撩起。 　　风停的瞬间，尤利塞斯从床上骤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的手冰冷，轻搭在了苏瑜的腰上。 　　“我的耐心和时间足够，尽管我们的初遇不算愉快，但是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 　　“我期待着……” 　　——期待着你甘愿为我献上一切的那一天。 　　苏瑜气笑了，用力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手，却被尤利塞斯更紧得揽入了怀里。 　　他轻抬起苏瑜的下巴，垂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清丽的眉眼。 　　“连生气的时候也这么可爱。” 　　“虽然现在你还不属于我，可我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 　　尤利塞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束红蔷薇，他将艳丽的花叶轻轻贴在了苏瑜的红唇之上。 　　而后慢慢低头，隔着柔软的花瓣亲吻了她。 　　“这是印章。” 　　“别让其他人碰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沉，神情也冷。 　　“尤其是神殿的那个天使。” 　　“要是他碰了你被我知道了，我不介意烧过他身上所有的白羽。” 　　“……” 　　还不等苏瑜反应，那覆在自己脖子处的冰凉收了回去。 　　窗帘一动，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尤利塞斯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和来时一样，他离开的时候也无声无息，踪影难寻。 　　苏瑜皱着眉，抬起手碰触了下自己的嘴唇。 　　上面还残留着蔷薇的香味，以及男人覆上的微凉。 　　她用手背使劲擦了几下，而后一脸烦躁的将手中的破魔银弓放回了原处。 　　现在好了，本身就不怎么睡得着的苏瑜因为尤利塞斯这么一折腾。 　　她成功失眠到了天亮。 　　隔天一早，苏瑜顶着眼下淡淡的青黑洗漱好了从楼上走了下来。 　　“怎么？得了个新魔器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卡罗一边涂抹着蓝莓酱一边笑着调侃苏瑜的黑眼圈。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想要练练手感吗？等会儿吃了早饭跟我去森林一趟，那里面的猎物多，你找个速度快的练练。” 　　他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又补充着。 　　“记住能不见血就不见血，更别杀生。” 　　“我尽量吧。” 　　毕竟都用箭了，要是不见血的话实在很有难度。 　　吃了早饭之后苏瑜便跟着卡罗拿了弓箭一并入了森林。 　　苏珊也想要跟过来，不过却被卡罗以里面有专掳少女的魔兽的话给吓到了。 　　苏珊胆子不算小，可害怕的东西也多。 　　鬼神什么只要长得好看的还好，要是生的面目可怖的她实在抵不住。 　　森林里的魔兽大多长得难看又凶残，被卡罗这么一说她面色煞白，吓得不清。 　　卡罗看着少女提着裙摆慌忙跑回房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一旁的苏瑜瞧见了叹了口气。 　　“你都多大的人了，干什么吓唬人小姑娘？” 　　“哈哈哈这不是怕她非要跟过来吗？你也知道我最受不了苏珊撒娇了，她要是撒起娇来我可招架不住。” 　　卡罗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将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固定好，里面放着备用的箭头。 　　“再说了我也并非是在骗她，这森林里面还真有喜欢掳夺少女的魔兽。不过掳的不是人族少女，而是精灵族的。” 　　苏瑜微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事情很是不愉。 　　“把她们掳走干什么？贪图美貌还是用来果腹？” 　　男人抓了抓头发，深褐色的头发随意搭了些在额头。 　　他的眉眼深邃，瞧着野性又豪爽。 　　“都不是。听说在那种魔兽眼里，精灵少女的耳朵又香又软，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啧，真恶心。” 　　她光是听着就觉得反胃，早上刚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恶心的魔兽多了去了，你难不成能把他们全部给消灭了？” 　　卡罗笑着抬起手拍了拍苏瑜的肩膀。 　　“我知道你看不惯听不了这些，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污秽肮脏的。有些阴暗面你不想见不代表没有，凡事都看开点。” 　　苏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卡罗又说的不无道理，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适合的话来反驳。 　　她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卡罗，而后扫了一眼森林周围。 　　清晨阳光不算刺眼，柔柔和和从树叶之间的缝隙之中落下。 　　脚下踩着的草叶之上，入眼皆是一片碎金斑驳。 　　和小镇不一样，森林里很是静谧，除了一些风吹草动和虫鸣鸟叫外，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 　　苏瑜伸手将遮掩在面前的树枝给拨开，觉得和卡罗这么走着效率并不高。 　　“父亲，我们分开行动吧。” 　　她说着拿出羽箭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划了一道做下了记号。 　　“你走这条路，我沿着这边溪流方向往里面走。晌午时候我们在这里汇合如何？” 　　卡罗没有立刻答应，他倒是放心苏瑜，毕竟她的实力在那儿，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只是他想着苏瑜今天算是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进入到森林深处，他怕到时候她找不到路或者跑到不能去的地方了。 　　“行吧，到时候你要是找不到路了记得顺着这条小溪走。” 　　男人将另一袋子备用的箭头扔给了苏瑜。 　　“记着别往神树里面走，那是精灵的族地。” 　　“还有，西边的黑池也别去碰，那里的魔兽凶猛，你很难应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我心里有分寸。” 　　苏瑜朝着卡罗方向挥了挥手，转身头也不回得径直往另一边走去。 　　卡罗瞧见了她这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样子给气笑了。 　　“臭小子，我还没说几句呢就嫌老子啰嗦了？” 　　清晨时候进来算是个好时候，森林里面很清爽凉快。 　　再加上大多鸟兽都醒了出来觅食了，所以苏瑜很容易撞上些麋鹿野兔什么的小生灵。 　　和那些喜欢亲近她的精灵一样，这些小动物也不害怕她。 　　有的甚至会好奇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大大咧咧地走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你们倒是心大，没瞧见我手上有弓箭吗，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过来？嗯？” 　　苏瑜虽然嘴上这么责备着它们疏忽大意，然而手却没忍住往那毛绒绒上摸。 　　那小鹿被抚摸着很是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一旁的小鸟飞起来啄着它，让它腾开位置。 　　苏瑜被它们这争风吃醋的行为给逗笑了，伸手一一把围在她身边的小家伙的脑袋都摸了一遍。 　　“差不多行了，别再黏上了。” 　　她拍了拍还在使劲儿往她手边凑的小鹿，轻轻推开它们继续往小溪上游那边走去。 　　之前卡罗叮嘱过她，前面深处有一棵结着金色果子的参天大树。 　　即为神树。 　　平日里在镇子上和大家签订契约，帮忙干活的小精灵就是从这棵神树的果实之中结出来的。 　　和其他的精灵王族不同，它们是从树上出生的，靠着神树滋养存活，因此不像王族那样能够长时间离开森林。 　　苏瑜记着卡罗的话，她不会靠近神树惊扰了精灵。 　　她只是打算从这里绕过神树过去。 　　还没有往那边走太近的时候苏瑜就已经看见了那棵泛着晨光和神力的神树。 　　树叶葱茏，风一吹便摇曳作响。 　　她顺着声音抬头远远看了过去，细碎的金光随风而动，全然映照在了苏瑜的眉眼之上。 　　——是金色果实上面的光亮，挂在树上像是满天细碎的星辰。 　　这还是苏瑜头一次见到神树，以前卡罗和她讲述过一些森林里的所见所闻。 　　其中这棵孕育着精灵的神树便是她最为好奇的。 　　“也不知道平日里总爱占我便宜的风精灵是从哪个果实里结出来的。” 　　她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勾唇笑了笑。 　　正在苏瑜准备绕过神树往前面离开的时候，神树上面传来了“咔嚓”的声响。 　　苏瑜一愣，眯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一棵果实已经裂开了些许，里面的小精灵的翅膀隐约可见。 　　她正在努力试图将包裹着她的果壳儿破开。 　　从最开始指缝那点儿程度，而后一点一点变成一指宽，再到两指。 　　最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果壳从中破开，钻出了一只粉裙金发的小精灵。 　　只手掌大小，小巧可爱极了。 　　苏瑜见过和她相似的精灵，就在她家的花圃里。 　　——是花精灵。 　　不过比她家花圃里的花精灵要更娇小一些，更稚嫩一些。 　　她眉眼温和地注视着那只刚破壳，正磕磕绊绊在半空中扇动翅膀适应飞行的花精灵。 　　大约是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诞生的全过程，苏瑜心下觉着一片柔软。 　　苏瑜看到她成功出来了之后，松了一口气后她为了不惊扰到小精灵，于是放轻脚步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从不远处“嗖”的一下子飞来了一只紫黑色的魔鸟。 　　它似乎早就潜伏在了周围，在花精灵刚破壳而出的下一秒便蓄力朝她而来。 　　苏瑜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向了花精灵。 　　那魔鸟速度极快，在苏瑜注意到的瞬间便如离弦之箭掠去。 　　将精灵生生叼在了嘴里，扇动着翅膀往自己的巢穴处飞走了。 　　？！ 　　苏瑜见了连忙引了风精灵过来，驭着风往那魔鸟飞去走。 　　她伸手将箭筒里的羽箭取了出来，尽管四周草木丛生扰乱视线，前面的魔鸟移动速度极快。 　　苏瑜还是镇定得将箭搭上去引弓拉满，对准了猎物。 　　她的眸子并不是那般绚丽璀璨的颜色，在阳光的映照下也透不进去什么光亮。 　　纯粹的黑好似夜幕，将一切容纳，却不会允许任何东西干预影响。 　　魔兽在森林里也有自己的居所。 　　有强有弱，有大有小，大多都会在那里聚集，即为黑池。 　　——前面叼了花精灵的魔鸟飞往的地方便是黑池的方向。 　　苏瑜清楚的知道不能靠近黑池深处，她得尽可能在临近黑池之前将前面那只魔鸟给解决了。 　　想到这里指尖微动，箭头精准的锁定了魔鸟左边的羽翼。 　　不能杀害生灵，但是折断羽翼是不可避免了。 　　“嗖”的一声，羽箭离了苏瑜的手，带起的箭风将她额前的碎发拂起。 　　魔鸟因疼痛而尖锐地叫了一声，扑腾着翅膀，挣扎了几下后便头朝地直直的从半空栽倒了下去。 　　它叫的时候鸟喙也张开了，里面的花精灵趁机从里面跑了出来。 　　只是她刚出生，翅膀软，飞的时候也很不熟练，跌跌撞撞着险些撞到一旁的树枝。 　　苏瑜迎着风过去，风轻柔得将花精灵给推送到了她的身旁。 　　她伸手接住了精灵。 　　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弓箭有些害怕，翅膀受惊地颤动着。 　　苏瑜将弓箭收回，拿出丝帕轻轻擦拭着精灵身上的脏污。 　　“别怕，我帮你擦一下。” 　　她的动作很轻柔，生怕把对方给弄疼了。 　　只是这么擦根本擦不干净，得找个地方清洗一下才行。 　　精灵现在太虚弱了，又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根本没办法长时间飞行。 　　苏瑜看了一眼周围，她追着这魔鸟走得太远了，现在那条溪流已经不在她视野之中了。 　　她想了下，决定顺着往前看看，找找有没有小溪之类的地方给精灵清洗一下。 　　前面不远处就是黑池，她调转了方向避开了那边。 　　因为是御风飞行，所以苏瑜从上而下扫视过去，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清泉。 　　只不过那处清泉被树木遮掩了好些，再加上泉水之上白雾氤氲，看不大真切。 　　苏瑜下去的时候动作什么的都很轻，她踩在沾染了露水的草叶之上，水珠将她的衣服也浸湿了些许。 　　她没多在意，走过去在泉水边的一块青石处坐下。 　　小精灵还没有碰过水，在看着苏瑜将它往泉水边放的时候她害怕地攥着她的衣角。 　　“你身上太脏了，得用水洗洗。” 　　苏瑜知道精灵生下来就能够听得懂自己说话，她语气温和，耐心地安抚道。 　　“这样吧，我用手捧着你，然后再放到泉水里。” 　　“你就把我的手当成浴缸，这样应该不会害怕溺水了吧？” 　　花精灵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怯怯地点了点头。 　　她先试着将自己的花裙子浸在泉水里，随即取了一片花瓣沾了水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身子。 　　花香馥郁，从她身上散出来在空气之中萦绕。 　　就像是洗了个花瓣澡一般。 　　“好了吗？” 　　见花精灵洗的差不多了，苏瑜这么柔声询问道。 　　谁知刚开始还很排斥水的精灵这么洗了一会适应了，反倒喜欢上了。 　　它从苏瑜的手里爬出来，双手双腿倒腾着往泉水里面游动着。 　　“喂，里面水太深了你别……” 　　她话还没有说完花精灵就已经游到了泉水里面去了。 　　苏瑜拿她没办法，担心她一会儿溺水了，翅膀沾了水太重飞不起来。 　　于是很是无奈得将弓箭放在岸边跟着她一起进了水中。 　　她这么一下水，水声响动得很大，带起的水花顺着涟漪层层也带到了泉水深处。 　　花精灵玩的真开心，苏瑜无奈地跟着。 　　最后跟到了里面才发现这泉水中间还有一块白色岩石，旁边有一丛竹子掩映，又加上水汽氤氲着她刚才都没有注意到。 　　苏瑜伸手搭在岩石上停着休息了一会儿，小精灵也似乎游累了。 　　她弯着眉眼高高兴兴的往苏瑜怀里蹭着，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她了。 　　“玩够了？那我们就上去了？” 　　在征询了精灵的同意后，苏瑜这才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准备游上岸去。 　　她扫了一眼周围，此时原路游回去太远了，她决定绕过那块岩石径直过去。 　　苏瑜刚准备绕过白色岩石，岩石对面隐约也有水声响动。 　　像是有人从泉水里站起了身。 　　“把精灵留下，从另一边离开。”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线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清冷又干净，如崖上悬着的花叶一般难以接近。 　　苏瑜一顿，她可以离开。 　　只是这个精灵她不能贸然听从对方的话将其扔下。 　　觉察到了苏瑜的顾虑，岩石那边的人将搭在岸边的外衫披上，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哪怕水汽氤氲朦胧，苏瑜也能清晰地瞧见那一头长及腰间的金发。 　　有一半浸在水中，好像太阳的辉泽一并落进了泉水。 　　他穿着白色金边的外衫，上面独属于精灵族的图纹繁复华美，因为浸了水而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轮廓。 　　在水汽稍微散开之后，苏瑜这才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容貌。 　　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男人的长相不似尤利塞斯那般妖冶勾人，也不似天使那般纯粹圣洁。 　　那双绿色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苏瑜觉得万物也跟着有了新绿。 　　只是里面没有太多的情绪，又恍若乍暖还寒。 　　清冷冷如皑皑白雪，摇曳似崖边花。 　　他指尖微动，刚才还温顺靠在苏瑜怀里的花精灵立刻扇动着翅膀往他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苏瑜长睫颤了下，看着精灵如蝴蝶一般轻轻落在了男人的指尖之上。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我的子民。” 第21章 　　即使面前之人并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苏瑜不是什么傻子。 　　她淡淡瞥了一眼对方白雾萦绕之中那对和人族完全不同的，白皙尖细的耳朵。 　　上面被金发掩映着，又沾染了些许水汽，带了点儿浅淡绯色，暧昧又圣洁。 　　矛盾至极。 　　是精灵。 　　还是王族的精灵。 　　不单单是从外貌判断，苏瑜视线从他的耳朵缓缓落在了，对方手边扇动着翅膀用脸颊轻蹭着男人手背的花精灵。 　　她这种已然算是很受精灵喜欢的人，刚才安抚这花精灵都费了些时间。 　　可眼前的人什么也没干，只是稍微动动手指就把那精灵给唤了过来。 　　——这是王族天然的威慑，小精灵靠近或服从他们的王是本能的事情。 　　“那她就拜托你了。” 　　苏瑜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这么淡淡地说道，而后调转了方向往另一边岸上过去。 　　水泽潋滟，从她身边缓缓波动，潺潺水声清晰入耳。 　　说不出的静谧平和。 　　金发碧眼的青年看着苏瑜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白雾之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薄唇微抿，将搭在外面的衣衫褪去。 　　此处的泉水不是沁着魔力，泡着能够缓解身体的疲惫。 　　男人打算继续再泡一会儿再离开。 　　然而他褪去衣服的手刚动，那花精灵觉察到了什么立刻往苏瑜所在的方向飞去。 　　“停下。” 　　“阁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瑜脚步一顿，以为他是在唤自己。 　　此时她已经上岸了，下半身湿哒哒的，布料贴着身体很不舒服。 　　苏瑜刚将濡湿的裤脚挽起来，露出了皓白的脚踝。 　　她听到声音，随即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隔着水雾旖旎还没怎么看清楚，眼睛便被一段冰凉的绸带给遮掩住了。 　　“……我没唤你。” 　　他衣服刚褪去，现在上半身是赤裸的。 　　因为刚才苏瑜猝不及防的回了头，他喉结微滚，水珠顺着滑落了下去。 　　暧昧地勾勒着男人线条流畅优美的腰腹。 　　覆上她眼睛的绸带很薄，其实并不算全然遮住了。 　　只要苏瑜稍微睁开眼睛，是隐约能够看到那朦胧的春。色的。 　　只是她知道对方应该没有穿衣服，于是很绅士地转过身去。 　　在回头了之后苏瑜这才抬起手将那白绸给拿了下来。 　　那绸缎摸起来如玉温润，她低头一看后红唇微启，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花精灵扇动着翅膀，伸手抱着她的手指依依不舍地蹭着。 　　这个时候苏瑜也意识到了刚才男人唤的不是自己，而是花精灵。 　　“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她刚出生还不大会说话，吚吚呜呜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不出来，只好使劲儿点头。 　　“我就住在弗兰奇小镇，等你再长大一些可以过来找我玩。” 　　“我家花圃有好几个和你一样的花精灵，你这么可爱，她们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苏瑜任由着她抱着自己腻歪撒娇了一会儿，这才用手指轻轻推开了她。 　　“快回去吧，别乱跑。” 　　男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惹精灵亲近的人族。 　　他余光落在一边依依不舍地看着苏瑜，一边朝着自己方向飞过来的花精灵。 　　“刚出生胆子倒不小。” 　　他虽然嘴上这么沉声训斥了精灵一句，可是手却轻柔地抚摸了她的头发。 　　苏瑜见花精灵回到了男人身边后，稍微整理了下衣服，拍去了身上的草叶准备径直离开。 　　刚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的腰带我帮你挂在岸边这棵竹树上了。你一会儿记得来拿。” 　　“……多谢。” 　　“不客气。” 　　“……” 　　等到苏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后，男人沉默了一瞬。 　　他指尖微动，那搭在树枝上的腰带被一阵风吹了过来，准确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经过这么一番他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在泉水里泡着了。 　　他将衣服穿好出了泉水，头发没怎么打理，任由它随意搭在肩上。 　　男人刚一上岸，周围的小精灵立刻围拢了过来。 　　他垂眸扫了一眼它们，薄唇微启。 　　“刚才我睡着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我有人过来了？” 　　一旁的木精灵扇动着叶子似的翅膀，歪着头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殿下您刚从黑池那边帮我们教训了魔兽回来，我们想让您多休息一会儿。” 　　“而且那个人族人很好的，花精灵刚才险些被魔鸟给叼走给吃了，我们还没动手她就她帮着给救下来了。” 　　他静静听它们说完后，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这样啊。” 　　“那我刚才不该让她直接离开的，我算欠她个人情。” 　　旁边的精灵将男人剩下的外衫拿起来轻轻给他披上，风精灵绕着他周身转悠了一圈将他濡湿的头发给吹干。 　　“殿下，我认识她。她是阿尔莱德家族的，就住在弗兰奇小镇上。我之前去镇上托乔治送魔石去王城的时候见过她，她还给我吃了好吃的松饼。” 　　“还有她过几天应该也会和你一起去参加入学测试，她今年也刚成年。” 　　“你到时候碰上她了赏她一点宝物什么的就成了。” 　　他不慌不忙的将腰带系上，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显露。 　　精灵们瞧出了男人对选礼物什么的兴致并不高，虽然很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却不敢随便开口了。 　　半晌，风精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洛壬殿下，苏瑜是我的朋友。她很聪明人也很善良，我很喜欢她。” 　　“……我一直知道她很想进诺亚学院，只是她没有魔法天赋。” 　　风精灵在面对洛壬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尤其是在提出请求的时候。 　　它周围有风，紧张得将旁边的树叶吹得飒飒作响。 　　“殿下，你到时候可以看在今天她救了花精灵的份上帮帮她吗？” 　　它话音刚落，一旁的精灵面面相觑。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洛壬。 　　这个请求有些过了。 　　洛壬对于投机取巧，或者不公正的事情最是不能容忍。 　　——这是精灵们都知道的事情。 　　他没有立刻回应风精灵，也没有直接拒绝。 　　洛壬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水雾之中苏瑜的面容，黑发黑眸，在人族之中很是少见。 　　他还瞧见了当时她手中的弓箭。 　　能把魔鸟轻松射下，箭术应该不会太差。 　　“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诺亚学院入学测试并非只看魔法天赋。” 　　“她要是实力够强自然能进，用不着我帮忙。” 　　洛壬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不过若是这时候有精灵仔细去看，则会发现那双翡翠色泽的眼眸闪了闪，并不是真的毫无波动。 　　苏瑜帮着几只小兽驱走了危险之后，瞧着头顶的阳光明媚，已然快到晌午时候了。 　　她收拾好和卡罗在做了记号的地方汇合了之后便径直回了家。 　　卡罗猎了些魔兽，剥了毛皮取了魔石回来。 　　尽管身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但是靠近些还是能够嗅到点儿铁锈味。 　　“你这是去射箭了还是去玩水了？怎么衣角都是湿了？” 　　苏瑜不会魔法，又怕唤风精灵帮忙给她弄干之后又被它给捉弄到半空不放下来，于是这么走了一路。 　　“瞄准目标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水里面去了。” 　　她并没有把救了精灵和遇到洛壬的事情告诉卡罗，在她看来这些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 　　顺手而为而已。 　　“也是，这森林里除了树最多的就是水了。不过你比我好多了，我之前追着一头魔兽时候跑太快了给踩到沼泽里了，费了好大劲儿才爬出来。” 　　卡罗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苏瑜一半让她拿着。 　　“三日后诺亚学院的入学测试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嗯，我知道。” 　　她的确也没想太多，毕竟到时候各族适龄的人都会来参加测试，竞争有多激烈她不是知道。 　　苏瑜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卡罗看她淡然自若的样子，要不是早就知道她没什么魔法天赋了还真以为她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他笑了笑，而后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询问了一句。 　　“对了，你到时候带的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送你去学院？” 　　“不用，也就测两场。我没什么东西需要带的，就带上弓箭就成了。” 　　苏瑜说着摸了摸箭袋，打开看了下里面的备用的箭头。 　　“你到时候再给我一袋箭头吧，我怕测试时候不够用。” 　　“你当是屠龙还是弑魔？这破魔弓的箭头可以把盔甲都射穿，不会像之前那般容易磨损了。” 　　听到卡罗这么说了，苏瑜这才放下心来。 　　她手不自觉摩挲在了那把银弓之上，指尖拂过那串符文，瞬间便有金光闪烁。 　　“父亲，你见过精灵王吗？” 　　“没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苏瑜顿了顿，斟酌了下语句后这才将自己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之前听你说精灵王千岁有余，我在想是不是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了。” 　　“哈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傻孩子。精灵一族是不会老的，他们到了百岁成年之后便会一直保持着成年时候的样貌。哪怕他们五百岁，上千岁了都是那副模样，青春永驻。” 　　卡罗虽然没见过精灵王，不过却也有知道的途径。 　　“不过现任精灵王的确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位了。我听帮我打造魔器的矮人说他如今已经不在这儿待着了，好像去西大陆的森林养老了，那边远离人族，乐得清静。” 　　“那我遇到的就不是精灵王了……”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 　　卡罗留意到苏瑜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疑惑地回头看了过去。 　　“没什么，只是随便感叹一句而已。” 　　“感叹什么？容颜不老还是寿命长久？” 　　男人笑着拍了拍苏瑜的肩膀。 　　“这没什么好的。我觉得活个百年就差不多了。你看血族活得久吧？可是活得久有什么用，连一次真正感受阳光沐浴的机会都没有。” 　　“精灵活得久更惨，他们这种族性子太倔，认定了就难变更。要是运气不好喜欢上了比他们寿命短的，他们爱人去了他们就得活守几百年上千年的寡。” 　　“……” 　　苏瑜觉得刚才自己就不该忍不住好奇开口问。 　　现在好了，自己才说了一两句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个没完。 　　晌午时候阳光最盛，落在神殿之内宛若太阳神的马车临近。 　　耀眼到难以睁眼。 　　和平日祷告时候只是静心净手不同，在面见神主的时候所有人都需得焚香沐浴提前一日等候。 　　——天使也不例外。 　　因为前天苏瑜把阿莱瑞的龙的眼睛给射瞎了，要是平常魔兽他倒还能自己处理了。 　　只是这一次是魔王的坐骑，为了给众神官一个交代，柏西只得亲自来询问神主的意思了。 　　他们从到人界这些年来，大多时候都是单方面祷告汇报工作为主，神主一般看心情捡重点回复。 　　因此很少有这样直接交流的机会。 　　天使和神主交流的媒介是香。 　　在女官将主殿的神木香点燃，氤氲的烟雾在神像四周萦绕，冷香也散在了周围。 　　烟雾慢慢凝成了神主的神识，无形无影，瞧不见丝毫神主的轮廓。 　　——就和之前苏瑜所说的一样，正统的神明于大多人来说都是这般虚无缥缈的存在。 　　柏西感知到神识已然凝好后，这才将苏瑜的事情全然告知于了神主。 　　“柏西知神主刚换代，神魂尚不稳固，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您休养。” 　　“只是那魔兽是魔王阿莱瑞的，属下不敢贸然替您做出决断。” 　　他说完后神主并没有立刻回应，只见那烟雾缓缓绕在柏西的眉眼。 　　气息很淡，又触感生冷。 　　[你是说阿莱瑞的魔兽被一个人族给射瞎了双眼？] 　　“是。而且用的是魔器，那双火灼眼算是彻底废了。” 　　那烟雾无风自动，慵懒之中带着逼人的威压。 　　让柏西大气都不敢出。 　　[轻了。] 　　半晌，神主沉声这般说了两字。 　　柏西一愣，没太懂对方这话的意思。 　　“恕属下愚昧，请问这[轻了]是什么意思？还望神主指示。” 　　[我是说她下手轻了。] 　　还没等柏西反应过来，轻薄的烟雾便如一只手缠绕在了他腰间的那把宝剑之上。 　　几乎不用吹灰之力，便轻巧托着剑鞘将剑拔了出来。 　　那剑身泛着凛冽的寒光，剑刃直直指着青年紫罗兰般柔软的眼眸。 　　[既然眼睛已经瞎了，你直接让大祭司把它给屠了。] 　　“……” 第22章 　　在所有的信徒眼中，光明神主的形象一直都是神圣，高深莫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因为一般正统神明，尤其是像光明神这样地位的很少会显露身形，少有人见过。 　　倒不是有偶像包袱什么的。 　　神明和天使都为神族，最不喜的就是人间贪婪，魔族暴戾，血族重欲的风气。 　　和天使不一样，他们不会因为沾染了一点儿污秽而浑身无力，虚弱不已。 　　不过那厌恶反感的程度却也不遑多让。 　　这也是为什么神殿的职务他很少亲临，派遣的都是人族和天使来帮着打理。 　　就连平日大祭司汇报工作的时候都很少打理。 　　因此除了柏西和伽尔这种常伴神主的天使，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们信仰的神明是个毒舌任性的性子。 　　柏西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将悬在半空的那把宝剑给取了下来拿在手中。 　　他的睫羽微颤，剑面上清晰地映照着他的眉眼。 　　“神主，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斟酌了许久，柏西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如果是以往倒还好，你们势均力敌，那魔王阿莱瑞在您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只是近来您刚换代，神魂和肉身尚未完全契合，这时候要是惹怒了他他直接潜入神殿找您麻烦，我怕您吃亏。” 　　[啧，那就把那恶龙身上的魔气褪去，变成神兽再打包送还回去，狠狠羞辱他一番。] 　　将阿莱瑞的魔兽变成神兽，这明摆着是挑衅。 　　和神族厌恶魔气一样，魔族也对任何沾染神力的东西分外排斥。 　　“……我觉得这和屠龙没什么两样了。” 　　他没忍住刚这么吐槽了一句，他手中的那把剑的剑身一动，剑风凛冽。 　　生生将柏西脸颊边的一缕金发给切断了。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 　　柏西知道他又燥了，也识趣的没有这个时候顺着再反驳对方什么。 　　在将手中的剑缓缓推送入剑鞘了之后，他心下松了口气。 　　“那那个人族的少年，您打算如何处置？” 　　[什么处置？她做得很好，该奖。] 　　一旁的神木香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他用烟雾凝得神识也缓缓消散了好些。 　　神主的声音变得缥缈了许多，在最后一截儿要熄灭的时候他慵懒地开口嘱咐柏西。 　　[再几日我的神魂应该稳固了。你到时候直接去把她带到神殿来。她给我出了口恶气，我得好好赏赐她。] 　　还不等柏西反应，那段神木香便燃尽了。 　　烟雾散去，再找不到一缕神识。 　　[把她带到神殿。] 　　——想起刚才神主所叮嘱的话，柏西薄唇微抿，心下一动。 　　莫名有些拘谨不安。 　　伽尔从柏西进主殿开始就一直在门外等着了，他一听到推门的声音，立刻抬头看了过去。 　　“柏西怎么样？神主说什么了？这件事要如何处置？” 　　金发的天使被对方这么一上来就叽里呱啦问了一串而弄得有些头疼，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放心，神主本就和魔王阿莱瑞不对付。苏瑜这次伤了他的魔兽他不仅没有降下任何责罚，还说要好好嘉奖她一番。” 　　“那就好那就好。” 　　伽尔听到这里放下心来，他弯着眉眼笑得开心。 　　笑了一会儿又瞥了柏西一眼，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听你这么说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神主不会责罚于苏瑜，所以这才当着神官的面提出说让神主决断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神官和我都没资格定夺。” 　　伽尔眨了眨眼睛，听着是这么回事，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是他也没机会再接着询问什么了，柏西拂袖而去，不怎么想要搭理他。 　　“真是的，走这么快干什么？我还想问问神主什么时候神魂稳固呢……” 　　银发的少年一边这么嘟囔着，一边转身往林夏那边过去。 　　他在神殿的任务说到底也就是林夏的贴身侍卫，最近魔兽刚起。 　　他怕意外，这几日算是寸步不移地守着少女。 　　林夏成天在神殿里待着正无聊，在池子边喂鱼玩儿。 　　她抬眸瞧见伽尔过来了，顺手将鱼饵递给对方。 　　“回来了？要不要喂喂鱼？” 　　“好脏，你拿开点儿，别碰到我身上了。” 　　鱼饵黑乎乎的一团，是用蚯蚓什么的制成的。 　　伽尔光是看一眼就觉得恶心反胃。 　　“你们天使就是穷讲究。不就是鱼饵吗？这都觉得脏了，那你们以后要是沾染了别人的体液那不得做到一半晕死在床上？” 　　“你，你胡说什么！” 　　他羞恼地扇动着羽翼，一把将林夏手里的鱼饵给打散到了池水里头。 　　里头的小鱼瞧见了连忙围了过来，簇拥着三两下就把饵料给吃完了。 　　“伽尔，你不对劲。” 　　林夏眯了眯眼睛，起身走过去上下打量了少年好一会儿。 　　“这种玩笑我又不是头一次开了，你这一次干什么这么激动？该不会联想到了什么黄色废料吧？” 　　“难不成还带入了对象？” 　　伽尔憋红着脸想要反驳，可是嘴笨，张嘴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他说不过，只能羞恼得用羽翼推攘着林夏，险些把她给推到池水里泡个清凉澡。 　　林夏力气没伽尔大，看到那边正拿着果盘过来的拉雅。 　　“拉雅拉雅，快来帮我把他给拉开，我要掉水里了！” 　　拉雅将果盘放下，无奈得将少女从水池边上轻拽到了桌子边上。 　　“殿下，你又欺负天使长大人了？” 　　她一边拍着林夏衣衫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一边叹了口气，这么无奈地开口说道。 　　“拉雅，哪里是我欺负他了，你这也太偏心了吧。你刚才明明看到是伽尔要把我往水里推，我可什么都没干。” 　　“是是是。你手是什么都没干，嘴上说了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拉雅语气带着调侃，在林夏不满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眼疾手快地伸手拿了果盘里的一颗葡萄，精准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好了殿下，你们之前才闹了矛盾冷战了好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和好了，这几天你就少说几句好不好？” 　　“明明是他自己生气的莫名其妙……” 　　金发的少女想起之前因为苏瑜不信仰他而闹出的冷战，林夏没忍住这么嘟囔了一句。 　　她将嘴里的葡萄用牙齿咬碎，虽然心下还是有点不爽，却也怕又像之前那样持续好几天不说话。 　　于是少有的闭了嘴没说什么了。 　　伽尔见此气才消减了些许，他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背后的羽翼也收敛了回去。 　　“殿下，一会儿拉曼王子要过来同你用午膳，这水果你喜欢吃也尽量少吃点儿。” 　　“？！你弟弟不是前几天才来过吗，怎么又要来？” 　　正坐在藤椅上享用着拉雅投喂葡萄的林夏听到这话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平日里尝着甘甜多汁的葡萄也没了滋味。 　　林夏将嘴里的葡萄籽给吐到了一旁的碟子里，偏头也不接受拉雅的投喂了。 　　拉雅将葡萄放下，语气温和地安抚道少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陛下有意撮合你们两个，让你们培养培养感情。” 　　她其实也不大能理解林夏为什么这般排斥拉曼，明明他长着一张能让王族小姐都神魂颠倒的容貌。 　　“我和他不可能培养出什么感情的，我不被他气死就算好得了。” 　　这话不仅是拉雅，就连一旁的伽尔也觉得有些疑惑。 　　“你是不是被神殿的神官们给惯坏了？拉曼王子虽然待人不亲近，不过大多时候还算温和讲理，怎么到你这里感觉好像他态度那么恶劣似的？” 　　银发的少年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扫了一眼气鼓鼓的林夏又继续说道。 　　“是你不喜欢他想要退婚，所以才这么不待见他吧？” 　　“才不是！你们都被他给骗了，什么温和知礼，那个家伙分明就是个小恶魔！恶魔！” 　　林夏其实不止一次这么说拉曼了。 　　可她描述的拉曼和大家所见所认知的大相径庭，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本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人真的相信。 　　拉雅和伽尔不自觉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拉雅拿着绢帕稍微擦拭了下少女沾染着果汁的嘴角。 　　“好好好，他是小恶魔。” 　　“……你这敷衍的哄小孩语气是怎么回事？” 　　林夏被噎住了，她瘪瘪嘴。 　　“拉雅，你从小在神殿待着和他平日里也见不到几次面，更别提深入了解了。你很容易被他的温和的假面蒙蔽的，别看着他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着你，心里头可没把你真的当姐姐。” 　　“我和他同父异母，关系自然比不得亲姐弟，这没什么。” 　　少女微皱了下眉。 　　她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她斟酌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 　　那边的神官便唤她去主殿了。 　　“啧，明明也那么讨厌我，来这么早好像显得多重视我似的，也不知道做给谁看呢。” 　　林夏嘴上这么嘟囔着，却也不好为难传唤的神官他们。 　　于是不情不愿地提着及地的裙摆跟着一同过去了。 　　因为两人身份的特殊性，平日里林夏一直都待在神殿出不去。 　　而拉曼也大多时候都在王宫里，所以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每周这么见上一面。 　　一起吃个饭，然后散散步，喝个下午茶什么的走个流程便算过去了。 　　正是由于两人独处的机会少，一般这个时候神官他们备好午膳引了林夏过去后，便自行退下了。 　　这也是为什么列举了拉曼一大堆恶劣行径也没有相信的原因。 　　——因为没人看到。 　　神官将林夏带进去用餐的地方，而后便带了门径直离开了。 　　她往餐桌那边扫了一眼，最后迫于美食的诱惑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面。 　　“几日不见圣女好像越发不待见我了呢。” 　　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从林夏对面传了过来，语气轻慢又慵懒。 　　“我是长得有多不堪入目，让你从进来到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林夏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和平日来神殿时候一样，少年穿戴得得体又低奢。 　　衣领处绣着白色花纹，不分明，随着他得动作瞧着若隐若现。 　　更巧妙的是，那袖扣是用暗金色的宝石打磨而成，搭在白色衣衫。衬得他肤色白皙。 　　尽管林夏不怎么喜欢拉曼。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生得的确很好看，俊美似神祇。 　　深蓝的眸子如大海，一头奶金色的头发柔软，发梢微卷，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要是我会回溯魔法，一定要让那些被你外表蒙蔽的人看看你平日是怎么捉弄我的！” 　　“可惜了，你不会。” 　　拉曼扯了扯嘴角，他手晃着杯盏里的琥珀色的酒液，抵在唇边喝了一口。 　　可能酒太烈，他不喜欢，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放下了。 　　“真不知道父皇是什么眼神，怎么会选你做我的未婚妻？除了圣女这身份之外，光从美貌来说，连我母亲一半都不及。” 　　……麻了，我要是有人鱼公主的美貌还用得着抱老瑜大腿？ 　　我直接恃美行凶算了。 　　林夏在心里这么吐槽着。 　　嘴上少有的没有反驳少年的话，只是切了一块牛肉就往自己嘴里塞。 　　毕竟拉曼和其他人族王子不同，他是人族和人鱼族的混血。 　　他的生母是人鱼族的公主，论美貌他自然是得天独厚。 　　“喂，你怎么不说话？之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 　　“我说什么？我本来就没你妈好看，我这个时候反驳不是自取其辱吗？”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拉曼听后心情很是愉悦，他单手撑着下颌，眯着眼睛看向对方。 　　“对了问你个事情，你知道之前将魔王坐骑射伤的那人是谁吗？” 　　“我听王城的人说当时瞧见了她抱着受伤的大天使长往神殿进来了，你有没有见到她？” 　　本打算一言不发把这顿饭给吃完的林夏听到这话，她眼皮一跳，抬眸看了过去。 　　“……你好端端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而已。” 　　拉曼说得随意，只是手不自觉碰上了一旁放着的盛酒的杯盏。 　　“我刚问了下当时封印恶龙的神官，他们说射伤恶龙的那个少年是少有的黑发黑眸，而且不住在王城……” 　　“我觉着那人我可能认识，想来找你确认一下。” 　　这些事情一般神官是不会说的，只是拉曼在外人面前装得乖巧懂事，再加上生了一副好皮囊。 　　语气稍软一点儿，旁人便会一股脑全告诉他了。 　　“你认识？你一个在王宫里娇生惯养的王子怎么可能认识王城外的人？” 　　关键是苏瑜住在王城外，要是拉曼认识才是真的匪夷所思了。 　　拉曼指腹摩挲了下杯盏边缘，听到林夏这话后留意到了什么。 　　“看来你见过她，不然最开始我问的时候你会直接说没见过。” 　　少女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拿着玻璃杯喝了口果汁之后这才慢吞吞开口。 　　“是见过，柏西身上的伤还是我帮着治疗的呢。” 　　“是阿尔莱德家族的长子吗？” 　　“嗯，是她。” 　　“那她……” 　　拉曼说到一半后顿住，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下。 　　“她有没有受伤？” 　　这下林夏是彻底觉察出不对劲儿了。 　　她切割食物的手停下，狐疑地看向少年。 　　“你喜欢男的？” 　　“谁说我喜欢男的？！” 　　少有的，和林夏对上总是占据上风的拉曼先没沉住气炸了毛。 　　林夏余光扫了少年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得将食物放在嘴里。 　　“哦，看来你的确不喜欢男的。” 　　“你只是喜欢她。” 第23章 　　这还是第一次，林夏不费吹灰之力，三言两语就将小恶魔给击退得落荒而逃。 　　她看着用餐到一半，突然说有事起身径直离开神殿的少年。 　　林夏眨了眨眼睛。 　　胜利来的太突然，她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人刚走了没多久，外面守着的神官连忙推门进来了。 　　他脚下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贸然，立刻弯腰向林夏行了个礼。 　　“殿下，请原谅属下的失礼。只是我瞧着刚才拉曼王子头也不回的走了，怎么唤都唤不回来……” 　　“所以你以为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欺负他了？” 　　果然，林夏话音刚落，神官眼神飘忽，并没有对她话第一时间做出否定。 　　她给气笑了，却也没办法说对方什么。 　　毕竟拉曼平日对神官他们都很礼貌温和，从没有把他们当做下人看待，偶尔还会带点儿礼物点心慰问一下。 　　相比较起林夏这种只知道吃吃喝喝睡大觉的，少年的确要乖巧懂事太多了。 　　神官也知道自己那一瞬的犹豫得罪了林夏惹得对方生气了。 　　他张了张嘴，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圣女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神殿和王族之间联系紧密，平日里你玩闹没人说你，可拉曼王子是陛下最宠爱的小儿子，你再不满意这桩婚事咱们明面上还是要给王族面子啊。” 　　林夏原想着无视他，把这顿颇为丰盛的午餐给好好享用了。 　　然而神官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见她没解释，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堆。 　　她一下子没了什么食欲。 　　林夏将刀叉放下，尽管动作还算轻，不过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餐盘，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算了，和你们解释了也没人信。” 　　“我吃好了，劳烦神官唤侍女来收拾下餐桌了。” 　　她这么说了一句便起身提着裙摆离开了，也没留意身后的神官是什么反应。 　　林夏没怎么吃饱，心里海想着还没吃完的水果糕点，于是径直往之前喂鱼的池子那边过去了。 　　拉雅平日除了照顾林夏之外几乎没其他工作。 　　她本是王族，神殿的侍卫侍女都不敢使唤她。 　　在林夏刚去了主殿和拉曼共用午餐之后，她清闲下来，坐在亭子里和伽尔闲聊着。 　　结果才刚聊了一会儿，银发的少年拿着一块糕点往嘴边送的时候。 　　他余光便瞥到了气呼呼走过来，脚步重得跟小怪兽似的林夏。 　　“你不是去和拉曼共进午餐了吗？这才多久就结束了？” 　　“别提他了，他吃到一半说有事就急匆匆离开了。神官见了以为是我怎么他了，还叨叨了我好一阵子。” 　　林夏并没有把提起苏瑜的事情说出来，只捡了个大概陈述了下。 　　“我还想着这一次好不容易没受气了，结果最后也搞得没多愉快。我怕神官还要念叨，吃了一半也走了，都没怎么吃饱呢。” 　　拉雅听了连忙的将一盘没动过的糕点推到了林夏面前，又贴心的添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过去。 　　“殿下，你说他走得很急？” 　　女人顺着想了下，微微皱了皱眉。 　　“要是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么他是回去补水了。” 　　“回去补水？补什么水？餐桌上不是有果汁和红酒吗？” 　　拉雅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伽尔也觉得疑惑，不自觉看了过来。 　　“我说的补水不是觉得渴了需要喝水的这种补水。” 　　“你们也知道，拉曼和我不一样，他的生母是人鱼族的公主。人鱼族本不是陆地的生物，尽管之后成年进化出了双腿，可长时间在陆地上待着也是会缺水的。” 　　“拉曼算是半人鱼族，他从出生就在王宫里待着。王城不靠海，他平日里要补水会回王宫，在他的宫殿里面父皇特意花重金请了矮人族的族长为他打造了一处泉池。” 　　拉雅许久没有回过王宫了，对于其他的事情记不大清楚，唯独这一件印象深刻。 　　她是长公主，小时候没什么兄弟姐妹陪她玩耍。之后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王妃给自己生了个弟弟出来。 　　——那个弟弟就是拉曼。 　　然而弟弟是有了，可因为不是纯人族在六岁之前几乎没有出过他居住的宫殿。 　　当时拉雅以为拉曼年纪太小，怕生不愿意出来，于是寻了个时间背着侍女们偷偷潜入了小少年的宫殿里找他玩儿。 　　这才发现了拉曼的小秘密。 　　“那时候的拉曼还太小，不怎么适应陆地，一天有大半时间都泡在泉池里。那里面的水听说是引的深海里的水，最适宜人鱼休憩。” 　　“我也是因为那时候不懂事，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尾巴惹他生气了。哎，所以之后他再也没亲近唤过我姐姐。” 　　伽尔活了百年，自然见识得比林夏多。他对拉曼能化鱼尾这件事情并不意外，倒是少女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惊了，竟然还真是一条美人鱼。” 　　林夏这么感叹了一句，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怪不得之前几次他也走得挺急的，原来是回去补水啊。” 　　“不过我们这里有池子啊，他完全可以在这里补水啊，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生母是人鱼，回王宫不是舍近求远了吗？” 　　伽尔将手中的一颗葡萄扔了过去，林夏反应敏捷，一下子便接住了。 　　“刚才拉雅给你说的话你没认真听吗？拉曼不喜欢别人看见他的鱼尾，她不小心看了一次就惹人不高兴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往池子里跳？供人观赏吗？” 　　林夏心下觉着有些可惜。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鱼呢。” 　　银发少年听到她这话后眼皮子不自觉跳了下，想到三日后的入学测试，他总觉得不放心，没忍住提醒了林夏一句。 　　“林夏，人鱼不是一种空有美貌的种族。之后你入学时候同班的也有可能会有人鱼，你别乱来，更别往他们身上泼水。” 　　“惹怒了他们，他们尖锐的牙齿和利爪轻而易举就能伤到你。” 　　“……哦。” 　　——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苏瑜去诺亚学院前一天便收拾好了东西。 　　入学测试当天她起得很早，阳光还没完全穿透云层，周围的光亮柔和似冬日雪落时候稍显暗沉的天空。 　　“苏瑜记着测试的时候不要紧张，保持平常心，也别累着自己了。” 　　“这话你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在说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被影响，父亲。” 　　苏瑜正整理着衣服，听到这话后余光瞥想了抱着手臂倚靠在门边的男人。 　　“再说了只是测试两场，消耗不了什么体能。” 　　她将袖扣扣好后，见对方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去测试而已，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嘿，你这臭小子。我这不是看你一直都很想进诺亚学院，所以担心你被影响发挥不好留下遗憾吗？” 　　卡罗被气笑了，然后将水袋食物什么的递给苏瑜。 　　“这是你妹妹今早早起提前给你做的午餐，你拿着中午考完了吃。” 　　王城的食物大多分量小，摆盘讲究，瞧着精致，却不怎么管饱。 　　苏瑜看着纤细娇小，吃得可不少。 　　“哥哥，这里面还有你喜欢的小羊排。我让火精灵一直温着的，能管一整天呢。” 　　苏瑜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姑娘，她对上对方那蜜糖色的眸子，唇角不自觉勾起。 　　“辛苦你了。” 　　她说着不自觉抬起手揉了揉苏珊的头发，少女头发自然卷，柔软又可爱。 　　“诶嘿嘿不辛苦。” 　　苏珊好久没有被苏瑜摸头了，她弯着眉眼，甚至还踮起脚主动蹭了蹭苏瑜的手掌心。 　　“哥哥你压力不要太大，尽力而为就成。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少女小心翼翼瞥了卡罗一眼。 　　见他并没有留意到这边后，她这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继续对苏瑜说道。 　　“你放心，我一会儿焚香沐浴，回去好好向尤利塞斯大人祷告，让他保佑你顺利通过这次的入学测试。” 　　“……” 　　苏瑜沉默了一瞬，刚才还觉着小卷毛摸着舒服想再摸几把的时候。 　　听到这话后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从苏珊头上放了下来。 　　“父亲，你今天要是没事情干的话得空也收拾收拾书架吧。那边堆积了好些没什么价值的书，你看着扔一些腾腾位置吧。” 　　“尤其是黑色的那本，太厚了，挺占位置的。” 　　卡罗听后疑惑地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成，我到时候清理下。不过黑色的，我们家里哪有什么黑色的书？” 　　苏珊瞳孔一缩，用一种震惊加被背叛的眼神看着苏瑜。 　　在听到卡罗说要去收拾书架的时候，慌忙提着裙摆往房间里过去了。 　　“苏珊，你去干什么呢！跑那么快小心别摔了！” 　　“我帮你收拾书架！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你来呀，我来就好了父亲！” 　　少女焦急的这么朝着卡罗回了一句，一旁站着的苏瑜心情愉悦了不少。 　　“父亲你也回屋子去吧，清晨外面还有点儿冷。”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将从乔治叔叔那里借来的一匹枣红小马牵了过来。 　　弗兰奇小镇距离王城有些远，诺亚学院入学测试也是一大早就开始。 　　骑马过去比较稳妥。 　　她会骑马，只是次数不算多。 　　苏瑜摸了摸和自己不怎么熟悉的马儿的脑袋安抚了一会儿，这才翻身利落地跨坐了上去。 　　她背脊挺直如松柏，稍微调转了下马头方向后朝着卡罗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而后夹着马肚径直往王城方向那边过去了。 　　抵达王城的时候诺亚学院的大门并没有打卡，这意味着苏瑜来早了些。 　　现在还没有到入学测试的时间。 　　诺亚学院的入学测试分两场，一场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参加的笔试。 　　考的是关于各族的历史，魔器，还有魔法类别等等的常识认知，很杂，题量也挺大。 　　一般考一上午。 　　另一场考什么是由考生根据自己擅长什么自主选择。 　　根据魔法天赋选择魔法类别的测试还好，因为拥有魔法天赋的人数量很多，被录取的人数也较多。 　　比如擅长水系魔法的，逐一进行测试，择前五十名录取。 　　可是如果单单测试的是魔器的使用程度的话，则要严格得多。 　　每一种类别的魔器则只择最优的那个录取。 　　想到这里，苏瑜手不自觉摸了摸手边的弓箭。 　　微凉的触感让她心下稍微平静了些许。 　　这时候学院四周已经来了不少人了，苏瑜找了附近一个歇脚的小酒馆。 　　她将小马拿给了老板让他给绑在马厩那边，然后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阁下也是来参加诺亚学院的入学测试的吧？” 　　老板笑了笑语气温和的对苏瑜说道。 　　“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大祭司还有神殿的神官们要花些时间给四周布下结界，这结界复杂，你可得再等上一会儿才能进去。” 　　“这么一直干等着也无趣。要不点几碟儿小菜边吃边等？” 　　怪不得这么热情，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苏瑜想着当天去，测试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于是口袋里也没带什么钱币。 　　不过她马都寄放在这里了，人也坐进来了，只是点了一壶茶水其他什么都不点也不好。 　　她垂眸看着刚才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手放在口袋里摩挲了下钱币表面的纹路。 　　苏瑜一顿，歪着头看向旁边站着一脸殷勤的男人。 　　“那，再来盘花生米？” 　　“……” 　　啧，穷逼。 第24章 　　看着老板满眼鄙夷，最后冷着脸无情地拎着桌子上的茶壶离开后。 　　苏瑜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手边还冒着热气的红茶，又从兜里拿出了两三个钱币。 　　正在苏瑜思筹着一会儿是给一杯茶的茶钱还是一壶茶的茶钱时候，从诺亚学院那边传来了沉闷的钟声。 　　不多不少，不轻不重，刚好三下。 　　苏瑜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酒馆旁边坐着的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们，在听到了这钟声立刻起身结了账离开了。 　　——显然，这是结界布好的讯息。 　　她意识到了这点之后，将手中的几个钱币一股脑全放在了桌子上。 　　那边的老板煮好茶水刚过来便看到了苏瑜起身快步出去了，他一愣。 　　“等等，你的红茶……” 　　之前他并不是故意将茶具什么的拿走，只是觉着茶水放凉了些，又拎回去重新煮了一下。 　　结果还没拿过来，苏瑜反而先离开了。 　　“这测试开始不是还有一会儿吗，跑这么快做什么？”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瓷白茶壶放在了桌子上，余光一顿，瞥见了苏瑜放在上面的两三个钱币。 　　他嘴角一抽，拿起钱币看了一眼。 　　“要不是先前知道这孩子只点得起一碟儿花生米，我都要以为她是故意放着来羞辱我的了。” 　　“啧，这点儿别说是红茶了，连小费都不够。” 　　男人虽然嘴上这么吐槽着，却还是将那几个钱币给放进了兜里。 　　在他收拾桌子上的杯盏的时候，他不知看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 　　险些将里面的红茶给洒了出来。 　　“这墙面不是刚重新修补过吗，什么时候又给凹陷了一块下去？” 　　男人疑惑地瞧着那处凹陷，婴儿拳头大小。不仅是墙面，他发现地面也有一处。 　　这是苏瑜刚才坐过的位置，破魔弓当时就这么被她随手依靠着墙面放在了地上。 　　刚好弓箭的两个着力点，正是两处凹陷。 　　苏瑜这边并不知道在自己手中轻若鸿毛的弓箭竟然随意一放，就将人的墙面什么的砸了个凹陷。 　　她来到了学院门口位置，周围很多人都在排队等着入场测试。 　　苏瑜发现他们排的位置并不相同。 　　一共有三个队伍，笔试，魔器类和魔法类别。——好像可以自行选择先去哪边测试。 　　“老瑜！这里这里！” 　　她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回头看过去发现林夏戴了个兜帽压着声音唤她过去。 　　如今林夏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和苏瑜不同，是神殿圣女。 　　比起她这个没落贵族出身的子弟来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林夏留意着四周，见考生们都在排队或者看一旁贴着介绍规则和考场方位的图纸，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拢紧兜帽，鬼鬼祟祟的往苏瑜这边弯着腰低头走了过来。 　　“你不用把自己捂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你平日里在神殿深居简出的，这里大多都是外族的人，况且就算是王族的人也没几个见过你。” 　　少女不这么遮遮掩掩得还好。 　　这么一打扮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旁边的人已经觉察到看过来了。 　　“没呢，我不怕旁的人认出我来。我在躲伽尔和柏西他们，尤其是柏西，要是被他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肯定要把我生生拽走。” 　　林夏这么说着，还是将兜帽稍微松开了些。 　　几缕金色的长发从里面滑落在了肩膀。 　　“老瑜，你先跟我去笔试那边的考场成不？反正也没规定什么先后顺序，就考两场，你考了笔试再去魔器科别那边成不？”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非要我先去笔试？直接去魔器测试那边显然更快结束一些。” 　　苏瑜微皱了皱眉，对林夏这一请求表示不理解。 　　林夏听后急了，扯着苏瑜的衣袖垫着脚凑近神神秘秘地解释道。 　　“不成啊，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这世界光是魔法种类和咒语就够我记一辈子的了，就我这脑子怎么过得了测试？” 　　“……所以你想抄我的答案？” 　　“这哪里能叫抄呢，这叫参考参考。”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对面心虚地朝着她尴尬笑着的少女。 　　“林夏，问你个事。” 　　“你现在是神殿圣女了，手头应该不缺钱吧？” 　　“看在你是我姐妹的份上，我也不坑你。友情价，五十金币保你高分过怎么样？” 　　“……？？？？” 　　林夏惊了，她看向苏瑜的时候眼神又陌生又悲痛。 　　“老瑜，你变了，你变得物质了。以前一门两百五就能满足你，现在你连银币都看不起了，直接管我要金币，还是五十个？？” 　　“别给我演了，这戏台都没搭好你就戏瘾大发了。” 　　苏瑜伸手将林夏的衣领子拽着扯到了自己面前，她垂眸低声问。 　　“我最近缺钱买魔石锻造魔器，你要真把我当姐妹就干脆点告诉我成不成？” 　　“……四十个，不能再多了。” 　　“成交。” 　　“……” 　　见苏瑜这么干脆就答应了她的讨价还价。 　　林夏一怔，抬眸看向对方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giao了。 　　中计了。 　　“那说好哦，一会儿你坐我旁边。暗号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搞混了。” 　　“知道了知道了。” 　　苏瑜不大耐烦地这么点头回应，在跟着林夏去笔试那边排队逐一检查了有没有带什么违规物品的时候。 　　她余光瞥到了一抹奶金色。 　　从魔法系那边过来的，他穿着虽然很低调，可那张脸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少年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地排到了苏瑜的后面。 　　苏瑜注意到了在他过来的时候，不远处有守在学院门口的两个骑士的视线也下意识往这边落。 　　——准确来说是往她身后的少年身上落。 　　“老瑜我给你说啊，你一会儿给我比暗号的时候别怕被发现，动作大一点也没事。神殿的人已经给学院的人打过招呼了。” 　　林夏抬起手挠了挠面颊，提起这件事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我算是沾了这个圣女身份的光，我在光系和治愈魔法上很有天赋，已经内定我入学了。只是他们怕我考得太差给神院丢脸，默许了我笔试时候可以自己想法子蒙混过关，所以考官对我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听了这个会不会生气啊老瑜？” 　　听到这里苏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这片大陆的理论知识并不怎么受重视。 　　林夏要进的是魔法系，笔试本来就是走个流程。 　　其他不擅长理论知识的贵族会用些增强记忆的魔法或者魔药，在考前时候进行考点记忆。 　　这些她或多或少也知道点儿。 　　“没事，只要钱到位就成。” 　　“……喂，你掉钱眼儿里了？” 　　林夏嘴角抽搐刚想要继续再吐槽几句的时候，她抬眸看到了苏瑜身后站着的人。 　　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少年先打断了。 　　“你好，我是塞西尔.拉曼。” 　　拉曼朝着苏瑜弯着眉眼笑得温和，主动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苏瑜总觉得面前这个漂亮的少年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记忆突然卡了壳，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盯着拉曼看了一会儿，在对方有些不自在想要避开视线的时候。 　　她这才伸手轻握住了拉曼的手。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苏瑜，阿尔莱德.苏瑜。” 　　“王子殿下，久仰大名。” 　　若是换做平日苏瑜见到拉曼时候应该是要行礼的，只是少年先对她伸了手。 　　他是平等对待她的，因此她也不必太过拘束惶恐。 　　“拉曼，你不是认识……” 　　“圣女殿下，看来你这几日准备得很充分，都要进考场了你居然一点儿也不紧张。” 　　刚才还温文尔雅的少年在面对林夏时候骤然换了一副态度，尽管面上依旧带着笑，可说起话来绵里藏针。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昨前天把魔药给我拿走了我还用得着找老……苏瑜救急吗？” 　　别看拉曼表面上温和乖巧，可内里特别记仇。 　　林夏知道他每日要补水的事情后嘴欠调侃了他几句。 　　说他既然这么怕缺水干脆学婴孩脖子上挂个奶瓶子，里面装些水，随时渴了随时喝。 　　这才惹了少年遣了魔鹰叼走了林夏用来记忆考点的魔药。 　　苏瑜没说话，视线淡淡扫了林夏一眼，又往拉曼那边看过去。 　　她本就生的面容清冷，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是冷漠。 　　被苏瑜这么看着，拉曼薄唇微启想要解释说什么。 　　不巧这时候刚好轮到他们进考场了。 　　“走走走，老瑜，我们找个靠角落的位置排排坐。太前面了的话不好，太明显了。” 　　林夏是个没心没肺的，并没有留意到苏瑜在听了拉曼将她的魔药给拿走的事情时候凉凉扫向少年的眼神。 　　拉曼心思敏感，瞧着苏瑜被林夏牵着手拽走了。 　　他沉着脸色直勾勾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唇边俨然没了笑意，面上似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用来当做笔试考场的不是一间教室，而是十几间。 　　林夏就近选了一间空教室进去，在后排靠窗的地方坐下。 　　里面很宽敞也很干净，一排有四个位置，位置之间都空了好些距离。 　　诺亚学院的笔试并不严格，毕竟各个种族的之中有脑子不大灵活，不擅长动脑的。 　　只要最后魔法天赋达标了，这边的成绩也能适当放宽一些。 　　苏瑜刚坐下，拉曼也径直走进来坐到了她的旁边。 　　他似乎有些生气，垂在两边的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睫毛也微微颤着像是冬日的枝头被风一吹窸窸窣窣落着白雪。 　　——很显然，他此时的情绪并不是多稳定。 　　苏瑜觉得疑惑，却也只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对少年为什么生气一点儿也不在意。 　　拉曼虽然垂眸没有直接往苏瑜那边看，但是却一直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见苏瑜对自己漠不关心，甚至很是冷淡的样子。 　　明明是林夏先招惹了他，他这才将魔药拿走的，但是苏瑜不知道。 　　而且就算知道了，看她对林夏那般纵容亲近的态度，也不会过多计较什么。 　　所以想到这里，少年觉得又委屈又生气。 　　人鱼强大又美丽，是一个让大多种族都羡慕的存在。 　　只是他们也有难以克服的弱点——记性不好。 　　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这一说法在人鱼身上同样适用，只是没有那么夸张而已。 　　拉曼是人族和人鱼的混血，记忆并不算差，脑子也好使。专注下来的时候甚至能做到过目不忘的境界。 　　可因为有着人鱼的基因，他一旦紧张，生气或者慌乱不安的时候脑子很容易卡顿。 　　原本记住的东西也会想不起来，得过好一会儿才能恢复。 　　通俗一点就如同施加了降智buff一般。 　　就像现在，拉曼一想到刚才苏瑜对自己冷淡的态度，还有对自己毫无印象的样子。 　　他生气得连人鱼爪子都要收不住，险些将桌子刮出几道印子。 　　脑子空白一片。 　　监考导师挥动着魔杖，讲桌上那厚厚一沓试卷如纷飞的白色蝴蝶，依次落在了考生的桌子上面。 　　苏瑜拿着试卷浏览了一遍，脑子里对应的知识点便瞬间浮现了出来。 　　她着羽毛笔“唰唰唰”地写着答案，连思考都用不着思考，速度很快。 　　苏瑜没用几分钟便把试题给做完了，她瞥见旁边的少女伸着脖子往她这边看。 　　想着既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于是也懒得比暗号了，直接摊开试卷身子往后靠着椅背。 　　大大方方的给林夏看。 　　林夏之前抄卷子偷偷摸摸惯了，如今这么光明正大了她反而不自在。 　　苏瑜坐在中间，旁边拉曼捏着笔除了名字其余一个字都没往试卷上落。 　　她看着少年专注着盯着试卷，紧皱着眉头像是对付着什么世界难题。 　　“你不会做？” 　　被苏瑜这么低声一问，拉曼吓了一跳。 　　他抿着薄唇，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得，脸一瞬就给憋红了。 　　“我，我会的。” 　　“我只是一着急给忘了。” 　　“那就是不会了。” 　　苏瑜单手撑着下颌，带着莫名估量的意味上下扫了少年一眼。 　　“不会做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斜后方还有前面那两个人也急得抓耳挠腮的。” 　　“别担心，这世上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要是真觉得为难，我可以帮你。” 　　拉曼蓝色的眸子闪了闪。 　　他脑子一片混乱还不大清醒，没有平日反应那般快，像条迷迷糊糊的小鱼。 　　他的头发是奶金色，柔软微卷。 　　配上此时怔然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脑袋。 　　“谢谢你安慰我，我，我会努力试着回想起来的。” 　　“殿下，你用不着这么勉强自己。” 　　苏瑜唇角带笑，放低了声音温和说道。 　　“这种小事，你完全可以找我来代劳。”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拉曼所在的方向伸了手过去，意图十分明显。 　　只是苏瑜并不知道如今她面对的是一条被怒火和委屈冲昏了脑袋的傻鱼，思绪全然不清明。 　　拉曼低着头看着苏瑜的手，半晌都没有反应。 　　苏瑜见讲台上的导师已经注意到这边了。 　　她微皱着眉，心下有些不耐，而后动了动指尖。 　　示意他快把钱袋放上来。 　　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他的耳根红红的，面颊也似扫了一层胭脂一般可爱。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傻气地笑了。 　　拉曼心下微动。 　　然后小心翼翼，带着慎重意味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苏瑜的手上。 　　指尖微凉，羽绒般轻柔挠了挠苏瑜的掌心。 第25章 　　诺亚学院总的来说分为三大院系，人数最多的院系是总院，除了神族和血族之外大多的学生都在这里就读学习。 　　其次是昼伏夜出的血族幼崽所在的夜院，人数最少规模也最小的则是纯血族所在的神院。 　　并不是说总院那里就没有神族和血族，那些半神和半血族也被归分在了那里。 　　划分的依据倒不是因为血统不纯粹或者其他什么。 　　神族的一个洁癖过了头的种族，尤其是纯神族。 　　他们无法沾染任何污秽，例如之前柏西单单只是被一点魔血给触碰到了便无力虚弱了到当即从半空掉了下来，更别提长期和魔族和血族们一起上课了。 　　光是魔族的魔气和血族身上的血腥味就足够让他们反胃恶心许久了。 　　纯血族则是由于作息关系，昼伏夜出及讨厌阳光。 　　于是学院重新建立了一个院系，为夜院。 　　不过由人族和血族生下来的孩子则是例外，他们既能够自由行走于阳光之下，也能惬意享受于黑暗。 　　再加上纯血族注重血统，像这样的半血族要是强行在夜院待着是很容易受到排斥和欺负的。 　　因此他们便被统一划分在了总院。 　　尽管三所院系是分开的，但是都是属于一个学院，它们之间隔得并不算远。 　　其中尤其是神院和夜院，每当晚上时候，随便一出去散个步便能看到两族之人狭路相逢。 　　而后大打出手。 　　两族之间不仅是百来年神魔大战时候就有矛盾，从千年开始就一直不对付。 　　也好在有契约约束着，他们打归打，倒也不至于见血。 　　“啧，好不容易白天夜院那边安静下来了，结果总院那儿又开始喧闹起来了。” 　　“忍忍吧，也就一天。今天诺亚学院那边在进行入学测试，好多外族人都在，不吵才怪呢。” 　　“圣女好像也去了。可是她是半神，根本不用测试就能进去吧。” 　　“圣女殿下以前不待在王城，对魔法什么的不是很了解，笔试方面还是要考一考的。” 　　两个双翼的天使一边用圣水清洁着四周，一边这么不满地抱怨着。 　　伽尔拿了个苹果吃着，他离得不算远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话。 　　他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两个品阶低的天使瞧见了立刻嘘声，低着头干着正事。 　　拉雅在亭子那边拿着饵食投喂着池子里的小鱼，这些鱼是林夏养着的，全是橘黄色的。 　　她说是锦鲤，养着会有好运。 　　女人并没有将林夏这话给当真，不过每日要是少女不得空或者睡过了头她都会自觉帮着投喂。 　　今天林夏去测试了，所以这些小鱼也由着拉雅照顾了。 　　“哎，看时间笔试应该要结束了。也不知道殿下考得怎么样，今年的试题难不难。” 　　“你放心，难不难以她的知识储备她都及不了格。” 　　银发少年将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而后靠在栏杆这么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不过鉴于她魔药被魔鹰给叼走来不及找制药师重制，所以我昨天已经提前去给监考导师打过招呼了。她只要不是交白卷，要过关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到这里拉雅松了口气，其实她也知道林夏要是通不过测试才奇怪，只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在伽尔这里算是求了个心安。 　　“对了伽尔大人，我好像连着两日都没怎么瞧见柏西大人了。他是因为之前被魔血沾染了，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在休养吗？” 　　柏西是一个很注重规矩的天使，作息规律克制。 　　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拉雅便能够看到他进主殿祷告的身影，而这两天她都没看到对方进入主殿。 　　按理说像柏西这样的神主的究极信徒，有什么急事都得先祷告结束了再去做，绝不会怠慢神明分毫。 　　“他啊。你这两天没见到他正常，因为他前两天进了主殿就没再出来过。” 　　拉雅一愣，下意识刚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 　　伽尔感知到了什么猛得站直了身子，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虽然只是一瞬，却被拉雅捕捉到了。 　　“天使长大人？” 　　“啊，没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面上却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伽尔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亭子里的桌子上，而后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稍微整理了下衣服。 　　“你在这里继续喂鱼。我先去主殿一趟，有件事得亲自去确认下才成。” 　　他说着迈着大长腿径直往主殿那边过去，刚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伽尔回头，视线落在了那两个正在用圣水清洁四周的天使身上。 　　“请，请问天使长有何吩咐？” 　　伽尔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虽然没有沾染上任何污秽，也没有什么让人不适的气息，但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 　　“你们把圣水拿来，我净个手。” 　　两个天使不自觉看了对方一眼。 　　显然不能理解伽尔在自家神殿里待着，又没去过外面，也没碰过什么不干净地东西，干什么还要用圣水净手。 　　这些他们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直接询问。 　　于是，两人没说什么，只端着用金盆盛着的圣水往伽尔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伽尔将手放进了盆子里。 　　骨节分明的手被圣水浸没，水泽波动，有一种莫名的优雅感。 　　他用白绸布将双手擦拭干净后，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往主殿那边飞了过去。 　　主殿之内，神木香的气息清冷。 　　即使隔着厚厚一扇门也能够感受到内里的威压。 　　柏西正在里面虔心祷告着，里面静谧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两片浅灰色的阴影，更衬得他肤色白皙。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有些急，却还是克制着放轻了许多。 　　金发的天使觉察到了动静后睫羽微颤，浅紫色的眸子往门外方向看了过去。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而后轻轻推开了主殿的大门。 　　果不其然，伽尔已经站在了门外。 　　“柏西，是不是，是不是神主他换代结束了？” 　　少年很激动，他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绯色，胭脂轻扫般。 　　眼睛也亮得出奇，伸长着脖子焦急的往里面看去。 　　柏西没有立刻回答伽尔，他出来将大门关上了之后这才稍微放低了声音。 　　“晌午过后应该能凝好神魂了，只是身体和神魂可能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契合。” 　　他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日光正盛，神殿内外都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距离到晌午时分已经不久了。 　　“你去吩咐天使们去偏殿浴池里备好圣水，提醒下他们注意下水温。神主不喜欢太凉的水。” 　　“我去准备一会儿神主出来时候沐浴用的衣物。” 　　“成，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从神主换代开始到现在已经快十六年了，除了偶尔用神木香的时候能够和神主说说话之外。 　　他很多年都没有见到神主了。 　　伽尔很是激动，连忙点头准备离开。 　　“伽尔。” 　　“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吗柏西？你尽管说，只要是关于神主的，我一定好好完成。” 　　见柏西唤住了自己，伽尔神情严肃，以为对方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给他去做。 　　柏西薄唇微抿，好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斟酌了下语句，缓了一会儿这才垂眸避开了少年过于直白的视线。 　　“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记得几日前神主说的话吗？他说苏瑜射伤了魔王的恶龙，打算好好奖赏她一番。” 　　“嗯嗯嗯记得。” 　　听到是要奖赏苏瑜，伽尔更高兴了。 　　“是不是神主吩咐让人把苏瑜带到神殿来，你不愿意去？” 　　“也是，你最不喜欢的就是人族了。肯定是不愿意的。” 　　银发的天使不知想到了什么弯着眉眼对柏西说道。 　　“那好办，接苏瑜的事情也交给我吧。你不喜欢她我喜欢她，我巴不得天天能出神殿和她见面呢。” 　　柏西还没继续说下去，对方便噼里啪啦说了个没完。 　　他被噎住了一瞬，看着伽尔高兴得不自觉展了羽翼——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还有别的事儿？那你赶紧说，我怕时间来不及了。” 　　金发的天使少有会这般犹豫，他似乎有些顾忌。 　　“这件事我只与你一人说，你切莫和平日一样口无遮拦。” 　　“刚才我提到神主要赏赐苏瑜要说的重点并不是赏赐什么的，我想说的是神主和苏瑜……” 　　他留意了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天使神官路过这里，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苏瑜身上的气息很熟悉，让，让人很想要亲近。” 　　“？！柏西，你不是不喜欢人族吗？不不不，还算不喜欢也不行！是我先认识她的，你不能和我抢！” 　　柏西连忙上前伸手捂住了少年的嘴，他耳根泛红，羞恼地瞪着他。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对肮脏卑劣的人类有那种想法！” 　　“你先闭嘴听我说完。” 　　伽尔眨了眨眼睛，这下是真的觉得疑惑了。 　　见少年彻底安静下来了后，柏西这才将手放下。 　　“我之前也觉得很奇怪。” 　　“这几日我在主殿帮着神主护神魂的时候，隐隐约约从神木香之上感知到了换代之后神主的气息。很浅淡，像是烟雾一样随时都可能散去，要不是我一直待着可能也觉察不出来。” 　　“你，你的意思是说……” 　　柏西面色严肃，微微颔首肯定了伽尔猜测。 　　“没错，苏瑜身上的气息和神主换代之后的气息极为吻合。” 　　“虽然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两者是一样的，但是至少有九成相似。” 　　这个世界的神明千年会换代一次，换代这个概念有些抽象。 　　大致上指的神魂因人们的信仰而永久长存，可容纳神魂的肉身却并不是如此。 　　等到了时间了，身体用不了了便会进行换代。 　　从神树内核之中孕育神明的肉身，模样和换代之前时候并不会相差太多。 　　然而新的身体的气息却会改变，毕竟重新换了一个壳子。 　　这也是为什么苏瑜之前身上有神主的气息，然而与之接触的伽尔和柏西并没有觉察到相似的原因。 　　“这，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伽尔震惊了许久，这才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你要是说苏瑜也是别的神明换代而成我都能信个大半，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神明换代之后神魂未稳而没了记忆被当做了人类。” 　　“可是你说苏瑜的气息和神主一样，这算什么？难不成苏瑜也是神主？那主殿里的神主又是谁？总不能这世上有两个光明神吧？” 　　见伽尔是彻底混乱了。 　　柏西叹了口气，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让他冷静下。 　　“这件事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你先不要声张，一会儿神主就会醒来，有什么事情等他醒来再说。” 　　“而且神主不是还说要奖赏苏瑜吗，到时候等把苏瑜带到神殿和神主见一面就什么都知道了。” 　　银发的天使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又觉得对方说的很对。 　　最后他只好憋着心里的疑惑和震惊，怔然得往偏殿那边过去。 　　到快晌午的时候，苏瑜这边笔试考试才刚结束。 　　当时拉曼测试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道题都答不出来。 　　她瞧着对方紧皱着眉头，什么都答不出来都要急哭了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在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趁着导师没注意到这里的时候帮帮他，就算拿不到金币但是帮了个王子怎么也不会吃亏。 　　结果苏瑜还没有开始行动，台上的监考导师先注意到了这边。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关心，他不着痕迹得往少年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看到拉曼试卷空白一片，又留意到时间要到了后比没答出题的人还着急。 　　导师顿了顿，而后用眼神暗示了一旁坐着的早已答完试题的苏瑜。 　　苏瑜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刚才还愁要做白工了，此时见男人走了过来暗示她帮一把拉曼。 　　苏瑜眼眸转了转，而后勾唇笑得狡黠。 　　“好的老师。” 　　“七十个金币。” 　　“……？？？” 　　等笔试结束出了考场的时候，苏瑜拿着手中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心下十分愉悦。 　　她掂了掂重量，而后将其放在了卡罗给她的那个储物戒指里面。 　　一旁的林夏被对方这一系列骚操作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可以啊老瑜，就一场考试下来你就赚了一百多个金币。这也太他妈秀了。” 　　“不过你为什么问我要五十，管那个导师要了七十？怎么着看不起人啊老铁，敢情拉曼那家伙比我这个圣女金贵快一倍？” 　　“你想多了。” 　　苏瑜见林夏又戏瘾大发，鼓着腮帮不满地瞪着她。 　　她抬起手将林夏鼓着的腮帮拍了下，里面的气一下子就瘪了。 　　“他走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腰带了。储物魔器，有二十四块高等魔石镶嵌。” 　　“我看他应该是个等级不低的大魔导师，大魔导师一般非富即贵。所以我就多要了点儿。” 　　“再怎么说我帮的也是个王子，拿这点儿报酬应该不算多吧。” 　　“……牛，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赚钱鬼才。” 　　“谬赞。” 　　两人贫嘴了一会儿，出了笔试的考场之后苏瑜就要去那边魔器类的考场了。 　　“我要去参加第二场测试了，你既然不用参加第二场魔法天赋的测试那就先回神殿吧。” 　　“这里有血族和魔族，你一个人别乱晃悠。” 　　考场只允许考生进去，尤其是魔器类的考场更得避开外人。 　　不然很容易在测试时候被学生的魔器伤到。 　　“那好吧，你好好测试。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夏虽然不大想回神殿待着，但是也知道在这里继续逗留也不合适。 　　“你不要太紧张，过不了就算了。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去求陛下给你走个后门，毕竟他还挺喜欢我的，而且这学院本就是圣罗帝国创建的，他算是校长。” 　　“之前他也让一条没什么魔法天赋的美人鱼走了后门，既然有先例，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而那条没什么魔法天赋的美人鱼，正是拉曼的母亲。 　　“行了，这都还没正式开始测试你怎么就觉得我过不了？能不能对我有点儿自信，嗯？” 　　林夏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她余光不知瞥到了什么骤然闭了嘴。 　　她伸手拽了下苏瑜的衣袖，用眼神暗示她往前面看。 　　苏瑜一顿，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了过去。 　　一抹熟悉的金色身影映入了她的视野之中。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金发碧眼的王族精灵。 　　那个时候因为隔了一层薄薄氤氲的白色雾气，他的模样苏瑜看得并不是多真切。 　　像这样近距离，清楚地注视着他还是第一次。 　　没了水汽旖旎朦胧，如同揭开了面纱般，洛壬的眉眼更加精致好看。 　　他的头发虽然也是披散着的，却没有之前那般凌乱，稍微打理了下。 　　好似被太阳神偏爱一般，周围的阳光悉数倾洒在了他的身上，整个人耀眼得不能直视。 　　洛壬的美太有距离感，太清冷，如悬崖倨傲的花。 　　旁边的人看着不自觉避开了些。 　　他的周围恍若一个真空地带，无人敢随意靠近。 　　“艹，拉雅还经常夸我，说我得神明偏爱，生的一副光辉之貌。屁，和他比我算哪块小饼干，这他妈才是光辉之貌吧？” 　　洛壬也觉察到了苏瑜她们看过来的视线，他淡淡往这边看了过来。 　　刚好和苏瑜的视线对上。 　　青年微微颔首，礼貌又疏离。 　　却并没有王族那样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傲慢。 　　苏瑜朝着他笑了下，而后朝着林夏挥了挥手，径直往魔器类的考场过去。 　　和其他有些忌惮或是拘谨不敢靠近的人不一样，苏瑜极为自然地走到了洛壬旁边。 　　“你好，我是阿尔莱德.苏瑜，之前我们在森林见过。” 　　提到森林，洛壬眼眸闪了闪。 　　“洛壬。” 　　他不是那种健谈的，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类型。 　　苏瑜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她垂眸瞥了对方手中的弓箭。 　　很漂亮的一把弓，纯白的弓身上清晰得印刻着精灵族的专属纹路。 　　右上方位置有一颗金色的魔石，品阶很高很纯粹，没有丝毫杂质。 　　——是用来提供弓箭魔力的能源。 　　洛壬的手随意搭在上面，瞧着便是一副画卷。很是赏心悦目。 　　虽然苏瑜知道参加魔器类测试的人不会多，可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少。 　　她进去之后发现今年参加弓箭类的魔器测试的，只有她和洛壬两个。 　　“竟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们是不喜欢弓箭类的魔器还是今年是个例外？” 　　洛壬发现对方是真的觉得奇怪，他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解释。 　　“不是他们不喜欢，是因为每一类魔器最终只有一个录取名额。” 　　“他们应该知道我要来测试，便选了其他类别测试。” 　　“毕竟没人会去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这声音听着清冷如月下清泉落青石，可这话苏瑜却听得不怎么顺耳。 　　“所以阁下是在暗讽我不自量力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开玩笑的，你不用这么当真。” 　　“……” 　　洛壬看着对方唇角带笑，眸子里却毫无暖意的样子。 　　心下一顿，不觉觉得人族喜怒无常，表里不一。 　　这场测试的导师原本想着应该也就洛壬一人过来，他只需要走个过场让他随便射几箭就完事了。 　　轻松得很。 　　不想除了洛壬，竟真有人敢进来。 　　要知道精灵一族在射骑上面的天赋远超旁族，哪怕神族也不一定能够在这方面能够胜得了它们。 　　这也是为什么其他考生会纷纷放弃这类魔器，而选了另外魔法或者魔器进行测试。 　　——这样才有通过的机会。 　　那导师有些意外地看了苏瑜一眼，而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微微朝着两人颔首。 　　“你们两个跟我来。” 　　既然有两个人，那么就不能只是走个过场了。 　　得启用历年正儿八经用来测试的场地了。 　　导师将苏瑜他们带到了一个屋子，从外面看还没觉得有什么，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悬浮着的全是镜子。 　　上面地面，左边右边，全然都被镜子给包围。 　　没有一处空白地方。 　　“这里是镜屋，镜子里面一共寄居着六只镜魔。你们每人只有三次机会，谁射中的镜魔最多即谁通过测试。” 　　镜魔的速度极快，且这里全是镜子，它可以随意遁藏起来。 　　而镜面反着光，人的视线很容易被迷惑，看不清楚方向。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测试。 　　往年考生中能射中一只的都很少，可要是和洛壬抢夺这一合格的名额，必须三只全中。 　　而且三只全中只能保证还有机会继续测试，并不代表能赢过对方。 　　想到这里苏瑜手指不自觉点着手臂，一下一下，神情很是认真。 　　苏瑜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 　　她知道一会儿的测试她不能有半点儿失误。 　　“你们两个谁先来？” 　　洛壬神情如常。他余光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苏瑜。 　　“你想先还是后？我都可以。” 　　“我先吧，我这人不喜欢等。” 　　苏瑜说着将背着的银弓取了下来，走到了镜屋的中间位置站着。 　　这样能够看得更全面完整。 　　导师见两人已然分了先后，于是将洛壬带到了一旁单独的隔间。 　　尽管不是离开了镜屋，不过在这里也能清楚得看清楚镜屋那边的情况。 　　在洛壬他们离开之后，里面的镜魔在没了导师的魔力压制后立刻活跃了起来。 　　这个时候苏瑜才看清楚了镜魔的样子，它们肆意游动在镜子里面，浑身纯白，不注意看的话很容易被反射的光亮遮掩。 　　更要命的是它们生的小巧，竟和小精灵一样，巴掌大小。 　　苏瑜红唇微抿，取了羽箭缓缓搭在了弓弦之上。 　　她慢慢将弓拉到满盈，却并没有立刻动手。 　　镜魔在镜子里就像是在水中自由游动的鱼儿一般，苏瑜看着它们从自己眼前快速游过。 　　镜面的光亮反射着的时候格外刺眼。 　　她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着它们游动的速度，还有轨迹。 　　见苏瑜迟迟没有动作，镜魔先不耐烦起来了。 　　它们长时间待在镜子里面平日也没什么人陪它们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却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镜魔见苏瑜不动，于是调皮得从她身后钻出来。 　　拍拍她的肩膀，或者扯一扯她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正在它们玩得高兴放松戒备的时候，苏瑜快速对准了一只放慢些速度的镜魔，“嗖”的一声。 　　随着镜片哗啦碎裂的声响，她精准得将其命中了。 　　其他两只也慌乱了起来，毫无章法的四处乱跑，逃窜着。 　　然而苏瑜早就算出了它们的运行轨迹，极为从容迅速地引箭射去。 　　这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就命中了。 　　但是一旁的导师还有洛壬知道，队医人族，有这样的动态视力和平静如水的心态是极其困难的。 　　再加上苏瑜的速度很快，近乎已经追上镜魔了。 　　哪怕镜魔是玩累了慢下来了些，对于普通人族来说也很难命中。 　　关键是她能够从开始观察到后来一动不动近乎三个小时，这样的耐性非常人能及。 　　可惜了。 　　导师扼腕叹息了下，视线往一旁的洛壬那儿看去。 　　苏瑜活动了下酸涩的脖子，从镜屋里出来的时候恰好和洛壬撞上。 　　“我收回之前的话。” 　　洛壬薄唇微启，声音少有的带上了一丝温度。 　　“这并不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比试，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也会全力以赴。” 　　苏瑜勾唇笑了笑。 　　“我的荣幸。” 　　她看着对方进了镜屋，幸存的另外三只镜魔不态度再像之前最开始那样玩闹轻松。 　　可能是因为刚才苏瑜射中了它们的伙伴，也可能是因为洛壬。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洛壬这一次的难度显然要比苏瑜刚才要大。 　　毕竟它们如今很是警惕。 　　“小子，你这准头可以啊，要是换做往年你肯定过了。” 　　“可惜了，你今年倒霉，碰上了他。” 　　苏瑜没说话，只是浅淡地笑了下。 　　“成，我闭嘴，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酷。” 　　导师抱着手臂哼哼唧唧了下，而后漫不经心的往镜屋里面看去。 　　和苏瑜需要长时间观察不一样，精灵一族的动态视力和感知力要比人族强上太多。 　　洛壬只用了几分钟便确定了它们的方位动向，而后利落地引弓射去。 　　不一会儿便轻松射中了两只。 　　苏瑜脸上的神情微沉，尽管知道这是与生俱来的种族优势。 　　可她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不是嫉妒，是单纯的不爽。 　　洛壬取下最后一支箭，明明只是搭到弓上这一个简单的动作。 　　在他做起来也如同画卷一般赏心悦目。 　　剩下的唯一一只镜魔害怕极了。 　　它瑟瑟发抖的样子让洛壬手上动作停了下，并没有立刻朝着它所在方向射去。 　　其实只要不是将里面所有的镜子打碎，镜魔被射中了只是受点儿伤，昏迷一阵子，并不会致死。 　　洛壬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引弓的手犹豫了下，而后还是缓缓拉开了。 　　那小镜魔瞧见装可怜没法子躲过，它急了。 　　正在它准备胡乱逃窜的时候，抬眸看到了洛壬金发之间掩映的尖尖细长的耳朵。 　　白皙美丽，宛若月下白玉。 　　它灵光一闪，“嗖”的一下迅速窜到了他身后的那片镜子里。 　　而后趁着洛壬还没有转过身的时候从镜子里跳了出来，站在他肩膀踮起脚尖轻轻朝着他耳朵吹了口气。 　　洛壬身子一僵，手上动作一颤。 　　那把原本好好搭在弓弦之上的羽箭射了出去，“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耳尖儿和面颊红的厉害，薄唇紧抿，俊美的脸上像是胭脂扫了一般。 　　脖子根也染上了绯色。 　　洛壬之前给人清冷淡漠如同天上月不可攀的气质，如今因为这一瞬的羞恼模样而瞬间消失殆尽。 　　他低垂着眉眼，缓了一会儿用手碰触了下耳朵。 　　滚烫一片，热度久久不能消退。 　　那模样委屈又可怜，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神情屈辱，又克制着一言不发。 　　苏瑜沉默了一瞬，而后从里面洛壬的身上移开视线。 　　“老师，他射偏了，这应该算我赢吧？” 　　“……恭喜你。” 　　导师被噎住了，这么沉声开了口。 　　“我也收回刚才的话。” 　　“你不倒霉，你简直天选。” 　　“……” 第26章 （修） 　　精灵的耳朵是敏感处，也是他们的弱点。 　　大多时候他们若是与人交手都会下意识用魔力护着，不会轻易允许旁人碰触。 　　洛壬刚才会这么容易被镜魔给碰触了耳朵并不是他无法躲开，而是因为他没把这个魔力不及自己千分之一的小魔物放在眼里。 　　这才被镜魔出其不意了。 　　洛壬薄唇微抿，在耳根上的绯色褪去之后这才沉着脸色从镜屋里走了出来。 　　“……我输了。” 　　“恭喜你。” 　　“侥幸而已。” 　　苏瑜并没有因为赢了洛壬而多得意，她知道要是没有刚才镜魔的那一出。 　　和青年比起来她还差的远。 　　那边的导师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枚金色的徽章过来，而后径直递给了苏瑜。 　　“这个是学院的校徽，是颁发给通过测试的学生的。你今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拿着这个校徽来报道，出示给外面的侍卫看了就没人会拦着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苏瑜的衣着打扮，在没有看到衣服上有什么家族徽章或者家族符文后一顿。 　　“你不是圣罗帝国的还是不住在王城？要是你家离得远了，我可以申请上面给你宽限一两日回家收拾。” 　　“不用了老师，我家离王城不远……” 　　苏瑜说到这里后，看了一眼一旁低垂眉眼不说话的洛壬。 　　“我住在弗兰奇小镇，和你住的地方很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明天一起来报道怎么样？” 　　洛壬一愣，可能是没见到过像苏瑜这样毫不顾忌他的身份。 　　他没有立刻回应对方，毕竟两人总共也就见了两次面。 　　他们并不算熟。 　　“我没别的意思。” 　　“今天我能赢你纯属侥幸，要是你没被镜魔影响我想之后的加试我未必能在你手里讨到什么好处。我想多向你学习学习。” 　　苏瑜很坦然地面对自己和洛壬之间的差距，她抬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然后朝着洛壬伸出了手。 　　“无关利益，我只是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 　　她的眼眸清澈通透，很是纯粹，没有任何的杂念。 　　洛壬在和苏瑜对视的瞬间，下意识想起了森林里的清泉。 　　月下清冷，也如她的眼神一样让人平静。 　　“好。” 　　他也主动伸了手，两人的手轻轻握住，蜻蜓点水一下便松开了。 　　苏瑜的手比起他来说要小好些，也更细腻如玉，指尖微凉。 　　哪怕只是这么短暂地握了一下，精灵的感官也足够敏锐捕捉。 　　等到两人并排着走出考场了之后，洛壬这才后知后反应过来了什么。 　　“不对。” 　　他微微皱了皱眉。 　　“交朋友和我们明天一起去学院报道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 　　“就是一个人去报道的话有点儿寂寞，就想着拉上你一起。” 　　苏瑜是真心想要和洛壬交个朋友，可对方看着像个独来独往的性子。 　　她要是不主动点儿，不出几天他们就成了云朋友。 　　“对了洛壬，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刚才那魔器类的测试算我赢了，你应该还要再去测一门魔法类的吧。” 　　“那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去测木系魔法？” 　　洛壬发现苏瑜这个人看着娇娇小小，没什么威慑感。 　　然而做事情说话都很干脆直接，甚至可以说有些霸道。 　　至少敢和自己这样随意说话的人族，他也就只见过苏瑜一人。 　　从刚在考场到现在出来，从始至终占据主动权的都是苏瑜。 　　洛壬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那双眸子盛着万物新绿。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精灵一族除了骑射，在木系魔法上的天赋也非他族能够比肩的。 　　“不过，这一次我可能更倾向测一测水系魔法。” 　　“水系？为什么？” 　　水系魔法精灵族虽然也擅长，却也远没有木系魔法操纵的得心应手。 　　对于洛壬的回答苏瑜感到挺意外的。 　　“也没什么原因，和你想和我再切磋一下一样。我也想和人鱼族的交交手。” 　　“听说今年测水系魔法的有一个人鱼王族，我去看看能不能碰到他。如果和他比试下应该能受益匪浅。” 　　这还是洛壬头一次说这么多话，苏瑜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也成，反正魔法测试又不是魔器类的测试。只要成绩在前五十就成，以你的实力应该不成问题。” 　　苏瑜这边已经测试完了，也拿到了学院的徽章。 　　她把洛壬送到了水系魔法测试的场地，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拉曼，你还没测试完吗？” 　　按理说从少年从比试开始，就和自己一起测试的。 　　这个时候苏瑜都已经结束了第二场的测试，算着时间他也该结束了。 　　拉曼因为之前脑子短路了那么一会儿，要是不出意外他应该也测完了。 　　只是他这三小时时间里被笔试时候的监考导师送到一旁的休息室休息了，缓了好久脑子才清醒过来。 　　因此这才等到了现在才开始准备测第二场。 　　当然，这种丢脸的事情拉曼是绝对不可能会说出来的，尤其是当着苏瑜的面。 　　“……中途有些事情耽搁了。” 　　拉曼声音有些沉，回答苏瑜的时候抬眸淡淡瞥了洛壬一眼。 　　“是精灵族的洛壬阁下吗？能在水系魔法的测试场地见到你真是意外。” 　　明明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任何的嘲讽，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可洛壬能够觉察到拉曼对自己莫名的敌意。 　　他在成年之前的百年里大多时候都是在森林里待着的，鲜少出去过。 　　洛壬敢肯定自己和对方并没见过，更不可能结什么矛盾恩怨。 　　空气之间有点儿凝重，一时之间洛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拉曼尽可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本就是个众星捧月的王子，生来高贵，骨子里不免倨傲。 　　“能避开木系魔法的测试来选择水系魔法地测试，看来阁下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 　　少年的头发算是浅金色，在阳光之下也很是柔和并不刺眼。 　　他手指微动，一颗剔透晶莹的水球便凝在了他的指尖。 　　洛壬见了眼眸闪了闪，这才算是真正正视了眼前的少年。 　　不为别的，刚才拉曼虽然只是简单地凝了一个水球，然而却是在一瞬之间凝成的。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无须吟诵咒语便能使用水系魔法。 　　“原来阁下就是今年来参加入学测试的人鱼王族。” 　　青年语气温和，朝着拉曼微微颔首。 　　“我之所以选水系魔法测试并不是对自己实力自傲，更非有轻视阁下之意。” 　　“早就听闻人鱼族运用水系魔法的能力炉火纯青，今日一见实在让人惊叹。如若阁下不嫌弃，一会儿一对一测试的时候不知能否允许我择阁下为对手？” 　　洛壬今年虽和拉曼一样刚成年，可精灵族成年的年岁是百年，而拉曼成年的年纪是以人族来算。 　　即使刚才拉曼的态度有些失礼，他也不会和一个十六岁的人族幼崽计较。 　　然而洛壬越是表现得这样稳重成熟，拉曼越是不爽。 　　因为这样衬得他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他面上倒是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勾唇朝着洛壬笑了笑。 　　“当然可以。” 　　“我也很期待能和向你这样的强者切磋。” 　　苏瑜在旁边看着，从和拉曼打过招呼之后便没怎么开口说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作为旁观者自然也看出了少年对洛壬的反感。 　　她微微皱了皱眉，注意到了少年看向洛壬时候眼里的冷意。 　　苏瑜是个护短的人，洛壬现在算是她的朋友，再加上拉曼对洛壬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她自然会更偏袒洛壬一些。 　　“只是一场比试而已，你们给我的感觉像是要去生死局一样。” 　　苏瑜说着轻轻拍了拍洛壬的肩膀，很随意的一下，羽绒一般轻柔。 　　“水系魔法不是你的优势，量力而行就好，不要勉强。” 　　“我可不想你到时候受伤了，要我明天背着你去学院报道。” 　　洛壬听到苏瑜的调侃，知道她是为了缓和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同时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 　　“好。” 　　他唇角上扬了一个清浅的弧度，眉眼也柔和。 　　没有最开始时候的疏离冷淡感。 　　这还是苏瑜头一次看见洛壬笑，尽管很淡，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可加上精灵族的美貌还是让她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幸好刚才射箭的对象是镜魔，要是换成你可能输的人就是我了。” 　　言下之意是她不忍心对这样好看的人下手。 　　洛壬耳根微红，抿着薄唇压平了刚才上扬的弧度。 　　“那你们快进去测试吧。现在天都快暗了，早些测完回去休息。” 　　苏瑜笑了笑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而后单肩背着弓箭径直离开了学院。 　　看着苏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后，拉曼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你和苏瑜之前认识？” 　　洛壬被对方这变脸的速度给弄得一怔。 　　原来喜怒无常不单指的是人族，这人鱼族的也不遑多让。 　　“之前森林……” 　　说到这里后洛壬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不大自在的掩饰了下神情。 　　“之前在森林见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我不信。你们只见过两次，为什么她对你那么温柔？” 　　拉曼根本不相信对方所说的话，他垂在两边的手不自觉攥紧。 　　骨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和洛壬面对面站着。 　　两人距离很近，只隔了半步。 　　拉曼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平日里他戴着假面，做着乖巧温和的样子。 　　实则谁都看不入眼。 　　他眼神轻慢地上下打量着眼前金发碧眼的精灵，想要从他的容貌挑出点儿瑕疵来。 　　可精灵一族以美貌闻名，拉曼就算想要鸡蛋里挑骨头都难。 　　“我知道了，是因为脸吧？” 　　拉曼声音闷闷的，说完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我长得也不比你差啊。” 　　“……我想你误会了。” 　　“不是因为脸，我和她只不过是朋友而已。” 　　“朋友？你们才见两次面就成朋友了？！” 　　拉曼实在太生气太委屈了，他捏着脖子处挂着的冰晶。 　　这是人鱼族用来平复情绪的。 　　他怕自己再不小心气上了头，一边捏着一边竭力压制着怒火。 　　那掌心的冰凉让拉曼冷静了些许，他咬着下嘴唇，蓝色的眸子很亮，很漂亮。 　　却是被怒火点亮的。 　　“她明明该是我一个人的朋友，我比你更先认识她！你不许和我抢！” 　　洛壬这一下算是彻底明白了刚才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敌意，原来是因为苏瑜。 　　“阁下，苏瑜不是物件。你要是真的喜欢她想要和她交朋友，你可以向她表达出你的诚意。”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只要你是真心的，我想她肯定会同意的。” 　　他温声向拉曼建议道，看向少年时候的眼神也柔和。 　　拉曼很像他的弟弟，被宠坏了有些娇纵，可心地却不坏。 　　洛壬并没有因为他刚才的话而生气。 　　拉曼心下一动，显然是将洛壬的话给听进去了。 　　他睫羽微颤，眼睑处落了两层浅淡的阴影。 　　“……可是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想到之前苏瑜落在自己身上的冷漠眼神，拉曼很是低落地耷拉着脑袋。 　　而后，他抬眸看向洛壬， 　　“那你能教教我，你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吗？” 　　洛壬独来独往惯了，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向自己讨教如何和他人做朋友的问题。 　　他顺着拉曼的话想了下，又思索了下自己刚才是如何和苏瑜熟稔起来的。 　　洛壬思索了许久。 　　半晌，他喉结微滚，沉声开了口。 　　“抱歉，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因为是苏瑜主动提出想和我做朋友的。” 　　拉曼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捏着冰晶的手越发用力，骨节泛白。 　　他的眼尾有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所以你这是在炫耀吗？” 　　“炫耀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凭着一张脸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和你做朋友？” 　　“……” 　　…… 　　苏瑜前脚刚出了诺亚学院的大门，后脚便和柏西撞了个正着。 　　金发的天使视线往下了些，瞥到了苏瑜手中拿着的徽章。 　　他一怔，对苏瑜能够拿到徽章的事情显然很是惊讶。 　　毕竟柏西知道今日她魔器类测试对上的会是洛壬。 　　不过绕是他心下再如何惊讶，柏西的面上也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 　　他的眸子像是沐浴阳光之下的紫罗兰，柔软又美丽。 　　很少见的，苏瑜这一次没有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冷淡和排斥。 　　“恭喜你通过了测试。” 　　“谢谢。” 　　苏瑜不自觉用指腹摩挲了下徽章，微凉的触感让人心情平静。 　　“不过你大老远从神殿那边跑过来，不会只是特地来和我说一声恭喜吧？” 　　苏瑜说话一向直截了当，柏西也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人。 　　见苏瑜都这么问了，他也便径直开口说明了来意。 　　“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通过了测试，所以我并不是为了说什么恭喜而来。” 　　“我找你的确是有别的事情。” 　　“之前你在王城外射伤的恶龙是魔王阿莱瑞的坐骑，你应该用的是魔器吧。” 　　柏西说到这里淡淡瞥了一眼她背后的弓箭，也看出来对方换了新的魔器。 　　“幸好你那时候用的不是这把弓箭，不然我想它不仅眼睛被你射瞎了，可能连它整个头颅都会被你的羽箭给切断吧。” 　　听到这里，苏瑜摩挲着徽章的手一顿，视线冷冷地扫了过去。 　　“所以你来这里等我，是打算带我回去兴师问罪的？” 　　“因为我射伤了魔王的坐骑？” 　　“……你误会了，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再说了本是那恶龙先来王城滋惹是非，我们更没有理由责罚于你。” 　　柏西被苏瑜用这样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心下一悸，很是不好受。 　　“我来这里等你主要是为了带你回神殿一趟，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奖赏。” 　　这是苏瑜完全没想到的，她觉得自己射伤了魔王的坐骑不被责罚已经很不错了，竟然还有奖励。 　　魔王阿莱瑞近些年经常放魔兽来王城这边搞破坏，虽没有造成什么大程度的破坏，可却也让王城神殿的人恨得牙痒痒。 　　按照常理来说苏瑜帮着神殿牵制恶龙是有功，该赏。 　　但是这种情况也得是十六年前的了。 　　这些年魔王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只要是因为庇护人族的神主正在经历换代。 　　神主尚未换代结束，绕是神殿神族也得忍气吞声，不敢惹怒阿莱瑞。 　　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他们将魔兽封印了之后，会治疗好原封不动送还回去的原因。 　　当然，魔王属于邪神，也会经历千年一次的换代。 　　等到魔王换代的十几年，人族和神族也会可劲儿的欺负他们。 　　说来也真他妈幼稚。 　　这生活简直就是个圈，只不过周期长了些来这么千年一次。 　　所谓千年难遇，魔王阿莱瑞可不得抓紧时间肆意妄为。 　　毕竟过了这个村要想再找到这间店可得再等个千年了。 　　这情况怪不了谁，只能怪这一届帝国王城的人出生得太早太凑巧了些。 　　刚好撞上了自家神主换代这十几年。 　　想到这里苏瑜叹了口气，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对于柏西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你确定真是要带我回神殿奖赏我，而不是把我抓去送去魔王那里给他个交代？” 　　金发的天使勾唇笑了下，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傻，也很莫名其妙。 　　他薄唇将刚才不自觉上扬的弧度压了下去，又恢复了最初冷淡的模样。 　　“我可和某些狡猾的人族不一样，我从不说谎，也不会欺骗任何人。” 　　他冷哼了一声，见苏瑜被自己的话给噎住了心情颇好。 　　这才沉声继续说道。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之后会遭到魔族的报复，这一次决定奖赏于你的不是我，也不是伽尔。” 　　“神主已经醒了，他会庇佑王城的子民。” 　　苏瑜这一下子算是真正听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她神情微凝，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是神主说要赏赐我？” 　　柏西微微颔首，肯定了苏瑜的猜测。 　　这个时候学院附近其实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是柏西身着着神殿的衣袍，周围人还是不自觉将视线往这边隐晦落了过来。 　　“先跟我去神殿吧。” 　　金发的天使压低了声音这么对苏瑜说道。 　　“神主……他脾气不是很好，你别让他等久了。” 　　苏瑜顿了顿，尽管她对对方会给与她什么赏赐并不在意。 　　可她和对方实力和地位什么都相差甚远，哪怕不想去也不能贸然拒绝。 　　柏西将苏瑜带进神殿之后，径直往主殿那边过去。 　　不料还没进去，便瞧见了伽尔在主殿门前站着。 　　银发少年见苏瑜来了，连忙上去将她往旁边地方拽去。 　　“伽尔，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放心，我想在苏瑜进去之前叮嘱她几句。” 　　伽尔一边说着一边将苏瑜拉到靠亭子边的地方。 　　这里很是清静，除了那边溪水流淌着的声音，一切都静谧至极。 　　显然，没人敢高声打扰神主休息。 　　“苏瑜，你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记着，除非是神主允许你抬头了你才能抬头。” 　　其实伽尔说的这点任何信仰神明的人都知道，对视神明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只是苏瑜并不信仰神明，心中也无敬畏，他这才提醒了对方一句。 　　伽尔声音放得很轻，不过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苏瑜能够清楚得听到。 　　“还有一点，神主是能一眼看出你没有信仰的。他要是问起来，你千万不要实话实说。” 　　“你就说，你就说信仰未定，对，和你之前与我说的一样。” 　　神主此时刚醒，可不知道怎么的神魂还是有些不稳定。 　　所以他并没有使用神力，怕波及神魂。 　　这也是为什么伽尔敢在主殿这边与苏瑜说这些。 　　“我知道了。” 　　苏瑜看着伽尔这般紧张的样子，面上神情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交代完了事情之后，伽尔直勾勾盯着苏瑜推门进了主殿。 　　他还是担心，在外面来回踱步。 　　“神主除了脾气暴躁了点儿也没那么可怕，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少年翅膀不自觉动了下，恨不得现在就飞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你说苏瑜的气息和神主相同，我怕神主觉得这是对他的冒犯，觉得这是渎神怎么办？” 　　“……” 　　苏瑜并不知道自己才刚进去，外面的伽尔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除了那根燃着的神木香之外，她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苏瑜却也不急，她在里面站着等了一会儿后，一阵清风拂过她额前的头发。 　　她眼睫一动，留意到了那边神木香燃起而起的烟雾也被吹散了些许。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缕冷香。 　　说不出什么香味。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月夜之下的冷杉木，寂寥清冷。 　　“你就是阿尔莱德.苏瑜？那个射伤恶龙的人族？” 　　他的声音很近，就在苏瑜的前面位置。 　　很好听，宛若春雪消融时候缓缓流动的浮冰，带着点儿料峭的寒意。 　　不过高高在上，很有距离感。 　　苏瑜低着头，看不见对方的模样，只能瞧见对方一截儿衣角。 　　白色的，上面有金线绣着的繁复纹路。 　　还有，比刚才隐约嗅到的更加清晰的冷香。 　　就这么久久不散萦绕在了苏瑜的鼻翼之间。 　　她心下一动，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壳而出。 　　很熟悉，如同磁铁一样被吸引着。 　　――被眼前之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距离近了，对方也觉察到了什么。 　　他瞳孔一缩，眸子里满是惊愕。 　　在反复确认了那气息和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辙后，他喉结微滚，长睫也颤得厉害。 　　明明刚才时候伽尔才刚叮嘱了她没有得到神主允许之前，一定不要抬头和他直视。 　　可苏瑜没法控制自己，她心跳如擂，跳动得越来越厉害。 　　好像浑身的血液也跟着翻腾滚烫起来，让她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清明意识去思考。 　　“你……” 　　半晌，在神主想要开口说什么，苏瑜猛得抬头看了过去。 　　夕阳橘黄温暖，像是染上了蜜糖的色泽，从窗外缓缓地流淌了进来。 　　整个主殿被这样的柔光映照着，少了一些不近人情的清冷意味。 　　而苏瑜就这么迎着这片落日余晖的盛大美好。 　　这般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黄金双瞳。 第27章 　　那是一双金色的眸子，好似盛着世间万物的辉泽。 　　纯粹漂亮，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瑜并不是第一次直视神明的眼睛，之前在和尤利塞斯对上的时候她便这么做过。 　　神明一般是不会允许人类直视自己的，无论是因为两者之间的地位差距悬殊，还是因为神明本身骨子里那种倨傲。 　　苏瑜之所以能够这般轻易直视尤利塞斯，只是因为被他允许了而已。 　　而其中神格所带来的威压虽然被他收敛了许多，她却还是能够感受到。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苏瑜没有得到神主的允许便直接抬头看过去了。 　　在和对方直视的时候别说是威压了，就连一丝压迫感都没有感知分毫。 　　很神奇的。 　　苏瑜觉得这样才才是她原本应该看向他时候，最为合适的角度。 　　眼前的活了不知几个千年的光明神和她所想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哪怕神明可以容颜永驻，可也应该是保持的是成年时候的样子。 　　然而眼前的神明俨然是一副少年模样，和她一般年纪。 　　黑发金眸，面容俊美。 　　任他神情语气如何老成，也掩盖不了他面上未长开的青涩。 　　他的头发很长，比苏瑜的还要长。如绸缎般顺滑，直直拖在了地上，擦在脚踝之处。 　　由于此时夕阳的光线，苏瑜看到他的睫羽染上了浅淡的金色，连同肌肤也一并带上了这样柔和的光晕。 　　苏瑜看向他，明明两人除了头发颜色一般，他们之间并没有丝毫的相似。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在注视着他的时候就像是在对着镜子看自己，一时之间少有的恍惚。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苏瑜的错觉，神主这一次说话比起之前最开始询问她的时候要温和许多。 　　少了点儿疏离冷漠。 　　不过也没有多亲近就是了。 　　“失礼了。” 　　见神主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贸然抬头与他直视而生气，她心下松了口气。 　　苏瑜知道自己只是个人族，在对上神明时候态度还是得放低一些，不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于是尽管不怎么喜欢，她还是试着将头再次低了下来。 　　只是刚才进来时候低下去还算顺利，此时头却如何也没办法低下来。 　　神主也注意到了，他金色的眸子闪了闪。 　　在苏瑜皱着眉试着再次将头低下去的时候。 　　他指尖微动，一阵风如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托着苏瑜的下颌，将她的头给轻轻抬起。 　　“不必了。” 　　“既然都已经敢直视我了，再这么低头故作谦卑只会让我觉得多此一举，惺惺作态。” 　　“……” 　　苏瑜摸不准对方这话里的情绪，听着像是在生气，可是仔细揣摩了下却发现似乎只是有些不满。 　　并没有盛怒。 　　正是因为对对方这喜怒无常的性子琢磨不透，苏瑜之后干脆不说话了。 　　她想着他说什么，她便应什么。他让她干什么，她便做什么。 　　――这才是最为妥当的应对方式。 　　少年神主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像个老者一般沉着脸色来回在苏瑜面前走着。 　　苏瑜在等着他开口，可等了半晌却只等到了对方走过来垂眸直勾勾看向自己。 　　他没说话，只是皱着眉打量着苏瑜。 　　“你把手给我。” 　　良久，在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后，他这么沉声对苏瑜说道。 　　苏瑜长睫微动，也没多问，径直抬起了右手。 　　少年神主犹豫了一会儿，刚准备将自己发手搭上去的时候，他又顿住了。 　　“你先去旁边圣池里净手。” 　　苏瑜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纤长，没有丝毫的脏污。 　　她沉默了一瞬，大致上了解了对方可能有些洁癖。 　　等到她净手回来之后，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将手搭在了苏瑜的手心之上。 　　在他指尖碰触到苏瑜的瞬间，苏瑜便感觉到有什么热流沿着他的指尖融入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很舒服，很温暖，好似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温泉之中一般。 　　刚开始还好，苏瑜觉得很舒服，可一到了后面她便无法感知到身体里的那股热流了。 　　不知道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意识，她下意识得并不希望对方再继续探测下去。 　　同样的，他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他薄唇微抿，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在拒绝我？” 　　要不是苏瑜作为当事人，可能都要误会对方这话里的意思了。 　　她见对方将手收了回去，这才抬眸看了过去。 　　“抱歉，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他看着对方似乎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心下烦躁，却也没像平日时候那么毫不顾忌的发泄怒火。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和苏瑜本身无关。 　　“……啧，算了，我和自己较什么劲儿。” 　　“您说什么？” 　　“没什么。” 　　他语气很是不耐烦，然而说完之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好。 　　他喉结滚了滚，别扭又烦闷地开口主动解释了一句。 　　“我没生气，也不是在对你发火。” 　　“不说这个了，回到刚才的问题。” 　　少年神明斟酌了下语气，压着心头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 　　“我刚才将神力引入你身体里的时候，你对我似乎有很大的排斥。” 　　他走到神座之上，并没有坐下，只是用手指点了点神座的扶手。 　　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平静了下心绪。 　　“一般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你信仰的神明不是我，要么你就是无信仰者。” 　　之前伽尔在苏瑜进来的时候便提醒过她，在神主问起来的时候要说信仰未定。 　　这样才更妥当些。 　　不得不说，伽尔不愧是常年待在神主的天使，对他的了解之深。 　　他刚才提醒自己的两件事，对方都询问了。 　　“神主在上，我并无冒犯神明之意。” 　　“只是八百万神明之中，我尚未定下信仰而已。” 　　“你说谎。” 　　他金色的眸子眯了眯，看向苏瑜的时候带了一丝怒意。 　　怒火将他的眸子点亮，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不是尚未定下信仰，你只是拒绝信仰而已。” 　　“包括我。” 　　苏瑜沉默了，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晓她刚才所说的并不是真话的。 　　按理说她这番说辞算是无懈可击，毫无破绽的。 　　神明只能够听到信仰者的心声。 　　苏瑜说自己尚未定下信仰和说自己无信仰一样，对方都听不到她的心声。 　　可神主却能够这般笃定自己是无信仰，而非信仰未定。 　　这让苏瑜心下一悸，因为没法低头，只垂眸避开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神主沉默了许久，最后少有的忍着情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更没有为难苏瑜。 　　“……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个话题转换的太快也太生硬了，苏瑜一时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询问的是驱逐恶龙的奖励。 　　“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是神主赏赐的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都可以。” 　　苏瑜听到头顶处传来一声冷哼，他似乎并不高兴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既然不知道要什么就好好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吧，要是我送的你不喜欢倒是强人所难了。” 　　可能是站的久了，累了。 　　他走过去姿态随意地坐在了神座之上，单手撑着下颌抿着薄唇毫不掩饰心里的不爽，就这么垂眸直勾勾盯着苏瑜。 　　“你这么规矩做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了你？” 　　从刚开始进来到现在，除了中途苏瑜不受控制地抬头之外，她一直都这么有些拘束地站着。倒不是有多怕对方，只是尽可能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怕得罪了他。 　　“面对神主，规矩些是应该的。” 　　“那也要心服口服，我看你心里对我不满得很。” 　　一次还好，这都二三次了，苏瑜要是再没有发现对方一直在故意怼自己可能就真的是脑子不大好使了。 　　她是个讨厌麻烦的，却也不是个怕麻烦的。 　　她沉默了半晌，而后抬眸直勾勾看向了侧靠着神座之上的少年神明。 　　“神主才是，好像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对我很有意见。” 　　“而且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今日我被大天使长带到神殿来是因为射伤恶龙有功。” 　　苏瑜扯了扯嘴角，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很是嘲讽。 　　“怎么我觉着我不像是来领什么赏赐的，倒像是来领罪的？” 　　神座之上的神明听后一愣，而后不知怎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肆意开怀。 　　“哈哈哈哈哈哈，你早这样我也不必这么刁难你。” 　　他笑得累了，但是心情依旧愉悦。 　　他从神座之上走下来，在苏瑜的面前站着，又注视着她的面容许久。 　　“你这幅皮囊还成，就是除了头发都不怎么像我。” 　　“不过性格倒是有些像我，挺对我胃口。” 　　“……？？？” 　　苏瑜被对方这话给弄得一愣，他又不是自己老子，干什么自己要像他。 　　再说了，她这样子连她老子都不像。 　　正在苏瑜皱眉，在心里吐槽的时候。 　　他轻轻抬手将她脸颊的那缕头发拂到了她的耳后。 　　“我名阿尔诺斯，你可直呼我的本名。” 　　苏瑜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然而无论出于哪一种她都不可能真的这般直呼对方的名字。 　　阿尔诺斯垂眸看着她不自觉微抿的唇，心下的愉悦也淡了几分。 　　他知道，对方还是在排斥自己。 　　尽管很不爽，可阿尔诺斯却并没有说什么。 　　“天不晚了，一会儿让柏西或者伽尔送你回去吧。” 　　阿尔诺斯又重新坐上了神座，黑发如瀑，将神座近乎全然覆上。 　　他那双金色的眸子映照着夕阳的辉泽，只注视着苏瑜一人。 　　阿尔诺斯留意到了苏瑜胸口别着的徽章。 　　“你被分到诺亚学院什么系别了？” 　　“魔法系，不过主要是魔器类。” 　　苏瑜摸了摸身后的破魔弓身，指腹轻轻摩挲了下。 　　――这个动作和刚才阿尔诺斯摩挲神座时候几乎一样。 　　她没有注意到，阿尔诺斯却留意到了。 　　他唇角勾起，眉眼也少有的柔和，没了戾气。 　　“还不错，能在毫无魔法天赋的情况下通过测试。” 　　“你做的很好。” 　　“……谢谢。” 　　这种越来越像老父亲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苏瑜压下心头的吐槽欲望，最后也只是说了声谢谢。 　　“行了，我看你也不怎么想和我聊天的样子，那就赶紧回去吧。” 　　阿尔诺斯抱着手臂，不爽地瞪了苏瑜一眼。 　　“看什么看？别仗着我……别仗着我对人族还算温和就来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你今天的态度已经让我不爽很多次了。” 　　苏瑜在这么一番交谈后也大致上摸清了对方的性子，脾气是暴躁，却并不是无理取闹，毫不讲理。 　　就是有些孩子气。 　　“好的，感谢您的宽容。” 　　“您慈悲。”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阿尔诺斯总觉得苏瑜是在骂人。 　　“那既然神主您没什么事情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苏瑜说完转身离开，然而手刚放在门上准备推开的时候。 　　神座之上的阿尔诺斯唤住了她。 　　“苏瑜，仅此一次，以后不要对我说谎，也不要对我有任何的隐瞒。” 　　“我不喜欢谎言，更不喜欢谎言出自你之口。” 　　阿尔诺斯敛去了所有的情绪，淡漠又静默，没了刚才的平和。 　　“你心中所想的一切，我都知晓。” 　　苏瑜知道他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因为同样的，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觉察到了对方心中所想。 　　――他好像不想她离开，却又找不到理由将她留下来。 　　苏瑜顿了顿，回眸瞥了少年神明一眼。 　　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留恋，而后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开了。 　　伽尔和柏西一直在外面站着等着，听到门被推开后两人几乎同时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银发的天使比柏西动作更快，三两步小跑到了苏瑜的面前。 　　“怎么样苏瑜，神主没有为难你吧？” 　　“伽尔，让你担心了。” 　　“神主很好，他还说等到我真正有想要的东西了再来找他讨，说不想随便挑一件东西强行送与我。” 　　伽尔和柏西听到这话后一愣，两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一并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苏瑜，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苏瑜听后笑了笑，之前没认识伽尔之前她还不觉得天使是个多可爱的种族。 　　此时看到对方蓝色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她心下一片柔软。 　　下意识的，她指尖微动，想要摸一摸少年柔软的发顶。 　　结果苏瑜的手刚抬起到半空，却怎么也无法将手落在伽尔的头上。 　　就跟被定住了一般。 　　“苏瑜，你，你想我摸的头吗？” 　　伽尔看到了苏瑜抬起却没有落下的手，以为她是顾及着，怕自己突然被摸了头生气。 　　他脸颊微红，弯腰低头，主动将自己的脑袋送到了苏瑜的手掌心。 　　“你摸吧，别把头发揉乱了就成。” 　　柏西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伽尔作为一个四翼的天使竟然如此讨好一个人族。 　　他冷哼了一声，在准备训斥几句的时候，里面阿尔诺斯的声音刚好传来。 　　“伽尔，你把苏瑜送回去。” 　　“柏西，你进来，我有事与你说。” 　　柏西一顿，而后凉凉扫了伽尔一眼警告他别太丢神族的脸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朝着他笑了笑。 　　然而头上的那只手摸着实在舒服，他甚至下意识地蹭了一下。 　　“……” 　　柏西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这才甩袖推门进了主殿。 　　“神主。” 　　阿尔诺斯指尖轻点神座，金色的眸子淡淡瞥了下面站着的天使。 　　“之前你与我说的伽尔喜欢上的人族就是苏瑜？” 　　“……是。” 　　“啧，百来年神族里一个都看不上就算了，随便看上个人族结果还是苏瑜。” 　　阿尔诺斯这话让柏西一愣，他疑惑地抬眸看了过去。 　　“神主，请问伽尔看上苏瑜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 　　黑发金眸的神明单手撑着下颌，面上神情很淡，缓了一会儿却没有直说。 　　“柏西，你先试着用神力感知下我的神魂看看？” 　　柏西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让自己这样做，但是他还是遵循着阿尔诺斯的意思，凝了神力感知着他的神魂。 　　“好像……要比您刚醒来的时候要凝合许多，没有最开始时候那样不稳定了。” 　　“可惜只是短暂稳定而已，苏瑜一走我的神魂没过多久又要紊乱。” 　　金发的天使怔然，没明白阿尔诺斯话里的意思。 　　“神主……” 　　“你之前应该也觉察到了，她的气息和我相差无几。” 　　阿尔诺斯长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灰色的阴影。 　　“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神明的换代，更不是因为她是我遗落在人族的神眷。” 　　“她是之前神魔大战时候从我身上掉落的一部分，是我被魔王阿莱瑞折断的那根肋骨。” 　　他薄唇微抿，那声音很沉，带着夜幕笼罩时候的阴郁。 　　“苏瑜不是人族，或者更准确来说她不属于任何种族。” 　　“她是我的半身。” 　　柏西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费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意识。 　　“那，那苏瑜既是神主的半身，神主你刚才为何不直接与她说清楚，将她留在神殿？” 　　“艹！你以为那么容易？要是老子能把她留下她还能走得出这神殿？！”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阿尔诺斯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 　　他抬起手自暴自弃地抓了一把头发。 　　“她排斥我，不接受我，我根本拿她没办法！” 　　“……” 第28章 　　活了两百多岁的柏西并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天使，然而在听到阿尔诺斯说到苏瑜是他的半身后他还是有些懵。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将这个惊人的事实给消化完。 　　然而他心里面还是尚留疑惑。 　　“不过神主，我有些事情还是不大明白……” 　　柏西思索了一下，而后斟酌着语句将自己心里的不解询问了出来。 　　“您说苏瑜是神魔大战时候阿莱瑞从您身上生生砍断的肋骨幻化而成的，可是她为什么会没有魔法天赋呢？按理说她既然出自于你身体的一部分，应该有着至少半神的资质才是。” 　　阿尔诺斯听到金发的天使这话后眼睫一动，眼皮这才掀起往台下位置看去。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她虽是阿莱瑞从我身上砍下的，但是却是脱离了我身体的部分。就和肉身脱离灵魂一般，自然没有魔力和神力的提供。” 　　他金色的眸子闪了闪，想起刚才苏瑜毫不犹豫地离开样子，他心下有些烦闷。 　　“苏瑜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我，只是她心中无信仰，排斥神明。她若是一直这样拒绝我，我的神力也渡不给她。” 　　“不仅是我的神魂因为她的抗拒而无法稳定，同样的，她也不可能拥有使用神力和魔力的天赋。” 　　柏西心下一动，这次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苏瑜身上会毫无魔力波动了。 　　“神主，您不必烦恼。既然苏瑜是您身体的一部分，我相信她心中必然是对您有亲近之意的。” 　　这话不是安慰，世间万物若出自同处是必然会相互吸引，无法挣脱的。 　　这个概念有些抽象，可能比较难理解。 　　若是举例子的话倒并不难。 　　就像是兄弟姐妹，或者是出生于同一神木的精灵，无论是血缘还是魔力，都是有一定的维系的。 　　能够互相感知，也较之外人他们之间多多少少是有亲近归属感的。 　　“但愿吧。” 　　阿尔诺斯对柏西这话并没有听进去多少，若是在没有见到苏瑜之前他可能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 　　然而他的感知从未出过错，尤其是在情绪这块。 　　――作为当今信仰者最多的神明，阿尔诺斯对人的情绪感知分外敏锐。 　　在面对苏瑜的时候，他清楚得知晓，除了最开始两人因为靠近而神魂相吸引那么一瞬之外。 　　苏瑜对自己并没有任何亲近感。 　　不像是从自己身上掉落下来的肋骨，倒像是块铁石。 　　刀枪不入，冷冷冰冰，没有丝毫温度。 　　阿尔诺斯压下心头的烦躁，金色的眸子也沉。 　　此时主殿里从窗户处流淌进来的夕阳的光亮暗淡了好些，白昼已过。 　　而夜幕将至。 　　“对了，这段时间夜殿那边的人有没有来神殿滋事的？” 　　柏西刚想要回答没有。 　　不过又想起了之前林夏办茶会，结束后送苏珊回去的时候在神殿门口碰到的尤利塞斯。 　　“一切都还好，血族比起魔族要安分许多。只是前些时候圣女殿下在送朋友回家的时候，恰巧在门口碰到了尤利塞斯。” 　　“当时就在神殿门口，周围还有神官在，他并没有做什么。” 　　金发的天使迟疑了一会儿，如果苏瑜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他应该说到这里就不会继续往下说什么了。 　　只是如今他已然知晓了苏瑜的重要性，最后还是将后面的事情告知了阿尔诺斯。 　　“就是有一点值得注意……” 　　“圣女殿下送的朋友恰好是苏瑜的妹妹，尤利塞斯当时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了，硬要亲自将那个少女送回去。您那时候还在换代尚未清醒，我们不敢贸然得罪了尤利塞斯，便让他把那少女送回去了。” 　　阿尔诺斯指尖微动，他指腹缓缓摩挲着神座，大致上听懂了柏西的话外之音。 　　“你是说尤利塞斯接触了苏瑜的妹妹后，可能也不可避免地接触了她？” 　　“是的神主。” 　　“尽管苏瑜没有神力，可也改变不了她血液对血族的诱惑力。” 　　对血族而言神族的血液最是纯粹，几乎没有任何血族能够拒绝得了。 　　再加上苏瑜不信仰神明，更是完美符合了尤利塞斯的进食的标准。 　　“呵，柏西，这你就不必担心了。” 　　“除非苏瑜自愿献血，尤利塞斯是绝对不可能从她身上讨到任何好处的。” 　　“我现在刚醒，还没有离开过神殿。尤利塞斯顶多觉察到了我的神力波动，但是却并不能感知到我如今的气息。” 　　神明换代，即换了个新的容纳神魂的躯壳。 　　他们的气息也会改变，与没换代之前截然不同。只要阿尔诺斯不交手，尤利塞斯并不能知晓现在的他就是换代之后光明神。 　　“还有，你忘了我刚才给你说的什么了吗？苏瑜是我的肋骨，是我的本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尔诺斯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有些戾气。 　　瞧着让人脊背发冷。 　　“那么难啃的一块骨头，他要是敢真的上嘴我保证他这牙不仅崩了，而且至少百年内都长不出来。” 　　的确，您活了上千年。 　　的确是块难啃的老骨头呢。 　　“……柏西，我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 　　阿尔诺斯换代用了十六年时间，柏西都险些忘了。 　　神眷者和信徒的心声，他都能全然听到。 　　其实也就几天没见到苏瑜而已，伽尔却觉得过了好长时间。 　　他一路上视线一直都落在苏瑜的身上，舍不得离开分毫。 　　原本他是可以直接展翼带着苏瑜飞回弗兰奇小镇的，这样既省时又省力气。 　　不过苏瑜不大习惯被人抱着往天上飞，再加上王城到弗兰奇小镇这段路对她而言不算特别远。 　　于是两人便是走着回去的。 　　伽尔对此更是没有异议，用走的比用飞的能和苏瑜待得更久些，他当然同意。 　　“苏瑜，你真厉害，我都打算等神主醒来时候给你求个情。尽管你不信仰他，但是他是凌驾于帝国王权的存在，只要他同意，你要进诺亚学院分分钟的事情。” 　　“结果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赢了那个精灵王族。” 　　银发的天使是真的为苏瑜高兴，他身后收敛的翅膀不自觉小幅度扇动了下。 　　带起的羽风将苏瑜额前的发给拂起，她的眉眼也清晰得展露出来。 　　“侥幸而已。是洛壬被镜魔给出其不意了，要是真的比下去，我可能得不到入院的资格。” 　　“没事，谁强不强都无所谓。反正只要你顺利通过就成，别的人别的事情我都不在乎。” 　　“不过你去的是魔法系，里面有好多各族的贵族，他们要是欺负你你给我说我帮你教训他们。要不你给你神殿的令牌吧，上面有神力，可以保护你的。” 　　苏瑜眼睫一动，她似乎天生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 　　伽尔对她的感情纯粹直白，她是能够感觉到的。 　　“伽尔，你对任何朋友都这么好吗？” 　　她抬眸看向一旁美丽的少年，语气温和，似羽绒般轻盈。 　　“你知道的，我并不信仰你。哪怕我们是朋友，你这样一开始就对人掏心掏肺的好也是会吃亏的。” 　　苏瑜对这个世界的神明还有王族什么的都无敬畏，更没有任何攀附之意。 　　因此她并不会对伽尔心存利用之心。 　　少年不明白苏瑜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这是他疑惑或者紧张时候下意识会做的一个动作。 　　“苏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嫌我总是缠着你，烦我了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该有些戒备心。” 　　苏瑜发现对方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活了百年的天使，不知道是长期在神殿里待着没有接触到外界还是天使一族本性如此。 　　他单纯到近乎算是一张白纸的程度。 　　她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与伽尔解释道。 　　“你该学学柏西，尽管他对人族的排斥有些过了，但是至少他是知道人性本恶的。他不会因为我将他带回去疗伤而对我心存感激，也不会对我放松警惕。”“哪怕我不是坏人。” 　　“可是……我没法对一个我喜欢的人有戒备心。” 　　伽尔知道苏瑜说的很对，这话不仅是她，柏西和神主都有说过。 　　然而他没办法做到。 　　“而且我常年都待在神殿里，神官祭司他们都会护着我的，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了现在神主也醒了，更没有人敢伤害我了。” 　　“你不用担心。” 　　苏瑜沉默了一瞬，手轻轻搭在弓箭之上。 　　“……你知道帝国黑市吗？” 　　银发少年一顿，在脑子里思索了半天，恍惚之中有些印象。 　　“是什么地下交易所吗？我记得柏西提醒过我，叫我不要去那里。”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瑜将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之上，而后引弓拉满，直勾勾对准了伽尔背后展开的羽翼。 　　“现在夜幕时分也是你们神族最虚弱的时候。我要是以这样近的距离引箭而出，你未必能够躲得开。” 　　她手腕一动，将弓收了起来，拿着羽箭轻轻波动了下少年的羽翼。 　　羽翼是天使最敏感也最脆弱的地方，冰冷的箭头轻轻划动着他的羽翼，引得他身子骤然僵住。 　　连他的两对羽翼也随着苏瑜的碰触而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伽尔没有感觉到苏瑜身上任何恶意，他薄唇微抿，强忍着没有避退开。 　　“帝国黑市交易拍卖之中最受贵族欢迎的收藏品无非有三。” 　　“一是精灵，二为人鱼，三即天使。” 　　“精灵以美貌闻名大陆，人鱼泪可凝珠，歌声曼妙，天使圣洁――这三者对贵族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收藏品。” 　　伽尔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反应过来后生气地捏紧拳头，白皙的脸上也因为愤怒而染上了绯红。 　　“他们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人需要，没什么东西是不能买卖置换的。” 　　而且这黑市的势力极大，涉及到了神族，人族，血族魔族等各方贵族势力。 　　这是帝国的黑暗面，且也是被允许存在的。 　　“现在懂了吧？哪怕你是神族还是王族，在外面没有戒心也还是很危险的。”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将羽箭放回了背后背着的箭筒之中。 　　“要知道，不仅人性本恶，万物也皆贪婪。” 　　“毕竟没有人能够抗拒美丽的生物。” 　　这些都是柏西他们没有与伽尔说过的事情，倒不是怕吓到少年。 　　而是觉着太早让他接触这些不好。 　　毕竟以神族的年纪来算，伽尔现在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幼崽。出于保护幼崽或其他什么――他们都不会与他说太多。 　　而像今天苏瑜这样赤裸裸将阴暗面展露出来给他看，还是头一次。 　　苏瑜见伽尔面色凝重，一直都没开口说话了，便知道他应该是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形象太恶人太反派了，吓到了少年。 　　苏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别多想了。反正你以后警惕些总没坏处。” 　　苏瑜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周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了一完月牙儿便是几颗星子在一闪一闪的。 　　稍微往前面看去，便能够看到弗兰奇小镇上的灯火阑珊，四周一片寂静温馨。 　　“伽尔我马上就到家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天也暗了，你也感觉回去吧，晚上比较危险。” 　　可是伽尔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站在原处不动，雕塑一般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瑜的背影。 　　在苏瑜快要走远的时候，他喉结微滚，沉声唤住了她。 　　“……那你呢？” 　　“什么？” 　　苏瑜一愣，被银发天使这么突然来的一问给弄得有些莫名。 　　她回头疑惑地看了过去。 　　伽尔的神情在黑夜之中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不过那双宝石蓝的眸子在夜色之中倒是明亮极了，好似深海之上映上的粼粼的月色。 　　苏瑜刚准备开口询问，伽尔抢先有了动作。 　　她看到少年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直到距离她半步的位置停下。 　　伽尔要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头的样子。 　　他低着头，两人近在咫尺，连带着他的呼吸也能够感知分明。 　　苏瑜感到月下一片阴影落在了自己身上，而后他身后的羽翼缓缓展开。 　　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的羽翼之中，好似用羽翼为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般亲密暧昧。 　　月光全然被遮掩。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瞧见少年那双亮的出奇的眸子。 　　“苏瑜，如果是你的话……” 　　“你会想要将我买下收藏吗？” 第29章 　　天使大约是这个大陆最纯粹的种族了，这样的纯粹既让人想要沾染污秽，也让人心感自卑。 　　苏瑜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睛，她不知道对方是为了确认什么还是为何。 　　她能够感觉到对方此时有些不安。 　　不是因为刚才听到的帝国黑市的残忍，而是因为苏瑜本身。 　　伽尔觉得自己明明就站在苏瑜的面前，伸手就能够碰触到的距离。 　　可他心下却依然感到自己和她的距离很远。 　　苏瑜并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了让伽尔保持些警惕心说起黑市时候，她的眼睛很沉，一切都映照不进去一般。 　　她似乎永远保持着绝对的理智，站在上帝的视角俯瞰这个世界。 　　举例那些喜爱收藏精灵天使的贵族的时候，苏瑜眼中也无情绪波动。 　　这应该是被提起，正常人都会厌恶反感的，可似乎在她看来只是弱肉强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时候伽尔觉得苏瑜很温柔，很温暖，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然而在他这样以为，忍不住靠近的时候，她眼里的冷漠却又让他感到陌生。 　　伽尔不止一次的觉得，若是苏瑜不是人类而是神族。 　　她该是不逊色于神主的最出色的神明。 　　而这种感觉也都在对上苏瑜的眼神时候全然消散殆尽。 　　神爱世人，可苏瑜的眼里没有悲悯。 　　之前这些其实伽尔哪怕觉察到也会下意识忽略，可这一次他实在没忍住心头的不安。 　　他由于无法从苏瑜的眼中看到自己而不安。 　　因此才这般慌乱无措的想要确认，想要个答案。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凝重，苏瑜沉默了一会儿，知道这种问题不能贸然回答。 　　她缓了缓，唇角上扬的对着银发的天使笑了笑。 　　“可能不成。” 　　“毕竟无价之物是没办法拿来交易的。” 　　伽尔有一瞬的愕然，他张了张嘴，还想要问什么的时候。 　　苏瑜的手轻轻拨开了他的羽翼。 　　他的羽翼一被苏瑜碰触便像是被风吹动的花叶般颤颤巍巍。 　　伽尔面上不自觉染上了绯色，抿着薄唇乖巧得将羽翼收敛了回去。 　　“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再晚些的话我家里人会担心的。” 　　伽尔也知道刚才因为自己唤住对方而耽搁了好些时间，他温顺地点了点头。 　　只是那双眼眸染上月泽看上去有些湿漉漉的，不舍地注视着苏瑜。 　　“诺亚学院就在神殿旁边。我以后住校，你什么时候想来见我都成。” 　　她三两句便安抚了银发天使。 　　天使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离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后这才扇动着羽翼往神殿方向回去了。 　　“从王城飞到弗兰奇小镇需要用这么久吗？” 　　柏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在神殿门口等着了，他见伽尔回来后松了口气。 　　而后便冷下脸这般沉声训斥着。 　　“神主让你送苏瑜回去的时候算好了时间，你应该能在日落之前赶回来的。结果你硬生生拖到了夜幕。” 　　“你不知道夜晚对于神族来说有多危险吗？” 　　如果是别的成年的天使柏西倒不会这样斥责，只是因为伽尔还是个幼崽，夜晚对于他来说实在危险。 　　尤其是在这种靠近血族和魔族的地方更是如此。 　　伽尔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盯着柏西。 　　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柏西也说不出其他什么重话了。 　　“……算了，先回去再说。明天圣女殿下要正式入学了，你给她交代下一些注意事项。” 　　“柏西，我给她交代了她也不一定记得住啊。她记性比人鱼族还差，上次我让她别碰独角兽的角，她还是碰了。结果被追了一天。” 　　林夏和苏瑜完全不同，尽管两人胆子都挺大，可前者却是个越不让干越会忍不住好奇去干的性子。 　　说好听点是没什么理性，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没脑子。 　　“……那你就多看着她点儿，毕竟神主指定负责她安全的是你。” 　　说到林夏，伽尔想起了什么。 　　“对了，神主不是醒了吗？那林夏今天有见到他吗？” 　　“见到了。” 　　“……不过她闯了祸。” 　　柏西一顿，沉默了半晌。 　　在留意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的时候这才沉声继续对少年说道。 　　“当时她被叫去主殿的时候，一感知到了神主的气息后以为是苏瑜，然后想也没想就直接扑上去了。”“你也知道，神主最爱干净了，很讨厌别人碰他。” 　　“那，那林夏现在没事吧？” 　　“当时神主反应太大了，气到一袖子把她扇飞了。” 　　“不过好在我就在后面，飞起来接住了她。” 　　金发的天使想起了林夏被扇懵了的样子，他唇角勾起，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 　　“最后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神主规定她以后来见他至少得离他五步外，还罚她抄了好三本圣书。” 　　伽尔心下一阵同情，要知道一本圣书的厚度就有一拳高了，更别提三本了。 　　“这也不能怪林夏，毕竟神主和苏瑜的气息的确太相似了……” 　　“等一下，柏西，你问神主了吗？苏瑜和神主到底什么关系？” 　　金发的天使怕吓到伽尔，稍斟酌了下语句这才开口。 　　“伽尔，你还记得百年前那场神魔大战吗？” 　　“苏瑜就是神主当时被魔王阿莱瑞斩断，陨落不见的那块肋骨。” 　　“？！” 　　…… 　　当天拉曼参加完诺亚学院入学测试回王宫的时候，王宫里的侍卫侍女们都多少觉察到了少年心情不怎么好。 　　和神殿的神官他们不一样，王宫里的人跟在拉曼身边久了，大多都知道少年的小恶魔属性。 　　要是这个时候惹怒了他，估计免不了一顿责罚。 　　因此侍女侍卫们从拉曼回来到现在都兢兢业业，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撞木仓口上。 　　“母后呢？我怎么没在她寝殿里见到她？” 　　拉曼回来时候先回自己房间回复了下魔力，他和洛壬那一场比试最后虽然是他赢了。 　　可洛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绕是水魔法不是他最擅长的，但是毕竟是年长拉曼八十多年的精灵。 　　绕是他再有天赋也没在洛壬手上捞到什么好处。 　　拉曼心情不好一是因为今天测试撞上洛壬这件事，二则是因为明日开学分班的事情。 　　今年通过测试的新生一共两百多人，分班的时候是随机分的。 　　一共六个班，拉曼只有六分之一的概率和苏瑜在魔法系里分到一个班级。 　　“我问你话呢，我母后在哪儿？” 　　被少年拦住的侍女被他黑着的脸给吓到了，一时之间没有立刻回答。 　　她连忙将头低下，生怕被责罚磕磕绊绊地开口。 　　“回，回殿下，王妃她今日多喝了点儿酒，说是去庭院那边吹吹风醒醒酒去了。” 　　还不等侍女反应，拉曼便转身径直往王宫庭院那边小跑着过去了。 　　等到了庭院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在亭子里坐着赏月的女人。 　　拉曼的母亲原为人鱼族的小公主，名希娅。 　　他的蓝眼睛和容貌大多继承的是希娅，金发则是来自他的父亲。 　　和少年一样，女人的美貌如日月辉泽般，让人惊叹。 　　她有着一头人族少见的浅蓝色头发，发梢微卷，在月色之下像是深海之上的水波。 　　希娅的眸子也是蓝色，肌肤如雪般白皙。 　　因为喝了酒，她还有些微醺，脸颊也染上酡红。 　　眉眼慵懒，唇红齿白，在这样昏暗的夜色之下也美如画卷。 　　“母后！” 　　“拉曼？” 　　希娅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楚了小跑过来少年的脸。 　　“你明天不是要正式上学了吗？怎么不去休息，这么晚了还来找母后？” 　　拉曼顿了顿，犹豫了下，而后小声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母后，你还有那个能提高幸运值的魔药吗？” 　　“你说福泽药水吗？” 　　“对对对就是它！” 　　这种魔药在整个王宫也就希娅能制，她在人鱼族里虽没什么魔法天赋，可在气运这方面却极为强悍。 　　可以说只要她想，大部分祸害和厄运都可避，几乎一切都能心想事成。 　　按照现世的话来说，即是行走的人间锦鲤。 　　“有是有，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 　　希娅虽然喝醉了，脑子却还是很清醒，并没有直接将这东西给拉曼。 　　“……我想和一个人交朋友，所以想用你的福泽药水让我明天能和她顺利分在一个班级。” 　　少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闷闷的，不敢大声说。 　　“这个哪用得着药水，你直接让导师帮你内幕操作一下不就成了？” 　　“不成不成，这个不保险。万一之后她知道我这么做了肯定更不喜欢我的。” 　　拉曼着急了，连忙摇头反驳了这个提议。 　　“母后你就给我吧，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不能让那个洛壬抢先一步，她只能和我做朋友！” 　　希娅还是头一次见到拉曼这么着急的样子，她怕他情绪过激又给脑子短路了。 　　于是也没再问什么，将药水拿给了他。 　　不过不是一瓶，而是两瓶。 　　“母后，你给我拿多了。我只用一瓶就够了。” 　　“啧，瞧你这点儿出息，费这么大周折就为了和人分到一个班级？” 　　在少年准备还一瓶给她的时候，希娅伸手将其生生塞到了他手里。 　　“这一瓶分班用，这一瓶分寝室用。” 　　“两人一寝，朝夕相处。母后相信你们的友情肯定突飞猛进，如日中天。” 　　希娅说到这里，刚准备再嘱咐几句使用方法的时候。 　　眼前刚才还站着的少年，“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绯色，唇角也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 第30章 　　洛壬所居住的森林外围便是弗兰奇小镇，他想起昨天苏瑜的话。 　　尽管有些不喜欢往人族居住的聚落那儿去，却也还是遵守了之前答应的承诺。 　　不过好在现在还早，镇子里也没多少人起来务农，洛壬到弗兰奇小镇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今天轮到苏瑜起来做早餐，苏珊和卡罗还在房间里睡觉。 　　她因为要早些离开，在吃完自己的那部分后，将早餐放在了厨房里面温着。 　　苏瑜将昨晚收拾好的东西检查了一次后，这才将其放在了储物戒指里。 　　等到她轻轻推门出去准备离开，结果刚走到外面花圃的时候。 　　那柔软纤细的藤蔓不知什么时候缠绕在了她的小手指上，力道不重，却也不是能够随意挣脱开来的。 　　――是花圃里的花精灵和木精灵们，它们舍不得她离开。 　　苏瑜一愣，垂眸看着那往她方向摇曳的花叶。 　　娇艳的花朵上慢慢有浅淡的白光沁出，合上的花苞展开，里面几只小精灵显露出了身影。 　　它们扇动着叶子般的小翅膀，连忙朝着苏瑜身边飞去。 　　和之前在森林那只刚从神树之上诞生还不回说话的花精灵不同，这几只小精灵已经快一岁了。 　　它们自然能够与人对话交流。 　　穿着红色衣裙的花精灵飞到苏瑜的肩膀上站着，她伸手抱着她的头发，轻轻蹭了蹭。 　　“苏瑜你不住校好不好，你走了以后谁每天给我们浇水除草呀？” 　　“这不是还有苏珊和我父亲吗？” 　　花精灵听后气坏了，捏着小拳头锤她。 　　当然，她这么小一点儿，打在苏瑜身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这，这怎么能一样呢！” 　　苏瑜被对方突然来的怒气给弄得莫名其妙，她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眸子温和地注视着小家伙。 　　“我们浇的水都是从镇子里的水井里打的，怎么不一样？” 　　花精灵张了张嘴想要回答，最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拽着苏瑜的头发，一句话也不说了。 　　一旁的木精灵是这朵玫瑰花精灵的忠实维护者，他听到苏瑜这么回答之后叉着腰飞到了她的面前。 　　“哎呀苏瑜你怎么这么笨，当然不是水一不一样的问题呀！她是我们之中最喜欢你的了，她舍不得你走，就想每天见到你。” 　　被人这么直白的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花精灵脸颊红红，又羞又恼地瞪了木精灵一眼。 　　苏瑜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碰了下花精灵的翅膀。 　　果不其然，刚一碰她的身子就颤了下，可却没有躲开。 　　――苏瑜知道，她其实很喜欢自己碰触她这里。 　　“诺亚学院在王城中心，距离弗兰奇小镇太远了，要是我每天回镇上的话可能不大现实。” 　　“不过我每周都会放假，到时候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听到苏瑜是一周回来一次，而不是一学期回来一次后，精灵们这才稍微没那么难受了。 　　“那好吧。” 　　花精灵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苏瑜的头发。 　　“你要是想我们了就托风精灵给我们捎带消息吧，我们这里只有它能长时间离开森林去王城那边……” 　　她的话刚说到了一半，不知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周围几个小精灵也一并往一个方向飞去，而后慌忙行礼。 　　“殿下。” 　　苏瑜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这个时候才顺着它们所在的位置瞧见了洛壬的身影。 　　洛壬是精灵王族，更是未来储君。对精灵都有一种先天的威压。 　　在和面对苏瑜时候的依恋亲近不同，在面对洛壬的时候它们明显敬畏更多。 　　刚才对着苏瑜还有些耍小性子的花精灵，在见到洛壬时候一下子规矩了许多。 　　低着脑袋，翅膀扇动的时候也有些颤抖，看样子是怕的。 　　“别怕，他是来找我一同去学校的。” 　　苏瑜轻声安抚了下花精灵，而后径直上前往洛壬那边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没事，我也刚到。” 　　金发碧眼的精灵这么说着，视线淡淡往见到自己而战战兢兢往苏瑜身边躲着的花精灵身上落。 　　和长期住在森林里的花精灵不同，苏瑜花圃里的花精灵胆子要小很多。 　　包括另外几只小精灵，也较之而且也没有太多的魔力。 　　在苏瑜和小精灵们一个一个挨着摸了摸脑袋告别之后，洛壬见离了弗兰奇小镇。 　　他沉默了一会儿，薄唇微抿，斟酌着语句却一直没有开口。 　　苏瑜也留意到了对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直说就好，不用顾忌什么。” 　　见苏瑜先觉察到了，洛壬顿了顿，也没再犹豫。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问问你，刚才你花圃里面的那几只精灵，是从神树里诞生的吗？” 　　“不是。” 　　这个世界的小精灵并不是都得从神树之中诞生，只要魔力充裕，每一处地方都能生出精灵来。 　　不过也只是概率问题，从神树里诞生的精灵几率更大，魔力也更盛。 　　“它们好像是从我种的花里诞生的。我妹妹喜欢花，我就从镇子里的花农那里拿了些种子回来洒到院子里。” 　　“可能是靠近森林吧，没过几天它们就长出来了。” 　　洛壬听后有些惊讶，不过面上并没有显露多少情绪。 　　他惊讶的并不是那几个小精灵并非从神树之中诞生，而是因为它们是被苏瑜给种出来的。 　　――被一个毫无魔力，毫无魔法天赋的人种出来的。 　　人族之中能够种出小精灵的人不多久，其中大多都是魔力强大的魔导师之类的。 　　像苏瑜这样随意播撒就种出好几只来的情况前所未闻。 　　“怎么了？它们不是从神树诞生的话，会对它们生长以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没有。我只是看它们要比森林里的精灵魔力弱一些，于是好奇问了一下。” 　　洛壬说到这里后余光往苏瑜那边看去，清晨阳光柔和，落在她身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柔光。 　　“还有就是……” 　　他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合适，于是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它们太纵容了？” 　　苏瑜抬眸看他，刚好撞进了对方那双美丽的眼眸。 　　“我大多数时候对它们都百依百顺，我父亲也说过我，说我这样不好。” 　　精灵一族向来以美貌闻名，而同样的，在这样的美貌之后也蕴藏着危机。 　　就像之前与伽尔所提到的帝国黑市里，不乏也有抓来小精灵来当宠物交易的。 　　所以适当的练习提升魔力防身，是每一个不强大的精灵的必修课。 　　“其实我也有督促它们提升魔力，可是它们一说累，一撒娇我就拿它们没办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刚才也看到了，它们都太可爱了，我实在不忍心。” 　　洛壬微抿的唇角很清浅地上扬了些，不过只是一下子，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苏瑜并没有觉察到。 　　“我看他们都很亲近你，你可以试试用奖励的方法来督促它们练习。” 　　“比如谁完成的最好，你就给它单独浇水除草或者多腾出时间和它玩。” 　　苏瑜刚开始见到洛壬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个高岭之花，清清冷冷的性子。 　　如今来看却并不是这么回事，熟络起来后对方还是挺温柔，挺好说话的。 　　“那成，我之后回去试试。” 　　她想起自家花圃的那几只小精灵，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些。 　　两人到达诺亚学院后拿着徽章便径直进了报道处报道。 　　报道处的负责人是魔法系的一位教授，在他们没进来之前低着头拿着羽毛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后，那个教授抬头瞥了门口一眼。 　　瞧见洛壬的身影并不意外，只是视线往苏瑜的时候有些意外。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没有从苏瑜的身上感知到任何魔力波动。 　　“请进。” 　　“这里有两张表，你们拿去填一下。” 　　苏瑜拿过那张表一看，上面并没有太多内容，只需要填写下年龄姓名还有出处，和擅长的魔法魔器之类的东西。 　　她填的很快，填好了便递交给了教授。 　　“阿尔莱德家族啊……怪不得我瞧着你眼生，不像是王城里的人。” 　　他看到【阿尔莱德】的时候面上没太多情绪，并没有因为苏瑜出身于一个没落的贵族而有任何的鄙夷和不屑。 　　“年龄十六，也符合新生入学年龄。” 　　他看得很仔细，最后瞧见苏瑜填的入学测试通过的测试是魔器类，还是弓箭的时候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原来你就是昨天弗兰德说的那个赢了洛壬的天选之子啊。” 　　“……的确算侥幸。” 　　“没调侃你，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笑了笑，给苏瑜填写的那张表上盖上了学院专属的印章。 　　“你拿着这个表，一会儿去魔法系A班报道。” 　　“因为你是魔器类，除了魔器课之外，其他课程你都和班上的同学一起上。” 　　苏瑜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而刚准备接过那张表的时候教授却没立刻松手。 　　“你知道教授弓箭类的魔导师是谁吗？” 　　见苏瑜摇了摇头，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知道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 　　正拿着羽毛笔填写着表的洛壬一愣，手上动作也因为突然被cue而停了下来。 　　“洛壬，你知道？” 　　金发碧眼的精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他余光瞥了一眼苏瑜身后的羽箭，而后微微颔首。 　　“负责弓箭类魔器教学的魔导师是我小王叔。” 　　“他是我父王最小的弟弟，说是我王叔 可要是真正按年纪来看他也只是比我大个两百多岁而已。” 　　洛壬表也填写的差不多了，他将羽毛笔放下，继续给苏瑜说道。 　　“我的骑射就是他教的，他教学方式可比较严格。不过人真的很好，到时候如果他下手重了的话希望你不要怪他。” 　　苏瑜听了洛壬这话人懵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的教授抬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不是吧，这就被你叔叔吓傻了？” 　　洛壬见了也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苏瑜沉默着看了对方许久。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算是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被吓到不是因为你叔叔。” 　　“洛壬，你刚才说的什么只比你大两百多岁……” 　　苏瑜咽了咽口水。 　　“那你现在多大了？” 　　“刚成年，一百岁整。” 　　洛壬这个年纪在精灵一族里算小的了，刚成年，硬要说的话其实也算幼崽。 　　可在苏瑜看来，对方已然算是爷爷辈了。 　　“怎么了？”洛壬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年纪有什么不读，他见苏瑜不说话了，疑惑地开口询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 　　“意外自己竟然得了个忘年之交。” 　　“……” 　　…… 　　苏瑜和洛壬并没有分到一个班，不过也还是挺近的。 　　她在A班，洛壬就在隔壁C班，就隔了一个班级。想要见面出去走廊就能碰到。 　　魔法系每一个班总共也就二十来人，A班一共有二十五个人。 　　教室很大，里面远不止二十五个位置。 　　苏瑜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十多个同学了。 　　在参加入学测试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好些其他种族报考的学生，只是今天进教室的时候瞧见了还是有些惊讶。 　　“总算来了个人族的了！” 　　一个金发少女看到苏瑜后眼睛一亮，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朝着她挥了挥手。 　　“同学，来我这里坐吧。” 　　还没等苏瑜回应，一旁一个鸦青色短发的少年往她这边突然凑近了些。 　　他长相清俊，眉眼恹恹，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很难让人不注意。 　　少年嗅了嗅苏瑜的气息，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闪了闪，抬眸看了过来。 　　“你要不和我坐吧？就算是同族，可是和女孩子坐一起多少也不自在。” 　　“诶！明明是我先的，你这个狼人怎么还中途抢人啊！” 　　少女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小脸也给气红了。 　　“她是人族，肯定应该和我坐呀。你爪子那么锋利，力气也大。坐你身边你要是不小心把她伤了怎么办？” 　　“同学你别理他，你就坐我这里。” 　　狼人少年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尽管他不大高兴，可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这个可能。 　　毕竟人族那么脆弱，他稍微没控制好力道，他的爪子就能把对方的肌肤给划破。 　　之前因为他的头发，苏瑜都没注意到少年脑袋上的两只耳朵。 　　和他的头发一个颜色，刚才不高兴时候才动了下，不然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大出来。 　　“没事，我就坐前面就好。” 　　苏瑜笑着说道，既没有去那个少女那里，也没有在狼人少年旁边坐下。 　　她就近挑了个座位，就在第一排靠过道的地方坐下了。 　　“我是苏瑜，阿尔莱德.苏瑜。初次见面，以后我们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请多多关照。” 　　“我是阿尼尔.希尔薇，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金发少女性格外向。 　　见苏瑜没有过来坐她也没生气，弯着眉眼隔着过道笑眯眯的和她打着招呼。 　　“好，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苏瑜。” 　　苏瑜说着垂眸往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的少年身上看去。 　　他作为狼人，感官一向敏锐，在苏瑜看过来的瞬间便觉察到了。 　　“叫我雷德就行了。” 　　兽人的眼睛大多都很清澈，雷德直勾勾地盯着苏瑜好一会儿。 　　因为离得远了些，雷德伸长了些脖子，有朝着苏瑜的方向嗅了嗅。 　　他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衣袖，眼睛也餍足地眯了眯。 　　“你身上涂了什么东西吗？” 　　“好香。” 　　这话苏瑜不止一次听到了。 　　尤利塞斯也说过，只是比起少年的直白纯粹来，他的语气要暧昧太多了。 　　苏瑜顿了顿，她抬起胳膊也凑近闻了闻。 　　除了衣服上淡淡的熏香之外，她什么也没有闻到。 　　“不是衣服上的味道。” 　　雷德趴在桌子上，脸有大半都埋在了胳膊里。 　　只有那双眼睛露了出来，亮得出奇。 　　“那我就不知道了。” 　　苏瑜新认识的两个同学人还不错，也挺好说话的。他们聊了几句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哇，苏瑜你是魔器类的啊！那你真是太厉害了，魔器类的那个通过率可是百里挑一呢！” 　　“还好，我没什么魔法天赋。要是有天赋我也不必这样大费周折。” 　　希尔薇听了一愣，她没想到苏瑜没有魔法天赋。 　　不过惊愕也只是一瞬，她怕苏瑜自卑连忙摇头解释道。 　　“没呢没呢，你在没有魔法天赋的情况下都能通过测试已经很厉害了。再说没有天赋不代表不能学，之后咱们系统学习魔法的时候你可以通过魔石来提魔力，没什么大问题的！” 　　“好，我会努力的。” 　　她见苏瑜只是笑了笑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希尔薇以为对方不相信，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她觉察到，刚才还喧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随即，希尔薇感觉到了有两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背后。 　　她怔然的顺着视线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这才瞧见了门口站着的那个金发蓝眸的少年。 　　同样作为在王城生活的贵族，希尔薇自然认得对方是谁。 　　“拉曼殿下……” 　　拉曼薄唇微抿，看着缩了缩脖子低声唤道自己的少女。 　　希尔薇坐着的地方和苏瑜很近，两人就隔了一个过道。 　　稍微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衣袖。 　　要是换做平日里有人惹到了拉曼，他早就生气了，根本不会忍。 　　只是今天苏瑜也在教室里，他将心里不愉的情绪压下，对着少女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王族的学生并不多，尤其是像拉曼这样受宠的更是少有。 　　诺亚学院就坐落在圣罗王城内，这里算是少年的地盘，大家都不敢随意招惹他。 　　从拉曼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大家的视线都隐晦或直白地往他身上落去。 　　少年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被人瞩目，对他们的视线没有任何反应。 　　苏瑜也顺着希尔薇的视线瞥到了少年的身影，在看过去的瞬间，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了。 　　拉曼眼睫微动，这才径直往苏瑜这边走了过来。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少年的声音不算大，生怕除了苏瑜之外第二个人听到似的。 　　耳根通红，脖子也染上了绯色。 　　如果没有希尔薇和雷德刚才主动邀请她过去坐的话，苏瑜可能会直接答对方。 　　“抱歉，我可能不能答应你。” 　　苏瑜扫视了下周围，而后指了下旁边一处视野极好的位置。 　　“要不你坐那里吧，光线和视野都很好。” 　　拉曼没想到苏瑜会拒绝他，他克制着情绪，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里的失落依旧清晰可见。 　　“为什么，你身边明明没人的……” 　　“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之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让魔鹰将林夏的魔药叼走的。是她先嘲笑我……反正是她有错在先的。” 　　他没有把林夏嘲笑他的事情说出来，生怕说出来被苏瑜知道了她也会笑话他。 　　拉曼说这话的时候尾音都在颤，眼尾也泛红，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苏瑜心下一动，心中莫名有了些负罪感。 　　“那个，我不是因为这个拒绝你坐我旁边的。” 　　“我刚拒绝了他们两个，要是同意和你坐的话，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听到苏瑜不是讨厌自己，拉曼这才好受了些。 　　前一秒还委屈巴巴的少年，抬头往希尔薇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 　　“你觉得很失礼吗？” 　　希尔薇哪里敢说失礼，她慌忙摇头。 　　“不失礼不失礼，我都可以的。” 　　“那你呢？我坐这里你有没有意见？” 　　雷德神情恹恹，他抬眸看着拉曼奶凶奶凶的样子，又扫了一下他纤细白皙的脖子。 　　这种人族，他一拳下去都能打死。 　　对于弱者，雷德连个眼神都不大愿意给。 　　他将脑袋转过去，背对着拉曼所在的方向。 　　“反正苏瑜同意了就成，和我没关系。” 　　拉曼也不怎么喜欢他，他冷哼了一声，刚准备怼上几句的时候。 　　猛得意识到苏瑜也在，他指尖微动，不自觉攥了下衣袖。 　　也没动作，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等着她回应。 　　苏瑜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身旁空着的位置。 　　“坐吧。” 　　拉曼弯着眉眼笑了，像是个得到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 　　他坐在苏瑜的旁边，背脊挺直，没有往日懒散的样子。 　　然而没坚持多久，少年便趴在了桌子上。 　　脸埋在胳膊里，眼睛偷偷往苏瑜那边看去。 　　“苏瑜……” 　　“嗯？” 　　“苏瑜。” 　　“……有事你说。”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名字。” 　　少年用手背贴着滚烫的脸颊，要不是捏着冰晶，他估计又得高兴的短路。 　　苏瑜眼眸微动，垂眸往拉曼那边看了过去。 　　“和我坐一起有那么高兴？” 　　拉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眸子里清晰只映照了苏瑜一人。 　　苏瑜总觉得这眼神有些眼熟，可是要说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和拉曼还不熟，一时之间也没什么话题聊。 　　在苏瑜百无聊赖地调整着破魔弓的弓弦的时候，她觉察到旁边的少年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同样的，他的脸也越来越红。 　　尽管拉曼捏着冰晶保持着意识清明，但是他因为身体温度过高有些缺水。 　　“你的手……” 　　苏瑜瞳孔一缩，瞧见拉曼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慢慢发生了变化。 　　手指和手指之间有什么浅蓝色的东西出现，薄膜一般。 　　拉曼一慌，连忙用身子将自己的手给挡住。 　　他不敢看苏瑜，像是个鹌鹑一样低头缩着，大气都不敢出。 　　“苏瑜，可，可以扶我去一趟寝室吗？” 　　他所住的寝室有为他专门准备的水池，那里的水全是引自深海。 　　少年的声音很低，如同蚊吟一般，如果仔细听的话苏瑜甚至能够听到里头的颤抖。 　　苏瑜走过去将拉曼扶了起来。 　　然而他刚起身，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便重心不稳栽倒在了苏瑜的怀里。 　　“怎么了？” 　　拉曼低头躲在苏瑜的怀里，手攥着她的衣服，身子也颤抖得厉害。 　　“我走不了了，我，我的腿快变幻成鱼尾了……” 　　因为有桌椅的遮挡，他们只是发现了拉曼脸色有些苍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我抱你？” 　　“不要，他们会看到的，看到我的尾巴。” 　　拉曼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尾巴，和其他人鱼族不一样。 　　他觉得尾巴是很隐秘的部位，是不能轻易给人看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拉雅无意间看到他的尾巴，他会那么生气。 　　苏瑜听到了少年焦急的声音之中隐约的哭腔。 　　她以为鱼尾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尤其是像拉曼这样自尊心很强的性子。 　　她稍微低头便看到了他眼尾的红，还有他眸子里的水泽。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拭掉了他的眼泪。 　　在拉曼没看到的角度，苏瑜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很重。 　　不知是因为拉曼的身份还是因为她眼里的寒意，他们一下子也不敢再往那边看了，都低着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苏瑜将外套褪去，递给拉曼。 　　“你拿着盖住腿，我送你回寝室。” 　　她刚说完，拉曼还没来得及反应，苏瑜便弯腰将他给抱了起来。 　　现在大家大多都在教室里，外面并没有什么人。 　　苏瑜听着拉曼的指示，很快便找到了他所住的那间寝室。 　　里面很宽敞，收拾的也很干净整洁。 　　不过苏瑜只简单扫了一眼，并没有怎么看。 　　而水池就在房间外的一个院子里。 　　苏瑜推开那扇门之后，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方水池。 　　水泽在阳光之下潋滟温柔，一旁还有一棵葱茏茂盛的蓝楹花树。 　　“谢，谢谢，你把我放进水里就好。” 　　拉曼整个人因为缺水而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也轻。 　　苏瑜微微颔首，她走到水池边，放低了下身子将少年轻轻放进了水池之中。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瞧见了对方那条美丽的深蓝色的鱼尾。 　　好似月华覆上，每一片鳞片都沾染着水泽，宝石般闪闪发光。 　　因为被看到了鱼尾，他脸红得厉害，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水里。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正在苏瑜准备转过身回避下的时候，拉曼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给，你的衣服。” 　　他将苏瑜的外套递给了她，上面因为被他隔绝了池水并没有沾湿分毫。 　　苏瑜顿了顿，伸手接过的时候不小心碰触到了他的蹼。 　　拉曼的手缩了缩，眼神黯淡的将其藏匿在了水泽之中。 　　连带着脑袋一起。 　　“你不喜欢你的蹼？” 　　“……不喜欢，丑死了。” 　　苏瑜蹲下来和他直视，她的眉眼柔和，唇角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尤其是在刚才你怎么也攥不住我的衣服的时候。” 　　拉曼听不出对方是在调侃还是真的在赞美自己。 　　这还是苏瑜头一次用这样温柔的眼神和语气和他说话，他呆愣愣地注视着苏瑜。 　　半晌，拉曼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长长的睫毛沾染着水泽，稍微一动便落下了水珠。 　　随即缓缓滑落在了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拉曼反应过来想要回应苏瑜什么的时候。 　　他忘记了自己的大半脑袋还在水里。 　　一开口，水面之上便是“咕噜噜”一串的泡泡。 第31章 　　因为临时出了点儿状况，拉曼需要在池子里恢复好些时间。 　　至少上午是不能回教室了。 　　苏瑜让他好好在水池里休息，等身体恢复好了再出来。 　　她回去的时候A班的班导师刚好也拿着一本厚厚的魔书进了教室。 　　A班的班导师叫欧文，听说是诺亚学院最年轻的大魔导师之一，在魔法上的天赋极高，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帝国受封了爵位。 　　苏瑜进来的时候，他也抬眸瞧见了她的身影。 　　他鼻梁上架着一个金边眼镜，金色的细链子随着他低头翻阅书页的动作掉落在了肩膀位置。 　　年轻，俊美，天赋出众。 　　毫无疑问应该会是一个很受学生欢迎的老师。 　　欧文眼皮掀了下，抬眸朝着苏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微微颔首。 　　“你就是阿尔莱德.苏瑜吧？” 　　显然，青年在之前就已经看过班上学生的资料了。 　　“我从弗兰德教授那里看过你的资料，在魔器使用上你无疑是出色的。只是魔法系学习的不单单是魔器类的使用，魔法也很重要。” 　　“尽管魔法对你的体质来说可能困难些，我希望你既然来了诺亚学院，便努力跟上大家的脚步。” 　　镜片之下欧文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如同被覆上了浓墨的新绿，瞧着有些深沉。 　　“天赋者的确得天独厚，但是能够打破自身桎梏的却也不谓不是强者。” 　　苏瑜不知道对方是在安抚自己不要过于在意自己没魔法天赋的事情，还是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 　　她抬眸看向欧文，发现男人也在注视着自己。 　　直勾勾的像是能够瞧见人的灵魂深处似的。 　　“我知道了，老师。” 　　苏瑜见欧文没打算继续再说什么了，她这才开口。 　　“对了老师，我帮拉曼请个假。他身体不舒服，可能得下午才能回教室了。” 　　“可以。不过他上午缺席的课程得用周末的休息时间补上。” 　　说这话的时候欧文头也没抬一下，薄唇微启，语气很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苏瑜也觉察到了对方的性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严格公正。 　　不会因为拉曼是王子而区别对待。 　　等到苏瑜回座位上坐下的时候，身后的雷德沉声对她说道。 　　“苏瑜，你知道欧文吗？” 　　“就是那个讲台上站着的，我们A班的班导师。” 　　“有点印象，好像是个天赋很高的魔导师。听说他达到大魔导师的成就时候，才年仅二十五岁的样子。” 　　帝国的大魔导师并不多，尤其是像欧文这样年轻的更是少见。 　　人族的寿命大多都在百岁左右。 　　然而像魔导师这样的，魔力越高，其身体也会产生变化，变得更加强悍，甚至能够达到保持容貌的程度。 　　因此像欧文他们这样的魔导师，寿命大多能够保持在两百岁到五百岁之久。 　　雷德听到苏瑜这话后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她的回答感到不愉。 　　“什么天赋极高？他和你一样是个没魔法天赋者。” 　　“他之所以能够取得现在这番成绩，不过是将灵魂献祭给了恶魔而已。” 　　苏瑜瞳孔一缩，她下意识看向了讲台上的青年。 　　欧文似乎并没有听到，或者根本不在意雷德说了什么。 　　他依旧低头翻阅着书籍，等着上课铃声响起。 　　“……雷德，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她声音压得很低，不想让旁的人听到。 　　“你说他将灵魂献祭给了恶魔，你有证据吗？” 　　雷德沉默了一瞬，他额前鸦青色的头发擦着他的眉眼。 　　“我的鼻子就是证据。” 　　“他身上的气息不只有人族的气息。”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私下不要乱说。” 　　苏瑜说这话除了是不希望没有根据的谣言乱传之外，同样的也担心这会给雷德带来麻烦。 　　不管雷德在狼人族里是什么身份，毕竟他所在的地方是诺亚学院，是人族的地界。 　　然而少年并没有听明白苏瑜话里的意思，他以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在维护欧文。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将脑袋转到一边不再打理苏瑜。 　　“啧，随你信不信。” 　　雷德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声也刚好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苏瑜余光瞥了身后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而后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上课铃响了，大家安静下来，我点一下名。” 　　欧文拿着一旁的名册，扫了一眼教室里坐着的人后这才开始点名。 　　“看来除了身体不舒服在寝室待着的拉曼，大家都到齐了。” 　　“初次见面，我是欧文，以后就是你们的班导师了。你们在学习上有任何不懂的或者遇到了其他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楼的拐角处。” 　　和对欧文很是排斥的雷德不同，希尔薇对这个年轻俊美的班导师挺有好感的。 　　“课程一共分外四门，魔药与炼制课，魔器与使用课，魔法理论常识，和实战训练。” 　　欧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眸子没什么温度。 　　“我则是负责教授你们魔药炼制这门课程的导师。” 　　“这门课即是利用储存了大量魔力的各种魔草类植物制作，调剂成各种功效不同的魔药。不过魔草不是一般的植物，它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大概是希尔薇落在欧文身上的视线太过直白。 　　他动作一顿，而后朝着她微微颔首。 　　“这位同学，你知道魔草的危险性体现在哪几个方面吗？” 　　突然被点到的希尔薇一愣，而后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小脸红红的，显然有些激动。 　　“老师，据我所知应该有两个方面。” 　　“咳咳，一是有些魔草自带的毒性，有的混合起来甚至会产生剧毒，在提取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金发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努力将自己脑子里知道的知识都记忆起来。 　　“二是魔草的攻击性。因为具有魔力，它们大多都有意识，最不喜欢被人碰触。魔力弱小性情温顺的魔草还好，要是遇到脾气暴躁的没准还会被其绞杀。” 　　欧文眼神温和，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正如她所说，魔草是很危险的物种。希望之后大家在炼制魔药的时候，无论魔力再弱小的也不要大意。” 　　“它们有意识，是很狡猾的存在。” 　　关于魔草的一些讲解苏瑜之前也从书籍上或多或少的看到过，然而却没有真正接触过。 　　她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看到欧文回到了讲台之上。 　　他指尖微动，一根黑色的魔杖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上面有每个魔导师专属的魔法纹路，欧文的手刚一碰触便显露出了墨绿色的光亮。 　　“你们现在要炼制魔药还早，今天这节课主要讲解一下魔草的类别和作用，以及它们的属性和生长环境。” 　　欧文手腕一动，魔杖挥动时候带起来点点荧绿，像是夏日的萤火一般。 　　在光亮亮起的瞬间，大家的桌子面前都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籍。――上面写着《魔草图鉴》，是记录魔草的书籍。 　　“请大家把书翻到第三页位置，上面有今天要讲的第一种魔草的图片。” 　　苏瑜翻开一看，是一个浅蓝色的花朵。 　　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跟路边的不知名的小野花一样，并不起眼。 　　“这是伽蓝花，魔力很弱，大多都生长在沼泽附近。” 　　“但是它的花粉有致幻的作用，常用来被制作成会让人产生幻觉和梦魇的药物。” 　　欧文说着用魔杖的一端轻点了下讲桌位置。 　　在点点荧绿闪烁之后，一株伽蓝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我带了一株，你们可以一个个传着近距离看一下。” 　　那株伽蓝花从讲桌之上飘到了苏瑜的面前，她坐在第一排，刚好从她这里开始往后传。 　　苏瑜垂眸看着小小的花叶，根茎也纤细，好似风一吹就能被折断一般。 　　“欧文老师，我可以摸一下它的花叶吗？” 　　“可以，不过不要碰触到它的花蕊。” 　　“它的花粉会让人产生幻觉。” 　　青年走到苏瑜的面前位置，一片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什么压迫感，她隐约能够嗅到他身上清浅的草叶气息。 　　苏瑜伸手试探着碰触了下伽蓝的根茎，和她所想的一样，柔软如云彩。 　　她又往上碰触了下它的叶片。 　　结果刚一碰触，它像是害羞似的往一旁躲开了。 　　苏瑜见它似乎不大想要自己碰触，她也没强求，准备将自己的手给收回来。 　　可她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那伽蓝花便又往她这边靠近了些。 　　甚至用叶片连带着花瓣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到伽蓝做了这个动作后，教室里一片寂静。 　　苏瑜也觉察到了气氛不大对劲儿，她一怔，抬眸看向了欧文。 　　“……它挺亲近人的。” 　　欧文墨绿色的眸子眯了眯，周围的气压也有些低。 　　那骨节分明的手也往伽蓝花叶上试图碰触，可还没碰到它，小家伙就生气的拿着叶片“啪”的一下重重打在了他的手背。 　　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明显的红印子。 　　他被打了也没多生气，只是用手轻轻揉了揉。 　　欧文眼镜上面吊着的那条金链子搭在他的肩膀，而后又从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碰触到了他的下颌。 　　“我还以为它今天转性了。” 　　“看来它只是亲近你而已。” 　　苏瑜看着对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沉默了一会儿，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些生气。 第32章 　　第一天的课程不多，除了凝魔力对她来说有点儿困难之外，其他的都挺轻松的。 　　苏瑜和拉曼一个寝室，这让她觉得很意外。 　　毕竟能够分到一个班级的话算五分之一的概率，可又分到一个班又一个寝室的话的确是不容易了。 　　她只当是巧合，并没有往别处想。 　　上午补了水后，拉曼也回了教室上了半天课。 　　此时和苏瑜吃了晚饭后，一同回了房间休息。 　　她将带的东西从储物戒指里拿了出来，换洗的衣服和被褥什么的整理好了之后。 　　这才看向在一旁站着犹豫几次想要上来帮忙的少年身上。 　　“我想帮忙的，可是你一眨眼功夫就收拾好了。” 　　拉曼解释的同时有些失落，对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而很是懊恼。 　　“没关系，只是套一下被褥整理下衣物而已。很简单，用不了什么时间。” 　　苏瑜去洗了下手，抬眸看着窗外的天空。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橘黄色的晚霞将天空照得温暖又美好。 　　不知道是不是苏瑜的错觉，她觉得这里下课的时间要比她之前上学的学校要早一些。 　　不过是时间早，苏瑜发现大家晚饭过后都径直回了寝室里待着。 　　这倒是没什么不对劲，只是他们一回了寝室就没人出来了。 　　比如现在，明明天还没有暗下来，无论是学院里还是外面的花园都没看见什么人。 　　安静得仿佛和整个黑夜一并融合了起来。 　　无声无息。 　　“拉曼，诺亚学院有门禁吗？” 　　金发的少年正坐在床边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瑜。 　　光是看她洗个手，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滴落便有些晃神。 　　这个时候突然被苏瑜唤道，拉曼心下一惊 还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包了。 　　等到反应过来后，这才眨了眨眼睛，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听说过。” 　　“是吗？那为什么大家都在房间里待着，按理说晚饭过后或多或少也该有几个人去外面散散步溜溜食什么的才对。” 　　“你想出去吗苏瑜？” 　　拉曼刚才因为盯着苏瑜没怎么思考，听到她这话后这才真正回过神来。 　　他听到苏瑜这么说，还以为她也要出去散步什么的。 　　“不行的，你傍晚到晚上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 　　“虽然诺亚学院没有门禁什么的规定，但是无论是学生和老师都知道夜晚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对于人族来说。” 　　正是因为这种约定俗成的事情，因此并不需要规定什么门禁，大家都不会贸然在晚上时候出门。 　　苏瑜擦拭着手的动作一顿，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夜晚很危险？” 　　拉曼见对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想着苏瑜常年住在弗兰奇小镇，对于王城里，尤其是诺亚学院的事情知道的可能并不多。 　　他蓝色的眸子清澈，清晰映照着苏瑜一人。 　　“苏瑜，你应该知道诺亚学院被分为三所院系对吧？” 　　“知道。夜院，神院，还有我们所处的总院。” 　　苏瑜微微颔首，她走过去极为自然地坐在了拉曼旁边位置。 　　不过不是床边，是一把椅子上。 　　“这和晚上不能出去有什么关系吗？据我所知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只有夜院，可是夜院和我们总院是隔开的，他们应该进不来吧。” 　　拉曼摇了摇头，额前的头发也跟着动了动，搭在了他的眉眼。 　　“总院的结界能够防的只是大多数的血族和魔族，但是对上其中的王族贵族的话，是没法阻止的。” 　　“这种结界对于他们来说就跟玻璃似的，随便一用力就能击碎。” 　　少年说到这里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人族，准确来说其他种族骨子里都挺排斥血族和魔族的。 　　哪怕表面上他们还算和平相处，甚至能够在一处地方学习。 　　然而这并改变不了他们是狩猎者和猎物之间矛盾的关系。 　　苏瑜眯了摸眼睛，下意识想起了尤利塞斯。 　　“这种应该是有契约束缚的，我记得血族和魔族，哪怕是亲王级别的都不能随意伤害人族。” 　　少年掀了下眼皮，神情恹恹地看向苏瑜。 　　“哪有这么简单呀，他们虽然被契约束缚，但是如果是用皮相或者其他术法引诱的话，就能达到自愿献血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可以脱离契约的束缚了。” 　　血族的皮相生的极好，不仅如此，他们的一切大多都是为了捕食而生。 　　面容，声音，乃至一个眼神，一举一动都宛若性暗示。 　　他们放纵欲望，不受拘束，这种赤裸裸的极致诱惑。 　　――像诺亚学院里心智不坚定的人族幼崽是很难抵抗住的。 　　苏瑜见识过，单单是一个吐息就能让她浑身酥软。 　　只不过她当时被尤利塞斯碰触的时候掩藏的很好，对方并没有看出自己被影响到了。 　　“我明白了。那为了安全着想，我们以后晚上就别出去了。” 　　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浅淡的阴影，在黑发的掩映下看上去很是静谧。 　　因为现在时间还早，苏瑜没事情干，便拿着那本《魔草图鉴》翻阅着。 　　“这是什么花？” 　　拉曼凑近看了一眼，瞧见了苏瑜翻阅到的那朵浅蓝色的花叶。 　　“这是伽蓝，是一种能够让人致幻的魔花。” 　　说到这里后苏瑜想到了什么，她抬眸看向拉曼。 　　“你上午的课缺席了，要是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老师上午讲了什么。” 　　拉曼听后眼睛一亮，他也没多想伸手拽着苏瑜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少年脖子根都红了。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这样离得近，我们都可以看清楚……” 　　苏瑜勾唇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她一边翻阅着一边给拉曼讲解着，声音温和，像是清风在耳畔拂过。 　　夜幕降临的时候，在诺亚学院旁边的神殿灯火一片通明。 　　其中也包括主殿之内。 　　柏西进来添置神木香的时候，瞧见了神座之上的人单手撑着下颌，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夜不用点神木香了。我心烦意乱，你点再多也没法给我安神。” 　　金发的天使还没来得及点燃神木香，便被阿尔诺斯冷声制止了动作。 　　他不解地抬眸看过去，发现对方眉头皱得更紧了。 　　“……神主，可是我不点的话您的神魂很容易紊乱。” 　　影响阿尔诺斯的神魂稳定性无非两点，一是他本身暴躁易怒的性子，情绪波动一大就容易紊乱。 　　二则是苏瑜，苏瑜是他缺失的一部分，在没有回归之前他的神魂都不会完整。 　　现如今后者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因此柏西并不赞同这个时候不点神木香。 　　毕竟神魂一紊乱，就和力量暴走一般，到时候整个神殿上下都得遭殃。 　　阿尔诺斯自然也知道柏西的言外之意，他薄唇微抿，尽管很不爽却也没有再拒绝。 　　点燃的神木香慢慢凝成一缕浅淡的薄烟，嗅到其气息之后，阿尔诺斯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我听你说林夏那家伙和苏瑜关系不错？” 　　“的确很好，准确来说是出人意料的投缘。” 　　柏西也觉得奇怪，两人明明前后总共也就见了两三次面而已。 　　却格外一见如故。 　　“那为什么苏瑜这么排斥我？林夏是我根据我选出来的神格和我最接近的人族圣女，她身上有一半神格来自我。” 　　“为什么苏瑜只亲近她？” 　　“……可能她亲近的只是林夏另一半人格而已。” 　　柏西没想到这都几天过去了，阿尔诺斯还在为苏瑜排斥自己的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绕是这神木香再点上三根都没办法安抚住阿尔诺斯的神魂。 　　“好了神主，你们才见过一面，再加上她又是个无信仰者，哪有这么快就接受你？” 　　柏西这个语气就跟哄小孩子一样，奈何阿尔诺斯还意外的挺受用。 　　“不过既然苏瑜和林夏关系不错，以后她来神殿的机会也就多了。来日方长，不急着一时。” 　　黑发金眸的神明眼眸闪了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的确是那么回事。 　　柏西见阿尔诺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刚松了口气。 　　外面一阵熟悉的魔力波动，肆意强大。 　　入过无人之境一般，轻松得往诺亚学院那边过去。 　　刚情绪稍微平静下来的阿尔诺斯一个瞬移，从神座之上离开了。 　　柏西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主殿的门“哐当”一声被骤风给吹掉在了半空，掉落在了外面的池子里。 　　那股魔力波动不是别人，正是夜殿那边的尤利塞斯。 　　阿尔诺斯几乎在瞬间便感知到了他的气息。 　　神殿就在诺亚学院旁边不远的地方，阿尔诺斯一个瞬移出去便来到了校门口位置。 　　出了神殿，他的气息便没了结界的遮掩。 　　尤利塞斯正旁若无人得往诺亚学院方向走去，他是黑夜的君王。 　　只要是在夜幕时分，便没有人能够左右得了他。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尤利塞斯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眼眸闪了闪，手中拿着的蔷薇开的艳丽浓烈。 　　尤利塞斯唇角勾起，将蔷薇抵在了鼻翼之间。 　　他的肤色很白，唇也很红。那朵蔷薇花映照在他面上蛊惑又绮丽。 　　因为知道来人是谁，尤利塞斯并没有立刻回头看去。 　　他觉察到身后的人正在慢慢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最后在距离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气息充盈在尤利塞斯的鼻翼之间，而又夹杂了些花叶迷人的香味。 　　尤利塞斯见身后之人没有动作，只是身上的气息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乱了。 　　他狭长的眉眼眯了眯，心情很是愉悦。 　　“看来夜晚总会有美丽的奇遇呢。” 　　“你说是吧，小蔷薇。” 　　“是啊，崽种。” 第33章 　　夜晚对于神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时候，至少单单从神力上来看，是他们一天之中最弱的。 　　神族是一个力量强大且相对纯粹的种族，生于光明，隐没于黑暗。 　　像现在这个时候阿尔诺斯和尤利塞斯对上并不能讨到什么好处。 　　尤利塞斯还没来得及回头。 　　在听到身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的瞬间，一道雷鞭便从自己的面颊处擦过。 　　他躲闪得及时，只是那萦绕着刺眼雷电的鞭子“刺啦”作响。 　　那光亮刺眼，尤利塞斯这才瞧清楚了身后的人的样貌。 　　光影之中，阿尔诺斯的眉眼冷得厉害，那条闪着金色雷电的鞭子细长凛冽，在他手中似猛兽般，威压骇人。 　　“怎么是你？！” 　　尤利塞斯红色的眸子沉了几分，尽管他对阿尔诺斯身上的气息感到愕然，可他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对方手中的那条雷鞭。 　　――毕竟这个世上能够引动雷霆闪电的除了光明神他从未见过旁的神明。 　　“你身上的气息怎么和苏瑜一模一样？” 　　两人的实力本身势均力敌，尤其是现在是晚上，尤利塞斯更没有多忌惮对方。 　　他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蔷薇花的根茎，力道并不大，甚至还悠闲地转了几圈花叶。 　　“阿尔诺斯，你周身的神力乱得一塌糊涂，神魂也不稳，看来你这一次换代并不怎么成功。” 　　黑发红眸的男人唇角勾起，狭长的眉眼带了点儿轻蔑意味。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她的气息出现在别人身上。尤其是你，我光是看着你的脸再嗅到她的气息就觉得恶心至极。” 　　“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趁人之危的人。你只要告诉我你身上的气息是怎么回事，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尤利塞斯指尖微动，身后一片蔷薇花叶骤然出现在了夜幕之中。 　　花叶被荆棘藤蔓缠绕着，危险又诡谲，在月色里艳丽的色泽清晰可见。 　　上面附着着魔力，全然对着阿尔诺斯所在的方向。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吧，尤利塞斯。” 　　阿尔诺斯甩动着手中的雷鞭，一下一下，所带着的神力将蔷薇花叶震得微微颤抖。 　　“你大晚上的不在夜殿待着往诺亚学院方向走什么？给不出老子一个合适的理由，你今晚就不用回去了。” 　　“晚上我虽然神力弱了点儿，但是对付你一个崽种还是绰绰有余的。” 　　尤利塞斯脸色沉得厉害，夜风烈烈，带起了他的衣角。 　　他红色的眸子很冷，脸上也似蒙上了一层霜雪。 　　“找死！” 　　他话音刚落，幽蓝色的火焰将这片黑夜点亮，身后的花叶也一同染上了诡谲的火光。 　　尤利塞斯的手腕一动，那成百上千花叶缠上荆棘，裹带着火焰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往阿尔诺斯所在方向刺去。 　　那不是一般的火焰，血族和魔族所使用的火焰全然来自幽冥黄泉。 　　就和他们被神力伤到一般，神族之人被火焰灼伤也会受到很严重的侵蚀。 　　他们相生相克，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什么强弱之分。 　　然而此时是黑夜，阿尔诺斯贸然离了神殿出来和尤利塞斯对上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尤其是在他的神魂还不稳固的时候更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花叶连带着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阿尔诺斯所在的方向飞去，燎起的火光将夜风都给点燃了一般。 　　尤利塞斯额前的头发被热风拂起，眉眼映照着火光，却没任何情绪波动。 　　他冷冷注视着阿尔诺斯被漫天幽蓝色的火焰给包裹，看不见丝毫身影。 　　“可惜了，刚换代就要回炉重造了。” 　　只要信仰不灭，神明是不会死的。 　　其中像光明神这样的主流神明，更是可以无止境的换代重生。 　　然而承载神明神魂的躯壳却并不是金刚不坏的，尤利塞斯的火焰要是将阿尔诺斯的身体烧毁。 　　那么他便得再进行十几年的换代。 　　大约是因为夜晚，尤利塞斯并没有把阿尔诺斯放在眼里。 　　他视线淡淡瞥了一眼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火焰，而后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正在他准备径直继续往诺亚学院方向走去的时候，身后“滋啦滋啦”的声音在火焰之中响了起来。 　　随之本就暗沉沉的夜幕不知怎么的，又暗了几分。 　　尤利塞斯一惊，觉察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刚才还平静的天空突然乌云晦暗，四周风声烈烈，将包裹在阿尔诺斯身边的幽蓝色火焰一同卷了起来，抛至到了半空之上。 　　连带着蔷薇荆棘的，全然剥离出了黑发金眸神明的周身。 　　“阿尔诺斯停下！停下！” 　　作为和阿尔诺斯打过上千年交道，交手过无数次的人，尤利塞斯自然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阿尔诺斯虽然脾气不大好，受不了什么激将法，但是这一招他并不会随便用。 　　至少在千百年来，尤利塞斯见他使用过的次数不过五次。 　　因此他并没有提防阿尔诺斯这一招。 　　尤利塞斯不是一个喜欢趁人之危的人，他当时的确被对方给激怒了，不过他刚才用的魔火也就看着阵势很大，其实算是手下留情了。 　　――在留手的情况之下，他更觉得阿尔诺斯更不会胡乱使用神力。 　　然而他完全低估了阿尔诺斯被激怒的时候的疯狂程度。 　　眼看着天上乌云越发密集了起来，尤利塞斯下意识想要离开。 　　可是阿尔诺斯使用那一招对他来说本就是始料未及，他发现的晚了一步。 　　现在想要避开都没法了。 　　天上的乌云聚集在一起之后，踩着火光的黑发金眸的神明从荆棘那处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尤利塞斯周身砸下了数道落雷，金色的闪光将他全然束缚在了一个用雷电禁锢的牢笼之中。 　　“你这个疯子！快放我出去！” 　　尤利塞斯知道这一击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同时面前的阿尔诺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不过他顶多是休养一段时间，但是眼前之人神魂都可能受损。 　　这是引雷电之力，用身体承接。 　　神明的神魂尚且能受得住，只是躯壳却不一定，尤其是像阿尔诺斯如今这样不稳定的状况更是艰难。 　　“刚才不是挺能耐吗？不是还说要让老子重新换代吗？” 　　“我今天就要看看是你先换代还是我先换代！” 　　阿尔诺斯狠狠挥动着手中的雷鞭，这条雷鞭引了天雷，比刚才更加凛冽强大。 　　光是这么挥动一下，砸在地上便带起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早知道你这么疯，我刚才还不如直接把你躯壳给烧了！” 　　阿尔诺斯冷冷扫了尤利塞斯一眼，瞥见他脚边被震碎一地的蔷薇花叶后，情绪这才稍微平复了些。 　　“你刚才是不是要进去找苏瑜？” 　　“是又如何？” 　　尤利塞斯见自己已经大意被对方给囚禁在了雷电之中，也没给阿尔诺斯什么好脸色。 　　他抱着手臂，神情也冷得骇人。 　　“阿尔诺斯你这光明神未免管的太宽了点儿吧？据我所知苏瑜是个无信仰者，根本轮不到你来管。” 　　“我想找她随时都可以，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啪”的一声，在尤利塞斯话音刚落的瞬间，阿尔诺斯手中的雷鞭生生落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被禁锢在了雷电之中，尤利塞斯根本来不及，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根本无法躲闪。 　　那一鞭子带着雷电一同落在了他的身上，疼得他险些没站稳。 　　“阿尔诺斯，你这混蛋！你最好祈祷下次别落我手里，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阿尔诺斯眯了眯金色的眸子，他走近了些直接拽着尤利塞斯的衣领往自己这边带。 　　“没关系？你好好再用你的狗鼻子闻闻！” 　　“你见过世界上有两个气息一模一样的人吗？哪怕是双胞胎也不可能一样吧？” 　　没再收到雷电的阻隔，凑近一些的尤利塞斯将阿尔诺斯身上的气息感知得更清楚了。 　　他一怔，红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 　　“……你是她什么人？” 　　阿尔诺斯垂眸直勾勾地注视着男人的眼睛，雷电之中他的面容生冷，没一丝生气。 　　“我是她什么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们互为半身。” 　　“现在明白了吗？崽种？” 　　他声音很沉，薄唇微启，拽着尤利塞斯的衣领的那只手还带着雷电之力。 　　密密麻麻全部往尤利塞斯身上送，疼得他呼吸都乱了。 　　“下次要是再被我逮到你去骚扰她，老子把你打到换代。” 　　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震惊了，绕是尤利塞斯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顿了顿，在阿尔诺斯松手的时候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而这声冷笑恰好被阿尔诺斯听得一清二楚。 　　“你笑什么？” 　　尤利塞斯唇角勾起，除了刚才被雷电击中时候而有些苍白的脸色之外，瞧不出别的异样。 　　他俊美的脸上那嘲讽意味太过明显，惹得阿尔诺斯手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雷鞭。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阿尔诺斯，你刚才说苏瑜是你的半身是吗？可是据我所知她并无信仰。” 　　尤利塞斯装似疑惑地看向少年神明，语气里却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想说什么？” 　　“无信仰也就意味着她不信仰任何神明，其中也包括你。” 　　“被自己的半身排斥，难道不奇怪吗？” 　　他说到这里一顿，唇角的弧度更甚。 　　“哦不，应该说是讽刺才对。” 　　“你说是吧？拥有世间万千信徒的神主大人？” 　　“尤利塞斯！” 　　阿尔诺斯盛怒，将全部的雷霆之力尽数引来往尤利塞斯身上落去。 　　那一击的确威力巨大，神殿和诺亚学院，乃至整个王城都被雷电所笼罩着。 　　地面也震动得厉害。 　　只不过力量越大，破绽也很明显。 　　尤利塞斯在被雷电给压制着无法动弹的时候，他指尖微动。 　　等到阿尔诺斯觉察到不对劲儿的时候，雷电束缚之中的地方已然没有了尤利塞斯的身影。 　　只留下一支被雷电击中而支离破碎的艳色蔷薇。 　　很显然，尤利塞斯正是用了空间魔法让自己和这一支蔷薇和交换了位置。 　　这才得以逃脱。 　　阿尔诺斯见尤利塞斯逃走了，正准备御风直接追到夜殿的时候。 　　柏西和伽尔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慌忙赶了过来。 　　“神主，尤利塞斯既然已经走了就算了。您神魂未稳，追过去落不到什么好处。” 　　“算个屁！” 　　“他敢讽刺我，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放火烧了他的蔷薇园！” 　　阿尔诺斯攥着手中的雷鞭，气得正准备往夜殿所在的地方过去。 　　结果他才走了一步。阿尔诺斯觉着心头一痛，随即喉咙一甜，生生咳出了一口血出来。 　　“神主！” 　　“神主！” 　　…… 　　不知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苏瑜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隔天早上起来上课的时候，恰好第一节课又是魔器课。 　　是个费体力的课程。 　　因为苏瑜是班上唯一一个通过魔器测试的学生，魔器课她得单独上。 　　其实她也和其他同学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别的同学是通过哪门测试的便去哪门课程学习。 　　比如拉曼是水系魔法，那么他这节课便去教导水系魔法的导师那里学习。 　　只是魔器类的通过率低，因此一个年级大多只有一个学生。 　　进行的也算是一对一教学。 　　弓箭类的魔器教学是在室外，苏瑜拿着欧文给他的学院里的图纸，循着路线没费什么时间便来到了上课的地方。 　　场地和她想的差不多，操场大小，还很宽敞。 　　只是这边多了些草叶和树木，葱茏茂盛，再加上一处湖泊。 　　像是一处迷你森林。 　　苏瑜以为自己来得还算早的，结果到了之后远远的边看到了一抹银色的身影。 　　他也觉察到了，在她过来的时候便回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和洛壬有五六分相像的面容，不过比洛壬的轮廓更深，且更稳重成熟。 　　他有着一头银白色如月华的长发，碧色的眸子，似春日新叶之上未消的薄冰。 　　“苏瑜？” 　　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他的声线也有点儿沉。 　　月下清泉潺潺，清冷又好听。 　　“洛亚老师您好，我是苏瑜.阿尔莱德。” 　　洛亚垂眸淡淡打量了她一下，薄唇微抿。 　　显然他没想到今年唯一通过弓箭类魔器测试的不是自家侄子，而是一个这般娇小的人族。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一点。” 　　苏瑜一愣，没太明白对方说的是年纪还是个子。 　　她抬眸看向洛亚，他手一动，一把银弓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洛亚看了一眼苏瑜手中拿着的那把破魔弓，一下子便认出了那是威力接近高等魔器的存在。 　　“你前天测试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弓箭吗？” 　　见苏瑜微微颔首，洛亚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洛壬输给你不冤。” 　　“这种级别的魔器在人族里能够自如使用的大多都是魔导师级别，你毫无魔法天赋还能引弓的确算厉害了。” 　　苏瑜听后下意识摸了摸手中的破魔弓，刚一触摸上面的纹路便显露了出来。 　　“跟我去那边一趟，我先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洛亚将苏瑜带到了一处树丛，那边入眼皆是葱茏新绿。 　　风一吹，从树上便窸窸窣窣落下好几片叶子，和洛亚的眸子一般颜色。 　　他抱着手臂微抬着下颌站在一旁的树干上靠着，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里是风口，一会儿风吹来的时候你试试引三支羽箭将落下的叶子射中。” 　　“三片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洛亚一边说着，手指轻轻搭在手臂上点了点。头顶树叶之间有光斑落了下来，刚好映在他的眉眼之上。 　　他长长的睫毛也染上了浅淡的金色，圣洁美好。 　　“今天第一堂课要讲的不会太多，你慢慢来，不用着急。” 　　“三支过后，如果你还算游刃有余我们可以再逐一递增数量。” 　　之前弗兰德还有洛壬都说洛亚很严格，苏瑜真正接触了之后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至少现在她觉得洛亚的教学方式还挺温和的。 　　“好的老师，我试试看。” 　　这种训练其实苏瑜练习过，说实话挺难的。 　　如果是几片叶子的落地速度一样的话，她三支箭一并射出同时命中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叶子在空中的运行轨迹什么都是不受控制的。 　　要真正同时射出三支箭，还要将三片不同掉落速度的叶子命中实在困难。 　　毕竟叶子轻薄，箭风稍微一带就会偏离。 　　苏瑜慢慢将三支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她观察着风的运行轨迹，而后又留意着树的高度。 　　最后找准了时机，果断地松开了手，三支箭“嗖”的一声。 　　精准地穿过树叶，刺在了对面的树干之上。 　　“准头不错。” 　　洛亚手腕一动，一支银色羽箭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连魔力都没有用，蓄力将那羽箭直直刺了过去。 　　苏瑜听到箭入树干的声音，顺着看了过去，发现那支羽箭刺穿了三片叶子。 　　“你再试试。” 　　“三支箭，同时命中六片叶子。” 　　她眼眸闪了闪，也没说什么，只将树干上的三支羽箭取出。 　　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引弓对准着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叶片。 　　洛亚静静地注视着苏瑜引弓的动作，风拂过她眉眼之间的头发。 　　她的视线很专注，没有乱过分毫。 　　树上几处鸟鸣，声音刚落，苏瑜的箭也离了手。 　　很顺利的，每一支羽箭都命中了两片叶子。 　　这一次洛亚的神情这才稍微温和了些，没有最开始时候的疏离。 　　他绿色的眸子带了点儿笑意，不过只是那么一瞬，等到苏瑜再仔细去看的时候便消失殆尽了。 　　洛亚走到苏瑜身边，微低着头看了一下她手中的弓箭。 　　而后视线不着痕迹的往苏瑜纤细的手指上落。 　　“伸手。” 　　苏瑜心下疑惑，却也没多想照做了。 　　她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什么，对方的大手先碰触到了她。 　　苏瑜指尖微动，尽管不大习惯，但是也没收回。 　　她看着洛亚将自己的手微微抬起了些，低垂的眉眼在他下眼睑处落下浅淡阴影。 　　“这是你练出的茧子？” 　　苏瑜的虎口处和食指之间是长期引弓拉箭的时候留下的茧子，她听到对方这话有些莫名。 　　她没有立刻回应，下意识看了一眼洛亚的手。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干净得跟白玉似的，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更别提茧子了。 　　“精灵一族恢复伤口都很快，就算我们再练习个千百年也不会在手上留下一点儿痕迹。” 　　怪不得洛亚对自己手上留下的茧子这么好奇。 　　苏瑜收回了手，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眸想说什么却顿住了。 　　“老师，请问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洛亚视线从她手上移开，没怎么用魔力，意念一动那树干之上的羽箭便脱离了下来。 　　他将那三支羽箭递给了苏瑜。 　　“没别的事情了，之后你还是用你的羽箭射掉落的树叶。” 　　“不过得射到你的箭头磨平为止。” 　　“……？？？” 　　洛亚的魔鬼之处，苏瑜上课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 　　在引箭射了上千次树叶才算将一支羽箭磨平之后，她收回之前觉得对方教学方式还算温和的话。 　　课程结束的时候苏瑜也算是脱力了，手撑着树干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站了起来。 　　洛亚看着被磨平了的箭头，勾唇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扶住了苏瑜。 　　苏瑜没力气，身子大半重量都靠在了洛亚的身上。 　　“做的不错。” 　　“谢谢。” 　　“……幸好一周只有一节你的课，不然我迟早累死。” 　　洛亚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说什么。 　　而在他为她渡魔力恢复体力的时候，洛亚的手刚搭在了苏瑜的腰侧。 　　他的魔力还没完全渡进去，便被一股暴戾的气息给排斥了出来。 　　洛亚薄唇微抿，垂眸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红印。 　　“怎么了？” 　　苏瑜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瞧见了他掌心宛若被烫灼了一般的伤痕。 　　“你刚才是不是想为我渡魔力？” 　　这种情况苏瑜不止一次见过，之前那个渡魔力给自己检查出没有魔法天赋的魔导师也是如此。 　　魔力刚渡进来，正准备收回便伤到了。 　　“我看看……” 　　还不等洛亚反应，苏瑜伸手将他的手抬起，轻轻和自己的掌心贴合。 　　她的手比洛亚小很多，也更柔软细腻。 　　洛亚感知到手心似被羽绒轻扫，他长睫微动，觉察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他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苏瑜扣住了他的手腕。 　　“别动，马上就好了。” 　　慢慢的，洛亚手心被排斥时候的疼痛缓缓消退了。 　　在她松开手的时候，上面的红痕也没了踪影。 　　苏瑜见此松了口气，这才抬眸看向洛亚。 　　“你以后别随便给我渡魔力，我一般休息一会就好了。” 　　“你的身体……” 　　洛亚喉结微滚，还是将心里的疑惑询问了出来。 　　“不知道。” 　　苏瑜摇了摇头。 　　“反正别人碰不得我，不过我可以碰任何人。” 　　洛亚这一次没有凝魔力，又试探着再碰触了下苏瑜的手。 　　她觉得有些痒，指尖微动。 　　好巧不巧刚好勾住了洛亚的手指。 　　…… 　　神殿之中，主殿之内。 　　受了重伤的阿尔诺斯刚醒过来没多久，一旁的柏西为他将神木香点燃。 　　他伤得太重了，如今连神木香都没办法稳住阿尔诺斯的神魂。 　　阿尔诺斯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地皱着眉喝着凝神魂的汤药。 　　“这什么玩意儿，苦死了！是不是药神那老家伙趁我受伤了，故意给我用这么苦的药？” 　　他才喝了一口，便把那碗给推开。 　　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一样，说不喝就不喝了。 　　金发的天使小心地端着碗，生怕将里面的药给洒了。 　　“神主，你这一次太冲动了，大晚上和尤利塞斯对上再加上用了那一招，伤得实在严重。” 　　“你要是不喝药，之后他要是再去骚扰苏瑜你怎么办？你连制止的力气都没有。” 　　阿尔诺斯脸黑得厉害，他忍耐着嘴里的苦涩，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柏西手中的碗。 　　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喝，他不知感知到了什么，手一抖，汤药还是洒在了地上。 　　“神主？” 　　“艹！有人碰她！” 　　他气得从床上跳了下来，刚气呼呼走到主殿大门口准备去收拾那个碰了苏瑜的人的时候。 　　阿尔诺斯不知又感知到了什么，整个人都给僵住了。 　　“……神主，又怎么了？” 　　阿尔诺斯黑着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对柏西说道。 　　“她、还、主、动、了！！” 第34章 　　阿尔诺斯的身体状态自从之前和尤利塞斯交手后便每况日下。 　　他本身神魂未稳，再加上用了那一招引了雷电，状态能好才奇怪。 　　柏西从主殿出来的时候，刚好在门口遇到了在门外担心的来回踱步的银发天使。 　　“怎么样了？神主身体好些了吗？药神的药有用吗？” 　　伽尔一见柏西从里面出来，连忙小跑着过去。 　　因为怕打扰到阿尔诺斯休息，他声音放得很低，然而语气里的焦急却没有丝毫掩饰。 　　他之前好几次都想要进去主殿里看看，但是都被柏西以阿尔诺斯需要静养给制止了。 　　见伽尔这般着急，柏西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继续瞒着他了。 　　“……不大好。” 　　他一边轻轻将门带上，一边走到旁边的亭子那里。等离主殿远了些后，这才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神主本身神魂残缺，每日都需要靠神木香来稳固。现在情况更是堪忧。” 　　若是白日和尤利塞斯交手还好，夜晚他神力最虚弱，又用了那么霸道的一招，能落到什么好处才怪了。 　　“虽然尤利塞斯也肯定受了重伤，不过没有伤及神魂过段时间便能够自行愈合，可神主这边就糟糕多了。” 　　“神木香稳不住，药神开的药之前还有用，这几天已经开始失效了。” 　　光明神是所有正统神明之中最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毕竟像阿尔诺斯这样信徒遍布世间，即有光之所在便能够将神力覆盖世间的存在，是永远不会缺少神力的。 　　他是不灭的光辉，是永世的光明。 　　然而在神魂这般强悍的同时，他也有个众所周知的弱点。 　　――那便是身躯。 　　光明神的强大让他很难找到能够完全承接他神力和神魂的躯壳，哪怕他也和其他神明一样在躯壳不受损的前提下千年换代一次。 　　可他的躯壳受不住自身的神魂和神力，要远比其他神明的躯壳更加脆弱。 　　阿尔诺斯本身就因为之前神魔大战伤及了神魂，导致这一次换代很是艰难。 　　好不容易从神木之上寻到了合适的寄托神魂的躯壳，结果神魂不全，又和尤利塞斯大打出手。 　　如今情况更是糟糕。 　　伽尔听后急了，他伸长了脖子往主殿那边看了一眼。 　　“那怎么办？药神的药都没用了难不成神主还要回炉重造，重新换代一次？” 　　柏西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他余光瞥到了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柱子后面偷听的林夏。 　　“林夏，你怎么出来了？” 　　顺着柏西的视线看过去，伽尔也觉察到了林夏的身影。 　　他微皱了皱眉，见她身后没有拉雅跟着，便知道少女是偷偷溜出来的。 　　“你忘了之前神主给你说的了？你没什么事情别往主殿这边跑，难不成还想被一袖子给扇飞吗？” 　　林夏听到这话嘴角没忍住抽了抽，显然她也想起了之前的那猝不及防的一下子。 　　险些把她脑震荡都给扇出来。 　　“我这不是担心神主身体状况没忍住过来看看吗？我这几天感知到他神力虚弱，怕他出什么事情。” 　　其实在之前发现阿尔诺斯和苏瑜的气息一样的时候，林夏心下就隐约有些不安了。 　　柏西他们也没瞒着她，告知了苏瑜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的事情。 　　然而这更让她在意了。 　　如果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那么他们两者便是相互影响相互依存的。 　　和苏瑜一样，林夏至今都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和代入感。 　　她唯一在意的也就只有苏瑜而已。 　　林夏并不只是因为要靠着苏瑜打通关这个攻略游戏，更多的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之前得知了苏瑜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的时候林夏并没有想太多，可也就是在阿尔诺斯和尤利塞斯交手之后。林夏才这互为半身的麻烦。 　　阿尔诺斯的脾气不好，无论是正统神明还是邪神，都有很多看不惯他。 　　这本该不关林夏的事情，只是如今他和苏瑜互为半身了，那阿尔诺斯做什么都必然会牵扯影响到苏瑜。 　　想到这里林夏顿了顿，稍微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开了口。 　　“柏西，伽尔，我们都是神殿的人。你们有什么事情别瞒着我，作为神主择选的圣女，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三人的神力都来自于阿尔诺斯，就算隐瞒他们也能够从神力的强弱稳定之中觉察到异样。 　　金发的天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事情告知给了林夏。 　　“……大致上就是这样，神主在和尤利塞斯交手时候伤及了神魂。” 　　“所以我们可能得再去找一次药神。” 　　“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药神的药没功效了吗？我们去找他也没用啊？” 　　柏西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药神开的安神魂的药失效了，不代表药神本人没办法了。” 　　“找他亲自来神殿看看没准会有解决方法。” 　　伽尔也觉得是那么个道理，他微微颔首，而后扇动着羽翼准备去请药神过来。 　　“那好，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神院一趟。” 　　“那苏瑜呢？” 　　林夏微沉着脸色看向了柏西。 　　“既然神主和苏瑜互为半身，神主受了伤的同时你们能保证苏瑜不会出事吗？” 　　柏西和伽尔同时一怔，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个情况。 　　如今阿尔诺斯又陷入了昏睡，没几个清醒的时候。――那这样的话苏瑜情况如何，还真说不准。 　　“抱歉，是我太紧张神主了，忘记了他们互为半身的事情。” 　　金发的天使展开六翼，长长的睫羽之下那眸子沉如深海。 　　“伽尔你去请药神过来，我去总院一趟。” 　　现在是午休时间，柏西就算过去也不会打扰到学生上课什么的。 　　这也是为什么林夏能够这时候回神殿的原因。 　　林夏在之前只是感觉到阿尔诺斯的神力不稳定，这才径直回了神殿往主殿这边过来。 　　在确认了阿尔诺斯出了事之后，她这才担心苏瑜也受到了影响。 　　“柏西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金发的少女脸上少有的没有了笑意，那双蓝色的眼眸也冷。 　　“苏瑜是我的朋友，比起你们这群眼里只有神主的天使，我更担心她的安危。” 　　这话太重了，至少对于柏西来说。 　　伽尔也知道这件事是他们思虑不周，他看着柏西沉默不语，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替他辩解。 　　“林夏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柏西了。是因为神主说苏瑜排斥他，她身上甚至连神力都无法承接，所以就算是真的发生什么了也不会造成……” 　　“神主已经伤到连药神都没法稳住神魂的程度了，我不信苏瑜不会有丝毫影响。” 　　林夏没等伽尔把话说完便沉声打断了他。 　　其实如果是别人说的话林夏也不会这般担心，只是因为是柏西。 　　“柏西，我知道你厌恶人族，同样的也不怎么喜欢我。” 　　“但是苏瑜不一样，你就算再讨厌她，但是也请你一视同仁一点。” 　　“既然神主是她，她是神主。” 　　“那她也是你的主人。” 　　林夏的话毫不留情，让柏西羽翼微颤。 　　显然他心里对此也是很愧疚的，因为在神主和苏瑜之间他的确是下意识忽略了后者。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正如同林夏更在意苏瑜一些。 　　同样的柏西自然更在意阿尔诺斯。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不可能真的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可是柏西知道，他之所以会忽略苏瑜不仅仅是因为只能顾及到阿尔诺斯。 　　更重要的是因为――苏瑜是人族。 　　在他眼中人族便是原罪。 　　柏西不喜欢人族，并不只是因为人族贪婪的劣性。 　　毕竟和魔族血族相比，人族再如何卑劣也不会让他这般厌恶。 　　除了神主和伽尔，很少有人知道柏西的生父不是神族之人，而是人族的一位没落贵族。 　　他的父亲有着比起精灵族也不遑多让的美貌，让他的母亲一见倾心。 　　同样的，人类也很擅长编织诱哄别人的甜言蜜语――这些对单纯的天使来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柏西的父亲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人性的贪婪在男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蛊惑天使堕入凡尘，又为了权力将柏西献给了权贵。 　　好在柏西在绝望之时祷告神主，不然也将堕落于污秽之中。 　　想到这里柏西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面上也没有太多的情绪。 　　“柏西……” 　　银发的天使瞧见了忍不住担心，刚想要安抚几句的时候。 　　柏西展开羽翼，径直往诺亚学院那边飞过去了。 　　“等一下！你带上我一起啊！” 　　羽翼带起的风将林夏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等到反应过来后，柏西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林夏气的不行，在原地跺着脚。 　　“不行！我不放心苏瑜和柏西单独待在一起，我得亲自去一趟。” 　　伽尔见她要走连忙拦住了。 　　“你放心吧，你刚才都那么说了柏西肯定都听进去了。” 　　“林夏，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错。但是柏西人真的很好，他表面冷冰冰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温柔。”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闷闷的，想要解释什么却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了。 　　“总之你下次说话不要这么直接，你有什么不满意给我说就成。” 　　“他是对人族有偏见，但是柏西是有苦衷的……” 　　林夏也知道刚才自己说的有点儿过了，毕竟他们是阿尔诺斯的神眷者，担心自己的主人又没什么过错。 　　“……谁没个苦衷了。” 　　“我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里熬上多久才能回家呢，我不委屈吗？” 　　她这么嘟囔着，心下想起刚才柏西落寞黯然的模样，还是有点儿不忍心。 　　…… 　　正如林夏所猜想的那样，苏瑜的确因为阿尔诺斯神魂受损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从在阿尔诺斯和尤利塞斯交手后的当天晚上，她便心神不宁了一夜。 　　隔天一早跟着洛亚上了之后，那一下午她都没什么气力。 　　――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欧文的魔药课结束后，苏瑜便准备回房间午休。 　　男人正在讲台上收拾着东西，余光瞥见了苏瑜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身后。 　　“那条小美人鱼今天怎么没跟着你身后？” 　　欧文的语气带着调侃，然而面上倒是一本正经。 　　众所周知，在A班最粘苏瑜的就是拉曼，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 　　好几次雷德想要约苏瑜一起去吃饭，但凡拉曼在，他都不能得偿所愿。 　　这样霸道的占有欲，想让人不印象深刻都难。 　　因此今天欧文没瞧见拉曼的身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询问了一句。 　　“今天天太热了。他缺水状态不大好，在外面待不了多久，所以提前回去了。” 　　苏瑜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节省气力一般。 　　刚才上魔药课的时候欧文就觉察到了她脸色有些苍白，状态也不对劲。 　　“你的状态看上去也没比他好多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瑜和欧文算是熟悉了不多。 　　没有最开始时候那样因为师生关系而拘谨疏离。 　　欧文径直走了过去，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他微微低头，伸手轻轻用手背碰触了一下苏瑜的额头。 　　“好凉。”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墨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我带你去治愈师那边看看，你现在的体温都快要和血族差不多了。” 　　欧文说着手轻轻搭在了苏瑜的肩膀，将她身子大半重量往自己身上落。 　　苏瑜很不舒服，也没什么力气挣脱，也就任由欧文扶着自己。 　　“没事，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 　　因为苏瑜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是无法用魔力探查的，为了避免到时候反噬到帮她检查身体的治愈师。 　　她摇头拒绝了欧文的好意。 　　“我的身体免疫魔力，就算你把我送去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来。” 　　欧文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那只搭在苏瑜肩膀上的手试探着渡了些魔力进去。 　　果不其然，刚渡进去便被弹开了。 　　他看着手上的红痕好一会儿，而后注视着苏瑜虚弱的样子。 　　欧文指尖微动，在苏瑜垂眸不注意的时候，手腕一动，黑色的魔气缠绕在了他的手指。 　　“别动。” 　　见苏瑜觉察到了什么下意识想要抬头的时候，欧文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力道不大，摁着她不让她抬头看过来。 　　苏瑜并不知道这一次欧文使用的并不是魔力，而是魔气。 　　除了神族使用神力之外，其他种族使用的是自身通过训练提炼出来的魔力。 　　然而其中魔族和血族例外，他们还有一种力量形态――魔气。 　　这是和神族的神力一样，独属于他们的与生俱来的力量和气息。 　　和欧文所猜想的一样，这具身体可能受神明庇佑，排斥旁人的碰触。 　　然而魔气却能轻易进去，无法避开。 　　――因为这是和神明相生相克的存在，和神力能够侵蚀魔族和血族一样，魔气也够侵蚀神明。 　　苏瑜感觉到一股霸道的力量在她周身运转，炽热凌厉。 　　但是身体的确要比之前好受许多。 　　欧文他看着苏瑜面色好些了后，怕人族受不住太多魔气，这才准备收回。 　　然而他在将魔气快要悉数抽离的时候一顿，不知觉察到了什么，又抿着薄唇不着痕迹地渡了些许进去。 　　欧文喉结微滚，放在苏瑜背上的那只手也如同被烫灼了一般收了回来。 　　“……今天下午你不用来上课了，好好回去休息下。” 　　不知道是不是苏瑜的错觉，她感觉欧文现在的声线要比刚才还要喑哑。 　　还有一丝不自然。 　　苏瑜也没精力探究什么，她稍微活动了下手腕，的确要比之前要有力气了。 　　“谢谢，我好多了。” 　　镜片之下欧文的眼眸闪了闪，并没有立刻回应苏瑜什么。 　　苏瑜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位置，那酸涩感让她浑身上下都不怎么舒服。 　　“苏瑜。” 　　欧文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墨绿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瑜。 　　“你之后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至少对你，我想我的魔药要比治愈术更有用。” 　　他唇角勾起，态度比起往日少有的要温和许多。 　　苏瑜被欧文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她微微皱了皱眉。 　　“……谢谢。” 　　“举手之劳。” 　　欧文声音放低了些，而后弯腰朝着苏瑜行了个礼。 　　优雅又轻慢，唇角的弧度也似笑非笑。 　　要是换做往日苏瑜脑子清醒的时候肯定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刚才欧文朝着自己行的是一个平礼。 　　且是男士对女士行的一个绅士礼。 　　只是苏瑜现在还是有些头疼，在欧文离开了之后，她这才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随即径直回了寝室。 　　拉曼在外面水池里泡着，并没有留意到苏瑜回来了。 　　因为太疲惫了，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拉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守在了她床边，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瞧见了少年趴在床边睡着。 　　苏瑜这么睡了一觉后，不知道是欧文给她渡的那股魔气还是因为受凉了。 　　她身上出了一身汗，汗津津的很不舒服。 　　她轻声下了床，然后弯腰将拉曼抱到了他松软的床榻之上。 　　给他盖好了被子后，苏瑜这才往一旁的浴室里去。 　　很奇怪，之前苏瑜觉着自己的身体还冷得如同掉入冰窖之中似的。 　　此时醒来又觉得如同火燎一般。 　　她扯了扯衣领，将浴缸里的水放满后，苏瑜直接褪去衣衫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了冰冷的水泽之中。 　　浸泡在了里面的同时，身体里的燥热得到了了缓解。 　　可又在不久转变成了寒冷。 　　一时之间苏瑜整个人似置身于冰火两重天里。 　　在苏瑜在水泽之中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窗外有风声而来。 　　她长长的睫毛沾染着水珠，稍微一动便滴落了下来。 　　苏瑜顺着声响看了过去，刚好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 　　“是柏西啊……” 　　苏瑜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声音有多沙哑，好似风夹裹着细沙拂过耳畔。 　　柏西其实从苏瑜回房间躺下的时候便在了，只是因为拉曼在，他并没有贸然进去。 　　他见苏瑜很是疲惫的样子，也不忍心吵醒她，便一直在外面等着她醒过来。 　　因为在外面，柏西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他见苏瑜醒来，又将拉曼抱到了床上之后，径直去了浴室。 　　哪怕在他眼里苏瑜如今是男性，金发的天使也没有偷窥别人洗澡的癖好。 　　他在外面院子里等着，等苏瑜从浴室里出来后他再进去查看下对方的情况。 　　里面的水声清晰入耳，连带着苏瑜细微的呻吟。 　　柏西耳根微红，他蹲在外面尽量让自己忽略里面的声响。 　　然而和天使的速度一样，他们的听觉也很敏锐。 　　他深吸了一口气，展开六翼将自己的身子包裹住，用羽翼将里面的水声和自己隔绝开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柏西试探着松开了羽翼，听到了苏瑜微弱的呼吸。 　　他心下一惊，连忙飞到窗口处去查看里面人的情况。 　　结果好巧不巧，刚好和苏瑜的视线对上。 　　月光清冷，从柏西身后映照进了浴室里面，落在了水泽之上。 　　苏瑜浑身都湿透了，面上也有水珠暧昧地顺着滑落在了线条优美的锁骨之上。 　　她很难受，身体忽冷忽热，意识也不怎么清明。 　　苏瑜眯着眼睛，这才看清了月下天使的面容。 　　“苏瑜，你没事吧？” 　　柏西尽量让自己不要往下看，只把视线落在苏瑜的脸上。 　　他薄唇微抿，看着她面上不自然的红晕后，低垂着眉眼说了声“失礼了”后。 　　这才轻轻推开了半开着透气的窗子。 　　那窗口不小，能够容纳柏西从外面稍微收敛着翅膀进去。 　　柏西刚一进去，苏瑜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 　　“你也要一起泡吗？” 　　她像是醉了酒一般，大大咧咧地起身为柏西腾了点儿位置。 　　柏西慌忙别开视线，身后的羽翼因为情绪波动较大而颤得厉害。 　　“你，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在外面等你洗好了再进来。” 　　他说着展开羽翼准备出去。 　　苏瑜直接伸手，从柏西背后一把将他给带进了浴缸里，顺带着揽进了怀里。 　　天使的羽翼浸泡在了水里，打湿了一片，笨重得根本没办法在飞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柏西恼羞成怒地推壤着苏瑜，试图挣脱她的束缚。 　　可是苏瑜的力气却出奇的大，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因为她是阿尔诺斯的半身。 　　对柏西有着天然的压制。 　　挣扎的同时，柏西的羽翼将浴缸里的水带起，溅了好些在苏瑜的脸上。 　　她不耐烦地将柏西往身边带得更近，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一只手直接碰触到了他的逆羽之上。 　　被碰触到了逆羽，柏西浑身骤然瘫软，跌到了苏瑜的怀中。 　　“安分点。” 　　苏瑜从背后将柏西抱在了怀里，其中有几片白羽漂浮在了水面上。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将下颌轻轻放在柏西的颈窝处蹭了蹭，身体里的燥热才稍微得到了缓解。 　　柏西呼吸乱了几分，不知道是因为被碰触到了逆羽，还是因为此时和苏瑜这般亲密。 　　刚才他可能还以为苏瑜是在捉弄羞辱他，如今柏西被苏瑜这样抱住他这才觉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热？” 　　“不知道。” 　　苏瑜声音闷闷的，见柏西不挣扎了这才稍微松开了些。 　　前几天她只是觉得浑身无力，今天力气是回复了，身体却开始忽冷忽热了。 　　准确来说是在欧文渡了魔气之后开始的。 　　欧文可能只是想帮苏瑜压制寒意可不想魔气太霸道，她身体更加燥热了。 　　柏西睫羽微颤，水汽氤氲之中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也沾染了些朦胧。 　　“……能让我看看吗？” 　　“渡魔力来查看？” 　　苏瑜觉得口舌干燥，她意识不清明，觉着柏西身上有一种气息很让人安定。 　　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面颊，哑声继续说道。 　　“不成，会伤到你的。” 　　柏西听着对方迷迷糊糊的声音，浸泡在水中的指尖微动。 　　他的魔力和神力都来自阿尔诺斯，因此苏瑜的身体不会排斥他。 　　“不会的。” 　　柏西这么轻声说着。 　　半晌，见苏瑜没有回应后，他抬起手凝了魔力打算探查一下她的身体状况。 　　柏西的手刚抬起，苏瑜反应很快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心下一惊，抬头看过去的瞬间，只觉一番天翻地覆。 　　一片阴影从他头顶笼罩下来，苏瑜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 　　苏瑜居高临下，直勾勾地注视着柏西的面容。 　　她的肌肤白皙如雪，水珠顺着滑落，最后隐没于水泽之中。 　　“我不是说了不行吗？” 　　她的情绪波动很大，和平常的她完全不一样。 　　更加暴躁，眉宇之间都沾染上了戾气。 　　苏瑜眯了眯眼睛，将挂在一旁的腰带取了下来。 　　金发的天使的双手被举高在了头顶，苏瑜压制着他，用腰带绑住了他的双手。 　　“这样你就不会乱动了吧？” 　　“放开我……” 　　柏西被苏瑜现在这充满戾气的样子给吓到了，一直尘封的记忆碎片也开始慢慢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他的身子不住颤抖着，浑身冰凉僵硬极了。 　　“苏瑜，求你，放开我……” 　　一滴水珠落在了苏瑜的手背之上，烫灼得她心下微颤。 　　苏瑜的意识清明了些许。 　　她抬眸看见了柏西将羽翼收拢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身体。 　　柏西蜷缩在羽翼里面，像在母亲怀里的婴孩一般。 　　他金色的发散在水里，紫罗兰色的眸子也染上了朦胧水汽。 第35章 （修） 　　好在夜晚时候人鱼一向睡得沉，两人的声音也一直被水声也遮掩。 　　拉曼对水声再适应不过，并没有被吵醒，只觉是平日在水池里睡觉耳畔流淌的那般。 　　甚至对他来说还有点儿催眠的效果――睡得更死了。 　　因为柏西的双手被举高绑在头顶位置，他那羽翼尽管收敛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也还是从上面留出了点儿空隙。 　　从苏瑜所在的位置，她稍微垂眸便能够看到柏西泛红的眼尾。 　　眼睫微动，水珠似人鱼的眼泪般暧昧的从发梢落下，最后隐秘地滑落在了羽翼深处。 　　她这下彻底清醒了，心里的那股子燥热也压下去了好些。 　　苏瑜抿了抿嘴唇，水珠也恰好在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入了她的唇齿。 　　“……抱歉。” 　　苏瑜的声音喑哑又低沉。 　　“我刚才是怕你乱动，伤到你。” 　　她见柏西没什么反应，便知道他被吓坏了，现在也没有缓过来。 　　苏瑜抬眸看了一眼柏西被自己用腰带绑住的双手，指尖微动，下意识伸手想要去帮他把束缚给解开。 　　然而她的手刚伸过去，柏西羽翼颤动，溅开的水花带着湿透的羽翼一并将苏瑜推到了另一边去。 　　不允许她靠近自己。 　　苏瑜怕自己强行靠近对方的反应只会更大，适得其反。 　　她顿了顿，而后往浴缸另一边角落位置退了一下。 　　在尽量和柏西保持一定距离后，她这才继续解释。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帮你松个绑。” 　　金发天使不知道听进去了苏瑜的话没有，他整个身子蜷缩在了羽翼之中。 　　柏西像是缺氧了一般，大口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了呼吸的平稳。 　　他紫罗兰色的眸子染着水泽，被束缚的双手动了下。 　　而后一抹浅白色的光亮之后，捆在他手腕之上的腰带松了开来，顺着他白皙的手腕缓缓滑落了下来。 　　这种程度的束缚柏西是能够自己挣脱的，只是当时苏瑜对他做的事情他太害怕了。 　　害怕到浑身僵硬无力，甚至连神力如何使用都忘记了。 　　这个时候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后。 　　柏西这才试着运转着神力，慢慢将手腕上的束缚给解开。 　　束缚解开后，柏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将羽翼更紧地包裹着自己，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从羽翼之间注视着对面浸泡在水泽之中的苏瑜。 　　苏瑜背靠着浴缸，手臂搭在边缘上，也没什么气力。 　　她也在留意柏西的状态。 　　在他呼吸没那么急促了之后，苏瑜这才试探着开口。 　　“你好些了吗？” 　　“……嗯。” 　　“那就好。” 　　两人这么说完后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们就这么直勾勾注视着对方。 　　在月色之下，气氛莫名显得静谧又暧昧。 　　最后是柏西先没忍住低头避开了苏瑜的视线。 　　他平静下来后也知道刚才苏瑜是因为怕自己被排斥魔力给伤到，并没有打算对自己做什么。 　　“你，你身体不会排斥我的魔力……” 　　金发的天使声音很轻，如羽毛轻拂一般，苏瑜听着耳朵也痒痒的。 　　“因为你和神主的魔力和神力都是一体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伤到我。” 　　“什么意思？” 　　苏瑜眼睫微动，微皱着眉看了过去。 　　柏西薄唇微动，想要给苏瑜解释清楚，然而觉得这件事由自己来说的话可能不大好。 　　毕竟这是阿尔诺斯和苏瑜两个人的事情，他要是擅自未经允许告知了对方，可能会让阿尔诺斯不高兴。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得空可以去一趟神殿。”“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想神主一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说到这里柏西这才想起了自己今天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苏瑜，你这几日身体除了无力之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尽管苏瑜很想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后她也怕再吓到柏西。 　　于是她也忍住了好奇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其他没什么了，就是今天……” 　　苏瑜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柏西，我问你一个事。你是说我的身体除了阿尔诺斯之外不能接受其他人的魔力？” 　　柏西微微颔首，而后又觉得这样回答有些不严谨，他又补充道。 　　“准确来说是神主一脉的魔力。” 　　“我是神主的神眷者，也可以为你渡魔力。” 　　“不过与神主魔力相克的也能渡，只是你虽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是……” 　　“但是什么？” 　　这一次柏西没有说一半藏一半了，他压低了些声音，神情也比之前要慎重许多。 　　“但是神主却会受到伤害。” 　　“神族是最受不得污秽的种族，就像之前我被魔血沾染了一样。” 　　“只是那么一点儿我就能伤成那样，更别提被魔气侵蚀本体了。” 　　苏瑜心下一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隔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柏西有些不安，他浸在水泽之中的羽翼动了下。 　　水波带起涟漪，一层一层得往苏瑜所在的方向推。 　　“总之先出去吧，这里面水太凉了。” 　　她说着手撑着浴缸边缘，也没什么避讳直接站了起来。 　　柏西连忙将羽翼遮掩着自己的视线，在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后。 　　过了一会儿，在没听到什么动静后这才看了过去。 　　苏瑜的头发湿透了，她用毛巾随便擦拭了下后留意到了柏西的视线。 　　她看到金发天使的羽翼湿了大半，衣衫和头发也是。 　　“你自己能把身上弄干吗？” 　　柏西点了点头，他从浴缸里走出来，在一片白光圣洁之中他浑身瞬间恢复了干爽。 　　连带着羽翼一起，好似从没有沾染过半分水泽。 　　他紫色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照着苏瑜的模样，她的头发和阿尔诺斯是一样的颜色。 　　只是两人的样貌一点儿也不像，很容易辨认出来。 　　“……需要我帮你吗？” 　　苏瑜擦着头发，但是发梢还是有水珠在往下面滴落。 　　她睫毛上也还带着水泽，听到柏西这话后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这个时候倒是不怕我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柏西的脸连带着耳根也染上了浅淡的绯色。 　　“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对于柏西毫无底气的辩驳苏瑜只是笑了笑，她知道对方脸皮薄，也没继续顺着调侃什么。 　　“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神殿吧。” 　　她没让柏西帮她弄干头发，只低头将衣领处剩下的两颗扣子不慌不忙地系上，形状优美的锁骨在衣衫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 　　“对了，你回去时候帮我给阿尔诺斯说一声。要是他不介意的话，明天我会来神殿拜访他一趟。” 　　听到苏瑜说要主动来神殿，柏西眼睛一亮，心下莫名有些高兴。 　　也不知道是因为阿尔诺斯还是什么，等到他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后，又慌忙压了下去。 　　“好，我回去后会转告神主的。” 　　她轻轻推开浴室的门，从一条两指宽的门缝中看向床上睡得正熟的拉曼。 　　苏瑜松了口气，回头对身后站着一直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的柏西说道。 　　“你从正门离开吧，别钻窗户了。” 　　那窗户口的大小虽然能够容纳柏西的身体，可苏瑜瞧着堂堂一个六翼的天使要从那里飞出去还是有点儿不忍心。 　　她说完之后便直接从浴室里面走了出去苏瑜脚步声放得很轻，刚准备回自己的床上休息的时候。 　　拉曼不知梦到了什么，哼哼唧唧了一声吼翻了个身子。 　　他睡觉一向不怎么老实，把之前苏瑜给他盖好的被子又给蹬开了。 　　苏瑜看见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刚才自己不舒服时候对方守在床边照顾她到睡着。 　　她唇角勾起，走过去低头轻轻将拉曼蹬开的被子给他掖好。 　　拉曼对苏瑜的气息很敏感，在苏瑜靠近的瞬间后他便觉察到了。 　　只是因为还在睡梦之中，少年只能完全凭借着感知胡乱摸索。 　　苏瑜的手被他给抓住了，随即连带着手臂也一并抱在了怀里。 　　拉曼柔软的脸颊眷恋地蹭了蹭苏瑜的手背，最后又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 　　没再像最开始时候那么折腾了。 　　苏瑜垂眸看着自己被对方抱住的手臂，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等到他稍微安静了后这才准备挣脱出他的束缚。 　　可她一动，拉曼便皱着鼻子，抱得也更紧了。 　　“唔，不准走……” 　　苏瑜不动了，认命似的任意着他这么抱着自己的手臂。 　　月色之下小美人鱼的睡颜宛若天使，柔软的金发轻轻搭在他精致的面颊之上。 　　她有点儿强迫症，看到了后指尖微动，忍不住伸手将拉曼的头发给别在耳后。 　　不想她的手刚碰触拉曼的面颊，小少年便凑近蹭了蹭她的手。 　　酥酥麻麻，温软一片，让苏瑜身子一僵。 　　太会撒娇了。 　　对于苏瑜这种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人来说，这种无意识的撒娇简直是一大杀器。 　　她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不自然地咳嗽了下，看着拉曼柔软如花瓣的嘴唇，手痒痒的想要碰触一下。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的时候，苏瑜意识到柏西还在。 　　她下意识顺着刚才柏西所站着的方向看去，然而苏瑜刚抬眸。 　　羽翼扇动带起的风恰好拂过她的面颊，此时已然没了柏西的身影。 　　只有几片白羽从半空之中缓缓飘落在了苏瑜的手边，而后便是满屋的月色皎洁。 　　不知道是不是苏瑜的错觉，柏西刚才似乎走得有些急了。 　　因为柏西回来的太晚了，林夏等到傍晚时候便只有先回学院了。 　　她走之前让伽尔帮忙继续等着，有什么事直接来学院找他。 　　银发的天使也很着急。 　　柏西是中午时候走的，结果这会儿都还没有回来。 　　伽尔在主殿外面来回踱步，里面药神也还在为阿尔诺斯诊治，这边柏西又没回来。 　　也不知道这么来回走了几圈，伽尔这才终于感知到了柏西的气息。 　　金发的天使刚一落地，伽尔便小跑着过去询问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苏瑜出了什么事啊？” 　　不提苏瑜还好，一提到苏瑜柏西脸不知怎么得沉得厉害。 　　下意识想起了苏瑜碰触拉曼的画面。 　　柏西觉得大约是因为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 　　他被影响了，忍不住想要亲近于她。 　　“她温香软玉在怀，再好不过了。” 　　伽尔一愣，没太明白柏西这话里的意思。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柏西便径直往主殿那边过去了。 　　不过在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 　　“药神大人是之前有事，现在才刚来神殿吗？” 　　柏西的潜意思是在询问伽尔为什么药神诊治个身体状况会诊治这么久。 　　伽尔一下子被转移了话题，也没再继续追问刚才的事情了。 　　他薄唇微抿，眉头也紧皱着，而后摇了摇头。 　　“不是，药神今天这是第二次来神殿了。” 　　“本来我刚请他过来的时候他看着说还好，可他前脚刚走，神主突然咳血了。” 　　“然后我连忙又把他请过来了。” 　　伽尔声音里带着哭腔，抬起手，用手背擦拭了下眼泪。 　　“柏西，你，你说这一次神主会不会撑不住重新换代啊？” 　　柏西没想到自己就出去了半天，阿尔诺斯的身体状况竟然更糟了。 　　“你别多想。我先进去看看，问一问药神大人神主如今的情况。” 　　“如果真的撑不住了再做换代的打算也不迟。” 　　柏西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阿尔诺斯。 　　他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在看见柏西他们进来的时候这才掀了下眼皮看了过来。 　　药神是神明之中少有的老者，花白的胡子将他的嘴唇遮掩了个完全。 　　他的眼睛是棕褐色的，此时上面正凝着神力查看着阿尔诺斯的神魂情况。 　　“药神大人，神主他的身体您有把握医治吗？” 　　“神魂都不全，怎么医？” 　　药神的声音很沉，他皱着眉看着昔日不败的光辉如今这般虚弱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他身上的伤并不难治疗，只是他如今一日神魂不全，那他的身体便脆弱如薄纸。” 　　“神魂稳不住，神力也凝不了。其实只要阿尔诺斯不乱来这么安安分分待在神殿里其实挨到千年后换代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我看难。” 　　他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摇头说道。 　　“先不说他本身就是个好战分子，再加上他这千百年来得罪了这么多神明。正统神也就算了，大多不会趁人之危。可邪神就说不定了。” 　　“我数数啊。火神五百年前被阿尔诺斯打碎了牙，河神的婚事好像也被他搅黄了好几次……” 　　“胡说八道什么老家伙！” 　　阿尔诺斯还没等对方说完就给气得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什么在你们嘴里都成我的问题了？火神那小子不烧了我衣袍老子打他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干？还有河神那叫婚事，那叫强抢民女，好几次抢的还是我的信徒！” 　　药神捋着胡子淡淡瞥了阿尔诺斯一眼，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柏西。 　　“瞧，又得罪了一个。” 　　“得亏老夫有医德，不然他别治了，我今天就能把他毒死。” 　　“你这老东西！你，咳咳咳咳！” 　　“神主！” 　　伽尔和柏西连忙上前扶住他，顺着他的背轻轻拍着。 　　“您现在身体不好，您别动怒，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要是阿尔诺斯身体没出状况还好，药神肯定说话会有所忌惮。 　　毕竟他也不想竖着进去横着出去。 　　“行了行了，要想不准备后事就赶紧去把他丢失的那部分找回来，不然到时候你们整个神殿都得遭殃。” 　　药神收拾着东西起身，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好意提醒了一句。 　　“火神河神这种小虾米，你们神主就算是残废了也能靠神力压制，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你们别忘了他的死对头，他们两个的属性可是相生相克的。” 　　“毕竟光明越微弱，黑暗越强。” 　　“神魔大战的时候阿尔诺斯不过是被他给砍断肋骨而已，他可是被你们神主切了半颗心脏。依照魔族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阿尔诺斯现在这副德行，有他好受的。” 　　药神的话虽然句句不中听，却又句句在理。 　　绕是阿尔诺斯被气得吐血也没办法反驳一句。 　　柏西怕阿尔诺斯给气得背过气，连忙将神木香点燃。 　　清冷的香气这才让神明稍微心情平复了下。 　　“神主其实也不是尽是坏事。至少我们知道您缺失的部分神魂就是苏瑜，只要她愿意接纳您，您就不会有事。” 　　伽尔一边拍着阿尔诺斯的背，一边安抚着。 　　提到苏瑜，阿尔诺斯又烦躁又委屈。 　　“哪有那么容易，她对我毫无亲近之意。要是她真的因为我们互为半身而有那么一点儿在意我，她早该来看我了。” 　　黑发金眸的神明少有这般落败，他不知道是虚弱无力还是心情不愉，耷拉着脑袋靠在枕头上。 　　“明明我和她心意相通。她只要有那么一瞬间想想我，就一定能够听到我的心声。” 　　“就一定知道我在渴求于她。” 　　柏西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阿尔诺斯这样失落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轻轻为孩子气的神明掖好被子。 　　“神主，你先好好睡上一觉。” 　　“没准明天她就听到你的心声赶来神殿了呢？” 　　柏西并没有把明天苏瑜会来神殿的事情告知给阿尔诺斯，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阿尔诺斯没把柏西的话当回事，只闷闷地躺下将被子重新盖好。 　　连同脑袋也一并遮掩了完全，只留下一缕黑如檀木的头发。 　　伽尔和柏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叹了口气，轻声带门离开了主殿。 　　苏瑜当天晚上的确因为柏西所说的话想起了阿尔诺斯，可好巧不巧，他刚好睡着了。 　　其中心声说了什么，苏瑜并没有感知到。 　　只觉得对方如今身体很是虚弱疲惫，连呼吸一次都好像要耗尽全部气力似的。 　　苏瑜觉得，对方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自己。 　　准备来说是自己对欧文毫无提防，这才间接害了阿尔诺斯。 　　“和神力相克的力量？那应该是魔族的魔气了。” 　　趴在桌子上的雷德眉眼恹恹，在听到苏瑜问话后这才勉强打起了点儿精神。 　　狼人和血族一样，是昼伏夜出的种族。 　　只是他们没有血族那么畏惧阳光，顶多的白天很容易犯困而已。 　　在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呵欠后，少年这才坐起撑着下颌继续给苏瑜解释。 　　“其他神明受魔气侵蚀还好，并不会多严重，用圣水净化一下休息几日就好了。” 　　“不过光明神不成，他的神力最纯粹，和魔气是相生相克。一旦侵蚀到了神魂可能就得大病一场了。” 　　魔王阿莱瑞和光明神阿尔诺斯是黑暗与光明的化身，他们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不能从对方手中讨到什么好处。 　　正是因为这相生相克的绝对属性，自神魔大战契约签订之后才能相互制约平衡。 　　才能维持百年以来的大陆和平。 　　“苏瑜，你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而已。” 　　“是吗……” 　　雷德眯了眯眼睛，显然没有将对方这个回答当真。 　　不过他没有戳穿，只是打着呵欠继续趴在桌子上酝酿睡意。 　　“反正这种事情你了解个大概就好，别深入。尤其是别和魔族什么的扯上关系。” 　　“他们的魔气霸道着呢，你这小身板肯定受不住。” 　　苏瑜张了张嘴刚想要回应什么，然而她余光瞥见了从教室走廊处走过的一抹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欧文。 　　她眼神微冷，趁着课间休息起身径直走出了教室。 　　“欧文老师。” 　　苏瑜唤住了欧文，见对方停下后，她走过去在他面前半步的地方停住了。 　　他们现在楼梯口的位置，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苏瑜抬眸对上了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她眯了眯眼睛，面上情绪还算平和。 　　“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借一步说话。” 　　欧文抬起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对上苏瑜的视线，清晰地注意到了她眸子里的凛冽寒意。 　　“看来应该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 　　“你配合的话，我想应该会很轻松。” 　　他勾唇笑了笑，余光往一旁楼梯拐角处落。 　　欧文抬起下颌，示意苏瑜去那边。 　　“马上要上课了，就在这里说如何？” 　　苏瑜顺着看了过去。 　　“我都可以。” 　　“只要你坦诚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想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还没等欧文反应，苏瑜便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往楼梯口带。 　　她抱着手臂，阴影落在欧文的身上。 　　光影之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苏瑜，你这么对待老师是不是太粗鲁了点儿？” 　　欧文整理着被苏瑜弄得有些褶皱的衣衫，镜片之下那双眸子里淡泊一片，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说吧，你找我来究竟想问什么？” 　　“你昨天是故意的还是单纯只是想要帮我治疗？” 　　“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啊。” 　　他唇角的弧度未变，似笑非笑。 　　“我想没有一个老师会恶毒到去害一个学生。” 　　“你当时不也觉得舒服很多不是吗？” 　　苏瑜抱着手臂，她注视着对方的神情变化，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常。 　　“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知道渡给我魔气会伤害到阿尔诺斯吗？” 　　欧文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 　　他不慌不忙地擦拭着镜片，动作优雅又从容。 　　“你说呢？” 　　“比起他所做的，我想这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礼而已。” 　　“你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他抬起手摩挲着下巴，很是疑惑地看向苏瑜。 　　“奇怪，你又不是他的信徒，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好了既然没什么要问的了，我就先回去备课了。” 　　苏瑜见他要走，直接上前拽着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往身后的墙面撞去，她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霜雪一般冷冽。 　　欧文一惊，下意识想要魔力将苏瑜推开，然而不知怎么回事。 　　被苏瑜碰触到的同时，他像是被消去了魔力一般，连气力也使不出来。 　　苏瑜将他抵在墙角，手摁在他的肩膀之上。力道很大，隐约甚至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有说让你走吗？” 　　她这么说着抬眸直接撞进了对方那双墨绿色的眸子。 　　他面上没有丝毫慌乱，神情晦暗冷漠。 　　然而这一切的淡然只维持了一瞬，等到他觉察到了苏瑜身上的骤然压制着自己的神力后他怔住了。 　　欧文瞳孔一缩。 　　墨绿的眼眸里清晰映照着一抹异色，在这个相对昏暗的角落分外耀眼。 　　苏瑜的眸子没了原本的色泽，取而代之的是夺目到让人心悸的金色。 第36章 　　楼梯拐角口是一个死角，至少在走廊走动的人不仔细看是没法留意到这边的情况的。 　　苏瑜将欧文抵在墙角位置，明明没感觉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可男人却没有办法挣脱开来。 　　她顿了顿，在觉察到欧文脸色越发苍白的时候收敛了下。 　　苏瑜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对方是诺亚学院少有的授予爵位的大魔导师，又是A班的班导师。 　　之后只要还在学院他们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咳咳，你，你和阿尔诺斯究竟什么关系？” 　　在苏瑜松开对欧文的束缚的同时，欧文在稍微平复下呼吸后这般沉声质问对方。 　　之前他用魔气探知过苏瑜的身体情况，是个免疫魔力的特殊体质。 　　当时欧文并没有将其往阿尔诺斯身上多想，他以为只是因为苏瑜身上没有信仰之力，所以这才接收不了魔力。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他自己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欧文和苏瑜一样，起初是没有魔法天赋的。 　　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他又和苏瑜不大一样。 　　苏瑜的确没有魔法天赋，不过却能从其他方面获取魔力。 　　毕竟她这样纯粹的灵魂是被众神明偏爱的，只要她愿意去信仰，别说魔力和神力了。可能像林夏那样的半神格的传承都能得到。 　　然而欧文却不同，他没办法靠信仰神明去获取神力和魔力。 　　他是个半魔，是不可能被正统神明承认的污秽存在。 　　就和之前雷德所说的一样，欧文为了得到力量，的确算是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恶魔。 　　诺亚学院是一个能够接纳任何种族的学院，半魔也好，半血族也好，至少在表面上是被允许存在的。 　　而像欧文这样的强大的半魔，只要是为帝国效忠，授予爵位封地也未尝不可。 　　“我的感知不会出错，你身上并没有信仰之力。你应该是个无信仰者才对。” 　　和阿尔诺斯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苏瑜本人也不知道。 　　苏瑜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从欧文的墨绿色的眼睛里，注意到了从自己这里映照过去的那抹金色。 　　和之前在神殿第一次见到阿尔诺斯时候一样，苏瑜曾不受控制地抬头看了过去。 　　撞进了少年神明眸里那璀璨耀眼的金色星河。 　　“……我和他什么关系和你没任何关系。” 　　结合前后情况来看，苏瑜大致上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般虚弱。 　　在魔气对神族天生相克的同时，神力也同样对魔族也绝对的压制作用。 　　就像现在，苏瑜身上属于阿尔诺斯的神力压制得欧文近乎无法动弹。 　　“今天只是一次警告。毕竟你现在还是我的老师，我不希望我们两个之间闹得这么不愉快。” 　　欧文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怎么把苏瑜这话听进去。 　　“呵，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情况算是愉快的吗？” 　　苏瑜掀了下眼皮，余光瞥到了掉在地上的眼镜。 　　“至少在我看来还是能表面维持下师生关系的。” 　　她弯腰伸手将那金边眼镜捡了起来，金色的链子搭在她的手背上。 　　冰冰凉凉的，让苏瑜有那么一瞬的清明。 　　欧文浑身被神力压制着没什么力气，他背靠在墙壁之上，额前细碎的头发也搭在眉眼之间。 　　他的手撑在一边的栏杆上，手背之上有青筋凸起。 　　显然欧文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受。 　　苏瑜将眼镜上面沾染的灰尘吹了吹，走过去轻轻将其架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之上。 　　“快上课了，老师赶紧回去吧。” 　　“所以你是想当做无事发生？” 　　青年语气很淡，要不是此时他脸色依旧苍白可能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情况。 　　他竭力克制着对苏瑜神力本能的排斥感，抿着薄唇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苏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听到这话后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她的视野不知怎么的有些模糊，但是表面并没有显露出来。 　　“当然不是。” 　　“我今天会去一趟神殿，如果阿尔诺斯的情况比我想的要糟糕，我可能还会来找你。” 　　他是半魔，苏瑜身上的是与他相克的神力。 　　哪怕是魔王阿莱瑞面对着苏瑜也不能保证不受丝毫影响。 　　欧文噎住了，他知道如今自己和对方硬碰硬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沉着脸色，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径直走出了楼梯口处。 　　苏瑜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她眯了眯眼睛看向欧文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等到确认了对方离开后，苏瑜这才准备回教室。 　　然而刚走了一步，眼前一黑。 　　她感觉自己似乎堕入了无尽的深渊，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暗得连光亮都感知不到。 　　“苏瑜？苏瑜？” 　　苏瑜虽然这个时候看不到了，但是她感觉到面前有风拂过她的面颊。 　　“洛壬？” 　　“是我。” 　　金发碧眼的精灵在用手轻轻朝着苏瑜面前挥了挥之后，发现她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走过去不着痕迹地扶住了她，将苏瑜往一旁的休息室带。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看不见了？” 　　洛壬所在的班级就在A班旁边不远位置，精灵的五感一向敏锐。 　　在欧文的气息与苏瑜的气息交叠的时候，他便有些留意了。 　　尤其是在感知到一阵熟悉的神力波动的时候。 　　“……是欧文对你做了什么吗？” 　　洛壬声音压得很低，清冷的声线带着料峭的寒意。 　　“听你这话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 　　“能够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人，我并不觉得他会有多少下限。” 　　洛壬垂眸注视着苏瑜，见她只是短暂失明，身上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之后心下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在视线重新落到苏瑜黯淡的双眸时候，他面上又覆上了一层霜雪。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苏瑜摇了摇头。 　　“和他没关系，这应该是另外的原因造成的。”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并没有和洛壬细说。 　　“你先把我扶到休息室去，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 　　洛壬见苏瑜不打算说，他也没勉强。 　　他怕苏瑜摔倒，便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虚放在她的腰间。 　　这样她身体大半的重量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们精灵都这么温柔吗？” 　　苏瑜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温热，唇角勾起这么轻声反问了一句。 　　洛壬一顿，碧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 　　“都？” 　　“你叔叔也这么扶过我，在我练习虚脱之后。” 　　金发的精灵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白皙的肌肤在窗外透过的阳光之下显得一片雪色。 　　“他对我可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之前跟着他练习弓箭的时候，我就算累到昏倒，隔天清醒后也是自己走回家的。” 　　“是吗？” 　　“可能因为我是人族吧，没你们精灵族那么得天独厚的体质。” 　　洛壬刚想要说什么，前面有一阶台阶他刚看到还没来得及提醒苏瑜。 　　她没注意，脚一下子踩空了，身子往自己身上靠了过来。 　　洛壬一惊，连忙伸手扣住了她的腰。 　　这么一碰，那纤细温软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动，烫灼得似碰触到了岩浆一般。 　　“你……” 　　“抱歉，不小心踩空了。” 　　“没事，是我没及时提醒你。” 　　洛壬喉结微滚，眼神晦暗的往苏瑜的身上落去。 　　不仅是因为苏瑜的腰纤细得不可思议，还因为刚才两人贴身的接触。 　　只隔了单薄的衣料，他感知到了一些很微妙的东西。 　　“……苏瑜，你是女孩子吗？” 　　刚走了几步的苏瑜脚步一顿，循着声音看向洛壬所在的方向。 　　她歪着头，对洛壬突然这么一句很是疑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腰很细，不像个男孩子。还有，还有……” 　　这还是苏瑜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话这么结巴的时候。 　　她唇角勾起，想起刚才两人算是零距离接触了下，下半身也是。 　　“你猜的没错。” 　　洛壬对人族并不了解，他只能辨别他们的性别，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听到苏瑜这样算是承认了，他瞳孔一缩，尽管隐约猜到了可心里还是很震惊。 　　他薄唇微抿，掩藏在金发之中的耳尖也泛红了好些。 　　“可，可是，你应该是男的才对啊。” 　　洛壬一边说着，一边视线很是隐晦地瞥了苏瑜上半身那里。 　　“之前在森林泉水里，你的衣服被浸湿了，我，我看的很清楚……” 　　“王子殿下，你难道不知道人族里有一些女孩子几乎是没胸的吗？” 　　“……真的？” 　　“咳咳，真的。” 　　苏瑜实在没忍住，在快要笑出声的时候抬起手握成拳抵在了唇边。 　　“不过我并不是如此，我是被施加了禁术导致的。” 　　苏瑜从来没有把自己是女生这件事当作什么秘密，只是因为身上用了密术遮掩了一部分特征，所以解释起原因来很麻烦。 　　但是她知道洛壬是一个不会怎么过问别人隐私的人，在面对他的询问的时候也没多想，很坦然的承认了。 　　果不其然，在苏瑜轻描淡写提了这么一句禁术之后，洛壬并没有继续询问什么。 　　他现在的手放在苏瑜的腰上，另一只手又搭在她的肩膀。 　　洛壬想要收回也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耳根上的红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壬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最后又小心翼翼将手重新放在了苏瑜的腰间。 　　“……我先带你去休息室。” 　　洛壬睫羽之下那碧色的眸子染上了浅淡的羞赧，面上也似扫了一层胭脂般，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还有，你放心……” 　　“我会负责的。” 　　“……？” 第37章 　　苏瑜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大碍，大概是突然使用了过强的神力导致了身体无法负荷。 　　这才造成了短暂的失明。 　　于是她在休息室里休息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教室。 　　这节课是基础课，讲的无非是一些魔法属性和简单的咒语使用。 　　苏瑜早在之前没来诺亚学院的时候便在书架上翻阅过了，虽然不能使用魔法，这些知识却也过目不忘地记在了脑子里。 　　“苏瑜，你刚才找欧文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就是昨天的魔药课还有些不懂的地方，然后看到了就过去请教了下。” 　　鸦青色发的少年眉眼很淡，他没有反驳什么，却也没有表现得多相信就对了。 　　“那你下次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请教他的话别单独去，我陪你一起。” 　　“你一个人族，而且还是个没魔力的，和他这个半魔待在一起太危险了。” 　　苏瑜知道雷德是为自己好，她弯着眉眼笑了笑。 　　“好，我下次尽量不和他单独待一起。” 　　少年见对方没有敷衍自己，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拉曼伸手将苏瑜拽到了自己身边。 　　“苏瑜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这里是我的地盘，欧文不敢对她做什么的。” 　　拉曼一直和雷德不对付，金发的少年狠狠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后，又转过来对苏瑜说道。 　　“虽然我不喜欢雷德，但是我觉得这一次他说的没错……” 　　“欧文之所以被允许在诺亚学院授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魔王阿莱瑞。” 　　“他是阿莱瑞的左右手，在诺亚学院主要负责教授魔族和半魔族的学生。血族的还好，可以在夜晚和他们避开，但是魔族不畏惧白昼，我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 　　毕竟欧文背后依仗的是魔王阿莱瑞，诺亚学院的高层也得罪不起。 　　所以就算是欧文做了什么，只要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这边学院和帝国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到这里拉曼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薄唇微抿，压成了一条直线。 　　“苏瑜，要不我去王宫调个圣骑士过来保护你吧。他们誓死效忠帝国，绝对信得过。” 　　圣骑士是隶属于帝国的骑士团之中最高级别的骑士。不归神殿管辖，是完完全全效忠于王族的。 　　苏瑜听后下意识想起了之前卡罗所说的，帝国的骑士大多都出自于诺亚学院。 　　如果说天使是个最为纯粹的种族的话，那么骑士便是最为忠诚的存在。 　　和魔法效力所束缚的契约不同，他们完完全全忠于本心。 　　他们自宣誓成为骑士后便将肉身乃至灵魂，悉数献给了效忠的主人。 　　苏瑜见拉曼并不是在开玩笑，而后摇了摇头，严肃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用了。正如你所说，这里是学院。欧文是个聪明人，他是不会也不可能对我做什么的。” 　　反倒是他害怕自己对他做什么才是。 　　苏瑜也发现了――阿尔诺斯的神力，可能除了魔王阿莱瑞之外没人能够抵挡得住。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撞上阿莱瑞，任何魔族在她这里都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因为被阿尔诺斯的神力所伤，欧文下午的课也缺席了。 　　之后听希尔薇说他好像是身体不舒服，所以这几天请了假回去休养，魔药课暂时会找其他班的老师代。 　　苏瑜对此并没有多在意，等到放学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出教室门，便瞧见了外面一抹熟悉的身影。 　　“老瑜，老瑜……” 　　林夏见周围没什么人了，压低着声音朝着教室里头唤。 　　“林夏，你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羞，成天扒着教室门外面找苏瑜做什么。” 　　“还什么老瑜老瑜的叫，难听死了。” 　　金发的少年见到林夏就烦，下意识走到苏瑜前面挡住了她的身影。 　　“嘿，苏瑜是我朋友我来找她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了我都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倒先找我茬了。” 　　“你什么意思？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我有什么好说的？” 　　拉曼皱着眉不满地上前推壤，想要将林夏赶走。 　　“诶诶诶！拉曼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了啊，我本来想着你好不容易在苏瑜那里提升了那么点儿好感度这才不打算说破的，你要是再赶我走，我就把你之前分班时候问你妈讨要的那个福泽药水的事情全抖出来……唔？！” 　　少年慌了，连忙施了个禁言术堵住了林夏的嘴。 　　“你，你不许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去给神官告状，说你不认真学习，让他们罚你每天抄圣书！” 　　拉曼压低了声音奶凶奶凶地警告着林夏，少女惊了。 　　她知道对方本性是个小恶魔，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恶魔。 　　“你们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呢？” 　　苏瑜收拾好了东西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拉曼和林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 　　这是两人的日常了，她并没有多在意。 　　“没，没什么。” 　　因为苏瑜过来了，拉曼也不好再继续给她禁言了。 　　林夏试着张了张嘴，在发现拉曼给自己解除禁言后连忙跑过去抱住了苏瑜的胳膊。 　　“老瑜啊，你可得保护我啊。他刚才还说要告我状，我冤啊。” 　　拉曼气得憋红了脸。 　　他瞪着林夏警告她不许乱说话的同时，又怕苏瑜真的相信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再说什么。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招惹你。”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气得腮帮鼓鼓的少年。 　　显然，听到苏瑜说自己和林夏差不多后，他心情并不是多好。 　　苏瑜笑了笑，伸手轻轻戳了戳拉曼的脸颊。 　　一戳，气就漏了出来，很是可爱。 　　“好了别生气了，到时候又给气糊涂了。” 　　“你吃了晚饭就回房间待着，我要去神殿一趟。” 　　“那我跟你一起去。” 　　拉曼话音刚落，一旁的林夏连忙制止了。 　　“不行不行，神主说了只让苏瑜一个人去。你要是跟去了指不定被扇飞进池子里，成个落汤鱼呢。” 　　虽然拉曼并没有见过阿尔诺斯，可以前听他父王提起过光明神。 　　说他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帝国周围的大小神明都很怕他。 　　“……那好吧。晚上很危险，你尽量早点回来啊。” 　　直到林夏和苏瑜离开了诺亚学院往神殿方向走去的路上，她还在不住地搓着胳膊。 　　“天啦，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等着人怜爱的人真的是拉曼吗？老瑜，你打我一拳，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我看拉曼平日大多时候都挺乖的，除了偶尔和班上一个狼人同学怼一怼之外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也是在你面前装乖。” 　　林夏不满地嘟囔着，用手肘撞了苏瑜一下。 　　“他总欺负我，背地里蔫儿坏。我们这么多年闺蜜了，你不信我信他？” 　　“别哼哼唧唧了，我又没说不信你。正因为我对你太了解了，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也没少欺负回去。” 　　苏瑜挑了挑眉，抬起手捏了一把林夏的脸。 　　“嘶，疼疼疼，轻点儿轻点儿。” 　　林夏被捏疼了，刚想要伸手还击回去，结果发现已经走到神殿门口了。 　　抬眸一看，便瞧见了门口站着的金发紫眸的大天使。 　　之前因为苏瑜，她和柏西起了些争执。两人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在冷战。 　　同样的，她已经避开好些日没有和对方碰面了。 　　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撞上，林夏显然有点儿心虚。 　　她见苏瑜没注意，连忙伸手掐了苏瑜腰一把。 　　苏瑜一顿，顺着林夏的暗示掀了眼皮看去。 　　结果视线刚和柏西撞上，他耳根一红，别开脸生硬地避开了苏瑜的视线。 　　“……从这边直接走过去就到主殿了。” 　　“神主说只让你一个人进去，我就不领你去了。” 　　苏瑜知道他面子薄，估计还在意昨天浴室里的事情。 　　她也没说破，只微微颔首便径直往主殿方向过去了。 　　林夏见苏瑜走了，也不想和柏西待一起。 　　然而她人转身刚走了一步，身后的人便沉声唤住了她。 　　“圣女殿下。” 　　“干，干什么？” 　　“……你是拉曼王子的未婚妻。在婚约没解除之前，我想你最好还是尽量和异性适当保持些距离。” 　　金发的天使薄唇微抿，身后的羽翼不自在地动了下。 　　“毕竟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神殿。” 　　林夏听明白了柏西言下之意，她刚想要说“苏瑜又不是男的”。 　　可想起刚才他和苏瑜视线对上时候的反应，而后勾唇笑了笑。 　　“我刚才摸了苏瑜的腰。” 　　她看着柏西皱着的眉头，心下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林夏走过去压低了声音继续对对方说道。 　　“柏西，你知道吗？” 　　“什，什么？” 　　“她的腰又细又软。” 　　林夏的话让柏西一阵耳热，他没有羞恼也没有生气。 　　而是下意识想起了昨夜苏瑜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时候，肌肤隔着衣料贴着他的身体。 　　他慌乱之中手动了一下，恰好碰到了苏瑜的腰。 　　在林夏以为自己刺激到了对方，而后得意洋洋的一蹦一跳离开的时候。 　　半晌，柏西这才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根。 　　柏西身后的羽翼颤了下，宛若被苏瑜碰触时候反应那般敏感。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闪烁着柔软的眸光。 　　这还是头一次，柏西在想起人族的时候，没有那样的抵触和厌恶。 　　半晌，在林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后。 　　柏西薄唇微启，喑哑着低声开口回应。 　　“……我知道。” 第38章 　　和第一次来神殿时候不一样，虽然之前里面也没有任何人阻拦她，也没有任何人对她有轻视之意。 　　可苏瑜也知道当时是因为柏西领着她进神殿的，哪怕那些神族的人并不怎么喜欢人族，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柏西并没有跟来，苏瑜从大门口到往主殿的一路上，但凡碰到了神官或者侍女什么的他们都会恭敬地朝着她行礼。 　　这有些不合礼数。 　　――至少神族之人不该这般恭顺的对待一个人族。 　　苏瑜很想要询问这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是林夏的朋友了，还是因为阿尔诺斯的吩咐。 　　可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恭敬又疏远，好像生怕多说一句什么得罪了她似的。 　　她见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些怕自己，于是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主殿外面没有什么人，除了在那边用圣水净化四周的天使之外。 　　这里算得上是神殿之中最为僻静的地方了。 　　之前时候苏瑜就发现了阿尔诺斯喜欢清净，准确来说是不喜欢和外人接触。 　　他洁癖很严重，讨厌一切污秽肮脏。 　　从始至终，真正能够贴身侍奉他的可能只有柏西和伽尔两人了。 　　想到这里苏瑜顿了顿，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 　　白皙修长，至少肉眼上来看是看不出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她正准备推门进去，却还是收了回手。 　　毕竟之前阿尔诺斯单单是碰触一下自己就已经很嫌弃的让她去清洗了，现在苏瑜又是下了课径直赶过来的。 　　一路上和好些外族的同学接触过，不免沾染了些他们的气息。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着还是尽量保持干净免得又把那位暴躁的神明给惹怒了。 　　毕竟她一个人族，对上神族总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苏瑜此时正站在门口位置，余光不自觉往那边亭子处用圣水净化四周的天使身上落。 　　她打算去借她们一点儿圣水，净化一下身上的气息之后再进去。 　　可苏瑜刚转身准备过去的时候，主殿里面神力骤然产生了波动。 　　外面的天使瞬间感知到了，吓得连忙俯首在地。 　　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打扰了阿尔诺斯休息，低着头虔诚请求着对方宽恕。 　　“……进来。” 　　里面传来的声音低沉，仔细听还能听出盛怒之下的克制。 　　应该是对她说的。 　　苏瑜这么想着，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回头柔声对阿尔诺斯说道。 　　“我去净……” 　　“不准去。” 　　阿尔诺斯从苏瑜到达神殿门口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他一直在等着她往主殿这边过来。 　　可他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到主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她不知为何突然转身准备离开。 　　他很生气，又很委屈。 　　明明在柏西告知他今天苏瑜会来神殿看望他的时候他心里那么高兴。 　　结果对方来了又不进来，甚至还疑似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离开了。 　　阿尔诺斯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浑身又疼又难受。 　　见苏瑜要走，他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我让你进来你没听到吗？” 　　这个语气和最开始见到阿尔诺斯时候一样，傲慢又无礼。 　　但是苏瑜总觉得他好像很怕她转身就走似的。 　　她微微皱了皱眉，想起之前林夏给她说的事情。 　　林夏说之前因为自己气息和阿尔诺斯很像，她把对方当做了自己想也没想就扑上去了。 　　阿尔诺斯因为嫌林夏脏，直接一袖子把她扇到了池子那边。 　　林夏说这件事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苏瑜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她权当吐槽加诉苦一股脑给苏瑜说了。 　　苏瑜当时没多想，现在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却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如今她担心自己就这么进去了等会儿阿尔诺斯也嫌她脏给自己一袖子挥出来。 　　“我刚从学院那边过来，总院各个种族的人很多。” 　　“其中还有你们神族最不喜欢的魔族和血族，你确定就这么直接让我进来了？” 　　阿尔诺斯听到这话后一顿，手不自觉攥着床单，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进来。” 　　“里面有圣水。” 　　他实在怕苏瑜改变主意直接走了，虽然他很不愿意魔族的气息进入主殿。 　　可阿尔诺斯还是忍耐着，让苏瑜先进来。 　　苏瑜听着他好像的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想着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于是也没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了。 　　刚一进门苏瑜便嗅到了比之前时候更加浓重的神木香的味道。 　　她循着看了过去，发现竟然点了三根。 　　氤氲的烟雾将里面都给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似的，让人瞧不真切。 　　苏瑜下意识往神座之上看，没瞧见那个黑发金眸的神明后，又往里面再继续走了几步。 　　还没来得及看到阿尔诺斯的身影，便先听到了他低低的咳嗽声音。 　　“神主……” 　　“我说过，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换做是平日时候苏瑜是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唤他名字的，只是她听着对方语气的虚弱，也不好再继续逆着他的意思干。 　　“……阿尔诺斯。” 　　“嗯。” 　　阿尔诺斯这声应答低沉喑哑，带着鼻音，听着像是被安抚之后变得温顺乖巧的大猫。 　　很明显的，在苏瑜唤了他名字的那一瞬间，阿尔诺斯的情绪变得平和起来。 　　没有开始时候那般烦躁。 　　“你怎么还在外面傻站着，我有那么可怕吗？” 　　苏瑜抬眸看了一眼里面，床帘轻薄，在阳光之下能够清晰看到上面繁复的纹路。 　　应该是神族之中独有的。 　　“你在床上，我这么贸然进去不大好。”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让你进来就进来哪儿来这么多规矩？” 　　“咳咳，在神殿我就是规矩。” 　　这才刚说了两句阿尔诺斯就又给炸了，苏瑜觉得对方哪里是神明，简直就是个孩子。 　　还是个顽劣任性，我行我素的熊孩子。 　　听伽尔说过其实阿尔诺斯的脾气一直都很差，但是大多时候还是知分寸的。 　　其中这种知分寸的时候并不包括刚换代时候的阿尔诺斯。 　　神明换代虽然记忆什么都不会缺失，可刚换代的神明因为神魂融合这个阶段，心性什么的不大稳定。 　　会出现千年换代一次时候的“孩童时期”。 　　也就是神明的幼年期。 　　他们的情绪波动可能更大，受不得激将，也受不得人违背他们的想法。 　　做什么都很孩子气。 　　好在这种情况并不会维持太久。 　　大约等到神魂完全重合稳定了之后就能稳重些了吧。 　　正是因为得知了此时的光明神不过是个孩子心性之后，苏瑜对他的坏脾气倒是包容了许多。 　　在听到他不耐烦的催促时候不小心加重了咳嗽。 　　苏瑜叹了口气，径直往里面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床榻之上躺着的少年神明抬起手将遮挡着外界的床帘轻轻拨开。 　　苏瑜先是看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而后这才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瞧见了阿尔诺斯的一部分眉眼。 　　阿尔诺斯的眉眼恹恹，面色苍白。 　　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连带着那双漂亮的黄金瞳也黯然了好些。 　　“你怎么伤成这样？” 　　苏瑜敛去了面上的情绪，皱着眉沉声询问。 　　“是昨天开始的吗？” 　　她下意识想起了欧文。 　　当时欧文给自己渡的是魔气，对方也承认了魔气会对阿尔诺斯造成伤害。 　　可是苏瑜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卡罗曾经给她说过，她的身体对于神明来说很特殊。 　　她灵魂纯粹，是受神明庇佑的，同样也是会影响到神明的。 　　苏瑜虽然没有信仰任何神明，不过身上或多或少是接受过神明庇佑的。 　　至少从小到大只要她受了伤都会比寻常人好得快，同样也没有遭遇过厄运。 　　――一直以来人生都算一番顺遂。 　　神明庇佑灵魂纯粹的人，这是这个大陆众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的既定事实。 　　苏瑜受的不止是阿尔诺斯一方神明的庇佑，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神明。 　　只是依照庇佑的神明的神力强弱来算，若是她收到魔气影响的时候，其中力量最强的光明神会遭受的影响最大。 　　欧文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在帮她治疗的同时这么恶意报复了一下。 　　魔族厌恶正统神明，无论是因为他们之间相生相克，还是因为本能的抵触。 　　还是单纯的因为是魔王阿莱瑞的左右手，欧文这么做了都无可厚非。 　　只是他没有想到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自己反倒遭到了神力的反噬。 　　同样的，阿尔诺斯受到的魔气的影响也在成倍增加。 　　“前几日就开始了，只是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更严重了。” 　　阿尔诺斯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并不怎么在意。 　　反正信仰不灭，神明不死。他随便怎么折腾也不过只是重新换代而已。 　　“……抱歉。” 　　苏瑜猜的没错，阿尔诺斯变成这样至少有一部分是和欧文脱不了干系的。 　　她坐在阿尔诺斯的床边，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苍白的脸色。 　　“我想应该是昨天我不小心接触到了魔气，这才连累了你。” 　　“魔气？诺亚学院里有魔族伤了你？” 　　阿尔诺斯听到这里顾不得其他，伸手凝了神力便往苏瑜身上探去。 　　里面魔气并没有完全散去，他的神力一渡进去他便立刻感知到了出自阿莱瑞身上的魔气。 　　“是阿莱瑞那崽种？！不对，这魔气很淡，是他的狗？！” 　　阿尔诺斯气得脖子根都染上了绯色，他磨了磨后槽牙，身子都气得发抖。 　　“艹！趁着老子受伤了，现在这什么狗都敢赶着上来欺负我的人了！” 　　苏瑜没想到对方情绪波动会这么大，连忙伸手过去扶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了顺气。 　　“你冷静点儿，他没把我怎么样。” 　　“倒是你……” 　　阿尔诺斯只穿着一件内衫，隔着单薄的衣料苏瑜很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微凉的体温。 　　“你伤得严重吗？大概多久能休养好？” 　　黑发金眸的神明眼睫一颤，在听到苏瑜的关切后薄唇微抿，怒气也被压了大半下去。 　　“……好不了了。” 　　“昨天药神那老家伙过来神殿给我看了，他说我换代之后神魂不全，估计之后一天大半时间都得在床上躺着了。” 　　阿尔诺斯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苏瑜的神情，见她眉头紧皱的样子。 　　尽管心里还挺高兴对方这么在意自己，却也不好让她担心太多。 　　“你放心。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病痛，更死不了。” 　　苏瑜听着对方越说心里越不好受，她和阿尔诺斯前后不过只见了两次面，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情谊。 　　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潜意识里并不希望看到他这样病恹恹的样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准确来说是从昨天被欧文激怒之后身上出现了阿尔诺斯的神力的时候开始的。 　　“你好像比我还要担心我的伤势。” 　　阿尔诺斯凑近了些，在反复确认了对方是因为自己才露出这副烦闷的情绪后他勾唇笑了笑。 　　“你在意我，我知道。” 　　“而且你昨晚还梦到了我。” 　　因为双方互为半身，只要双方同时在意识清明的时候想着对方，都是能够感知到的。 　　昨晚阿尔诺斯是感知到的，那么只有一瞬，在半梦半醒之间。 　　苏瑜是有梦到他的，甚至唤了他的名字。 　　对于这一点苏瑜并没有否认，昨天晚上因为欧文的话她的确是有梦到过阿尔诺斯。 　　但是具体梦到了什么她又忘了。 　　“……之前柏西来找过我。” 　　苏瑜斟酌了下语句，想要将心里的疑惑询问出来，在阿尔诺斯这里得到解答。 　　“他说我身上只能承接你的神力和魔力。” 　　“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尔诺斯知道苏瑜并没有真正接受自己，昨天那一瞬他都觉得不真实。 　　他看向苏瑜，又用神力感知了下。 　　果不其然，对方还是抗拒他的。 　　“啧，还能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的信徒为什么能单方面承接我的神力，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阿尔诺斯抱着手臂，面上又恢复了最初时候不耐烦的样子。 　　“你是我半身，也是药神那老家伙说的我缺失的那部分神魂。” 　　见苏瑜听了这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阿尔诺斯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 　　他皱了皱眉，指尖轻轻碰触了下苏瑜的眉眼。 　　只一瞬，苏瑜的眼眸便成了和他一色的黄金瞳。 　　“世上拥有黄金瞳的神明除我之外再无旁人。” 　　“我的眼睛里承载的是我的神力，他们夺不走，也用不了。” 　　苏瑜知道对方说的并不是假话，他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她看着阿尔诺斯眼眸里清晰映照着她眸子的颜色――和当时欧文眼中所看见的一样。 　　“你知道魔王阿莱瑞吧，百年之前神魔大战的时候我和他打了一架。” 　　“他把我肋骨砍了，我缺失了身体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转化成了你。” 　　“……所以我只是你一段肋骨？” 　　苏瑜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个由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尽管在之前的时候也想过自己可能和阿尔诺斯有些密不可分的渊源。 　　可听到了这里还是没忍住将心里的吐槽说了出来。 　　“听起来怪恶心的。” 　　这话不仅说了阿尔诺斯，连带着苏瑜自己也一并吐槽了进去。 　　毕竟她就是那个恶心东西。 　　黑发金眸的神明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忍着脾气也没说苏瑜什么。 　　“啧，反正你是我的半身这件事是既定事实，你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苏瑜将这个消息消化得差不多了之后，这才意识到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等一下，你说我是你的半身。” 　　“那药神说你现在变成这样一直好不了就是因为神魂不全，而我又是你缺失的那部分神魂……” 　　她严肃或者紧张的时候嘴唇会习惯性抿平成一条直线。 　　“所以你这次让柏西把我唤到神殿这里来，是打算吃了我吗？”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尔诺斯脸黑得厉害，显然被苏瑜这前后逻辑给弄得无语了。 　　“我要是想要吃了你，你上次来的时候还能完整地离开神殿？” 　　“你虽然是我的神魂，但是已经不是无形的存在。你如今是独立的生命，是真真正正的人。” 　　“我没办法通过吃了你来吸收那部分神魂，再说了这么恶心的事情我宁愿直接换代也不可能做的。” 　　他一边嫌弃地皱着眉，一边嘟囔着说了好长一大段。 　　看样子是真的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苏瑜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他因为神魂缺失而虚弱的样子。 　　“可是你的神魂缺失的话，你的身体……” 　　“怎么，这么担心我？” 　　阿尔诺斯勾唇笑了笑，他金色的眸子里闪过的情绪也少有柔和。 　　“其实我的身体也不是没有办法恢复，关键还得看你。” 　　“只要你愿意完全接受我，我们的神魂就会融合，神力也能共享。”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很容易让人想歪了。可苏瑜并没有在阿尔诺斯眼里看到丝毫情欲。 　　她想，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那我需要怎么做才算完全接受你？” 　　因为苏瑜是他的半身。 　　她此时就在他的身边坐着，阿尔诺斯不自觉想要靠近她。 　　少年抬起手用手背贴着苏瑜的面颊，和他身上的微凉不同，苏瑜温热又柔软。 　　“信仰我。” 　　“全身心的，从身体到灵魂的信仰我。” 　　这还是苏瑜头一次和阿尔诺斯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他的手如玉温凉。 　　意外的她并不排斥对方的碰触。 　　不可否认，阿尔诺斯有一张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沉沦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神明都是如此，他的眉眼，乃至每一根头发丝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此时两人近在咫尺，苏瑜甚至能够透过夕阳橘黄微暖的余晖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的眸子也清澈，金色的，里面似乎有着日升月沉的光辉。 　　苏瑜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心下却还是因为对方的碰触而有些意动。 　　酥酥麻麻的，就像是被羽绒扫过。 　　然而她并没有被眼前的美色迷了心智，苏瑜睫羽之下那双眸子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清明。 　　“阿尔诺斯，我很想答应你。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个无信仰者。” 　　“信仰一个神明，等同于我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我的自由，我的身体乃至灵魂都不属于自己。对我来说这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所谓的信仰是很虔诚纯粹的，不是口头上说信仰谁就真的能信仰谁。 　　苏瑜要是真的要做到信仰阿尔诺斯，那便等同她心甘情愿将一切献给对方。 　　她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也做不出这种荒唐的举动。 　　阿尔诺斯沉默了一会儿，他从没有顺着苏瑜所说的这样想过。 　　在这个世界里信仰神明是主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人们因为能够得到神明的垂怜而欢喜雀跃，觉得是毕生的荣幸。 　　虽然她不会评判别人的信仰，也尊重他人的决定。 　　但是在苏瑜眼里，至少对她来说――信仰神明，反而成了一种堕落。 　　“……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 　　黑发金眸的少年神明脸沉了下来，收回了碰触苏瑜的手。 　　情绪来的很快，全然没有刚才的温和。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你走吧。”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猝不及防的，阿尔诺斯对苏瑜下了逐客令。 　　在之前他有多盼望苏瑜来，他现在听了对方明确的拒绝之后心里就有多难受。 　　阿尔诺斯手紧紧攥着被子，低垂着眉眼里盛满了怒火。 　　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因为怒火而被染上了更加夺目的色泽。 　　苏瑜被对方这突然的脾气弄得莫名其妙，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她在拒绝的同时也解释了自己为何拒绝的原因。 　　可说了那么多，偏偏阿尔诺斯只听到了前面那句拒绝。 　　苏瑜知道，和一个从没被人违背过意愿的神明讲道理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既然阿尔诺斯已经下了逐客令让她离开了，她想自己也没必要再继续待着这里热脸贴人冷屁股了。 　　该说的她也说了，人也看了，瞧着还有精力闹脾气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那你躺着好好休息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学院了。” 　　苏瑜这么说着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在离开之前顺手帮着阿尔诺斯将被子掖好后。 　　这才离了房间推门准备出去。 　　平日里要是阿尔诺斯心情不好了，摔东西什么的赶伽尔和柏西走的时候。 　　他们只会无奈地叹口气，而后在外面守着等他气消了再进来收拾被他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尔诺斯想，苏瑜至少心里是有那么在意自己的，这是他能够感觉到的。 　　而他原想着对方也会如柏西他们会纵容一下他的坏脾气，结果不想苏瑜真的说离开就离开了。 　　没有丝毫留下来的哄哄他的打算。 　　“等一下！” 　　在苏瑜要推门出去的时候，阿尔诺斯慌忙唤住了她。 　　苏瑜顺着声音回头看去，瞧见了起身下床瞬移来到她身后的少年。 　　他眼尾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垂在两边的手捏成拳。 　　垂眸很是恼怒地瞪着她。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苏瑜被对方这质问又委屈的语气给弄得莫名，她微皱着眉，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你这么听我的话？刚才我让你信仰我怎么没见你答应？”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刚才自己拒绝了信仰对方这回事。 　　她抱着手臂掀了下眼皮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在瞥见他紧攥的拳头，一脸克制的模样。 　　苏瑜心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唇笑了笑。 　　她上前一步，而阿尔诺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突然靠近自己，他竟然下意识往后退了。 　　而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阿尔诺斯眉头紧皱，不认输的往苏瑜那里上前一步。 　　他那双眼睛盛满了光亮，不用说什么也能清楚的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不怕你。] 　　“苏瑜，你是我的半身。我们是一体的，你现在不接受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们两个神魂一日不相融，对我们两个都是个很大的隐患。” 　　阿尔诺斯说到这里声音小了很多，他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头避开了苏瑜的视线。 　　“……我以前得罪了很多神明，他们进不了神殿可能会找你报复。” 　　“关于刚才信仰我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其实除去光明神这层身份之外，阿尔诺斯归根到底只是个心智还处于幼年期的孩子而已。 　　苏瑜垂眸看着他，面上没有因为对方的话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黑色的眸子闪了闪，在夕阳的辉映之下凝成了蜜糖的色泽。 　　“阿尔诺斯，你说我和你互为半身。” 　　“也就是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对吧？” 　　阿尔诺斯不知道苏瑜究竟要说什么，他顿了顿。 　　“是这样没错。” 　　“那也就是说，要我们神魂完全相融，只需要得到一方的信仰，是这个意思对吗？” 　　他刚点头回应，苏瑜突然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直到距离半步位置她才停了下来。 　　阿尔诺斯一怔，等反应过来后已然被苏瑜给逼到了角落。 　　他背后门扉，只稍微抬眸便能够看到苏瑜的柔软如花瓣的唇。 　　她伸手扣着阿尔诺斯的头，力道不大，却强势的让他低头和自己平视。 　　那双黄金瞳里被另一双黄金瞳孔点燃，热烈又烫灼。 　　“那为什么信仰的那方不能是你？” 　　“阿尔诺斯，你为什么不能试试，全身心到灵魂的信仰我？” 第39章 　　这段话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绕是活了千百年，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的阿尔诺斯，也被苏瑜这大胆的发言给弄得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不仅是整个王城，乃至整个圣罗大陆，整个世界都是以神明与信仰作为最基础的维系王权和神权的纽带。 　　神权高于一切，凌驾于一切。 　　这是千百年来从未更改，也不可更改的最高法则。 　　神明诞生于人们的祈愿之中。 　　人们希望和平，和平之神便会存在。人们祈祷丰收，丰收的农神才会降临。 　　同样的，人们渴求光明普照世界――这才有了阿尔诺斯的存在。 　　神明的强弱是由信徒数量的多少来决定的，信徒越多，得到的信仰之力越多，神力也就越多。 　　只要是心存希望之人，是没有人不渴望光明的。 　　这也是为什么阿尔诺斯千百年来都是最强神祇的重要原因。 　　――至少在正统神明之中，他是最强的。 　　而与之同时存在的还有邪神。但是邪神的力量比起正统神明来说大多都不值一提。 　　不过其中血族亲王尤利塞斯，还有魔王阿莱瑞却是例外。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有信仰光明的同时也有人信奉黑暗。 　　只是信奉邪神的人并不多，其信奉的代价也极为残忍。 　　这个世界上的主流是以信仰正统神明，即信仰阿尔诺斯为主。 　　按理说和邪神相比较来说，正统神明的信仰之力占据绝对的优势。 　　然而魔王阿莱瑞和血族亲王尤利塞斯却能在这样信仰数量偏差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和阿尔诺斯的力量抗衡。 　　造成正邪两派这般制衡的原因不在于信徒的数量，而在于信徒所付出的代价。 　　信奉正统的神明只需要献上全身心的忠诚便可，可信仰邪神却是一个从肉身到灵魂的堕落过程。 　　邪神所要的不单单是忠诚，更是信徒的血肉和灵魂的献祭。 　　其中欧文就是一个例子。 　　正是由于这样根深蒂固的世界法则，神族和信徒之间从未更改的给予索取的循环。 　　因此，苏瑜今日对阿尔诺斯所说的这番话才算是成为了“离经叛道”，“颠倒法则”的可怕言论。 　　然而苏瑜并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的，她只是顺着刚才阿尔诺斯提出的解决方法的逻辑反向推了一遍。 　　既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么谁信仰谁，谁接纳谁其实都一样。 　　苏瑜抬眸直直注视着眼前惊愕到忘了说话的少年神明，望见了他眼眸里和自己一般的黄金色泽。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上去比我想象的还要震惊的样子。” 　　她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嘲讽什么，只是觉得前后对方的反应有些有趣。 　　在阿尔诺斯提出希望自己从身心到灵魂一并接纳他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反倒在自己这么反问了对方的时候，阿尔诺斯反而露出了这般惊诧的模样。 　　――像是自己提出了多么无礼和荒谬的要求似的。 　　阿尔诺斯的确是被吓到了，他高高在上惯了，神族的思维也根深蒂固。 　　他是光明神，是神主。 　　向来都是人族顶礼膜拜，祈求他的垂怜。还从没有人这般大胆狂野到让自己去信仰，去取悦对方。 　　尽管苏瑜和他互为半身，可是在没有接纳他之前。苏瑜说到底只是个连魔力都没有的人族而已。 　　而人族，自然不可能成为受人信仰的一方。 　　“……苏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诺斯沉声开了口。 　　他大多时候都很纵容苏瑜，至少他觉得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已经很克制的在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了。 　　可苏瑜这番话太“离经叛道”了，要不是对方是自己的半身，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然被归结于异端。 　　是会被神罚的。 　　阿尔诺斯是神明，看问题的角度不可能和人族相同。他习惯于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人，也注定他不会平等看待人族。 　　其中也包括苏瑜――至少他是绝对不可能认同苏瑜此时说的话的。 　　“你是我的半身，但是你并没有神力。你如今和人族无异。” 　　“无论你是站在什么角度提出了让神明信仰人族这个荒谬的言论，这都算渎神。” 　　苏瑜看出来了，阿尔诺斯从一开始只是单纯把她当做自己的半身，自己的所有物。 　　毕竟她的确是阿尔诺斯身体的一部分，让自己去信仰自己的一块肋骨，在他看来的确荒唐至极。 　　而同样的想要和对方好好交涉的自己，也挺莫名其妙的。 　　这个世界的设定本来就是这样，无论是各种信仰还是各族，乃至同族之间，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更何况是这样站在金字塔尖的光明神。 　　神明不渡众生苦。 　　套在这个世界也同样适用。 　　没什么对错，说到底就是三观不合，理念不同罢了。 　　想到这里苏瑜也释怀了，压下了因为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而带来的一些莫名情绪。 　　她看着眼前黑发金眸的少年神明，薄唇微抿，眉头紧皱。 　　“我不想惩戒于你。” 　　“苏瑜，我希望你收回刚才的话，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突然之间角色对调了一般，他看向苏瑜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苏瑜笑了笑，那笑意没抵达眼底，唇角弧度也浅淡。 　　似笑非笑，带了些初春料峭于枝头的寒意。 　　“是我的错。” 　　原以为要和苏瑜对峙许久才能使得对方承认错误，不料阿尔诺斯这才刚说了一句，连重话都没来得及说。 　　苏瑜直接低头道歉了。 　　阿尔诺斯顿了顿，其实他也没想过逮着这件事不放。 　　对待他的半身，他总归是要比对旁的人要宽容许多的。 　　“既然你认错了，我也……” 　　“我不是在向你道歉，更没有觉得我刚才有说错什么。” 　　阿尔诺斯话还没有说完，苏瑜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她的声音，乃至眉眼都冷得可怕。 　　“我说的错指的是自己天真过了头。我以为你虽然是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可应当和别的神明是有些不同的。毕竟在和你第一次见面到之前，你对我的态度还算平等温和。” 　　“结果你和他们原来也没什么两样。” 　　苏瑜想着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神殿了，有些话还是直截了当说清楚为好。 　　反正自己的对方的半身，他再气恼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你对我的确不错，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为了你自己。我是你的半身，所以你会忍耐自己的性子，会尽量放低些自己的姿态与我说话。” 　　“那如果我不是你的半身呢？你会这样对我吗？不会。可能在我那一日没忍住抬头与你对视的时候你就会把我赶出去，或者降下惩戒了吧。” 　　她的眸子里原本还闪烁着的金色在缓缓消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纯粹的墨色。 　　“阿尔诺斯，在你的眼里我只是你的所有物，你的半身。你觉得我只该是因你存在，我信仰你，接纳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一个普通的人族看待。” 　　苏瑜感知得到，因为自己这番话导致了阿尔诺斯身上的神力波动很大。 　　威压如山海，一阵阵以主殿为中心往整个神殿展开。 　　――然而她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和她猜测的没错，绕是阿尔诺斯的神力再强大，也不会对身为他半身的自己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压迫和伤害。 　　“我知道，你是在众生的祈愿之中诞生。世人皆对你顶礼膜拜，俯首驯服，所以你没有遭受过拒绝。” 　　“你感到不解，疑惑，乃至愤怒，这都很正常，我能理解。” 　　“毕竟说到底，除去神明这层身份之外。” 　　“你也只是个得不到糖吃就会无理取闹的孩子罢了。” 　　苏瑜从一开始到现在语气一直都是这般风轻云淡，和阿尔诺斯的低气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边嘲讽地说着一边伸手推开了门。 　　门外不远处柏西和伽尔在主殿周围守着，在感知到了神力波动的时候更是几番犹豫想要进来查看下情况。 　　柏西见苏瑜推门出来了，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抬眸瞧见了她身后沉着脸色，周身散发着威压不减。 　　神殿里的神族还好，还能撑住。 　　可那些人族侍卫侍女们被威压压迫到“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伽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抬眸看向了苏瑜。 　　苏瑜朝着他笑了笑，黑色的眸子里却没什么暖意。 　　“你们神主好像情绪不大稳定，你们过来扶他回去休息下。” 　　她说着从主殿里面走了出来，在快要和柏西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 　　阿尔诺斯这一次再也没压制住情绪，头一次提高声音这般愤怒地唤住了她。 　　“苏瑜！你给我站住！我允许你走了吗！”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这样对待自己，信仰自己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哪怕是一些小神也巴不得能够成为他的附属，依附于他。 　　因此阿尔诺斯不明白为什么苏瑜会这般不屑一顾，甚至还句句讽刺他。 　　“你是我的半身，除了我的身边你哪里都不许去！” 　　柏西和伽尔跟随在阿尔诺斯身边侍奉了百年，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他的暴脾气。 　　可是像今日情绪波动这样巨大的，还是头一次。 　　金发的天使连忙过去扶住了因为神力外泄，神魂不稳的阿尔诺斯。 　　阿尔诺斯的脸色很不好，苍白一如白纸，可是那双眼睛却很亮。 　　望着苏瑜离开的身影时候偏执又灼热。 　　“神主，您的身体还没恢复，药神说了这段时间您最好不要使用神力。” 　　柏西轻轻拍着阿尔诺斯的背，皱着眉看着对方因为呼吸剧烈而起伏不定的胸膛。 　　苏瑜听得到后面的动静，却没有回头看的打算。 　　伽尔看着苏瑜走到自己身边，他愣愣地看向她。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阿尔诺斯的声音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伽尔！拦住她！不许她走！” 　　银发的天使一怔，羽翼微动，他该遵从阿尔诺斯的命令。 　　只是在犹豫的瞬间，苏瑜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羽翼之上。 　　很轻柔地碰触了下，带着安抚意味。 　　“没事。” 　　苏瑜这么柔声对伽尔说道的同时，垂眸淡淡扫了身后的阿尔诺斯一眼。 　　“我想走的话他拦不住我，你更拦不住我。” 　　“阿尔诺斯，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所有物。我做什么遵从的是自己的意愿而非你的指令。” 　　“别为难伽尔，也别将怒火撒在其他人身上。” 　　“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我更加排斥我竟然和你这样的神明互为半身。” 　　阿尔诺斯瞳孔一缩，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张了张嘴，想要将苏瑜留下来，可刚才她所说的话在耳边无限回响着。 　　他忍住了，手不自觉攥紧成拳头，骨节也因为用力克制而泛白。 　　柏西和伽尔还从还没有见过这般脆弱的阿尔诺斯，他们很担心，却不知道该安抚什么。 　　因为真正能够安抚到他的人，已经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神殿。 　　阿尔诺斯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金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黯淡了许多。 　　“……柏西，伽尔，我真的做错了吗？” 　　柏西微微皱了皱眉，在伽尔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用眼神制止了他。 　　伽尔说话向来不经过大脑，直白有时候是好事。但是在这个时候要是说错了话更如一把利刃，很容易伤人。 　　少年也知道自己容易说错话，于是闭上嘴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神主，是苏瑜给您说了什么吗？” 　　柏西是阿尔诺斯的神眷者，见到他这样低落憔悴的样子，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不能保证能够给您一个完美的答复。不过我想，我应该能够帮您理清一些思绪。” 　　“因为您现在看上去……很迷惘。” 　　阿尔诺斯抬眸看了一眼柏西，又将视线落在了伽尔身上。 　　少年见了连忙点头，示意他也赞同柏西的提议。 　　他的睫羽落在下眼睑处，灰色的阴影遮掩住了大半漂亮的眼眸。 　　“……我给她说了，说了我们互为半身的事情。” 　　“我也说了，我希望她能够信仰我，接受我。这样我们的神魂就能融合，我们也能公享神力和神格。” 　　“但是她拒绝了。” 　　这样的结果柏西和伽尔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苏瑜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个坚定的无信仰者。 　　“然后呢？”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柏西想应该不会让阿尔诺斯的情绪这般失控。 　　毕竟从第一次的时候他渡神力进去的时候苏瑜的身体便排斥了他。 　　“然后，她提出了反向信仰。” 　　“她……她想要我信仰她。” 　　后面半句实在太过离经叛道，阿尔诺斯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完整的将其说了出来。 　　他薄唇抿着，说不出是耻辱多一些还是羞耻多一些。 　　阿尔诺斯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苏瑜给气糊涂了，或者是因为互为半身带来的影响。 　　他脑子里不自觉想到自己俯首亲吻对方脚背，宣誓献上忠诚的画面又气恼又羞愤。 　　可心下却又隐秘的悸动。 　　柏西和伽尔都被这话给惊到了，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愕和恍惚。 　　显然，不仅是阿尔诺斯，但凡是这个世界的正常人听到这话也都会震惊到说不出话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并没有向您提出任何建议的资格。”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柏西喉结微滚，声音喑哑又沉。 　　“尽管苏瑜这番话很让人惊讶，也很出人意料。” 　　“但是，她是您的半身。所以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最终选择如何态度应对她的，至始至终都是您一个人的事情。我们没权干涉。”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金发的天使顿了顿，身后的羽翼轻轻颤动了下。 　　他的头发很长，金灿灿的与阳光融合成了醉人的蜜糖色泽。 　　“只不过如果我是您的话，我并不会觉得这是她真实的想法。” 　　阿尔诺斯不明白柏西的意思，同样的，一旁的伽尔也没懂。 　　柏西叹了口气，斟酌了下语句换成了直接一点儿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说的是苏瑜说让您信仰她，可能并不是真的想要您信仰她。” 　　“她是个无信仰者，同样的也不会在意是否信仰于她。我想她只是被您激怒了，想要……想要报复回来。” 　　他觉得报复这个词用的并不是很恰当，但是眼下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词来概括了。 　　柏西紫罗兰色的眸子闪烁着浅淡的眸光。 　　他努力试着站在苏瑜的角度，以苏瑜的思考方式来试着揣测她的所思所想。 　　说到这里的时候柏西明显感觉到了阿尔诺斯身子骤然僵硬住了。 　　他知道，阿尔诺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同样的，他也在反省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柏西因为他父亲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很讨厌人族，可那也只是个别人族，大多数人族都是友好的，和善的。 　　但是他也一直排斥厌恶他们。 　　不尊重人族的人，除了阿尔诺斯，其实他也算其中一个。 　　所以柏西能够猜得到一些苏瑜的想法。 　　“我和神主一样，在看到苏瑜的时候会不自觉将她归为人族，而您则会把她当作您的半身。” 　　柏西柔声安抚着恍惚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神明。 　　“而苏瑜不一样。无论是面对您还是面对我的时候，她的眼里没有神族人族之分。看到的只是我们而已。” 　　“神主，其实苏瑜自始至终想要的并不是您的信仰。” 　　“只是您的尊重罢了。” 　　…… 　　欧文身上的伤势要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哪怕不是全盛时期的阿尔诺斯，他的神力也能将任何魔族压制。 　　更别提像他这样的半魔了。 　　他服用了好几天的魔药了，伤势没有恶化，可魔气的运行还是紊乱了。 　　欧文不敢轻易尝试运转魔气，他怕稍微乱来里面未散的神力会波及到阿莱瑞。 　　――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也不能允许。 　　阿莱瑞的属下不多，他一向独来独往，也不喜欢别人跟着自己。 　　魔族的自由肆意，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欧文这样生来毫无魔法天赋的半魔之所以能够成为阿莱瑞的左右手。 　　只是因为他不甘于平庸，有着舍弃一切去趋赴深渊的觉悟。 　　他曾经试图祈祷神明，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垂怜。 　　可正统神明不会接受半魔之躯的信徒，他们觉得是污秽，避而远之。 　　最后只有阿莱瑞回应了欧文。 　　宛若救命稻草，在他即将放弃希望的时候从身后拽住了他，给与他想要的一切。 　　和雷德所说的并不一样，欧文的确是为了得到力量向阿莱瑞献上灵魂的信徒。 　　但是准确来说他是自愿的，他也是真真正正全身心信奉阿莱瑞的。 　　阿莱瑞能够给他足够的力量的同时，从没有强迫过他做任何事，同样的也给了他足够的自由。 　　阿莱瑞有恩于他，欧文也是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的。 　　正是因为他重视阿莱瑞，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会伤到对方他也没有运转魔气来驱散体内的神力。 　　选择了用魔药消散。 　　想到这里，欧文墨绿色的眸子闪了闪，而后将刚配置好驱散神力的魔药拿了出来。 　　体内驱散神力，对魔族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瓶魔药拿起。 　　刚送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喝掉的时候，一片鸦羽擦过欧文的手边，刚好将他手中的魔药打落了下来。 　　“怪不得这几日我看你魔气这般紊乱，原来是服用了这个魔药给疼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边位置传了过来，声线很沉，可仔细听又带着月下清泉似清冽。 　　“主人？！” 　　欧文一惊，慌忙起身朝着窗边那黑发黑眸的男人行礼。 　　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魔王阿莱瑞。 　　阿莱瑞的眉眼不似阿尔诺斯那般还带着青涩。 　　他的面部轮廓很深，刀刻斧凿般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宛若造物主的偏爱。 　　他和苏瑜一样，是少有的黑发黑眸。 　　如绸缎般黑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因为低头凑近嗅了嗅那魔药里的成分，脸颊处滑落了一缕头发，显得随意又慵懒。 　　阿莱瑞垂眸的时候右眼角下的那点泪痣很淡，瞧不着切。 　　然而抬眸的时候却能够显露出来。 　　他整个人不带威压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像是高傲又矜贵的黑猫。 　　连呼吸都很慢，依靠着窗边好一会儿都懒得动一般。 　　“被阿尔诺斯打了怎么不告诉我？怕给我惹麻烦？” 　　阿莱瑞歪了歪头，语气平和，一点儿也不像外界传言那样残暴充满戾气。 　　“其实你给我说不说都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过来找他麻烦的。” 　　“他前些时候把我的恶龙伤了不说，还净化成了神兽送回来羞辱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波动，面瘫着一张脸看不出生气与否。 　　欧文自跟随阿莱瑞到现在就没见过对方有其他什么表情，好像从来都是缺乏喜怒哀乐一般。 　　“……主人，您的半颗心脏还在阿尔诺斯那里。您现在和他贸然对上我怕对您不利。” 　　阿莱瑞漫不经心的用指腹摩挲着手中的魔药瓶子，听到欧文这话这才将视线往他身上落去。 　　“不会的，我有把握。” 　　“前几日阿尔诺斯刚换代便大半夜跑出去和尤利塞斯打了一架，还引了雷电入身，估计两败俱伤。” 　　他说到这里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走过去凝了魔力将手搭在欧文身上，准备将他把身上的神力引出来。 　　结果阿莱瑞的魔力刚探进去，便觉察到了不对劲。 　　“欧文，你这伤不是阿尔诺斯揍的吧。” 　　“的确不是阿尔诺斯，是一个和阿尔诺斯关系匪浅的少……少女。” 　　他险些将少年说出口，转念一想意识到不对后这才改口。 　　“关系匪浅？” 　　“是的。在和我交手的时候，她不仅拥有和阿尔诺斯一样的黄金瞳，而且还能够共用他大半的神力，甚至神格。”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信徒能够做到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无信仰者。” 　　欧文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然后将自己心中最接近，觉得最可能的猜想告知于阿莱瑞。 　　“主人，我怀疑那个少女是阿尔诺斯的神妻。” 　　“啪”的一声，刚才还好好拿在阿莱瑞手中的魔药瓶子，在听到欧文这话后骤然摔碎在了地上。 第40章 　　[神妻]的存在是可遇不可求的。 　　[神妻]指的并不是神明择选的妻子，它不是一个单方面的概念，而是少有的具有双向性的。 　　这样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举个例子来说就很好说明了。 　　如果只是阿尔诺斯单方面择选了苏瑜为妻子，苏瑜如果不愿意，则并不能成为对方的神妻。 　　同样的，就算是苏瑜同意了，但是她和阿尔诺斯神魂不契合，也不能达到神妻的标准。 　　因此，要成为神明的妻子，不仅仅是双方意愿达到一致，还要身心的全然契合。 　　然而要和神明的神魂完全契合，这是哪怕同一脉的神族也很难做到的，更别提其他的非神族了。 　　――这也是为什么说神妻是可遇不可求的。 　　阿莱瑞反应慢了半拍，他低头看着地上摔碎的魔药瓶子。 　　墨绿色的药水流淌在脚边位置，看上去和夜幕一样静谧深沉。 　　他指尖微动，使用了一个回溯魔法将刚才失手摔碎的魔药瓶子恢复了原样。 　　在将其重新放在桌子上的同时。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抬眸再次看向了一旁的欧文一眼。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我怕是我幻听了。” 　　“毕竟我在阿尔诺斯将我的坐骑净化成神兽后，就不时感觉看到了他在我面前嘲笑，听到他在我耳边辱骂的场景。” 　　“……主人，你没有幻听。” 　　要不是欧文跟随了阿莱瑞这么多年，知道他性子本就如此，可能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调侃来缓和气氛什么的了。 　　“那个少女是今年诺亚学院的新生，她的魔药课是我教授的。前几天我看她面色憔悴，想着顺手帮她治疗下。” 　　“但是我魔力刚探进去便被弹开了，那力道很霸道，显然是阿尔诺斯的手笔。” 　　“我又试着用魔气帮她疏通身体里紊乱的气息，我看她的灵魂少有的纯粹，是受神明庇佑之人。于是就没将魔气收回，想小小的报复阿尔诺斯一下。” 　　说到后面欧文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抬起手轻轻推了推滑落在鼻梁下的眼镜。 　　“她事后觉察到了我留下的魔气，隔天找我质问的时候因为知道我伤了阿尔诺斯的事情很生气。之后……就是主人你现在看到的情况了。” 　　阿莱瑞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还是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拥有黄金瞳和神格，还能使用阿尔诺斯的神力，这的确挺不寻常的。” 　　“而且听你这么说阿尔诺斯的那个神妻还是个人族……” 　　如果苏瑜是神族的话他还不会这么意外，正因为是非神族，阿莱瑞才觉得匪夷所思。 　　除了圣女之外，人族是不可能先天就拥有神格的。 　　阿莱瑞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会一直努力想，在没有个结果之后又会很挫败的将脑袋耷拉下去。 　　也正是由于这个动作，欧文稍微抬眸便清楚地看到了对方头上微动的猫耳朵。 　　除了神明之外，很少有人知道恶名昭彰的魔王阿莱瑞的本体是一只大黑猫。 　　和尤利塞斯一样，他也是从世人的愿望之中诞生的邪神。 　　只不过和正统神明不同，他们诞生于人类的杀戮和恶念之中，混沌又恶意满满。 　　至于为什么阿莱瑞的本体是一只黑猫，没人知道。 　　其中有一个趣谈倒是有迹可循，听说在阿莱瑞诞生深渊周围愿力很强，却找不到一处躯壳依附神魂。 　　深渊是魔气最重的地方，其他种族不愿意也不可能踏入之中。 　　所以阿莱瑞想要出来也只有耐心等着，他想着哪怕是一只鸟，一条蛇也好。 　　在下面待了不知道几百年他都要憋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深渊周围终于迎来了千百年来唯一的生灵。 　　――一只人族勇者的黑猫。 　　而阿莱瑞便是将神魂依附其中诞生于人世之间的。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的以讹传讹，听着倒像是那么一回事。可过了这么久也没人敢去亲自确认这一猜测。 　　哪怕是欧文也没有因为好奇而提及过。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故事里除了黑猫还有一个角色――人族勇者。 　　在千百年前，人族所拥有的天赋远没有如今这般孱弱。能够拔出石中剑即为勇者，是足够震慑神族的强大存在。 　　也是除了光明神之外唯二能够克制魔王阿莱瑞的存在。 　　和阿尔诺斯一样，勇者算是阿莱瑞的死对头之一。 　　所以欧文再如何好奇也不可能向阿莱瑞询问这种事情的真实与否。 　　毕竟在这个故事里依附阿莱瑞神魂的那只黑猫不是单纯的黑猫，而是那个人族勇者的宠物。 　　不管是不是真的，自己是死对头的宠物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欧文的所思所想阿莱瑞并不知道，他耳朵往前动了动，这是他思考时候习惯性的动作。 　　“人族啊……” 　　“既然她和阿尔诺斯的神格那么契合，那么她长得怎么样？好看吗？和阿尔诺斯像吗？” 　　这问题不是毫无根据的。 　　一般神格相契合的两人，习惯或者面容，总归有些地方是相同的。 　　听到阿莱瑞这么问道，欧文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太注意。 　　他微皱着眉，顺着阿莱瑞的问题仔细思考了下，脑海里将苏瑜和阿尔诺斯的样貌试图重合一下。 　　结果想着想着，脑子里阿尔诺斯的那张脸不自觉变成了阿莱瑞的。 　　欧文觉察到了什么，骤然沉默了许久。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你不会连揍你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吧？” 　　“……长你这样。” 　　“？” 　　欧文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说起苏瑜和阿尔诺斯长得多像，倒不如说是和阿莱瑞像。 　　“她也是黑发黑眸，和你一样平日里也都面无表情。” 　　“主人，要不是她身上的神格和阿尔诺斯契合，我都要以为她是你的神妻了。” 　　阿莱瑞漂亮的猫眼睁大了些。 　　“和我一样？” 　　在看到欧文点头回应了他的疑问之后。 　　阿莱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这才抱着手臂微微颔首。 　　“别说人族了，就连神族里也没几个是黑发黑眸的。没准你说的没错，就和之前阿尔诺斯将我的魔龙净化成了神兽送过来这边羞辱我一样。” 　　“他觉察到那个人族的神格和我契合，所以也这样做了也不说不定。” 　　“主人，我觉得你的这个猜测可能……并不成立。” 　　要是神格真有那么容易被改变的话，那神妻也不可能千百年都难找到一个了。 　　“我和你开玩笑的，我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阿莱瑞总是这样，用着这样面无表情的脸语气平和的开着玩笑。 　　欧文有时候都不知道他是把真话假说了，还是假话真说了。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我的报复提供了新思路。” 　　欧文眼皮一跳，总觉得下一秒阿莱瑞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果不其然，阿莱瑞摩挲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歪着头看向欧文询问其意见。 　　“欧文，你说我把阿尔诺斯的神妻抢过来怎么样？” 　　“主人，你明明知道神格是不可能更改的，你……” 　　“我知道不能更改神格。” 　　阿莱瑞耳朵动了动，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也慵懒地扫了下。 　　“可是阿尔诺斯现在刚换代，还处于幼年期，毛都没长齐呢。” 　　“我虽然没经验，但是我肯定比他更有魅力。” 　　“而且人族不是都对猫没什么抵抗力吗？” 　　他不是在开玩笑。 　　欧文看着阿莱瑞弯腰轻盈地踩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姿态如猫一样优雅慵懒。 　　他黑色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眼下那点泪痣也显得蛊惑勾人。 　　“如果她最后能帮我报复阿尔诺斯的话，我不介意变回原形让她摸一摸。” 　　“……主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欧文听到对方这话险些气得背过去了，正是因为了解阿莱瑞想一出便是一出的性子，他知道他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所以他更得制止对方。 　　“你是魔族之王，你现在竟然为了报复阿尔诺斯而屈尊去取悦一个人族？” 　　“还好吧，只是被摸一摸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阿莱瑞不大理解欧文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尾巴。 　　“那可是阿尔诺斯的神妻诶，要是她真的喜欢我肯定能把他给气死。我光是想想就觉得解气。” 　　他不懂情爱，所说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阿莱瑞觉得自己本体是猫，长得也不差，人族应该都不会拒绝他的。 　　“没准她还会帮我去阿尔诺斯那里把我的半颗心脏给拿回来，这样我就可以一直维持人形状态了。” 　　欧文扯了扯嘴角，被对方这想当然的想法给气得拳头不自觉攥紧。 　　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阿莱瑞。 　　“主人，你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行的。的确，在我心里你的魅力要远剩阿尔诺斯。” 　　欲抑先扬，欧文先顺着阿莱瑞的想法夸了他几句。 　　在瞧见他耳朵微动心情还算愉悦的时候，这才继续说下去。 　　“但是主人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族已经对阿尔诺斯情深根种了怎么办？毕竟看她之前那么维护阿尔诺斯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要是你现在这么贸然过去和她接触，她要是将计就计，联合着阿尔诺斯反将你一局呢？” 　　“也是。” 　　阿莱瑞不是那种一意孤行，不听劝告的人。 　　“那这样吧，我先隐藏身份去接触下她看看。要是她对我没兴趣，我就直接半夜潜入神殿把阿尔诺斯蒙在被子里狠揍一顿再走。” 　　“欧文，你看这样成不？” 　　“……随你。” 　　…… 　　当天苏瑜回学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她到寝室的时候拉曼似乎睡下了，至少她没有在那水池里看到他的身影。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苏瑜脑子还有些混乱，一时半会儿也没太理清楚。 　　她悉数完了之后刚掀开被子躺下床，身后一处温热贴了上来。 　　苏瑜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手臂也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 　　“拉曼？” 　　身后的少年没有立刻回应苏瑜，浅金色的发软软贴在他的面颊，有一缕也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说了会等你回来的。” 　　拉曼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要不是她没有感觉到任何湿润可能都要以为对方哭了。 　　苏瑜不大习惯别人和自己这么亲近，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 　　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苏瑜的动作，顿了顿，还是轻轻松开了抱住苏瑜的手。 　　苏瑜转过身看了过去，月下光皎洁，她正好对上了拉曼湿漉漉的眼眸。 　　蓝色的，宛若深海。 　　这不是拉曼第一次往她床上钻了。 　　这条小美人鱼平日里看着娇纵傲慢，可是却很怕黑。 　　听他之前说自己在王宫里的时候，只要是睡觉的时候整个宫殿都会灯火通明。 　　可是诺亚学院全院只要一到点灯就会熄灭，他是人鱼族，只擅长水系魔法不会光系魔法。同时又畏惧火焰。 　　苏瑜又是个没魔法天赋的，见他那么害怕因此大多时候会等他睡着了之后再回自己床上。 　　按理说一个屋子里两个人应该没什么好怕的，然而拉曼只要身边看不到光或者摸不到熟悉的人就会不安。 　　每到半夜醒来的时候他会抱着枕头悄悄往苏瑜这边来。 　　“你们人鱼族应该大多都喜欢夜间活动吧，你怎么这么怕黑？” 　　忍了好几次，今天苏瑜实在没忍住将心里的疑惑询问了出来。 　　“我听说人鱼一族的故居在深海之中，那里可没什么光。” 　　“有的，那里有夜明珠，还有很多会发光的鱼群。” 　　苏瑜将被子给拉曼盖好，而后侧躺着单手撑着下颌垂眸看他。 　　“我说的不是有没有光的问题。” 　　“你们人鱼族在夜晚也能够视物，和白天时候一样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才是。既然能够看得清楚，你怎么还会怕黑呢？” 　　拉曼蓝色的眸子闪了闪，他不想和苏瑜说谎。 　　沉默了许久，这才往苏瑜所在的方向蹭了蹭，低声回答。 　　“……我看不到。” 　　“我是半人鱼，晚上不能视物。” 　　苏瑜一愣，显然没想到拉曼身为人鱼王族竟然夜间无法视物。 　　怪不得他这么怕黑。 　　“原来是这样。” 　　“那改天我去找林夏借一盏光灯吧。我身边会光系魔法的就她一个人，我让她把魔力放一部分到灯盏里，这样拿回来就可以整夜长明了。” 　　“不要。” 　　拉曼鼻子皱了皱，对苏瑜这个提议并不赞同。 　　“我不要她的光灯。” 　　是了。 　　这两个人从最开始就有些不对付，要是让拉曼用林夏的光灯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苏瑜顿了顿，思考了下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那你这周回去的时候找王宫的会光系魔法的魔导师帮你凝一盏光灯，你到时候带到学院就成。” 　　“……也不要。” 　　之前拉曼拒绝了用林夏凝的光灯她还能理解，可这一次明明是再好不过的解决方法了，但是拉曼还是拒绝了。 　　苏瑜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看着紧紧攥着被子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的少年。 　　“这不是最可行的方法吗？难不成你打算每天晚上都躲着被子里不出来？” 　　她虽然不知道拉曼在想些什么，却也还是耐着性子语气温和地劝说着。 　　“拉曼，你是人鱼，本身就容易缺氧。最开始时候要不是我半夜起床发现你躲被子里了，你可能隔天就得闷死了。” 　　其实最开始时候并不是拉曼主动告诉苏瑜他怕黑的，而是她最先发现的。 　　第一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忘记关窗户。 　　苏瑜睡眠浅，听到外面有风声她便醒来下床准备去关窗户。 　　结果回来的时候便发现拉曼整个身子连带着脑袋都躲进被子里了。 　　大约是听到了苏瑜起来的动静，少年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被子一角掀开。 　　那双蓝色的眸子在黑夜里亮的出奇，带着水汽朦胧，可怜又委屈地注视着苏瑜。 　　拉曼也想到了当时自己狼狈的样子，他耳根泛红，不自觉将被子又往上扯了点儿。 　　刚好把他的半边脸遮住了，只留出了一双眼睛。 　　“其实我之前没那么怕，是因为之前……”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抬眸欲言又止地注视着苏瑜。 　　被这么注视着白日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一次在夜里近距离注视着拉曼的眼睛。 　　苏瑜一怔，猛得想起了什么来。 　　她瞳孔一缩，垂眸看向了金发的少年，脑子里一直忽略的碎片慢慢清晰了起来。 　　“拉曼，你之前是不是去过帝国黑市？” 　　少年眼睫一顿，眼眸也亮得出奇。 　　“你想起来了？！” 　　“看来还真是你……” 　　“当时我父亲猎了一头高阶魔兽，我跟着他去一起去了黑市拍卖了那头魔兽。” 　　怪不得之前觉得拉曼有些眼熟，原来早在之前黑市时候就见过了。 　　“说起来那头魔兽还是火系的，中途拍卖的时候突然清醒过来，喷起火来险些把那个拍卖场给烧了。” 　　“不过你怎么会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拉曼顺着苏瑜的话这么轻声回了一句。 　　“我没去过黑市，之前因为好奇，那一次就缠着圣骑士偷偷带我去了。” 　　“没想到刚好遇到了魔兽失控，还是克我的。我很怕火，那头魔兽的火焰还没燎到我我就腿软的跑不动了。” 　　“当时那个缩在墙角抱着头躲着的少年……” 　　“是我。” 　　拉曼耳根泛红，显然还是觉得有点儿丢人。 　　“那个时候在场的人都被吓得四处逃离了，我也在人群中不小心和圣骑士走散了。” 　　那个时候拍卖场入目之处全是火光，拉曼吓得身子不住得颤抖。 　　苏瑜瞧见了他，眼疾手快的走过去想要把他带离到安全的地方。 　　可拉曼身体僵硬得怎么都动不了，她最后实在没办法直接一句“失礼了”便跟扛麻袋似的把人给抗走了。 　　等到了安全地方的时候，拉曼身子还在发抖，半晌对周围都没有反应。 　　苏瑜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他了，不住的放柔声音给他解释道歉。 　　“我没被你吓到。只是你把我带到临时避难的封闭室了。” 　　“周围黑漆漆我什么也看不见，再加上刚碰到了火。”“……所以我更是怕黑了。” 　　苏瑜被噎住了，感情对方这么怕黑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了。 　　“抱歉，我当时不知道你还怕黑。” 　　“没，没关系。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少年连忙摇头解释道，而后猛地觉得这个时候是个好时机。 　　他抬眸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对方的神情，见苏瑜神情温和。 　　“不过我这么怕黑的确有你一份功劳，所以……” 　　“所以你要罚我？” 　　拉曼点了点头，很是严肃认真的样子。 　　苏瑜笑了笑，觉得有趣，顺着拉曼的话问了下去。 　　“行，我听听你要罚我什么？” 　　“你，你不要再让我回去取光灯了。我不要光灯。” 　　少年说着要罚苏瑜，结果自己说起话来却没什么气势，反而像是请求一般。 　　“你都这么个情况了，你不要光灯你要什么？” 　　“你。” 　　这话几乎是脱口问出，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拉曼的睫毛抖得如风中颤颤巍巍的花叶。 　　还没等苏瑜开口说什么，他羞耻得将自己的整个脑袋都钻进了被子里藏了起来。 　　苏瑜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自己现在在外人看来是个男孩子，她可能都要以为刚才拉曼是在向自己告白了。 　　毕竟[要你]什么的，实在太暧昧了。 　　她缓了一会后大致上明白了对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拉曼很缺乏安全感，周围也没什么朋友，可能只是希望自己陪着他不要离开而已。 　　“拉曼？” 　　怕小人鱼一会儿又缺氧昏迷，苏瑜伸手去扯了下他的被子。 　　想要他出来透透气。 　　可拉曼羞耻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死活不让苏瑜扯开他的被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嗯，我知道。” 　　苏瑜隔着被子轻轻摸了摸拉曼的脑袋，叹了口气柔声说道。 　　见拉曼拽着被子的力道没那么大了，苏瑜趁机将盖在他脑袋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少年额前沁了一层薄汗，头发濡湿了些搭在了脸颊。 　　他面颊泛红，在突然被扯开被子后慌忙抬起手要水背遮掩住了眼睛。 　　露出的薄唇紧抿着，看来还是害羞的不行。 　　“是因为今天我和林夏去神殿没带上你，所以你从刚才到现在都不开心对吧？” 　　“……我没有。” 　　拉曼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咬下嘴唇，此时他也做了一样的动作。 　　“你怎么这么粘人啊？” 　　拉曼看不见苏瑜的神情，拿不准她是那句话是在调侃自己还是在埋怨自己。 　　良久，在听到身旁人呼吸变得绵长清浅了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儿。 　　这才小心翼翼将遮挡在眼前的手松开。准确来说是松开了一点儿，从指缝之中借着月光看向身旁的人。 　　见她真的睡着了后，看到她面颊有一缕头发。 　　他指尖微动，伸手想要去把它别在耳后。 　　拉曼的手还没有碰触到苏瑜。 　　对面的人睫羽微颤，那双眸子带着笑意浅淡，刚好撞进了他的视野。 　　苏瑜唇角勾起，看着对方慌忙无措的又想要将眼睛捂住的时候。 　　她伸手将覆在少年眉眼之上的手拿了下来。 　　“躲什么？” 　　“你别误会。我刚才只是在确认你有没有睡……” 　　“不用确认。” 　　“我在。” 第41章 　　前几日苏瑜说的话给阿尔诺斯很大的打击。 　　他身体本来就因为神魂残缺一直都没有恢复而躺在床上休养。 　　再加上苏瑜当时说话毫不留情，阿尔诺斯好些时候都神情恍惚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伽尔来主殿好几次，原想着陪陪阿尔诺斯说说话之类的。 　　可对方一直眉眼恹恹，都没怎么注意到他进来了，连带着他带门离开之后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柏西，神主都这样无精打采好些天了。他身体本来就没好，现在又这么郁郁寡欢的，这比之前神魔大战结束时候状态还要差。” 　　“你也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他平日基本上只听得进你的话。你别每次都只是进去点个神木香就出来啊，你多陪陪他安慰安慰他几句也好啊。” 　　百年之前神魔大战时候伽尔才不过六岁，但是神族的记忆一向很好，基本上能够记得住降生睁眼之后所有的事情。 　　当时阿尔诺斯和阿莱瑞因为领域争夺而正面交手，双方力量不相上下，再加上属性相克。 　　所以那一战不眠不休打了整整七日，打得很是激烈。 　　事后双方因力量耗尽，身负重伤没法再继续交战，这才不得不签订了休战契约。 　　阿尔诺斯那时候神力也消耗殆尽。 　　按理说状态是极差的，可他的精神却好的离谱。 　　因为被阿莱瑞砍断了肋骨，弄得很是狼狈，他近乎一醒来就破口大骂了许久。 　　伤是伤得挺重的，但至少情绪没有丝毫低落。 　　像这几日这样精神萎靡不振，闷闷不乐，一言不发的样子，的确是百来年都少见。 　　“你要我进去安慰神主什么？” 　　“就，就说苏瑜当时说的也是气话，只要找个机会再好好聊聊……” 　　伽尔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耷拉着脑袋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看来你也知道她说的不是气话。” 　　柏西垂眸淡淡瞥了对方一眼，瞧着他羽翼拖在地上闷闷地扫着地面的样子叹了口气。 　　“而且，就算我真的这么进去说了。你觉得神主会相信吗？苏瑜和神主互为半身，他们之间的情绪感知是相通的。” 　　“正是因为神主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更是说多错多。既然如此，我索性闭嘴，免得惹他烦闷。” 　　阿尔诺斯是把苏瑜和之前柏西说的话听进去了的，只是他千百年来都处于神明的至高点，习惯了众人的顶礼膜拜。 　　要他突然降低姿态，去向一个人族低头。 　　一是太难，二是他也不会。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消极下去吧？别的不说，这样也不利于神主的身体恢复啊。” 　　柏西倒是不这么觉得阿尔诺斯会一直消极下去。 　　和苏瑜受到阿尔诺斯的影响很小不同，阿尔诺斯对苏瑜的依赖性却很大。 　　苏瑜就算一直不来神殿都不会有什么，可阿尔诺斯不一样。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一日见不到苏瑜就会心烦意乱。 　　同样的，不仅是阿尔诺斯。 　　柏西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伽尔，受到苏瑜的影响也远超过他所能够克制的范围。 　　想到这里金发的天使羽翼不自觉颤了下，在伽尔没有觉察到之前压制住了心头莫名的悸动。 　　“不会的。” 　　柏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和平日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瑜可能短时间内不想见到神主，不过我想她并不会那么抵触我们。” 　　“所以，我，我……” 　　在柏西犹犹豫豫，低头红着脸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完的时候。 　　对面的伽尔眼睛一亮，高兴地打断了对方。 　　“我知道了！山不来这边我就过去，是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展开羽翼，双脚已经离了地面，准备往诺亚学院方向过去。 　　“柏西，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去找苏瑜，给她说神主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然后再替神主多说几句好话，把她带过来让他们好好平心静气地聊聊。” 　　“等等！” 　　伽尔都要飞走了，柏西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谁让你去找苏瑜替神主给她道歉的？神主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敢随便揣测他的想法？” 　　“可是神主这几日的态度不就是那个意思吗？要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没错，早就气急败坏乱摔东西，破口大骂苏瑜不识好歹了。” 　　“你小点声。” 　　柏西上前连忙捂住了伽尔的嘴，他留意着主殿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走动后这才微皱着眉提醒对方。 　　“你这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这话要是被那些侍卫听到了神主常年在人族心里的形象就毁了，要是被神主听到了更麻烦，他这么爱面子一人肯定会更加羞恼的。” 　　伽尔沉默了一瞬，而后抬起手将柏西的手拿了下来。 　　“……说来说去还不是拉不下面子。” 　　“明明就那么在意苏瑜，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把她当作所有物没有尊重她的意愿不好。怎么都知道不对了，还要搞得这么麻烦啊？” 　　他实在不明白，两个人既然互为半身，那么他们之间的羁绊是怎么都斩不断的。 　　这么点儿小事说开了就成，哪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 　　“那你不让我去找苏瑜难不成还要神主去找啊？这更没可能了啊。” 　　柏西摇了摇头。 　　“所以还是得我们去，神主一直都在高处惯了。现在就算想要试着放低姿态道歉，他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但是在去找苏瑜之前，我们得先告知神主一声。没有神主的准予，到时候他怪罪下来你可能得在神殿闭门思过至少一个月了。” 　　“……我们先斩后奏还好，要是我们说了他恼怒不让我们去找苏瑜呢？” 　　金发的天使唇角勾起，抬起手轻轻抵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显得挺神神秘秘的样子。 　　“所以我们得找个合适的理由给神主一个台阶下，让他[不得已]同意我们去找苏瑜。” 　　伽尔不明白柏西要做什么，他看着对方这般笑了，便知道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伽尔，你还是继续在主殿外面守着。如果一会儿林夏过来了不要让她过来这边，神主心情本就不好，免得被神主迁怒。” 　　苏瑜对待阿尔诺斯的态度，和她对待林夏的时候，两者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这个时候要是林夏还来阿尔诺斯面前晃悠，可不得把他给气死。 　　柏西一边说着一边用圣水净了下手，这才推门进了主殿。 　　他前脚刚进去，黑发金眸的神明便抬眸冷冷看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们没事在外面待着别在我面前来烦我吗？” 　　“抱歉，打扰神主休息了。” 　　柏西这么说着的同时却并没有离去的打算，反而将门给关上了。 　　“我并非故意打扰您，只是有些担心您的安危，所以……” 　　“我的安危？我现在就在神殿里待着哪儿都没去能有什么危险？” 　　金发的天使走过去将快要灭了的神木香重新点燃，氤氲的烟雾将他的眉眼覆上一层薄薄的面纱。 　　“是苏瑜。” 　　“？！她怎么了？是不是阿莱瑞的狗又去骚扰她了？我，咳咳！” 　　“……神主。” 　　柏西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剧烈咳嗽的样子。 　　他走过去拍了拍阿尔诺斯的背，刚让他顺顺气息再说话。 　　结果他手刚放上去，阿尔诺斯便扣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咳咳，苏瑜怎么了？” 　　“没，还没怎么了。我只是怕她出事这才进来与您说的。” 　　可能是因为柏西的视线太过直白，阿尔诺斯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大了些。 　　他脖子根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羞恼而染上绯色的，听到柏西说苏瑜没事后他立刻用力甩开了柏西的手。 　　“我不是关心她……” 　　“嗯，神主您只是因为苏瑜是您的半身。您怕她受伤了会牵连到您对吧？” 　　“……哼，你知道就好。” 　　阿尔诺斯闷闷地这么说了一句，声音很低，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光是听着就能够觉察到他语气里的心虚。 　　“柏西，你要说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防范未然而已。” 　　柏西见阿尔诺斯睫羽微颤，知道他情绪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淡然。 　　“神主，之前将魔气渡给苏瑜的那个人不是普通魔族。他叫欧文，在诺亚学院教授魔药课。” 　　“同样的，也是魔王阿莱瑞的属下。” 　　诺亚学院是一个能够容纳各个种族的地方，无论是神族还是魔族，在保证一定安全的前提下都能够随意进出。 　　在神魔大战之后休战的同时，各族也签订了一定的制约契约。 　　比如魔族血族不能随意伤害人族，又比如其他种族不能恃强凌弱。 　　所以在契约的束缚下，各个种族的幼崽们才能被允许在一处地方学习。 　　但是这些契约对格外强大的存在并没有太多的用处。 　　而其中则包括血族亲王尤利塞斯，还有魔王阿莱瑞了。 　　尤利塞斯受了重伤，此时正在夜殿休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出来蹦跶了。 　　可阿莱瑞却不一定。 　　他我行我素惯了，是不受任何契约束缚的。 　　因此这个世上也就和他属性相克的阿尔诺斯能够制约住他。 　　在阿尔诺斯受伤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整个圣罗大陆已然算得上是阿莱瑞的天下了。 　　柏西尽量斟酌着语句，让自己说话委婉些，不要让阿尔诺斯情绪太过激了。 　　“那个欧文如果是个普通下属还好，依阿莱瑞的性子是记不住他底下那么多下属谁是谁的。只是他是阿莱瑞的左右手，是献祭过灵魂的。” 　　普通魔族自然都归阿莱瑞管辖，但是他对那些魔族并不会有像欧文这样上心。 　　前者只是服从于他绝对的力量之下，一旦他受伤或者怎么了，不代表他们不会有谋反的心思。 　　而欧文则是献祭灵魂给阿莱瑞的，是对他献上绝对忠诚之人。 　　阿莱瑞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之前他们伤了他的魔兽他都会报复回来，更别提苏瑜伤了欧文了这件事了。 　　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要是你早说了我之前早该遣了大祭司回来，强行将苏瑜给留在神殿了。” 　　“……” 　　要是你再强行把人留下那才是真的完蛋。 　　当然这话柏西也只在心里这么吐槽了一句，并不会说出来。 　　“所以我这才进来与您说这件事，想得到您的允许去一趟诺亚学院。” 　　“之前您刚和她闹了点儿矛盾，我想带她回神殿避一避可能不大可能了。” 　　“那怎么办？她是我的半身也不可能在阿莱瑞手上讨到什么好的。” 　　阿尔诺斯眉头紧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不行，我得去一趟学院把她强行带回来。她要讨厌就讨厌我吧，我不能让她落到阿莱瑞那个野猫手里！” 　　“等一下神主！您这么去了要是碰到阿莱瑞也落不到什么好啊！” 　　柏西一慌，连忙拦住了阿尔诺斯。 　　“其实我今日进来与您说这件事不仅仅是想要告知您苏瑜可能有危险，我心里也有些想法。” 　　“――能够护住苏瑜，不让阿莱瑞报复到她头上的办法。” 　　见阿尔诺斯因为自己这话而停下了脚步，他金色的眸子眯了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神主信得过我，我想您可以把魔王阿莱瑞的那半颗心脏交与我。” 　　少年神明明白了柏西的意思，他薄唇微抿，思索了下觉得这的确是个办法。 　　阿莱瑞这半颗心脏上有他的神力依附，他就算想要夺回去也不可能。 　　只要他没有将神力褪去，阿莱瑞强行拿去只会被其反噬。 　　“……好。” 　　阿尔诺斯指尖微动，一颗如红宝石般的晶石泛着诡谲的红光显露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要不是他的神力压制，那其中的魔气必然会将整个神殿给侵蚀。 　　“你把这个拿去给苏瑜吧，记得让她随时带在身上。” 　　“这上面有我的神力，除非得了我……或者苏瑜的允许，他是不可能取得回的。” 　　说到也能得到苏瑜允许才能碰触到这半颗心脏的时候，阿尔诺斯语气明显顿住了下。 　　显然，他心里还别扭着，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只要这心脏在苏瑜手上，阿莱瑞任由她拿捏。” 　　…… 　　阿莱瑞此时还在欧文的办公室里，他坐在桌子上悠闲地晃着腿。 　　身后的尾巴也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摆动着，看着好不惬意。 　　欧文体内的神力早就被阿莱瑞给祛除了，身体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他不清楚阿莱瑞怎么这几日都在他这里待着不止，不过他也不好过问对方什么。 　　下节课是A班的魔药课，也是他请假休养后回归的第一节魔药课。 　　欧文收拾着一会儿要用到的魔药，仔细清点着确认没什么纰漏后，在准备将其装进储物戒指里的时候。 　　一直目不转睛瞧着窗外飞鸟的阿莱瑞收回视线，面无表情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你今天要调配什么魔药？” 　　欧文一愣，对阿莱瑞突然这么来了一句感到疑惑。 　　“没什么。不是什么高等魔药，只是教他们调制下低等的治愈药水而已。” 　　“这样啊。” 　　阿莱瑞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你今天休息吧，这节课我帮你上。” 　　欧文对于阿莱瑞时不时心血来潮的决定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是不放心。 　　倒不是说阿莱瑞不能去任课，在诺亚学院，乃至整个大陆他都来去自由。 　　哪怕上层的人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说什么。 　　可阿莱瑞对魔药调配一窍不通，甚至都认不出几种魔草。 　　他本身百毒不侵，所以无论是治愈还是有毒的药水什么的对他没什么作用。 　　因此他对魔药从来都兴致缺缺。 　　“主人，你要是无聊想去上课可以选下午的那堂暗魔法课程，魔族的幼崽们要是见到你亲自你授课一定会很高兴的。” 　　“只是这魔药，你连魔草都认不出几种来，实在是……” 　　“你不是说今天配置的是很普通的治愈药水吗？这有什么难的？” 　　阿莱瑞显然没把调制魔药看成什么难事，他垂眸看了一眼欧文右手拇指上的那枚储物戒指。 　　“你刚才不是还把需要用到的魔草准备好了吗？我到时候按照顺序把他们扔进去配置不就成了。” 　　“可是……” 　　“行了，你最近话怎么这么多？嗦嗦的烦死了。” 　　阿莱瑞皱了皱眉，骨节分明的手抬起了些，而后指尖微动。 　　欧文手上的那枚蓝宝石戒指便骤然脱落，套到了他的拇指之中。 　　“大小还挺合适。”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固定了下那枚储物戒指。 　　幽蓝色的宝石衬得阿莱瑞的手更加修长白皙。 　　“对了，你这魔书每次上课也都要带吗？” 　　阿莱瑞也不管欧文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过去将桌子上放着的那本书籍拿在手中掂量了下。 　　“重死了，我不拿。” 　　欧文看着他这么说着，“啪”的一声将自己的魔书给重新扔回了桌子上。 　　书页都给弄了些褶皱出来，这让有些强迫症的欧文眉头紧皱。 　　他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对方放弃去上课的想法，结果此时铃声刚好响起。 　　阿莱瑞眼睛一亮，一个瞬移便径直往A班那边过去了。 　　欧文见了眼皮跳得厉害，他深吸了一口气拿着魔书准备径直跟了过去。 　　谁知他脚刚往办公室迈了一步，一道透明屏障便生生将他给阻隔在了里面。 　　“……” 　　在阿莱瑞进入教室的瞬间，首先感知到他的气息的不是雷德，而是苏瑜身旁坐着的拉曼。 　　金发的少年身子一颤，抬眸看着骤然出现在讲台之上的阿莱瑞。 　　苏瑜一怔，还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害怕一个人的样子。 　　同样的，身后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雷德在阿莱瑞进教室的瞬间也没了睡意。 　　他眯了眯眼睛，眸子里的瞳仁也跟着竖了起来。 　　这是狼人戒备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苏瑜顺着雷德的视线看了过去，见他们都这般戒备的样子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洪荒猛兽。 　　结果透着窗外阳光柔和，她只瞧见了一个黑发黑眸的俊美男人在光晕之中懒懒地靠在一旁的讲台上。 　　像是没有骨头似的。 　　她顿了顿，注意到他身后有一条尾巴轻轻动了动。 　　同样的，他头上的两只黑色的耳朵也小幅度的颤了下，好像是被风吹得痒痒了。 　　阿莱瑞觉察到了苏瑜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单手撑着下颌眯着眼睛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的样子。 　　果然，也是黑发黑眸。 　　他听到上课铃声结束后，刚想要开口告诉他们欧文来不了了，这节课他来上的时候。 　　教室门口一个青年瞧见了讲台上阿莱瑞的身影后一愣，又退回去看了看班级牌。 　　“没走错教室啊……” 　　他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抬眸看向讲台上靠着站着的阿莱瑞。 　　“那个请问，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欧文受伤请假这几天被委托来A班授课的另一位魔药老师。 　　欧文刚才是打算来教室之前顺道去旁边办公室给代课老师说一声。 　　但是阿莱瑞动作太快，所以他也不知道今日不需要他来代课了。 　　“没走错，是你走错了。” 　　阿莱瑞也不知道对方是来代课的老师，他指尖微动，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我要上课了，你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打扰我。” 　　要是他好好说话对方没准就走了，把这堂课让给阿莱瑞了。 　　可听阿莱瑞这般咄咄逼人的语气，那个老师给气得面红耳赤。 　　“该离开的是你吧？你是哪个系来的实习老师，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是我的课，我念在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不和你计较。” 　　他生气地走了进来，想要过去将阿莱瑞给拽出去。 　　“现在已经上课了，请你离开。不要耽搁了上课的时间。” 　　然而男人的手还没有碰到阿莱瑞的衣角，一股强劲的魔力便将他给生生弹飞到了门口位置。 　　因为不能随意伤害人族，阿莱瑞没用多少魔力。 　　在男人好不容易站稳后皱着眉想要训斥对方无礼的时候。 　　“轰隆”一声，刚才还好好的讲桌骤然坍塌了下来，随即如山一般的威压骤然压在了众人身上。 　　不仅是讲桌，地面也震动了起来，连带着桌椅也被摇动得厉害。 　　在众人都被他的威压压制的无法呼吸，脸色苍白的时候，只有苏瑜并没有什么感觉。 　　黑发黑眸的男人微微抬起头，眉眼冷淡。从她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得看到对方优美流畅的下颌线条。 　　他的尾巴也动着的同时，那双漂亮的猫眼也眯了眯。 　　傲慢，不可一世，可同样的，带上猫这个属性后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苏瑜看着他身后的尾巴，又不自觉被他头上尖尖软软的耳朵吸引了视线。 　　她指尖微动，压制住了想要去摸一摸的欲望。 　　而后在看着冷汗潺潺不敢说话的代课老师的时候，这才勉强从猫咪的蛊惑之中收回了些注意力。 　　“这位老师已经教授我们三天魔药课了。” 　　“阁下，我想应该是你走错教室了。” 　　阿莱瑞听到苏瑜这话后耳朵动了动，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A班，没有走错。” 　　其实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对方应该是之前给欧文代课的人。 　　阿莱瑞知道是自己理亏了，却并不打算承认。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身上的威压收敛了些许。 　　教室里的同学们这时候才得到了些喘息，没有最开始时候那般难受了。 　　而后起身往门口那个老师方向走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 　　他睫羽之下那双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波动，只居高临下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 　　“把这节课让给我。” 　　“……你是在威胁我吗？” 　　阿莱瑞摇了摇头。 　　“目前为止我是在心平气和的和你商量。” 　　男人沉默了一瞬，知道自己和对方力量差距太大。 　　可是这种事他也不能贸然做主，毕竟对方瞧着眼生，看上去还是个兽人，不像是学院的老师。 　　他不放心把学生交给对方。 　　“抱歉，我想可能不……” 　　还没等对方说完，“啪啪啪”的声音打断了他后半句没说完的话。 　　阿莱瑞眯着眼睛抱着手臂满脸不耐烦的注视男人，那身后的尾巴也是如此。 　　一下一下如鞭子一般重重甩在地上。 　　“……” 第42章 　　在某种程度上阿莱瑞和阿尔诺斯的脾气很像，至少在[能动手绝不动口]这方面上手这样的。 　　那个代课老师在阿莱瑞释放威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力量显然不是一个等级，在想要讲道理却讲了个寂寞之后。 　　他只好放弃了和阿莱瑞争抢授课的打算。 　　“……把课让给你上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哪个科哪个系的老师。” 　　青年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猫耳“兽人”，思来想去并没有在自己兽人同事里面见到过对方。 　　“你的实力我看到了。至少在授课上，的确足够胜任老师这一职务。” 　　“只是我是欧文老师委托过来A班代课的，我得对学生们负责。请你出示下你的导师证件。” 　　阿莱瑞哪里有什么导师证件？ 　　平日里他大多时候都远离王城，在自己的城堡里待着，鲜少会出来。更别提往诺亚学院这边过来了。 　　“我刚来，没那些东西。” 　　阿莱瑞耳朵动了动，在思考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很细微的小动作。 　　他也知道在这里滋事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毕竟诺亚学院隔壁就是神殿。 　　魔力波动一强，到时候神殿那边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觉察到。 　　阿莱瑞这些年因为没了半颗心脏力量本身就不稳定，有时候连人形都不好维持。 　　看着对面人听到他说没有证件的时候一下子紧皱着的眉头，阿莱瑞歪着头想了想，垂眸看向了手中的储物戒指。 　　“不过我有这个。” 　　“这是欧文的储物戒指，里面放了这节课要配置魔药需要的魔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戒指取下来递给了对方。 　　“上面还有他的魔法回路，这总能算得上证明了吧。” 　　在魔导师里，但凡他们的魔器为了标识都会刻印上魔法回路。 　　每一个魔导师的魔法回路都不相同，所以很好辨认。 　　而且但凡刻上了独属于自己的魔法回路后，那么身上的魔器除了将魔力切断或者得到主人允许之外便不可能被人夺去。 　　魔力切断即死亡，然而这储物戒指上的魔法回路还在，这就意味着魔力未断。 　　这只能说明阿莱瑞之所以能够拿到拥有欧文魔法回路的储物戒指，那么是出于欧文自愿给与的，并不是强行抢夺的。 　　这个储物戒指虽然只能证明阿莱瑞和欧文应该是认识的朋友关系，证明不了阿莱瑞是诺亚学院的导师。 　　然而能够证明他们是朋友这一点就足够了，至少学生的安全是有一定保证了。 　　想到这里那青年导师心下松了口气，这才将手中的储物戒指递还给了阿莱瑞。 　　“既然你和欧文老师是朋友，那这节课就拜托你了。” 　　青年说着便准备离开，然而刚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余光往讲台那边瞥了一眼。 　　在并没有看到坍塌的讲桌处有书本的影子后，又往阿莱瑞的手上看去。 　　“阁下，你没带授课用的魔书吗？” 　　他刚才检查储物戒指里的魔草的时候并没有在里面感知到书本的存在。 　　也就是说书本并没有放在戒指里。 　　“那种东西太重了，不就是教配置个治愈用的药水吗？这么简单哪里用得着什么书，我闭着眼睛都能教。” 　　“……是吗？不愧是欧文老师的朋友。” 　　欧文在调制魔药上面的天赋要比魔法天赋还要强悍，因此男人想着对方是欧文的朋友，也没太多想。 　　“那我就先走了，祝你授课顺利。” 　　对方微微颔首，前脚刚离开了教室。 　　后脚阿莱瑞便用尾巴一扫，将门给“啪”的一声带了上去。 　　“人族废话就是多，多大点事都耽搁了快小半节课了。” 　　阿莱瑞这么嘟囔了一句，用了个回溯魔法将刚才塌陷的讲桌修复如初。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你们老师的主……朋友。这节课他来不了，就由我来代上了。” 　　他险些把[主人]这个词说出来，也没怎么因为自己的口误而在意。 　　阿莱瑞点了下储物戒指上的那颗蓝宝石，蓝光闪烁之后里面准备的魔草全然出现在了讲桌之上。 　　“……老师，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自我介绍？” 　　他的语气是真的单纯的疑惑，但是因为太理所当然了，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倨傲。 　　好像他们不配知道他的名字一般。 　　那个主动开口询问阿莱瑞名字的少年被噎住了。 　　“是啊自我介绍……” 　　“至少得说说名字吧，不然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就上这一节课，有什么好自我介绍的。” 　　“你们要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我直接叫我老师不就成了？非要知道名字干什么？” 　　“可是……” 　　“你怎么话也这么多？到底是你上课还是我上课？” 　　阿莱瑞皱了皱眉，话音刚落的瞬间那个少年便闭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任性的老师。” 　　雷德眯了眯眼睛，顿了顿这么低声对坐在前面的苏瑜说道。 　　“他刚才一不耐烦就对学生用了禁言术。” 　　苏瑜听后抬眸往那个少年身上落去，果不其然他的脸憋的通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的确挺任性的。” 　　雷德额发之后的眼眸闪了闪，盯着讲台上的阿莱瑞看了一会儿。 　　而后收敛了视线往苏瑜身旁的拉曼身上落去。 　　“苏瑜，你看着点儿那个兽人。那兽人原身应该是只黑猫。” 　　少年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拉曼是苏瑜的朋友，他这才留意多提醒了一句。 　　“猫吃鱼，鱼怕猫。在兽人世界里猎物和猎食者的关系是无法改变的。” 　　“就算他不会真的将拉曼拆吃入腹你还是当心点，兽人终究不是人，是很难完全克服欲望的。” 　　雷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提醒苏瑜，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将头埋在手臂里，一直被压制着的本能隐约有了显露的苗头。 　　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不出意外碰到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尖锐的牙齿。 　　苏瑜瞳孔一缩，显然一时之间有些没把雷德这话给消化完全。 　　“你是说要是不注意让拉曼和他保持距离的话，他可能会把拉曼给……” 　　“我说的欲望不单单指的是这个。” 　　雷德眼神晦涩，在和苏瑜的视线对上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了些。 　　“我们兽人的身体……很奇怪。” 　　“要说是兽欲也好还是本能也罢，只要一下子没克制住就会倾涌而出。” 　　“我们失控的时候是分不清欲望的。” 　　他喉结滚了滚，头上的耳朵也跟着颤了下，像是很难启齿一般。 　　在雷德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时候，一旁的拉曼耳根通红，伸手轻轻拽着苏瑜的手臂示意她低头。 　　苏瑜见两人都这样不自然的样子，因为的确被勾得心痒痒，也没多想低头了过去。 　　少年这才凑近附在她耳边低声解释。 　　“我们一旦克制不住本能，就，就可能分不清爱欲和口腹之欲。” 　　“我们人鱼族还没有碰到过，但是雷德所在的狼人一族里就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拉曼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耳朵尖羞得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同时声音颤抖，又有些害怕。 　　“我听说他们一族曾经有族人在月圆之夜交合的时候，雄性吃，吃掉了他的伴侣。” 　　“尤其是在猎物和狩猎者双方碰上的时候，本能可能更难克制。” 　　少年咬着下嘴唇，抬眸小心翼翼看了上面正在研究魔草的阿莱瑞一眼。 　　他觉得心跳得很厉害，他的确很害怕。 　　这是拉曼头一次在现实之中碰到了自己的天敌。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仔细看能够瞧见睫羽之下那双眸子似乎带了点儿水汽氤氲。 　　拉曼伸手用手指轻轻勾了勾苏瑜的小手指。 　　“苏瑜，你，你可以到他离开学院为止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因为一个教室加一个寝室，所以平日里虽然苏瑜和拉曼基本上都待在一起。 　　不过有时候也有例外，林夏找她的时候，还有她单独练习弓箭的时候。 　　苏瑜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她心里倒是没有觉得多害怕，更多的只是惊讶罢了。 　　她轻轻拍了拍拉曼的背，动作轻柔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好，我会陪着你的。” 　　雷德坐在后面，稍微低头便瞧见了拉曼勾住苏瑜手指的小动作。 　　他眯了眯眼睛，觉着拉曼像是趁着这个机会想要一直粘着苏瑜。 　　“啧，其实也用不着一直陪着吧。” 　　“鱼的天敌是猫，猫的天敌是人。驯服猫成为宠物的是人族，班上又不是只有苏瑜一个人族，你到时候也可以找希薇啊。” 　　正享受着苏瑜温柔安抚的拉曼，听到这话后抬起头狠狠瞪了雷德一眼。 　　“苏瑜都答应了，你在这里一直叭叭叭的烦不烦？” 　　“……” 　　这话听着耳熟。 　　刚才阿莱瑞刚好说过班上另一个同学。 　　雷德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将脸侧到另一边，懒得和拉曼这种蛮横娇纵的王族计较。 　　苏瑜抬起手揉了一把拉曼柔软的发顶，刚才还炸毛的少年一下子安分了不少。 　　他低着头把玩着苏瑜修长白皙的手指，分散着注意力转移些对天敌的畏惧，决定在这节课结束之前一直不抬头。 　　免得和讲台上那只黑猫视线对上。 　　阿莱瑞的五感敏锐，下面的窃窃私语他早就听到了。 　　在听到雷德说他的天敌是人族的时候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或许兽人的猫是，可他又不是真的猫，怎么可能会被人族给驯服？ 　　他之所以没把他们的话心上，一是因为他又不是真的猫，二则是因为阿莱瑞的注意力被一根类似狗尾巴草的魔草给吸引住了。 　　他试探着用爪子拨了拨。 　　见没什么特别的又拿起来嗅了嗅，身后的尾巴也跟着摇了摇。 　　阿莱瑞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辨认出来这是什么魔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拿着径直往第一排坐着的苏瑜方向走了过去。 　　他将那魔草递到她面前，皱着眉询问。 　　“这是什么东西？” 　　“……老师，教授识别魔草的不应该是你吗？” 　　“所以你也不知道？”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仔细注视着对方脸上的神情良久。 　　见他的确是不认识，并非在捉弄自己后她叹了口气。 　　“是貂尾草。” 　　“原来你知道啊。” 　　阿莱瑞用一种[既然你知道干什么不早说]的神情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另外的魔草拿了过来。 　　“那这个呢？还有这个黑漆漆的又是什么？” 　　苏瑜没有再继续回答对方，她微皱了皱眉将手边翻看的魔书递给了阿莱瑞。 　　“这里有上千种魔草图鉴，老师你要是都不知道不妨拿去翻阅查找。” 　　“上千种？” 　　他伸出食指引着风随便翻阅了几页，而后又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 　　“太多了，麻烦死了。” 　　“你帮我翻。” 　　“……” 　　这样不专业的老师苏瑜还是头一次遇到，可是她刚才也见识过对方的实力。 　　知道打是打不过，也就忍着帮他这个好奇宝宝翻阅着书中相对应魔草的介绍。 　　“行了，差不多明白了。” 　　在了解了这几种魔草的作用和调配比例之后，阿莱瑞凝着魔力将魔草的汁液提取出来。 　　“你们好好看清楚，我只教一遍啊。” 　　他声音懒懒的，拖得有些长。 　　原本的会让人觉得不愉的，但是阿莱瑞的声线很沉，加上他本身那种猫一样的慵懒。 　　听着反而有一种猫爪在心头挠痒痒的感觉，很是可爱。 　　“把这个什么草的根茎放进去，然后这个什么花的花蕊……” 　　要不是大家都认识这些魔草，可能谁都听不懂他再说什么。 　　阿莱瑞也不管这些，单手撑着下颌，一根手指将那些魔草悬浮控制在半空。 　　“把这些提取完了全部放在这个瓶子里，再用魔力这样封存起来不让药效挥发。” 　　苏瑜坐在第一排看的很清楚，那些魔草进了瓶子里。 　　阿莱瑞将魔力凝了一部分进去，里面像是产生化学反应一般闪烁着幽蓝色的光亮。 　　没过多久那光亮就熄灭了，只留下一瓶子蓝黑色的药水。 　　“唔，应该配置好了。” 　　阿莱瑞这个[应该]就用得让人很害怕。 　　可他偏偏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拿着魔药瓶子随意晃了晃，又凑近嗅了嗅。 　　“闻着味道还成，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往苏瑜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阿莱瑞坐在苏瑜的桌子上，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垂眸淡淡的对她说道。 　　“你来试试？” 　　“这是治愈药水，我身上没有伤怎么试？” 　　苏瑜都不知道对方是随口提了一句还是故意针对自己的。 　　“也是。” 　　“那我来试试吧。” 　　阿莱瑞话音刚落，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苏瑜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他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 　　这不是普通的匕首，而是魔器。 　　因为普通的匕首伤不了阿莱瑞。 　　狼人对魔力的感知很是敏锐，几乎是一瞬便感知到了阿莱瑞使用的是魔器。 　　他瞳孔一缩，“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疯了吗？就为了试个魔药你竟然用魔器伤了自己？！” 　　苏瑜一惊，猛地抬眸看向了阿莱瑞。 　　阿莱瑞的掌心还沁着血珠，他浑然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在和苏瑜的视线对上后抬起手舔舐了下掌心的血珠，他的眼神澄澈并没有任何旖旎情绪。 　　可那舌尖染上殷红，一并将他的薄唇染上了艳丽的色泽。 　　他歪着头看向苏瑜，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然后见血珠没往下面滴落了，这才朝着苏瑜面前将受伤的手掌摊开。 　　“诺，用药水试试。” 　　苏瑜低头瞧见阿莱瑞掌心的刀痕，并不深，很浅的一刀。 　　于是这才松了口气。 　　“……请你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你放心，这点伤死不了。” 　　苏瑜将魔药瓶子拿起，还没有来得及往他掌心滴下药水的时候，听到他这么风轻云淡的一句回答后。 　　她扯了扯嘴角，对他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很是不愉。 　　“也是，又不是我的身体。你想怎么折腾随你。” 　　这句话听着像是嘲讽，又像是气话。 　　阿莱瑞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一丝变化都能够觉察到。 　　他漂亮的猫眼里映照着苏瑜微抿的唇，还有她皱着眉的模样。 　　“你在担心我？” 　　阿莱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他都还没有怎么接触对方就能进展如此迅速。 　　他低头像是猫一样眯着眼睛蹭了蹭她的头发。 　　“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 　　苏瑜被对方这突然来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一抖。 　　原本只打算试着往伤口上滴上几滴，结果因为被吓着了，瓶子里的药水全部倒在了阿莱瑞的掌心处。 　　那蓝黑色的药水刚一滴落在了阿莱瑞的伤口处，一缕青蓝色的烟雾从伤口处而起。 　　烟雾过后，受伤的地方更加严重了。 　　像是被腐蚀了一样，刚才还只是瞧着一道浅淡痕迹，此时已然看到了里面的血肉，再腐蚀深一点可能就要看到骨头了。 　　苏瑜见了连忙将魔药瓶子给放到了一边，抓着他的手腕将上面还没有渗透进去的药水甩开。 　　药水滴在地面上，瞬间被腐蚀出了几个拇指大小的小坑。 　　从伤口被腐蚀到现在阿莱瑞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疑惑的凑近观察着掌心的伤口。 　　而后他又低头闻了闻。 　　“好像配置失败了。” 　　阿莱瑞不满地皱着眉，对于自己竟然调配失败了的事情很是不爽。 　　“可能是比例出错了，刚才腐草多加了几根。我再重新去调配一次试试，我就不信了一个普通的治愈药水我还调配不出来。” 　　“都这个时候还调配什么？你先管管你的伤吧！” 　　如果只是滴了几滴可能伤得并不重，可是刚才苏瑜手抖全部倒下去了，伤口森森可见白骨。 　　见阿莱瑞根本不在乎手上的伤，竟然打算继续调配魔药。 　　苏瑜一慌，伸手下意识拽住了他的尾巴。 　　尾巴是阿莱瑞最敏感的地方，被苏瑜这么一抓。 　　他浑身一僵，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少有的动了怒气。 　　那双平静的眼眸也因为怒火染上了瑰丽的颜色。 　　“……抱歉。” 　　苏瑜被这么一盯立刻松开了抓住阿莱瑞尾巴的手，双手举起不再乱动。 　　“这药之后再调配也不迟，我们先去治愈室把伤口处理下吧，要是伤口恶化了手废了怎么办？” 　　“你伤成这样有一部分责任在我，毕竟是我把药水都倒上去了。” 　　“这种程度的伤……” 　　“你又要说这种程度的伤死不了对吗？” 　　这一次不等阿莱瑞把话说完，苏瑜便冷声打断了他。 　　“我不知道你是抱着真的无所谓的心态还是其他什么想法，但是这一次你的伤我有责任。我不能放任着你受伤不管。” 　　其实阿莱瑞想说的是[这种程度的伤一会儿就愈合了]。 　　可瞧着苏瑜这么严肃的样子，他眨了眨眼，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陪我去？” 　　“当然，我把你伤成这样不是我陪你谁陪你？”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阿莱瑞身边，她又看了一眼他掌心的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刚才好了一些。 　　“走吧。” 　　阿莱瑞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少有乖顺地跟着她往治愈室那边过去。 　　到治愈室的时候治愈师好像有事并不在，苏瑜怕耽搁了伤口的最佳治愈时间。 　　“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下，我去找楼上找另外的治愈师过来给你治疗。” 　　“你打算扔下我不管了？” 　　“……猫的听力应该很好才对。你没听到我刚才说要去给你找其他的治愈师过来给你治疗吗？” 　　阿莱瑞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尾巴，在听到苏瑜这么回答后掀起眼皮懒懒看了过去。 　　“听到了。” 　　“但是你们人族的女人不是长得越好看越会骗人吗？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要去找人给我治疗还是打算把我抛下不管？” 　　“都说了我不会不管？！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阿莱瑞看着苏瑜这么惊愕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 　　“这很重要吗？” 　　“重要的难道不是你要对我始乱终弃，扔下我不管吗？” 　　“你不会说话最好闭嘴。”苏瑜忍着心下烦躁，冷声这么说了一句。 　　“我懒得和你讲道理。你自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我一会就回来。” 　　她黑着脸径直准备出去找治愈师过来，然而苏瑜刚开门身后的阿莱瑞突然“嘶”倒到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 　　“疼。” 　　他面无表情的将受伤的那只手往苏瑜面前伸了过去。 　　“……刚才一路不是没什么感觉吗？怎么现在突然就疼了？” 　　要不是这伤就这么摆在她面前，还是她弄成这样的。 　　苏瑜都要以为阿莱瑞根本没有受伤，从头到尾都在耍她了。 　　“一直都疼的，只是我比较懂事怕你担心自责。” 　　“所以我一路上都忍得很辛苦的。” 　　听到这里苏瑜顿了顿，大约是愧疚还是不忍。 　　她低头看着伤口处，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开口说话。 　　阿莱瑞见苏瑜没什么反应，以为自己刚才演的不够逼真被识破了。 　　他思索了下，想着之前那些被自己惩罚鞭笞的下属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 　　阿莱瑞在心里酝酿着，打算重新再演一遍。 　　可还没等到阿莱瑞酝酿完全，掌心处传来一股温热。 　　他长长的睫毛一颤，垂眸看了过去。 　　苏瑜低头凑近轻轻吹了吹他的伤口处，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一般。 　　“那这样好点儿没？” 　　她吹了一会儿，抬头柔声询问着阿莱瑞。 　　阿莱瑞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楚苏瑜的模样，她的眼睛和自己一样是纯粹的墨色。 　　但是里面好像有光亮，有星月沉沦，看着让人心里亮堂。 　　和深渊里无尽的黑暗完全不同。 　　她的唇看着如花瓣柔软，说话时候的气息也很好闻。 　　像是泉水带着落花，清冽澄澈。 　　和那些阴郁压抑的魔族不一样。 　　阿莱瑞注视着苏瑜的清丽的面容。 　　想到这双和自己一色的眼眸会染上阿尔诺斯一样的黄金色泽，他整个人都烦闷不愉了起来。 　　他闷闷不乐的将手抬得更高了些，指尖刚好擦到了苏瑜柔软的唇瓣。 　　阿莱瑞喉结微滚，低头视线灼热的直视着她。 　　“还疼。” 　　“再给我吹吹。” 第43章 （修） 　　猫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 　　这对于在现世里有过养猫经验的苏瑜有话要说。 　　准确来说不是她养，而是老家的外婆。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每次寒暑假回去享受撸猫的快感。 　　外婆家养的那只是橘猫，十多斤，每天能吃五六顿。偶尔吃撑了运动一会儿还能接着再吃一顿加餐。 　　它的性格很温顺，但是却有脾气不好的时候。 　　猫这种动物和狗不一样，大多时候能够让你抱着摸着也不过是心情不错，或者懒得动而已。 　　它很少会主动靠近人，只是在你身上气息淡了的时候过来蹭蹭你，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这种情况根本不算是亲近，而是――占有欲。 　　按照猫的宠物史来看，它们被人类驯服的时间要比狗短上太多了。 　　以至于它们并没有被人类完全驯化，还保留着我行我素，独立冷淡的性子。 　　它们不像其他宠物那样依赖人类，比起是人类饲养它们，倒不如说是它们引诱人类。 　　你有没有那种情况？ 　　在看到猫的时候会想要抱住它，将自己的脸埋在它的身体里。又或者在和它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放低放柔，甚至发嗲声音？ 　　这几乎等同于潜移默化的蛊惑，驯服了。 　　就像是现在，哪怕知道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而是兽人。 　　可在苏瑜看到对方不满的将手抬高凑近她的唇边，再用有些不耐烦的口吻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语她说话的时候。 　　她并没有多生气，反而觉得一丝熟悉，和理所当然。 　　苏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猫这种生物在她之前所处的世界里是宠物界里金字塔尖的存在，还是她早就习惯了猫的一些脾性。 　　在被这般失礼的命令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劲。 　　甚至在心里下意识的感叹道。 　　对啊，这就是猫啊。 　　阿莱瑞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本身就常年身居高位，习惯了下达命令。 　　“你怎么不动？” 　　他见苏瑜没什么反应，闷闷地开口又说了一次。 　　“我说我还疼。这伤是你弄得，你得给我吹吹。” 　　苏瑜挑了挑眉，也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些有趣的学着他之前歪着头的样子，抬眸看了阿莱瑞一眼。 　　“你在和我撒娇吗？” 　　“撒娇？” 　　他并没有意识到苏瑜在学自己，习惯性的也将脑袋歪了下，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不，我是在命令你。” 　　“撒娇”这种词听着古怪又女气，在阿莱瑞眼里只有那些擅长用容貌和甜言蜜语来捕食猎物的血族人会这样做。 　　至少像他这样的魔族和阿尔诺斯那样的神族是绝对不会向人族低头，更别说取悦对方了。 　　要是阿莱瑞的语气强硬些，情绪波动再大一点儿可能苏瑜会更加相信这算是个命令。 　　她没有从阿莱瑞的身上感到丝毫恶意，也没有任何压迫感。 　　在能够确定对方还算态度和善的情况下，苏瑜并不介意哄哄这个因为自己失误而受伤撒娇等着顺毛的大黑猫。 　　这么想着，苏瑜又低头凑近吹了吹阿莱瑞的伤口。 　　那温热的气息清晰地洒在阿莱瑞的掌心。 　　他觉得很舒服，就像是他原形时候有人挠着他的下巴一样――当然，现如今并没有敢这么干就是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拿这种舒适度做举例。他不自觉眯了眯眼睛，惬意享受着。 　　然而这样的轻柔对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苏瑜吹了几下后，不知怎么的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继续，我还疼着呢。” 　　阿莱瑞睁开眼睛垂眸不愉地看着苏瑜，见她不仅停下了动作，还皱着眉抬头看了过来。 　　“……你确定你还疼？” 　　苏瑜神情微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抬起下颌用一种不容置喙的眼神落下来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将阿莱瑞的手托起些，让他的手掌心完全映入他的视野里。 　　好让他看清楚。 　　刚才还有道很深伤痕的地方现在已经愈合的只剩下一道浅淡的痕迹了，等过一会儿估计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这个大陆里似乎除了人族之外，其他种族的身体素质都很强悍。 　　哪怕弱小如人族，只要伤的不是很重使用治愈术也能很快愈合。 　　因此苏瑜在看到阿莱瑞惊人的愈合速度的时候，也就一瞬的惊讶，但是很快便接受了。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阿莱瑞最开始对这伤口漫不经心的态度，原来他根本没把这种程度的伤当回事。 　　倒是苏瑜反应大了些。 　　对，她对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甚至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人表现的关心实在过了些。 　　苏瑜沉默了，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察到了不大对劲。 　　“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这是在看到阿莱瑞伤口愈合之后，苏瑜冷着声线说的第一句话。 　　听起来像是询问，实则却和质问无疑。 　　正皱着眉对自己伤口愈合太快很是不高兴的阿莱瑞听到苏瑜突然这么问了一句，他一顿，不解地看了过去。 　　“不该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阿莱瑞用一种[人族果然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苏瑜瞧了许久，想到了什么后又把自己伤口快要愈合的那只手伸到了苏瑜面前。 　　“你再给我吹吹。” 　　见阿莱瑞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的样子，苏瑜心下疑惑更甚。 　　刚才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看着对方受伤紧张的同时，又对他轻慢对待自己伤势的态度而生气。 　　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以前自家猫和隔壁家的狗子打了一架打输了。 　　它记仇得很，隔几日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跑出去找了那狗子又干了一架。 　　又浑身是伤的回来了。 　　苏瑜的外婆和她都严厉地教育了好几次，它之后倒是没偷偷跑出去干架了。 　　只是出门小区下面碰上了，还是会跟脱缰的野猫一样狠狠扑过去厮打在一起。 　　阿莱瑞刚才浑然不顾自己伤势的态度，和苏瑜在瞧见自家猫好了伤疤忘了疼去和狗子打架的生气程度几乎是一样的。 　　大概是在这个世界待太久了，苏瑜有些想念自家猫了。 　　这才在不知不觉将阿莱瑞当作了自家的宠物了……吧。 　　尽管这个解释对于算是绝对理性的苏瑜有些荒谬，但是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你们人族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总爱无视别人？” 　　阿莱瑞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见苏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声音沉了几分，近乎将手贴在了苏瑜的唇边。 　　“你对那条人鱼的态度那么纵容，上课时候还允许他牵着你的手。” 　　“我就让你吹一下你怎么这么不乐意？” 　　“还是你喜欢鱼不喜欢猫？” 　　苏瑜被他跳跃的思维给弄得一怔，她嘴角扯了扯。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拉曼之所以牵我的手还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天敌，他给吓到了而已。” 　　“再说了你这伤已经好了，还吹什么吹？” 　　苏瑜发现了，阿莱瑞思维什么的都很单纯直接，没什么羞耻心。 　　他想什么说什么都处于[我想][我要]，并不会去思考其他复杂的问题。 　　――全然遵从于自己的本心和欲望。 　　“好了，既然你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教室了。” 　　她说着朝着对方挥了挥手准备推门离开，结果阿莱瑞一见她要走，那把眼熟的匕首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 　　苏瑜刚上前想要制止住他疯狂的举动，然而阿莱瑞的速度要比她快。 　　她的手才刚碰触到他的手腕，那匕首已然刺进了那道已经愈合了的伤口处。 　　这一次要比最开始浅浅划一刀力道要重上许多，近乎将手掌给刺穿了。 　　殷红的血液顺着阿莱瑞的手上滴落在了地上，好似雪中红梅，艳丽美好。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苏瑜连忙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方手帕出来，也不顾鲜血将纯白的手帕浸染。 　　她眉头紧皱，面上似蒙上了一层冰霜。 　　阿莱瑞看着自己被手帕包着的手，他不大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他指尖微动，下意识想要挣脱。 　　“别动。” 　　“我知道你的愈合能力很强，但是我建议等到你伤口愈合之前最好还是先把血给止住。” 　　他觉察到了苏瑜语气的强势和冷淡，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阿莱瑞是一个不会藏心事的，他不懂便开口问了。 　　“我伤的是我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可以暂时闭嘴吗？” 　　见苏瑜并不想回答，或者准确来说是觉得不能和自己沟通而选择了沉默不语。 　　阿莱瑞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低头凑近了些读不懂空气似的继续开口。 　　“我受伤了。” 　　“你给我吹吹，不然它一会儿又要愈合了。” 　　苏瑜惊了，猛地抬头用一种惊愕的眼神看向面无表情的阿莱瑞。 　　“所以你刚才之所以用匕首刺穿自己的手，只是为了让我再给你吹吹？” 　　“有什么问题吗？” 　　他对于疼痛的感知很低，哪怕之前神魔大战时候阿尔诺斯用剑将自己的心脏刺穿他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因此在阿莱瑞眼里，这种程度的伤势更是不值一提。 　　可能也就是给他挠痒痒的程度。 　　“你刚才不是说我伤口愈合了不给我吹了吗，我又受伤了还流血了。”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吹一下了？” 　　“……疯子。” 　　苏瑜这么沉声说了一句，可又在对方无辜澄澈的眼神下心软了。 　　猫这种生物天生就是用来克她的，或者是克整个人族的。 　　她忍着心里的烦闷情绪，低头敷衍的吹了吹。 　　“这样可以了吗？” 　　“不对。” 　　阿莱瑞对这一次的吹吹并不是很满意，他俊美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些情绪波动。 　　他不高兴，不高兴苏瑜刚才对自己的敷衍态度。 　　“和之前不一样。你之前不是这样吹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用嘴吹的？” 　　阿莱瑞张了张嘴，他很想要把自己前后感知的细微不同给苏瑜解释清楚。 　　但是他显然不擅长说明这些，和苏瑜僵持着这么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这才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甩开。 　　在苏瑜以为阿莱瑞不会再要求自己给他吹吹的时候，男人沉着脸色将她垂在一旁的一只手抬了起来。 　　阿莱瑞低头凑近了些，学着最开始时候苏瑜给他吹伤口的样子试着轻柔地吹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苏瑜的错觉，她总觉得阿莱瑞的气息要比旁人灼热滚烫。 　　在那气息喷洒过来的瞬间，她被烫得指尖微动。 　　很轻柔，并不粗鲁。 　　却又像是夏日的热风，也不算怎么清爽。 　　“是这样的。” 　　“你最开始是这样吹的。” 　　阿莱瑞这么说着还不松手，又低头急促用力些吹了吹。 　　“感觉到区别了吗？你第二次是这么吹的，特别敷衍，一点儿也不舒服。” 　　“……” 　　这么直接一对比，苏瑜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顺着阿莱瑞的话想了想，猛地发现自己莫名被对方带偏了。 　　“不对啊。你第一次受伤是因为我的失误，但是造成你伤成这样不应该是你自己的药水调配失败了吗？” 　　“还有第二次是你自己刺伤的，和我没关系啊。” 　　“既然两次基本上都和我没什么太大关系，我为什么要对你温柔？这不是你自己自找的吗？” 　　从最开始自己看着阿莱瑞受伤被莫名带入了自家小猫受伤的情绪之中，到刚才他莫名其妙又给了自己一匕首后。 　　苏瑜这才算是从这逻辑黑洞里真正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阿莱瑞是不是真的施加了什么迷魂术，还是她自己莫名其妙的关心则乱了。 　　想明白了一切之后的苏瑜觉得自己少有的犯了蠢。 　　阿莱瑞显然也觉得苏瑜说的对，一时半会儿只是低头盯着自己受伤的手没有反驳什么。 　　“反正你的伤一会儿就愈合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低声嘟囔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这是被下了什么降智的buff吧，怎么还被一只猫给带偏了……” 　　“你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我回教室啊。” 　　她自从刚才想明白了前后逻辑后，便觉得阿莱瑞有些邪门儿。 　　下意识想要远离对方。 　　“你干什么？下节课又不是魔药课你跟过来做什么？” 　　苏瑜刚推门走出去一步，阿莱瑞便立刻跟了过来。 　　她一脸警惕地眯着眼睛看着他，注意着和阿莱瑞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我现在不能单独行动，你得带上我。” 　　“你只受伤的是手不是腿，更不是脑子。我为什么非要带上你？”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猫眼里清晰映照着苏瑜的模样。 　　“我白天很虚弱。” 　　“刚才我两次用的都是魔器，第二次下手重了点儿不小心伤到神……唔，骨头了。” 　　他想要说[神骨]，可是想着要是苏瑜知道自己是魔神的话肯定会很排斥自己，不会让自己接近她。 　　毕竟听欧文说，苏瑜有着阿尔诺斯的神格，是他的神妻。 　　他和阿尔诺斯之间算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苏瑜也不会多喜欢他就是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阿莱瑞更生气了，自暴自弃地抬起手抓了一把头发。 　　“反正我一会儿就没办法维持人形了，你不能丢下我。” 　　其实哪怕阿莱瑞变成了原形力量也不会减弱多少。 　　他本身就少了半颗心脏。 　　因此每日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猫的形态，无法随心所欲维持人形。 　　平日阿莱瑞也挺喜欢保持原形的，这是他原本的形态，他觉得很舒服，没有变成人形时候那么不自在。 　　不过这些都算是他主动变化，还有时候是被动变化。 　　比如现在因为神骨受损。 　　阿莱瑞得变回原形恢复神骨，避免力量流失。 　　“你变成猫力量会变弱吗？” 　　“不会。” 　　“那我为什么非要带上你？” 　　阿莱瑞也发现了，和自己不同，苏瑜做什么都需要问为什么。 　　不像欧文那样只会听从自己的命令，不会过多询问理由。 　　他竭力运转着很少使用的脑袋思考着，半晌，猛然发现自己为什么非要给对方理由。 　　他是魔神，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什么时候需要给一个人族解释了？ 　　“没有为什么。” 　　“非要一个理由就是我比你强，你打不过我就得听我的。” 　　这种话哪怕是出自一只傲娇倨傲的大猫嘴里也是极为失礼，且让人生气的。 　　苏瑜对猫的任性一定程度上是能够容忍的，但是哪怕是自家的宠物也并非能够全然左右自己的想法。 　　更别提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来的小野猫了。 　　她讨厌威胁，也讨厌不讲理的人。 　　“我的确打不过你，不过你也未必能够伤到我。” 　　苏瑜冷着声音抱着手臂，语气凉薄地瞥了阿莱瑞一眼。 　　“你的魔力对我无效，但是我的弓箭却不一定伤不了你。” 　　从刚才教室阿莱瑞施加威压的时候，苏瑜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大致上能够推测出来，可能是因为阿尔诺斯的神力庇护。 　　见阿莱瑞并没有反驳自己，苏瑜便知道自己说中了。 　　她神情冷淡，这一次什么也没有说便径直离开了治愈室。 　　苏瑜看过来的眼神没有之前时候的温和，如冰刀刺过来一样。 　　冷冽又凉薄。 　　身后的阿莱瑞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苏瑜离开的身影，少有的没有任性的跟过去。 　　“主人，你的魔力可能对她没用。但是依你的力量哪怕不用魔力，压制一个人族也是轻而易举。” 　　欧文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阿莱瑞的身后，他抬起手推了推眼镜。 　　墨绿色的眸子里情绪晦暗不明。 　　“阿尔诺斯现在并不在这里，你不必顾忌什么的。” 　　“她好像生气了。” 　　半晌，阿莱瑞这么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我做错了什么吗？” 　　原以为阿莱瑞会因为苏瑜冷漠的态度而愤怒，可欧文发现自己又一次揣测失败了阿莱瑞的想法。 　　他的脑回路一直都和别人不大一样。 　　应该愤怒的事情毫无反应，不该生气的事情又耿耿于怀。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是她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你都打算变成原形允许她碰触了，她竟然拒绝了你。该生气的应该是主人你才是。” 　　欧文一边说着一边摘下眼镜擦试着镜片，想到刚才阿莱瑞生硬要求对方一会儿带走他的样子。 　　他莫名又觉得好笑。 　　阿莱瑞的力量是因为使用魔器受了伤而流失了一部分，不过远没有维持不了人形的程度。 　　他只是在力量不充盈的情况下，会更倾向于选择变回原形――这样会让他感到更舒服。 　　然而阿莱瑞的语气太强硬了，苏瑜觉得是威胁。 　　然后一脸冷漠的拒绝了他。 　　这是个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可阿莱瑞不懂，甚至陷入了迷惘。 　　他低头直勾勾盯着刚才被苏瑜用手帕包扎着的伤口，这样的束缚他不喜欢。 　　阿莱瑞指尖微动，想要把手帕拆下来但是又不知怎么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是不是发现我说谎了？” 　　“发现我骗了她，说自己没办法维持人形这件事。” 　　“……主人，我想应该不是。” 　　欧文发现阿莱瑞是真的没有听出来自己刚才话语里的调侃，甚至还在努力思考着这种苏瑜为什么生气显而易见的事情。 　　“算了主人，你毕竟没有和异性交往过。这种事情你没有经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不用太在意。” 　　“这么说你有经验？” 　　青年噎住了，在阿莱瑞直白地注视下陷入了沉默。 　　“……抱歉，我没有。” 　　“不过我至少是个半魔，有一半血统是人族。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人族一些。” 　　“你要让一个人族喜欢你，我想你得把你魔神的姿态放低一些。” 　　他说话的声音没什么太大起伏，很平静的像是授课时候那样循序渐进着。 　　不急不缓，阿莱瑞耳朵微动，少有地听得认真。 　　“比如你可以试着取悦她。” 　　阿莱瑞不像阿尔诺斯那样有什么神明的包袱，他喜欢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会去抢夺。 　　在听到欧文这么说了后，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排斥。 　　“像血族引诱猎物那样？” 　　“不。” 　　欧文摇了摇头，将眼镜重新架在鼻梁，镜片之下那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是像魔族雄性向异性求欢那样。” 第44章 　　拉曼入学年龄是按照人族成年的年龄算的，但是因为他并不是纯人类，而是半人鱼。 　　其实在本质上他还是个幼崽，在人鱼族里甚至是个刚学会捕食，说话都不怎么利索的幼崽。 　　平日里他和人沟通交流并不会有任何的障碍，他的智商也远高于普通人族。 　　不过在对天敌这种事情上他并没有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因此一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应对，得需要过好久才能够缓过神来。 　　苏瑜也能够理解，一般意义上人鱼族的天敌都是深海里的那些鲨鱼之类的。 　　在陆地上他们自然是不会过多忌惮其他，除了原形为猫的兽人。 　　那种家养的宠物猫不会对他们造成怎么伤害，但是拥有强悍身体素质和魔力的兽人猫却对他们有着本能的压制。 　　拉曼身为帝国的最受宠的王子，王城内外哪怕出现了猫形态的兽人，大多都是兽人为了不惹麻烦见了他绕道走的。 　　像今天这一次直接和一只猫面对面近距离接触，在拉曼十六年里的确是第一次。 　　还是慌张无措，手忙脚乱的第一次。 　　“苏瑜，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和没出息……” 　　金发的少年手紧紧攥着苏瑜的衣袖，另一只手捏着冰晶稳定着情绪。 　　“我是第一次和猫形态的兽人遇到，之前父皇说要是见到他们就离远点，我还以为我就算碰到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毕竟我有一半人族的血统。” 　　“但是，我，我还是害怕。” 　　拉曼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身上有一半人族的血统，按理说对猫族是有一些压制作用的。 　　这样调和下来那本能的对天敌的畏惧应该是能够抵消些许的。 　　可是他却是处于完全被压制的状态，甚至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从明天开始放假两天，大家从今天下午就可以自行回家，等到上学时候再返校。 　　苏瑜家距离王城有些距离，她打算今天在学校再住一晚，明天一早回去。 　　拉曼家就在王城内，他一会儿就要回王宫。 　　在离开之前，他心里还是不大自在，心跳也没慢上多少。 　　“苏瑜，我觉得今天那个代课老师有古怪。你一个人留在学院我不放心。” 　　他虽然大部分时候对其他人都挺高傲。可对苏瑜的时候是真正把对方当作朋友，并不会有那种命令的口吻。 　　拉曼犹豫了一下，这才沉声继续说道。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先跟我回王宫吧，我父皇和母后人很好的，挺好相处的。” 　　苏瑜摇了摇头，尽管知道对方是好意却还是拒绝了他。 　　“那个兽人对我并没有恶意，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我觉得他只是缺乏点儿常识。” 　　“学院里有结界，旁边又是神殿，再加上还有其他魔导师在。放心，我只是多在这里待一晚上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苏瑜这个时候的确是没有太把拉曼的话当回事的，她觉得只是因为阿莱瑞算是少年的天敌，所以他才会这般紧张。 　　乃至到现在情绪都没有稳定，需要靠着冰晶平复下来。 　　“可是……” 　　拉曼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人鱼族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思考着想要再试着说服苏瑜重视下这个问题，但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人鱼族的直觉虽然准，却也没什么依据。 　　一般人是不会相信的。 　　“那好吧，我可以让你留下来。不过，我还是不放心。” 　　拉曼这么说着，很自然地牵着苏瑜的手往学院门口那边过去。 　　苏瑜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抬眸便看到了门口背对着她站着的一个少年骑士。 　　只是一个背影，身姿挺拔如松柏，看着凛冽一如未出鞘的宝剑。 　　他身穿银白盔甲，浅褐色的头发发梢微卷，带着些属于少年的随性肆意。 　　“伊泽。” 　　拉曼远远地挥手唤着骑士的名字，在听到少年声音后，骑士立刻回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生的很清俊，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被惊艳的相貌。 　　伊泽给人的感觉像是林间小鹿，溪水潺潺，五官没有什么攻击性，温和美好。 　　“殿下。” 　　伊泽走过去恭顺地朝着拉曼行礼，垂眸低头的时候苏瑜能够清晰看到他白皙的脖颈肌肤。 　　“苏瑜，这是我的圣骑士，叫伊泽。你是我朋友，你也直接唤他的名字就成。” 　　少年骑士得到允许后抬眸看向苏瑜，他的性格外向，和她视线对上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眉眼弯着，蜜糖色泽的眸子在夕阳余晖下更显温和。 　　“您好，苏瑜阁下。” 　　“你好。” 　　苏瑜看着对方脸上灿烂的笑容，她的心情也被感染了，勾唇对着他笑了笑。 　　弧度不深，却足够让人感受到善意。 　　拉曼见了皱了皱眉，他不会说苏瑜什么，只不满的朝着伊泽所在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笑什么笑？在王宫里随便对着个侍卫侍女笑就算了，出了王宫还这么傻笑。你是我的圣骑士，在外面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形象，丢脸死了。” 　　听到拉曼这么说后，伊泽很是疑惑。 　　“殿下，您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能笑了吗？” 　　“不是不能笑，是不能随便傻笑！你和苏瑜第一次见面笑得这么蠢干什么！一点儿也没有身为圣骑士的稳重！” 　　拉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大喜欢这样。明明自己第一次和苏瑜在学院见面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都还冷冰冰的。 　　这样对比起来他心里有些不平衡。 　　“……算了，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要是能稳重起来早就成骑士团团长了，哪里还需要当我的圣骑士。” 　　大约是也知道自己有点儿无理取闹了，拉曼也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对了，你今天不用跟着我回王宫。你今晚住我宿舍，我不放心苏瑜一个人在学院里待着。” 　　伊泽眨了眨眼睛，尽管对于拉曼这个命令感到意外，但是却也并没有多询问什么。 　　骑士的本职是服从和完成任务，其余的事情并不是他们了解的范畴了。 　　“遵命殿下。” 　　他刚习惯性地勾起唇角笑了下，又想起之前拉曼的叮嘱，很不自然的将唇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拉曼不用了，伊泽是你的圣骑士，是保护你的安危的。我只是在学院里多住上一晚而已，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谴派圣骑士来保护一个没落的贵族子弟，苏瑜没什么等级观念，倒是没觉得有多受宠若惊。 　　只是她知道要是就这么同意了，被学院里其他人看到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出来。 　　“不行，我总有预感那只黑猫今晚上会来找你麻烦。” 　　拉曼这一次并没有妥协，态度甚至更加坚定了。 　　“苏瑜我们人鱼族的直觉很准的，你就当我是求个心安，你就让伊泽今晚待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伊泽很厉害的，他是整个帝国最年轻的圣骑士了。要不是资历还差点儿没准他现在就已经是骑士团的团长了。有他在再厉害的兽人都不敢随意靠近的。” 　　金发的少年见苏瑜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他瘪了瘪嘴，顾着腮帮继续说道。 　　“你要是这也不行的话，我今天就不回王宫了。我也明天回去算了。” 　　“殿下，今晚是家宴，您不能缺席的。” 　　拉曼像是没把伊泽的提醒听进去，抱着手臂直勾勾盯着苏瑜。 　　等着她的回复。 　　“……好吧。” 　　苏瑜说着抬眸打量了下伊泽一眼，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盔甲的时候顿了顿。 　　“不过你可以让他换件衣服吗，毕竟一身盔甲进出学院实在太显眼了些。” 　　“可以的！伊泽只需要剑就行了，只要剑在手中他什么都能斩杀的！” 　　就这样，在送完拉曼回了王宫之后，褪去盔甲换上便装的伊泽跟着苏瑜径直进了宿舍。 　　伊泽之前也是毕业于诺亚学院的，不过是皇家骑士系的。 　　那里训练很艰苦，住宿条件什么的都没有苏瑜魔法系这边好。 　　“真好，你们这里比我们当时住的房间宽敞多了。而且还是两个人。” 　　苏瑜正在一旁整理今天上课的笔记，她听到伊泽的话后拿着羽毛笔的手一顿。 　　“你们骑士系不是两个人一间宿舍吗？” 　　“不是，我们四个人住一间。而且每天都要去训练场训练，隔三差五就要去森林猎杀魔兽，特别辛苦。” 　　他嘴上虽然说着辛苦，但是面上依旧带着笑。 　　“因为我们骑士大多魔力不强，所以只能在身体素质上面多下功夫了。” 　　“那也很不容易了，在人族里能够斩杀魔兽的都很厉害。” 　　这样直白的夸赞让伊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也还好啦。” 　　伊泽这么说着，这个时候才真正将视线落了苏瑜身上，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 　　当时因为拉曼在场，而苏瑜又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好直接和苏瑜对视。 　　怕让对方觉得失礼。 　　他低头稍微看过去便看到苏瑜拿着羽毛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她的头发很长很黑绸缎一样顺滑。 　　用一根发带随意绑起来，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 　　说实话，不大像是男孩子。 　　“苏瑜，你长得真好看。” 　　伊泽看着看着这么不自觉发出了一句感叹。 　　“我从出生到现在，除了你，我还从没有见过和拉曼殿下一样好看的人族。” 　　“你谬赞了。” 　　苏瑜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自己，并没有带其他不好的意思。 　　“你也很好看。” 　　“我吗？” 　　伊泽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显然对他的容貌进行称赞的人并不多。 　　“在王宫里还从没有人这么夸赞过我耶。” 　　“那是因为你一直跟在拉曼身边，别人一眼只会注意到拉曼，不会注意到你。” 　　骑士这种存在，他们的存在感并不高，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主人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尤其是伊泽还是拉曼的骑士，更容易被人忽视。 　　“原来是这样啊。” 　　伊泽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多在意这件事。 　　他因为被苏瑜夸奖好看，一直眉眼弯弯心情很是愉悦。 　　“苏瑜你放心，今晚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要是有兽人进来骚扰你，我会一剑斩杀他的。” 　　少年骑士说着有些可怕的话，但是眼神澄澈，没有丝毫戾气。 　　“那就麻烦你了。” 　　苏瑜这么说着，心里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对方保护的。 　　她估摸着时间，将笔记写完后合上书本。 　　没过多久寝室的灯就熄灭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月光皎洁透了进来。 　　苏瑜将外衣褪去，正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发现一个黑影走到了自己的床边位置。 　　如青松挺拔，更似雕塑一般不动分毫。 　　“……伊泽，你这是干什么？” 　　“保护你啊。” 　　在夜里少年的眼睛也很亮，他垂眸直勾勾注视着苏瑜。 　　“你安心睡，我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身边的。” 　　“……我们现在就在一个屋檐下，我觉得不用这么夸张。” 　　苏瑜被这么盯着哪里睡得着，她坐起来将伊泽往旁边推。 　　“你快去睡觉吧。别在我床边守着，我看着}得慌。” 　　伊泽犹豫了下，并没有动。 　　“那我在外面院子里守着吧，你有什么事情叫我就成。” 　　“不是在哪里守着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时候该上床休息了。” 　　少年顿了下，有些为难地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可是这里没有我睡觉的地方呀。” 　　“拉曼的床位不是空着的吗？你可以去他床上睡啊。”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睡殿下的床呢？这实在是太失职也太失礼了。” 　　伊泽薄唇微抿，少有的面上没有了笑容，很是严肃。 　　“苏瑜你就先睡吧别管我，我们骑士一两天不睡觉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他这么说着就径直往外面院子里走去，这边靠近夜院，苏瑜不大放心让对方出去待一夜。 　　而且初春夜里还是很冷，他穿着单薄，很容易受凉。 　　“等一下。” 　　苏瑜皱了皱眉，起身下了床。 　　“你睡我的床，我去拉曼那儿睡。” 　　“啊？” 　　“啊什么啊？” 　　苏瑜也不等伊泽反应，伸手一把将对方给推到了自己的床上。 　　少年一愣，整个人都被推倒在了松软的床榻之上。 　　伊泽反应过来慌忙起身，然而苏瑜的动作比他更快。她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扯着被褥给他盖在了身上。 　　“大晚上了别折腾了，赶紧睡吧。”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呵欠，她朝着伊泽所在的地方挥了挥手，往拉曼的床上躺了上去。 　　少年怔住了半晌，被褥之下的指尖微动，这才将被子裹在了身上。 　　苏瑜的身上是很淡的花叶松木香，很清冽，被褥上残留着这种味道。 　　伊泽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鼻翼之间那清甜也清晰地嗅到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感觉像是个变态。 　　可是没忍住，伊泽又抱着被褥深深吸了一口。 　　好香啊。 　　比王宫里的侍女身上的香粉还要香。 　　想到这里伊泽有些不好意思，他耳根不自觉染上了绯色。 　　他伸手揉了揉耳垂，果不其然触手滚烫。 　　“苏瑜，你睡着了吗？” 　　“怎么了？” 　　“我觉得屋子里好热啊，我可以开个窗户透透气吗？” 　　热？ 　　苏瑜都觉得有些冷呢。尽管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她也并没有说什么。 　　“可以，但是你别全开了。我怕冷。” 　　她说着好像屋子里已经有冷风灌进来似的，不自觉将被子裹紧了些。 　　伊泽留意到苏瑜这个动作，想了想。 　　“那我不开了，我就去院子里透透气就回来。” 　　他说着起身往院子那边过去，在推门走出去的时候，伊泽听到了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 　　可奇怪的是，外面并没有风。 　　伊泽眉眼微敛，手不自觉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月下辉泽落下，在少年面上覆上了一层浅淡的冰霜。 　　他屏住呼吸，循声走了过去。伊泽手中剑还没有来得及拔出，便看到了树上叶子掩映之中哟哟一条黑色的尾巴慵懒地摇动着。 　　他眯着眼睛，逆着月光看去，刚好和一双漂亮的猫眼对上。 　　在夜色之中，猫的眼睛很亮，宛若星辰宝石。 　　“……猫？” 　　伊泽想起之前拉曼所说的兽人，原形似乎也是一只黑猫。 　　他薄唇微抿，不敢掉以轻心。 　　“你是兽人，还是普通的黑猫？” 　　上面那只近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猫懒懒地瞥了伊泽一眼，像是听懂了不愿意回答他，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明白单纯不想理会。 　　伊泽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和一只猫对话显然有些蠢。 　　他手指微动，将剑鞘之中的剑推了出来，凛冽的寒光映照在了他的眉眼之上。 　　“失礼了。” 　　伊泽这么沉声说道，拔出剑来毫不犹豫往黑猫所在的地方挥了过去。 　　剑气冷冽，将黑猫站着的树枝给轻易削断了。 　　黑猫没有躲闪，只是顺着掉落的树枝一并落在了草叶之上。 　　它轻盈地踩在地上，姿态优雅从容。 　　“……竟然没躲开？” 　　“那应该是只普通的猫吧。” 　　毕竟当时伊泽是有放出剑气的，要是对方是兽人的话一定会感知到危险慌忙避开的。 　　少年迟疑了一下，蹲下来将黑猫身上的草叶给摘了下来。 　　夜风萧瑟，突然一下子吹了过来让伊泽身子都忍不住一颤。 　　“唔，怎么都春天了还这么冷……” 　　伊泽搓了搓胳膊，嘟囔着的同时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黑猫。 　　那黑猫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反应慢了半拍，然后也学着刚才伊泽的样子颤抖了下。 　　可现在风已经停了，它这就挺突然挺刻意的。 　　“……猫是不是和人的感知不大一样，会慢半拍？” 　　这只猫不是别人，正是阿莱瑞。 　　阿莱瑞自然是听懂了伊泽的意思，知道刚才自己的表演并不成功。 　　它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欧文的话。 　　[人族很好骗，你只需要利用他们的同情心，装装可怜就成。] 　　[尤其是在你是猫的形态的时候，没有人会拒绝你的。] 　　伊泽盯着阿莱瑞看了好一会儿，见它身子没再颤抖了，刚松了口气准备回房间的时候。 　　阿莱瑞直接跳上了他的肩膀，然后又试着抖动了下身子，装作被冻着了的样子。 　　兽人体质很强，不会这么怕冷。 　　也不可能对人族示弱。 　　想到这里，伊泽觉得眼前的黑猫不会是兽人。毕竟它要是真是兽人的话早就对自己动手了，不会这般亲近自己。 　　甚至还跳上了他的肩膀。 　　“外面的确很冷，那我先把你带回屋子里吧。等到明天天亮了我再帮你去找你的主人。” 　　伊泽说着打算轻轻摸摸阿莱瑞的头安抚一下他，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他的脑袋。 　　阿莱瑞的爪子便毫不留情地划在了他的手背上。 　　力道控制的很好，只是留下痕迹，并没有出血。 　　“看来你不怎么喜欢别人碰你。” 　　伊泽脾气一向很好，并没有因为被阿莱瑞给伤到了而表现得多生气。 　　他将阿莱瑞带回房间，刚把门给关上，将冷风和里面隔绝开来。 　　一直好好待在伊泽肩膀上的阿莱瑞立刻跳了下来，径直循着气息往苏瑜的床上过去。 　　“诶，你等等，那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伊泽声音压的很低，生怕将睡着了的苏瑜给吵醒。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要在不吵醒苏瑜的情况下将阿莱瑞给捉走。 　　然而刚才跳上苏瑜床边的阿莱瑞并没有如愿地站着不动，他盯着苏瑜的睡颜看了一会儿。 　　随即整个身子都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 　　苏瑜被脖颈处骤然的湿热给惊醒了，她将被子掀开，低头便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被子里的黑猫。 　　他低垂着眉眼，用舌头试探着轻轻舔舐着苏瑜的脖颈处。 　　猫的舌头有倒刺，但是阿莱瑞并没有，温热触感和人类的唇舌一样。 　　感知到苏瑜清醒了过来，阿莱瑞抬眸看了过去。 　　漂亮的猫眼直直地注视着她。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他现在的体态柔软娇小。 　　一下一下，脚步轻盈地踩在苏瑜的身上。 　　这是欧文教给他的，说人族很喜欢这种被猫踩着的感觉。 　　这样会让他们觉得被信赖。 　　好像是叫什么踩奶。 　　苏瑜沉默了，而后伸手将自己怀里的黑猫扒拉了下来。 　　她将阿莱瑞整个身子举了起来，直到和她的视线刚好平视上。 　　“……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阿莱瑞知道，和好糊弄的伊泽不同，苏瑜一下子便认出了自己。 　　这让阿莱瑞觉得心情很愉悦。 　　他被苏瑜这么举着也没觉得多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瑜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阿莱瑞不明白的事情一般不会深入去想，他只是觉着苏瑜生气时候眼睛很亮，像是宝石。 　　“啧，我跟你说话你是装傻还是当没听到？” 　　他听到了。 　　只是注意力都被苏瑜一张一合的嘴唇给吸引住了，近在咫尺，柔软如花瓣。 　　连喷洒的呼吸都清甜。 　　阿莱瑞想起之前在治愈室时候自己手受伤了，苏瑜的呼吸也是这样温热柔软。 　　他指尖微动，在直勾勾盯着苏瑜微启的出嘴唇好一会儿。 　　下意识想要去碰触一下，感受下那触感是不是和自己想的那样柔软。 　　阿莱瑞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等到苏瑜反应过来的时候，黑猫柔软的肉垫已经贴上了她的唇。 　　果然，和想象的一样柔软。 第45章 （修） 　　苏瑜其实并不能觉察到阿莱瑞身上的魔气。 　　阿莱瑞是邪神，还是和阿尔诺斯同一级别相对的存在。只要是他想要隐藏气息就连阿尔诺斯也很难发现。 　　可是苏瑜就是能够一眼认出对方，说不出来为什么。 　　在对上阿莱瑞的眼睛的那一瞬，她心里就明了了。 　　啊，这是我的猫。 　　――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感应雷达。 　　苏瑜黑着脸将阿莱瑞放在自己嘴上的爪子给扒拉开来，伸手提溜着它的后颈，十分随意地扔在了床下。 　　阿莱瑞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扔下去了之后也没摔到那里，十分灵巧轻盈地站稳在地上。 　　他抬起爪子舔了舔，漂亮剔透的猫眼微抬着看向了苏瑜。 　　阿莱瑞并不怎么生气苏瑜的态度，而且她手上也没用什么力道，就算再用力对他来说也只是挠痒痒而已。 　　既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也便没有多在意。 　　伊泽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黑猫。 　　“苏瑜，你的意思是这就是殿下叮嘱我帮你防着的那个兽人吗？” 　　“但是我看他好像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猫，我刚才在院子外面拔剑试探过了。他甚至连我的剑气都躲不开。” 　　“不是躲不开。” 　　“可能只是因为你对他造不成丝毫伤害，所以懒得躲而已。” 　　苏瑜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确凿的依据来向伊泽证明这只黑猫就是阿莱瑞，而不是什么普通的宠物。 　　见伊泽听着这个解释半信半疑的样子，苏瑜顿了顿。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证明。不过既然你已经把他给带进屋子里了，那就让他在这里待着吧。” 　　“万一他真的是一只普通的黑猫，把他扔在外面冻着了你心里也会难受的。就当求个心安吧。” 　　苏瑜考虑伊泽的感受的同时，也知道以他们两个也奈何不了对方。 　　于是退了一步这么提议道。尽管她心里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阿莱瑞。 　　伊泽一愣，显然没想到苏瑜会站在自己这边换位思考。 　　可能是因为大多时候都在森林里出任务斩杀魔兽什么的，周围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他和里面那些鸟兽很亲近。 　　同样的也很喜欢猫狗这些小动物。 　　其实骑士的意愿和想法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想要什么是可以被主人忽略的。 　　他们的职责不是提出诉求，而是服从指令。 　　就像是现在，这只黑猫和苏瑜的意愿其实起了较大的冲突。 　　要是这真的是拉曼所说的危险的兽人，苏瑜完全可以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直接命令他将这只猫扔出去。 　　而不是顾及他一个骑士的感受。 　　伊泽的手不自觉放在了剑柄上，微凉的触感并没有让他情绪多平静。 　　“……苏瑜，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拉曼让伊泽今夜寸步不移地守着苏瑜，在某一种程度算是一种权力的交接。 　　明日如何都无所谓，但是今夜伊泽的所有权是完全属于苏瑜的。 　　她可以命令他做一切事情。 　　主人将他们交给谁，在短时间之内对方便是他们的主人。 　　――这是骑士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少年少有的敛去了笑容，清俊的脸上在月色覆盖之下好似凝上霜雪。 　　他习惯于服从，习惯于冷漠。 　　可一旦有人真真正正没有把他当作工具，当作武器看待，伊泽反而难以适应了。 　　换位思考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至少对于苏瑜和林夏这样的现代人来说。 　　这应该只算是一种基本的礼貌和素养，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圣罗大陆是一个等级尊卑很严谨的地方，可能在学院时候各个种族一起上课，大家都是学生老师，所以看不出来太大的区别来。 　　但是伊泽不是，他是帝国骑士团的一员，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忠诚与服从。 　　最开始和苏瑜不涉及其他与他观念相冲突的话题的话倒还好，一旦和任务内容起到了冲突或者其他什么的时候。 　　伊泽比谁都较真。 　　月下的少年穿着单薄，身上也并没有披上盔甲。 　　可给人的感觉就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寒剑，只为见血封喉。 　　而苏瑜的感觉没有错，伊泽也是这样做的。 　　他将藏入剑鞘的剑缓缓拔了出来，凛冽的寒光映照在了他的眉眼。 　　“今夜我是你的骑士，你不需要顾及我的感受。” 　　“你只需要命令我就好。” 　　伊泽这么说着，将剑直直指向了阿莱瑞。 　　“无论是将它斩杀或者驱逐，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遵从。” 　　少年的声线冷的厉害，和白日时候所见灿若朝阳的笑容满面完全不同。 　　屋子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可苏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盖了被子都有些冷。 　　这已经不是苏瑜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个大陆上的人的思想格格不入了。 　　她没有立刻给予回应，而是低头看向了漫不经心舔舐着毛发的阿莱瑞。 　　他像是什么都听不懂一样，又像是什么都听懂了只是完全没把伊泽放在眼里。 　　无论哪一种，至少都能够表示阿莱瑞并没有伤害伊泽的打算。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把剑收起来吧。” 　　苏瑜沉声扣住了伊泽的手腕，引着他的手将剑缓缓推入了剑鞘之中。 　　伊泽微皱着眉，对于苏瑜的做法有些不大理解。 　　“所以你是打算将它留下来吗？” 　　“不是我想留它，是它自己赖着不愿意走。” 　　阿莱瑞的实力有多强苏瑜并不清楚，只是能够只用威压就能把雷德他们连带着代课的魔导师一并压制。 　　此时在面对伊泽的剑气时候也漫不经心的样子，估计的确没把对方当回事。 　　既然如此就算她把阿莱瑞赶出去，他也有千万种办法进来。 　　伊泽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擅自把阿莱瑞给带回来，这才给苏瑜添了麻烦。 　　“那，那我把他抱去我床上睡吧。” 　　他说着弯腰想要将阿莱瑞抱走，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阿莱瑞跳了起来。 　　轻盈优雅地踩着伊泽的肩膀，落回了苏瑜的床榻之上。 　　“……算了，随他吧。” 　　阿莱瑞见苏瑜妥协了，身后的尾巴甩了甩，带着挑衅意味地瞥了床边站着的少年骑士。 　　而后当着伊泽的面慢慢地躺在了苏瑜的枕边。 　　他尾巴动了动，像是手一样灵活，轻轻碰触了下苏瑜的眉眼。 　　毛绒绒的，羽绒拂面似的。 　　而抬眸看向伊泽的眼神可没有他对待苏瑜时候的动作那么温柔，冷冽又森然，和少年之前出鞘的剑一般。 　　宣誓着主权。 　　伊泽眉眼一沉，这下算是彻底相信了苏瑜所说的话。 　　――他不是普通的黑猫，而是真正危险抵在人脖颈的寒剑。 　　“失礼了。” 　　苏瑜刚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便听到身后一个清冽的少年声音这么低声对自己说道。 　　还没等苏瑜反应过来，她便感觉被子被掀开了一角，冷风猝不及防地灌了进来。 　　“伊泽，你干什么？” 　　苏瑜被冷得将被子裹紧了些，身后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带着好闻的柑橘清甜。 　　“我不放心你和它睡一起。” 　　“兽人无法控制欲望，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他趁着你睡着了对你做点什么怎么办？” 　　因为都是男孩子，浅褐色发的少年并没有觉得挤在一个被窝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声音闷闷的，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贴着苏瑜身边躺下的阿莱瑞。 　　雷德之前也说过，兽人很难控制欲望。 　　甚至曾经出现过一对兽人交合时候忍不住爱欲将伴侣吞食的情况。 　　兽人的世界里没有人族那样琐碎的规矩，异性同性，甚至不同种族的。只要是喜欢的合心意的，都会遵从欲望抢夺过来。 　　“这只兽人虽然是雄性，但是还是小心些好。” 　　伊泽靠的太近了，胸膛贴在苏瑜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温热。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也全然喷洒在了她的脖颈处，连带着也扫到了耳根。 　　少年浑然不觉，只警惕地盯着阿莱瑞。 　　“啧，你们主仆怎么都喜欢钻人被窝？” 　　苏瑜有些热，伸手将伊泽往床边推了点儿，让他不要和自己贴得太近。 　　伊泽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苏瑜话里的意思。 　　“殿，殿下也和你同床共枕过？” 　　“在王宫的时候，伺候他的侍女要是不小心碰到他了，他都会发好大的脾气。” 　　“看来殿下是真的很喜欢你。” 　　苏瑜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值得感叹，或者该觉得荣幸的事情。 　　她不喜欢和人贴太近，而且还是不怎么熟悉的人。 　　而正当苏瑜准备往里面挪一点的时候，稍微掀了下眼皮便和阿莱瑞的视线对上。 　　阿莱瑞很生气，他的眸子里因为怒火盛满了光亮。 　　因为神殿就在旁边，加上他又不能对人族动手，所以眼神沉得吓人。 　　他的尾巴“啪啪啪”地砸在枕头上，满脸都是烦躁情绪。 　　阿莱瑞爪子微动，眯着眼睛坐了起来，冷冷地注视着伊泽。 　　苏瑜似乎看出了阿莱瑞的意图，伸手覆上了他的爪子。 　　她的手柔软温热，让阿莱瑞眼眸微动。 　　[把他扔下去。] 　　这是阿莱瑞的声音，不过只有苏瑜听得到。 　　他被苏瑜覆上的爪子微动，很是不耐烦地催促着。 　　苏瑜不喜欢这种命令的口吻，更不会将伊泽扔下去床去。 　　她眼眸闪了闪，抬起手试着像以往安抚自家猫一样安抚着阿莱瑞的情绪。 　　苏瑜是想要挠一挠阿莱瑞的下巴，结果她的手刚伸过去便被阿莱瑞一爪子给拍开了。 　　[你喜欢他？] 　　她被对方这跳跃的话题给弄得莫名不过苏瑜还是摇了摇头。 　　否认了阿莱瑞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给扔下去？] 　　苏瑜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回答，可顾及着身后刚睡着了的伊泽。 　　阿莱瑞看到了苏瑜这个反应后尾巴又是重重一下砸在了枕头上。 　　[你可以在心里说，我能听到。] 　　阿莱瑞能够听到他人的心声，不过只局限于信仰他的信徒，和被允许他用魔力探知的情况下。而此时苏瑜便是后者。 　　苏瑜淡淡看了阿莱瑞一眼，对于他的怒气视而不见。 　　[没有为什么。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去另一张床上去睡，这样皆大欢喜。] 　　[你果然喜欢他。] 　　阿莱瑞将苏瑜覆在自己爪子上的手给挣开，直接跳到了伊泽那边。 　　他眯着眼睛，准备将少年给扒拉下去。 　　苏瑜见了从后面伸手将阿莱瑞给捞回了怀里，她手放在他脑袋上摁着。 　　声音放低了好些。 　　“别闹。” 　　[我不明白。] 　　阿莱瑞压抑着怒气，被苏瑜这么抱着倒是没有乱动了。 　　只是浑身满是戾气。 　　[你扔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干脆，结果到他了你连说话声音都放得轻得生怕吵醒他。] 　　苏瑜沉默了许久，顺着这么一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区别对待了。 　　她垂眸将怀里的黑猫抱紧了些，想起了伊泽的话，和阿莱瑞知道自己是女孩子的事情。 　　苏瑜犹豫了一会儿，低头不太确定地询问。 　　“……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阿莱瑞之所以接近苏瑜，一开始是得知了苏瑜可能是阿尔诺斯的神妻，想要将她抢过来报复一下阿尔诺斯。 　　要是苏瑜真的喜欢上他了，他就让她去把自己那半颗心脏从神殿那里拿回来。 　　但是现在苏瑜这么直接问了，阿莱瑞反而没有立刻反驳。 　　[……不知道。] 　　半晌，在苏瑜以为阿莱瑞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这么沉声说道。 　　[但是我不喜欢别人碰你，尤其是阿……] 　　差一点阿莱瑞就要把阿尔诺斯的名字说出口了。 　　阿莱瑞不说话了，将脑袋贴在苏瑜怀里靠着，温顺的像是收敛了利爪的老虎。 　　变成了无害的小猫。 　　苏瑜也就是随口这么问了下，结果没想到阿莱瑞这么诚实地回应了。 　　而且看样子……是真的对自己有好感，只是他自己没觉察到而已。 　　“这样啊……” 　　“那你喜欢我亲近你吗？” 　　[亲近……是什么意思？] 　　“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你喜欢吗，还是讨厌？” 　　阿莱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喜欢。] 　　“那你要是希望我以后这样多抱抱你，你就听话一点好吗？” 　　“至少不要随便伤害别人，可以吗？” 　　苏瑜怕吵醒伊泽，放低了声音近乎凑在了阿莱瑞的耳边说话。 　　他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觉着她的气息温热，喷洒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很痒。 　　阿莱瑞耳朵动了动。 　　苏瑜先发现了，伸手帮他轻轻揉了揉。 　　阿莱瑞顿了顿，将自己的爪子举到了苏瑜唇边。 　　[吹一下。] 　　[像我之前受伤时候你吹的那样，我喜欢。] 　　显然，他对之前自己补了一刀没有得到苏瑜的安抚而耿耿于怀到了现在。 　　“吹一下你就答应我刚才说的了？” 　　[……嗯。] 　　[不过要吹到我满意为止。] 　　苏瑜捏着伤口早就愈合了的那只爪子，凑近轻轻吹了吹。 　　她看得很清楚。 　　她稍微一吹，阿莱瑞的爪子便舒服地伸展开来，眼睛也是眯着的很是惬意。 　　太好哄了。 　　苏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像是在诱拐一只小猫咪。 　　而对方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 　　隔天一早苏瑜醒来的时候，怀里的阿莱瑞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伊泽见阿莱瑞不在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这才放心的和她告别回了王宫。 　　苏瑜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弗兰奇小镇当天晚上的时候。 　　神殿主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尔诺斯神魂缺失，这几日都在床上休养凝复神力。 　　他大多时候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那双漂亮的黄金瞳孔也合上了。 　　只有长长的睫羽在下眼睑处落下两片阴影，衬得皮肤更加苍白如雪。 　　他黑色的长发也没了平日的光泽，整个人虚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够吹倒。 　　神木香从阿尔诺斯换代到现在便没有熄灭过，柏西离开神殿之前也有好好叮嘱伽尔顾好神木香，要是燃尽了便及时进去添置。 　　阿尔诺斯将阿莱瑞的半颗心脏交给柏西的时候是前天时候，但是他今天才离了神殿去找了苏瑜。 　　不为别的，只是在学院时候要是这般大大咧咧将魔王的半颗心脏带去。 　　人族还好，其他感知敏锐的种族，哪怕掩藏的再好，也不能保证不会被觉察到。 　　柏西此时前脚刚往弗兰奇小镇走了没多久，估算着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阿尔诺斯想到这里眼睫微颤，那双金色的眼眸留意到了神木香直直燃起的烟雾好似被风吹了下，散了些许。 　　他下意识往窗户位置看去，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阿尔诺斯指尖微动，仔细凝了神力感知了下，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能是近日神魂不定，再加上苏瑜的话影响到了他，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心神不宁。 　　少年神明薄唇微抿，将心下的情绪压了下去，然后将神力也收敛了回来。 　　可阿尔诺斯刚收回了神力，一道寒光闪过他的眉眼。 　　神木香凝起的烟雾散了干净，连带着神木香也一并熄灭了。 　　“虽然我知道你刚换代了，神力弱了点儿。但是变得这么弱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这声音阿尔诺斯太熟悉了。 　　他眉头紧皱，余光冷冷地扫了过去。 　　“你胆子也大得出乎我的意料。你明知道我还在神殿，竟然敢只身一人过来送死。” 　　阿尔诺斯话音刚落，神力翻腾如山海，重重地压在了阿莱瑞的身上。 　　阿莱瑞并不是没有感觉到对方神力的压制，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程度的威压当回事。 　　“看来不是错觉。” 　　“阿尔诺斯，你变弱了。” 　　“弱得我杀死你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拿着匕首的手点了点，锋利冰冷刀刃贴在阿尔诺斯的脖颈。 　　阿莱瑞只微微贴近了些，便是一道殷红血痕。 　　血珠顺着匕首，滴落在了白色的被褥之上，恍若雪中红梅盛放。 　　艳丽而诡谲。 　　“我本来只是想趁着你刚换代，又和尤利塞斯那家伙交了手受了伤还没痊愈的时候过来把你蒙在被子里狠狠揍一顿。” 　　“结果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伤得这么重，是连神魂都被尤利塞斯给咬碎了吗？” 　　阿尔诺斯抬起手狠狠扣住了阿莱瑞的手腕，生生将抵在自己脖颈的魔器给拿开。 　　他薄唇抿着，那双黄金瞳耀眼如太阳，里面盛着怒火。 　　“什么时候像你这样活在深渊之中的污秽也敢嘲讽我了？” 　　“老子就算神魂消散，也轮不到你这只野猫羞辱！” 　　他的神力很紊乱，阿莱瑞能够感知到。 　　可阿尔诺斯全然不顾体内周身胡乱冲撞的神力，压着疼痛试图将阿莱瑞压制住掌握主导权。 　　阿莱瑞没有用力，垂眸冷淡地注视着和自己斗了千百年的死对头。 　　“我的心脏呢？怎么没在你身上？” 　　阿尔诺斯完全处于劣势状态，可他宛若看着什么蝼蚁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莱瑞。 　　“怪不得敢贸然进来，原来是感知到你的心脏不在我这里啊。” 　　“可惜了，你来晚了一步。我早之前拿去黄泉喂给地狱里那只看门的三头犬了。” 　　少年神明咧了咧嘴，脸上哪有光明神该有的悲悯，全然是嗜血的戾气。 　　“它们说味同嚼蜡，比干尸还要难以下咽。” 　　阿尔诺斯话音刚落，阿莱瑞手上一用力，直接将一脚将他生生踩在了床榻之上。 　　这一脚很重，阿尔诺斯觉得胸口似乎被压了千斤巨石，喉头一甜。 　　在床榻塌陷在地的同时，阿尔诺斯没忍住咳出了鲜血。 　　“阿尔诺斯，我再问你一次，我的心脏在哪里？” 　　黑发黑眸的神明声音沉得厉害，面上也没有丝毫暖意。 　　“呵，不是说了吗？” 　　阿尔诺斯抬起手用指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 　　“被狗吃了。” 　　“看来你真的很想死。” 　　阿莱瑞手腕微动，寒光闪映在他的眸底。没有丝毫犹豫，那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了少年神明的心脏。 　　他握着匕首的手微动，而后拔了出来。烫灼的殷红滴在了他的面颊。 　　阿莱瑞眼眸一动，垂眸看向身下的阿尔诺斯。 　　“咳咳，就这种程度？” 　　“阿莱瑞，你不会没了半颗心脏连刀都拿不稳了吧。” 　　阿尔诺斯躺在血泊之中，脸色苍白，唇角全然是血迹。 　　只那双眼睛亮若灿阳。 　　“孬种，这种魔器可杀不了神明。” 　　“我没打算杀了你。” 　　阿莱瑞这么说着，又将匕首高高举起，又对准着刚才的伤口狠狠刺了进去。 　　他神情很冷，刺进阿尔诺斯身体里的魔器随着他的动作而在其中辗转。 　　引得阿尔诺斯浑身抽搐不已。 　　“比起死亡，反复折磨的痛苦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阿莱瑞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在他的身体里转动。 　　他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会儿，那双黑眸透着极致的寒意。 　　“我听欧文说，苏瑜是你的神妻对吗？”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阿尔诺斯听到这话后一愣，缓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喑哑着声音开了口。 　　“神妻？” 　　阿莱瑞并没有注意到阿尔诺斯这个怔然的模样，他自顾自的又给了对方一刀。 　　这一下子阿尔诺斯彻底疼的没办法说话了。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她的。” 　　“你把她让给我，以后不准用神力左右她，更不准和她见面。” 　　神妻一般是被神明主导的一方，她们的想法和感情都遵从于神明。 　　会对自己的神明产生极大的依赖和爱恋。 　　阿尔诺斯疼得缓了许久，听到阿莱瑞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后气得直接朝着他啐了一口血。 　　“你，你做梦！” 　　“果然，你不会轻易答应。” 　　阿莱瑞用指腹将脸上的鲜血拭去，指尖微动，一把萦绕着魔气的魔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的眸子有瑰丽的红在流转，好似琉璃杯盏里摇曳的葡萄酒液。 　　“那以后你换代一次我就杀你一次。” 　　“只要你不在，她就属于我了。” 第46章 　　阿莱瑞闯进神殿的时候是直接进的正门，并没有刻意隐藏什么气息。 　　只是整个神殿的神族因为阿尔诺斯神力衰弱，他们的神力和感知力也在一定程度降低了许多。 　　神殿里的神族都是阿尔诺斯的神眷，身上的神力和阿尔诺斯呈一脉。而阿尔诺斯则为神力的源头。 　　他这里如果出了事，那么下面神眷所得到的神力也会大打折扣。 　　要是平日阿莱瑞这么大大咧咧的进来，他们只要外放神力就会大致上觉察到。 　　可这几日阿尔诺斯的神力衰微，天使和其他神眷者能够明显感觉得到。 　　他们担忧阿尔诺斯的身体状况，因此一直都不敢太过随意的使用神力，怕加重阿尔诺斯的伤势。 　　阿莱瑞来的时候在神殿之外已经先覆盖了魔气感知了里面的情况，不仅是阿尔诺斯的神力微弱，连神魂也是残缺的。 　　就连之前他来时候还固若金汤的结界此时也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并不知道阿尔诺斯神魂缺失的那部分在苏瑜那里，还以为是之前阿尔诺斯和尤利塞斯进行了一场恶战，打得伤了神魂。 　　尽管阿莱瑞觉得打得这么激烈完全没必要，不过想起阿尔诺斯这个恶劣的性子，估计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毕竟当时神魔大战双方完全可以各退一步，但是阿尔诺斯因为自己削断了他一根肋骨便生生和他打到了白昼时分。 　　趁着黑夜过去他的魔气微弱的时候，用神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疯狗。 　　这大概是阿莱瑞心里对阿尔诺斯最直观的印象。 　　阿莱瑞今夜进神殿全然是心血来潮，他刚离了诺亚学院走到了这边。 　　然后又习惯性的用魔气感知了下四周，便发现了阿尔诺斯虚弱到连气若游丝的程度。 　　魔族是一个很记仇，也是一个没什么道德观念的种族。 　　阿莱瑞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是趁人之危，也不觉得有什么卑劣。 　　他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可以狠狠报复阿尔诺斯一顿，没准还能顺便把自己的那半颗心脏拿回来。 　　心脏不完整实在很不方便。 　　不仅是幻化成人形的时间有局限，就连魔气也不够充足。 　　可是阿尔诺斯并不愿意将自己心脏的去处告知自己。 　　阿莱瑞知道要从对方的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是不可能的，他并不执着。 　　毕竟这百年来没那半颗心脏自己也照样过活了，没什么大问题，他也习惯了。 　　“很遗憾，你永远都学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情绪没什么变化，然而凛冽的寒意全然凝在了他手中的魔剑之上。 　　之前进来的时候阿莱瑞还稍微慎重的收敛了些魔气，如今引了魔剑出来浑然不顾周围神殿之人是否觉察。 　　因为神殿之主已经倒在了身下血泊之中，阿莱瑞更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阿莱瑞黑色的长发如同夜幕，那双染上殷红的眸子清晰的对上了阿尔诺斯变得黯然的黄金瞳孔。 　　“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 　　“百年前神魔大战的时候你引了魔剑刺穿了我的心脏，今日我用魔剑还于你。” 　　魔气是幽蓝的浓郁到近乎纯粹的黑，阿莱瑞手腕一动，和之前拿着匕首刺入阿尔诺斯的身体时候一样。 　　这一次也是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阿尔诺斯的心脏。 　　“咳咳……” 　　又是一口鲜血从阿尔诺斯的唇角溢出，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用尽全力扇动着翅膀。 　　他眼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白皙的肌肤染上殷红，白雪落梅。 　　也一并染上了一旁纯白的床榻和衣衫之上。 　　阿尔诺斯彻底疼的发不出声音了，他指尖微动，最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拽住了阿莱瑞的衣袖。 　　“都说不出话了还想骂我？” 　　阿莱瑞看着对方薄唇微启，哪怕没有声音也大致上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杂碎][崽种]之类的，他千百年来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 　　“你还挺能抗的，都这样了还没咽气。” 　　按理说这一剑下去是穿透了的，可阿尔诺斯非但没有断气，还尚存了些意识。 　　阿莱瑞将刺入阿尔诺斯心脏的那把魔剑不慌不忙的取了出来，甩干净了剑上的血痕后这才收了回去。 　　虽然阿尔诺斯现在还有意识，但是阿莱瑞知道这一剑下去对方撑不过黎明之前便会神魂消散。 　　他没有再补刀，兴致缺缺的准备离开的时候。 　　外面有微弱的神力波动往主殿这边慌忙过来。 　　躺在血泊之中的阿尔诺斯眼睫微动，黯然的眸子有些了清明。 　　“好像是你的神眷者觉察到往这边赶过来了。” 　　阿莱瑞顿了顿，思索着要不要连带着这个人也一起杀了。 　　然而和神明不一样，神眷者的寿命长久却并非能够永生。 　　他们不能像神明那样无尽的换代，死了便是真的死了，不可能复活。 　　“住，住手……” 　　大约是猜到了阿莱瑞在想些什么，黑发金眸的少年神明喑哑着低声制止着。 　　那声音很低很轻，和气音没什么区别。 　　然而神明五感敏锐，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个神眷很合你心意。” 　　阿莱瑞抱着手臂，手指轻轻点了点胳膊，眉眼凉薄冷漠。 　　“怎么办？我刚才还在考虑放过他的。你现在这么说了我反而觉得还是杀了他为好。” 　　阿莱瑞和其他的神明不同，他的心里并无慈悲怜悯。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他所作所为全然遵从自己的意愿。 　　就像刚才毫不犹豫趁着阿尔诺斯虚弱的时候他要了对方的命一样，这个时候他似乎还记着之前欧文在阿尔诺斯的神力之下吃了苦头。 　　也想着斩杀了他的神眷者狠狠报复回去。 　　阿尔诺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引了神剑再一次将他另一半心脏剖出，再将他给扔到深海水牢之中。 　　只是他知道自己表现的越愤怒他就越不会放过伽尔。 　　少年神明薄唇微抿，唇齿全然是腥甜味道。 　　伽尔是阿尔诺斯的直系神眷，在阿尔诺斯被阿莱瑞的魔剑伤到心脏的时候他便觉察到了体内神力的骤然流失。 　　他焦急地扇动着羽翼往主殿这边飞来，然而在即将抵达主殿门口的时候便嗅到了魔气之中掩映的浓郁的血腥气息。 　　神族害怕鲜血，哪怕是同族的血也会让他们感到反感。 　　伽尔心下一惊，压着心悸想要快点进去查看阿尔诺斯的情况。 　　[别进来。] 　　[阿莱瑞在里面。] 　　伽尔停在半空，他紧紧咬着下嘴唇，在尝到了铁锈味后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调转了方向往弗兰奇小镇那边飞去。 　　阿莱瑞出手是不会留情的。 　　但是还有救，还有救。 　　苏瑜的阿尔诺斯的半身，她的神魂没有完全消散那阿尔诺斯的神魂也能凝回去。 　　伽尔振动着翅膀，趁着身上神力还没有消散之前竭力往前面飞去。 　　他必须趁着阿尔诺斯神魂散尽之前找到苏瑜，然后将她带到神殿来。 　　“天使的速度一向很快，尤其是在逃跑的时候。” 　　阿莱瑞感知到了伽尔往神殿外面飞离了之后，他这么沉声嘲讽了一句。 　　故意说给了阿尔诺斯听。 　　阿尔诺斯不知道不想要理会对方，还是已经没有了气力。 　　他合上眼睛，长长的睫羽也没有颤动分毫――显然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 　　阿莱瑞见阿尔诺斯已经没了意识，他淡淡瞥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少年神明。 　　而后像猫避开障碍物一样，嫌弃地皱着眉，避开了地面之上的血污。 　　光明正大的从正门离开了神殿。 　　在阿莱瑞离开没多久，林夏这才轻手轻脚地进了主殿。 　　她看着躺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的阿尔诺斯，瞳孔一缩，慌忙跑过去将他抱在了神座之上。 　　神座上面还有残存的一些神力，能够稍微修复下阿尔诺斯的神魂。 　　然而这种程度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妈的，这孙子下手也太重了吧！” 　　之前林夏玩游戏打到阿莱瑞这条支线的时候，她哪怕再小心翼翼地选择，对方也还是对她爱答不理。 　　有一次林夏决定直接死缠烂打扑上去，结果阿莱瑞竟然直接拔剑了。 　　游戏3D体验太好了，她看到对方拔剑的时候吓得直接关了机。 　　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这他妈哪里是玩攻略游戏，这是以命搏命吧。” 　　林夏这么低声嘟囔着，将身上仅剩下的一部分神力全部渡给了阿尔诺斯。 　　倒不是她对阿尔诺斯有多大的好感，神明不死不灭，就算现在没了气息之后也能从神数之上换代出来。 　　只是这换代的周期要十几年，林夏一想到对方狗带了的话她和苏瑜就得再等个十几年。 　　她实在头疼得厉害。 　　“别死啊别死啊，算我求求你了。你不管我们神殿这群人日后被血族魔族他们欺负蹂躏，也得想想老瑜啊。” 　　“老瑜不是你的半身吗，你不是一早都喜欢她吗？你想想看，她长得这么好看，你死了之后要是落在你死对头阿莱瑞手上怎么办？哦对了，尤利塞斯那个老家伙特馋老瑜的血，没你保护她她哪里干的过他们？” 　　林夏有个毛病，一紧张或者情绪激动什么的就会忍不住嘴巴叨叨叨个不停。 　　就像是现在，她感知到阿尔诺斯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整个人都急得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了。 　　“吵死了……” 　　阿尔诺斯意识稍微恢复了一点儿，便觉得耳朵边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堪比一百只蚊子似的。 　　“神主你醒啦！” 　　少年神明微皱着眉，面色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颤着，那双黄金瞳这才染上了些许眸光。 　　“哇呜呜呜你没死真的太好了，你撑着点儿啊！伽尔已经去找苏瑜过来了，我在这里把剩下的神力渡给你，给你吊着一口气先！” 　　要是换做平日阿尔诺斯可受不了林夏这么聒噪，早就一袖子扇出去了。 　　此时他就算再迟钝，脑子再不清醒也知道要不是林夏给他渡神力，他可能已经神魂回归神树重新开始换代了。 　　阿尔诺斯喉结滚了滚，觉得喉咙干涸难受。 　　“……她讨厌我。” 　　“就算伽尔去找了她她也未必愿意过来。” 　　林夏正集中着注意力给阿尔诺斯渡着神力，听到对方这低落的语气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毕竟之前在林夏印象里阿尔诺斯一向是高高在上，倨傲自大的。 　　哪有现在这般萎靡不振的时候？ 　　她迟疑了一会儿，抬头小心翼翼看向了阿尔诺斯一眼。 　　果然，连眸子都没什么光亮，黯然极了。 　　“那个神主，你可能不大了解苏瑜。” 　　林夏原本可以闭嘴不说话装个哑巴的，只是这个时候的阿尔诺斯实在又虚弱又可怜，气息都跟游丝似的。 　　她怕他下一秒就放弃生的希望，斟酌了下语句决定好好安抚下对方。 　　“苏瑜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是她肯定是在乎你的。” 　　“她这人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过她对旁人的态度一向温和，很少会有生气或者故意冷着别人的时候。” 　　“……你是想说她尤其讨厌我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她尤其在意你。” 　　林夏见阿尔诺斯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摇头安抚解释道。 　　“你仔细想想啊。她对其他人都一个样，只有对你的时候会把自己真正的情绪展露出来。” 　　“这是什么？这是信任你的表现啊！” 　　少年神明愣住了，染上殷红的嘴唇微张，色泽好似邀人品茶的樱桃。 　　他似乎听进去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全然相信。 　　“这不过是你的臆断。” 　　“你不想我死，想我再撑久一点。所以才说了这些话来安抚我。” 　　阿尔诺斯现在有神力渡着有力气说话了，只是声音很轻，听着就让人觉得虚弱。 　　好像随时都会断了一般。 　　他说到这里指尖微动，将林夏渡给他的神力切断，拒绝了她的渡予。 　　“不要再浪费神力了。阿莱瑞那一剑穿透了我的心脏，你再如何吊着我的命我也不可能撑到黎明之后。” 　　“不会的！伽尔的速度很快，他马上就能把苏瑜带到神殿的！神主你再坚持一下！求你了！我不想再奋斗十几年了！哇呜呜呜！” 　　麻了，这游戏哪个主线人物一死都遭不住！ 　　林夏想到就算苏瑜把其他的主线都攻略完全了，她们也要等到阿尔诺斯十几年后换代成功。 　　阿尔诺斯一脸莫名地看着林夏。 　　“你哭什么，我又不会真的死。不就是提前换代而已。” 　　“可你换代的十几年我们怎么办，哦不，别管我们了，苏瑜怎么办？阿莱瑞他们欺负她了怎么办？” 　　少年没有立刻回应，他一想到阿莱瑞将魔剑刺入他身体里的时候说要将苏瑜变成他的所有物的时候。 　　他恨不得将阿莱瑞千刀万剐，丢去黄泉喂狗。 　　然而阿尔诺斯的愤怒只一瞬，在想到了什么后如同火焰被水一下子浇灭了一般。 　　“那又怎么样？我就算想要保护她她也不会接受我？” 　　“我这伤是致命伤，只有苏瑜接受我我才能修补神魂活下去。” 　　“我是撑不到黎明之后的……” 　　阿尔诺斯话刚说到一半，后半句便在感知到了什么后戛然而止。 　　他猛地从神座之上站了起来，因为神力不稳险些摔了下去。 　　林夏一怔，用神力后知后觉地感知了下，而后眼睛一亮。 　　“神主！苏瑜来了！” 　　阿尔诺斯没有说话，他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袖，骨节也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他觉得像是梦，小心翼翼顺着主殿门口方向看去。 　　在伽尔找到苏瑜的时候，苏瑜也受到了阿莱瑞那一剑的影响。 　　心口钝痛，浑身都没了气力。 　　在得知了阿莱瑞夜闯神殿，趁着阿尔诺斯神力微弱的时候下了重手之后。 　　柏西和伽尔得到了苏瑜的允许后慌忙抱着她从弗兰奇小镇这边赶了过来。 　　苏瑜连呼吸一下都生疼，但是从刚才到现在她靠在柏西的胸膛一声不吭。 　　要不是柏西他们瞧见了苏瑜苍白的脸色的时间，他们都要以为对方浑然不受影响了。 　　阿尔诺斯受伤苏瑜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是并不致命。 　　哪怕是阿尔诺斯重新换代，她也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可能是因为身体痛到不想要思考，或者是因为在阿尔诺斯奄奄一息时候她脑海里一直响起的他微弱呼唤自己的名字。 　　又或者是半身之间不可斩断的羁绊。 　　在柏西他们带着自己赶往神殿的时候苏瑜并没有拒绝，甚至催促着他们赶快一些。 　　伽尔见快要抵达主殿之后，羽翼一振，带起的骤风直接吹开了主殿的大门。 　　柏西抱着苏瑜往主殿里面慌忙飞去，里面那浓重的血腥气息让他身体骤然瘫软得厉害。 　　他咬着下嘴唇，这才忍耐着本能的抗拒将苏瑜轻轻放了下来。 　　林夏瞧见了连忙过去查看了下苏瑜，见她没什么大问题后松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瑜朝着她微微颔首，两人无声交换了眼神之后。林夏这才跟着柏西他们一同带门离开了。 　　在进入神殿之后，苏瑜身体的疼痛这才缓解了好些。 　　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之后，这才抬眸看向了单手撑着神座站着的阿尔诺斯。 　　阿尔诺斯没说话，也没有做出像第一次时候让苏瑜信仰他的要求。 　　明明只是几日没见，他却觉得过了很久似的。 　　他金色的眸子缓缓勾勒着苏瑜的轮廓，最后看到她径直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时候紧张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可是退无可退。 　　阿尔诺斯一个没站稳又坐回了神座之上。 　　苏瑜能够感受到阿尔诺斯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破碎湮灭一般。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连声音都放轻了好些。 　　“需要我做什么？” 　　阿尔诺斯怔怔地看着眼前温柔询问自己的苏瑜，有些如同做梦一般的虚实不定感。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大脑却跟短路了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片温热贴在了阿尔诺斯的面颊，那是苏瑜的手。 　　她低下头来和坐在神座之上的阿尔诺斯平视着。 　　“阿尔诺斯，我不想你死。” 　　“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活到千年后再换代。” 　　“所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少年神明眼尾不知什么时候泛上了浅淡的红，他长长的睫毛颤的厉害，可眼中的水汽还是迷了视野。 　　他像得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缓了许久这才朝着苏瑜缓缓伸出手。 　　这一次阿尔诺斯根本没有说什么，苏瑜便明白了他想要自己做什么。 　　她弯腰将阿尔诺斯轻轻抱在了怀里，因为接纳了阿尔诺斯。 　　苏瑜感知到了身体里那部分神魂充满着神力波动，她不需要去想便能自如使用。 　　她指尖微动，塌陷的床便恢复如初。 　　这种感觉很奇妙，轻易却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苏瑜将阿尔诺斯轻柔地放在了床上。犹豫了一下，顺着听到的阿尔诺斯的心声的指引也跟着上了床榻。 　　“然后呢？” 　　“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接受我。” 　　阿尔诺斯直勾勾注视着苏瑜，他没有生气对方没有完全接纳自己。 　　他很高兴，被苏瑜这样温柔地对待。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对方心里的确是不同的。 　　“……必须完全接受你才能救你吗？” 　　“不用。” 　　阿尔诺斯伸手勾着苏瑜的脖子霸道的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眼眸闪了闪，视线落在了她柔软如花瓣的唇瓣之上。 　　“吻我。” 　　“……？？？” 　　阿尔诺斯一直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一下子染上了绯色，连带着脖子根和耳根也一样。 　　“我，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也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你既然还没有做好接受我的准备，可以试着渡一部分神魂给我，这样我才能继续凝神力修补散了的神魂。” 　　苏瑜沉默了一瞬，现在阿尔诺斯心中所想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也是可行的，并没有欺骗自己。 　　被对方用这样炽热又羞赧的眼神看着，苏瑜很是不自在。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覆上了他的眉眼。 　　然后低头将柔软印在了阿尔诺斯微凉的薄唇之上。 　　苏瑜贴着他的唇的时候缓了一会儿，这才生涩地撬开了他的唇齿。 　　身体里有一部分神魂便顺着自然地渡了过去，温热湿润，好似雨后森林的空气。 　　清冽而甘甜。 　　在苏瑜觉得差不多了，准备从阿尔诺斯的唇上移开的时候。 　　恢复大半神力的少年神明伸手将她重新带了回来，食髓知味一般试探着在苏瑜唇上辗转。 　　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 　　阿尔诺斯眼睛亮得出奇，面上像扫了一层胭脂般。 　　唇上也潋滟润泽，气息喷洒在苏瑜面上，很是滚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是厉害。 　　看着身下苏瑜被自己亲吻到泛红的唇，喉结微滚。 　　阿尔诺斯没忍住，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苏瑜的唇瓣。 　　苏瑜因为被渡去了一部分神魂此时也没什么气力，在感知到对方的碰触后掀了下眼皮疑惑地看了过去。 　　刚才阿尔诺斯吻得狠了点儿，苏瑜中途缺氧，眼里带了点儿水汽。 　　被这样注视着，他觉得浑身如电流流经，从头皮到脊椎都酥麻不已。 　　阿尔诺斯低头像只餍足的小猫温柔地蹭了蹭苏瑜的面颊。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细沙般划过苏瑜的耳畔。 　　“苏瑜……” 　　“你愿意做我的神妻吗？” 第47章 　　阿尔诺斯的话让苏瑜愣住了。 　　大约是没听懂这个[神妻]的意思，又或者是因为才渡了一部分神魂过去。 　　苏瑜的意识有些恍惚，那双本该纯粹的黑色瞳仁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耀眼的金泽。 　　在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后，苏瑜这才勉强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她觉得浑身酸涩，这种感觉暧昧又让人尴尬。 　　苏瑜沉默了一瞬，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避开了对面人过于灼热的视线。 　　“……神妻，是什么意思？” 　　“做我的妻子。” 　　“……” 　　尽管在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时候苏瑜隐约也猜到了其中的意思，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下。可听到阿尔诺斯这样直接的解释后。 　　她还是被噎住了。 　　“……我刚才那么做只是顺着你的指示将神魂渡给你而已。” 　　“我觉得大概是因为神魂融合了，让你产生了依恋的错觉。你先深呼吸缓一缓，过一会就可以恢复了。” 　　苏瑜面上除了因为刚才渡神魂时候缺氧而未褪的绯色之外，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 　　过了那一阵恍惚混沌后，她的脑子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清醒和理智。 　　哪怕是自己这样理性的人在渡神魂的时候也会受到影响，苏瑜想处于幼年期的阿尔诺斯可能心智更是不稳定。 　　她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动作稍大了些便觉得疼。 　　苏瑜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轻轻碰触了下自己的嘴唇。 　　有些肿了，甚至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阿尔诺斯横冲直撞，用牙齿给弄破了皮。 　　现在都带着点儿铁锈味。 　　看来的确不怎么清醒，少年人血气方刚的，食髓知味后还处于亢奋状态。 　　她这么想着，掀了下眼皮看着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的阿尔诺斯。 　　黑发金眸的神明其实伤得还很严重，并没有恢复多少。但是至少不会到稍微断了神力便得回炉重造的地步。 　　他脸色依旧苍白，只那双眸子亮得出奇。 　　注视着苏瑜的时候，好像日升月落全然都在眼底。 　　“我觉得不是渡神魂带来的错觉。” 　　阿尔诺斯见苏瑜起身准备下床离开，他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阿尔诺斯将自己的手轻轻贴在了他温热的胸膛。 　　她被这烫灼的温度给弄得指尖微动，隔着薄薄的衣衫能够清晰感觉到少年的炽热。 　　还有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你感觉到了吗？刚渡了神魂结束到现在，我的心跳还是这么快。” 　　“可能我们互为半身，你不是说我们能够互相影响吗？” 　　苏瑜这么说着准备将贴在阿尔诺斯胸口的手收回来。 　　可少年的力气很大，并没有轻易松开。 　　“我不觉得我会愚蠢到分辨不出爱欲和羁绊两者的区别。” 　　今夜的阿尔诺斯和往日很不一样，可能因为情绪还没下去，也可能是因为苏瑜刚才为了救他而接受了他。 　　又可能是经历了一趟生死，他觉得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不止是今夜，之前我只要想到你我的心就跳得很快。你拒绝我的时候我这里也会很痛。”“比阿莱瑞那崽种将魔剑刺穿我心脏的时候还痛。” 　　阿尔诺斯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试探着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苏瑜的鼻尖，而后擦着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要是你今夜不赶过来我可能就会重新换代，然后在漫长的十年后才能再次见到你。” 　　“既然你已经同意了跟着柏西他们回神殿，也就接受了我是你半身的事实。” 　　“那你也应该听到我的心声了吧。” 　　“苏瑜，当时我在神魂快要散尽之前一直在呼唤着你的名字。” 　　这话苏瑜还真没办法反驳，哪怕在因为受到阿莱瑞那一剑的牵连时候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也能够清楚得感知到阿尔诺斯对自己的渴求。 　　苏瑜那时候最主要的也是因为阿尔诺斯的呼唤而同意了赶回神殿。 　　她被疼痛给模糊了意识，记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阿尔诺斯当时的声音又轻又哑，好似夜幕将光明完全附着，只有微弱的一丝光亮还在坚持着等待人发现。 　　大概是太过绝望，苏瑜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阿尔诺斯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他见她并没有拒绝自己。 　　这才将手轻轻搭在了苏瑜纤细的腰上。 　　“我以为我会沉睡在无尽的夜幕里。好在最后你还是来了。” 　　“我等到了属于我的黎明。” 　　他低着头埋在苏瑜的颈窝里，像个孩子一样依恋着她。 　　“不用着急回答我，我不会逼你的。不会像上一次那样总是说错话，将你从我身旁推远。” 　　“能感觉到你的犹豫，我已经很高兴了。至少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瑜的错觉，她觉得阿尔诺斯此时说话的声音有些变了。 　　从少年的清亮变成了青年的沉稳，声线很低，又带着喑哑温柔。 　　不仅是声音，苏瑜余光瞥到了阿尔诺斯的头发。 　　好像比之前更长了点儿，连带着他环住自己腰上的手也变得更修长，骨节更分明了一点儿。 　　就连压在她身上的重量…… 　　“阿尔诺斯，你好像变重了些……” 　　苏瑜压下心里因为神魂相融后莫名对阿尔诺斯产生的一些亲近感，然后伸手推开他埋在自己颈窝的脑袋。 　　阿尔诺斯抬眸看向她，这个时候苏瑜才看清楚他的脸也变得不大一样了。 　　准确来说是褪去了之前的青涩，五官轮廓更加深邃精致。 　　他长长的睫毛下，那眉眼变得狭长了些，没有了少年人的清润稚嫩感。 　　“幼年期过了，自然长高变重了。” 　　阿尔诺斯以往换代因为神魂完整，幼年期几日就过去了。 　　这一次的幼年期算是漫长的了，要不是苏瑜渡了神魂给他，可能他还要维持少年形态好几年。 　　青年喉结微滚，想到苏瑜是第一次看到自己成年模样，他有些紧张。 　　“你喜欢吗？我现在这个样子。” 　　苏瑜关注的更多的不是外貌，而是阿尔诺斯的性格变化。 　　对方不仅是外貌成熟了，就连性子也变沉稳了好些。 　　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是苏瑜觉得和之前幼年期时候的阿尔诺斯相比，成年形态的他更会用脑子了。 　　至少不会不合自己心意就暴躁到乱摔东西，说话也圆滑了。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不会步步紧逼，会给自己留有余地了。 　　危险。 　　这是苏瑜心里骤然响起的第一个警铃。 　　这幅样子的阿尔诺斯看上去更温柔温顺，可对于苏瑜来说这比之前还要难以掌控。 　　幼年期时候的阿尔诺斯想什么都会清楚地显露在面上，他藏不住情绪，像是一张白纸一样能够让人一眼看穿。 　　现在的阿尔诺斯却不是，他温顺的如同一只只对主人亲近忠诚的大型犬。 　　表达自己的意愿请求的时候，哪怕苏瑜心里是拒绝的。他说的也滴水不漏，不会让她感觉到反感。 　　他甚至知道苏瑜会拒绝他，说自己并不着急得到她的回复。 　　其实算是以退为进。 　　这并不是让苏瑜觉得最危险的。 　　会伪装情绪和放低姿态的去请求他人来达到目的的人，苏瑜见得并不少。 　　但是让她如此警惕的只有阿尔诺斯一人。 　　不为别的，因为在渡神魂的时候她接受了他体内的神魂，两者相融了一部分。 　　别看苏瑜表面看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她也很想要去碰触他，拥抱他，甚至亲吻他。 　　她被神魂交融影响了，在刚才阿尔诺斯试探着碰触她的时候她便觉察到了。 　　这影响远比苏瑜想象的还要大。 　　――她甚至没有排斥阿尔诺斯的碰触。 　　黑发金眸的神明唇角勾起，弯着眉眼温柔的将苏瑜的脸捧起一些。 　　而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睫羽微颤，近乎要和苏瑜的睫羽交织在一起。 　　“神殿距离弗兰奇小镇有些远，我的神力也没回复多少，供给不了太多给柏西和伽尔他们。他们可能不能将你顺利送回家去。” 　　阿尔诺斯眼眸晦暗不明，声音也放低了好些。 　　像是海妖的蛊惑，气息灼热。轻轻喷洒了苏瑜的面颊，同时又擦了些在她的耳边。 　　他的身子稍微贴近了些，隔着薄薄的衣料。阿尔诺斯的心跳如擂，一下一下清晰入耳。 　　“而且我的伤还很严重，不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再需要渡一下神魂。” 　　阿尔诺斯的黄金瞳孔染上了些濡湿黏腻的欲望，骨节分明的手不着痕迹地从苏瑜的脖子往下移动。 　　指尖暧昧地划过她的蝴蝶骨。 　　苏瑜身子一僵，手不自觉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如电流一般从上流经脊椎。 　　这哪里是抚摸，一下一下直白的宛若性暗示。 　　“你……” 　　苏瑜皱着眉，咬着下嘴唇将心里奇怪的感觉竭力压了下去。 　　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制止对方，结果他似乎早就觉察到了她的动作。 　　先一步用手指抵在了苏瑜的唇上。 　　“我知道你不讨厌我的碰触，对吗？” 　　这太犯规了。 　　现在他们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心意相通，苏瑜所思所感，阿尔诺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看到苏瑜沉默地别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苏瑜不会说慌，这样的默认让阿尔诺斯唇角的弧度更甚。 　　阿尔诺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苏瑜柔软的唇瓣，视线隐晦地往下看了一眼。 　　留意到了脖子处连她本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喉结。 　　“阿瑜，就当是为了我……” 　　“今夜留下来好吗？” 第48章 　　苏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的，等到真的躺下闭眼准备睡觉的时候。 　　身旁躺着的人手却不安分，总是不自觉往她身上乱摸。 　　很轻像羽毛，又很暧昧，宛若挑逗。 　　这让本就被阿尔诺斯影响，还处于一种莫名依赖期的苏瑜很是烦躁。 　　“别乱摸。” 　　苏瑜实在忍无可忍，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这么沉声警告着。 　　她的手抓着身后之人伸过来的手，力道有些大，不让他再胡乱动弹。 　　阿尔诺斯也没做什么，和苏瑜一样，他也在神魂融合阶段的那个依赖期里。 　　想要和苏瑜更亲近一些。 　　只是和苏瑜的克制不一样，阿尔诺斯对自己的欲望是处于完全放纵的状态。 　　他想要亲近便会行动，不过还是顾及着苏瑜的感受，只敢这么一点一点试探着。 　　但是这种循序渐进的试探，对于苏瑜来说更加让她难以忍耐。 　　她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被褥之下的手不自觉攥紧成拳头。 　　压制着心里那呼之欲出的欲望。 　　在感觉到阿尔诺斯指尖微动，反客为主地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干脆的将他的手拍开了。 　　“阿尔诺斯，我之所以答应留下来陪你不为别的，只是你我本是一体。我担心你半夜又出什么状况我不在身边，免得你又在心里可怜兮兮地唤我，扰我清梦。” 　　“阿瑜，你知道人在紧张或者心虚的时候话会不自觉变多吗？” 　　“……闭嘴。” 　　阿尔诺斯是听话的闭嘴了，只是被褥之下他的动作反而更得寸进尺了些。 　　刚才只是手伸了过去，这一次竟然直接将腿压在了苏瑜的小腿上。 　　“女孩子的身体都像你这么软吗？” 　　他说着又低头嗅了嗅苏瑜的颈窝，而后又蹭了下埋在了她的发间。 　　“唔，还很香。” 　　此时本来就很容易受到撩拨的苏瑜磨了磨后槽牙，直接一个手肘重重地砸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之上。 　　阿尔诺斯疼得一声闷哼，却并没有松手。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乱摸乱蹭我就把你扔出去。” 　　一向被众人顶礼膜拜，奉为信仰的阿尔诺斯还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粗暴的对待。 　　他被这么来了一肘子，疼痛刚刚褪了些，便听到苏瑜冷声警告的话语。 　　显然，阿尔诺斯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倒是不生气，也没多在意。只是在真正感知到了苏瑜的怒气后也不敢乱来了。 　　只这么放松了些从后面抱着，轻轻将下巴放在了苏瑜的肩膀上。 　　这样一来苏瑜情绪这才稳定了下，闭着眼睛试图酝酿着睡意。 　　她当时跟着柏西过来神殿的时候便托了风精灵捎带消息回去，说有事要回学院一趟。 　　不然苏瑜这个时候是不会这么安心躺在床上的。 　　阿尔诺斯精神很好，神明是不需要睡觉的。他就这么乖乖不动，低头不着痕迹地吻了吻苏瑜的头发。 　　而苏瑜是人族，再加上渡了神魂后累极了。基本上闭上眼就能够立刻进入梦乡。 　　然而这一次她进入的并不是一个好梦。 　　苏瑜刚睡着没多久，闭眼意识混沌的时候便生了梦魇。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又或者更像是以上帝视角窥探着阿尔诺斯的记忆。 　　这梦魇之中和她平日对神族圣洁纯白的印象完全不同，入目是浓郁的黑和艳丽的红。 　　这个世界好像一切都笼罩在黑夜之中，她稍微走几步，便淌进了一片血泊河流。 　　她感知到了什么，抬眸看过去便瞧见了手执神剑，黑发披散于银白盔甲之上的阿尔诺斯。 　　他的脸上染了血迹，那双黄金瞳成了唯一的光亮。 　　梦里的阿尔诺斯没有注意到苏瑜的存在，他眯着眼睛，满身戾气地看向深渊混沌之中。 　　苏瑜也顺着他的视野看去，结果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一把玄色的长剑萦绕着魔气直直刺进了阿尔诺斯的后背。 　　阿尔诺斯疼得脸色煞白，他咬着嘴唇，手握着神剑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深渊之中。 　　里面岩浆翻滚，火焰滔天，他踩在火海凝成的巨龙之上。 　　从万丈高处直直往下跃去，手中的神剑色泽一如他的眼眸，映照着火海的光。 　　猛地刺进了另一个黑发男人的胸膛。 　　两人势均力敌，次次都下的重手。 　　你刺我一剑，我还你一刀。竟然从晚上硬生生打到了黎明破晓时分。 　　因为挨到了白昼，那黑发男人的力量没有之前那般强劲，削弱了许多。 　　最后阿尔诺斯赢了。 　　苏瑜看着他咧了咧嘴角，面上冷漠到让人脊背生寒。 　　这么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心脏还不够，阿尔诺斯将剑在他体内辗转。 　　直到对方的魔气在白昼里散尽，维持不了人形，变成了一只黑猫。 　　[还真是只畜生。] 　　阿尔诺斯似乎是第一次将对方打回了原形，他蹲下用剑拨了下那只黑猫。 　　黑猫快没了气息，但是那双眼眸殷红如血，冷冷地注视着阿尔诺斯。 　　在黑猫支撑不住即将合上眼睛的时候，他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努力睁开眼往苏瑜所在方向看了过来。 　　苏瑜心头一悸，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黑猫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主人。] 　　它这么唤道。 　　不知道是因为这声[主人]还是发现了那只黑猫是阿莱瑞，苏瑜猛得从睡梦之中惊醒。 　　“怎么了？做噩梦了？” 　　见苏瑜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阿尔诺斯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 　　“你和我神魂刚融合，你可能是梦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 　　“我……脾气不好。素来和人结怨得多，你估计是梦到我和他们交手的时候了。” 　　阿尔诺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都没有询问苏瑜梦到的是哪一次交手的记忆。 　　因为他每一次交手都只重不轻，从不留情。基本上都很血腥暴力，没什么太大差别。 　　他见苏瑜额头沁了一层薄汗出来，伸手准备帮她擦拭的时候。 　　在如今神魂交融影响的期间，苏瑜少有的避开了。 　　“……我记得你还有间偏殿。” 　　阿尔诺斯手上动作一顿，垂眸看向苏瑜。 　　“是因为会被我影响做噩梦，所以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不。” 　　“我只是突然对你感到反感。” 　　苏瑜一向有话直说，如今两个人的意识感知算是相通的。 　　只要他想知道便能够知道，她也没必要对阿尔诺斯隐瞒自己的想法。 　　苏瑜见阿尔诺斯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个回答。 　　“是，是因为我下手太重了吗？那我以后不再找人打架了，就算要交手我也尽量不下重手了。” 　　青年喉结微滚，在试着探知了下苏瑜的情绪后发现对方的确对自己产生了抵触和反感。 　　他有些慌了，没有最开始知道被在意被偏爱时候那般有恃无恐。 　　“阿瑜，你别讨厌我好吗？” 　　正是因为不知道苏瑜为什么会突然讨厌自己，阿尔诺斯的态度才更小心翼翼。生怕她更反感自己。 　　他放低了姿态，学着柏西平日安抚自己暴躁的情绪时候一样，温柔地安抚着苏瑜。 　　“和这个没关系。” 　　苏瑜脑子里下意识想起了那只躺在血泊之中，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呼唤自己的黑猫。 　　而把他伤成那样的人此时就在自己的旁边。 　　她觉得自己很矛盾。 　　明明阿莱瑞应该和自己没关系的，但是一想到阿尔诺斯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她就如同自家爱宠被人欺凌一般难受。 　　可要是阿莱瑞伤到了阿尔诺斯，因为是互为半身，苏瑜同样也不能释然。 　　她现在就像是被两股敌对的情绪夹在中间，没办法平复下来。 　　苏瑜越想越烦躁，抓了抓头发直接穿着鞋子下了床往主殿外面走去。 　　“你伤得重好好躺着休息吧，我去隔壁偏殿睡。” 　　“阿瑜！” 　　阿尔诺斯一见苏瑜离开连忙也跟了过来，然而苏瑜并没有为他有过片刻的停留，而是摔门直接离开了。 　　柏西和伽尔一直在外面守着，见苏瑜从里面出来后眼睛一亮。 　　“苏瑜，神主他怎么样……” 　　金发的天使走上前话刚说了一半，稍一垂眸便留意到了苏瑜的变化。 　　他一怔，在瞧见了苏瑜微敞的领口之下胸口若隐若现的白皙后，耳根红得慌忙别开了视线。 　　“你，你快把衣服穿好！” 　　苏瑜眨了眨眼，低头看了下，看到了自己胸前的蜜桃。 　　她有些意外，抬起手隔着衣料摸了摸自己的胸。 　　“……是真的。” 　　禁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解开了。 　　“什么是真的啊？” 　　不远处的伽尔听到了苏瑜的话后，好奇得往这边飞来。 　　脚刚落地便被柏西拽到了身后。 　　“闭眼，不许看。” 　　伽尔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听着柏西少有紧张着急的样子，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金发的天使也抬起手用手背遮掩住了自己的视线，长长的睫毛颤得厉害。 　　“苏瑜，你……” 　　“对了柏西。你带我去偏殿吧，我浑身出了汗想洗个澡。” 　　柏西薄唇微抿，在苏瑜将领口拢上后这才将手放了下来。 　　却还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伽尔，你去主殿照顾神主。” 　　他这么说着，低垂着眉眼将苏瑜往旁边偏殿带去。 　　“……你跟我来。” 　　伽尔也很想要和苏瑜说说话，不过想着神主伤得很重，也不敢大意。 　　扇动着羽翼径直往主殿那边飞去。 　　他刚过去，主殿的门便打开了。 　　阿尔诺斯脸色沉得厉害，却克制着没有发怒。 　　“神主，您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明天去请药神大人过来。” 　　“……没什么大问题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他盯着苏瑜离开的身影半晌，在看到她完全进入了偏殿后这才继续说道。 　　“伽尔，你去把安魂香拿来点上。” 　　银发的天使愣住了，显然没明白阿尔诺斯的意思。 　　“神主，您受伤了请的应该是药神才对，您又不需要睡觉，怎么还请梦神啊？” 　　“啧，叫你去点上就点上，哪儿那么多废话。” 　　哪怕是变成了成年时期，阿尔诺斯的脾气也不怎么好。 　　准确来说，他除了在苏瑜面前克制之外，对待旁人其实前后没什么差别。 　　伽尔已经习惯了，也没多在意。 　　他将安魂香拿去主殿点上，又将梦魇镜立在了神座旁边。 　　“你去外面守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哦。” 　　伽尔前脚刚进来，后脚便被阿尔诺斯给轰了出去。 　　他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却也敢怒不敢言，只得瘪了瘪嘴出去带门出去了。 　　阿尔诺斯坐在神座之上，将安魂香往梦魇镜里引。 　　梦神嗅到了安魂香的气息，渐渐在梦魇镜上显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看不见脸，只能隐约瞧见银白色的长发，还有身上穿着的月白色衣袍。 　　“找我解梦还是造梦？” 　　里面传来的是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他和阿尔诺斯千百年来也没什么交集，今夜突然被这安魂香请来，他也有些意外。 　　“先说好，解梦五十万金币，造梦一百万。” 　　“……都不是。” 　　“我想看一个人的梦。” 　　阿尔诺斯的话让正在镜子里把玩着自己头发的梦神一怔。 　　“看谁的？要是是战神或者是什么邪神的就算了，我不想惹麻烦。” 　　“我的半身。” 　　“苏瑜.阿尔莱德。” 　　“我只是不明白她究竟是梦到了什么这般排斥我，我想知道。” 　　他能够感知到苏瑜的情绪和心声，或者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一切都得基于苏瑜允许他探知的前提下。 　　就在刚才，好不容易有一点接受自己的苏瑜又开始抗拒他了。 　　阿尔诺斯很不安，他下意识又想起了第一次苏瑜拒绝信仰自己时候决绝离开的背影。 　　和刚才她离开的样子近乎重合了。 　　梦神沉默了一瞬，发现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可能有点冒险。” 　　“我虽然能够探知万物生灵的梦境，但是你既然说她是你的半身，我要是贸然让你进入她的梦的话你可能会被反噬。” 　　“不过我可以帮你进去看一眼。我是梦神，我能自由出入任何梦境。” 　　阿尔诺斯想了下，觉得他进去看和对方进去看并没有什么两样。 　　所有的梦境都归梦神管，一念美梦一念梦魇，只要他想，他都能自如的控制。 　　“可以。” 　　阿尔诺斯说到这里一顿，又补充了一句。 　　“要是你进去梦魇的时候她本人有一丝一毫的抗拒。你就直接退出，不用再看了。” 　　“对待[自己]你倒是少有的温柔。” 　　这里说的“自己”指的是苏瑜，阿尔诺斯并没有在意对方调侃的语气，只是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着。 　　“真是个急性子。” 　　“我先去三千梦里找找，毕竟夜长梦多，得花点时间。” 　　梦神的身影消散进了梦魇镜里，不知过了好一会儿，镜面这才出现了水纹一样的波动。 　　“她又做了个梦，要先去现在这个梦里看看吗？” 　　“……还是噩梦吗？” 　　“不是，是个美梦。” 　　梦神还没进去光是看着那梦的颜色如阳光般温暖，便知道是个好梦。 　　阿尔诺斯松了口气，同时心下又有些好奇。 　　他喉结微滚，指尖不自觉摩挲了下冰凉的神座。 　　“那你帮我看看……” 　　“她的梦里有我吗？” 　　梦神随手拨动着那团浅金色的梦境，垂眸随意扫了一眼。 　　在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后，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下。 　　梦里春风柔软，花叶茂盛。 　　阳光从树叶之间缓缓落下，光斑点点，全然落在了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身上。 　　她怀里抱着一只黑猫，餍足地朝着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美好似画卷一般。 　　“她梦里没你。” 　　“不过有你死对头。” 第49章 　　之前第一次来神殿的时候，苏瑜就知道了主殿旁边有一个偏殿。 　　她也没多想，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她脑子也乱便想着避开阿尔诺斯。 　　不处于一个屋檐下可能受到的影响会不那么大。 　　苏瑜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自己的情绪被外界的事物影响而不可控的情况。 　　会让她觉得焦虑烦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阿尔诺斯神魂交融了一部分，苏瑜觉得似乎也被对方的暴脾气影响了。 　　心情也变得燥了些。 　　她们互为半身，很多东西都在潜移默化互相影响着。这对于其他互为半身的两人来说算是好事，毕竟这样神力神魂都能够渐渐稳定下来。 　　但是苏瑜并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感觉。 　　柏西引着苏瑜进偏殿的时候好几次都想要开口说什么，可一张嘴便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垂眸尽量不把视线往苏瑜身上落，等到进了偏殿的时候这才想起了什么。 　　偏殿很大，里面能想到的什么都一应俱全。 　　不过在主殿旁边建立偏殿主要有两个用处： 　　一是里面有一处温泉，引的圣水进来，常年保持恒温状态，是阿尔诺斯专门用来焚香沐浴的。 　　二则是他们守夜时候休息时候的住所。 　　要是只是前者还好，这温泉本身就是阿尔诺斯专用的，当时苏瑜让柏西引她过去的时候阿尔诺斯也没有说过一字半句。 　　就是后者…… 　　“……你一会儿要在这里休息吗？” 　　“嗯，我现在和阿尔诺斯待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安稳睡着。” 　　苏瑜下意识回了一句后，听出了刚才柏西语气有些停顿。 　　“怎么了？有什么人族不能在偏殿过夜之类发规矩吗？” 　　柏西薄唇微抿，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这种规矩。” 　　“只是我和伽尔一般是轮流在主殿旁守夜的，今夜刚好轮到我。偏殿是平日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因此这里只，只有一张床。” 　　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声音小了许多，甚至磕磕绊绊地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然而苏瑜听了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为别的，只因为天使在没有认定自己另一半之前都在双性。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林夏不知道苏瑜也穿到圣罗大陆的时候，会选择和伽尔打好关系。 　　她知道自己攻略的水准如何，其他的角色她也没办法做到像玩游戏时候那么平静如水。 　　于是便从天使线开始，反正性别都不定，就当做个姐妹为之后搭上主线铺路。 　　后来知道苏瑜来了，林夏咸鱼了，进度条也一直止步在和伽尔成了姐妹，打了个友情线为止。 　　甚至连柏西都没有搞定。 　　苏瑜并不知道当时林夏光是友情线就打得如此艰难，只是听林夏提起过。 　　既可以将天使当成同性也可以当成异性。 　　“这样啊，的确是有些不方便了。” 　　苏瑜这么说着，抬眸看向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低着头的天使。 　　“不过你放心，我不磨牙也不打呼噜，也不会蹬被子。” 　　“只是一晚，明天天一亮我就会离开神殿。” 　　想着柏西对人族一直都没什么好感，苏瑜又补充了一句。“我睡床边，尽量不碰你分毫。” 　　神殿很大，并不是只有没有其他什么空着的房间。 　　金发的天使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将[重新给她安排一间房]的话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怕半夜阿尔诺斯的身体又出什么状况住太远太偏不能及时赶到，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心底莫名的私心。 　　“……谢谢你救了神主。” 　　柏西没有顺着苏瑜的话回应什么，而是突然这么道了声谢谢。 　　和伽尔不一样，柏西是一个不大会表达，也不会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过多表露出来的天使。 　　他此时虽然没有答应苏瑜，却也没有拒绝。 　　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相当于委婉的默许了苏瑜今夜留在偏殿休息的请求。 　　金发的天使长长的睫羽之下，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他转过身子避开了苏瑜的视线，沉默地走到一旁取了干净的衣物过来。 　　幼年期的阿尔诺斯换洗所用的衣物给苏瑜穿，除了宽松了些其他刚刚合适。 　　柏西将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温泉旁的白玉桌上。 　　“我把换洗的衣服放在这里，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唤我。我就在屏风外面守着。” 　　和平日守着阿尔诺斯一样，对于苏瑜，柏西也给予了同等规格的待遇。 　　温泉里的圣水一直都是处于干净澄澈的状态，而且都是活水。 　　苏瑜对柏西这类的天使没什么避讳，还没等他往屏风外面走，便忍受不住身上的汗水贴着衣服的黏腻感，直接当着他的面将衣衫褪去了。 　　“等，等一下！” 　　哪怕此时柏西是低着头的，却也猝不及防地瞥见了那抹白皙的肌肤。 　　他有些慌乱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羽翼不小心将身后的屏风给撞倒在地。 　　温泉周围都是氤氲的白雾，他的羽翼上也沾染了点儿濡湿水汽。 　　柏西险些也跟着屏风一起摔倒，摸着一旁的白玉桌子撑着身子站稳。 　　“你一个女孩子，你平日装扮成男孩子模样也就算了。你，你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避讳些！” 　　这话听起来像是长者的训斥，其实还挺有威慑力的。前提是如果柏西的脖子根和耳朵尖没有那么红的话。 　　苏瑜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听到柏西这话后手上动作也没怎么停下。 　　将内衫褪去后随意搭在了池子的一旁，等到下了温泉身体慢慢浸泡在了里面后，她舒服地眯着眼睛发出了一声喟叹。 　　然后这才抬眸疑惑的往柏西所在的方向看去。 　　“避讳？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金发的天使一怔，缓了一会儿后皱了皱眉。 　　“没什么好避讳？你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男孩子了还是天生没什么戒备心？” 　　“在我还没有出去你就脱衣服，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 　　苏瑜的头发如檀木般乌黑，散入水中好似盛放了一朵墨色的花。 　　“你的意思是让我提防你吗？” 　　她的睫羽也因为水汽而濡湿了些，眸子隔着氤氲透着朦胧的雾气。 　　“你们天使有什么好提防的？你们不是没有性别吗？” 　　“谁给你说我们没有，我就……？！” 　　柏西被苏瑜这话给气笑了，但是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不为别的，因为苏瑜说的并没有什么错处。――真的要说有什么矛盾的地方的话，其实是在他。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什么，指尖微动，想起了自己性别真正确认的时候。 　　是在他去找苏瑜的那一个夜晚。 　　场景也和现在很相似，也是在浴室的浴缸之中。 　　柏西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他当天被吓坏了，很慌乱。 　　隔天一大早便去找了大祭司。 　　大祭司不是天使这样纯粹的神族，而是被阿尔诺斯授予神格的半神。 　　在整个神殿之中，除了林夏，便只有他一个人族。 　　遇到不明白的事情柏西第一时间会去找他，比如一个金币能够买到多少粮食，又比如大陆之外的深海之下到底有什么。 　　小到琐碎常识，大到各族事宜，他都会习惯性地询问这个比他年长几百岁的人族祭司。 　　神族性子孤傲，一般都生活在神族居住的宫殿里。 　　神族之中以天使和神明为主，神明永生不灭，大多时候都待在自己的主殿里面，深居简出。 　　而天使也几乎只与同族接触。 　　柏西虽然有两百来岁，可在神族之中却算刚成年的幼崽。 　　他听说过有些前辈爱上了外族，确定了性别选择了离开神殿。 　　单单是从外貌来看其实柏西是能够分辨出男性和女性的，然而在衣物遮蔽之下的变化却让他很慌乱不安。 　　在从苏瑜宿舍回来的那天晚上，柏西一夜未眠。 　　直到找到了大祭司了解了身体的变化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择选了自己的性别，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他记得当时大祭司有些意外地问了他，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柏西皱着眉想了许久，压下了心里奇怪的感觉后摇头否认了。 　　大祭司说，那应该是他自己想要成为男性而已。 　　在天使里，除了由爱上的伴侣的性别来确定自己的性别之外，还存在一种由自己的意愿择选性别的情况。 　　柏西听后也觉得应当是这么回事。 　　比起力量较弱的女性，他潜意识里更想要成为男性。 　　他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现在，在得知了苏瑜是女孩子之后柏西有些不确定了。 　　苏瑜将头发往后面拢了些，在清洗着身体的同时将不远处漂浮在水面的杯盏挪了过来。 　　在没有等到对方的后半句后，她回头看了过去。 　　“你就怎么了？” 　　“……没什么。” 　　金发的天使张了张嘴，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闷闷地回了这么一句。 　　“就是以后就算是和天使待在一个屋檐下，你也不要这样。” 　　“这样不好。” 　　苏瑜总觉得今天的柏西有些奇怪，从刚才到现在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了。 　　不过她知道对方也是好意提醒，弯着眉眼朝着他笑了笑。 　　“谢谢，我以后会多注意。” 　　然而前脚说着会多注意的苏瑜，后脚便准备温泉里站了起来。 　　柏西眼疾手快，近乎飞了过去用手摁住了她的肩膀。 　　“我还在这里，不准站起来！” 　　“……我拿个香露。” 　　“我帮你拿。” 　　他将平日阿尔诺斯用的香露递了过来。这是精灵族提取上百种花蜜调制出的香露，一般都是精灵王族使用。 　　“你，你要是一会儿还有什么需要叫我就成，别站起来，我帮你拿。” 　　柏西说着将香露递过去之后，因为低着头没怎么看苏瑜，所以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她的手。 　　只是这么一瞬而已，他像是被什么给电到了一般快速地收回了手。 　　不知道是这温泉周围本身就这么闷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觉得浑身都热得厉害。 　　他刚才不仅不小心碰到了苏瑜，还瞧见了她的身体。 　　那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了她的锁骨，随即又暧昧地滑了个水痕，最后隐没在了水泽之中。 　　柏西指尖微动，金色的头发柔顺地搭在他的肩膀和脸颊，遮掩了部分他面上和脖子的绯色。 　　最后他实在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耳垂。 　　苏瑜没注意其他，只是一脸莫名地低头瞥了眼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的天使，而后又看了一下手中的香露。 　　缓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询问了一句。 　　“这香露烫手？” 　　“……” 第50章 　　梦神虽然掌管着万物生灵的梦境，但是却也不是窥探其中全部的内容。 　　被窥探的梦境的主人精神力或者力量越强，他能够从中看到的片段就越少。 　　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尽管只是一部分神魂在她身上。可阿尔诺斯是八百万正统神明之中金字塔尖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丝神魂也有被反噬的风险。 　　梦神只将苏瑜怀里的那只黑猫看清楚了之后，便没冒险再继续窥探下去了。 　　“你这半身精神力可能比你还强，不过好歹我也进去看到了她的梦境了。” 　　“按最开始说好的，虽然这梦境我没看全，但是你也得按原价支付给我。” 　　梦神说着收回了三千梦境，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换出了一把金算盘。 　　他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拨动着珠子，也不知道在加加减减什么，最后得了个数字。 　　“鉴于这梦境里有魔神阿莱瑞，我窥看了有一定的风险，所以我觉得还得再加点儿才行。一百五十万金币，你看成不？” 　　“你造个全梦也才一百万，就看了那么几秒就要一百五十万？！你他么妈坑谁！” 　　要不是他现在神魂还没稳定下来，身上的伤势也没痊愈。 　　不然阿尔诺斯肯定气得引神剑一剑砍下去把这凝了梦神神魂的梦魇镜给劈碎了不成。 　　身形藏在镜子里的梦神被对方吓得缩了缩脖子，拨动金算盘的手也停了下来。 　　“那，那打个折，塑料友情价一百三十万？” 　　“一百万。” 　　“阿尔诺斯，我看不要脸的是你吧？我刚才看的这梦可是双生梦，这其中承担的风险可大着呢！你拿一百万就想打发我？我呸！” 　　梦神气得磨了磨后槽牙，要不是两者武力值差距太大，他恨不得冲出去给他一拳。 　　黑发金眸的神明一愣，没有因为梦神说自己不要脸而生气，反而关注到了另一点上。 　　“什么叫双生梦？” 　　见阿尔诺斯不是装不懂而是真的不明白，梦神顿了顿，这才继续给他解释道。 　　“双生梦，可以叫做同心梦。” 　　“这种情况不算多见。一般是两个人同时想着对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两者只要心意足够相通，是可以同时和谐存在一个梦境里的。” 　　“就拿刚才你半身的那个梦来说，准确来说不是你的半身梦到了阿莱瑞，是阿莱瑞潜意识里入了她的梦里。” 　　梦神说到这里斟酌了下语句，想着用更加简单明了的方式给并不怎么了解梦境的阿尔诺斯讲清楚。 　　“一般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强行进入，这种是两者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的。而且被强行进入梦境的那个人多半做的不是什么好梦，而是噩梦。” 　　“第二种情况是做梦的人对其足够信任，潜意识允许对方进入。” 　　“就拿刚才你半身做的那个梦来说吧。阿莱瑞入梦时候想着的人是她，你半身也允许他进入自己的梦境里。两个梦交织成了一个梦，即为双生同心梦。” 　　阿尔诺斯越听脸色越黑，那双金色的眸子明明如太阳般耀眼，却淬着数九隆冬的寒意。 　　“不可能！一定是阿莱瑞那崽种故意变换成黑猫的形态，让阿瑜放松了戒备，他这才趁机进了她的梦！” 　　“……你说是就是吧。” 　　梦神压住了心里的吐槽欲望，忍住没戳穿对方自欺欺人的想法。 　　“反正这双生梦风险很大，我要是被阿莱瑞发现了我可得遭殃。所以你给我多付点儿钱不过分吧？” 　　神座之上的神明薄唇往下压成了一条直线，最后黑着脸将安魂香给熄灭，袅袅的烟雾也跟着一并慢慢消散殆尽。 　　梦魇镜里的梦神的轮廓因为没了安魂香来凝，很快便散了开来。 　　“艹！阿尔诺斯！我的报酬你他妈还没付呢！你想赖账？！” 　　阿尔诺斯眼皮掀了下，冷冷地扫了一眼镜中月白色的混沌轮廓。 　　“要钱直接去找黄金之神，老子没有。” 　　黄金之神掌管着世间黄金律，即财富之神。 　　这神明什么都好，就是越富越抠门儿，想要从他那里讨要一个金币都困难，更别提一百多万了。 　　“……你觉得以他那抠门儿劲儿会乖乖把钱给我吗？” 　　“到时候他不给你可以找我帮你讨要。” 　　黄金之神算是从小被阿尔诺斯欺压到大的，无论是他平日看上的奇珍异宝，还是造这座神殿内外所有的花销，全然都是出自黄金之神的小金库里。 　　有了阿尔诺斯这话，梦神何愁拿不到那一百多万的报酬。 　　正当以为这钱有了着落之后，梦神喜笑颜开着准备离开。 　　“两百万。” 　　“什么两百万？” 　　阿尔诺斯抬眸看着即将消散身形的梦神，不知想到了怎么勾唇笑了笑。 　　“雇我当打手的价钱。” 　　“……” 　　艹！ 　　梦神离开之后，阿尔诺斯唇角的笑意收敛了个干净。 　　他看着那已经熄灭的安魂香许久，试着感知了下，发现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时候。 　　他感知不到苏瑜的所思所想，准确来说，是对方又将他拒之以外，不允许他探知丝毫。 　　阿尔诺斯想起梦神说的那个双生同心梦，又想到那梦里有阿莱瑞那个崽种，他气得神力又乱了起来。 　　主殿门外坐在台阶上守着的伽尔感知到了阿尔诺斯突然的神力波动后一惊，以为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查看下情况。 　　听到里面传来了“噼里啪啦”桌椅花瓶之类碎裂的声音后。 　　伽尔反倒放下心来，退回原来的地方继续坐着守夜。 　　哎，老毛病了。 　　神主又气到乱摔东西了。 　　主殿就在偏殿旁边，平日里伽尔和柏西在偏殿休息的时候只要旁边有什么动静，一般都能立刻觉察到。 　　同样的，今天也不例外。 　　刚沐浴出来擦拭着头发的苏瑜感知到了阿尔诺斯的暴戾气息，她手上动作顿了顿。 　　想要询问什么，抬眸发现一旁靠着门边位置站着的柏西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你不去看看吗？他好像情绪不太好。” 　　苏瑜不敢靠阿尔诺斯太近，对方的情绪波动越大，她靠近了受到的影响也会越大。 　　金发的天使听到苏瑜这么问了后，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感到有些尴尬。 　　“没事，神主他，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乱摔东西。” 　　“我们要是这个时候进去他可能会连我们一起扔出去。” 　　像是家丑不可外扬一样，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柏西抬起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颈。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摔累了发泄完了就好了。” 　　苏瑜沉默了，想要说什么又发现槽多无口。 　　她突然觉得阿尔诺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态度可能已经很温和了。 　　金发的天使视线落在了苏瑜乌黑濡湿的头发上，见她一直擦拭着也没怎么干，发梢也还在滴水。 　　他垂眸径直走到了苏瑜的身后，还没等她反应修长的手指便穿插在了她的发丝之间。 　　苏瑜下意识想要回头，身后天使的声音又沉又低。 　　“别动。” 　　“我帮你把头发弄干。” 　　柏西突然的温柔让苏瑜不大自在，她视线往前一点儿，便从对面的镜子里看到了他低垂眉眼的模样。 　　他的手轻轻穿梭在苏瑜的发间，所碰触到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干爽柔顺起来。 　　苏瑜从镜子那里看不出柏西的神情，只是睫羽之下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没有最初的疏离冷淡。 　　“谢谢。” 　　柏西摇了摇头，动作轻柔的将苏瑜的头发弄干。 　　然后又拿了一把紫木梳子梳理着，一下一下，沉默的让苏瑜不大适应。 　　“这个不用了，我自己来梳就好。” 　　“没事。你是神主的半身，我侍奉你也是应该的。” 　　金发的天使这么说着，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想要这么做并不是单单只是因为这个，更多的像是想要为能够光明正大地碰触她而找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 　　苏瑜的头发和阿尔诺斯的发色一样，却要比他更加柔软。 　　他梳理着她的头发的时候，心思却并没有在头发上，而隐晦的往她发间之下隐约可见的脖颈处落。 　　他喉结微滚，克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然而越是这样，柏西的神情越不自然，就好像抗拒着什么让他厌烦的东西似的。 　　苏瑜再迟钝也觉察到了柏西的异样，她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和他近来前后态度的变化。 　　她心下这才想明白了她之前觉得不自然的地方。 　　柏西那么讨厌人族，突然对她这样友好不过只是因为今夜她救了阿尔诺斯。 　　他想要感谢她，想要对她温柔些。 　　但是一时半会儿心里还是没办法真正接纳人族的。 　　“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我知道你不喜欢人族，也不喜欢我。” 　　苏瑜说着伸手将柏西手中的梳子拿了过来，语气什么的都没什么变化，更没有生气。 　　毕竟从认识柏西到现在对方也没多少时候给过自己好脸色。 　　“你今天一天也累了，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金发的天使没想到自己克制着保持距离的举动，竟然被苏瑜误以为自己讨厌她。 　　“不是，我没有讨厌你。” 　　“我，我只是因为你突然变成女孩子了，所以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我是男是女，在你们天使眼里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有的。” 　　柏西知道苏瑜这么说只是单纯的疑惑，可他心里听得很不是滋味。 　　他不希望对方将他看成一个没有性别，甚至面对他时连防备心都没有的存在。 　　柏西垂眸直勾勾注视着苏瑜，手试探着碰触了下她的手背，然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引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像伽尔和柏西这样在没有真正确定性别之前时候，表面以少年或青年形态示人。 　　他们早期是有喉结的，却并不明显。 　　此时金发的天使的喉结像是小山丘似的，引着苏瑜的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 　　“大祭司说，这里是发育完全的喉结。” 　　“还有……” 　　“我身下，长出了一个很丑的东西。” 　　那一处他脸皮薄，没有再牵着苏瑜的手让苏瑜碰触。 　　柏西脸红得厉害，睫羽也颤颤巍巍的。 　　“所，所以，我和他们是不同的。” 　　“你知道了吗？” 　　苏瑜沉默了半晌，这时候才发现了对方身体的细微变化。 　　他的手掌好像更大了，力气也是，骨架也没有之前那般纤细。 　　“……我明白了。” 　　怪不得之前柏西说话吞吞吐吐，视线对上她的时候也遮遮掩掩。 　　原来是已经定性了。 　　“你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我？” 　　柏西心下一惊，张了张嘴刚想要反驳什么，便听到苏瑜继续说了。 　　“是我之前被魔气侵蚀时候没控制住伤到了你，所以你才变成了这样对吗？” 　　“抱歉啊，我没想到会把你逼成这样。” 　　金发的天使很想说不是这样的，如果真是如此他早在被父亲卖给权贵的时候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神情晦暗不明。 　　苏瑜以为自己提到了让对方不高兴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果断选择了闭嘴。 　　想着这时候还是不要往对方木仓口上撞。 　　“……没什么事的话你早些睡。” 　　柏西这么说着，径直往外面走去。 　　“等一下，大半夜了你不睡觉出去干什么？” 　　按理说神族是不用休息的，只是阿尔诺斯这一次神力消耗太多，柏西和伽尔身上也没多少神力供给。 　　体力什么的都需要靠睡眠来恢复补充。 　　金发的天使怔住了，看着对方扣住自己手腕后一顿。 　　“可是我是男的，你们人族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你一个神族怎么还讲究起人族的规矩来了？” 　　苏瑜知道神族一向洁癖，只会在自己的居所才能安然入睡。 　　“行了，都这么晚了今天就将就一晚上吧。” 　　“到时候你用结界在床中间隔开，这样哪怕我晚上睡得不安分也绝不会越界碰到你分毫的。” 　　柏西很想说不是她碰不碰到他的问题，他现在是男人，真正该担心的应该的苏瑜。 　　然而苏瑜对此完全没有多想，一来是因为她的力量在对方之上，二来是柏西讨厌人族。 　　柏西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可能才会觉得是天方夜谭才对。 　　她不欺负他都算好的了。 　　在躺到床榻之上的时候，柏西还有些懵。 　　他用羽翼将自己的身体全然包裹成一团，如虫茧一般，近乎密不透风。 　　只留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紫色的眸子透过去刚好能够清楚看到旁边人的睡颜。 　　柏西并没有设下结界，只克制着自己蜷缩在角落位置。 　　没有越界分毫。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病了，浑身滚烫，心跳也快。 　　哪怕不看着苏瑜，只要一想到旁边睡着的人是她，柏西连羽翼都忍不住微微颤动着。 　　[苏瑜……] 　　柏西不敢出声，紧咬着下嘴唇。 　　然而心里却无法控制得哑着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刚睡下没多久，苏瑜便被脑海里回响着的呼唤给唤醒了。 　　柏西和伽尔是阿尔诺斯的神眷者，他们的神力乃至神格都与他同脉。 　　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只要她想，或者对方对她的渴求太过强烈。 　　她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她听着他哑着声音唤她的时候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 　　苏瑜伸手轻轻拨开了包裹着柏西身体的羽翼。 　　突然的光亮从外面映照进来，让躲在里面的柏西身子一僵。 　　“柏西，你是不是因为神力缺失身体不舒服？” 　　苏瑜的眸子不自觉之中流转着耀眼的金泽，柔声询问着蜷缩在其中的青年。 　　“我听着你在心里唤我了。声音又哑又压抑，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要不要我渡一点神力给你？” 　　被听到了心声的柏西脖子根红的厉害，好在里面被羽翼遮掩了，苏瑜看不到他身上的绯色。 　　“不，不用了，我没事……” 　　他声音都在颤抖，很难让苏瑜相信是真的没事。 　　苏瑜将食指放在唇齿边咬破，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还没等柏西反应，苏瑜便用手指撬开了柏西的唇齿。 　　里面温热柔软，让她不自觉动了动指尖。 　　柏西神力的确缺失了好些，但是并没有苏瑜想的那样虚弱。 　　他很心虚，却又忍不住红着脸试探着，用舌尖轻轻碰触着苏瑜的指尖。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可以试着再用力一点。”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苏瑜感觉到伤口快要愈合了，指尖微动，准备将咬破的地方抵在了他的唇齿之间再划破一些。 　　“不，不用了，你不要再弄伤你自己了。我真的没事了。” 　　柏西连忙将苏瑜的手拿开，别开脸紧抿着薄唇避开了她的投喂。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垂眸看着指尖的血珠，又看向往角落躲避着的天使。 　　“是吗？” 　　“可是你的心声好像比刚才更压抑更难耐了。” 　　她静下心绪又仔细感知了一下。 　　人的神情举止和语言，一切都可以伪装，唯独内心的想法是做不得假的。 　　柏西越想要压下自己莫名其妙升腾起来的欲望，但是心里却越发的难以压制着。 　　[碰触我。] 　　苏瑜顺应着柏西内心的渴求，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羽翼。 　　[爱抚我。] 　　爱抚？ 　　她思索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缓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疑惑的试探着抚摸了下他滚烫的面颊。 　　[亲吻我。] 　　[垂怜我。] 　　“……？？” 第51章 　　大概是因为苏瑜良久的沉默，柏西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她听到了，她肯定什么都听到了。 　　她现在一定觉得自己比魔族和血族还要污秽不堪。 　　想到苏瑜会厌恶他，排斥他，金发的天使难受得用手臂抱着自己的膝盖。 　　他用羽翼包裹着自己，睫羽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了湿润，默默地往角落处藏着不出来。 　　苏瑜还没从刚才听到的足够让她瞳孔地震的心声之中缓过神来，便看到本就蜷缩成一团的天使又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了。 　　之前她还能伸手轻松拨开柏西的羽翼，如今她再如何碰触也没办法拨开瞧见他的脸了。 　　柏西觉得自己很脏。 　　他竭力咬着下嘴唇，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心里也还是难受得厉害。 　　苏瑜看不见他的脸，更瞧不见他面上的神情。只是她能够顺着月光皎洁，清楚得看到他洁白的羽翼染上的浅淡光辉。 　　又因为他微微颤抖着，好似雪绒花般随风颤颤巍巍。 　　柏西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苏瑜就睡在他的旁边，夜里又静谧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是天使低声的啜泣。 　　苏瑜一愣，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凑近了些。 　　这才确认的确是从羽翼之中传来的，属于柏西的声音。 　　“你怎么哭了？” 　　苏瑜不说这话还好，柏西还会当作自己隐藏的很好，对方什么也没发现。 　　她这么一戳破，金发的天使更委屈更难受了，唇齿之间最终还是溢出了细碎的呜咽。 　　“柏西？” 　　苏瑜被对方哭的有些莫名，又有些慌乱。 　　她稍微压下心里的情绪，放低了声音温和询问。 　　“是神力还不够吗？”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自己，只是哑着嗓子哭着，声音很细微。 　　只能听到些低低的气音和闷闷的鼻音。 　　苏瑜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得这么难受。 　　她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山海覆来般的悲伤，就好像要被全世界遗弃了似的。 　　她微皱着眉，正准备将手指咬破些再强行拨开柏西的羽翼。 　　柏西觉察到她要做什么，连忙哑声制止。 　　“不，不要这样，我不是因为缺失神力而这么难受……” 　　金发的天使哑着声音开口，羽翼之下紫罗兰色的眸子还氤氲着雾气。 　　苏瑜见对方总算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了，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句，柏西的声音又带着哽咽。 　　“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什么脏？” 　　她都要被对方前后莫名其妙的举动给绕晕了，又是躲着又是哭着，现在又问了自己这么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们神族天天用圣水净身，这世上除了精灵应该没有比你们更干净的种族了吧？” 　　“不是，不是那个脏。” 　　柏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平日清冷又疏离的声线到现在只剩下了柔软和沙哑。 　　“我刚才想的那些，你，你不觉得脏吗？你一靠近我，我，我脑子里就在肖想你……” 　　“……” 　　原来你想的还真是那意思。 　　苏瑜之前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如今柏西这么直白地告诉了她，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柏西见苏瑜又不说话了，他刚才稍微放松了些的羽翼又紧紧地合拢。 　　像是裹着被子一样下意识选择逃避，又往里面躲去。 　　“……对不起，我恶心到你了。” 　　“请你忍耐一晚上，我以后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柏西话语里的绝望和失落太沉重了，苏瑜叹了口气。看到他马上要掉落到床下去了，连忙伸手将他带到了床中间位置。 　　“那个，你刚确定了性别，可能还不适应。” 　　苏瑜觉得柏西只是缺乏些常识而已，绞尽脑汁将自己了解的大致上给他解释道。 　　“我不知道你们神族是怎么回事，但是人族……尤其是男性，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时候有一些欲求是很正常的，这和脏不脏没关系。” 　　“你的话，在神族里应该才成年吧。你又刚定了性别，和异性在一起的时候难免心猿意马一些。我理解，理解。” 　　金发的天使羽翼微动，显然是把苏瑜的话听进去了。 　　他喉结微滚，半晌才放低了声音闷闷地询问了一句。 　　“那你呢？” 　　“你，你也会有这种欲求吗？” 　　“……我暂时还没有。” 　　柏西咬了咬下嘴唇，贴在面颊的金色的头发也因为泪水而濡湿了些许。 　　“说到底还是我脏……” 　　见他又要哭，苏瑜有些烦了。 　　她将柏西的羽翼拨开，看着里面的青年泪眼朦胧的样子，一时之间又说不得重话了。 　　“你怎么这么爱哭？你比伽尔年长百来岁，我都没有看见他在我面前哭成你这样过。” 　　苏瑜用手帮着他拭去眼角的泪水，面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还算轻柔。 　　“要是你这样都算脏了，那你主人基本上已经见不得人了，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神，神主他，他也会有这种欲求吗？！” 　　“有，还他妈跟泰迪似的。” 　　想到前半夜阿尔诺斯摁着自己蹭着自己，甚至连心里的想法都直白到让人耳热。 　　苏瑜觉得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自责羞愧的柏西，简直纯情到了极点。 　　尽管没怎么听懂苏瑜的话，但是听到连阿尔诺斯也会有这种想法后。 　　柏西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些，没有最开始那样沉重的负罪感。 　　苏瑜见他没再哭了，这才轻轻拍了拍他的羽翼。 　　“看吧，就连神明也没办法做到无欲无求，你就别自己钻牛角尖了。” 　　“把羽翼松开再睡，也不怕躲在里面缺氧。” 　　金发的天使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眸子直勾勾注视着苏瑜。 　　他从未有这般温顺听话的时候，在苏瑜话音刚落之后便松开了包裹着自己的羽翼。 　　露出了还带着泪痕的面容。 　　苏瑜用衣袖胡乱帮着他擦了擦眼泪，这才闭上眼睡了去。 　　柏西睡不着，就这么专注地盯着苏瑜的睡颜。 　　他想要靠近苏瑜一点，又怕动作太大吵醒对方。 　　于是克制着想要亲近她的欲望，抿着薄唇，羽翼蹭着被褥这么一动也不动。 　　然而即使是柏西不敢乱动吵醒苏瑜，神殿外面，准确来说是夜殿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魔力波动。 　　要不是神殿这边有结界，可能连四周的建筑都要被震得倒塌在地。 　　柏西一惊，怕之后的魔力波动会更强，连忙起身将身旁的苏瑜抱起飞离出了偏殿之外。 　　“柏西！你们没事吧？” 　　银发的天使瞧见了他们的身影，也飞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这么大动静都没有被吵醒的苏瑜，惊讶地看向柏西。 　　“苏瑜睡得真沉，这么大的魔力波动都没把她吵醒。” 　　“她今天本来就很累，神魂和神力都有很大的消耗。放松下来后很容易陷入深度睡眠。” 　　柏西很庆幸苏瑜没有被吵醒，可又怕之后动静更大。 　　于是指尖微动，为她再附着了一层光屏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而主殿里的那位一直心情烦躁，几乎在听到夜殿那边的动静后立刻黑着脸推门出来了。 　　“神主。” 　　柏西刚唤了他一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怀里的人便轻盈如羽绒般，往阿尔诺斯那边飘浮了过去。 　　阿尔诺斯轻轻接住了苏瑜，伸手将她面颊处的头发别在耳后。 　　面上的戾气稍缓，夜殿那边又传来了更大的一阵魔力波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怒气。 　　“尤利塞斯那崽种是在向神族宣战吗？这种程度的魔力波动，他们血族是要造反吗？” 　　柏西垂眸看向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苏瑜，这才沉声开口。 　　“神主，我觉得他们可能失控了。” 　　“您忘了吗？在之前您和血族亲王交了手，他也受了重伤。” 　　要不是柏西提醒，黑发金眸的神明也差点没想起这件事来。 　　尤利塞斯和其他神明不同，是唯一一个由人族获得神格，从而晋升成神明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他并不是生而为神，所以他也是唯一一个不能换代的神明。 　　不过神明是不死不灭的，这个法则在尤利塞斯身上也同样适用。 　　只是有一点不同。 　　神明神魂消散和神力殆尽之后，会重新凝魂回归神树之中等待重新换代。 　　可尤利塞斯却不是如此，他力量缺失过多或者完全消失后不会回归神树，而是会变回最初的形态。 　　即他未成神之前――还是人族时候的形态。 　　而他一旦变回了原本的形态，神力和魔力都会骤减。 　　从而短时间内无法给其他依附他的血族提供神力，因此也会造成柏西所说的[失控]状态。 　　这和阿尔诺斯消散神魂时候，没办法给同脉的神眷者提供神力是一个道理。 　　而此时的夜殿之内，黑色城堡之中有一处水晶棺材里。 　　一个面容精致的黑发小少年正沉沉地躺在其中。 　　身旁的骷髅管家从之前他受伤昏迷到现在都在旁边一直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 　　他觉察到了棺材里小少年的力量恢复了些许，立刻走近查看。 　　小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在冰凉森冷的气息之中。 　　那双瑰丽的红眸也染上了霜雪的冷冽。 　　他慢慢坐了起来，呆愣了许久，这才抬眸看向了身旁的骷髅管家。 　　半晌，他这才闷闷地开口评价。 　　“……你长得真难看。” 　　“主人，您每次醒来都会这么说。” 　　“这让我倍感亲切。” 　　小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要再吐槽下对方那同样不怎么好的穿衣风格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口舌干渴，原本平整的牙齿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尖锐锋利。 　　“我好渴。” 　　他的声音又软又奶，带着点儿少年的清亮，和这个沉闷的古堡格格不入。 　　骷髅管家将桌子旁早就准备好的殷红液体恭敬地递给了他，姿态谦卑又优雅。 　　“这是什么？是番茄汁吗？” 　　“是能够止渴的美味。” 　　不仅是模样回归到了人族形态，就连记忆也停留在了成神之前。 　　手中还没有沾染任何血污的时候。 　　他不知道这是少女的鲜血，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可是他并没有任何慌乱，和当初为人时候被当成妖邪绑到教堂之外，在滔天的火光之中被焚烧殆尽一样。 　　小少年的神情凉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抬眸盯着骷髅管家看了许久，坑坑洼洼的脸上瞧不出任何异样。 　　“你比教堂那些声张祛除妖邪的人温柔。感谢你没有选择烧死我，而是递给了我一杯毒酒。” 　　小少年像是没有听到管家说的[美味]，十分笃定这其实是一杯颜色艳丽的毒酒。 　　他没有一丝抗拒，接过那杯他闻不出任何气味的“酒液”送到了唇齿之间。 　　然而只是喝了一口，他便皱着眉一下全吐回了杯中。 　　“难喝死了。” 　　他生气地皱着眉，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扔到了一旁。 　　少女芬芳的鲜血洒了满地，引得周围嗅到气息的血族躁动难耐。 　　好在地上铺着毯子，杯子并没有摔碎。 　　骷髅管家感到疑惑极了，他准备的本该是最新鲜最符合尤利塞斯口味的血液。 　　以往他都会一脸餍足地喝完，可这一次他却连一口都没喝下去。 　　甚至还感到恶心反胃。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更加用心险恶。你不仅想要我的命，还试图在生前最后时刻折磨我的味蕾。” 　　“没有能够下咽的东西，这可比让我直接死了还要难受百倍。” 　　“……” 第52章 　　尤利塞斯千年之前是人族的事情，无论是在神族这里还是人族那边，都算是众所周知的。 　　但是其中巨细知道的人却并不多。 　　他本是贵族，在圣罗大陆这样尊卑等级分明的世界里，这样的出身本该享受荣华富贵，众星捧月的待遇。 　　只不过这看上去光鲜的身份，本地里却并不见得有多光彩。 　　这一切的不光彩不源于其他，而在于尤利塞斯的母亲。 　　她不是伯爵夫人，而是一名容貌艳丽却出身低贱的侍女。 　　因此尤利塞斯是贵族，同时也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表面上伯爵府里的下人并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背后的嘲讽和不屑却也没有刻意遮掩多少。 　　从记事到后来长大了些，尤利塞斯耳边充斥的都是他们的冷嘲热讽。 　　他们说他的母亲是从奴隶场买来的货物，不知感恩，竟还浪荡无耻地勾引主人。 　　他们还说自己骨子里流淌着和她母亲一样肮脏的血，以后也会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货。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言语说多了奏了效成了言灵，还是单纯的因为尤利塞斯身体里流淌着他母亲的鲜血。 　　在尤利塞斯十二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因病去世了，死在了数九隆冬的寒夜里。 　　而失去了生母的尤利塞斯被接到了伯爵夫人那里，不出所料，以后他的一切都由对方全权照料。 　　伯爵生得一般，可尤利塞斯的母亲却的确是个人间尤物。 　　听说她原是邻国贵族豢养的宠物，邻国灭亡之后便辗转流落到了地下拍卖场，被伯爵一眼看上买了回来。 　　同样的，尤利塞斯除了那头发的颜色和他父亲一样之外，其余的全然都继承自他母亲。 　　只不过十二岁的小少年，面容精致，唇红齿白，像是精灵一样好看。 　　他有着一头檀木般乌黑的头发，眉眼如画，天生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尤利塞斯的美貌，哪怕他出身再如何低贱，却也让人无法忽视。 　　而美貌有时候可以是神明的偏爱，可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便成了原罪。 　　伯爵夫人和伯爵两人是家族联姻，平日都是各玩各的，并没有什么感情。 　　她虽是女人，但是玩得比好些男人都要放得开。城外她还有一处府邸，专门用来豢养年轻美貌的少年，用来解乏取乐。 　　几乎是见到尤利塞斯的第一眼，伯爵夫人便被他的美貌给迷住了。 　　尤利塞斯很害怕，但是却没办法反抗。 　　好在他年纪尚小，伯爵夫人每日把他当抱枕抱着睡觉，或者充满爱欲地抚摸他之外。 　　并没有做到那种程度。 　　然而尤利塞斯知道，这么下去他会被迫落得和他母亲一个下场。 　　――以色侍人，成为伯爵夫人的玩物。 　　尤利塞斯筹备了许久，在准备逃跑的前夜却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伯爵夫人的女儿。 　　和她母亲一样，她也对尤利塞斯一见钟情，想要将其占为己有。 　　她用他逃跑的事情作为威胁，逼迫尤利塞斯在十三岁成年夜里侍奉完她母亲之后，同样来她房间侍奉于她。 　　尤利塞斯表面上顺从怯懦，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在十三岁成人礼成当夜，在伯爵夫人赤裸着身体压在他身上的时候。 　　他从枕头下拿出了藏着的匕首狠狠刺进了她的身体。 　　而后尤利塞斯也如约来到了少女的房间。用着血迹还未干涸的匕首，同样刺穿了她的心脏。 　　雷雨夜里，尤利塞斯从密道里逃出了伯爵府。 　　浑身沾染着鲜血的少年，如鬼魅一般在街上游荡。 　　也是在那一夜起，他漂亮的宝石眼从澄澈的蓝变成了瑰丽的红。 　　红色的眼睛，是魔族，是邪祟的象征。 　　一旦被教堂的人抓住，便会被当成异端铲除。 　　尤利塞斯如今的记忆也停在了这里，在自己逃出去不久后被教堂人抓住当众施以火刑的时候。 　　奇怪的是，记得自己明明被绑起来了，教堂执行火刑的人也拿着火把将火点燃了。 　　然而不仅是衣服，就连他身上也完好无损，连一块被烧伤的地方都没有。 　　“今日是复活夜？所以火刑改日执行了吗？” 　　复活夜是那些教堂信徒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那一整天都是不允许杀生的，哪怕是家禽也不行。 　　尤利塞斯思索了许久，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他今日才得以侥幸存活。 　　骷髅管家将被尤利塞斯扔在地上的杯子捡起来，又唤了血仆进来将沾染了鲜血的毯子给重新换了。 　　这不是尤利塞斯第一次这么询问，每一次他变回初始状态醒来之后他都会这么问上一句。 　　要是他不这么问了，骷髅管家可能才会觉得奇怪。 　　“主人，今日不是复活夜。这里也不会有人能够伤害您。” 　　“这是您的城堡，这里一桌一椅，一草一木，连同我还有刚才进来的仆从。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 　　尤利塞斯有些惊讶地看向骷髅管家，尽管它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看清楚神情变化的脸，可他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也不敢欺骗自己。 　　“都是我的？” 　　“是的，主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只是想要努力消化这一件听起来很天方夜谭的事情。 　　“……尽管听起来很荒谬，我好像并不怀疑。” 　　“从刚才我就发现了，你虽然长得很丑，但是我觉得你是值得信任的。” 　　“主人，我觉得长得难看和能否被信任并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因果关系。” 　　骷髅管家没忍住这么吐槽了一句自己的主人，而后见尤利塞斯撑着旁边的棺材准备起来的时候。 　　他立刻眼疾手快地过去，轻轻将他从里面抱了出来。 　　“您之所以对我这般信任，是因为我们之间早在很久之前就签订了主仆契约。” 　　“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骷髅管家在之前其实只是一架普普通通的骷髅，没什么意识，更没有智商。 　　它生前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种族它也不知道了，只知道在它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尤利塞斯。 　　它不算多强大，甚至很脆弱。遇到稍微强一点儿的对手，这么一拳头下去它就能散架。 　　可是因为它是尤利塞斯觉醒神格后第一个缔结契约的仆从，尤利塞斯对它要比其他使魔仆从宽容信任许多。 　　小少年听到骷髅管家这话后顿了顿，抬眸又看了对方一眼。 　　“如果是这样，那我选择仆从的眼光可真差。” 　　“主人，准确来说不是您选择了我，只是当时您觉醒神格的时候，周围只有我一个骷髅尚且还有些气息。” 　　“是我不自觉听从了您的召唤，这才有幸与您缔结了契约。” 　　尤利塞斯是一个典型的颜控，整个城堡除了骷髅管家之外，其他的血仆都生的貌美。 　　哪怕她们的用处只是行走的人形血包而已。 　　“那就好，至少我的审美没出毛病。” 　　尤利塞斯这么说着的同时，觉察到了自己从刚才清醒时候到现在就显露出来的几颗獠牙。 　　倒是不至于划破他的口腔唇舌，但是他就是觉得不自在。 　　“我的牙齿怎么变得这么尖锐？你的牙齿也和我一样……哦抱歉，你没有牙齿。” 　　“这是您用来刺穿猎物的武器，是血族力量的象征。” 　　尤利塞斯对骷髅管家的话听得一知半解，他微皱着眉，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尖尖的牙齿。 　　“那我可以把它收起来吗？” 　　“当然可以，这对于您来说轻而易举。” 　　他试探着将那饥渴感压制住，在压制住的同时，那獠牙也的确缓缓地收敛了回去。 　　又变得和平日一样的贝齿洁白。 　　“这个是收回去了。可是我还是饿，还是觉得很渴。” 　　骷髅管家犯了愁，刚才他为尤利塞斯准备的鲜血按理说是品质最高最甜美的。 　　可是他都没有咽下去一口。 　　既然这样的都没办法喝下去，其他的血仆以他这般挑剔的口味可能更是难以下咽。 　　他思考了许久，这才提出了一个很冒险的提议。 　　“……主人现在还没有恢复成神之后的记忆，也不记得和神主结怨过。” 　　“既然这样，您要不要试试神族的血？” 　　神族的血最是纯粹甜美，毕竟没有沾染过丝毫污秽，品尝起来至少口感绝对有保障。 　　他知道尤利塞斯嘴刁，没有能够入口的食物再饿他也不会将就。 　　现在他又刚清醒过来，身体最是虚弱。如果不及时补充能量，别说他撑不下去，到时候其他血族也会因为没有神力提供而失控暴走。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神族？是指教堂那些人信仰的高高在上的神明吗？” 　　“算是。” 　　“那算了。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去碰他们的，喝他们的血我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骷髅管家像是早就知道尤利塞斯会这么说，它歪了歪头，继续说道。 　　“主人，瞧您说的。就算您想饮用神明的血，以您现在这样虚弱的状态也很困难的。您打不过。” 　　“不过您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天使的血来解解渴。” 　　它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尤利塞斯往地下牢笼里走去。 　　下面牢笼里关着的都是尤利塞斯之前收集的一些活藏品，有力量强大的魔兽，有与正统精灵属性相克的暗精灵。 　　“这些是什么？” 　　“您的藏品。” 　　尤利塞斯看着被关在暗处囚笼里的奇奇怪怪的种族，眼里只有好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个是神族吗？” 　　他指了指一旁蜷缩在笼子角落的少女。她有一双深蓝的眼眸，没什么光亮，但是那容貌却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是，她是暗精灵。被族人抛弃了，是您心善将她买回来养着的。” 　　“您原本是想要把她放出来的，只是她的力量很容易失控，只好暂时关在里面了。” 　　骷髅管家解释着的同时，微微弯腰请尤利塞斯往一旁拐角处的密室过去。 　　和关着暗精灵的那处密室不一样，这里光线要好上许多。 　　尤利塞斯现在是人族形态，倒是不怎么讨厌光。只是一时之间从暗处过来，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 　　骷髅管家走上前一步，伸手将盖在笼子上的黑色绸布取了下来。 　　那是一个用金子打造的巨大笼子，很像豢养鸟雀的笼子，光亮映照着在尤利塞斯的眉眼之上。 　　里面关着的人也很像鸟雀，却又并不是普通的鸟雀。 　　他有着人的模样，人的四肢，要真用鸟雀来形容，只能说是一只人形鸟雀。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在月色映照之下显得绸缎般顺滑。 　　神族的天使最高级别便是六翼，在整个王城之内，也只有柏西刚刚达到这样的级别。 　　然而眼前的人也是少见的天使六翼。然而他的羽翼并非是纯白圣洁的，上面全然被沾染上了夜幕纯粹的黑。 　　鸦羽一般，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压抑沉闷，很不舒服。 　　青年的脸在羽翼的遮掩下看不着切，凌乱的额发下，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凛冽又冷漠。 　　他的感知很敏锐，从他们来的时候便觉察到了。 　　无论是血族形态的尤利塞斯，还是现在人族形态的尤利塞斯。 　　他都不惧怕分毫，在看到小少年疑惑地看过来的同时，他也掀了下眼皮直直地对视了过去。 　　骷髅管家朝着尤利塞斯弯腰行礼，姿态优雅从容。 　　“主人，这才是您的食物。” 　　“……这就是神族？” 　　“唔，和普通的神族不大一样。” 　　“他是世上唯一的六翼堕天使，我想应该会勉强合你的胃口。” 第53章 　　苏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睡得这么沉，这么死。 　　她起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疼，抬起手稍微活动了下手腕。 　　视线一顿，觉察到了这里并不是偏殿，她睡得地方也不是之前和柏西躺在一起的床榻。 　　“醒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苏瑜的身后传来，带着睡醒时候的喑哑，下巴亲昵地放在了她的肩膀。 　　呼吸炽热，又蹭了蹭她的颈窝。 　　“我怎么在这儿？” 　　苏瑜的语气很冷淡，但是仔细听其实又和平常对待旁人时候没什么两样。 　　阿尔诺斯不大喜欢对方这样冷漠的语气，毕竟他对苏瑜应该是不同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亲近些。 　　但是最后他也只是微皱着眉，也没说什么。 　　“昨晚夜殿那边血族的魔力失控了。我怕后半夜我不在你身边会出事，便趁你睡着时候把你抱回主殿了。” 　　苏瑜没听明白失控是什么意思，但是血族的事情和她无关，她也没过多询问。 　　她将靠在自己肩膀的阿尔诺斯推开，起身收拾着准备回弗兰奇小镇。 　　诺亚学院一周就放两天假，她昨天这么折腾了一天就这么浪费了。 　　今天又睡到中午，基本上也没什么时间休息了。 　　尽管昨天托了风精灵捎带消息回去，但是苏瑜还是觉得回去一趟，隔天一早返校。 　　毕竟一周没见家里人了，她还挺想念他们的。 　　“你这么早就要回去吗？” 　　阿尔诺斯也跟着过去，见苏瑜推门就要走连忙唤住她。 　　“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要不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用了，我不饿。” 　　苏瑜也觉察到了，这么休息了一晚体力什么都恢复了之后，神魂相融的影响也降低了许多。 　　至少现在，阿尔诺斯这般不舍地请求她留下来和他共进午餐，苏瑜也能够毫不犹豫地拒绝。 　　黑发金眸的神明不爽地瘪了瘪嘴，走过去极为自然的从后面抱住了她。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上。 　　“那你以后还会来神殿看我吗？” 　　“你如果身体不适需要我的话，我应该会来。” 　　她伸手想要将阿尔诺斯的手扒拉开，发现他看似没用什么力气，可却很难挣开。 　　“你是在担心我吗？” 　　“算是吧。毕竟我们是一体的，你出事了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啧。” 　　阿尔诺斯对苏瑜的回答表示了抗议，手不自觉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用鼻尖蹭着苏瑜的脖子，又孩子气地咬了下她的耳垂。 　　“你干什么？！” 　　“惩罚。” 　　“谁叫你说话那么伤人。” 　　阿尔诺斯这么闷闷地说道，不过下嘴也没用多大气力，只是用牙齿轻轻摩了下。 　　浅尝辄止，这么象征性地咬了下便松开了。 　　然而苏瑜的皮肤嫩，尽管这么轻咬了下也还是红了些。 　　如玉的耳垂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淡的牙印。 　　阿尔诺斯垂眸瞧见了，莫名有些心虚，揽着苏瑜的力道也小了些。 　　苏瑜觉察到了，直接拍开了他的手。 　　“你身上有伤，这一次我不和你计较。” 　　她言下之意很清楚，这让阿尔诺斯心下又失落又烦躁。 　　昨晚他情绪虽然有些失控，在乱摔东西发脾气。可柏西是他的直系神眷，苏瑜又是他的本身。 　　偏殿时候发生了什么他或多或少也清楚。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柏西那么温柔，对我就这么冷漠。” 　　“你昨晚哄了他好久，柔声细语的，我全都听到了。” 　　“……他哭了，我惹哭的。” 　　“呵，那我哭了你哄吗？”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想起阿尔诺斯梨花带雨的样子，她非但没有生出一丝怜惜。 　　反而觉得……有点儿恶心。 　　“你不要无理取闹。” 　　她这话刚说完，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事后拔吊无情的渣男一样。 　　苏瑜顿了顿，见着阿尔诺斯眉头紧皱的样子，她叹了口气。 　　“行了别闹别扭了，我以后得空会来看你的。” 　　毕竟林夏也在神殿，来找她的时候顺道看看阿尔诺斯也没什么。 　　当然这话她不可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只在心里这么补充了一句。 　　在见阿尔诺斯面上情绪稍缓之后，苏瑜这才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对了，之前忘了问了。你昨天是怎么伤的？怎么那么严重？”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里阿尔诺斯就想起梦神说的苏瑜在沐浴时候做的第二个梦。 　　还是和阿莱瑞的双生同心梦。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要帮我报仇吗？” 　　他心情不好，不是对苏瑜，是对阿莱瑞。 　　因此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不怎么好，脸色也沉得厉害。 　　苏瑜觉得莫名其妙，她淡淡扫了阿尔诺斯一眼。 　　“也是，是我多话了。” 　　“你好好在神殿休养吧，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阿尔诺斯又不是傻子，听出了苏瑜有些生气了，连忙唤住了她。 　　“等一下！我不是这意思！” 　　他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和苏瑜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昨晚上看了她的梦，所以这才生气的吧。 　　“……伽尔去找你的时候没告诉你我怎么伤的吗？” 　　阿尔诺斯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苏瑜看出来了，不过并没有戳破。 　　“没有，他只急急忙忙赶过来说你要死了，让我快去救救你。” 　　伽尔当时被吓坏了，慌张无措的话都说不利索，扇动着羽翼恨不得将苏瑜直接扛起来带去神殿。 　　哪有多余的时间给她解释来龙去脉？ 　　“阿莱瑞。” 　　“就是你之前射伤的那头恶龙的主人，是他半夜趁我神力衰弱时候伤了我。” 　　光是提起阿莱瑞，阿尔诺斯便满脸的不爽，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提剑过去把他给砍了。 　　“阿莱瑞？” 　　苏瑜自然是知道魔神阿莱瑞的，毕竟圣罗大陆上名气大得能够和正统神明齐名的邪神并不多见。 　　“你和他结了很深的仇怨？” 　　“算是吧，之前神魔大战时候也重伤过他。” 　　阿尔诺斯说到这里时候一直留意着苏瑜的神情，见她似乎真的对阿莱瑞没什么印象后觉得有些奇怪。 　　“他昨夜来找我说想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可看你这样子你好像并不认识他。” 　　昨夜的梦魇苏瑜并不记得多少。梦里阿莱瑞的面容被血迹沾染，只有那只黑猫让她熟悉。 　　想到这里苏瑜眼眸闪了闪，心下有了些猜想。 　　“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不熟。” 　　苏瑜虽然这么说了，可阿尔诺斯心里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不踏实。 　　他指尖微动，之前柏西还没有来得及交给苏瑜的那阿莱瑞的半颗心脏凝成了宝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个你拿着，这是阿莱瑞那崽种的半颗心脏凝成的魔石。” 　　“他昨夜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神殿杀我，要是知道你是我半身的话指不定那疯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阿尔诺斯将红宝石放在了苏瑜的手中，抬起手轻轻用手背碰触了下她的面颊。 　　“他以后要是还恬不知耻来找你，你就在心里唤我。” 　　他扯了扯嘴角，金色的眸子带着生冷的寒意。 　　“我会连带着昨日穿心之仇一并，连本带利向他讨回来。” 　　苏瑜权衡着利弊，并没有拒绝。 　　她将手中的宝石放回储物戒指里后，推门出去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守在主殿外面的金发天使。 　　“神主。” 　　柏西先唤的是阿尔诺斯，可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往苏瑜身上落。 　　阿尔诺斯自然觉察到了，他微皱着眉刚想要开口训斥。一旁的苏瑜先径直往青年那边走过去了。 　　“你一夜没睡，还是刚醒就在外面守着吗？” 　　“半夜夜殿那边有些奇怪的神力波动，我心里闷得慌就没睡了。” 　　“就刚才睡了一会儿。” 　　他轻描淡写的这么说道，并没有将他感知到的类似同类的气息告知苏瑜。 　　那气息就像是从深渊之下传来的，森然冷冽，让他脊背生寒。 　　“那你再回偏殿休息会儿吧，我就先回去了。” 　　金发的天使听出了苏瑜话语里的关心，他心下一软，眉眼不自觉弯起。 　　春雪消融一般，温和美好。 　　“这点程度不碍事的。” 　　“倒是你昨天神力神魂都有消耗，身体还疲惫着。我送你回去吧。” 　　这似乎还是柏西头一次对苏瑜笑。 　　苏瑜愣了下，恍惚在这温柔的笑容里。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不自觉点头答应了。 　　柏西见了笑得更开心了，弯腰极为自然的将手放到苏瑜的膝弯。 　　一个公主抱，很是轻松的将她抱了起来。 　　还不等苏瑜反应，柏西便抱着苏瑜飞到了半空，然后朝着下面脸黑得厉害的阿尔诺斯微微颔首。 　　“神主，您的身体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几日就在神殿好好休息。” 　　“您放心，苏瑜我会安全送回的。” 　　黑发金眸的神明磨了磨后槽牙，最后眼不见心不烦气呼呼地转身，摔门回了主殿。 　　柏西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主殿方向一眼。 　　“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神主好像更生气了。” 　　“不知道。不过他好像就没高兴的时候。” 　　他顺着想了下，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金发的天使笑了笑，带着苏瑜往弗兰奇小镇方向飞去。 　　“你真轻，像羽毛一样。” 　　飞出神殿的时候柏西垂眸看着苏瑜这么说了一句，他没什么其他意思。 　　好像是头一次发现这个情况似的。 　　“是你力气变大了。” 　　柏西一顿，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男孩子了。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脑子里不自觉想起昨夜的事情，耳根泛红很是不好意思。 　　苏瑜被柏西抱着，觉得压在他胸膛的那只手有点儿酸。 　　于是她试着动了下，想调整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别，别动。” 　　金发的天使慌了，声音也颤得厉害。 　　他睫羽颤颤巍巍，抿着薄唇这么低声说道。 　　“苏瑜你别乱动，你一动我，我那里就难受。” 　　苏瑜被他这莫名纯情又色气弄得心下一悸，那吐出的热气擦着她的耳畔。 　　不是被撩拨的，是被惊的。 　　她掀了下眼皮，抬眸仔细看了下柏西泛红的脖子根还有如同扫了一层胭脂的面颊。 　　“……你哪儿难受？” 　　“下，下面。” 　　柏西克制着不让自己乱蹭，但是感觉到了什么后身子一僵。 　　“苏瑜，怎么办？它，它刚才好像立起来了……” 　　“……” 　　苏瑜噎住了，也沉默了。 　　人也麻了。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晨啵？ 第54章 　　苏瑜回去的时候卡罗他们刚吃完了午饭。 　　苏珊在楼上房间里午睡，而男人则在靠窗户的地方乘着旁边的树荫凉爽，闭眼小憩着。 　　“父亲。” 　　几乎是在苏瑜声音响起的同时，卡罗便似有所觉顺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先看了一眼苏瑜，留意到了什么后视线一顿，在见她没受什么伤后松了口气。 　　而后这才将视线往身后站着，红着脖子根低头局促不安的柏西身上落。 　　“回来了。” 　　卡罗额前有些碎发，遮掩了他些眉眼。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推门走出了屋子。 　　“这位是神殿的神使吧？谢谢你送苏瑜回家，飞了一路也渴了吧，要不要进去喝点茶水休息会儿再离开？” 　　卡罗在某种程度上和苏瑜很像，他没有镇子上的那些平民那样敬畏神明，也没太多礼仪规矩。 　　不过这种情况本质上又和苏瑜不一样，苏瑜是因为接受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自然不可能对那些贵族神明卑躬屈膝。 　　卡罗是实实在在从出生到现在都在这片大陆生存的，按理说受到的灌输应该的神明即一切，信仰即一切的理念思想。 　　在这种偏远的小镇上要见到一两个神职人员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像柏西这样出身于王城神殿的六翼天使。 　　而卡罗掀了下眼皮，疏离且从容地朝着金发的天使微微颔首。 　　“人族饮用的茶水难免有些浑浊，要是不习惯的话你可以吃点水果？毕竟受农神庇佑的果实，可能更合你的胃口。” 　　柏西一愣，可能是没见过对待神族还这般风轻云淡的态度的人族。 　　诧异也不过一瞬，他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还有事得先回神殿。” 　　说到这里天使轻轻将苏瑜往卡罗那边推了下，力道很轻，羽绒一般。 　　他低下头低声在她耳边叮嘱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神主身体还虚弱，我也不好离开太久。” 　　柏西说完后又朝着卡罗微微颔首，这才展开羽翼往神殿那边飞了回去。 　　天使的羽翼圣洁纯白，青年又是少有的六翼，展开时候如同天上铺落下来的满目云彩。 　　苏瑜没忍住盯着柏西离开的身影多看了一会儿。 　　直到一片阴影从她头顶落了下来，这才让她收回了视线。 　　“你昨晚夜不归宿就是因为他？” 　　“什么？” 　　刚才柏西还在，卡罗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神殿的人多说些什么落了苏瑜的面子，以免伤她自尊。 　　只是现在柏西走了，他也没再压着自己的情绪。 　　“还问什么？你昨晚突然托风精灵捎带消息说不回来了，难道不是为了陪那个天使？” 　　苏瑜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看着卡罗少有黑了脸色的样子，意识到他想歪了后很是哭笑不得。 　　“父亲，你说什么呢？我昨晚是真的有事去神殿，和柏西没什么关系。” 　　“啧，我可没见过哪个神族对人族这么友好过，还说没关系。” 　　卡罗显然没有把苏瑜的话当真，他抱着手臂淡淡扫了她脖子处。 　　“刚才那个天使比其他成年天使要高大些，骨架也是。他是不是已经定了性别？” 　　一般天使确定性别与否，前后其实变化并不算大。 　　在之前他们的形态也会依照自己的喜好变化成少年少女，除了把衣服全脱了根本没办法真正瞧处差别来。 　　“不愧是能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就这么简单打量了一眼竟然就能看出来。” 　　“少奉承我，转移话题也没用。” 　　卡罗抬起手往自己喉结处碰了碰，棕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情绪。 　　“你的禁术解开了？” 　　“果然，你早就知道我身上被施加了禁术。” 　　苏瑜不自觉也摸了摸脖子处，那里没有了凸起，光滑如玉。 　　“怪不得之前你总说些神明神殿，还有不许杀生的事情。” 　　“父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禁术可能和神族有关？” 　　当时苏瑜的母亲是瞒着卡罗的，卡罗见她并不希望自己知道便一直装作什么都不明白。 　　阿尔莱德家族并不是外人看上去那样，只是一个没落的贵族那般简单。 　　这家族里是出过一些异端的。 　　不是独独信仰不同或者是习了什么暗魔法的那种异端。 　　是真正招致了诸神之怒的。 　　“你母亲没和我多说，我也没问。” 　　“只是世间任何禁术哪怕伪装得再好，都逃不过神明的眼睛。被发现也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这才叮嘱你少靠近神殿，更别过多的接触神族。”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孩子，那你还对我那么严厉？” 　　卡罗扯了扯嘴角，伸手弹了下她脑门儿。 　　“我对你严厉是为了让你遇到危险能够有能力自保，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个天使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和卡罗所说的一样，神族之人要比精灵更加清高倨傲。不说别的，光是柏西抱着她，亲自送她回来就很可疑了。 　　苏瑜知道糊弄不过去，叹了口气将之前到现在大致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的给卡罗说了下。 　　“……阿尔诺斯，也就是光明神和我互为半身。被魔神伤到快换代了，然后我就跟神族的人过去救了他。” 　　“其他的是真没什么了，你别乱想。” 　　卡罗神情微凝，在得知苏瑜竟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后缓了许久才将这消息消化了。 　　“也就是说，你身上有他一部分神魂，你昨晚是去给他渡神魂的？”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想到渡神魂和神力竟然需要体液交换，苏瑜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那难怪你母亲他们会在你出生时候就给你施加禁术了。” 　　“你又知道了？” 　　“这有什么难的，联系前后稍微推敲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苏瑜往屋子外面那个小院子走去，那里有棵苹果树，树下有几个石凳子。 　　是夏日他们用来纳凉坐的。 　　“来，坐这。” 　　卡罗很少和苏瑜聊过去的事情，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关于她母亲的。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给你说。” 　　“说实话，要不是我知道你母亲从头到尾爱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都要怀疑你是她给我戴的绿帽子了。” 　　“你也发现了，无论是头发还是眼睛，乃至长相你都和我没丝毫相像。” 　　“你不是说我长得像外祖母吗？说是什么隔代遗传。” 　　卡罗抬起手揉了揉苏瑜的脑袋，摇了摇头。 　　“傻孩子我那是骗你的，我不这么说是怕你多想。怕给你幼小的心灵造成心理创伤。” 　　“你母亲怀你的时候我和她这才刚确定关系，连个小嘴都没亲呢。我们当时觉得你来得莫名其妙，原本是想把你给打掉的。 　　“可奈何你生命力太顽强，你母亲吃了寻常人三倍的剂量的药都对你没一点儿影响。”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角都带上了笑纹。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怕你还没被打掉，你母亲撑不住先去了。于是我们还是决定把你生下来。” 　　“只是当时你母亲在生你的前几天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晚上经常做梦，也不知道是噩梦还是什么。我以为这是怀孕时候的正常反应，可能是缺少安全感，就守着她哄着她，并没有往深处想。” 　　做梦？这让苏瑜想起了昨夜在神殿时候自己做的梦魇。 　　“母亲做的梦有问题？” 　　“结合之后她对你用了禁术的事情来看，她多半梦到的是神主的记忆，而且还是关于你是如何来的。” 　　卡罗指尖微动，声音也沉了些。 　　“你是光明神的半身，自然是不能为女孩子的。阴阳相克，神力相冲，得需要禁术压制着才能存活。” 　　无论是前面禁术的事情，还是互为半身，或者是苏瑜的母亲瞒着这件事没说怕家族受牵连或者苏瑜被带走。 　　这些卡罗都能够理解。 　　可是只有一点他到如今都感到费解。 　　“你本该是男孩子的。” 　　阿尔诺斯的神骨神魂稳定，是男神，苏瑜不该是女孩子的。 　　“但是很可惜，我下面的确没带把。” 　　卡罗听了这话后被呛住了，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咳咳！你一个女孩子胡说什么呢！不知羞！”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苏瑜话音刚落，发觉自己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她摸了摸脖子，之前还没有的喉结又出现了。 　　“我好像又变回来了？” 　　“你和阿尔……神主的神魂没有完全相融，在此之前你这禁术解不了，也不能解。” 　　“只是魔力效力减弱了些，之后可能会时不时变回女孩子。” 　　卡罗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着刚才差点说了阿尔诺斯的名字的事情。 　　好在苏瑜也直呼惯了阿尔诺斯，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如果有一天我和他神魂完全相融了呢？是只是禁术解开了，还是说我也会跟着消失？” 　　苏瑜并不觉得[消失]有什么可怕的，毕竟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消失了可能便意味着回去了。 　　卡罗没有立刻回应苏瑜，斟酌了许久后这才动了动嘴皮。 　　“你不会消失，不过你会面临抉择。” 　　“要么恢复女身变回人族，要么接受神格成为神族。” 　　“听上去都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 　　如果是旁人得知能够获得神格一定会激动不已，然而在苏瑜看来成为人族还是神族没太大区别。 　　“果然，无论是成人还是成神，活的清醒些总归是好些。” 　　“父亲，谢谢你为我解惑。” 　　“……你倒是看得开。” 　　卡罗见苏瑜并没有因为突然得知了这些事情而感到迷惘，他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屋子里再眯一会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苏瑜。 　　“对了，你一会儿得空去你花圃那儿看看你那几个花精灵吧。”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回事，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我好心给她们浇水，她们有时候还会把叶子上的水抖我一身。” 　　想到这里卡罗不满地皱了皱眉。 　　“都是被你惯的。除了那些王族精灵，我还从没有见过脾气这么坏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说惯着小精灵了，之前洛壬也委婉地提醒过苏瑜。 　　她叹了口气，也没反驳什么。 　　“估计是我昨天没回来陪她们，她们闹脾气了。我去看看，安抚安抚几句应该就听话了。” 　　苏瑜以为她们生气是因为这件事。 　　于是调配了她们平日喜欢的生长药水，这才拿着花洒过去。 　　穿着红裙子的花精灵坐在花蕊里，蔫耷耷地低着脑袋，一旁的树精灵也没什么精神。 　　“小玫瑰？” 　　她将声音放低了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触了下花精灵的脑袋。 　　“苏瑜！你回来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精灵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她的眼睛一亮，连忙飞起来落在了苏瑜的肩膀上。 　　下意识想要和以往时候一样亲近地蹭蹭她，亲亲她。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花精灵眼神一黯，又扇动着翅膀无精打采地回到了柔软的花叶之间。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没回来，所以你不高兴了？” 　　这花圃里的精灵是苏瑜随手洒的种子种出来的，这娇纵的性子也是她宠出来的。 　　苏瑜不介意她们和自己闹别扭，也有耐心哄。 　　“她没生气。” 　　一旁的蔷薇先开了口，她没玫瑰那么娇气，性子也独立。 　　没玫瑰那么依赖苏瑜。 　　她从柔软的花瓣里探出脑袋，绿色的眸子澄澈，直勾勾地盯着苏瑜。 　　“苏瑜，她是吃醋了。” 　　“吃醋？” 　　“对呀，还是吃的殿下的醋。” 　　“殿下前天回森林时候路过弗兰奇小镇，见你还没回来就来花圃这边休息了会儿，和我们聊了聊天。” 　　不过聊的大多都是苏瑜的事情就对了。 　　苏瑜一愣，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殿下”指的是洛壬。 　　她长长的睫羽颤了下，稍微弯腰和玫瑰平视。 　　“他说你什么了吗？” 　　“……没有。殿下很好，和我们这些低等精灵聊天的时候也很温柔。” 　　花精灵说话瓮声瓮气的，低着头就是不看苏瑜。 　　“他还教了我们怎么快速凝魔力，设置防御光屏保护自己。” 　　“这是好事啊，那你干什么还不高兴，还吃什么醋？” 　　她红唇抿了抿，小手不自觉攥紧了漂亮的红裙子。弄出了好些褶皱。 　　“哎呀，多大点事呀，干什么吞吞吐吐半天都说不出来？” 　　蔷薇飞出来落在苏瑜的肩膀，将她耳边的头发拨开。 　　“就是殿下说很喜欢你，想要多了解了解你的事情。明明就这么很平常的一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殿下走了之后玫瑰就闷闷不乐了，她总说是殿下喜欢你，你要被殿下抢走了。她长得没殿下好看，也没殿下厉害，你之后会不要她了。” 　　苏瑜怔住了，而后低头看了一眼玫瑰精灵，见她红着眼眶包着眼泪的样子。 　　她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最后实在没忍住还是笑了出声。 　　“你这小脑袋瓜成天都在想什么啊，我和洛壬只是朋友而已。” 　　“可，可是他知道你是女孩子！这明明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的！但是你告诉他了！” 　　小玫瑰鼓着腮帮委屈巴巴地瞪着苏瑜，泪眼汪汪的很是可怜。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啊？你不能喜欢上他啊苏瑜，王族规矩可多了，他们和神族一样看不起人族。” 　　“你要是真的跟了殿下，肯定会吃苦头的！” 　　“放心，他说喜欢我想了解我，只是因为我和他是朋友而已。没别的意思。” 　　玫瑰听进去了些，眨了眨眼睛看向苏瑜。 　　“真的吗？那，那你也会想要了解殿下吗？” 　　精灵的思维单纯又直白，她只是下意识这么问了苏瑜。 　　可苏瑜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那你先告诉我，他问了你们什么？” 　　因为想不出怎么回答，苏瑜决定抄答案。 　　“我知道我知道！” 　　蔷薇轻轻扯了下苏瑜的头发，剪她看过来了后这才掰着手指数着。 　　“殿下问我们你喜欢什么食物，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鸟兽的弓羽？” 　　“还有，殿下还让我们在你回来的时候问问你，问你……” 　　她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倒是一旁一直静默地站立在院子中间的树精灵摇动了下枝叶。 　　“殿下让我们问你，你喜欢什么花？” 　　苏瑜眨了眨眼睛，尽管有点儿突然，但是瞧着玫瑰还有点儿失落。 　　她勾唇，顺着回了个“玫瑰”。 　　结果话音刚落，花圃连带着院子处骤然开满了玫瑰。 　　艳丽如芍药，热情又浓烈，全然映照在苏瑜的视野之中。 　　她恍惚了会儿，歪着头又试探地说了句。 　　“那蔷薇？” 　　果不其然，有一处又开满了各色的蔷薇。和玫瑰一并，如花海一般包围着苏瑜。 　　苏瑜沉默了一瞬，她抬起手摩挲了下下巴。 　　这是在向她炫耀自己的魔力强大吗？ 　　“不愧是掌万千草木生长的王族精灵，果然厉害。” 　　“可惜我的花圃就这么大，这么多花开着我这院子里实在太占地方了。” 　　她微皱了皱眉，想了下，伸手抚摸了下周围的花叶。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喜欢蔷薇也不喜欢玫瑰了。” 　　“你们可以暂时回去吗？” 　　周围的花儿似乎听懂了，花叶微动还没有来得及收敛。 　　一旁的玫瑰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你果然不喜欢我了呜呜呜！” 　　“……” 第55章 　　苏瑜回弗兰奇小镇的第一时间，风精灵便把这一消息告知给了洛壬。 　　金发碧眼的精灵听到后睫羽一颤，压下心头的悸动，尽量表现得和平日时候一般无二。 　　他很想立刻过去找苏瑜，可奈何对面坐着的是他的父皇。 　　精灵王刚从另一处森林过来王城这边，他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直到洛壬选好了自己的使魔再离开。 　　“怎么了？刚才风精灵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尽管洛壬情绪隐藏的很好，可是刚才细微的魔力波动还是被精灵王觉察到了。 　　他不着痕迹地掀了下眼皮，询问的时候听着风轻云淡。 　　落在青年身上的视线却像是看穿了一切一般。 　　“没什么，只是告知了下近来我在学院时候人族猎取了多少魔兽而已。” 　　这片森林是由洛壬掌管，里面的一草一木，鸟兽虫鱼的数量都需要维持一定的平衡。 　　人族猎取时候一般很难控制贪婪欲望，所以风精灵经常在洛壬不在的时候帮着他监视着这片森林。 　　如有人族求财多取，是会受到精灵责罚，并且一辈子都不被允许进入森林再次猎杀魔兽的。 　　精灵王不疑有他，用眼神稍微示意了下旁边的精灵。 　　那精灵瞧见了连忙上前将他杯盏中的花露添上，而后恭顺地退到一旁。 　　“之前诺亚学院的入学测试我听洛特说了，你魔器类测试好像没过？” 　　“……是我技不如人。” 　　洛壬薄唇微抿，低垂着眉眼没敢抬起和对方直视。 　　“瞧你，我就是这么随口问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精灵王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洛壬的肩膀。 　　“圣罗大陆这么大，而且当时来参加入学测试的种族那么多，其中天赋者更是不少。你失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你后来在魔法测试里通过了。” 　　洛壬心下松了口气，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精灵王凑近了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等一下，技不如人……” 　　“你输给的是个人族？” 　　当时洛壬这么说只是谦虚地承认自己大意马虎了，并没有特意指人族的意思。 　　然而精灵王一下子便觉察到了不对，歪打正着地倒是猜中了。 　　洛壬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攥着衣袖，在精灵王颇有压迫的注视下，微微颔首。 　　“……王族的？” 　　“不是。” 　　精灵王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洛壬会输给一个人族，而且对方还不是王族。 　　虽然天赋者多有出身平民的，但是因为血统关系，王族的天赋大多都极高。 　　“不是王族，那就是贵族了？” 　　“也不算是贵族。” 　　洛壬倒是没觉得输给苏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精灵王的眼神太过凌厉。 　　他喉结滚了滚，又闷声补充了一句。 　　“是一个人族姑娘。” 　　“还是个女孩子？！” 　　不是精灵王自夸。 　　在各个种族里只要对上的是骑射，哪怕是神族也不一定能够在他们手中讨到什么好处。 　　精灵王族在骑射之中更是有着绝高天赋，至少洛壬，在族内除了洛特和他，旁的王族也不能胜过他。 　　他俊美的脸上少有的有了些薄怒，不是对赢了洛壬的苏瑜，而是对洛壬的。 　　“看来你近日离了家的确松懈了不少。输给王族之人我还尚且能宽慰自己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可你竟然输给了一个人族的小姑娘？” 　　“依照人族成年入学的年龄来算，人也不过十六七岁，你一个活了两百来岁的还赢不过一个人族幼崽？！还是个小姑娘，她那点儿力气恐怕连弓都拉不满吧！你真是，你真是气死我了！” 　　如若是单单说洛壬还好，可精灵王在责备他的时候提及了苏瑜。 　　青年绿色的眸子闪了闪，抬起头直视着对方，少有地开口反驳了自己的父王。 　　“她拉得满，而且准头也很好。” 　　正气得仰着脖子猛灌了一口花露的精灵王听到这话一顿，刚还气得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见平日温顺的洛壬，此时眉眼里带了些不愉。 　　对于洛壬的反驳精灵王倒是不生气，他盯着自己儿子看了许久。 　　“……你喜欢那姑娘？” 　　金发碧眼的精灵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栽倒在地上。 　　“不，不是的父王，我只是……” 　　“只是觉得您刚才说的有失偏颇。” 　　精灵王淡淡瞥了一眼洛壬通红的耳朵尖，了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是喜欢的了。” 　　“不然也不会在测试对上的时候，一见人家姑娘连弓箭都拉不动。” 　　“绝无此事！” 　　洛壬以为精灵王是在嘲讽他比赛不认真，放了水。他神情严肃，沉声说道。 　　“我当时与她对上的时候是用了全力的，只是，只是遇到了些意外。但是她能够赢靠的是她的实力，我绝对没有放水。” 　　“这样啊。” 　　精灵王勾唇笑了笑，他低头看向洛壬，金色的长发如流泻的阳光。 　　“我相信你孩子，毕竟你向来不会说谎。” 　　“那洛壬，你现在能告诉我她是个哪家的姑娘了吗？” 　　洛壬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草叶，叶脉之上还有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半晌，在精灵王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洛壬柔声开了口。 　　“阿尔莱德家的。” 　　“……不过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属于这片森林。” 　　…… 　　夜幕时分，王城神殿之中还算平和静谧。 　　只是旁边夜殿却比之前失控的那一魔力波动更大了。 　　昨夜骷髅管家引着尤利塞斯去了地下牢笼，原想着其他鲜血他可能不喜欢，但是天使的血液芬芳，他一定会满意。 　　堕天使堕落的是神格，但本身的血液却依旧甜美，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那束缚他的牢笼是有魔力结界的，在其中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只要尤利塞斯想，他随时都可以引用他的血液。 　　然而出乎骷髅管家的意料，尤利塞斯只是凑近堕天使所在的方向嗅了嗅，还没来得及享用便嫌恶地皱眉挪开了。 　　“他身上有一股让我觉得难闻的味道，我不喜欢。” 　　“难闻的味道？” 　　骷髅管家疑惑地歪着头。 　　“神族无论关押在多污秽的地方，哪怕用尽最后一丝神力，他们都会保持自身的干净的。怎么会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呢？” 　　“我不管！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喝他的血的，绝不！” 　　不仅是人族，精灵族，就连神族的血液尤利塞斯都极为排斥。 　　在拒绝饮用堕天使的鲜血后，尤利塞斯被饿晕了。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棺材里，脸色苍白又消瘦。骷髅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拿着一杯鲜血半请求半强迫地贴着他的唇，想要让他喝下去。 　　“主人，您这样下去会陷入长眠的。您要是醒不过来，血族会出大问题的。” 　　“不为了您自己，哪怕为了血族上下您也得喝一口啊。” 　　小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声音又低又轻。 　　“血族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连个能入口的食物都没有，我才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尤利塞斯这么有气无力地嘟囔着，然后恹恹地闭上了眼睛，紧抿着薄唇 　　“拿开，这种东西我不喝。” 　　“可是这明明是您平日最喜欢的，您这个也没办法喝的话，属下实在不知道上哪里给您找能让您入口的鲜血了……” 　　骷髅管家还没放弃，将杯盏往他唇边再凑了凑。 　　“主人，您再喝一口。可能是您之前刚醒过来味觉没有恢复，现在您再试试，没准您会觉得甘甜可口。” 　　他冷冷地扫了骷髅管家一眼，唇边沾染上了一点儿殷红，看着蛊惑勾人。 　　“我让你拿开你听不到吗？” 　　骷髅管家被他冷淡的语气吓得手一抖，杯盏中的液体洒在了尤利塞斯身上。 　　他见了连忙拿着丝帕帮小少年擦试着，结果擦拭到一半后，他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主人，您这里好像放了什么东西……” 　　尤利塞斯眼眸转了转，垂眸顺着骷髅管家指着的地方碰触了下。 　　然后从那里取出了一根白色的羽毛，上面还没沾染上血迹，纯白又圣洁。 　　小少年拿着羽毛根部轻轻转了转，上面残留的气息随轻风一并往他鼻翼间落。 　　他咽了咽口水，刚收起的獠牙不受控制地展露出来，压抑地磨着他的唇舌。 　　他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着什么珍视的东西一般，慢慢将那白羽往鼻子处放。 　　不知嗅到了什么，食髓知味似的，他浑身的血液滚烫燥热了起来。 　　尤利塞斯黑色的眸子流转成了瑰丽的红，从人族的形态变成了血族的模样。 　　他眯了眯眼睛，带着骷髅管家从未见过的迷恋克制的神情。 　　小少年唇角勾起，原本因为饥渴而苍白憔悴的脸色，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薄红。 　　轻嗅蔷薇一般，尤利塞斯用鼻尖蹭了蹭。 　　“好香。” 　　他薄唇微启，哑着嗓子开了口。 　　暧昧又色气。 第56章 　　骷髅管家的嗅觉并没有真正的血族那么敏锐。 　　它毕竟是个没了血肉的骨头架子，哪怕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也没办法分辨出太细微的东西。 　　它低头看着面色潮红，拿着根白色羽毛细细嗅着，轻柔碰触着什么珍宝似的尤利塞斯。 　　骷髅管家陷入了沉默，在感觉到对方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后这才闷声开口。 　　“所以主人您不是抗拒饮用神族的血液，您是想要饮用纯种天使的血液吗？” 　　“……恕我直言，这对于如今的您来说可能有些难。” 　　它一向是有话直说的，没有其他血族那样的弯弯绕绕的想法。 　　“阿尔诺斯虽然神魂不稳，却比您的状态好上百倍。” 　　“您现在要过去将神殿的天使掳过来，要是被阿尔诺斯发现了，您可能会被打得陷入长眠。” 　　小少年皱了皱眉，红色的眸子冷冷地扫了过来。 　　“谁给你说我嗅的是这鸟人的气息，我嗅的是这上面另一个气息。” 　　这气息其实很淡，可尤利塞斯的五感要比普通的血族敏锐数倍。 　　而且这气息莫名的熟悉，只要凑近了些他便能够立刻分辨出来。 　　尤利塞斯一边说着一边用白羽轻扫了下自己的鼻翼，那甘甜的气息安抚着他烦闷的情绪。 　　“这羽毛你知道我是从哪个神族那里拿来的吗？” 　　骷髅管家和尤利塞斯不同，尽管尤利塞斯讨厌阳光，很少在白昼时候离开城堡。 　　他本身魔力强大，并不畏惧阳光的照射。 　　可骷髅管家除了夜晚时分都不能离开夜殿，哪怕是到了晚上，它这个战五渣的战斗力也不敢随便出去乱蹦哒。 　　因此尤利塞斯去了哪儿，又从哪里拿了这片白羽，它是一概不知的。 　　“……虽然我不知道主人您是从哪里拿到这片白羽的，不过从这片白羽的神力纯净度来看。我觉得应该是旁边神殿的神族。” 　　不为别的，单单是从这片白羽在尤利塞斯身上放了这么久也没有被魔气侵蚀变为鸦青色泽来看。 　　这就不是一般两翼的神族天使所能拥有的神力。 　　而一般两翼以上的天使大多都会在神殿或王城任职，侍奉神明。 　　尤利塞斯虽然没有之前身为亲王时候的记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基本的常识。 　　天使是神族的附庸，品阶越高的天使大多都在光明神，即阿尔诺斯身边侍奉。 　　他现在倒是记不得阿尔诺斯的事情，只是因为教堂那些人尤利塞斯对神族和他们的信徒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 　　“说来说去想知道不还是要去神殿那边吗？” 　　小少年这么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吐槽又像是在埋怨。 　　“可是你不是说依我现在的力量去了也只有被那个光明神揍的份儿吗？我想知道这羽毛上面的气息是谁的也没法子啊……” 　　他脑子一向清醒，即使是在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也还是能够理智分析现在的情况。 　　尤利塞斯将手臂搭在棺材边上，长长的黑发流泻如月光，也跟着他低头发动作滑落了些在地上。 　　“去也去不了，不去找不到那个人的话我又要饿死。” 　　“啧，麻烦死了。” 　　那还不是你自己嘴刁，不愿意将就将就？ 　　这话骷髅管家也只敢在心里这么小声吐槽，不敢直接当着尤利塞斯的面说。 　　它看着因为饥渴而有气无力地靠在棺材边上的尤利塞斯，抬眸往地下牢笼位置看去。 　　骷髅管家思索了一会儿，在小少年饿得没了气力，要选择陷入长眠来节省体力的时候。 　　它低头凑近尤利塞斯沉声提议道。 　　“其实我还有个办法，可以让主人您不用涉险也有一定几率找到这个白羽是哪个神族的。” 　　“只要找到这个神族，到时候就能知道他将自己的神羽给了谁。” 　　骷髅管家的话让尤利塞斯眼眸闪了闪，他强迫着自己稍微打起精神，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 　　“什么办法你快说，再晚一点儿我可能就要睡下去了。” 　　“我们不是暂时不能进入神殿吗？我们身上的魔气很重，一进去了肯定立刻被他们发现了。” 　　骷髅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尤利塞斯往地下牢笼方向再过去，和之前一样将囚着堕天使的那处密室打开。 　　推门带着他进去了。 　　“我们不是神族没办法自如进出，可是他可以。” 　　“堕天使的气息和天使的气息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他们能够很敏锐地感知同类。我们让他进了神殿，他肯定能立刻找到那个神族。” 　　这是个好办法。 　　至少听起来是的。 　　尤利塞斯这么想着，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那个金色牢笼里囚着的六翼天使。 　　那天使冰蓝色的眸子也冷冷看了过来，透着深海的凉薄。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乖乖听我们的话的样子。” 　　小少年沉默了一瞬，将视线移开看向了骷髅管家。 　　“我觉得我们现在将他从里面放出来，他第一时间不是去神殿，而是将我们给撕碎殆尽。” 　　“主人，您说的这个情况的确发生过。不过这是在您没给他施加咒纹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他是您的狗。” 　　“尽管还没被完全驯服，不过我想没几个神族能够承受得住魔气侵蚀五脏六腑的痛苦。” 　　骷髅管家的声音很沉，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和对待尤利塞斯时候的温和态度不同，它看向堕天使的时候像是注视着一滩死水一般。没什么生气。 　　“他不会违背您的命令，也没命违背。” 　　小少年并没有被对方这听起来会让人脊背发凉的话给吓到，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权衡了下其中利弊后，尤利塞斯微微颔首，同意了骷髅管家的提议。 　　“听上去似乎还不错。” 　　“那你去把他放出来吧，让他现在立刻去神殿，然后问到这根白羽上面气息的主人是谁。” 　　尤利塞斯喉头滚了滚，又觉得燥热难耐了起来。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要是再这么耗下去我可能真的会渴死也说不定。” 　　骷髅管家见此连忙上去将那囚笼打开，它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让尤利塞斯先过去。 　　“主人，您先过去让他嗅一嗅上面的气息。让他记住这个味道。” 　　小少年倒是不怕对方阴沉沉的眼神，他拿着白羽走过去，发现堕天使将自己的脸用羽翼遮掩着。 　　只能看到那双冷漠的眼眸。 　　“把你的羽翼松开。” 　　他这么沉声命令道。 　　和骷髅管家所说的一样，哪怕堕天使如何抗拒，却还是慢慢地松开了遮掩着他面容的羽翼。 　　很慢，每移开一点儿都像是拉锯战一般，很是艰难的样子。 　　尤利塞斯没什么耐心，直接伸手用力将堕天使的羽翼拨开。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他的眼睛是深海之上的浮冰，冷冽又沉。可那俊美的五官又带了些媚，眉眼狭长，看似含情脉脉里面却一丝暖意都没有。 　　给人的感觉阴郁又诡谲。 　　却偏偏生了这般一副昳丽的容貌。 　　“他长得像我。” 　　尤利塞斯眯着眼睛打量了下，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对一旁站着的骷髅管家说道。 　　“但是没我好看。” 　　的确，堕天使的长相和尤利塞斯有几分相似。 　　这几分相似指的不是轮廓，而是给人的那种危险又黏腻的旖旎昳丽感。 　　很像血族。 　　“自然，星星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 　　尤利塞斯听到这话后心下很是满意，他勾了勾唇，走过去拍了拍骷髅管家的肩膀。 　　“你虽然长得丑，倒还挺会说话的。” 　　“实话而已，在我看来哪怕是拥有光辉之貌的神主也不能与你相媲美的。” 　　骷髅管家语气自然娴熟地夸赞着尤利塞斯，然而说到一半的时候。 　　他那被小少年拍着的肩膀“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准确来说是掉了两块骨头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脆弱，不就拍了两下吗，怎么就散架了？” 　　“上千年的老骨头了，脆得很。” 　　“让主人见笑了。” 　　骷髅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掉下去的骨头捡起来装了回去，稍微活动了下见没什么大问题后这才将那堕天使放了出来。 　　“希望您不要让主人失望。” 　　“不然下一次从这囚笼里出来放风，指不定又是百来年后的事情了。” 　　堕天使羽翼微动，在觉察到脚踝和手腕上的枷锁被解开之后。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活动了下手腕站了起来。 　　他身上有伤，黏腻的血液沾染在他黑色的羽翼上。 　　看不见什么血迹，但是稍微一嗅便能够闻到。 　　尤利塞斯皱着眉往后避开了他，堕天使垂眸淡淡瞥了如今只到他腰间位置的小少年。 　　他朝着尤利塞斯扯了扯嘴角，那双眸子带着些嘲讽意味，又透着森然冷意。 　　只看了一眼，还没等尤利塞斯动怒，他便拖着染血的羽翼往城堡外走去。 　　羽翼擦过的地方，留下了长长一道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黎明时分，天光破晓之时。 　　他离开了夜殿，也耗尽了大半的气力。 　　堕天使伤得很重，但是并不危及生命。 　　他为了不被外人发现，用了最后一点儿神力将羽翼收敛。 　　在王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眼里，他只是一个衣衫褴褛，身上带伤地靠在街边角落乞讨的流浪人。 　　他额前的头发凌乱，遮掩了他的眉眼和大半容貌。 　　如今这个样子要立刻去神殿是不可能的，他被关在黑暗百年之久。 　　神族离不开阳光，在气力没有恢复之前，他暂时是不会蠢到往神殿那里去的。 　　朝阳缓缓从东边升起，穿破云彩之后洒在了王城内外。 　　堕天使很久没有沐浴这样和煦温暖的阳光了，他眯着眼睛，靠着墙壁昏昏欲睡。 　　苏瑜一大早从弗兰奇小镇返校到王城的路上，便看到了之前避雨的屋檐下那流浪汉似乎换了个人。 　　他要比之前那个暴雨夜时遇到的流浪人还要落魄，还要虚弱。 　　她稍微走近，便看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甚至还沁着血珠。 　　“要吃松饼吗？” 　　苏瑜垂眸看向黑发蓝眸的青年，将清晨带上的松饼递给了对方一块。“还热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拿着吧。” 　　堕天使感觉有人将自己面前的阳光遮挡了，落下一片阴影过来。 　　他微皱着眉，睁眼刚想要沉声让对方走开的时候。 　　随着是苏瑜的靠近，不仅是那松饼的香甜，连带着那根白羽身上的清冽气息也一并将他给惊醒。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薄唇微抿，试着伸手接过苏瑜递过来的松饼。 　　然而他伤的太重了，也没恢复多少气力。 　　指尖刚碰触到了那块冒着热气的松饼，手臂便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苏瑜顿了顿，掰了一小块，弯腰轻轻送到了他的唇边。 　　他却又不动了，嘴怎么也不张开。 　　青年突然觉着喉中有股腥甜上来，他试图生生压制，最后唇角还是染上了一点殷红。 　　他喉结滚了滚，将腥甜咽了下去。 　　因为疼痛让他的眼眸染上了些水汽。 　　他用有些湿漉漉的眸子注视着苏瑜，面上苍白一片，倔得不吭一声。 　　苏瑜看了看手中的松饼，又看了看咬着下嘴唇疼得厉害的青年。 　　“看来比起果腹，你最好还是先去治疗下身上的伤。” 　　她叹了口气，将松饼放回了袋子里，弯腰避开他的伤口将他小心翼翼地搀扶了起来。 　　他沉默地注视着苏瑜好一会儿，在对方准备扶着他离开的时候。 　　青年眼神带着警惕，要不是没力气他肯定立刻将苏瑜一把推开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找个治愈师帮你看看身上的伤。” 　　见苏瑜神情认真，看上去并不像是说说而已。 　　他一愣，皱着眉闷闷开了口。 　　“不用了，我没钱。” 　　“……没钱治疗。” 　　“我没说要你钱啊。” 　　苏瑜哭笑不得，她放低了声音安抚着对方。 　　“而且你这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有钱的样子，我带你去治疗自然没想过要你付钱。你放心吧。” 　　青年对于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警觉了起来。 　　他直勾勾注视着苏瑜，用一惯的思维揣测了许久。 　　“你想要我回报你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又冷然，搭在苏瑜肩膀上的手动了下。 　　没什么暧昧的举动，却让苏瑜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他想起了他堕落之后，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以为能够沾染神族的贪婪的模样。 　　他压下心里的恶心，低头冷冷扫了苏瑜一眼。 　　“如果是要我以身相许的话。” 　　“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 第57章 　　要不是对方突然冒出来[以身相许]这么一句话，苏瑜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对方长什么样子。 　　她刚才就是远远瞧见了他在那边角落靠着，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头发也乱蓬蓬的。 　　苏瑜以为又是一个流浪人，而且还奄奄一息的样子，这才顺着过去将自己的松饼递给了他。 　　又看到他伤得厉害，想带着她去诺亚学院那边的治愈室看看。 　　那边的治愈室不仅是只给学生和导师治疗，也给王城的一些没钱治病的人对外开放。 　　苏瑜想着带他过去看看，包扎下伤口什么的，再给他买点魔药后再回教室。 　　不曾想对方不仅没多领情，反而觉得自己贪图他的美色。 　　她沉默了，这才抬头看向了站都站不稳还需要自己搀扶的落魄青年的模样。 　　他的眉眼被头发遮掩了大半，苏瑜眯了眯眼睛，这才伸手拨开头发看了下他的面容。 　　“……你生的的确好看。” 　　苏瑜盯着他苍白的脸看了下，除了没什么血色之外，她还真挑不出对方的瑕疵。 　　青年扯了扯嘴角，神情的嘲讽毫不掩饰。 　　和柏西最开始时候一样，他对人族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排斥。 　　如果说柏西只是因为险些堕入深渊，才对人族这般反感的话。 　　那么眼前的青年则是真正堕入过黑暗，人族的贪婪欲望他都是切身感受过的。 　　因此即使是苏瑜对自己散发的是真切的善意，他也不会对其放松戒备。 　　对于习惯了恶意的人来说，滔天地恶意并不可怕，然而细小的善意却能让他们分外警觉。 　　苏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觉得对方并不相信自己要带他免费治疗的话。 　　她倒是没多在意，毕竟有戒备心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那这样吧，你不放心我的话我给你钱吧。” 　　苏瑜虽然不像是其他贵族子弟那么富裕，但是这点儿钱还是能够拿得出的。 　　她将放在储物戒指里的钱袋子取了出来，里面有些银币，还有一些临走之前卡罗给她的魔石。 　　“这些银币可能不够，这小块魔石你也拿去吧。” 　　她掂量了下，找了块小一点儿的魔石递给了对方。 　　“有余钱的话你就再留着买件干净的衣服。” 　　青年垂眸，看着苏瑜白皙的掌心上那块浅绿色的魔石。 　　他就这么盯着，半分伸手去接的意思都没有。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又往他面前递近了些。 　　“你怎么不拿着？是没力气吗？” 　　想起刚才他连接自己的一小块松饼都拿不稳，于是苏瑜低头扫了一眼他的衣服。 　　“那我给你放兜里吧。” 　　她说着还不等对方什么反应，便径直往他的腰侧那处伸了过去，试图将手中的魔石和银币放到他的兜里。 　　天使身体都很敏感，哪怕是他们的主神也不能轻易碰触。 　　刚才是因为没力气才任由苏瑜搀扶着，此时他力气恢复了些，哪里会允许她胡乱碰触。 　　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沉着脸色狠狠瞪了苏瑜一眼。 　　“不要随便碰我。” 　　一来两回的，绕是苏瑜脾气再好也有些烦了。 　　她眉眼冷了下来，将手中的魔石随意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魔石我就放这里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疼了就去拿着魔石去找治愈师看看。” 　　“你要去哪儿？” 　　见苏瑜转身就要走，他又开口唤住了她。 　　“你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不是你不让我碰你，也不愿意跟着我去找治愈师吗？” 　　青年沉默了一瞬，一时之间没办法反驳什么。他不喜欢人族，尤其是人族女性。 　　可是因为苏瑜就是尤利塞斯要找的人，他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王城这么大。苏瑜这么一走，他伤得这么重，身上也没什么神力，便很难再找到她。 　　“……我没说不愿意。”他还是头一次向人族这般妥协，可一想到这和咒纹反噬，魔气侵蚀的痛苦相比。 　　似乎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刚才我以为你是看上我……我的脸才接近我的。抱歉，是我的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苏瑜一顿，被对方这前后态度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给弄得一怔。 　　可留意到对方的伤口又裂开了，最后还是将心里的违和感给压了下去。 　　“那你跟我走吧。” 　　既然已经都道歉了，加上对方又是个伤患，苏瑜没有那么小气和他计较。 　　她走过去下意识想要扶对方一把，但是想起他刚才很排斥的样子。 　　“那你拽着我衣袖？” 　　苏瑜说着将衣袖伸到对方手边，示意他拽着。 　　“你走不动又不喜欢人碰，我就这么牵着你过去吧。” 　　青年眼眸闪了闪，他对上苏瑜的眼睛。里面清澈纯粹，没有沾染上丝毫晦暗。 　　没有恶意，可正是因为没有任何负面情绪才真正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指尖微动，在准备试探着抓着苏瑜的衣袖的时候。 　　前面一片纯白的羽翼映照在了他的视野。 　　“苏瑜！” 　　今日是柏西轮值维护神殿内外，他在天上飞了一转，见没什么魔兽往王城这边过来后刚准备回神殿。 　　结果便瞧见了苏瑜的身影。 　　可能是因为刚才唤的那声太不矜持了，金发的天使耳根红了些，竭力恢复成往日沉稳冷淡的样子。 　　他扇动着羽翼，如一片羽绒般轻盈地落在了苏瑜面前。 　　“你身体好些了吗？” 　　“休息了一晚好得差不多了。你呢，神力回复了吗？” 　　提到神力回复，柏西下意识想起了苏瑜微凉细腻的手指。 　　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只微微颔首并没有回应太多。 　　柏西喝了苏瑜的血，就和苏瑜之前和阿尔诺斯神魂相融时候一样。 　　他此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还处于对苏瑜的依恋期间。 　　只不过和阿尔诺斯和苏瑜相互影响的那种状态不同，因为神力神格的天生压制，柏西对苏瑜则是是单方面的。 　　他的眼眸如紫罗兰花叶般柔软，注视着苏瑜的时候不自觉染上了暖意。 　　哪怕只是这么简单地注视着苏瑜，柏西心下也觉得温暖至极。 　　他薄唇微启，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余光这才瞥见了站在苏瑜身后的落魄男人。 　　对方的气息很微弱，感觉不出种族来。 　　他注意到了柏西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没有对神族的敬畏，就这么凉凉看了过来。 　　就这么和柏西的视线撞上了。 　　“苏瑜，他是……” 　　柏西皱了皱眉，对这个污秽阴郁的男人很是不满。 　　尤其是在看到他以这样的样子靠近苏瑜的时候。 　　苏瑜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金发的天使突然这么问道，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回头看了过去，之前冰冷的冰蓝色眼眸不知为何一下子染上了温柔。 　　“苏瑜，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 　　他的声音黏腻如蜜糖，又像是蛇信子一般危险。 　　“我的伤口很疼，浑身也使不上力气。” 　　这莫名撒娇的语气让苏瑜浑身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还没答应他。 　　对方便似累极了一般将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身体大半重量也落了下来。 　　因为对方身上有伤，苏瑜想推开也还是忍住了。 　　柏西见了沉着脸想要上前将男人从苏瑜身上扒拉开，结果手还没有碰触到对方。 　　对方便狠狠拍开了柏西的手。 　　“还是算了吧，天使可受不了污秽。” 　　“尤其是血污。” 　　金发的天使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恶意，他似乎很不喜欢天使。 　　柏西指尖微动，忍着不愉跟在苏瑜他们后面。 　　“你不喜欢神族？” 　　苏瑜低头这么顺着疑惑问了对方一句。 　　他沉默地注视着苏瑜良久，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 　　他喉结微滚，这才淡淡回道。 　　“我只是不喜欢他。” 　　“他厌恶我，觉得我脏。” 　　对于旁人的情绪，他几乎一下子便能够觉察到。 　　在柏西看过来的时候，他清晰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想法。 　　“这样啊。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 　　“柏西是神族，神族爱干净些很正常，毕竟他们沾染不了脏污。” 　　这本是一句安慰的话，但是苏瑜不知道这几句对于身旁的人近乎字字诛心。 　　“……所以你也觉得我脏？”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好似深渊里传来的回响，森然压抑。 　　苏瑜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肩上借力的那只手不自觉用了些力。 　　她倒是不觉得多疼，只是没想到对方反应竟然这么大。 　　“你误会了，我没觉得你脏。” 　　苏瑜看着他死死盯着自己，浑然没相信她的话，而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你身上的气息虽弱，但是比任何人族都纯粹干净。” 　　“呵，你一个人族能闻得到我的气息？” 　　苏瑜微皱着眉，见他神情嘲讽的样子，直接将他的一缕头发放到鼻翼之间嗅了嗅。 　　“很清冽，又涩然。” 　　头发上的很淡，她又低头往他脖颈处嗅。 　　他身子一僵，伸手想要推开她。 　　苏瑜这时候却刚好抬头移开了。 　　“等一下，你身上怎么有尤利塞斯的气息？” 第58章 　　堕天使和天使虽然都属于天使，都属于神族，但是他们本质上有着很大的区别。 　　只要不展开羽翼，单单是从气息上是很难区分他们的。 　　这也是为什么骷髅管家会在尤利塞斯无法进入神殿的时候，建议让堕天使帮他找到那神羽的主人。 　　不仅因为他能够更敏锐地感知同类的气息，还因为即使他进去了也很难被神族的人发现。 　　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被当成魔族或者血族的人，或者其他异端。 　　哪怕不成功也算是能全身而退的。 　　柏西是六翼天使，他的五感要比伽尔这类的四翼天使更敏锐。 　　他跟在堕天使的身后，可因为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的血腥味，盖住了些他本身的气息。 　　再加上对方神力微弱没有恢复，柏西暂时只能确定他不是人族。 　　一个非人族的人待在苏瑜的身边，哪怕受了伤，金发的天使还是不大放心。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人族，同样也对非神族的人没什么好感。 　　人族贪婪自私，可他们大多实力弱小，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非人族却不一样，他们力量强劲。比如兽人，稍微没控制住力道就能把人撕碎。 　　――其中能让柏西都没办法探知到种族的，更加值得警惕。 　　苏瑜自从和阿尔诺斯的神魂融合了一部分后，她也有了一部分神力，五感也敏锐了许多。 　　黑发蓝眸的青年哪怕浑身都是血腥味，可只要她稍微用神力探知些许，他被掩盖之下的真实气息她也能嗅到一二。 　　“还真是尤利塞斯的气息……” 　　“不过又像是人族的。” 　　堕天使在离开夜殿之前和尤利塞斯接触过，只是他当时是人族形态，没有血族时候那般重的戾气和血腥味。 　　一时半会儿苏瑜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尤利塞斯还是不是尤利塞斯了。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她抬眸看向对方。“你之前遇到了血族？或者你这身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被他们伤的？” 　　倒不是苏瑜阴谋论什么的，她只是顺着这么合理猜测了下。 　　他完全可以顺着苏瑜的话点头承认，毕竟尤利塞斯当时为了将他抓住费了好大气力。 　　从囚禁他到现在，新伤加旧伤的，他身上的伤都没好全过。 　　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尤利塞斯虐待了他，而是他本身的体质便是如此。 　　他神格堕落，需要依靠疼痛来让他保持清醒。 　　他对尤利塞斯并没有什么恨意，他这种不洁的存在，哪怕回归了神族也不会被他们接受。 　　只是神族骨子里都有些清高，即使堕落了，被血族囚禁对神族来说也算是一种羞辱。 　　想到这里，他沉默了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回应苏瑜的话。 　　苏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算是默认了，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抱歉，问了多余的事情。” 　　金发的天使薄唇微抿，不知道是因为苏瑜对待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态度柔和，还是因为本身对不洁之人的抵触厌恶。 　　他喉结滚了滚，克制着上前了些，走到了苏瑜的旁边。 　　那血腥味让柏西很难受。 　　他沉着脸色，本该柔软如紫罗兰的眸子也染上了些冷意。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苏瑜，你不用对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这么小心翼翼。” 　　柏西对旁的人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俊美的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 　　黑发的青年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柏西，他的眼神阴郁，一滩死水般毫无波澜。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合理的怀疑而已。” 　　“毕竟如果你这身上的伤是血族而为的话，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柏西抱着手臂，身后洁白的羽翼微动，避免碰触到地面沾染上灰尘。 　　“能够在夜幕时分从血族手中逃生的种族，我没见过几个。” 　　尽管柏西不喜欢对方，但是他的怀疑却并不是毫无依据的。 　　苏瑜其实也觉察到了对方不是人族。 　　可因为没有嗅到魔族和血族的气息，再瞧着他伤得这般严重，便也没再过多询问。 　　金发的天使不会像人族那样顾及陌生人的感受，他们不圆滑也不世故。 　　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种族的族人？又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如果你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些应该都能很轻松地开口告知于我们吧。” 　　按理说对方都伤成这样了，作为天使这种心善仁慈的种族。 　　哪怕再有所怀疑，柏西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柏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厌恶对方，讨厌对方。 　　看到他这般亲近苏瑜就很难受，像是心爱之物被什么不洁之人玷污了一般。 　　同样有这样感受的，还有堕天使。 　　堕天使和天使之间的属性是相生相克的，这和阿尔诺斯和阿莱瑞之间本能的排斥感是一样的。 　　只是柏西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属性相克的堕天使，他并不知道自己心头这无端的怒火是从何而来。 　　堕天使冷冷地注视着柏西，眸子里沁着寒意。 　　“你这态度是在审讯犯人吗？” 　　“你没权利要求我回答你的问题，我也不乐意让你这种傲慢的神族知晓。” 　　“你要是看不惯我大可以离开，回你的神殿待着。同样的，我也很讨厌你。” 　　除了神主生气发怒的时候会对他发脾气，说些不中听的话之外，神殿乃至王族的人都对柏西恭顺敬畏。 　　像被这样恶意地对待，柏西还是头一回。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你浑身脏污，还有难闻的血腥味，我光是靠近就觉得作呕。要不是因为……” 　　他说到一半后骤然停住了下。 　　柏西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情绪有些失控，说话也咄咄逼人。 　　他垂眸看了一眼苏瑜，见苏瑜没对自己的态度什么有什么不满后这才闷闷开口继续说道。 　　“谁知道你心里会不会怀了什么坏心思，我不放心……这才跟来的。” 　　柏西后半句话说得含糊，苏瑜没听清楚，可黑发的男人却知道他所说的不放心是什么意思。 　　之前他就觉得奇怪，自己浑身血污可柏西还要忍着恶心跟过来找虐。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因为苏瑜。 　　他视线隐晦地往柏西脖子处扫了一眼，看到了那里凸出的小山丘似的喉结。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比起其他同龄少年要娇小纤细的苏瑜。 　　苏瑜被夹在中间，觉得很是头疼。 　　她看着一脸警惕着的柏西，又瞧着阴郁沉默的青年。 　　“……总之先去找治愈师看看吧。” 　　一路上三个人基本上都没再说一句话，直到青年被带到了治愈室后，苏瑜趁着治愈师治疗的时候走出来透了口气。 　　门口位置柏西沉着脸色，正抱着手臂靠着。见苏瑜从里面出来了，这才往她这边走过去了些。 　　结果刚走过去柏西顿住了，皱着眉垂眸盯着苏瑜衣服上被沾染到的斑驳血迹看。 　　“你不该为了他把自己弄脏的。” 　　“只是点儿血迹而已，我一会儿换件衣服就好。” 　　苏瑜倒是不在意，想到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和柏西保持了点儿距离。 　　“这样距离可以吗？我看你从刚才跟过来到现在脸色都很不好。” 　　“没沾染到还好，只是我不能忍受他碰触你。” 　　金发的天使神情严肃，垂眸直勾勾注视着苏瑜。 　　“我知道他不是魔族，也不属于血族。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比被魔气缠绕还要恶心，尤其是他的眼神，就像是乌云一样阴沉。” 　　“苏瑜，神族的感知不会出错。你之后最好不要和他有太多接触。” 　　他沉声在苏瑜耳畔提醒。 　　“他是不洁的。” 　　“不洁？你是指哪方面的不洁？是他身上有血迹还是其他什么？” 　　不洁在神族看来和渎神一般。 　　是很严重的原罪，是不能被容忍的。 　　柏西沉默了一瞬，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和苏瑜怎么解释。 　　他思索了良久，给出了他的答案。 　　“可能是身体上的不洁，也可能是灵魂上的不洁。” 　　“……或者他两者都有。” 　　苏瑜听明白了柏西的意思，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也顺着思考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抬眸看向金发的天使。 　　“那不洁是意味着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比如杀人？” 　　不洁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其实并没有直接关系，有的生来不洁。 　　也有的自甘堕落，背离正道。 　　“这倒没有。只是不洁之人其中少有有理智的，他们很危险。要是失控了会很可怕。” 　　“……我知道了。” 　　“那你记得离他远一点。” 　　他这么说了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大好，像是在背后说人坏话，挑拨离间似的。 　　柏西又想起刚才自己怼对方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苏瑜，我之前并不是故意针对他……” 　　他指尖微动，因为心虚语气也软了些。 　　“我只是不喜欢他碰你。” 　　“我知道，你们神族一向爱干净。” 　　她心情有些复杂。不是因为柏西对待男人的态度，而是因为他说的那番话。 　　既然有的并没有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么身体的不洁，还有灵魂的不洁真的就是原罪了吗？ 　　这让苏瑜想起了现世里的一些不怎么友好的言论和观点。 　　什么女孩子处不处，洁不洁，多交了个男朋友，婚前多了几次性经验就是不检点，就是脏了？ 　　很脑残，也很莫名其妙。 　　“……苏瑜，你生气了吗？” 　　柏西很敏锐的觉察到了对方莫名的烦躁情绪，他指尖微动，局促不安了起来。 　　“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差。” 　　“你别生气，我要是不爱听我下次就不说这些了。” 　　“是我突然想起了些事情，和你没关系。” 　　尽管苏瑜这么说了，金发的天使还是不相信，觉得对方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 　　他慌乱的想要伸手，学着平日里安抚神族的幼崽那样轻轻摸了摸她。 　　柏西的手温热细腻，像是一块暖玉。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身后的羽翼也不自觉展开了些。 　　羽翼很大，绕过他将苏瑜围在了他的怀里。 　　然后又拍了下她的背，带着安抚意味。 　　“……你这是在把我当孩子哄吗？” 　　苏瑜有点儿哭笑不得。 　　“柏西，我真没生气。” 　　“但是你不开心。” 　　“还是因为我。” 　　金发的天使见她笑了，心下却突然有些委屈失落。 　　“我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是我的错。” 　　“而且我还想把自己的不喜欢加诸在你的身上……” 　　“我知道的，你不讨厌那个人。” 　　柏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低，睫羽微颤，压抑着心里情绪。 　　“可是我讨厌死他了。” 　　“我知道，因为他不洁。” 　　“……不，因为你不讨厌他。” 第59章 　　明明是成了年的天使，可是有时候说起话来莫名的孩子气。 　　就像是之前苏瑜上学时候班上女生不喜欢谁，也希望其他人也不喜欢她一样。 　　苏瑜笑了笑，没把柏西的话放心上。 　　对方也觉察到了自己刚才有些无理取闹。 　　他耳根红了，闷闷地提醒了苏瑜几句后便不舍地离开了学院，回了神殿。 　　之前柏西之所以跟着是因为不放心苏瑜，如今已经是在学院内了。 　　他这才放心离开了。 　　苏瑜见柏西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弯着眉眼笑着朝着他挥手告别。 　　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后，苏瑜这才进了治愈室。 　　治愈师见苏瑜推门进来了，下意识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继续凝了魔力一点一点往男人身体里渡。 　　他脸色依旧苍白，没太多的血色，额头也因为治疗而沁了一层薄汗。 　　不过苏瑜留意到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其中伤得严重的地方虽然没有完全愈合却也止住了血。 　　“老师，他伤得严重吗？” 　　等到治愈师将魔力收敛后，苏瑜这么柔声询问了一句。 　　“外伤倒是好治疗，就是他体内魔力乱的很。这个短时间是治不好的，得慢慢调养。”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拭了下脸上的汗，显然这一番治疗着实费了他不少的魔力。 　　“你这朋友是从哪儿捡来的？怎么看不出是什么种族，人不人神不神的，像是个混血。” 　　苏瑜顿了顿，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大街上捡来的。 　　“……那请问还需要开点儿什么魔药吗？” 　　转移话题转移的很生硬，治愈师掀了下眼皮，倒也没有戳破什么。 　　毕竟苏瑜带来的人身上也没什么诅咒烙印，不是什么深渊罪恶之人。于是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魔药的话内服的对他暂时也没什么用，不过外敷的你可以拿一瓶过去用。” 　　治愈师将一旁高架子上放着的一瓶黑色的药水递给了苏瑜。 　　“十个银币。早晚涂抹在伤口一次就成，有助于伤口愈合。” 　　他说着的同时垂眸看了一眼黑发蓝眸的青年，而后微微皱了皱眉。 　　“这浑身都是血的光是用魔力可消除不了，有些血族的鼻子灵着呢。你一会儿拿件干净的衣物，然后带他去圣水池那边洗洗吧，不然指不定引来些魔族血族过来，那就麻烦了。”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青年听到这话后睫羽一颤，他薄唇微抿，想要说什么。 　　却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苏瑜只专注着听治愈师的话了，没觉察到对方这一瞬的异常。 　　她将魔药的钱付了之后，带着他径直往圣水池那边过去。 　　圣水池，顾名思义是引了神殿圣水的池子。 　　但是并不是很大，平日里是专门用来给身上有伤或者不小心沾染什么魔气的学生净身的。 　　魔导师那种级别的可以自行将体内的一些魔气逼出来，所以一般来也用不着这圣水池。 　　苏瑜抬眸看了下对方的身形。 　　比自己要高一个头，骨架也大，可能自己的衣服他穿不了。 　　而拉曼的个子也有些娇小，就算借了他的衣服来可能也不合身。 　　“你先去里面洗着吧，我去给你拿件换洗的衣服过来。” 　　苏瑜落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往和她宿舍相反的方向过去了，身后的男人薄唇微抿，直勾勾盯着她离开的身影看了许久。 　　对于旁的人来说这圣水或者百利无一害，然而对于堕天使来说却并不是如此。 　　和魔族和血族不能碰触圣水一样，他也碰不得。 　　――可是他现在不能就这么离开。 　　空手而归不仅会被关起来，还会受到咒纹的魔气侵蚀。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选择了进去。 　　苏瑜这边没往自己寝室去，而是径直往兽人的寝室间找去。 　　雷德此时也刚到学院，见苏瑜破天荒来寝室找自己，开门时候一愣。 　　“苏瑜，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狼人少年眼眸转了转，余光留意到了她身上干了的一点儿血迹。 　　“你受伤了？” 　　他连忙低头嗅了嗅，觉察到这不是苏瑜的血迹后这才松了口气。 　　“是别人的血，我没事。” 　　“对了雷德，你能给我借件衣服吗？我给……就当是给我一个朋友用吧。他不小心受了伤，衣服也破了。现在正在圣水池里泡着。” 　　“和你个子差不多高，我的衣服他穿不了。” 　　少年耳朵一动，而后微微皱了皱眉。 　　“兽人的领地意识很强，对气味也很敏感。尤其讨厌别人用自己的东西。” 　　“这样啊，那好吧，我去找洛壬。他的身形也和我那个朋友差不多。” 　　“等一下。” 　　雷德在苏瑜准备离开的时候唤住了她，尽管很不情愿，却也还是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件衣服递给了对方。 　　“这件你拿去吧，不用还了。” 　　“不用了，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的。” 　　苏瑜见对方脸色很不好看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并没有收下他的衣服。 　　“没勉强。” 　　少年闷闷地开口，将手中的衣服直接塞给了苏瑜。 　　“倒是你，要是真的找洛壬借了你们的友谊也就基本上才到头了。精灵一族的洁癖程度和神族不相上下，甚至还有感情洁癖。” 　　“我看洛壬在这个学院独来独往的，就你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你要是找他借了，他会觉得自己被挚友背叛，抛弃了也说不定。” 　　“……好的，多谢提醒。” 　　尽管苏瑜很想要吐槽这莫名其妙的“感情洁癖”，但是想起了之前柏西也是那样厌恶反感的样子。 　　发现可能精灵也没准也会如此。 　　她道了谢，拿着雷德的衣物往圣水池那边匆忙赶了过去。 　　结果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刚好在走廊上碰到了洛壬。 　　金发碧眼的精灵在看到苏瑜的瞬间眼眸一亮，他唇角勾起，刚准备上去打招呼。 　　余光便看到了苏瑜手中的衣物。 　　洛壬薄唇往下压了些，将刚上扬的笑意一并收敛了。 　　他低头不着痕迹地扫了衣物一眼，装似风轻云淡地询问了一句。 　　“苏瑜，这衣物……” 　　“这是雷德的，我帮一个朋友借的。” 　　大约是因为刚才雷德的那番话，苏瑜莫名觉得心虚。 　　“那个我先过去把衣服拿给他，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聊。” 　　苏瑜说着便准备离开，然而却被洛壬扣住了手腕。 　　他掌心温热，贴在苏瑜的肌肤上。 　　“你身上沾染的是你那个朋友的血迹吗？” 　　见苏瑜微微颔首，洛壬沉默了一瞬，那双翡翠色泽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晦暗。 　　只是藏在睫羽之下，苏瑜瞧不真切。 　　“看来他伤得很重，连站都站不稳，还需要靠在你身上。” 　　他这么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而后轻轻松开了苏瑜的手腕。 　　“那你赶紧去吧。别耽搁了他穿衣的时间，免得到时候受凉生病了又要你费神照顾。” 　　这话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是苏瑜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那我走了？再会？” 　　洛壬盯着苏瑜看了一会儿，又因为瞧不出什么情绪来而有些失落。 　　他面上倒是没显露多少，只是在对方真的打算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欧文给你们说了下周会组队猎魔的事情了吗？” 　　“听说了，是去森林找自己的契约使魔对吧。” 　　精灵如玉的眸子澄澈，指尖微动，显然有些拘谨。 　　“那你有找到组队的搭档吗？” 　　“还没，不过我应该会和拉曼……” 　　“我能邀请你和我一组吗？” 　　洛壬在苏瑜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便沉声打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断人说话。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说出口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断你说话的。” 　　“……我只是觉得，拉曼他不能总依赖你。” 　　洛壬也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他沉默了会儿。 　　“当然，我只是发出邀请而已。选择权在你，你不用感到困扰。” 　　“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洛壬没再说什么，看着苏瑜留下这么一句后便笑着挥手转身离开了。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没有丝毫犹豫，或者困扰的样子。 　　他眼眸暗了些许，明明还没被拒绝心里却已经难受了起来。 　　“你干什么这么失落？苏瑜不是没拒绝你吗？” 　　雷德觉得肚子有些饿，准备出去吃点东西。也没凑近，只是狼人听觉很好，很是轻易就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洛壬垂眸看了少年一眼，俊美的脸上有些黯然。 　　“她没立刻答应我。” 　　“这有什么？我邀请她的时候她还直接拒绝我了呢，因为她放心不下那条人鱼。” 　　少年耳朵动了动，顺着安抚了对方一句，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心上。 　　苏瑜拒绝了他，他还可以找他同族的朋友一起组队。 　　想到这里，雷德这才意识到问题。 　　“对哦，洛壬，你好像除了苏瑜就没别的朋友了。她之后要是正式拒绝你了，那你怎么办？” 　　“要不你也去找个同族的组队凑合一下？” 　　“我不想和除苏瑜以外的人组队。” 　　狼人少年看着洛壬态度这般坚决的样子，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你们精灵一族脾气怎么这么倔，只是一场猎魔而已，干什么这么较真？” 　　“我没在意猎魔组队的事情。” 　　洛壬摇了摇头，金色的头发如绸缎贴在他的面颊。 　　他说话的声音惯来温润柔和，像是月下清泉落玉石。 　　“我只是希望她在所有需要抉择的情况下，都会第一时间选择我。” 　　“懂了，你只是想要确认下自己是不是苏瑜最好的朋友对吧。” 　　“也就是说要是刚才苏瑜立刻答应你了。之后无论是谁和她组队，你都不在意，对吗？” 　　“为什么？” 　　洛壬微皱着眉，绿色的眸子带着不解看向一旁的雷德。 　　“既然她都答应我了，我为什么要把她让给别人？” 　　“可是你刚才不自己说你不在意她和谁猎魔组队的事情吗？” 　　精灵听后弯着眉眼笑了。 　　“你误会了。” 　　“我的不在意只局限于她组队的那个人选是我。” 第60章 　　柏西回神殿的时候，碰巧碰到了正在亭子帮林夏喂鱼的拉雅。 　　拉雅旁边，银发的天使也在。 　　这段时间阿尔诺斯都在主殿静养，伽尔怕动用太多神力会影响到对方，这几日除了必要时候一般不会用神力。 　　但是不出去也无聊，便整日跟着拉雅赏花喂鱼，倒也有些趣味。 　　“大天使长，您殿外巡视回来了。” 　　拉雅余光瞥见了那抹熟悉的金色身影，连忙将手中的鱼饵放下，朝着柏西行了个礼。 　　伽尔闻声看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便嗅到了些不好的气息。 　　“你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啊？怎么身上一股血腥味，还有点儿阴湿气息，难闻死了。” 　　少年皱了皱眉，又忍着难受嗅了嗅。 　　在确定自己没感知错后，立刻停住了脚步，和柏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赶紧去偏殿那边用圣水洗一洗吧，到时候要是被神主感知到了，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柏西也因为身上沾染了这气息而不愉，见到伽尔这般反应后眉眼沉了几分。 　　倒不是生气少年这般嫌弃自己，只是想起了刚才那人心情不怎么好罢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正要过去。” 　　伽尔见对方好像心情不大好，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太直接了，而且还当着拉雅的面。 　　他本就不喜欢人族，此时还在人族这里落了面子，肯定觉得不舒服。 　　伽尔顿了顿，尽管很不喜欢柏西身上的气息，却还是忍耐着往他那里过去了。 　　“行了，我刚才也不是故意要当着拉雅的面说你，不给你面子的。你别生气了，大不了一会儿你沐浴的时候我帮你擦背？” 　　伽尔算是柏西一手带大的，平日里他沐浴的时候少年也会帮着擦擦背，或者抹抹香露什么的。 　　尤其是在伽尔做错事情，又拉不下面子给对方道歉的时候，他便会跟着进去这样讨好柏西。 　　金发的天使听了叹了口气。 　　“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因为沾染了这气息而不爽而已。和你没关系。” 　　伽尔半信半疑，他眨了眨眼睛看向柏西好一会儿。 　　见他的确没生自己的气后，刚松了口气，余光不知看到了什么后一顿。 　　少年眯了眯眼睛，抬头凑近了些，盯着柏西一直看了许久。 　　柏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皱了皱眉。 　　“你这么直勾勾盯着我做什么？” 　　“柏西，你好像变了。” 　　“变更高了。” 　　伽尔平日没这么近距离留意过对方再加上他们两个天天见面，也看不出太多变化。 　　要不是今天这么靠近了些看，少年都没觉察到柏西比自己高了快半个头了。 　　“而且，你这里怎么鼓起来了？和之前也不一样了。” 　　伽尔伸手轻轻戳了下柏西的喉结，不过也就这么一下而已，之后想要再碰也被对方被避开了。 　　一旁的拉雅看到了一愣，瞧着少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 　　“伽尔，那是喉结。男孩子都有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而她话音刚落，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拉雅看向金发的天使，他的轮廓更深了，也更俊美了。 　　却褪去了之前的秀美纤细感，变得成熟稳重了。 　　“原来如此，天使长大人现在是男孩子了啊。” 　　拉雅这么感叹道，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既视感。 　　她眼神柔和，看着柏西眸中也带上了笑意。 　　“男孩子？！柏西，你，你定性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也教教我吧！” 　　柏西从来没想过自己定个性而已，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和动静。 　　拉雅倒还好，倒是伽尔激动地嚷嚷着，恨不得让神殿周围的人都知道似的。 　　“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见旁的一些天使听到动静下意识往这边看了过来，柏西沉声这么对伽尔说道。 　　“啊抱歉，我就是太激动了。我小点声，小点声。” 　　少年捂着嘴，一时之间倒是没有说话了，就是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对面的柏西。眼里的好奇情绪没有丝毫遮掩。 　　拉雅是个有眼力见的，她拿着手中的鱼饵起身朝着他们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那边的天使也觉察到了，也往旁的地方去了。 　　等到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伽尔这才将手放了下来。 　　“我听大祭司说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是不同的。” 　　“柏西，除了这里，你还有什么地方变了吗？” 　　“……是有些不同。” 　　柏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给伽尔说，斟酌了下语句后，这才给他解释了下差别。 　　“大概就是力气变大了些，还有长高了点儿……其他的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也不好给伽尔说自己下面还长了个难看的东西。 　　其实说倒是没什么，只是伽尔好奇心重，肯定会缠着自己给他看的。 　　柏西脸皮薄，想到要让旁的人看自己的下体。 　　他实在是做不到。 　　“这样啊，那也挺好的。我听旁的天使说，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流血。疼不疼倒是次要的，光是想到要闻那血腥味道我就受不了。” 　　伽尔说到这里后好像已经闻到了那血腥味一般，厌恶地皱起了鼻子。 　　“可是我应该以后真的会变成女孩子。哎，为什么苏瑜是个男孩子呢，要是她是女孩子，我就不用变成女孩子了。” 　　他不说这倒还好，说到这里金发的天使眼眸闪了闪，这才发觉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伽尔很亲近苏瑜，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是神殿里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在之前柏西也是这么以为，以为少年对苏瑜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苏瑜受禁术的影响隐藏了性别，但是她是女孩子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伽尔如果对她真的是那种喜欢，他的身体应该会发生些变化的。 　　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伽尔一直都没有定性，反倒是他…… 　　柏西沉默了一会儿，他垂眸看着只是在忧心以后会闻到血腥味而感到烦闷，并没有往深处想的少年。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薄唇往下压了些。 　　说到底只是因为苏瑜和神主互为半身，而对她产生的幼崽般的依赖而已。 　　伽尔现在可能什么都不明白。 　　“对了柏西，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变成男孩子的呢？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少年抬头看他，眼里澄澈一片，不带任何阴霾。 　　“……不知道。” 　　和什么都不明白的伽尔一样，除了知道自己是因为谁而变成这样的之外，柏西也没好到哪儿去。 　　神族之人不重欲，大多都独来独往，很少有伴侣的。 　　再加上他们即使有伴侣，但是能够真正达到神魂合一 成功结合的更是少之又少。 　　少年听到柏西这个回答后不满地瘪了瘪嘴，倒不是不信，只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的身体是因为什么变化成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呢？你再好好想想，给我传授传授经验。” 　　柏西喉结滚了滚，顺着伽尔的话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了那个月夜。 　　苏瑜将他压在身下的时候，水声因为挣扎而响动，连带着细微的喘息也清晰入耳。 　　“柏西，你……” 　　伽尔还没有把话说完，金发的天使猛地扇动着羽翼径直往偏殿那边飞了过去。 　　他被这骤然扑面的风给弄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到睁眼的时候周围已然没了柏西的身影了。 　　伽尔眨了眨眼睛，低头往自己身下看了过去。 　　他指尖微动，留意着周围没什么人经过后，这才试探着碰了下那里。 　　“……奇怪了，我明明看到柏西这里有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什么都没有？” 　　…… 　　苏瑜这边刚和洛壬分开，拿了衣物便径直往圣水池那边过去了。 　　圣水池里面一片水汽氤氲，里面的圣水下面放着魔石，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温热的状态。 　　在苏瑜进来的瞬间，青年便觉察到了。 　　他长长的睫毛沾染着水汽，回头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你泡得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这里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真切，苏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走过去将衣物放在旁边，稍微低头便看到了池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晕染开的血色。 　　并不艳丽，薄粉色。 　　应该是又伤口裂开了点儿。 　　“怎么回事？你这伤怎么泡着泡着还更严重了？” 　　苏瑜走过去想去看看，结果刚走过去对方便冷着脸色从圣水池里站了起来。 　　他的肌肤一片雪色，只有腰腹处沁了些血珠。 　　“你的伤还在流血……”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死不了。” 　　他的动作有些急，将衣物拿起来套上，遮掩住了他身上大大小小斑驳的伤痕。 　　苏瑜皱了皱眉，在瞧见他刚穿上衣物，腰腹处位置的衣料被血珠浸湿了后。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瞥见他淡漠的神情后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在意，她这个外人管这么宽做什么？ 　　“我记得刚才那治愈师还给了你瓶药水，说是用来擦拭伤口的。” 　　要是对方不说，苏瑜都要把这事给忘了。 　　“啊对，放我储物戒指里的，我忘记给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药水拿出来递给黑发蓝眸的男人。 　　然而对方并没有接，而是用一种深邃阴郁的眼神低头注视着她。 　　苏瑜晃了晃手中的魔药瓶，示意他来拿。 　　男人睫羽上还沾染着几颗水珠，稍微移动便落了下来。 　　他余光往圣水池旁边一处白玉桌上落，苏瑜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他径直往那边走了过去。 　　那白玉桌上放着一些杯盏，还有一瓶药酒。平日来圣水池里疗伤的人都会适当饮用些药酒，将身上的热气湿气给逼出来。 　　男人伸手将上面的杯盏推开，然后手撑着白玉桌坐了上去。 　　那衣物只松垮地搭在身上，领口处还留有一片白皙。 　　他指尖微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在腰上将那条腰带解开。 　　苏瑜一愣，下意识低头避开了视线。 　　“你低头干什么？” 　　“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避讳？” 　　“……你当时泡在池子里，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苏瑜说着走上前，别开脸避开与那片白皙的视线接触。 　　她摸索了下，准备将手中的药水放在桌子上。 　　然而东西没放下，一抹温热便覆在了她的手背。 　　――是他主动碰触的。 　　“你帮我……” 　　男人的声音很沉，但是细听之下能够感受到他压着疼痛的克制。他的手掌很大，引着苏瑜的手往他腰腹处过去。 　　“这里还在流血，你帮我上药。” 　　离得近，苏瑜能够听到他因疼痛而低低的喘息。 　　要是换做其他女孩子，可能早就顶不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苏瑜没有动，看着那沁着血珠的腰腹处，又瞥向了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你这手不是没受伤吗？” 　　他冰蓝色的眸子闪了闪，倒不是不能自己给自己上药。 　　只是和其他的天使一样，他也不怎么喜欢血。 　　之前浑身受了伤，那满身的血迹已经让他很虚弱无力了。 　　现在好不容易干净了，他不想再碰触，哪怕是自己的血。 　　“……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他也没强求，只松开了苏瑜的手，低头自顾自地将衣服穿好。 　　那腰腹处还沁着血，他也没管，任由它浸湿着衣料。 　　苏瑜看着他这么说着便起身离开了，这个时候她才留意到了。 　　他的脚很是白皙，只是脚踝处有一圈浅淡的红痕，像是长期戴着脚铐勒的。 　　在氤氲的雾气里透着点儿禁欲的色气。 　　苏瑜倒是没什么旖旎的想法，她只淡淡看了一眼后，最后叹了口气将他给拽了回来。 　　她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就腰腹这里吧，其他地方呢？” 　　男人双手撑着桌子边缘，低头静静地注视着一脸明明不耐烦，却还是细致擦拭着血迹的苏瑜。 　　苏瑜见对方不回话，皱着眉抬头看了过去。刚好对上了他幽暗的眼眸。 　　她被盯得莫名，见他没打算回答便也没再询问了。 　　苏瑜将药水倒在掌心，而后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腰腹处。 　　在被碰触到的瞬间，她感觉对方身子一僵。 　　还真敏感。 　　苏瑜这么想着，手下的动作放得轻缓了些。她低着头，只觉察到了对方身体放松了些。 　　并没有看到他落在自己身上晦暗莫名的视线。 　　“你是那个天使的恋人？” 　　他这么突然来了一句，苏瑜倒药水的手一抖，险些全洒在地上。 　　“……这么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什么绅士所为。” 　　“他之前与你说过我是不洁之人，你为什么还愿意碰触我？” 　　当时在治愈室门口的话，治愈师没有听到并不代表他没有听到。 　　他的五感敏锐，极为细微的动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碰了我，手上沾染了我的血迹，短时间是散不了的。” 　　“神族最容不得污秽，你难道不怕他生气吗？” 　　苏瑜不大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不是讨厌他吗？我如果让他生气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见对方被自己这么反问给弄得沉默，不知道如何反驳。 　　苏瑜也没再说什么，她将腰腹处上完药后，刚准备把药水放下。 　　男人的脚踝动了下，带着点儿撩拨的意味将腿擦着苏瑜的腰间抬起。 　　长腿白皙如玉，大腿根也在衣物之间若隐若现。 　　他的眉眼本就柔媚，之前时候对着苏瑜冷冰冰的，瞧不出什么温和。 　　此时唇角勾起，低头凑近了些，那双眸子沾染上了些笑意柔软。 　　罂粟般，让人觉得危险又甘之如饴。 　　“不要厚此薄彼。” 　　“这还有伤。” 第61章 　　男人的腿很长也很白，带着少年的纤细感。 　　他抬起腿的时候，苏瑜只稍微低头便能够看到他脚踝处那一圈红痕。 　　尽管总觉得这气氛有些旖旎暧昧，苏瑜除了稍微避开了不必要的身体碰触。 　　倒也没躲闪什么。 　　苏瑜低头看了下他脚踝处的红痕，又看了下对方含笑的眉眼。 　　没什么暖意，还不如之前时候那么冷冰冰的样子看着顺眼。 　　“你再往里面一点，背靠在墙面上。” 　　苏瑜这么说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也没说什么就照做了。 　　他身上的这件衣服的衣料子薄，背贴在墙面时候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凉意。 　　他注视着苏瑜的动作，苏瑜却没有抬眸再看他一眼。 　　她捏着他的小腿肚将腿抬起了些，另一只手倒了点儿药水，和之前一样动作轻柔地涂抹了一下。 　　那一圈红痕范围很小，苏瑜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这剩下的药水你拿好，之后早晚涂上一次，过几天伤应该就能完全愈合了。” 　　苏瑜将药水塞到他手中，然后用一旁的圣水净了下手，将手上的药水给清洗干净。 　　“马上就要上课了，我要回教室了。你要是还觉得身体不舒服，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离开。” 　　一听对方要走，他连忙从白玉桌上跳了下来。 　　刚才眉眼之间还带着的蛊惑意味，一下子消散殆尽。 　　“你，你等一下。”“……你走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身上伤好得差不多了，要是你没地方住可以去教堂那里待着，他们有专门收留流浪人和外族人的住所。” 　　男人薄唇微抿，他的手不自觉将手中的瓶子握紧了些。 　　骨节处都因为用力而泛着浅淡的白。 　　之前时候他这般接近苏瑜只是因为对方是尤利塞斯要找的人，如今见她竟然毫无留恋地离开。 　　他心里反而有些受不了。 　　哪怕是堕落神格之后，即使神族之人不待见他，可周围不乏对他谄媚，讨好之人。 　　无论是想要将他豢养，或者只是单纯的被他的美色所蛊惑。 　　像苏瑜这样对他丝毫不为所动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落差，还是因为之前被柏西给刺激到了。 　　他有些不甘心。 　　“……我不喜欢那里。” 　　他喉结微滚，声音也低，好似夜风拂过耳畔。 　　“我不喜欢和旁人住在一起，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 　　“你要求怎么这么多？他们能给你免费提供住所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你还想单独住。” 　　苏瑜皱着眉，没有之前给他擦药时候那么温和的态度。 　　“不过我看你生的好看。你到时候可以试着给教堂的神职人员撒个娇什么的，没准能分到一个单独的住所。” 　　听到这里男人脸色一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又染上了寒意。 　　“你想让我出卖身体去讨好人族？” 　　“……撒娇而已，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那就是讨好。” 　　他好像很生气，垂在两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好些。 　　“人族一惯贪婪，我如果试着讨好他们，他们便会索求更多。” 　　“第一次可能只是一个拥抱，第二次便会是亲吻……” 　　“等到了第三次，我可能已经被她绑在床榻之上了。” 　　苏瑜很想要反驳，想要说他想得太多太复杂了。 　　但是人族的贪婪是不可否认的，尤其是在他长得这般俊美的时候，的确容易让人心生邪念。 　　她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他的脚踝处，见他反应这般激烈。 　　苏瑜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说到了对方的痛处。 　　“……罢了。就当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心上。” 　　苏瑜这么说着，见他只低垂着眉眼不看自己，她又斟酌了下语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一个朋友给你寻一处住所。” 　　“她在王城还是有些话语权的，给你找个单独的房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苏瑜这么给男人说道，稍微安抚了下他的情绪后。 　　便又把他带回了治愈室那里休息。 　　“你叫什么名字？下午时候我让我朋友来找你。” 　　“……阿瑟。”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名。 　　苏瑜听了后只掀了下眼皮，却也没有戳穿。 　　治愈师和苏瑜关系不错，在收了苏瑜几块魔石后便也就任由着阿瑟在自己的地盘待着了。 　　他见苏瑜走了，这才将视线往阿瑟身上落。 　　“你这体质倒是厉害，泡了一遍圣水池的水，我前脚刚给你治疗的差不多的外伤你又给恢复如初了。” 　　“你是在怀疑我吗？” 　　阿瑟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你怀疑我是魔族还是血族？” 　　“我还没老糊涂到连你是不是魔族血族第分不清。” 　　治愈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之下那双眼眸有什么情绪闪烁。 　　“不过你虽然不是魔族，却也不是人族。身上的气息紊乱得厉害，指不定什么时候失控了。” 　　“我看苏瑜也是心善顺手带你来我这里治疗，你要是懂得感恩的话之后最好还是离她远些。” 　　阿瑟眼神沉郁，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他指尖微动，身体里的戾气涌动，周围的气压也低了下来。 　　治愈师被这股子寒气弄得脊背发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在被发现了魔力会失控的情况时候，阿瑟是动了些杀意的。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治愈室门外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要不是对方没有刻意掩藏气息，他也很难发觉。 　　脚步声停住，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歪着头往里面看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阿莱瑞。 　　他根本没有将视线往阿瑟身上落，而是直勾勾盯着治愈师。 　　“戴蒙？” 　　“啊是我，请问阁下你找我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欧文让我来找你拿点魔药。” 　　欧文有时候不得空炼制一些魔药，便会在戴蒙这里拿。 　　刚才欧文要上课了，打算过来拿魔药，但是阿莱瑞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说他过来帮他拿。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他之前委托我炼制的那个魔药我放里面房间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治愈师拍了下脑门，这才想起了这件事。 　　“你在外面坐着等一会，我马上出来。” 　　阿莱瑞没有说话，他见那治愈师往里面走去了之后，这才径直从门口进了治愈室。 　　一直收敛着的魔气在进来的时候重重压在了阿瑟的身上。 　　他试探着想要动一下，然而阿莱瑞的手直接从后面压在了他的头上。 　　将他狠狠往桌子上“啪”的一声重重压去。 　　“堕天使？” 　　和刚才阿莱瑞狠厉的举动不同，他语气平和，没什么情绪起伏。 　　仿佛现在狠狠压制着阿瑟的人不是他一般。 　　阿莱瑞低头凑近了些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神情很是淡漠。 　　看向他的眼神轻蔑，像是看什么蝼蚁似的。 　　阿瑟早已习惯了被魔气侵蚀的痛苦，然而在阿莱瑞压制的瞬间还是感觉到了极致的折磨。 　　他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撕碎了一般，疼得连脚指头都蜷缩在了一起。 　　“……你是魔王阿莱瑞。” 　　阿莱瑞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毕竟像他这样程度的魔气侵蚀除了尤利塞斯很难有人做到。 　　他能够猜到他的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她碰了你？” 　　阿瑟一怔，在疼痛之中反应也慢了半拍。他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也颤得厉害。 　　“碰了你哪里？” 　　阿莱瑞自顾自的说着，似乎并不在意对方回答他与否。 　　他那双黑色的眸子流转成了殷红，另一只手移到了阿瑟的脚踝。 　　他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咔嚓”一声掰断了他的踝骨。 　　阿瑟疼得浑身剧烈抽搐着，却只咬着嘴唇闷哼了一声。 　　这个时候绕是阿瑟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阿莱瑞口中的“她”说的是谁了。 　　他疼得厉害，眼眸里也染上了骇人的血色和戾气。 　　“原来你说的是苏瑜啊……” 　　“她给我上了药，不仅是脚踝，还有全身上下所有的伤痕，都被她轻柔碰触过。” 　　阿瑟咧了咧嘴角，笑得挑衅又带着血腥气。 　　“阿莱瑞，比起像你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我比你讨她喜欢。” 　　明明疼得那么厉害，他除了说话声音小了些，竟然没有丝毫停顿。 　　阿莱瑞眼眸闪了闪，反应并没有阿瑟想象之中的大。 　　“你说谎。” 　　“她只碰了你两处。” 　　他这么说着，声音却很沉很冷，面上也如覆盖了霜雪一样。 　　显然，阿莱瑞很不开心。 　　“好像还有这里。” 　　阿莱瑞顺着苏瑜残留在阿瑟身上的气息感知着，最后手移到了他的腰腹处。 　　他的指尖隔着衣碰触了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动手。 　　“我不能伤了你，会见血。” 　　“她到时候要是再给你上药怎么办？” 　　阿莱瑞这么闷闷地说道，然后手腕一动，一把玄黑的剑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应该杀了你。” 第62章 　　阿瑟活了三百多年来，不分种族，不论强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喜怒无常，有的人贪婪自私，也有的清高倨傲。 　　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这般好看的皮囊让他更容易讨人欢心。还是他对人情绪敏锐很会察言观色，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无论什么性格好坏，地位高低。只要他想，都能够找到办法得到对方的好感。 　　然而阿瑟还是头一次遇到像阿莱瑞这样毫无逻辑，蛮不讲理的人。 　　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理清前后思绪，想好对策方法，对方便直接起了杀意。 　　阿莱瑞手中的那把剑他哪怕第一次见，也能够从那浓烈凛冽的魔气之中猜测得出来――这是他的本命神器。 　　疯子。 　　除了光明神阿尔诺斯之外，阿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动不动就把本命神器拿出来泄愤的神明。 　　要知道本命神器是日夜受着神明神魂神力滋养的，有的甚至融了神骨在里面。 　　无论的邪神还是正统神明都不会希望自己的神器染上血污。 　　可这两个不同，将珍贵的神器完完全全用成了泄愤的工具。 　　没有丝毫爱惜之意。 　　“你杀了我可以，你难道就不怕苏瑜之后发现了会更加厌恶你吗？” 　　阿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这么沉声质问阿莱瑞。 　　黑发红眸的男人只有在听到苏瑜的时候才有些反应，他垂眸冷冷扫了过来。盯着阿瑟看了一会儿，扯着嘴角勾出了一个凉薄的弧度。 　　“就凭你？” 　　阿莱瑞虽然只说了这么三个字，然而言下之意阿瑟一下子听明白了。 　　就凭你？ 　　不过只是一只蝼蚁而已，杀了就杀了。死了又如何，就凭你的生死也值得她在意？ 　　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是驾驭在绝对的实力之上，阿瑟神情冷得厉害，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实力上的悬殊。 　　他冰蓝色的眸子晦暗，在阿莱瑞凝了魔力手握着剑柄生生刺下来的时候。 　　阿瑟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那魔剑只刚刺进了血肉，还没有伤及阿瑟的心脏。 　　阿莱瑞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微皱着眉看着他嘴角流着血，却似乎不知疼痛地笑了起来。 　　“咳咳，我笑你蠢。” 　　“你，咳咳，她的确不会因为你杀了我而厌恶你，但是她既然能够被神族之人庇佑，说明她的灵魂纯粹……” 　　胸口的疼痛让阿瑟险些晕了过去，但是他紧咬着舌尖，得到了一丝清明的意识。 　　柏西身为六翼仪天使，是受不了污秽之人的。即使阿瑟现在并不知道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但是仅凭这一点他也能够猜到苏瑜受着神族的庇佑。 　　“灵魂纯粹之人受正统神明的庇佑，是不会，不会喜欢沾染血污之人的。” 　　“你现在若杀了我，斩杀生灵的血气没个十年是消散不了的……” 　　“你忍受得了她对你十年的避讳？” 　　阿莱瑞没说话，他只紧紧握着剑柄，但是却没有再往下刺进去分毫。 　　阿瑟知道，对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现在阿莱瑞杀不了他了。 　　黑发红眸的男人冷着脸色将刺进阿瑟身体里的魔剑取了出来，又施了幻术将他身上的伤口遮掩。 　　除了阿瑟，别人暂时看不出他身上受了伤。 　　“阁下让你久等了，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明明就放在第一层的抽屉里，结果翻翻找找找了这么久。” 　　治愈师出来的时候瞧见阿瑟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还没来得及探究对方便径直起身往一旁的休息室拉着帘子躺下休息了。 　　“这人脾气真坏，怎么说我也是给他治疗了伤的，也不给个好脸色……” 　　阿莱瑞没有理会对方的嘟囔，见对方将魔药拿过来后便接过转身离开了。 　　连个招呼也不打。 　　治愈师见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又抬眼看了一旁帘子后躺着的阿瑟。 　　妈的，真是绝了。 　　刚才走的那位脸更臭。 　　…… 　　苏瑜委托给阿瑟安置住所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在神殿挂名的咸鱼圣女林夏。 　　林夏被苏瑜唤出去教室，听她把今天的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下后大致表示了解了。 　　“明白了，就是你今早来学校时候捡到了个美少年。美少年无家可归，你不忍心想要给他找个地方住对吧？” 　　“不愧是你瑜瑜子，随随便便就能有此奇遇，还要姐妹帮你当助攻刷好感度。” 　　林夏说着嘿嘿笑了笑，用肩膀撞了下苏瑜，一脸的玩味。 　　“你想多了，是他自己……” 　　“不用多说，我懂。你不是海，你只是想给所有男孩子一个家。” 　　“……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到底成不成？” 　　苏瑜伸手将朝着挤眉弄眼的少女往一边扒拉了下，压低了声音这么问了一句。 　　“成成成！我可是圣女，给腾一个房间而已。只要他没杀过生灵，不是魔族血族，这进神殿小事一桩。” 　　“应该没有，我没感知到他身上有什么血腥气。” 　　除了他自己的血之外。 　　“不过柏西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你就把他放到你的地盘就好，尽量别让他们碰面。” 　　林夏听了这话后也没多在意，毕竟柏西本就厌恶外族，其中人族最甚。 　　他连林夏都不怎么喜欢，更别提神殿之外的人了。 　　苏瑜以为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不想她嘱托了林夏让阿瑟和柏西避开，不要见面。 　　却不想神殿之内，有一位比柏西反应更大，更快觉察到了阿瑟的存在。 　　林夏把阿瑟带到神殿的偏院，那里是除神族以外的人居住的地方。 　　一般侍女和侍卫，在神殿侍奉的外族都在那里，和神族之外分开居住。 　　这本该是一件很顺利，也没有违反神殿规矩的事情。 　　可林夏前脚刚把人安置好，主殿那位本该潜心休养的神明后脚便沉着脸色找上了门。 　　“神，神主，您不在主殿好好休养，怎么得空跑我这里来了啊。” 　　少女被对方怒气冲冲的样子给吓得身子一哆嗦，想起了之前被阿尔诺斯一袖子扇飞的遭遇。 　　更怕了。 　　阿尔诺斯眯了眯眼睛，感知到了什么往偏院那边看了过去。 　　“你把什么东西带回神殿了？” 　　“没没没，我没带什么违规物品。是我看上了一个人，就把他带回来当侍从了。” 　　林夏慌忙解释着，生怕解释晚了对方又一袖子呼噜过来了。 　　“拉雅说过我可以自己选侍从的，您放心，这个人没干过什么坏事，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黑发金眸的神明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夏，周身的威压压制着林夏喘不过气来。 　　“荒谬！什么时候不洁之人也算清白了？” 　　林夏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上面去。 　　她这边是人族的居所，她虽是半神却也一直都和人族住一起。 　　这边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不是手刃过生灵之人都可以居住。 　　偏院里也有几个她从拍卖场买回来的低等奴隶，也是身世不幸被糟蹋过的。 　　算是身体上的不洁。 　　可是之前阿尔诺斯虽然不愉，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动过这么大怒气。 　　想到这里林夏咽了咽口水，也知道这个时候反驳阿尔诺斯算是往木仓口上撞。 　　“神主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往主殿那边过去叨扰到您的。” 　　其实阿尔诺斯之所以这般生气，不为别的，而是那人身上有魔剑的气息。 　　那是阿莱瑞的魔气，浓烈到单单是嗅到他就生生作呕。 　　“让他滚。” 　　“神主，这，这不好吧？我这才把人给带进来您就……” 　　“闭嘴。” 　　阿尔诺斯黑着脸，指尖微动，直接便把神剑给凝了出来。 　　神剑泛着冷冽的寒光，映照在他的眉眼之上。 　　“既然你下不了手我帮你动手。” 　　“反正都是不洁之人，斩杀了便斩杀了，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林夏惊了。 　　为什么别的神明都是悲悯世人慈悲心肠，为什么自家这位活的他妈就像是个邪神！ 　　看到阿尔诺斯执着神剑便往偏院那边过去。林夏慌了，快步跑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不让他继续过去。 　　阿尔诺斯最讨厌别人碰他，要不是之前林夏渡神力给他续命。 　　他早就直接将她给扔进池子里去了。 　　“松手！” 　　“您答应我别杀他我就松手！” 　　阿尔诺斯深吸了一口气，磨了磨后槽牙少有耐着性子对林夏解释。 　　“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他只是个不洁之人。” 　　“既然您不喜欢他，我一会儿放他离开不就成了，您也不至于杀了他吧！” 　　“啧，他和阿莱瑞那崽种有接触，我光是闻到那气息就作呕。今日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林夏的力气再大也没办法绊住阿尔诺斯，他扣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提溜着扔到了一边。 　　艹！ 　　见拦不住阿尔诺斯，林夏不得不将苏瑜搬了出来。 　　“神主！阿尔诺斯！给我站住！你要是杀了他苏瑜不会原谅你的！” 　　“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听到苏瑜后阿尔诺斯这才停下脚步皱着眉看了过去。 　　“我的意思是说，这人是苏瑜让我带来安置进神殿的。你要是杀了他，你要怎么给苏瑜交代？” 　　“……你是说他是苏瑜的人？” 　　“唔，算是吧。” 　　听了这话，黑发金眸的神明脸色沉得厉害，周围的威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低了。 　　他握着神剑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骨节也因用力而泛了白。 　　“你是说苏瑜看上了个不洁之人，还让你帮着安置到了老子的眼皮底下？”阿尔诺斯咧了咧嘴角，笑得嗜血又满是恶意。 　　“那他就更该死了。” 第63章 　　阿莱瑞当天去戴蒙那里帮欧文拿魔药，结果上午去的，晚上才给他拿回来。 　　欧文白天的课都上完了，现在拿到这魔药也没用了。 　　他余光瞥到阿莱瑞手边放着的那瓶魔药，走过去拿着看了下。 　　的确是白天他要去拿的那瓶，只是可惜白天上课时候他等到下课都没用上，如今这魔药他也不需要了。 　　“主人，诺亚学院也就这么大，您不会拿个药水迷路到现在了吧？” 　　欧文和阿莱瑞虽然是主仆关系，不过阿莱瑞和那些正统神明不大一样。 　　他对那些等级规矩，繁琐礼节不仅不在意，甚至觉得麻烦。 　　因此欧文名义上算是他的下属，但是两人的相处感觉更像是兄弟。 　　除了谈及特别慎重的事情之外，欧文和阿莱瑞说话的态度很是随意。 　　而阿莱瑞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失礼的。 　　欧文话语里的调侃阿莱瑞不是听不出来，他抱着手臂靠在窗边位置。 　　“心情不好，回了一趟魔界。” 　　“晚上才想起来东西忘拿给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瞬，不过却也对阿莱瑞我行我素的性子见怪不怪了。 　　他抬起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之下那墨绿色的眸子闪了闪。 　　“今天早上时候我就看您脸色不大对，是遇到什么惹你厌恶的神族了吗？” 　　诺亚学院就在神殿旁边位置，前几日里本该被阿莱瑞一剑穿心，回归神树重新换代的阿尔诺斯并没有神魂消散。 　　阿莱瑞当时感知到了，心情并不是很好。 　　魔族本就和神族不对付，既然阿尔诺斯并没有重新换代，那么依对方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很可能会来找阿莱瑞寻仇。 　　欧文猜测了下，别的正统神明可能不会这么冲动地跑到诺亚学院来寻仇。 　　可阿尔诺斯却不一定，他是想到什么便会做什么的随心派。 　　而且白日又是神族力量最盛的时候，阿尔诺斯如果觉察到了阿莱瑞在诺亚学院，没准真的会趁这个时候过来。 　　毕竟当日阿莱瑞也是趁着夜幕，他重伤时候用魔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这两个神明虽然从属性上来看，一个生于光明，一个隐匿于黑暗。 　　但是两人都不算是什么正统神明，尤其是阿尔诺斯，好好一个光明神主成天打打杀杀的，当得比阿莱瑞更像个邪神。 　　欧文虽然没把话挑明了说，不过言下之意却还是很明显。 　　他以为今天阿莱瑞心情不愉是因为在学院碰上了阿尔诺斯。 　　黑发黑眸的神明顿了顿，而后摇了摇头。 　　“不是他。” 　　“是一个堕天使。” 　　“他和苏瑜走得近，苏瑜还给他上药了。我想杀了他，但是又怕手上沾染了血气她不喜欢。” 　　欧文没想到竟然会在学院里碰到堕天使，倒不是说堕天使不能进入王城。 　　只是神族心思一向纯粹，少有背弃神明之人。 　　而且一般出现了背叛神明的堕天使，那是亵渎神明的重罪。他们的主人是不可能将他们留在世间的。 　　“也是，苏瑜受的是阿尔诺斯的庇佑，也算是半个神族，自然是不会喜欢这些血腥气的。” 　　欧文这话刚说完，阿莱瑞视线便冷冷地扫了过来。 　　他一愣，抬起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阿尔诺斯不还没换代吗，苏瑜暂时还是他的神妻。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啊主人。” 　　“不过那个堕天使倒是不值得您烦心。他既然是堕落了神格的神族，那他之前侍奉的神明是绝对容不得这般污点的。” 　　“您现在就算不能如愿杀了他，他的神明也会找到他将他以亵渎神明之罪神罚。您不用太在意这种蝼蚁。” 　　这道理阿莱瑞都懂，只是心里还是不爽罢了。 　　阿尔诺斯没换代成功，苏瑜又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堕天使有接触。 　　一个没杀死，一个杀不了。 　　――这让阿莱瑞很是烦躁。 　　想到这里阿莱瑞眉头紧皱着，思索了一会儿，抬眸瞧见了外面清冷的月光。 　　窗外的树影婆娑，在清风明月之中显得格外静谧。这落在任何人眼里都该是很美好的场景。 　　阿莱瑞也就是随意往窗外一扫，不知觉察到了什么周身威压一沉。 　　连带着树叶也被飒飒抖落了下来。 　　他脸色很冷，如果覆了一层霜雪，长长的睫羽之下原本纯粹的黑眸有魔气凝起。 　　“上次是我大意了，我不该给阿尔诺斯留一口气。” 　　“我应该直接割断他的脖子。” 　　“……这个时候您说这些干什么？战术总结吗？” 　　男人薄唇微启，光影之中他西眉眼也沉。 　　“不，我觉得我今夜可以再去一次神殿，再趁他重伤杀了他。” 　　“……您以为您这一次还能像第一次那么成功？” 　　欧文有时候真的觉得阿莱瑞要不是实力足够强，下面各方魔族领主早就造反成功了。 　　“我知道这次不好得手了。” 　　阿莱瑞面无表情地这么说道，要不是那双眸子流转着瑰丽的红，可能没人会觉得他在生气。 　　“但是我感知到苏瑜在往神殿那边过去了。” 　　“我一想到她这么急匆匆赶过去的为了和阿尔诺斯那杂碎见面，我就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 　　欧文一怔，也试着放开魔气去感知了下学院周围。 　　还真觉察到了苏瑜出了宿舍正在往神殿那边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阿莱瑞最终还是没沉住气直接凝了魔剑冷着脸往外面走去。 　　“主人，您冷静。您现在去了落不到什么好……” 　　欧文连忙上前制止他，试图拦住他不让他往神殿那边过去。 　　然而阿莱瑞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抬手用剑背将欧文往墙边带去。 　　力道不算大，可欧文还是被狠狠撞到了墙角。 　　阿莱瑞提着魔剑，窗外的魔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召唤了过来。 　　此时扇动着翅膀，将四周带起阵阵飓风，让欧文都睁不开眼。 　　等到风稍微停了些，欧文这才眯着眼睛看向了窗外。 　　黑发红眸的神明踩在巨龙背脊之上，那把玄黑的魔剑萦绕着魔气，拂起了他额前的头发。 　　“咳咳，神殿内外那么多神族，他们的神力都对您有一定的侵蚀作用！您这个时候过去基本上等于送人头！” 　　阿莱瑞的眉眼映照着月色，森然又冷冽。 　　“要是她今夜上了阿尔诺斯那杂碎的床榻，我就屠了神殿内外乃至整座王城。” 　　“要是我失手了也无所谓……” 　　“左右不过换代而已。” 　　…… 　　苏瑜半夜睡得正香甜，林夏便托了风精灵将她从床上给火急火燎地唤了起来。 　　她本身其实是有些起床气的，然而这一次这起床气还没有来，便被风精灵给捎带的消息给吓都没了。 　　神殿是专门有一处是收留流浪人和外族人的，在他们寻求到谋生之技之前是可以一直待在那里。 　　“阿瑟安置到神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为什么阿尔诺斯要杀了他？” 　　风精灵托着苏瑜轻手轻脚往窗外方向飞去，在看到拉曼还在睡梦之中没被吵醒之后。 　　它这才放低了声音回答。 　　“不知道，圣女好像说是神主以为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他可能误会了，以为阿瑟是你小情人。” 　　“……艹，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瑜少有的爆了粗口，她深吸了一口气，催促着风精灵快一点往神殿那边过去。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的确是好心办了坏事。 　　而且还是一条人命。 　　想到这里苏瑜更是头疼了。 　　她踩在风精灵身上，在高速之中尽量保持着平衡。 　　诺亚学院距离神殿并不算远，风精灵托着苏瑜很快便抵达了神殿门口位置。 　　不过她为了节省时间并没有打算直接走正门，而是让风精灵越过高墙径直往里面飞去。 　　神殿的结界对她是敞开的，所以苏瑜不会受到丝毫阻拦。 　　风精灵刚跃过高墙过去，苏瑜便感到一片巨大的阴影从自己头顶上落了下来。 　　一下子遮掩住了天上所有的月光。 　　苏瑜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她身下的风精灵身子一抖，差点儿把她给从半空之中摔到了地上。 　　“别怕别怕，有我在。” 　　她柔声安抚着风精灵，伸手轻轻地碰触了下它的脑袋。 　　在风精灵勉强不再颤抖了之后，她这才抬头往上面看了过去。 　　苏瑜并不是第一次见魔龙，之前王城外的时候便看到过一次。 　　不过眼前这一只要比之前那身型还要大上一倍，哪怕还没有散发出杀意，那周身威压和魔气都要更甚。 　　而让苏瑜最在意的却并不是这头巨大的黑色魔龙，而是它头顶之上站着的那个黑发红眸的男人。 　　阿莱瑞其实早就觉察到了苏瑜就在下半空位置，他并没有理会。 　　只在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这才抱着手臂垂眸，毫不避讳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苏瑜。 　　苏瑜微皱了皱眉，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阿莱瑞有些不适应。 　　他此时周身似乎全然蒙上了霜雪，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前面就是神殿，显然对方要去的也是那里。 　　苏瑜和他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阿莱瑞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刚才只是为了照顾苏瑜的速度。 　　这个时候魔龙扇动着翅膀，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今夜我会杀了阿尔诺斯。” 　　男人终于开了口，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这么沉声对苏瑜说道。 　　“你最好不要跟过来……”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被我砍断头颅的话。” 第64章 　　阿瑟受的伤是魔剑引起的。 　　这是神器，除非有神明给他治疗，否则是永远也治愈不了的。 　　他虽然一向习惯了依靠疼痛来保持意识的清醒，可还是被阿莱瑞霸道的魔气给疼得浑身颤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许久这才勉强适应了这疼痛。 　　阿瑟没想到苏瑜说的帮他安置住所的朋友，竟然是神殿的圣女。 　　尽管有些冒险，不过他并非阿尔诺斯的神眷者，阿尔诺斯的神力对他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今日身上的咒纹引起的魔气已经在侵蚀身体了，看来尤利塞斯快要陷入长眠了。 　　这几日如果他不赶快想办法将苏瑜带去夜殿的话，可能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阿瑟薄唇微抿，他努力强迫自己赶紧睡下去，想让自己尽快恢复体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眼睛刚闭上，便感觉到了苏瑜的气息在往他这边过来。 　　阿瑟身子一僵，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紧张什么。 　　他尽量将自己的气息放得平缓，保持着已经睡着了的状态。 　　可那气息越往这边靠近，阿瑟便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尽管这个气息和苏瑜的一般无二，如今在靠近的这个气息却要比苏瑜更加强烈灼热。 　　非要来形容的话，苏瑜的气息是春日轻风，带着点儿料峭的寒意。 　　然而这个气息则是骄阳似火，滚烫灼热得压制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阿瑟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刚顺便转身过去往门口位置看去的时候。 　　一把长剑直直往他枕边位置刺了过来要不是他反应快，这剑便直接贯穿了他的头颅。 　　这个时候阿瑟才真正看清楚了那把长剑周身萦绕的金色神力。 　　他的头发丝还没碰到剑，光是感受到剑气便给削断了。 　　阿瑟认识这把剑。 　　他身子僵硬着，逼着自己抬头和阿尔诺斯对视。 　　“光明神主，不知我何处冒犯了您？” 　　黑发金眸的神明刚才那一剑是留手的，在他感知到了对方不是人族，而是堕天使的时候。 　　因为是神族之人，阿尔诺斯并没有那般狠心直接下手。 　　阿尔诺斯手握着剑柄，将刺入枕头的剑拔了出来。 　　他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下脸色苍白的阿瑟。 　　在确认了对方和阿莱瑞没什么契约关系后，阿尔诺斯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他凝了神力，霸道的在阿瑟体内探知了一遍。 　　“啧，花神的狗？” 　　阿尔诺斯是正统神明之主，熟悉所有正统神明的神力纹路。 　　他只是稍微这么感知了下，便知晓了阿瑟的前主的谁。 　　“我想起来了，两百年前时候我好像在她身边看到过你。当时你好像不到百年便展了六翼，花神那女人炫当着众神的面炫耀了好几年，听得老子耳朵都起茧子了。” 　　阿尔诺斯不怎么记事，但是能够让他记得住的要么很重要，要么就是听得次数多了。 　　很显然，阿瑟则是后者。 　　说到这里他看着对方在他的神殿之内也隐藏着原形。 　　而后又想起了对方和苏瑜还有接触，阿尔诺斯很是不满。 　　他手腕一动，用神剑重重挥下砸在了啊瑟的背脊之上。 　　只用了剑背但是所造成的伤害却并不轻。 　　阿瑟疼得从床上摔倒在了地上，与之同时，一直隐藏着的羽翼骤然展开。 　　黑色的羽翼如同鸦羽，又似乌云阴沉。 　　在这光洁神圣的殿堂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花神供奉给神殿的花叶还算入眼，我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解释。” 　　阿尔诺斯用神剑抵在阿瑟的脖颈之上。 　　“是你勾引的苏瑜，还是苏瑜先喜欢的你？” 　　“……如果我说是我勾引的苏瑜，你会放了我吗？” 　　“不会。” 　　阿瑟沉默了一瞬，薄唇微启，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那是苏瑜就喜欢我这种呢？” 　　黑发金眸的神明咧嘴笑了笑，手中的神剑神力凝得更甚。 　　“那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把你的神魂打散，让你永生永世都入不了黄泉轮回。” 　　遇到一个疯子不可怕。 　　就怕遇到一个偏执疯狂还毫不讲理的疯子。 　　――阿瑟突然觉得阿莱瑞还算好的，他至少听得懂人话。 　　阿瑟虽然不知道苏瑜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但是两者光是气息相同便能够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匪浅。 　　就拿神族这样占有欲极强且有感情洁癖的种族来说，他和苏瑜沾染了关系，阿尔诺斯肯定不会放过他。 　　大约是知道无力回天了，黑发蓝眸的男人并没有挣扎试图逃跑。 　　他的神情很平静，在看到那把神剑再次凝上了神力往他心脏落的时候。 　　阿瑟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想起了自己堕落神格之时花神的嫌恶。 　　想起了逃离神殿时候的落魄狼狈，还想起了尤利塞斯看向自己时候眼神的怜悯施舍。 　　是尤利塞斯救了他，却又永久的囚禁了他。 　　他依靠着尤利塞斯的咒纹保持清醒，苟延残喘，同样的也永远失去了自由，成为了邪神的宠物。 　　生于光明，陨于黑暗。 　　阿瑟勾唇嘲讽地笑了，大约是阿尔诺斯的气息和苏瑜太过相似，他指尖微动，不自觉碰触到了腰腹的伤。 　　那里是所有冰冷之中唯一有过温热。 　　然而他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主殿那边先骤然落下了震慑神殿内外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强大到让众人战栗的魔气。 　　“阿、莱、瑞！” 　　阿尔诺斯脸色沉得厉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阿莱瑞这三个字。 　　他将手中的神剑从阿瑟身上移开，近乎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阿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起身往外面一看。 　　一头巨大的黑色魔龙傲然立于神殿之内，翅膀展开，将月光全然遮蔽。 　　黑发金眸的神明周身是太阳般耀眼的神光，神剑也附着这般光亮。 　　竟生生将夜幕照成了白昼一般。 　　“我倒是小瞧你了，竟然还敢撞开结界进神殿……” 　　阿尔诺斯冷声这么说着，周围感知到他召唤的神族展开羽翼飞了过来。 　　他的身后是成百上千的神族，手持弓羽神器，身穿银白盔甲。 　　柏西和伽尔这类四翼以上的天使在最前面，天马驼着人族魔导师而来。 　　在阿尔诺斯没有下达命令之前，他们全都在他身后候命。 　　那威压似山海翻腾，压制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原本打算让你多苟延残喘几日，等伤完全好了再来取你狗命。” 　　“没想到你倒上赶着来送死。” 　　阿莱瑞踩在魔龙之上，魔剑悬空在他身旁。凛冽的剑光泛着血光，上面满是戾气。 　　“神魂不全，重伤未愈。” 　　“阿尔诺斯，就凭你这残破的神躯还想要我的命？” 　　“可笑至极！” 　　他抬起手，将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放在了魔剑的剑柄之上。 　　手腕一动，魔气生生往阿尔诺斯面门逼了过去。 　　阿尔诺斯侧身避开，一道剑光又如破云而出一般狠狠朝着他头顶刺了过来。 　　他眯着眼睛，用神剑生生挡住了阿莱瑞这一击。 　　神剑和魔剑相撞时候带起的剑气将周围的树木和亭子一并吹倒在了地上，柏西和伽尔他们被这剑气逼到了后面。 　　暂时想要靠近都无能为力。 　　两人在半空之上，刀光剑影，快得连身形都没办法捕捉到。 　　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苏瑜这才循着震耳欲聋的声响赶到了偏院这边。 　　“苏瑜。” 　　金发的天使一下子便瞧见了苏瑜的身影。他微微一怔，连忙下来用羽翼将她护住在身后。 　　“你怎么来神殿了？阿莱瑞不知道发什么疯半夜杀到了神殿，现在神主正在和他交手。” 　　“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离开回学院待着。” 　　苏瑜眯着眼睛看向半空之上只能看到残影的两人。 　　她神情凝重，没有立刻离开。 　　“阿尔诺斯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和阿莱瑞对上有多少胜算？” 　　柏西沉默了一瞬，他不想和苏瑜说谎，半晌涩声开了口。 　　“……胜算不大。” 　　这才刚过了几日，阿尔诺斯当时是被魔剑穿了心，至少也要个数月才能恢复。 　　这个速度还是在神魂完全的情况下。 　　“如果我们能够靠近的话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只是阿莱瑞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已经用魔龙的魔气将我们隔开了。” 　　“所以是毫无办法了吗？” 　　“有一个。” 　　柏西不忍苏瑜的身上沾染血气，可这个时候的确太紧急了。 　　他声音放低了些，用羽翼将她牢牢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手上还有魔王的半颗心脏。” 　　“我很想为你代劳，让你避免沾染他的魔血。可是阿莱瑞的力量太强大了，只有神主和你能压制住上面的魔气。” 　　“我做不到。” 　　在阿莱瑞闯神殿之前，欧文考虑到的是阿尔诺斯手中还有阿莱瑞半颗心脏。 　　他觉得哪怕阿尔诺斯身上有伤，阿莱瑞这个时候闯过去也是送人头。 　　如今这心脏并不在阿尔诺斯手中。 　　那么此时阿尔诺斯重伤痊愈又神魂不全，在夜幕时分自然不是阿莱瑞的对手。 　　也就是说，阿尔诺斯会死。 　　说不上是对阿尔诺斯有好感还是因为互为半身而互相影响，苏瑜不希望他死，不希望他换代。 　　他之前怕阿莱瑞得知她是自己半身，而会来寻仇报复时候给她的那半颗心脏凝成的红宝石。 　　当时阿尔诺斯将上面覆盖了他的神力，说是这样即使随时带在身上阿莱瑞也觉察不到。 　　苏瑜心下因为听到会沾染上阿莱瑞的血而有一瞬的犹豫。 　　不过只是一瞬，她将那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 　　“没事，我不是神族。” 　　“而且只是沾染点儿血而已，我没那么娇气。” 　　她这么说着，这才将一直放在储物戒指里的那颗红宝石取了出来。 　　尽管上面为了掩盖魔气而覆盖上了阿尔诺斯的神力，此时距离这般近，还是能有所觉察。 　　可还没来得及感应。 　　半空之上的神明的心脏在苏瑜凝上神力缠上那颗红宝石的瞬间抽疼得厉害，连剑都险些没拿稳。 　　他往神力波动的地方一看，瞧见苏瑜的身影后瞳孔一缩。 　　只一瞬的破绽便被阿尔诺斯抓住了。阿尔诺斯毫不留情的将神剑朝着他刺了过来，好在阿莱瑞反应快，避开了致命一击。 　　但是他的肩膀却还是被剑贯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肩膀淌到了指尖。 　　此时阿莱瑞脸色苍白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中了一剑还是什么，他那双红色的眼眸慢慢褪去了色泽。 　　他没有再向阿尔诺斯攻击，身后黑色羽翼缓缓展开，最后落在了距离苏瑜一步之远的位置。 　　阿莱瑞猝不及防往下落去，阿尔诺斯看到了立刻跟着落了下去。 　　他站在苏瑜前面，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后。 　　“为什么……” 　　阿莱瑞没有将视线往阿尔诺斯身上落去分毫，他垂眸直勾勾注视着手拿着他半颗心脏的苏瑜。 　　这时候明明已经没有用力了，可他却觉得比刚才还要疼。 　　“你能压制我，你不是他的神妻，你是神明。” 　　“既然你不是他的神妻，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他这么说着，身后的羽翼微弱地颤抖了下，颤颤巍巍好似要抖落什么脏污一般难受。 　　阿莱瑞只是声音虚弱了些，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是苏瑜却觉得他在哭，她似乎隐约听到了细碎的哽咽，连尾音都在颤抖。 　　“……我并不想要伤害你。” 　　“是你先动的手，你想杀他。” 　　“所以你就护着他？” 　　苏瑜沉默了许久，在看到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偏执想要寻求一个答案的时候 　　她睫羽微动，最后微微颔首。 　　阿莱瑞薄唇微抿，这才将视线从苏瑜身上移开，冷冷落在了阿尔诺斯身上。 　　他羽翼骤然展开，魔剑竟凝上了神魂。 　　蓄力如满盈的弓箭猛地朝着黑发金眸的神明心脏处刺去。 　　附上神魂的神器，只要瞄准了目标便不会松开。 　　必须见血才能收回。 　　阿尔诺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疯，竟然祭了一半神魂只为了让他殒命。 　　这么近的距离他躲不了。 　　“阿尔诺斯！” 　　互为半身近乎异体同心，这一击的杀伤力苏瑜也从阿尔诺斯的神力反应之中觉察到了。 　　她的身体比脑子更先动，上前一步将他给抱住护在了怀里。 　　剑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殷红的血滚烫，洒在了苏瑜的脸颊，却也不是她的。 　　她睫羽一动，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后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 　　――阿莱瑞挡在了她的面前，生生承了这一剑。 　　“阿莱瑞……” 　　“不要碰我！” 　　黑发黑眸的神明用力拍开了苏瑜的手，他用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又忍着疼痛将身体里的魔剑拔了出来。 　　那殷红的血流了一地，淌在了神殿之上。 　　阿莱瑞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闪现过很多细碎的片段，那是他之前封存了很久的记忆。 　　之前的梦境破碎，一点一点在看到苏瑜的时候拼凑出了完整的画面。 　　“你又为了外人伤我，你又伤我……” 　　他眼尾泛红，血迹斑斑在他白皙的面上染上妖冶之色。 　　“千年前你为了人族伤我，现在你又为了这个杂碎伤我！” 　　“你护人族，你说那是你的母族，然后你用石中剑刺穿了我的心脏。” 　　“可是他呢，为什么你要护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苏瑜被对方通红的眼眶和混乱的言语给惊愕到了，她手拿着那颗红色的宝石。 　　突然之间觉得滚烫至极。 　　【你占据了我猫的躯体，所以你得做我的猫，代替它一直陪着我。】 　　【可是猫的寿命好像只有十几年，看来我还是得找个我合心意的爱人，一直陪着我。】 　　【……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百年之后有轮回，神明不灭。我能陪你永生。】 第65章 　　说实话，在阿莱瑞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拿着魔剑踩着魔龙离开之后许久苏瑜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她看着手中由阿莱瑞那半颗心脏凝成了的红宝石，上面有金色的神光萦绕。 　　同时又因为阿莱瑞的魔力波动剧烈而滚烫不已。 　　苏瑜没有松开，直到手指被烫得泛红才从这炽热的痛楚之中找回了些清明意识。 　　阿莱瑞那一剑是对着阿尔诺斯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苏瑜本能上前去帮着对方挡了。 　　他一急之下用魔力覆盖缠绕着魔剑的剑柄，生生往自己这边抽了回来。 　　魔剑见血才会停止攻击，他那一剑很是霸道，近乎凝了他大半神魂上去。 　　阿莱瑞收不回，又怕伤了苏瑜，这才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让那魔剑直直入了自己的血肉。 　　他的记忆被封存了一部分，这是他从千百年前就知道的事情。 　　阿莱瑞隐约记得这是他自己封存的。 　　他记得好像那段记忆一想起就会让他难受得厉害，但是想忘又忘不了，反而心口疼得厉害。 　　于是他用禁术把它给封了。 　　在和苏瑜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阿莱瑞便混混沌沌做了好些梦。 　　梦到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是他从深渊里出来了。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他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睡了很久。也很惬意。 　　只是一直看不清梦里抱着自己的那个少女的脸。 　　然而这一次看清了，却是以这样残忍的情形之下看清的。 　　夜色朦胧，四周都是让他厌恶的神族的气息。她就站在那个六翼天使的旁边，用神力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伤了他，只为了保护另一个神明。 　　不知道是因为和阿尔诺斯交手时候消耗了太多魔力而导致了封印松动，还是因为苏瑜压制了他的心脏时候那熟悉的痛楚。 　　让他想起来了一切。 　　阿莱瑞很生气，很愤怒。 　　然而他觉得身上的伤口远没有他看到苏瑜站在阿尔诺斯身旁，感知到两人一般无二的神格和气息时候更让他痛楚。 　　明明她之前宁愿百年身死也不愿接受他的神格，与他永生。 　　明明她说自己最讨厌失去自由，成为神明的附庸。 　　明明她也不喜欢神明…… 　　可是她如今却接受了另一个神明的神格传承，还是一个曾用神剑贯穿他心脏的混蛋！ 　　阿莱瑞心中所想苏瑜毫不知情，她只是看着对方红着眼眶死死注视着自己。 　　那神情满是戾气，却又没有杀意。 　　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注视着她，恨不得将她嚼碎揉进血肉之中。 　　苏瑜以为他会动手，会因为她伤了他而愤怒报复。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看了她和阿尔诺斯一眼便忍着疼痛踩着魔龙离开了神殿。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心灰意冷。 　　就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苏瑜看着阿莱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后，低头沉默地盯着不远处的地面上的大片血迹。 　　准确来说血流都快成了条小河，从上面往下慢慢淌了一些在台阶。 　　神族之人讨厌血污，更是厌恶魔气。 　　而阿莱瑞是魔神，他的气息，他的血迹无疑是他们最抵触的。 　　柏西他们没有人主动上去清理那处血污，而部分侍卫终究是人族，他们受不住这样强大的魔气。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当是今夜神殿收留我的报答，请允许我来帮你们清理这些魔血。” 　　一直在里屋没有出来的阿瑟苍白着脸色推门这么对阿尔诺斯说道，但是视线却是落在苏瑜身上的。 　　大约是神族之人对神明心里存了些本能的敬畏。 　　即使阿瑟如今是堕天使，在得知了苏瑜是身承神格的神明后，他会不自觉将之前的阴郁冷漠收敛。 　　露出了少有的恭敬温顺。 　　阿瑟抬眸看向苏瑜，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和他此时苍白的脸色相互映衬。 　　阿尔诺斯微皱着眉，循声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随你。” 　　他之前是对阿瑟起了杀心，如今这事情闹得这么大，阿尔诺斯反而没心情管他。 　　再加上苏瑜在这里，他也不好打打杀杀，沾染血气了。 　　阿尔诺斯脾气差都是神族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阿瑟并没有将对方这冷淡的态度放心上。 　　他和其他神族不一样，神格堕落，尽管依旧厌恶魔气和魔血。 　　但是他即使碰触了，只要不是侵蚀体内，他都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更不会像柏西之前沾染上一点在羽翼上便浑身无力。 　　阿瑟垂眸，弯腰凝了神力准备清理地上的魔血。 　　苏瑜的手却先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 　　“我来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受得厉害。 　　明明什么也没想起来，但是脑子里全是阿莱瑞那泛红的眼尾，通红的眼眶，还有浑身是血的画面。 　　苏瑜虽有神格，本质上却是人族。 　　她并不畏惧魔血和魔气。 　　阿瑟指尖微动，冰蓝色的眸子对上了苏瑜的眉眼。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阿尔诺斯先沉了脸色。 　　“你不许碰！” 　　黑发金眸的神明一如既往的霸道，他用神剑将阿瑟的手从苏瑜手中挑开。 　　“你不许碰他！也不准碰阿莱瑞那崽种的血！” 　　阿尔诺斯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旁柏西递过来的白绸缎使劲擦拭着苏瑜刚才碰触了阿瑟的手。 　　“脏死了！” 　　那赤裸裸的嫌恶毫无遮掩，黑发蓝眸的天使沉了几分眼色。 　　他手腕处的温热还残留些许，他低头不动声色的用指腹摩挲了下那片肌肤。 　　然而只是一瞬，阿瑟像是被烫灼了一般将手收了回来。 　　阿尔诺斯说得对。 　　他太脏了，不该有丝毫肖想。 　　苏瑜睫羽微动，也没挣开，任由阿尔诺斯擦拭着自己的手。 　　半晌，她的目光慢慢往地上的血污上落。 　　“……他会死吗？” 　　阿尔诺斯手上动作一顿，俊美的脸上带着戾气，垂眸用杀人似的眼神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关心他死活做什么？今夜你若没来，死在他剑下的就是我。”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和之前阿莱瑞说的话一个意思――你为什么要关心（护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不是不相……” 　　这句话近乎脱口而出，连脑子都没过。 　　然而意识到了什么，后半句话苏瑜并没有说完。 　　是啊，他们也就见了一两次面。 　　的确不算是什么相干的人。 　　阿尔诺斯五感敏锐。 　　即使苏瑜说得再小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连带着她最后没说完的话也能猜到。 　　“你就那么喜欢那只野猫？”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金色的眸子透着怒火。 　　“你要是真的想养什么宠物完全可以来找我。我这里的神兽应有尽有，独角兽，天马还有凤凰，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送来任你挑选。” 　　“但是那只野猫不行。” 　　“阿莱瑞受得是凝了自己神魂的魔剑，看着伤得重。但是他的神魂入了他的身体便会自动融合，死不了。” 　　阿尔诺斯说着将苏瑜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曾被阿莱瑞用魔剑贯穿。 　　隔着薄薄的衣料，苏瑜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 　　“他也曾险些杀死我。” 　　“刚才他伤得远没有穿透我心脏的那一剑重。” 　　他很难受，尤其是在觉察到了阿莱瑞可能前世和苏瑜有一段的时候。 　　他觉得心脏疼得都要喘不过气了。 　　“苏瑜，你是我的半身。难道我就不值得你心疼吗？” 　　神明带着从没有过的祈求和悲伤，将自己的头向着一个人族少女低了下来。 　　仿若两人换了身份，高高在上的神明变成了对方，而他则成了神明最忠诚的信徒。 　　苏瑜还从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阿尔诺斯，在她的印象里对方永远都是那个耀眼如太阳的光明神。 　　所有人都该仰视他，他受着万人的顶礼膜拜和众神的敬畏。 　　而不是用这样卑微的姿态渴求一个人族的垂怜。 　　“……抱歉，阿尔诺斯。” 　　“我刚才思绪有点儿乱，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阿尔诺斯直勾勾地盯着苏瑜，确认了她脸上动摇的情绪消退了许多后，心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他骨节分明的手试探着轻轻碰触了下苏瑜的手背，她并没有躲开。 　　阿尔诺斯这才动了手指，将苏瑜的手紧紧握住。 　　“……苏瑜，我的神力消耗得很厉害。” 　　阿尔诺斯用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的手背，酥酥麻麻，带着点儿暧昧撩拨。 　　这暗示很隐晦。 　　苏瑜之前算有过一次经验，自然听懂了阿尔诺斯的言外之意。 　　她身子一僵，显然对那种事情还是有些适应不能。 　　苏瑜也不知道自己在拘谨什么，唇不自觉抿了下。很细微的一个小动作，却被阿尔诺斯看得分明。 　　阿尔诺斯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苏瑜的腰上，喉结滚了滚，红着耳根垂眸沉声说道。 　　“你放心，我浑身也没什么力气。不会做其他多余的事情的。” 　　苏瑜并没有立刻答应，但是她的态度是有些松动的。 　　毕竟在阿尔诺斯碰触到她的时候，她能清晰探知到他身体的虚弱。 　　“……只能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瑜这才艰难做了妥协。 　　她说的只是一次亲吻，但是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却生了歧义。 　　金发的天使眼眸闪了闪，他的羽翼微颤。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垂着眉眼克制着自己不往苏瑜他们那边看。 　　阿尔诺斯自然留意到了柏西的反应，他扯了扯嘴角，眉眼里带了些嘲讽意味。 　　然而落在苏瑜身上，那视线又变得柔和起来。 　　“我伤的太重了，一次的话可能后半夜撑不住。” 　　“……两次。” 　　“三次？” 　　“……那撑不住的就是我了。” 第66章 　　伽尔对苏瑜的喜爱大多只是因为她身上有阿尔诺斯的神魂和神格，他是阿尔诺斯的神眷者，所以会产生些亲近感。 　　在看到阿尔诺斯好像伤得很严重，像是没骨头似的往苏瑜身上靠。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往主殿那边过去了，他也没太多反应。 　　倒是一旁金发的天使脸色沉的厉害，连周围气压都低了好些。 　　伽尔被这骤然的寒气给冷到了，缩着脖子往旁边挪了些。 　　“柏西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大好的样子，是不小心沾染上了魔血吗？” 　　“……没有。” 　　柏西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血腥气息让他脸色又沉了一分。 　　“这里魔气太重了，可能一时半会儿不适应。” 　　“能不重吗？光是那头魔龙的气息就让我难受得要死，更别提那魔神了……” 　　说到这里伽尔视线微顿，余光瞥到了黑发蓝眸的天使。 　　准确来说是瞥到了他身后黑色的六翼。 　　他微微皱了皱眉，比之前看见了阿莱瑞时候还要排斥。 　　神族厌恶魔族和血族，但更排斥本族之人的堕落。 　　――这是不仅是不洁，更是不祥。 　　看出了伽尔的不愉，金发的天使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沐浴清洗下好好睡一觉吧。” 　　这里血气和魔气，乃至打斗时候残留的戾气都很重。伽尔待在这里也很不适应。 　　他听到柏西这话后下意识点头准备离开，一会儿王城的魔导师会过来净化这里的魔气。 　　可伽尔刚展开羽翼，看向柏西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柏西，你不跟我一起离开吗？” 　　“你先走吧，这里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 　　柏西说得隐晦，视线凉凉的往阿瑟身上落去。 　　伽尔看到了，也明白了对方说的没处理完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于是他也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展开羽翼飞离了这里。 　　伽尔走后，偏院这里只剩下了柏西和阿瑟两人。 　　同样的六翼天使，可一个处于光明庇佑之下，一个却隐匿深渊黑暗之中。 　　月色凉薄，四周带着血腥气息。 　　阿瑟抬眸这才和对方光明正大地对视着，那冰蓝色的眸子里没什么生气，平静一如湖面无波。 　　“你放心，我清理了这些魔血便会离开。” 　　“我不是傻子，不会待在白日等阿尔诺斯斩杀。” 　　阿瑟黑色的羽翼动了下。 　　在夜色之中一如浓墨，月光落下，这才有些色泽。 　　金发的天使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同时也感知到了他身上被魔剑贯穿的伤口。 　　“你身上有伤，是阿莱瑞的魔剑伤的。” 　　“那你如今就算离开了，过不了几日也还是会被魔气侵蚀而死。” 　　“大天使长，你是在担心我吗？” 　　阿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在看到对方那洁白无瑕的羽翼的时候，眼眸里有什么情绪晦暗。 　　“像你这样出身清高的神族，最好还是不要和我这种不洁的人待在一起。更不要对我产生什么不必要的同情心，免得被我们也拽下深渊。” 　　“这些难道你的神明没有与你说过吗？” 　　大约是堕于深渊泥泞之中过，阿瑟对像柏西这样圣洁的神族因为自卑免不得会冷嘲热讽起来。 　　“我没有同情你。像你这样坚守不住本心，堕落神格之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柏西面上没有丝毫情绪，那双紫罗兰的眸子也冷。 　　“你的伤是被魔剑所伤，你想要活命只得依附于神明，借用神明的神力治疗。” 　　“所以在你离开之前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苏瑜身上。不然你会生不如死到后悔当初阿莱瑞那一剑，没有直接将你的心脏贯穿。” 　　如果不是担心可能会被阿瑟影响堕落神格，柏西可能会动手结束他的生命。 　　哪怕他会因为沾染上鲜血而躺在床上数月。 　　阿瑟嘴角的讥笑收敛了几分，俊美的脸上宛若霜雪覆盖，映照着这月色清冷。 　　让人脊背发凉。 　　“你会说出这般戾气的话，还真让人惊讶。” 　　“要不是你身后的羽翼尚未沾染分毫污秽，我都要以为你和我是同类了。” 　　柏西薄唇微抿，并没有回应对方这话。 　　他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羽翼展开，转身准备离开。 　　“苏瑜是神明吧。” 　　身后的堕天使语调微扬，听着有些笑意，然而全然冷意。 　　“刚才阿尔诺斯说苏瑜是他的半身。那既如此，她不是半神而是神明。” 　　“所以柏西，阿尔诺斯是你的神主，你也该以同等的标准侍奉苏瑜。” 　　金发的天使沉默了一瞬。 　　他没有离开，在听到对方这段莫名其妙的话皱着眉回头，不耐地看了过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瑟见他情绪有所波动，他勾唇笑了，眉眼之中却没有半分柔和。 　　他身后黑色的羽翼缓缓展开，和柏西的纯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想说什么？难道不是该问你想做什么吗？” 　　他歪了歪头，同一种无辜又疑惑地语气说道。 　　“柏西，你喜欢她吧。” 　　“你喜欢苏瑜对吗？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金发的天使瞳孔一缩。 　　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心因为这句话竟生生漏跳了一拍。 　　阿瑟笑得更肆意开怀了，他轻巧如羽绒般飞到了柏西的面前。 　　黑色的羽翼近乎和夜色相融，只他那双眸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而亮的出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因为她产生了欲望而变成了男人对吗？” 　　柏西脸色煞白，不知道是因为被猜中了心事，还是因为在对方靠近的时候而下意识想要退后逃避。 　　阿瑟像是早就觉察到了他的动作，先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这个不洁之人，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不洁？你现在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吗？” 　　他手上的力道不大却让对方无法挣脱。 　　阿瑟直勾勾盯着柏西的眼睛。那紫罗兰般的眸子澄澈，里面的情绪却慌乱不已。 　　“我名瑟约，你该听过我的名讳。” 　　“我的先主，是掌千万花草生长的花神。” 　　“你就是那个因为玷污花神，被驱逐神界的六翼天使？！” 　　阿瑟神情沉得厉害，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柏西疼得直皱眉。 　　“我并未玷污过她，是她爱上了我。” 　　“可我对她只有主仆之情，并无非分之想。” 　　他的眼睛少有的有了情绪，里面全然是恨意和怒火。 　　“她受不了拒绝，不择手段到竟用了血族情魂香引诱我，占有我。” 　　“我没有碰她，自始至终都没有。” 　　“最后我受不了折磨推开了她跳进了深渊，引了魔气压制了情欲，却也堕落了神格。” 　　金发的天使怔住了，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他看着对方冰冷的眼眸，喉结微滚，哑声开了口。 　　“……可是花神说是你试图亵渎神明，被她发现了念在你主仆一场留你一命，这才将你驱逐了神界。” 　　阿瑟笑了，却比哭了还难看。 　　月色沉沉，夜风凉薄，全然没有他曾经全然献上忠诚的神明来得让人心寒。 　　“我和你同为六翼，你应该感受得到，我并未说半句谎话。” 　　“你难道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为什么神明想要我们，我们便该无条件献上全部身心乃至灵魂。” 　　“可为什么我们爱上神明就是亵渎？” 　　柏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对上他眉眼的偏执后，却将一切反驳的话全然咽了下去。 　　半晌，他睫羽微动，闷闷开了口。 　　“可是我们是神明的附庸，没有他们便没有我们，他们给予我们神力……我们不该对他们心生邪念。” 　　“你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谁给你自己听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柏西一抬眸，便瞥到了对方唇角凉薄的弧度。 　　瑟约视线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柏西，承认爱上了自己的神明是一件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不是，我只是敬畏，对，我只是因为她是神主的半身而对她产生的敬畏！” 　　在柏西的认知里，觊觎神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是会堕落成不洁的原罪。他从未尝过情爱滋味，在瑟约的逼问之下脑子也混沌慌乱。 　　“我亲近她是因为她身上的神力，是因为她身上的气息……” 　　“不，你爱她。” 　　“你对她有欲望，你想要占有她！就像阿尔诺斯今夜想要占有她一样！” 　　阿瑟从未有过情绪这样激烈的时候，他看向迷惘慌乱的柏西，就像是看到之前在深渊之中堕落沉沦的自己。 　　他扣住他的手腕，一步一步逼迫着柏西正视自己的感情。 　　“你难道就打算一直站在阿尔诺斯身旁注视着苏瑜的身影吗？你甚至连碰触，连亲吻都不能，你甘心吗？” 　　“在陷入无尽的深渊之前，你该正视自身的欲望。” 　　黑发蓝眸的天使冷冷地注视柏西。 　　明明两人身高相当，可偏偏让人觉得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承认吧柏西……” 　　“你觊觎着你的神明。” 第67章 　　瑟约其实并不打算与一个未陷深渊的神族说这些的，只是柏西眼里的偏执和话语之中的戾气太重。 　　让他想起了自己。 　　阿尔诺斯对苏瑜的占有欲强得可怕，只不过他身上沾染了些苏瑜的气息，对方便能够提着神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他斩杀。 　　更别提未尝欲望，连爱慕都掩饰不了的柏西了。 　　如果他的感情表现得太露骨的话，阿尔诺斯一定会将他留在神殿。 　　以纯洁之身被驱逐出了神殿还算好的，怕就怕因为无人引导而走到偏执入了魔的境地。 　　到时候孤立无援，不是被斩杀便是被当作污秽驱逐。 　　――落得和他如今依附邪神的凄惨下场。 　　瑟约也曾经一腔热血，虔诚真挚地对待过自己的神明。 　　可最后呢？她逼得自己入了魔，让他这般苟且偷生，而自己依旧圣洁鲜丽。 　　他心冷了，也死了。 　　比起相信神明的无情，他更愿意和邪神做交易。 　　他们虽然满身戾气，不分善恶，但是只要缔结了契约便会遵守。 　　有魔力束缚的契约，远远比靠着神力血脉维系的神眷关系要牢靠得多。 　　“欲望不是什么值得羞愤耻辱的事情，你不要刻意压制，随心就好。” 　　黑发蓝眸的天使这么柔声对还恍惚不安的柏西说道，可能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同类。 　　他想要在对方走错路之前拉他一把。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背叛神主……” 　　“不算背叛，因为你爱上的也是你的神明。” 　　瑟约不想让柏西痛苦，虽然他们两个属性是互相排斥，互相生厌的。 　　但是如果对方是神明，他会选择站在柏西这边。 　　“柏西，你还有机会。” 　　“如果等到最后你真的被阿尔诺斯发现驱逐出了神殿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去找苏瑜。” 　　“虽然我们生来便是神明的附庸，但是我们也可以拥有选择神明的权利。” 　　他很少对外人说这么多推心置腹的话，他眼眸闪烁，里头全然是柏西看不懂的晦暗情绪。 　　“努力成为她的神眷。” 　　“保持纯粹干净，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后守护她。” 　　金发的天使指尖微动，手不自觉攥紧了些，看着瑟约沉声开口。 　　“……那你呢？” 　　“你为什么没有再选择自己的神明？” 　　瑟约神情一顿，那双眼眸又逐渐黯然下去。 　　“因为我堕落了神格。” 　　“……我不洁，也不配。” 　　他这么沉声说道，还没等柏西反应，他便转身展开羽翼飞离了神殿。 　　夜幕之中月光皎洁清冷，然而再纯粹的光亮也染不上瑟约那鸦色的羽翼。 　　柏西站在原地愣愣地注视着对方的身影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瑟约出了神殿之后并没有飞多远，而是径直往不远处的夜殿飞了回去。 　　他刚进入夜殿，骷髅管家像是早就有所觉察了一般，在城堡大门口等待着。 　　见到了瑟约的身影后，骷髅管家这才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主人要的血取到了吗？” 　　“……没有。” 　　瑟约沉默了一瞬，在骷髅管家生气得想要将他关起来的时候。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小瓶殷红的血液。 　　“不过我取到了魔神阿莱瑞的血。” 　　“我想哪怕再难喝，对尤利塞斯应该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怎么做到的？！” 　　在感知到了那魔血之中蕴含的霸道力量后，骷髅管家惊了。 　　这的的确确是阿莱瑞的血液。 　　“没什么，只是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瑟约没与对方说太多事情，只大致说了下今夜阿莱瑞不知怎么的和阿尔诺斯打起来了。 　　他趁乱进了神殿，取到了阿莱瑞的鲜血。 　　如果换做平常时候骷髅管家可能还会再问些别的事情。 　　然而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没多想拿着阿莱瑞的血便径直往城堡里面走。 　　“尤利塞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本来刚醒就很虚弱，之前勉强还能保持意识清醒，现在直接重新休眠了。” 　　骷髅管家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是他动作很快，要不是瑟约能飞可能都跟不上它的速度。 　　“不过他睡着了也好，这样我就可以直接把这魔血给灌进去。如果是普通人族的血可能就算灌着喝也要个几年才能清醒，魔神的血一喝了，肯定得劲。到时候主人的力量恢复了，这血族也算稳定了。” 　　看老他的确挺高兴的，话也说个不停。 　　瑟约对尤利塞斯清醒不庆幸，血族稳定不稳定并不感兴趣。 　　他跟着骷髅管家去了尤利塞斯昏睡着的地方，小少年躺在水晶棺材里，面色白得吓人。 　　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你帮我把他扶起来，我给他灌。” 　　瑟约不大喜欢碰触别人，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还是照做了。 　　骷髅管家是真的很着急，在瑟约刚把对方扶起来的时候，它便直接打开瓶盖将那魔血倒了进去。 　　倒得快了些，有些还从尤利塞斯唇角流了下来。 　　阿莱瑞的力量很是霸道，不是普通的血族能够承受的。 　　而到了尤利塞斯这里，他没有任何不适，感受到了鲜血的滋味后习惯性动了下舌尖。 　　这是个本能的动作。 　　可等到他喝了几口尝到味道后，皱着眉将骷髅管家手中的瓶子给推开了。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烫？岩浆吗？” 　　“主人，这是魔神阿莱瑞的血。可能是有点烈，但是是大补之物。” 　　骷髅管家说着将手中剩下的半瓶往尤利塞斯的唇边送。 　　“您再喝点，多补补。” 　　尤利塞斯的唇上染上了殷红，眼眸也流转着瑰丽的色泽。 　　他觉得不仅是血液在沸腾，连带着身体也很热。 　　“阿莱瑞的血？” 　　“是那只小野猫啊。” 　　他隐约记起了些什么。 　　尤利塞斯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长了好些，青涩的五官也变得轮廓分明。 　　从十二三岁，变成了十五六岁的美少年。 　　他这么说着，伸手拿过了骷髅管家手中的那个装有血液的瓶子。 　　那骨节分明的手在鲜血的衬托下更加白皙。 　　尤利塞斯眯了眯眼睛，舌尖还残留着那血液的滋味。 　　因为太烫了，他反而没有品尝得多细致。 　　他垂眸凑近了些嗅了嗅，不知道觉察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尤利塞斯勾唇笑得暧昧不明，连带着被灌了魔血也没觉得那么烦躁了。 　　“怪不得这么烫……” 　　“原来是发情了。” 　　…… 　　魔界之中。 　　此时由于封印破开，压抑了千年的欲望的小野猫阿莱瑞，正呼吸粗重地躺在床榻之上辗转磨蹭着。 　　他身上因为被魔剑刺的伤还没有痊愈，疼得厉害。身下的欲望又因为长时间得不到疏解而难耐至极。 　　“主人，您，你没事吧？” 　　欧文感知到他魔力紊乱后立刻从诺亚学院赶了过来。 　　他看到阿莱瑞脸颊通红，眉头紧皱的样子，着实被吓了一跳。 　　阿莱瑞好战，经常和阿尔诺斯乃至别的正统神明打架。因此身上受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像这一次伤得这般严重，他还是除了神魔大战之后头一次见。 　　“阿尔诺斯那家伙伤了您哪里，给我看看，我好给您配置魔药。” 　　欧文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将阿莱瑞扶了起来，那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一眼就能看到。 　　“……这是魔剑刺穿的？” 　　自己伤自己，这着实让欧文惊讶。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反应过来连忙将魔力渡给了阿莱瑞。 　　阿莱瑞魔力缺失，这时候渡了魔力让他伤口的疼痛得到了缓解，血也成功止住了。 　　“好在神魂已经在融合了，没有伤到根本。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阿莱瑞意识模糊，根本听不清楚欧文在说什么。 　　他眯着眼睛看向对方，这才勉强从他墨绿色的眸子里认出了欧文。 　　“我好难受……” 　　黑发黑眸的神明声音沙哑低沉得厉害，再加上身体滚烫至极。 　　这让欧文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难受？哪里难受？您的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才对啊。” 　　阿莱瑞很少有这么脆弱憔悴的样子，如今不只是脸颊，连带着耳根，甚至全身都染上了薄红。 　　他忍着疼痛，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哑着声音对欧文说道。 　　“下面。” 　　“下面难受……” 　　阿莱瑞的手紧紧攥着被子，脸上的汗珠将头发浸湿了贴在了他的面颊。 　　他手背青筋凸起，喉咙也干渴得厉害。 　　欧文下意识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之前还没觉察到是什么意思，结果目光落在了阿莱瑞难耐的地方后。 　　他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憋了多久…… 　　这也，这也太狂野了吧。 　　欧文毕竟也是男人，但是难免也觉得尴尬。 　　他抬起手挠了挠面颊，见阿莱瑞忍得满脸通红，甚至咬着下嘴唇都要沁出了一层血珠了。 　　欧文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他这般痛苦下去。 　　“主人，我，我帮你吧……” 　　“这个虽然我没有经验，不过应该可以用，用手稍微疏解一下。” 　　他也尴尬得厉害，索性闭着眼睛伸手往阿莱瑞身下摸瞎似的去摸索碰触。 　　然而欧文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摸索到那处。 　　阿莱瑞冷着脸拿着魔剑支撑着身子起来，剑气生生擦着欧文的手指边。 　　差一毫便要截断他的手指。 　　“滚！不许碰我！” 　　“……那我给您找几个魔女？” 　　阿莱瑞红着眼，气得身子都在颤抖，脸上带着怒火。 　　“你敢，你敢找些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我第一个杀了你！” 　　“好好好，我不找乱七八糟的人。我找苏瑜成了吧，她应该不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吧？” 　　欧文慌忙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阿莱瑞手中的魔剑。 　　他也是这么顺嘴说了一句，却不想对方突然不说话了，咬着嘴唇像是竭力忍耐着什么。 　　半晌，阿莱瑞像是用了毕生气力这么磨着后槽牙憋了一个字出来。 　　“不……” 　　“那不要苏瑜了？” 　　阿莱瑞听到这里眼眶泛了红，他握着手中的剑柄都险些脱力，掉落在了地上。 　　“我没有不要她，是，是她不要我。” 第68章 　　阿莱瑞的血虽然是最上乘的补品。 　　但是尤利塞斯嘴叼得厉害，被骷髅管家趁着沉睡的时候灌了半瓶后，醒来便死活没有再继续喝了。 　　尤利塞斯饮用的鲜血大多看的不是其中所含的力量纯粹与否，更多的则是追求的口感滋味。 　　他没成神之前最是嗜甜如命，如今成了血族之后哪怕尝试着吃点儿人族的食物也尝不出太多滋味。 　　只有进食的时候才能从血液里品出酸甜苦涩。 　　因此尤利塞斯的进食口味则偏好甘甜清冽，芬芳馥郁的。 　　而少女的鲜血便是如此滋味。 　　“主人，您这才恢复了一半魔力。这还剩下半瓶，您再多喝点。” 　　“都说了不喝了，你烦不烦。” 　　尤利塞斯眯了眯眼睛，冷声不耐烦地这么对骷髅管家说道。 　　“可是您的记忆还有身体……” 　　“差不多能够记住重要的事情就成了，之后的慢慢会记起来的，你着什么急？”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恢复到了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这个形态是神族的幼年期。 　　之前阿尔诺斯也是因为神魂残缺，神力不全而停滞在了幼年期过。 　　幼年期的尤利塞斯没有成年期那么重的轻浮感，他的记忆和行为举止大多还在被人族时候的贵族礼仪所影响。 　　别的不说，至少在对待女士时候是个撩拨得让人心跳加速的小绅士。 　　“谢谢。” 　　他朝着一旁给他拿来合身衣物的血仆少女勾唇笑了笑，眉眼柔和，深情得像是注视着什么心爱之人一般。 　　少女脸红着将头垂得更低了，长长的睫羽颤得厉害。 　　“你应该在我身旁侍奉了几十年了吧？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尤利塞斯记得她，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狼群里。 　　她家人全都丧命在了狼王手中，要不是他夜里嗅到她血液还算甘甜，也不会循着气息将她救了带回了夜殿。 　　“不是害羞……” 　　“主人您这一次看我的眼神只是看的我这个人，我很高兴。”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以前不把你当人看？” 　　黑发红眸的神明听着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趣。 　　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衣物，当着骷髅管家他们毫不避讳地换上了。 　　“老骷髅，我成年期的时候脾气很差吗？” 　　“当然不是，主人您待下人宽容温柔，怎么……” 　　“倒不是差，只是没什么人性罢了。” 　　比起骷髅管家看着尤利塞斯时候开着几千度厚的滤镜，瑟约倒是实诚。 　　见他这么问了，直接这么沉声回了对方。 　　骷髅管家听到瑟约这话很不赞同，刚想要开口斥责对方的时候。 　　尤利塞斯抬起手打断了骷髅管家，挑了挑眉看着瑟约。 　　“接着说。” 　　黑发蓝眸的天使见他饶有兴致的样子，他顿了顿，稍微斟酌了下语句。 　　“你之前看她的时候眼神很冷，即使笑着也没什么温度。现在你的眼神，至少看我还有她的时候不像是在看什么死物。” 　　“幼年期的你，可能还有些人性。” 　　最后那句话并不是在骂人，是瑟约直观的感受而已。 　　他对神明这种存在很是了解，他们大多心高气傲，接受着人族的信仰却又抗拒着与他们有过多接触。 　　像阿尔诺斯和阿莱瑞这种只有神性的神明来说，是很难理解人族的想法的。 　　尤利塞斯，至少现在的尤利塞斯会下意识对旁的人释放善意，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瑟约这番话一说完，整个气氛都变得莫名凝重起来，连带着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黑发红眸的神明沉默了一瞬。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这么垂眸盯着瑟约看了许久。 　　“你这一次出去是遇到了什么合眼缘的人族吗？你以前可不会站在人族的角度看问题。” 　　半晌，尤利塞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瑟约。 　　“你不是最是讨厌将你驱逐的神族，和试图囚禁占有你的人族吗？” 　　在瑟约被花神驱逐出了神殿之后，他因为断了神力供给曾经被人族抓去了拍卖场，被贵族王族高价竞拍。 　　因此瑟约最厌恶的两个种族，一是神族，二便为人族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性的你比较好相处。至少你的心思大多都在脸上，没给人那么重的压迫感了。” 　　对方短暂的停顿让尤利塞斯留意到了，不过见瑟约并不打算说什么，他也没接着继续询问。 　　“也是，我记得你以前宁愿一直被关在笼子里也不愿意出来侍奉我。” 　　他这么说着，稍微活动了下手腕，感觉到魔力在体内缓缓流转。 　　这才没有了之前那段时间的倦怠感。 　　“对了，你说阿莱瑞和阿尔诺斯打起来了？那谁输谁赢了？毕竟这两个人可都是疯狗，打起来不是你死我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尤利塞斯只是单纯好奇这么问了下，一个缺了半颗心脏，一个前段时间受了重伤。 　　谁输谁赢的确是个悬念。 　　“算是两败俱伤，谁都没占到什么好处吧。” 　　“不过可能阿莱瑞伤得更重些，他肩膀中了一剑。” 　　瑟约到底是个没什么神力的神族，感知不到那两人的神力到底谁损耗得更多。 　　只能从表面上推测了下结果。 　　“中了一剑？倒是小巧阿尔诺斯了，伤得这么重还能使得了神剑。” 　　“……不，阿莱瑞中的是魔剑。” 　　瑟约神情微妙，在尤利塞斯惊愕的视线下继续说道。 　　“这一剑本该刺中阿尔诺斯的，但是他自己用身体给挡了。” 　　“为了不伤到阿尔诺斯的半身。” 　　尤利塞斯记忆还有些不缺，在听到阿尔诺斯的半身时候脑子有些混沌。 　　缓了一会儿这才在瑟约身上隐约熟悉的气息之中想起来。 　　“是小蔷薇啊。” 　　尤利塞斯弯着眉眼笑了笑，带着缱绻暧昧。 　　“你说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蛊惑神明的魔药？不然我真的很难想象阿莱瑞那只野猫会为了一个人族这么不顾性命的。” 　　天使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冰蓝色的眸子闪着晦暗的情绪。 　　“不是魔药……” 　　“无论是神族还是人族，我想大多都会不自觉渴求美好纯粹的事物。” 　　“看来你也很喜欢她。” 　　少年唇角勾起，他现在的身高要比瑟约矮一点，但是看向他的时候却莫名居高临下。 　　“她既是阿尔诺斯的半身，便有成神的资格。” 　　“瑟约你要试试吗？ 　　――成为她的眷属，得到她的垂怜。” 　　不得不承认，尤利塞斯的话就像是海妖的低语蛊惑，让瑟约心下一悸。 　　他面上虽没什么情绪波动，可他身后的羽翼颤了下。 　　“……你说笑了。” 　　良久，瑟约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那双本该染上星辰的眸子，变得晦暗深邃。 　　“像我们这样不洁之人，只会成为主人的污点，将主人拽入深渊。” 　　尤利塞斯盯着瑟约看了许久，见他眸子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光亮后。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他唇角的弧度上扬，那双殷红的眸子里却又没了温度。 　　尤利塞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瑟约的肩膀，他的视线冷冷往他那黑色的羽翼上落去。 　　“像我们这样既已身处深渊之人，怎么配寻求救赎呢？” 　　…… 　　瑟约的话一直在柏西的脑海里回荡着，他回到偏殿沐浴躺在了床榻之上。 　　旁边银发的少年倒是心大，发生了这么多事也能够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 　　柏西在床上辗转着，很想要把自己脑子里清空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却如何也睡不着。 　　主殿就在旁边，柏西虽然不能感知到里面的情况，但是正是因为什么也感知不到，所以他的脑子里一直很乱。 　　这个时候苏瑜睡着了吗？ 　　她会和之前在偏殿时候和自己隔开结界躺在一张床上，还是纵容神主，任由神主抱着靠在他的怀里？ 　　他不该去想的，但是他控制不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柏西的脑子里便有这些画面出现，让他如何也没办法平复下心头烦闷的情绪。 　　“唔，柏西，你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 　　柏西起身的动静不大，伽尔还是迷迷糊糊感知到了。 　　“我睡不着，我去主殿外面守着。” 　　“……如果神主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好随时进去侍奉。” 　　伽尔是闭着眼睛的，没看到对方有些异样的神情。 　　尤其是在月色之下，有一种森然的冷漠。 　　“好吧，那你要是困了就回来睡觉哦，神主神力消耗很大，我没什么神力供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得亏你还有力气出去守夜……” 　　后面伽尔嘟嘟囔囔了什么柏西没有怎么仔细听，他薄唇微抿，给少年将被子盖好后这才推门出了偏殿。 　　金发的天使哪里也没去，更没有去主殿那边守着。 　　他只是这么在偏殿前面那处台阶上坐着，雪白的羽翼缓缓展开着。 　　和之前不安和害怕的时候一样，柏西习惯性的用羽翼将自己的身子给包裹住。 　　只留下了一点儿缝隙，能够看到天上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 　　柏西就这么将自己包裹在了厚厚的羽翼之中，他一直盯着那月色看得出神。 　　后半夜他是如何睡着的，他也不知道。 　　直到黎明破晓的第一束光亮从缝隙之间落了进来，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柏西。” 　　苏瑜的声音让柏西身子一颤，包裹着身体的羽翼也“唰”的一下子展开了。 　　因为动作太快了，羽翼带起的风将苏瑜往后推开了好几步。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是我突然出声吓到你了。” 　　苏瑜倒也没摔倒，也没多在意。 　　她拍了拍身上被风带起的草叶，而后抬眸看了过去。 　　“对了，你一大早上的怎么在这里待着？是睡不着吗？” 　　听到苏瑜在关心自己，柏西心下很是开心，他唇角勾起，刚想要摇头说没事的时候。 　　他眼眸一抬，这才迎着日光看到了她花瓣般柔软的红唇。 　　好像肿了些，唇角不知道是不小心撞到了唇齿还是被人恶趣味地咬下了一点痕迹。 　　留下了一点暧昧的朱红。 　　柏西的视线很炽热直白，被这么盯着，哪怕苏瑜再粗神经也感知到了。 　　她一愣，下意识抬起手碰触了下唇角位置。 　　苏瑜摸到了咬伤的地方，之前因为被亲麻了没什么感觉，这个时候才觉察到了唇角有伤。 　　“……” 　　阿尔诺斯你他妈是属狗的吗？ 　　她沉默了一瞬，看着对面也同样陷入沉默不说话的柏西。 　　他也大约是觉得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他神力消耗太大了……” 　　“您不用和我解释。” 　　金发的天使弯着眉眼笑得温柔，只是那眸子里没有什么温度。 　　透着料峭寒意。 　　“您和我说太多了反而会让我困扰的。”“苏瑜冕下。” 第69章 　　这一声“冕下”让苏瑜愣了一下。 　　然而等到她再次回神看过去的时候，又不能从柏西脸上看出什么异常。 　　他的疏远苏瑜并非没有觉察到，只是这在她看来其实并不算什么异常。 　　或许是……应该如此？ 　　毕竟从一开始时候，柏西就因为厌恶人族而不怎么喜欢自己。 　　大约只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并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 　　阿尔诺斯神力的确耗损的很严重，身上的旧伤也裂开了。 　　他睡得很沉，沉到苏瑜起身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觉察。 　　苏瑜淡淡往偏殿方向看了过去，伽尔也还在里面休息。 　　金发的天使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见她看过来后又勾起了疏离冷淡的笑意。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一夜之间有这般大的变化，可她不是一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柏西疏远她，她也不会这么硬笑嘻嘻地靠过去。 　　“那我先回学院了，你脸色很差，一会儿回房间好好休息会儿吧。” 　　苏瑜这么说了一句，也没多留意身后之人的情绪变化便转身离开了。 　　柏西在看到苏瑜转身离开的瞬间，身体比脑子更快动了。 　　他羽翼微动，几乎是本能的想要上去扣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下。 　　哪怕诺亚学院距离神殿近得出门转角就到，但是他依旧很想要送送她。 　　不是就这么快和她分开。 　　想到这里，金发的天使指尖微动，一直刻意保持上扬的唇角也收敛，慢慢压成了一条直线。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上前，可却没办法克制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身上离开。 　　直到苏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后，柏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推门回了偏殿。 　　伽尔听到推门的声音后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一会儿。 　　直到窗外的阳光透进来完全后，他这才眯着眼睛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等抬头看着柏西的脸色后给吓得连仅存的一点儿睡意也没了。 　　“柏西，你，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该不会一夜都没睡吧？” 　　和苏瑜看到的不同，她只是用肉眼这么瞥了一眼柏西有些苍白的脸色。 　　而伽尔则是下意识用了神力去探。 　　不仅是他的脸色变差了，伽尔发现连柏西体内的神力也只仅存一点了。 　　“神主神力已经恢复了大半了啊，你体内的神力怎么没有得到补给？” 　　神眷者的神力由神明提供。 　　神明陨落之后会将一部分神魂之力分给神眷者，维持他们的神力供给。 　　直到他们换代结束之后。 　　一般神明陨落的那十几年神眷者虽然有神力供给，然而力量是最微弱的。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阿尔诺斯没有换代结束时候，阿莱瑞的魔兽会那么嚣张闯入神殿王城。 　　可现在阿尔诺斯的神力恢复了大半，金发的天使周身的神力却比他陨落之时还要微弱。 　　“……没事，只是怕吸收了神主的神力会给他身体造成负荷。毕竟我是六翼天使，所需的神力太多。” 　　伽尔皱了皱眉，连他这个粗神经的人听着他这个理由都觉得很是牵强。 　　“神主是光明神，是正统神明之中受信仰最多的神明。那么多信仰之力哪可能多渡了个神力给你就变脆弱了？” 　　柏西并没有回应他什么。 　　他只是静静站在窗户边位置，圣洁的羽翼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圣洁。 　　伽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最近的柏西有些陌生了，好像和他距离很远。 　　他怎么试图靠近也没办法走进他的心里。 　　此时阳光明媚，柏西在窗边，阳光倾数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头发流泻似金，白皙的肌肤被这么映照着近乎透明，快要消失了一般。 　　伽尔有点儿怕，心里莫名不安了起来。 　　“柏西，你这样没有神力维持撑不了多久的。要是你担心会影响到神主的身体，我可以把我的一部分神力渡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碰触对方，然而手还没有来得及放上去。 　　柏西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不用了。我休息下就好，不会有事的。” 　　其实柏西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好了。 　　担心影响到阿尔诺斯只是一个借口，是他自己心里开始抗拒对方的神力了。 　　他拒绝阿尔诺斯的神力供给，他不想要成为他的眷属。 　　没有神力供给的神族是活不了多久的，他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出问题的，甚至会死。 　　神眷和神明是平等的，至少在神力供应方面。 　　――神明可以切断神力的供应。 　　而同样的，盛宴也可以拒绝神明的神力。 　　只要保持神魂纯粹，神眷也是可以主动请求脱离现任神主，去寻求其他神明的庇护的。 　　柏西如果一直拒绝阿尔诺斯的神力，那么他完全可以选择另寻他主。 　　毕竟像他这样纯粹的六翼天使，是最受神明偏爱的。 　　但是在被瑟约的话点醒之后。 　　柏西说服不了自己，说服不了自己去接纳苏瑜之外的神明。 　　光是想到有其他神明的神力进入自己的身体，他就觉得恶心不堪。 　　柏西觉得自己病了，而且还病得很厉害。 　　除了苏瑜，谁也治不好他。 　　…… 　　阿莱瑞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 　　可他谁也不让碰，一个人咬着嘴唇沁出了血珠也不管，非得自己硬生生得扛着。 　　欧文当时也着急，然后他想着可能把他放进冰窟里熬一熬，等过了那阵子便会好起来的。 　　结果隔天一大早过去一看。 　　妈的，不仅一点儿缓和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因为这么冰火两重天给弄得更严重了。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欧文在回学院上课的时候只好行了导师的便利，将苏瑜叫到了办公室。 　　苏瑜倒是不怕欧文，但是被对方这么突然叫出来还是有些警惕。 　　她眯着眼睛，手不自觉搭在了储物戒指上，以便随时将里面的破魔弓取出来。 　　“你放心，我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和你打架，更不是找你麻烦的。” 　　“我想请你帮个忙。” 　　欧文感知到阿莱瑞越来越紊乱的魔力，心里也很是着急。 　　他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单木仓直入地说了大致的情况。 　　“我主人阿莱瑞，你也见过了，就是之前一直粘着你的那只黑猫。” 　　“他昨天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倒是其次，没有伤到要害，休养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是……” 　　他也尴尬，尤其是当着自己学生的面说这种事情。 　　欧文在苏瑜疑惑的眼神下，他抬起手握成拳抵在了唇边假意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羞耻。 　　“其实也，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就是他不仅受了伤，还，还发情了。” 　　“我知道你也没什么经验，但是他谁也不让碰，嘴里就迷迷糊糊唤你的名字，所以我想请你……” 　　苏瑜这下听明白了，她神情微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程度。 　　她脸色也沉，最后磨了磨后槽牙，生生给对方气笑了。 　　“欧文，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他发情关我什么事情？我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发情了还要我帮着解决？” 　　这话怼的欧文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一瞬，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但是他那一剑是替你受的，对吧？” 　　苏瑜一顿，眼眸闪了闪。 　　她想起了昨夜阿莱瑞将那一剑往自己方向逼了回去，红着眼眶直勾勾注视着她的样子。 　　“你以为我会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吗？要不是他夜闯神殿，根本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到底，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些波澜的，可苏瑜将那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至少面上欧文看不出她分毫动摇。 　　欧文眸色沉了下来，少有的收敛了脸上习惯性展露的笑意。 　　他墨绿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苏瑜，周身的魔气没了遮掩。 　　“也是，是我糊涂了。我直接将你带走就是了。费这么多口舌做什么？” 　　欧文是有备而来的，他见苏瑜不配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缕金发。 　　“这上面的气息你应该熟悉吧？” 　　“你把林夏怎么了？” 　　“也没干什么。你也知道，我们魔族最擅长诅咒和下毒了。而要下咒很简单，只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是施咒者的力量强于被施咒者，二是被施咒者身体的一部分，头发也好，血液也好。” 　　“还有，就是被施咒者的名字。” 　　男人勾唇笑得凉薄，眼眸里尽是寒意。 　　“我如今拿到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也知道了她的本名。” 　　“只要我施了咒，林夏便会成为我最忠实的仆从。我命令她做什么她便会做什么。” 　　“第二次了。” 　　“在阿尔诺斯被魔气侵蚀之后，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了。” 　　苏瑜眉眼冷如冰雪，声音也沉得厉害。 　　她这么说着，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储物戒指。 　　“我该告诉过你，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 　　“可是你别无选择不是吗？” 　　欧文笑了笑，拿着林夏金色的头发随意把玩着。 　　然而下一秒，在看到苏瑜从储物戒指里拿出的那块红宝石后。 　　他一下子便笑不出来了。 　　“他现在伤得那么重，算是满足施咒者强于被施咒者的条件了。” 　　苏瑜歪着头，朝着欧文咧了咧嘴，笑得恶劣又冷漠。 　　“抱歉，下咒的三个条件，我好像也同样满足呢。” 　　“苏瑜.阿尔莱德！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是敢伤他分毫，我也不会放过林夏的！” 　　“欧文，这话我也同样回敬给你。” 　　她看着对方盛怒的模样，反而心里平静了下来。 　　苏瑜的手不自觉摩挲了下手中滚烫的红宝石，压着心里的烦闷不安。 　　“别惹我。” 　　“也别动林夏。” 第70章 　　苏瑜这个人大多时候都算得上一个随和，且看上去没什么脾气的人。 　　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性的事情，她都笑笑并不会多在意。 　　她从小对外界的情绪感知就很敏锐，在没有感受到恶意时候，她也会尽可能的对外界散发善意。 　　比如有些娇纵傲慢的拉曼，或比如奄奄一息的瑟约。 　　苏瑜从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在她能够帮助的范围内，她也从来不会袖手旁观，冷眼相待。 　　但是同样的，她也护短，更不喜欢威胁和逼迫。 　　尽管欧文请求她帮忙的这件事她是不可能答应的，可只要他的态度还算温和，她也不至于撕破脸。 　　毕竟他们在学院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她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苏瑜冷冷地注视着对方黑下来的脸色，也不顾手中那颗红宝石的滚烫灼热。 　　她的指尖被烫得泛红，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一下一下用手指摩挲着宝石的表面。 　　无声的警告着欧文。 　　欧文咬了咬牙，只得愤愤的将属于林夏的那缕头发给收了回去。 　　他狠狠地瞪了苏瑜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如果苏瑜手中并没有阿莱瑞的那半颗心脏的话，欧文或许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然而他现在不能拿阿莱瑞的生命冒险。 　　毕竟带不走苏瑜阿莱瑞只是撑过一个很难熬的发。情期而已，伤不了神魂神格什么的。 　　可要是他强制将她带走，那这半颗心脏一旦捏碎了，阿莱瑞之后无论如何换代神力也回复不了全盛状态。 　　阿尔诺斯和阿莱瑞两者本身力量相当，属性相克，水火不容。 　　要是阿莱瑞失去了一半神力，不能与之抗衡了，之后无数的换代轮回里他都会始终被阿尔诺斯给压上一头，踩在脚下欺辱。 　　毕竟之前阿尔诺斯重伤的时候，阿莱瑞也是这么毫不犹豫的将魔剑给贯穿了对方的心脏。 　　这两个人的狠厉不遑多让。 　　欧文不希望之后造成这样的局面，于是只得忍着心里的怒气和不甘甩袖离开了。 　　苏瑜站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 　　她只是掀了下眼皮，在留意到对方是真的离开了，身影也完全消失在了视野后这才松了口气。 　　手中的红宝石哪怕被阿尔诺斯的神力压制着，却也渗透出了暗沉阴郁的魔气。 　　苏瑜指尖微动，垂眸看见了被烫红的地方。 　　她讲将这由阿莱瑞的半颗心脏凝成的红宝石重新放回了储物戒指里，不过苏瑜并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径直往林夏所在的教室走去。 　　好在现在是午休时候，她很容易就将林夏叫了出来，带到了图书楼后面的那个亭子处。 　　“怎么了老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昨晚上没休息好吗？” 　　林夏昨晚也看到了阿莱瑞不知怎么的和阿尔诺斯打了起来。 　　她这种战五渣不敢乱来，躲在自己屋子里没敢出来。 　　等到外面没什么魔力波动了，她这才打开窗户探出了脑袋。 　　自她成为圣女进入到神殿之后，伽尔就近乎寸步不移地守在她身旁，见她想要出来连忙把她给推了回去。 　　“我当时也打算出来的，只是伽尔说神主心情不大好，外面的魔气也重怕我受不了让我在屋子里好好待着。” 　　“隔天一早我醒来后，就发现偏远的那个人不见了，听柏西说是他自己自行离开了。” 　　说到这里，林夏微皱了皱眉，这时候注意到了苏瑜指尖泛红。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碰什么东西了，烫成这样？” 　　林夏说着就拉过苏瑜的手仔细察看着，见只是有些红没什么大问题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苏瑜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视线落在了她脸颊处那缕明显短了一截儿的头发处。 　　“我没什么事，倒是你。” 　　“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欧文手上？” 　　“你说这截儿头发啊，是我不小心沾到蜂蜜了，我嫌麻烦就给剪了。” 　　她早上回教室的时候去隔壁班的小蜂魔那里取了点儿蜂蜜泡水，刚好撞上了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的欧文。 　　“他说我头发上有神力，这么剪了扔掉可惜了。让我给他，他之后炼制魔药的时候用的上。我没多想就给他了。” 　　林夏觉察到了从刚才到现在苏瑜的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在听到她说起欧文的事情的时候。 　　眉头更是紧皱得厉害。 　　“是不是我不该把头发给他？他拿去干坏事了？” 　　苏瑜也不想说太多这些不好的事情，毕竟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针对着她的，和林夏没有关系。 　　“还没来得及。” 　　“不过你以后离他远点，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孙子还真要害我啊！giao！他不是阿莱瑞的左右手吗？他为什么要搞我？他难道不知道我和你关系多铁吗？” 　　林夏的话前后都没什么逻辑，听得苏瑜莫名其妙。 　　“他害不害你，和你跟我关系如何有什么前后联系吗？” 　　“有啊。阿莱瑞不是喜欢你吗？我是你朋友，他怎么能让他属下害我呢？！呸！狗男人！” 　　林夏气得啐了好几口，丝毫没有觉察到身旁苏瑜的微妙情绪。 　　她张了张嘴，在林夏情绪稍微稳定了之后这才开了口。 　　“……谁给你说他喜欢我的？” 　　林夏愣住了，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看对方一脸疑惑的样子，也跟着恍惚了。 　　“这还用说吗？他不喜欢你干什么给你挡剑？” 　　林夏之前也不知道苏瑜攻略阿莱瑞攻略到了什么程度，她只是觉得有苏瑜这种游戏bug存在，她只需要适当当个助攻就成了。 　　因此在昨夜阿莱瑞突然闯进神殿和阿尔诺斯打起来的时候，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她咸鱼的这段时间里。 　　苏瑜已经打出修罗场了。 　　她躲在屋子里，透过窗户往外看得真真的。 　　阿莱瑞那一剑近乎蓄了全力，这种程度都能直接往自己身上刺，这还不叫喜欢？ 　　“……为什么？我和他只见过几次面而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瑜你清醒一点。你难道没听到他最后对你说了什么吗？” 　　和苏瑜不一样，林夏算是正儿八经玩过这款游戏的。 　　尽管她没打到后半部分，有很多线索也都没展开，可她却能够将攻略线路大概理清楚。 　　“他好像之前就认识我，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人物背景图鉴？你难道没发觉这款游戏和你去年暑假打通过的那款游戏的背景很像吗？” 　　林夏人傻了，看着苏瑜一脸茫然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有印象的样子后，神情更微妙了。 　　“不是吧大哥，就算角色名和设定有了变动，可大背景没变啊。” 　　“只是一个是前世篇，一个是现世篇而已啊。” 　　这也是最初林夏为什么打不通关后会第一时间想到来找苏瑜。 　　哪怕她没怎么玩过游戏，但是前世篇她是唯一一个打通关的。 　　苏瑜有些印象了。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阿莱瑞他们给她一种熟悉感，和莫名的亲近感。 　　只是她当时玩得囫囵吞枣，好多剧情都跳过的，所以记不住也正常。 　　“啊，想起来了一点。” 　　半晌，苏瑜眨了眨眼睛这么对林夏说道。 　　“想起什么了？” 　　“阿瑟的本名不是阿瑟。” 　　“……所以阿莱瑞在你这里没有姓名对吗？” 　　连林夏也在为这只被主人遗忘的小野猫而伤心落泪了。 　　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还戏精地抽了抽鼻子。 　　“太惨了太惨了。千年前你把前世篇打成了升级热血流就算了，开篇还没来得及和人小野猫培养培养感情，就拔了石中剑把人给捅了。” 　　“你不是说我是勇者，和魔王敌对吗？不是他死就死我亡，我肯定得先下手为强啊，不然这游戏开篇我就凉了，那还打什么打？” 　　苏瑜被林夏这么一说也记起来了，她抱着手臂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话表示不爽。 　　“哥！不，我叫你祖宗成了吧！这是攻略游戏，相爱相杀只是设定！不是让你他妈真的打打杀杀！” 　　“……最后不是也通关了吗？” 　　林夏觉得这才是他妈的最离谱的地方。 　　好端端的攻略游戏不攻略就算了，结果她没想到苏瑜还真的靠这一整套硬核操作给把游戏给打通关了。 　　正是因为苏瑜，这款游戏后续从攻略的同时，也推出了个升级线路的。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一个是因为自闭了，一个是心虚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林夏开了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不对，我记得神魔大战也就百年前的事情了，之后才签订了契约维持了各族表面和平。” 　　“那你千年前是怎么让阿莱瑞一直乖乖待在魔界，不伤害人族的？” 　　当时的阿莱瑞还不是阿莱瑞，也没有幻化成现在这般模样。 　　因为刚成神神魂和神格都不稳，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以黑猫的形态出现。 　　不知道是自己记性真的不好，还是因为进了游戏融入了这具身体里而受到了些影响。 　　要不是林夏这么好奇问了一句，苏瑜可能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她抱着手臂，手指轻轻点了点。 　　苏瑜思考了许久，想起了昨夜阿莱瑞的话，这才算有了印象。 　　“当时游戏里因为我是人族，勇者百年后便会死。”“所以我决定从其他攻略人物里选个当我的伴侣。这样我的后代也能继承我的力量和石中剑，替我守护人族，抵御魔族入侵。”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啊记起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他倒先自荐枕席了。” 第71章 　　欧文被苏瑜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气了一路，绕是回了魔界也没直接进去。 　　在外头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后，这才往地下冰窟那里去了。 　　在离开魔界去找苏瑜之前，阿莱瑞情况本来就不怎么好。 　　欧文原以为回来后他身上那段情潮会褪去一部分，不想非但没有褪去的痕迹，反而更加难耐了。 　　他一进入冰窖便感知到了阿莱瑞身上紊乱四窜的魔力。 　　欧文一慌，连忙从储物戒指里拿了抑制魔力的药物给他喂了。 　　黑发黑眸的神明少有这般狼狈的时候，额头沁着汗珠，连带着头发也被濡湿贴在面颊之上。 　　他的身体滚烫，时不时的又有刺骨发寒意侵蚀他的身体。 　　冰火两重天，浑身上下难受至极。 　　阿莱瑞不知道欧文给他喂了什么东西，他递到嘴边他便这么下意识咬碎咽了下去。 　　吃下去的瞬间体内冰冰凉凉的，没有最开始时候那么炽热滚烫了。 　　这也让他恢复了些清明意识。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身体的疼痛和烫灼得到了缓解后，掀了下眼皮看向了欧文。 　　准确来说是欧文的身后。 　　欧文注意到了阿莱瑞下意识这一动作，他一顿，轻轻将他给扶了起来靠在一旁的冰墙之上。 　　“……别看了主人，她没来。” 　　他这么说着叹了口气，接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上给阿莱瑞说了下。 　　“我原本是很有把握将她给带过来的，只是我没想到阿尔诺斯这家伙竟然把您的半颗心脏给了苏瑜。” 　　“我怕强行将她带过来会伤到您，所以……” 　　因为要忍耐着身体的痛楚难耐，他一直咬着下嘴唇。 　　这时候服用了欧文给的魔药后虽然好了些，但是面色也很难看，呼吸也紊乱虚弱。 　　他的嘴唇被咬破了，所以染着殷红的色泽。和他这憔悴的脸色相映衬着，又莫名带了些三月桃花的红润气色。 　　很是矛盾。 　　欧文看着很不忍心，他一边尽可能渡着魔力帮着阿莱瑞缓和痛楚，一边柔声开口。 　　“主人，我知道您不喜欢别人碰您，可您这样要撑过去实在困难。” 　　“既然苏瑜不愿意，您又不愿意我帮您。” 　　“……要不您试着自己弄弄？” 　　阿莱瑞睫羽濡湿，不知道是沁了汗珠还是泪水，在听到欧文这话后颤了下。 　　这么一动，一滴水珠也顺着落了下来，滴落在了他锁骨处。 　　“我不会……” 　　他是真的不会。 　　魔族重欲，但是阿莱瑞在觉醒神格到现在，千年来他所有的欲望都是被压制着的。 　　在苏瑜还是勇者的时候，阿莱瑞便是她的猫了。 　　等到他能够脱离猫的形态后，他的神格也没凝聚完全。之后数十年，他都是处于漫长的幼年期。 　　苏瑜是人族，她不愿意接受阿莱瑞的神格，不愿意受到束缚。 　　阿莱瑞的欲望是因苏瑜而起的，而魔族又是个重欲的种族。 　　只要他还记得苏瑜，他便克制不住欲望。所以在苏瑜百年身死之后，阿莱瑞便将自己的记忆连同欲望一同封存压制了。 　　现在封印破开了，压制着的欲火又赶上了发情期，阿莱瑞如何也没办法克制住。 　　然而他自己又没有丝毫经验，完全不会疏解。 　　一句[我不会]，让欧文彻底犯了愁，头疼得厉害。 　　“不是，这，这有什么会不会的？这是个男人应该都无师自通啊……” 　　欧文虽然着急，但是如今总不能当着阿莱瑞的面给他做示范吧。 　　这也太羞耻了。 　　“这样吧，您，您不是那里难受吗？那您就乱摸乱蹭，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你应该听得懂吧？” 　　阿莱瑞脑子混沌，听着欧文的话也听得断断续续的。不过大致上倒还是听明白了。 　　他迟疑了下，试着将手往下碰触。 　　结果一碰就收了回手，皱着眉闷哼了一声。 　　“疼。” 　　“……” 　　已经到一碰就疼的程度了，这还疏解个屁？ 　　“您自求多福吧。有好的解决方案您不接受，现在您只有靠自己硬撑下去了。” 　　欧文说着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之下那墨绿色的眸子不着痕迹地往下瞥了阿莱瑞身下位置。 　　“……希望您以后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什，什么毛病？” 　　“这个不好说。如果非要总结概括的话，其实也就三个字。” 　　男人扯了扯嘴角，看着脸色通红，浑身颤抖难受的阿莱瑞。 　　他薄唇微启，眼神莫名带了些同情悲悯。 　　“――你不行。” 　　阿莱瑞身子一僵，漂亮的猫眼在听到这后半句的时候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之色。 　　“我不要，要是我不行的话阿尔诺斯那杂碎就要把她抢走的……” 　　“我，我要去找苏瑜！我要找她！” 　　他被欧文说的话给吓到了，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 　　阿莱瑞一把将搀扶着自己的欧文给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要不是反应快撑着墙面，可能就要摔倒了。 　　“主人，您现在这么过去太危险了！王城那边都是神族，您……” 　　欧文话说到一半后停顿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后，他弯着眉眼笑了。 　　“主人，要不我送您过去吧。” 　　“您委屈下变成猫的形态。这样我才好避人耳目，把您直接送到苏瑜的床榻之上。” 　　阿莱瑞现在脑子都不清醒，迷迷糊糊都没法儿思考，也没听清楚欧文说了什么。 　　他耳朵自动过滤，只听到了两个关键信息。――变成猫，去找苏瑜。 　　阿莱瑞听到欧文要带他找苏瑜。 　　他甚至连一瞬的迟疑都没有，直接变成了黑猫跳到了他的怀里。 　　“快点，快，快去找她。”他像是喝醉酒了一般，口齿也不伶俐，说话也磕绊了些。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催促欧文的时候，阿莱瑞的尾巴不耐烦得甩着，力道大得打在欧文身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欧文的确抱着阿莱瑞将他偷偷放到了苏瑜的床榻之上，而且不仅这么做了，还做得很完善。 　　连带着还给拉曼用了魔药，将他给迷昏了。至少在明天晌午之前少年是很难醒过来的。 　　等到苏瑜回寝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还没有进去，便觉察到了不对劲。 　　倒不是这么快就感知到了阿莱瑞，毕竟欧文很“贴心”的为他隐藏了气息。 　　哪怕是苏瑜感知力再强，也不可能第一时间觉察到他的存在。 　　她之所以觉得奇怪的，是屋子里没开灯。 　　苏瑜站在门口位置便从窗外看到了里面一片昏暗，没有丝毫的光亮。 　　――而拉曼怕黑。 　　苏瑜怕欧文还打林夏的主意，不放心她，这才将送回宿舍之后才回来的。 　　……是还没回来吗？ 　　她微微皱了皱眉，这才推门进去。 　　这个时候还没熄灯，苏瑜到底是人族，哪怕夜间视力再好也还是觉得昏暗。 　　她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往墙面上摸，想要把灯给打开。 　　然而苏瑜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开关，一只滚烫的手从她身后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 　　“不要开灯……” 　　“我不喜欢光。” 　　这个声音喑哑又低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苏瑜的颈窝。 　　不是别人，正是阿莱瑞。 　　阿莱瑞本就不舒服，尤其是在感受到苏瑜的气息那一瞬间，他便更加难受。 　　他根本等不到苏瑜过来，在她进门的瞬间便直接靠了过去。 　　现在他的胸膛正隔着衣料贴在苏瑜的背，上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指腹克制试探着摩挲了下她细腻的肌肤。 　　而另一只手则牢牢从后面禁锢着苏瑜的腰，不让她挣开。 　　尽管之前欧文来找苏瑜的时候就说了阿莱瑞现在情况很糟糕，处于发情期。 　　阿莱瑞虽然不是真正的兽人，但是他的神魂早就和黑猫融合在了一起，自然也会有发情期。 　　她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好像浑身都要燃烧起来似的。 　　要是没想起之前的事情，这个时候被阿莱瑞这么聪后面紧紧抱住的话，苏瑜肯定会直接推开他。 　　甚至还会引弓箭朝着他毫不留情地刺去。 　　可现在能怎么办？ 　　这小野猫的确是自己的，还是她当初给诱拐回家的。 　　苏瑜想着阿莱瑞在她百年身死之后，哪怕封存了记忆忘了自己，却也潜意识里将她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除了偶尔用魔兽欺负下神族之外，他从未刁难过人族，之前也几乎从未踏出过魔界半步。 　　就这么千百年如一日，孤零零守着她的冢。 　　想到这里，苏瑜心下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她就叹了口气，就这么任由阿莱瑞这么紧紧抱着自己，没有将对方推开。 　　“怎么烧得这么严重？” 　　“是发情到现在一直硬扛着，没有……自己动手疏解过？” 　　提到这种敏感的话题，苏瑜也有些不好意思。在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尴尬地停顿了下。 　　阿莱瑞见苏瑜没有推开自己，也没有那么排斥自己后，他将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在嗅着苏瑜身上清冷的气息，他的意识才算清明了些。 　　“我不会，而且一碰就疼。” 　　他面上明明没什么情绪，但是苏瑜知道他心里一定特别委屈。 　　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憋久了是这样的。” 　　苏瑜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不自在的这么说道。 　　“你这样一直抱着我也不是办法，外面院子有个池子，你要不要去里面泡一会？可能会好受些。” 　　“没用的，我在冰窖里待了一天一夜结果更难受了。” 　　“欧文说帮我找魔女来帮我，但是我不想除了你之外的人碰我。我觉得恶心。” 　　“苏瑜，我只想要你。” 　　他现在说话还算完整连贯，就是声音很轻，像是气音在苏瑜耳边擦过似的。 　　又弱又沉，细沙般酥酥麻麻。 　　“……你身上的伤好点没？” 　　这种转移话题生硬得不要太明显了，但是阿莱瑞还真的吃这一套。 　　因为苏瑜在关心他，他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有些傻气地笑了。 　　“还有点疼，不过你吹吹就不疼了。” 　　真的太单纯了。 　　哪怕过了一千年这小黑猫也单纯得可怕。 　　要不是他足够强，可能别人随便一两句话都能把他拐跑，还顺带着帮人数钱的那种。 　　“……那我现在给你吹吹？” 　　“可是我伤口快愈合了，你之前愈合了就不给吹了。” 　　阿莱瑞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凝出魔剑找准伤口处。 　　“我再刺一剑？” 　　“不不不！不用不用！” 　　“这次你要我吹多久都成，只要你把剑收了，别乱来！” 　　苏瑜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骗财骗色的渣男。 　　为了弥补心里莫名涌现的心虚。 　　她转过身子低头轻轻地隔着衣料吹了吹他肩膀那处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阿莱瑞眼眸闪了闪，低头专注地盯着苏瑜。 　　他看着苏瑜温柔地帮他吹着伤口，没有之前月夜之下拿着他半颗心脏时候冷漠的深情。 　　温热的气息在他身上拂过，阿莱瑞睫羽颤了下，觉得伤口好像真的不疼了。 　　而且还很痒。 　　就是身体更热了。 　　“好点没？” 　　苏瑜的语气轻得跟哄孩子似的。 　　而他喉结滚了滚，更近地贴着苏瑜的身体。 　　因为靠得太近了，两人之间除了隔着衣料，算是零距离接触。 　　“伤口不疼了，但是我还是难受。” 　　阿莱瑞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放在了苏瑜的面颊上。 　　他的手也烫得厉害，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最后落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之上。 　　“我想吻你。” 　　他没什么羞耻心，说什么都直白地遵循着自己的本心。 　　尤其是在面对着苏瑜的时候，阿莱瑞克制不住丝毫欲望。 　　“那里也难受……” 　　阿莱瑞呼吸有些乱了，本能地蹭了过来。 　　“苏瑜，帮我。” 第72章 　　夜晚本就静谧，阿莱瑞那双红色的眸子流转着压不住的情欲。 　　他的手掐着苏瑜的腰，力道不大，只克制着将衣服攥紧弄皱了，没有弄疼苏瑜分毫。 　　这不是苏瑜头一次见到阿莱瑞发情，在千年前的时候他的神魂便寄宿在了她的爱宠的身体里。 　　那只小黑猫是她在王城的一处深巷子里捡到的，当时它浑身是伤，好像是因为找食物不小心闯到了其他大猫的地盘这才被欺负了。 　　――毕竟猫的领域意识很强。 　　苏瑜捡到那只小黑猫的时候她还没有成为勇者，也没有拔出石中剑抵达深渊去完成自己消除魔王的使命。 　　小黑猫最开始跟着她的时候才不足五个月，还没有发情。 　　它的第一次发情期则是在阿莱瑞寄宿在了它的身体之后，快一岁的时候。 　　阿莱瑞寄宿在猫的身体里，并不代表他将猫的灵魂给侵蚀或是挤走了，而是融合了。 　　他们两者算是共存了，只是阿莱瑞的灵魂力远远高于小黑猫。 　　因此初了他产生激动兴奋这种波动较大的情绪，阿莱瑞属于猫的一些特征会收不住之外。 　　他的魔性大多时候都是占据的主导地位的。 　　苏瑜记得很清楚，阿莱瑞第一次发情的时候难受得大半夜睡不着，从隔壁房间爬窗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他控制不了形态，半兽半人的模样。 　　苏瑜稍微一碰他尾巴就会颤颤巍巍，像是被春风吹动的枝叶般，眼尾泛红。 　　明明很难受却竭力忍耐着不敢动作，红着面颊，无措慌乱地注视着她。 　　――带着欲望的眸子依旧澄澈的像是月下的清泉。 　　可这般惹人恋爱的模样，要是落在别人眼里指不定会迫不及待上下其手帮他疏解。 　　可惜了，他遇上的不是别人，而是苏瑜。 　　苏瑜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她有些起床气，大半夜被弄醒了脸黑得厉害。在觉察到了对方情况不对后，也没生出多少怜惜之情。 　　那时候的阿莱瑞尽管凝出了神魂和神格，然而身体受限于猫身之中。 　　和被神选中，有着强大魔力的苏瑜相比，他实在太弱小了。 　　苏瑜像是拎着什么小鸡崽一样，沉着脸拎着阿莱瑞将其扔在了后院的井水里。 　　冰凉的井水没过他整个身子，浑身的燥热也在冰火两重天之中得到了缓解。 　　阿莱瑞第一次发情没现在这么严重，在井水里待了一会儿后也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隔天发了热生了病，苏瑜这才心虚的守在床边照顾了一天。 　　“苏瑜，苏瑜……” 　　尽管浑身难受得厉害，在苏瑜没有允许他动作之前他只用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阿莱瑞哑着声音低低地唤着她，好像这么一直唤着她的名字会好一点儿似的。 　　苏瑜的思绪从阿莱瑞喑哑的声音里拉了回来，她抬眸看着他。 　　只是一个眼神对上了。 　　阿莱瑞以为得到了她的默许，低头蹭了蹭她的颈窝。 　　灼热的气息在苏瑜的肌肤处喷洒，他难耐地闷哼了几声，伴随着粗重地喘息在耳畔擦过。 　　更加让她觉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很是左右为难。 　　这么胡乱蹭了蹭，却根本得不到多少缓解。阿莱瑞哼哼唧唧着，不满地皱着眉。 　　他的手从苏瑜的腰间不自觉往上，从下面碰触到了她的背脊，最后隔着衣料在用指尖在她的蝴蝶骨处试探着碰触。 　　欧文说的没错，对于这种事情男人的确无师自通。 　　阿莱瑞之前说自己不会，也是真的不会。 　　但是如果对象是苏瑜的话，谁也不用教，他光是遵循自身欲望便什么都会了。 　　光是这么摸摸蹭蹭的，没过多久阿莱瑞便感到不满足了。 　　他低头迷迷糊糊的顺着气息去追苏瑜的唇，在感觉到苏瑜下意识往后躲了下。 　　阿莱瑞不愉地皱着眉，双手直接捧着她的脸不让她乱动，然后低头两片薄唇就这么生生贴了上来。 　　滚烫，炽热，带着清冽干净的气息。 　　在碰触的瞬间，苏瑜被烫得身子一颤，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阿莱瑞没有接吻的经验，他生涩的这么贴着苏瑜的唇，也没立刻动。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然而这样的僵持也只是一会儿，阿莱瑞凭着本能，试探着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苏瑜的唇瓣。 　　原本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结果像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般。 　　他眼睛一亮，轻轻撬开了苏瑜的唇齿，而后又急又乱地辗转着。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般，阿莱瑞用手扣着苏瑜的后脑勺不让她躲开。 　　这个吻简直就是什么特殊开关，阿莱瑞将苏瑜吻到险些缺氧晕了过去后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她唇上离开。 　　苏瑜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因为缺氧而通红的脸还没有褪去绯色。 　　阿莱瑞直接弯腰将她抱到了床上，一片阴影从她身上落了下来。 　　――他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等等！你，你先等一下！” 　　在阿莱瑞的手快要往苏瑜衣服里探的时候，苏瑜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说实话，千年前她能这么拎着对方往井水里扔是因为双方实力悬殊。 　　而现在，苏瑜可没自信压制得住眼前成神千年之久的阿莱瑞。 　　黑发红眸的神明被打断，显然是有些不耐烦的。 　　他视线落在苏瑜抓住他的那只手，却也没有挣脱开对方。 　　“我不要。”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薄唇微抿着尽量压着自己的气息。 　　阿莱瑞直勾勾注视着苏瑜，眼神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像是要将她给嵌入灵魂烙印着一般。 　　“为什么……” 　　“你可以和阿尔诺斯那么亲近，还为了他不惜伤了我。现在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却还想要推开我？” 　　他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那双眸子好像红得厉害，眼尾也是。 　　光是这么一对上就要苏瑜完全不忍心将阿莱瑞推开。 　　“而且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碰你！” 　　刚才还好好的，一提到阿尔诺斯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苏瑜被他这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身子一颤。而对方也发现了，他抿了抿唇，一只手不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抚。 　　“我不是凶你，我是讨厌他。” 　　“你别怕，别怕我……” 　　“没，我没怕。” 　　苏瑜对这种男上女下的姿势显然很不适应，即使阿莱瑞什么也没干，光是维持这种姿势也很有压迫感了。 　　她顿了顿，试着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那个，你能先起来吗？” 　　“不能。” 　　阿莱瑞摇了摇头，下面竟然还顺势贴近蹭了下。因为觉着舒服，他甚至发出了声色气的闷哼。 　　“我这里难受，但是一碰你就好多了。” 　　“你帮我摸摸。” 　　“……” 　　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你难道不怕被锁吗？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脸无辜歪着头哑声请求她的阿莱瑞。 　　阿莱瑞见她又不说话了，之前停下的手往苏瑜的衣服里摸。在碰触到细腻如玉的触感后，身体的燥热这才得到了缓解。 　　“你，你他妈，你把手拿开！” 　　大约是以前都处于绝对压制的地位，现在突然被阿莱瑞这么胡乱来了一通，苏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是没有感觉，光是在对方趁她不注意时候探进来的一瞬间，苏瑜便觉着浑身酥麻瘫软。 　　“不要。” 　　“你的身体好软……” 　　“还好香。” 　　阿莱瑞凑近埋在苏瑜的颈窝闻了闻，长长的睫毛扫在了上面，又引得她一阵战栗。 　　“苏瑜，我可以进来吗？” 　　“欧文说男女结合的话，是要进来的，水乳交融才能算真正在一起了。” 　　他指尖微动，犹豫了下打算往下面看去。 　　苏瑜心下一惊，气得磨了磨后槽牙，直接弓起腰坐了起来。 　　她伸手拽着阿莱瑞的衣领，两个人距离近到睫羽都能交缠。 　　“你敢乱来我宰了你！” 　　阿莱瑞觉察到苏瑜是真的生气了，他难耐地动了动身子，便直直注视着她没敢乱来了。 　　“你现在的魔力不够压制住情欲对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贴在阿莱瑞的胸口处，用神力缓缓探知着。 　　“你先躺下，我？！” 　　阿莱瑞没动，在感受到属于阿尔诺斯的神力渡进来的一瞬间他眸子深沉得厉害。 　　直接欺身将苏瑜扣着手腕压了下去。 　　他将苏瑜的两只手举着放在头顶处压制着，少有带着这般浓重的侵略性。 　　“他进入过你？你还和他神魂相融了？” 　　“等……” 　　“我不等！” 　　阿莱瑞眼尾不知是因为情欲还是什么泛上了绯色，他少有情绪波动这般大。 　　因为刚才感知到了苏瑜身体里有阿尔诺斯的神魂后，一下子溃不成军。 　　“你还要我等什么？” 　　“再等一千年吗？” 　　苏瑜听到他声音里的哽咽后，心下一悸。再抬眸看过去的时候撞上了阿莱瑞湿漉的睫羽，眼眶也红。 　　视线再往上些，她看到了阿莱瑞脑袋上冒出的黑色猫耳。 　　那身后的尾巴也因情绪过激而显露了出来。 　　“……你误会了。” 　　“我和他并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你骗我。” 　　“这事源头在你，你怎么还先委屈上了？” 　　阿莱瑞一愣，不大明白苏瑜这话的意思。然而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这让苏瑜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 　　“能不怪你吗？因为我就是你神魔大战时候从阿尔诺斯身上砍断的那段肋骨。我现在和他互为半身。” 　　“要不是有这么一出，我转生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已。哪有这么多麻烦？”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被阿莱瑞之前扣住的手腕，上面有些红了。 　　“你先躺下吧。你这情况得用魔力压，不然根本没法解决。” 　　“你压不住的。” 　　“我没说我能压，我是让你自己压。” 　　苏瑜摁着阿莱瑞的肩膀，在看到他乖乖躺下后这才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原本属于阿莱瑞的半颗心脏。 　　“这个还你，这样你应该就能压制这波情潮了。” 　　阿莱垂眸看了一眼苏瑜手中的那颗泛着魔气的红宝石。并没有接过。 　　“你放心。这上面的神力我已经撤回了，不会伤到你分毫。” 　　苏瑜以为是他担心上面还有阿尔诺斯的神力，这么解释了下。 　　然而他还是没有动作，就是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 　　“……你被烧傻了？怎么没反应？” 　　“我不想要。” 　　黑发红眸的神明这么说道，看向苏瑜的眼神灼热直白。 　　他的尾巴试探着，带着讨好意味地勾住了苏瑜的手腕。 　　“我不想用魔力压……” 　　“我想你帮我。” 第73章 　　阿莱瑞在这种时候，哪怕是他无意之中想要依赖苏瑜，并没有什么其他心思。 　　但是很显然，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只大黑猫的撒娇能力一向了得。 　　至少是苏瑜在那么一瞬间都险些下意识点头答应他了。 　　好在苏瑜的脑子没有像阿莱瑞此时因为发。情期而烧昏了头，她拿着那块由他心脏凝成的红宝石眼神一片清明。 　　她垂眸看着阿莱瑞，又瞥了一眼他带着讨好意味缠绕在她手腕的那条尾巴。 　　苏瑜勾唇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地伸手将那条尾巴从自己手腕上拿来。 　　等到阿莱瑞不甘心想要再缠上来的时候，苏瑜极为自然地抓住了他的尾巴。 　　阿莱瑞的尾巴被苏瑜轻轻抓住，身子触电似的不敢再胡乱动弹了。 　　“惯会撒娇。” 　　苏瑜语气柔和，眉眼带笑的这么对阿莱瑞说了一句。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从阿尔诺斯那里拿回这半颗心脏吗？甚至还半夜闯进神殿趁着人神魂不稳下了重手。” 　　阿莱瑞静静躺在床榻之上，视线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从苏瑜身上移开分毫。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那双之前还因为控制不住魔力而染红的眸子慢慢流转成了墨色。 　　“我当时之所以去闯进阿尔诺斯的神殿，的确是想拿回我那半颗心脏。” 　　在苏瑜将那红宝石缓缓往他身体里推入的时候，阿莱瑞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的呼吸平缓，除了耳根和脖子处还有些绯色没有褪去之外，看不出之前狼狈的神态。 　　阿莱瑞听到苏瑜的话后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却很是认真地纠正道。 　　“但是我起杀心是因为你。” 　　“我以为你是他的神妻。” 　　他说到这里后又顿了顿，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对，就算你现在不是他的神妻我还是想要杀了他。” 　　“别的不说，光是你和他互为半身我就很生气。” 　　“是吗？你以前脾气可没这么大。” 　　苏瑜掀了下眼皮看了一眼阿莱瑞。 　　“不过你可别乱来，你要是伤了他我也要遭罪。” 　　“我知道。” 　　黑发黑眸的神明耳朵动了下，眸子里闪过些晦暗神色。 　　他嘴上说着知道，可周身的威压还是低得骇人。眉眼之间的戾气也不减分毫。 　　阿莱瑞可以为了苏瑜忍耐着不对阿尔诺斯动手，但是他心里的杀意依旧。 　　“你和他除了属性相克，神魔大战互砍的事情之外，你们还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有。” 　　阿莱瑞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他不放？虽然……阿尔诺斯好像也是这么对你不死不休的。” 　　“我原本之前一剑穿心算是报了神魔大战的仇，算是两清了。但是现在就算他想两清我们两个也两清不了。” 　　对于苏瑜的话，阿莱瑞基本上不会隐瞒，她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他的神格和神骨，我如今是不能随便动他了，因为会伤到你。” 　　“但是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黑发黑眸的神明直勾勾注视着苏瑜，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她。 　　手中的温热让阿莱瑞真切地感知到了苏瑜存在的事实，而不再是一块冷冰冰的墓碑。 　　“迟早有一天我能够找到办法将他身上的神骨一根根剖出来给你接上，只要你拥有完整的神骨就不再是他的半身了。” 　　“他这光明神当了几千年也该换人了。” 　　苏瑜手上动作一抖，险些在给阿莱瑞融入这半颗心脏的时候碰触到了上面的魔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我不稀罕谁的神骨，我也没打算成为什么神明。” 　　阿莱瑞这话的确有些将苏瑜吓到了。 　　将神明的神骨取出再全部接续在另一个人身上。先不说取神骨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因为这必须要让神魂和神骨完全分离，而神魂附着在神骨之上，很难分开。 　　其次将神骨完全取出了，除了神明，旁人很难承接上这么强大的神力。 　　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 　　尤其是像阿尔诺斯这样的神祇，受得世上最多的信仰。哪怕是神树凝的躯体也不能长久使用，也会有换代。 　　更何况普通人族的身体。 　　哪怕苏瑜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在阿莱瑞说出口的时候她心里一悸，慌了一下。 　　现在是没有办法剥离神骨，但是世上能和阿尔诺斯抗衡的人寥寥无几。 　　而阿莱瑞算其中之一。 　　换做是别人这么说她也只是笑笑不会太当真，可正是因为阿莱瑞有这种势均力敌的实力，所以苏瑜才稍微在意了。 　　阿莱瑞的视线一直没有从苏瑜身上移开分毫，见她真的生气了后。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最开始时候的暧昧灼热，变得沉默了许多。 　　阿莱瑞乖乖躺在床上，任由苏瑜将那半颗心脏融在了自己身体里。 　　温热的魔力没有紊乱时候那么横冲直撞，像春雪消融一般，清清凉凉的顺着苏瑜的指尖流经他的全身上下。 　　他抬眸注视着苏瑜，从她的眉毛，眼睛，最后落到了之前他辗转过而潋滟的红唇之上。 　　阿莱瑞喉结滚了滚，明明身上的情潮已经褪去了大半了，可一看到苏瑜他还是有些克制不住。 　　正当他垂眸打算避开苏瑜的视线，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没问你。” 　　“那个堕天使是你的脔宠吗？” 　　“如果是的话，我也会杀了他。” 　　“？！谁给你说的！我和他也就……一面之缘而已。” 　　说到“一面之缘”的时候苏瑜明显停顿了一下，而阿莱瑞也注意到了。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前几天见他浑身是伤，所以带着他去治疗了。” 　　苏瑜不大会说谎，其实之前就认识他的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着阿莱瑞的。 　　只是她没办法给对方解释，毕竟当时她打的是分支线攻略。打魔神线的时间是千年前，而天使线则是三百年前的样子。 　　“也是。我没寄宿之前，‘我’好像也是因为受伤被你捡回去的。” 　　阿莱瑞接受了苏瑜这个解释，但是心里还是因为自己和一个堕天使一样待遇而很是不愉。“那他既然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以后就别和他有接触了。” 　　“我向欧文打听了下，那个堕天使劣迹斑斑。听说是因为玷污自己的神明被发现了，这才被驱逐出的神殿……” 　　“不可能。” 　　阿莱瑞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瑜便冷声打断了。 　　“他不会做这种事。” 　　黑发黑眸的神明盯着苏瑜看了许久，那双眸子又有了殷红流转。 　　“你不是只和他见过一面吗？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不是阿尔诺斯神殿的那群天使，他是堕天使，堕落神格甘愿坠入深渊之人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苏瑜没说话，她之前因为听到阿莱瑞说的那件事反应过激了些。 　　如今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而已。” 　　她微微皱了皱眉，见那宝石已经完全融入进了阿莱瑞的身体之后。 　　苏瑜这才慢慢收回了手上的神力。 　　“好了，你试着运转魔力看看，应该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了。” 　　阿莱瑞没动，他只是坐起来将苏瑜抱在了怀里。 　　他的手放在她腰上，力道很重，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里似的。 　　“苏瑜……” 　　阿莱瑞将下颌放在苏瑜的肩膀上，声音很沉，沙砾般的粗粝感在她耳畔擦过。 　　“只要你答应一直不离开我身边，我可以不计较其他的事情。” 　　“前提是你不许骗我。”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阿莱瑞的背脊。 　　一下一下，带着安抚意味。 　　“……抱歉，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的确和瑟约，就是那个天使认识。” 　　她没有用[堕天使]这样的词来称呼瑟约，语气也平和。 　　苏瑜斟酌着语句，就轻避重得将三百年前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可以当作我还记得点儿前几世的事情。我有一世还挺厉害的，当了个圣骑士，还是个骑士团团长。” 　　“阿莱瑞，你认识那个花神吗？” 　　抱着苏瑜的男人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不怎么喜欢那个花神。 　　“见过几次，和阿尔诺斯一样让人讨厌。” 　　苏瑜揉了揉阿莱瑞柔软的头发，顺着毛后又继续说道。 　　“花神生来对美丽的事物有偏执的喜欢，其中尤其青睐六翼的天使。她很想要一个能够对她百依百顺，美丽圣洁的神族神眷。 　　“但是她的神阶还不够，神力最多只能供给四翼的天使。” 　　阿莱瑞对这件事有些印象。 　　“那个瑟约是不是就是之前她从神界那里，遣骑士团护送到神殿的神族幼崽？” 　　瑟约是少有生而六翼的神族，像柏西和伽而都是得经过后天才能慢慢转变而成的。 　　而生而六翼的天使没有成年神族那样所需的庞大的神力供给。 　　这才让花神动了心思，遣派了当时苏瑜所在的骑士团去神界将其接送到她所在的神殿。 　　“也是，就她那点儿神力也只能供给神族幼崽。” 　　其实不仅如此。 　　瑟约的特殊并不只在于生而六翼，自身神力强大不需要神主的供养。 　　天使本就是一个忠诚至极的种族，而像瑟约这样生而六翼的，更是如此。 　　瑟约有着比旁的天使更高的忠诚――雏鸟情结。 　　即除天使之外，对于他第一眼所见之人他会产生依恋到近乎偏执的情感。 　　永不背叛。 　　因此在派遣骑士团护送瑟约到神殿的一路上，他的眼睛都是被神力遮掩的，看不见任何事物。 　　当时这个事情谁也不知道，花神也没有告知过任何人。 　　而阿莱瑞也不知道这件事。 　　他听了个大概，大致上知晓了苏瑜和瑟约是怎么认识的，但是他还是感到疑惑。 　　“我不明白。你护送他回神殿这件事只能说明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了。” 　　“这并不能说明那个堕天使没有玷污过花神，两件事没什么因果关系。” 　　苏瑜没再什么，只是眸色沉了几分，好在阿莱瑞并不能看到她的神情。 　　月夜之下，她的眸子映照了些许光亮，却怎么也照不进最深处。 　　这条攻略线苏瑜记得很清楚。 　　瑟约因为眼睛看不见而一直很慌乱害怕，最后他的神力冲破了花神的神力。 　　苏瑜作为骑士团团长距离马车最近，就在他旁边骑着马护送着，保护他的安全。 　　那时阳光正好，风也轻柔。 　　车帘子被轻轻吹开，苏瑜下意识低头，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第74章 　　这件事苏瑜并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包括阿莱瑞。 　　阿莱瑞占有欲太强了，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出事。 　　当时护送瑟约去神殿的路上没几个人只是他身上被花神下了术法，骑士团和其他人族的人也不能贸然和他接触。 　　花神想的很周到，留了一两个神族之人贴身照顾瑟约。 　　因为根本用不到其他人照顾，所以苏瑜他们并没有接触他的机会，也不知道他原本是看不见的。 　　他一直都待在马车里。 　　由于刚出生不久，哪怕瑟约当时的形态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对于外界的事物他都感到很是陌生。 　　他很害怕。 　　之前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害怕黑暗。 　　现在眼睛看得到了了，一点雨水，一阵骤风，哪怕是一声鸟鸣都能让瑟约慌乱无措。 　　在出神界之前神族的长老告知过瑟约，说他被花神下了术法，一路上都不能视物。 　　得等到达花神的神殿之后才能解开。 　　――却不想半路瑟约自行冲破了神力。 　　瑟约觉得自己冲破了神力做了错事，他不敢把这件事告知给照顾他的神族。 　　只得一直装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一个人安安静静在马车里待着。 　　一切都很顺利，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魔族，也没有什么拦路抢劫的土匪。 　　苏瑜他们从神界到神殿也就三四天的路程，在快要到达王城的第三天夜里。 　　因为连续赶路没怎么休息，骑士们的体力还好，有一些随行的侍女们跟不上了。 　　苏瑜便命令大家停了一下，在快要穿过森林的时候停下过了夜。 　　这是瑟约从出生到现在头一次见到森林。 　　夜晚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四周虫鸣鸟叫，或者随便一下风吹草动都能将他给吓得发抖。 　　苏瑜找了一处相对安静干净的地方，等到大家都把东西安置好了后。 　　她这才抬眸留意到了瑟约所在的那个马车上。 　　其他人都下来了，只剩下少年一人安安静静抱着身子蜷缩在里面不敢动弹。 　　一旁两个神族见了也很是头疼。 　　“真不知道花神大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神族，胆子小得一阵风都能吓得发抖。要是换做其他神族幼崽，在半路时候就已经兴奋得闹着要下车了。” 　　“胆子的确小了些，就算是暂时看不见也没这么夸张吧……” 　　他们放低了声音这么不满地吐槽了几句，直到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落下后这才没说这事了。 　　“他还是不愿意下来吗？” 　　“骑士长大人，这个神族幼崽可能刚离开神界什么都怕。他现在不肯出来，不在我们眼皮底下照看着，万一被魔族的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了我们怎么给花神大人交代啊，哎！” 　　的确，夜晚是魔族力量最盛的时候。 　　苏瑜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只不过这自信是在贴身保护的前提下。 　　毕竟人族的速度和魔族的相比起来，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了。 　　“啊，这可难办了。” 　　苏瑜嘴上这么说着，但是面上倒是没有什么为难的情绪。 　　“这样吧，既然他不愿意下来，我今晚上就睡在马车旁边守着他。” 　　“你们放心，只要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他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花神钦点护送的王城骑士团，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两个神族天使对视了一眼，这才点头同意了。 　　在两个神族离开后，苏瑜就近找了一处干净的青石坐上。 　　她身上穿着银白盔甲，手习惯性地放在腰间的长剑之上。 　　夜晚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时刻。 　　除了侍女侍从们睡下了之外，骑士大多都是醒着的，轮流守夜。 　　神族的感知力一向敏锐，尤其是像瑟约这样的六翼天使。 　　可四周一片的虫鸣鸟叫声之中，她似乎都隔绝了，只能清晰听到马车旁的清浅呼吸。 　　瑟约听得分明。 　　白日看到的那个黑发骑士还醒着，并没有睡下。 　　他指尖微动，大约是马车里太过昏暗，又或者是白日时候那一眼。 　　瑟约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 　　他鼓起勇气，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这才试探着将手伸到了车帘子那里。 　　然而瑟约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触，一直抱着手臂闭眼假寐的苏瑜一下子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她是人族没有感知气息的能力，但是苏瑜的听觉很敏锐。 　　在觉察到了瑟约的动作后，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立刻推出剑鞘里的长剑。 　　里面人觉得白光一闪，而后这才看到了苏瑜用剑尖轻挑开了车帘子。 　　“发生了什么事？” 　　苏瑜记着神族的嘱咐，说是不能随意与瑟约对视――因为这是献给花神的礼物，如果先于花神之前瞧见了，是对神明的冒犯。 　　白日时候她只瞧见了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到了之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于是用了剑挑开了一点儿车帘子，低声这么询问道。 　　“是里面飞进了什么虫子之类的吗？” 　　“不，不是。” 　　瑟约也不知道怎么了，光是听到对方这么放低声音温柔的和自己说话，他就觉得心跳得厉害。 　　他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发现苏瑜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这才开了口。 　　“我只是看你没睡，我，我想……” 　　想看看你。 　　想和你说说话。 　　哪怕一眼，哪怕一句也好。 　　这些话瑟约羞于启齿，脸红通通的，好似扫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似的。透着春日三月桃花的红。 　　可惜夜色太深，又隔了车帘子，这样地美色苏瑜什么也看不见。 　　瑟约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苏瑜以为是他声音太小自己没听清，所以不自觉凑近了些。 　　他感知到对方的靠近，在瞥到被剑挑开一角的帘子外面那银白的盔甲后。 　　在月光之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瑟约像是受惊的小鸟一般，慌忙往后退了下，又重新缩在了角落里。 　　用洁白的羽毛将自己牢牢包裹在里面。 　　“阁下？” 　　“你，你身上的那个在发光，好冷好可怕……” 　　他应该看不见的这件事，除了那两个神族之外没人知道。 　　包括苏瑜。 　　苏瑜因为他这么草木皆兵的样子而沉默了，垂眸看着自己身上从未褪去的盔甲心情很是微妙。 　　怪不得刚才那两个神族会这么说，这胆子的确太小了。 　　“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是盔甲。” 　　“盔甲？是衣服吗？” 　　瑟约羽翼微动，这才稍微从里面探出脑袋往车窗方向看去。 　　苏瑜知道这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神族幼崽，又加上刚离开神界，估计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盔甲的概念。 　　她思索了一会儿，尽量试着用简单明了的话给他解释。 　　“算是衣服的一种，但是却并不是用来御寒蔽体的。” 　　苏瑜抬起手不自觉摩挲了下下巴。 　　“主要是用来保护身体免受攻击的。” 　　瑟约听后似懂非懂地看向车窗，努力让自己和那盔甲直视。 　　“你放心，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你能把那盔甲褪下吗，我害怕上面的光……和神界的日光不同，它好冷。” 　　“这我可能恕难从命了。” 　　这么说着的，在确认了对方没什么危险后，苏瑜将手中的剑收回。 　　但是在准备放回剑鞘的时候，里面的瑟约见了以为她是生气了。 　　他连忙过去将那车帘子掀开。 　　“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这个时候苏瑜才顺着对方颤抖无措的声音过去，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月光柔和，天使的面容也柔美，美玉一般细腻温润。 　　尤其是那双白日时候惊鸿一瞥的眼眸，宛若夜色之下的海面，上面洒着细碎的浮冰。 　　瑟约不知道是自己的容貌让苏瑜有了一瞬的怔神，他见苏瑜不说话，更加慌了。 　　他也不管其他，害怕得用尽了全身气力，鼓起勇气伸手去碰触苏瑜身上冰冷的盔甲。 　　“不要讨厌我，我以后不会提出这种无礼的请求了。” 　　苏瑜听后一愣，觉得有趣，弯着眉眼低低笑了起来。 　　“你误会了阁下，我并不讨厌你。” 　　“我只是为你的美貌失了神。” 　　瑟约红了耳根，像是被烫灼了一般连忙将碰触到苏瑜盔甲的手收了回来。 　　“那，那你既然不生气，刚才为什么不愿意将盔甲褪去？” 　　“我的盔甲提防的从来不是像你们这样纯粹，不沾污秽的神族。”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但是我不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你负责。” 　　苏瑜手不自觉搭在了剑鞘，她用指腹摩挲了下，最后缓缓落在了剑柄之上。 　　冰冷的触感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我此次揭了神喻，是专程从王城到神界护送你而来的。” 　　“我的盔甲保护的不仅是我，更是阁下你的安危。” 　　她是骑士，是宣誓效忠王族的骑士。 　　王权神授，神的指令又高于一切。 　　夜殿地下牢笼之中，从取了阿莱瑞的血回来后便一直陷入沉睡的瑟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瑟约的羽翼不自觉展开，那鸦色的羽翼将他整个身子以一种背后拥抱的姿态缓缓包裹着。 　　梦里他不是如今这般堕落深渊的污秽模样。 　　月下清风凉。透过那车帘子看去，像是四角的世界。 　　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的骑士。 　　骑士依旧转身那身冰冷的盔甲，黑色的长发如绸缎般滑落，扫在了他的眉眼。 　　[我不想去神殿。你可以带我走吗？]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骑士一愣，大概是他的告白太突然了，她也有些猝不及防了。 　　缓了许久，骑士再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柔和的光。 　　就像是森林里潺潺流水映照着月光细碎。 　　瑟约能够清晰的从里面看见自己。 　　他满脸通红，紧张地攥着衣袖，却依旧努力和她对视着，不让自己移开视线分毫。 　　骑士虽然看着年轻，但是在人族之中早已成了年。 　　她不是三岁孩子，自然看得懂他眸里的炽热柔情，也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极致爱意。 　　满腔热忱，渴求纯粹。 　　他注视着她就像是注视着整个世界，冰蓝色的眸子没有一丝冷意，温暖得能化开数九隆冬的寒冰。 　　然而她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他的求爱。 　　[恐怕恕难从命，我只听从神喻和王令。] 　　年轻的女骑士这么沉声开口对他说道，连带着那身冰冷的盔甲也应景地泛着寒光。 　　像是初次宣誓献上灵魂和忠诚一般。 　　她低头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眼神虔诚而纯粹。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阁下。] 　　[在抵达神殿之前，我会是只属于你的骑士。] 第75章 　　神族不怎么需要休息，只有在神力匮乏的时候会为了减少消耗而陷入昏睡。 　　梦神编织梦境的对象大多是人族，除了个别神族点安魂香请他之外，他是不会施梦给神族的。 　　因为这太耗费神力，而且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而像瑟约这种大多时候都因为周身的魔气侵蚀而疼痛难忍的情况，就算是请了梦神支付报酬想要个美梦。 　　也会因为意识混沌，神魂杂乱入不了梦。 　　不知道是今夜梦神大发慈悲用神力安抚了他，还是他身上魔气平和。 　　瑟约破天荒的做了个梦。 　　梦到的是过去的事情。 　　他冰蓝色的眸子闪了闪，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展开的羽翼将他温柔拥抱着。 　　久违的有了点儿温暖。 　　自神格堕落之后瑟约很少会去主动回忆以前的事情了。 　　可能除了尤利塞斯之外，外界的人都会以为是他主动勾引了花神，诱她嗔痴情欲。 　　是他亵渎神明在先，所以才落得被驱逐神殿的下场。 　　瑟约对此并没有多在意。他不恨所有人，不恨他们的误解，也不恨花神的抛弃。 　　本身他就是神界择选送给花神的礼物，如果没有路上冲破神力的那件事的话，他应该会全心全意侍奉花神。 　　在被护送到神殿的时候，花神一眼便看出了覆在他眼上的神力被冲破了。 　　她当时很生气，神力将整个神殿都波及到了。 　　[你在路上可有看过旁人？] 　　花神这样询问道。 　　瑟约想起了神族之人的嘱咐，说是在抵达神殿之前是不能看任何人的。 　　他是花神的礼物，无论是第一眼所见，还是身心乃至灵魂都是应当属于花神的。 　　他否认了。 　　他告诉花神，除了她，之前他谁也没看。 　　刚出生的幼崽并不擅长撒谎，说话的声音也颤颤巍巍的，连带着羽翼也不自觉抖动着。 　　而花神并没有怀疑，以为是她刚才神力波动太大吓到了瑟约。 　　或者她根本没有想过一个幼崽能够在她的威压下欺瞒于她。 　　之后几百年里瑟约都在花神身边侍奉着，恪守主仆本分，从来没有逾越过半分。 　　花神也很喜欢他，只要是她有的，她都会毫不吝啬的与他分享。 　　而正是因为这份偏爱恩宠，让瑟约心底越发愧疚。 　　――不为别的，他心里有了别人。他因为自己不能全身心侍奉自己的神明而感到愧疚。 　　瑟约不知道自己有雏鸟情结。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忠诚，于是更加努力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比以往更加用心侍奉着神明。 　　然而他这样的举动，却让花神更加坚信他第一眼所见是她，爱的也该是她。 　　神族虽不重欲，却并不禁欲。只要他们想，无数的神眷都恨不得爬上他们的床献上自己的一切忠贞。 　　瑟约这么尽心尽责地侍奉着花神，不想却成了给自身招惹祸端的导火线。 　　在他成人礼的当天夜里，神殿的大祭司将他带到了花神的寝殿。 　　他的一切都是花神的，为花神献上一切是理所应当的。 　　瑟约当时躺在床榻之上，心里竭力说服自己去接受。 　　但是当花神碰触到他的瞬间，他用神力弹开了她的手。 　　瑟约伤了自己的神明，被罚在自己寝殿里闭门思过了一个月。 　　瑟约也很惶恐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抗拒。 　　可只要一想到有除了苏瑜以外的人碰触他，他就觉得恶心至极。 　　花神脾气并不算好，平日里只有对待瑟约的时候才能有那么一点儿温柔。 　　她生气了很久，在瑟约成人礼后的第三个月，她又派了大祭司将瑟约带了过去。 　　而那夜，瑟约刚进了花神的寝殿便嗅到了浓烈的迷情香的气味。 　　想到这里，瑟约不自觉将自己的身子抱紧了些，安静地蜷缩在了笼子的角落处。 　　尽管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但是那睫羽却颤得厉害。 　　“你的脸色不大好，如果是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还是出来沐浴一下为好。不要硬撑着。” 　　“毕竟你们天使最是爱干净了。” 　　骷髅管家每日除了侍奉尤利塞斯之外，也不定时来地下牢笼看看。 　　这里关着的除了一些尤利塞斯喜欢的魔兽之外，剩下的便是堕落深渊而自愿被圈养之人。 　　他们是被神明抛弃或者被族人排斥的存在，除了邪神之外没有神明愿意收留他们。 　　瑟约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神族，是神明的眷属，要是没有神力的话他会死的。 　　而不是随便什么神明都能够给六翼的堕天使提供足够的神力的，至少在这片大陆里，只有尤利塞斯和魔神阿莱瑞。 　　与其说是尤利塞斯囚禁他，倒不如说是瑟约主动被他圈紧饲养的。 　　瑟约觉得像他这样污秽之人早就该死的，尤利塞斯说他的血甘甜，还算有活下来的价值的。 　　就因为这么一句带着嘲弄的话，他竟真的没有再去寻过死。 　　他听到骷髅管家的话后有了反应，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浑身都是魔气，洗不掉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 　　骷髅管家自然知道堕天使身上的魔气不洁，也不可能清洗掉。 　　“你身上有阿尔诺斯的气息，我是闻不到，不过主人说你们神族最不喜欢沾染这些。他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出来沐浴净身。” 　　阿尔诺斯的气息和苏瑜一般无二，然而细致感知还是有所区别的。 　　但是阿尔诺斯当时和阿莱瑞交手时候的神力远远盖过了苏瑜的气息，尤利塞斯感知着以为瑟约在外面和只阿尔诺斯接触过。 　　天使会排斥除自身神明以外的神力，尤利塞斯想起来了便让骷髅管家下来询问了下瑟约。 　　和其他血族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是人族，尤利塞斯要温柔体贴得多。 　　“不用了，我没有哪里不……” 　　瑟约这话刚说到一半，不知觉察到了什么愣住了。 　　他和阿尔诺斯没有太多接触，他身上留有的应该是苏瑜的。 　　在圣水池的时候，为了让苏瑜将他留下来他……引诱了她。 　　他们有过一些亲密的接触，可是瑟约看得分明苏瑜的眼神清明，只是出于善意并非被他的皮囊迷惑了。 　　瑟约怔然了一会儿，他指尖微动不自觉碰触了下之前被苏瑜碰触过的腰腹。 　　仔细感知，不仅是苏瑜的气息，好像肌肤上还留有她指尖的余温。 　　“……没事。” 　　大约是骷髅管家的视线过于直白了，瑟约觉察到了对方的疑惑后这才继续说道。 　　“我是说……我浑身都是魔气，本就不洁，现在在意这点儿气息做什么？” 　　“也是，你和神殿那些矫情的神族不一样。没那么娇气。” 　　骷髅管家并没有因为瑟约是堕天使而有任何歧视鄙夷的，或者更准确说正是因为他是堕天使，他才没那么讨厌对方。 　　毕竟血族和神族不对付，越是纯粹他们反倒越排斥厌恶。 　　“那你好好休息吧，你身上被阿莱瑞魔剑伤到的地方主人虽然帮你治疗了，但是他现在还没回复到全盛状态。” 　　“剩下的没什么大碍了，你只要静养着，应该过段时间就会痊愈了。” 　　“我知道了。” 　　瑟约声音没什么温度，只是那双眸子并没有多冷冽。 　　他静静地注视着骷髅管家离开后，这才缓缓将黑色的羽翼展开些，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他薄唇微抿，不自觉低头往腰腹处瞥了一眼。 　　最后瑟约的视线落在了被脚铐束缚的脚踝。 　　黑发蓝眸的天使试探着去碰触了下那处淡去的红痕，上面还有药膏的清香。 　　和苏瑜指尖的温度。 　　不讨厌。 　　也不排斥。 　　瑟约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后，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 　　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难以置信的事情，他喉结滚了滚，试探着再碰触了一下。 　　贴着苏瑜当时指腹揉抹的地方，他竟有了些熟悉的迷恋回味。 　　等到反应过来后，瑟约才慌乱地收了回来。 　　他应该只对那个人有这种感觉的，他应该排斥反感苏瑜的碰触的。 　　瑟约心跳得厉害，一下一下，如擂鼓一般。好似枯井之中有了甘泉清冽，也跟着慢慢恢复了生机。 　　“为什么……” 　　“她不是那个人，为什么我不排斥她的碰触？” 　　黑发蓝眸的天使羽翼颤动着，和他此时紊乱的思绪一般无二。 　　他心头战栗，浑身酥麻宛若电流流经，连脚指头都遵从本能紧张地蜷缩着。 　　然而这种愉悦并未持续多久，瑟约余光瞥到了自己的羽翼。 　　又抬眸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银色牢笼，四周一片昏暗，漆黑不见天光。 　　【身处深渊之人不该奢望救赎。】 　　瑟约冰蓝色的眸子晦暗一片，羽翼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一般。 　　像母亲一样将他缓缓包裹住。 　　而这本该是他唯一的温暖，如今遮掩住他的视野，让他觉得碍眼至极。 　　…… 　　阿莱瑞实在太粘人了。 　　明明已经压住了情潮，后半夜却依然厚脸皮地钻进了苏瑜的被窝死活赖着不走。 　　好在隔天醒来的时候阿莱瑞已经不在了。 　　苏瑜想起他的身体还没恢复，这几日应该得回去静养着，暂时不会缠着她。 　　拉曼被迷香给迷昏了，中午时候才清醒过来。 　　因为这是欧文的杰作，他对于今早上少年没有来上课表示十分理解，说什么学习不是最重要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并且委托苏瑜好好照顾拉曼，等到休息好了下午再来上课。 　　这种不要脸的程度，苏瑜还是头一次见。 　　“唔，可能是昨天太热了，我又脱水了。” 　　拉曼揉了揉太阳穴，他昏迷的事情常有，因此并没有往别处想。 　　“按人族的年龄来算我的确成年了。但是我母后是人鱼族的，人鱼两百岁才成年。在人鱼成年之前是不能长时间在陆地待着的，我估计也得等两百岁之后才不会这么容易脱水昏倒。” 　　苏瑜看着毫无怀疑，甚至自己帮着欧文找到了理由圆了的少年。 　　她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哎，你这么好骗，下周的猎魔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 　　无论是魔导师还是骑士或者普通人族都有资格拥有自己的使魔，只是使魔的强弱大多都对应主人的实力的强弱。 　　像是弗兰奇小镇上的人，他们的魔力很弱，也可以和一些草木小精灵缔结主仆契约。 　　而想让使魔心甘情愿与你缔结契约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靠实力碾压，二则是看眼缘了。 　　前者还好说，毕竟百分之九十九的使魔都是这样被魔导师给揍得心悦诚服，甘愿成为魔力提供的容器的。 　　而后者使魔和魔导师看对眼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 　　使魔本就对魔导师和人族有很大的敌意。要他们心甘情愿缔结契约，被人族驱使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和我不一样，我是魔器类的。我只需要找到个能帮我提供足够魔力维持魔器使用的使魔即可，难度不大。” 　　“而你是魔法系的，所需的魔力太大了。你要猎取的使魔肯定很强……” 　　苏瑜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尽管她知道在精灵一族的森林领域里，去猎魔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是拉曼的猎魔难度的确很大。 　　猎魔是学院对学生魔器和魔法熟练运动程度的一次小考核，不允许带魔导师或者骑士帮忙。 　　只允许学生之间组队合作。 　　“我魔法天赋很高的。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拉曼脑子还迷糊着，显然没认真听苏瑜的话。以为她是担心遇到什么强大的魔兽没法应付。 　　“到时候你和我组一队，只要不是火系的魔兽我都能帮你抓住……” 　　“拉曼，你今天上午一直在睡觉可能不知道。我不能和你组队了。” 　　“为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你，你说雷德可以和他同族的组队，你就可以我和一起吗？” 　　少年说到后面越发委屈，眼眶泛红，好像不给他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别激动，深呼吸深呼吸，调整下情绪听我说。” 　　苏瑜放柔了声音安抚道，轻轻拍了下金发少年的背，一下一下给顺着。 　　生怕他下一秒就变傻鱼。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是一年级，第一次猎魔没什么经验。欧文说是近段时间正值魔兽发情的时候，他们的魔力不稳定容易失控。但是又为了不干涉此次猎魔，所以精灵王给陛下，就是你父皇建议。” 　　“说是森林是精灵一族的领域，以防万一，猎魔组队之中每组最好都有一个精灵以确保安全。” 　　精灵族的属性为木，在森林里更是如鱼得水，即便是一个小精灵都能把魔导师耍的团团转。 　　精灵王这么考虑再稳妥不过。 　　“……精灵王不是在南边那片森林养老吗？这么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跑来王城这边了？” 　　“养老？他很老吗？” 　　少年沉默了一瞬，见苏瑜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后这才闷闷地开了口。 　　“不老，也就两千多岁。” 　　“只是精灵一族的储君是从出生时候便依照王格定下来的，精灵王的儿子里有天生的储君，他就可以提前让位享清福。” 　　“如果子嗣里没有人有王格，那就得等到现任的精灵王身死。他死后的神魂便会凝在神树之中，由他的神魂凝结诞生的精灵便自然成了下一任储君……” 　　拉曼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尽管不怎么喜欢洛壬，他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而洛壬生而为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到他的王格完整后他便会加冕为王。” 　　精灵也算是神明，只是和正统神明和邪神不同。 　　他们靠天地精华孕育，不需要人族信仰，死后回归万物，也不会经历换代。 　　苏瑜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怪不得平日里神院的神族只愿意和精灵一族打交道。 　　原来他们也算是同族。 　　“这样啊。” 　　“那我还挺荣幸的，我抽中的队友就是洛壬。” 　　之前洛壬邀请过她，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回复。不想今天抽签组队的时候，竟然抽到了洛壬。 　　听着苏瑜这么突然感叹了一句，拉曼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这有什么好荣幸的？我以后也会是王，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要是这么喜欢那个精灵你干脆直接找他啊，干什么让我以为我能和你一起……” 　　他说着说着垂在两边的拳头不自觉捏紧了些，声音也越来越小。 　　拉曼是低着头的，苏瑜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但是光是看他肩膀颤了下，就知道这小人鱼生气了。 　　“拉曼……” 　　苏瑜刚唤了下他的名字，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拉曼一愣，而后咬着下嘴唇直接转身往前面小跑着离开了。 　　低着头生怕被苏瑜发现什么似的。 　　苏瑜眨了眨眼睛，缓了一会儿，在看到拉曼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后。 　　她这才顺着刚才掉落东西的地方低头看了过去。 　　地上没别的东西。 　　只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亮。 　　――是拉曼的眼泪。 　　苏瑜显然没想到就说了这么一两句对方竟然就哭了，她犹豫了一下。 　　这才弯腰伸手将那颗珍珠捡了起来。 　　还是滚烫的。 　　怪不得帝国黑市拍卖场里人鱼最是受欢迎。 　　因为他们不仅能够满足买主的欲望，在身下承欢时候落的眼泪，更是无尽的财富。 　　想到这里，苏瑜的眸色沉了几分。 　　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下那滚烫的珠子，最后敛了情绪，面无表情将它放到了储物戒指里。 第76章 　　洛壬也没想到自己父亲会在猎魔前几天来学院提起组队的事情，他之前试着邀请了苏瑜，也已经最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所以并没有多执着于一次的组队。 　　“父亲，其实您并不用为了我特意如此。” 　　青年薄唇微抿，虽然很高兴能和苏瑜组队一起完成猎魔。 　　但是想着自己算是走了后门，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愧疚心虚。 　　“谁说我是特意为了你这么给人族王建议的？最近森林里的魔兽的确到了发情期，要是一个队里没有个精灵带着，难保不出点儿意外。” 　　“别的地方还好说，要是在我的地盘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精灵王掀了下眼皮，见洛壬半信半疑的样子，他曲着手指点了点桌面。 　　“行了，别多想了。帮我杯子里再添点花蜜。” 　　不知道是不是王族遗传，还是精灵一族本身的问题。大多精灵都嗜甜，尤其是那些花草的精灵。 　　精灵王也很喜欢吃甜的，每天要喝好几杯花蜜泡的水。 　　洛壬性子温和，脾气极好。 　　他见精灵王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后也没再继续询问什么，拿着银勺子给对方的杯子里添着花蜜。 　　现在是午休时间。 　　诺亚学院午休时间很长，精灵王刚从王宫那边回来，顺道便过来了学院。 　　“精灵一族中午可不需要睡觉。我看你们学院午休时间还挺长的，你平日午休时候都干什么？” 　　这听起来像是长辈顺口的询问，但是洛壬总觉得对方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他绿色的眸子闪了闪，将杯子里的花蜜搅拌均匀递给了对方之后，这才老老实实回答。 　　“我一般会去图书室看看书，偶尔会去找王叔请他指点魔法和魔器的使用。” 　　“没了？就这些？” 　　“……没了。就这些。” 　　精灵王沉默了一瞬，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我风流了大半辈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书呆子。” 　　“怪不得人苏瑜天天被那人鱼小王子吃得死死的，要不是我这一次过来了这一次猎魔，哦不以后每一次猎魔都没你什么事。” 　　洛壬一愣，漂亮的金发搭在面颊，因为他抬眸的动作又滑落在了肩膀。 　　“所以你这一次来王城的确是因为我？” 　　“这是重点吗！” 　　精灵王仰头将杯子里的花蜜水灌了大半，这才稍微平复了下情绪。 　　“午休这么长时间，你拿来做什么不好？你看什么书？练什么魔法？你以为你王族的天赋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超越的吗？” 　　“你完全可以休息一两天去找苏瑜聊聊天什么的，哪怕是不知道聊什么，你练习魔法或者看书的时候要找的对象也不应该是你叔叔！你应该去找她！” 　　这下子洛壬要是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耳尖“唰”的一下红了个通透。 　　“父王，这，这太失礼了。” 　　“我是无所谓。可是她是女孩子，我要是贸然过去找她她会被人说闲话的。” 　　洛壬天赋，长相，品性，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为别人着想。 　　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只要是他在意的人，他往往会在照顾对方的同时忽略自己的感受。 　　精灵王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他外出得了些珍宝。依次赏赐给了他几个子女。 　　其中小女儿不喜欢她拿到的那片神甲，想要和其他的哥哥姐姐交换。 　　最后是洛壬将自己手中的东西给了她。 　　他知道洛壬不喜欢神甲，上面虽然神力很强但是有些褪不去的戾气。 　　可是他还是和对方交换了，哪怕之后没有一次使用过那神甲。 　　想到这里精灵王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拍了拍洛壬的肩膀。 　　“傻儿子。她是女孩子这件事在这个学院除了你有几个人知道？” 　　“既然别人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去找她？” 　　洛壬怔住了，显然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或者他想过，只是一想到苏瑜是女孩子，还是自己有好感的异性，他就没办法把她当作男孩子那样大大咧咧地对待。 　　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喜欢他频繁去找她，怕打扰到她。 　　正因为在意，所以才变得这么束手束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总是想太多而错过很多事情。” 　　“下周是你们组队猎魔，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找她商量下猎魔的方案。这不算打扰，是为了共赢。” 　　精灵王的话洛壬听进去了，今天是来不及了。 　　隔天午休的时候他径直去了苏瑜的寝室。不过只是在寝室门口等着，并没有未经允许进去。 　　这两天拉曼和苏瑜在冷战，每天除了上课时候坐在一起之外，少年都是一声不吭地回寝室。 　　没有像往常那么等着她一起吃饭，或是跟着她一起回去。 　　拉曼因为不想和苏瑜一起回来，所以他回来得比苏瑜早。 　　洛壬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回来房间里待着了，只是他在院子里的水池子里气鼓鼓地吐泡泡，并没有觉察到洛壬的到来。 　　“洛壬？” 　　苏瑜手上拿着上午用到的书本，刚拐角往寝室这边过来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金色身影。 　　“你是来找我的吗？真难得。” 　　洛壬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他见到苏瑜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嗯，是想来和你商量下猎魔的事情。” 　　他这么说着，看到苏瑜手中拿着东西。 　　也没多想，他极为自然地伸手想要帮苏瑜拿。 　　“没事，这都到寝室门口了，我拿着就好。” 　　苏瑜笑着摇了摇头，进了门把书顺手放在一旁的书桌上后，回头一看。 　　发现青年还拘谨地站在门口，连眼睛都不敢往里面瞥一眼。 　　“你别站门口啊，进来坐。” 　　“你来得挺巧的，我正想着明后天抽个时间来找你商量商量猎魔的方案。毕竟森林那么大，先明确目标和方向了也好节省时间。” 　　“你怎么进屋了还站着？” 　　苏瑜没觉察到洛壬的不自在。他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下衣袖，掩藏在金发之间的耳根也红。 　　“苏，苏瑜，好像没地方坐了。” 　　平日里也没什么作业，都是些魔法练习什么的，用不着纸笔课桌什么的。 　　因此房间里只有一个椅子和一个桌子。 　　――还是苏瑜在用。 　　此时苏瑜坐了椅子，正翻阅着书本整理着笔记。 　　“那你坐我床上吧。” 　　“对了这个也给你。这里是林夏从食物系学姐那里拿来的零食。是能够补充体力和魔力的饼干，我尝了几块挺好吃的。” 　　洛壬动作僵硬地接过苏瑜递过来的饼干，他后面根本什么也没听清楚。 　　脑子里都在回旋那句[坐我床上。] 　　“不，不了，我还是站着吧。” 　　苏瑜拿了块饼干咬了一口，听到洛壬这话后抬眸看了过去。 　　不巧，刚好对上了他羞赧的视线和他发红的耳尖。 　　“你害羞什么？只是让你坐我的床而已，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苏瑜觉得有趣，忍住没有手贱去碰一下对方的耳朵。 　　精灵的耳朵很漂亮，白如玉，被染上了绯色更是诱人。 　　“因为你是女孩子……” 　　“我不能这么随意，这对你不尊重。” 　　苏瑜愣了一下，而后没忍住弯着眉眼笑了。 　　这感觉挺新奇的。 　　阿莱瑞和阿尔诺斯还有柏西他们都知道她是女生，却没有一个人像洛壬这般绅士体贴地对待她。 　　金发的青年薄唇微抿，垂眸看见了苏瑜唇角的笑意后，他抬起手不自觉揉了揉发烫的耳根。 　　“所以你不用管我，我这么站着就好。” 　　“我们是朋友，你不用和我客气。” 　　苏瑜上前一步拽着他往自己床边过去，还没有来得及让洛壬坐下。 　　一个拳头大的水球从院子那边猝不及防，生生往洛壬身上砸了过去。 　　洛壬反应很快，他原本只需要往后避开一下就能躲开。 　　但是他担心水花溅到苏瑜身上，因此并没有躲开，下意识凝了个光屏挡了那水球。 　　然而这一个水球是躲开了，后面一个更大的水球又砸了过来，那上面的魔力强劲，冲破光屏不是什么难事。 　　是拉曼的魔法，人鱼族在水系魔法上天赋异禀。要是硬碰硬洛壬讨不到什么好。 　　眼看着光屏要破开了，洛壬指尖微动，他放弃了加固防御，而是选择了受这一击。 　　不过这一击并没有落下，苏瑜的破魔箭从后面引开，将拉曼的水球上的魔力给穿破。 　　没了魔力凝固的水球不再坚硬牢固，瞬间从半空掉落在了地面，淌了一地水。 　　“洛壬你没事吧？” 　　金发的青年摇了摇头，只是他身上被水溅湿了好大一片，脸上也是。 　　连带着额前的头发也濡湿了，睫羽沾染着水珠，眉眼也潋滟朦胧了好些。 　　狼狈之中又有种莫名的凌虐美感。 　　洛壬垂眸，眸子也染上了水汽，湿漉漉的像是林间小鹿一样注视着她。 　　“只是身上湿了，不碍事。” 　　苏瑜见他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看着他浑身湿了又微微皱了皱眉。 　　她顺着刚才水球攻击过来的地方看去，水池里的小美人鱼上半身冒出了水面，一只手握着冰晶，另一只手凝着一支水箭。 　　少年的眉眼很冷，直勾勾注视着苏瑜身后的洛壬。 　　“苏瑜你让开，我不想伤到你。” 　　这是冷战的几天，拉曼对苏瑜说的第一句话。 　　他脸上也带着水珠，金色的头发濡湿贴在面颊。 　　那双蓝色的眸子是森然的冷意。 　　苏瑜还是头一次看到拉曼这么生气的样子，她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洛壬看出了她的为难，笑着对她说道。 　　“抱歉，是我贸然过来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过去和拉曼阁下单独说几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 　　苏瑜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向那边听到他要过来而不知不觉将一支水箭凝成三支。 　　“我怕他介意。” 　　“你放心，他但凡有脑子不可能对一个精灵王族下重手。” 　　“……” 　　苏瑜看出来了，洛壬其实很生气。 　　哪怕现在面带微笑却也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和洛壬所说的一样，在有冰晶的情况之下，拉曼再生气也不至于脑子短路。 　　他没有动手，只是一脸警惕和敌意地看着走过来的洛壬。 　　“我认为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金发的精灵蹲下来和水池里的拉曼平视着，那双绿色的眸子里映照着对方的面容。 　　“我一直以来都感到很疑惑，阁下似乎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我。” 　　“请问是我对阁下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拉曼原本以为对方会立刻动手，将刚才他的攻击一并还回来。 　　却不想洛壬竟然这般客气礼貌的与他交谈，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倒没有。” 　　“我只是不喜欢你接近苏瑜。”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和她只是朋友吧？你没资格干涉她的交友。” 　　金发的少年眸子里盛满了怒火，生气地瞪着洛壬。 　　“她是我一个人的朋友！我说了不许你接近她就是不许！”“她是我的！我的！” 　　拉曼的情绪太激动了，鱼尾拍动着溅了洛壬一身的水渍。 　　洛壬并不在意，明明两人是平视，可拉曼却硬生生看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感。 　　“看来是我多虑了。” 　　“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阁下和我存的是一种心思。” 　　“什，什么意思？你接近苏瑜不是为了从我身边抢走她，让她做你唯一的朋友吗？” 　　洛壬看着拉曼恍惚的样子，猛地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手刚放上去，魔力凝上，将拉曼的魔力回路给打断了。 　　悬浮在半空的水箭没了魔力的支撑，变成了水幕倾泻落下。 　　朦胧的水泽隔绝了苏瑜的视野，让她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 　　洛壬的脸上似蒙了一层霜雪，没了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用力将拉曼拽到了岸边，而后扯了扯嘴角，垂眸冷声开了口。 　　“蠢鱼。” 　　“谁要和她做朋友？” 第77章 　　从苏瑜的角度来看，她只能看到拉曼的魔力褪去后那水箭脱力重新落在水面之上。 　　之间形成了水幕将他们两人的身影遮掩了。 　　金发碧眼的精灵好像低头对拉曼说了什么，水幕完全落下后他这才起身。 　　他低头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水渍，指尖碰触的地方瞬间变得干爽。 　　苏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她下意识看向了水池里的少年。 　　拉曼只怔怔在那里浸泡着，蓝色的眸子沾染着水汽，很是迷惘的样子。 　　直到在觉察到了苏瑜看过来的视线后，拉曼的眼珠动了动，好像才有了些生气。 　　“你们聊了什么？他怎么看上去脑子又短路了？” 　　见洛壬过来了，苏瑜没忍住这么上前询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寒暄了几句。” 　　洛壬唇角上扬，俊美的脸上依旧是温润笑意。 　　“拉曼阁下是说你是他的朋友，怕我把你抢走了。” 　　“他在王城没什么朋友，在学院里也不主动认识旁人。可能对我有点儿依赖，占有欲强了些。但是拉曼人还是很好的，今日之事你别在意。” 　　“他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替他给你道歉。” 　　苏瑜是真的挺喜欢拉曼的，脾气是有点儿娇纵任性，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乖巧听话的。 　　大约是小时候爸妈只有她一个孩子，她从小都是自己和自己玩的，所以挺羡慕那些有弟弟妹妹的。 　　然而这样的维护偏袒，落在洛壬那里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将自己的情绪遮掩得很好。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在之前我以为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现在看是我自作多情了些。” 　　苏瑜一愣，显然没想到洛壬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她换位思考了下，要是自己被拉曼这么用魔法攻击了，自己的朋友还总是替拉曼说话她心里可能也不会多舒服。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他都是我的朋友，我没有要偏袒谁的意思。” 　　她微皱了下眉，斟酌了下语句后这才继续解释道。 　　“要非要说有什么不同，比起朋友，我更多的是把拉曼当我弟弟的。我家里也有个妹妹，我和他的相处方式差不多。” 　　“拉曼在人族里虽然算是成年了，但是在人鱼族中还算个幼崽。和你相比起来的确不大稳重，心智也不成熟。” 　　“你和他不一样，至少很多事情我都可以毫无顾忌的与你交谈。” 　　苏瑜叹了口气，余光又不自觉往那边还捏着冰晶呆愣愣没反应过来的拉曼身上看去。 　　“他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洛壬原本是有些在意的，毕竟苏瑜对拉曼实在太纵容太温柔了。 　　听到她这么解释了一番后，他唇角的弧度不自觉上扬了些。 　　“也是。” 　　“拉曼阁下的确孩子气了些。” 　　那语气比平日要冷一些，眉眼之间带了些嘲讽意味。 　　苏瑜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正想仔细看一看的时候，洛壬很快将情绪收敛。 　　他低头弯着眉眼又对她笑得温和。 　　今天洛壬来得的确不是时候，他不该选在来寝室找苏瑜。有拉曼在，他就算想和苏瑜好好聊聊都很困难。 　　因为对方很在意拉曼，但凡少年有一点小情绪她都会注意到。 　　“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了，关于猎魔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说吧。” 　　“你之后有空随时都可以来图书室那边找我，我午休时候都待在那里。” 　　苏瑜其实心里挺不好意思的，人好不容易过来找她。结果出了这么档事。 　　“好，那我明天来找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洛壬送到了寝室门口，直到看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后这才回了房间。 　　水池那边的拉曼见洛壬离开了，这才闷闷的从院子外面走进了房间。 　　他没什么衣物蔽体，只在腰间随意围了一根浴巾遮掩了下，浑身上下都是水珠。 　　少年本身就是人鱼，身上有水不仅不会让他受凉，而且还会让他觉得舒服。 　　他之前本就因为猎魔组队的事情一直和苏瑜冷战着，生着闷气。 　　又加上刚才洛壬哪一出，拉曼心里又沉又不好受，感觉像是被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 　　“真是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在这里才让你们这么扫兴。” 　　金发的少年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将脑袋别在一边不去看苏瑜。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和我住一起真碍事，连和自己的好朋友说说话都这么难，恨不得想换个新室友了？” 　　“是挺麻烦的。” 　　拉曼听到这话猛地看了过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不会真的想让我搬出去，让那个精灵过来和你住吧？！” 　　“我不准！” 　　刚才还阴阳怪气，对苏瑜爱答不理的小人鱼一下子急了。 　　他红着眼眶走过来将苏瑜拽到怀里。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杀了他！反正我也是王族，我和他一命抵一命！我不怕！” 　　拉曼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也没穿衣服，肌肤细腻如玉，触手生温。 　　苏瑜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带入了一个充满水汽的怀抱。 　　虽说平日拉曼晚上会跑来和他一起睡，但是像这样的肌肤之亲还是头一次。 　　她被抱着不敢乱动，生怕胡乱碰到了对方光洁的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都不理我呢。” 　　“现在知道怕了？” 　　意识到苏瑜刚才是故意逗自己的，少年薄唇微抿，脸上的水珠从下颌落下滴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瞧见了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法子，气呼呼的埋在苏瑜的颈窝使劲儿蹭着头发和脸上的水珠。 　　“叫你骗我，这是惩罚！” 　　拉曼这么蹭了一会儿后，这才从她的颈窝处抬头。 　　他垂眸直勾勾盯着苏瑜许久，不知怎么得下意识想起了洛壬刚才将她拽到岸边说的话。 　　“我不喜欢他，这次猎魔结束之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他有往来了？” 　　“是因为你怕我和他做朋友就冷落你了？” 　　“不是。” 　　他也不知道心里那突如其来的烦躁是怎么回事，脸色很沉，这么对苏瑜说道。 　　“你不要被他假象给蒙蔽了，他不是看上去那么好相处。他性格很恶劣，我是怕你被他给骗了。” 　　如果说是怕朋友被抢走了苏瑜倒还能够理解，可是拉曼竟然说是因为洛壬性格恶劣。 　　精灵一族性子本就孤傲清高了些，平日里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他们一向独来独往，很少和外族之人有接触。 　　洛壬也是如此。 　　可这也不至于被说成性格恶劣。 　　而且更好笑的是，真正算是性格恶劣，风评不佳的拉曼如今却说起了洛壬。 　　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保持头脑清醒，不会上当受骗。” 　　苏瑜的语气太过敷衍，让拉曼不自觉皱了皱眉。 　　“你不信我？” 　　“你不知道他刚才在水池那边给我说了什么？他说自己根本不想和你做朋友，还说我……” 　　“说你什么了？” 　　少年最爱面子，不可能将对方说自己是“蠢鱼”的事情给苏瑜说。 　　他生气地磨了磨后槽牙，看到苏瑜一脸好奇的样子更生气了。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抓重点啊！重点在我吗！是在你！” 　　“他说他没把你当朋友啊，这难道不能说明他性格恶劣玩弄别人感情吗？他肯定是记恨我之前魔法入学考试我抢了他第一的事情，所以看你和我这么亲近想要把你抢走报复我！” 　　之前入学考试的时候洛壬魔法考核的时候没有选择他擅长的木系魔法，而是选择了水系。 　　拉曼参加的也是水系魔法的考核。他是人鱼族，在水系魔法的应用自然略高一筹，拿了第一。 　　而洛壬则是第二。 　　拉曼想不出其他原因，便觉得洛壬一定是因为这件事心存怨念，这才想要报复回来。 　　“……你说他不想和我做朋友？” 　　“嗯嗯嗯！千真万确！你要是觉得我说假话可以用真言药水来问我！这真的是他亲口说的！” 　　“不用，我相信你。” 　　苏瑜不觉得拉曼会说谎话，他虽然性子任性霸道了点，却不屑说谎欺瞒。 　　可同样的，她也不相信洛壬会这么说。 　　拉曼见苏瑜没再说话了，他顿了顿，以为自己说得太直接了让她伤心了。 　　别的不说，他知道苏瑜是真的有把洛壬当朋友的。 　　“……苏瑜，你别难过。” 　　“我不会骗你的，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等我之后加冕了，我把帝国一半都给你。” 　　苏瑜刚才还因为洛壬不把她当朋友这件事有些郁闷，听到拉曼这话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你以为是分蛋糕啊，国土还能你一半我一半。” 　　见苏瑜笑了，拉曼心下这才松了口气，也跟着弯起了眉眼。 　　他不生气了，也不冷战了。 　　金发的少年刚松开抱着苏瑜的手，这个时候又不自觉凑近了些，低头亲昵的用额头抵在苏瑜的额头蹭了蹭。 　　“你不难过就好，那种人不值当的。” 　　“苏瑜你还有我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碰了碰苏瑜的面颊，上面还有些水汽。 　　只是这样还好，苏瑜并没有权当少年表达亲近的方式，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拉曼在苏瑜眼里一直都是个没长大的人鱼幼崽，她挺喜欢他，所以也多了几分纵容。 　　然而等到对方的腿不自觉放在了她的腿间，生生将她抵在了身后的墙面之上的时候。 　　苏瑜愣住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要不是苏瑜开口，可能拉曼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他抵在苏瑜腿间缓缓蹭着的动作一顿，蓝色的眸子闪了闪，怔怔地低头看了过去。 　　“我，我也不知道。” 　　“我刚才就想着安抚你，亲近你，结果身体不自觉开始动了。” 　　拉曼从来没有这样情不自禁过，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迷惑。 　　这个动作他有些印象。 　　他记得小时候和侍女捉迷藏的时候，怕她们捉到自己便跑到了父皇和母后的寝宫床底下藏了起来。 　　还没躲藏多久，他便听到了床榻之上细碎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后来发生了什么拉曼记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从床底下看到了母后的腿，不自觉缠在了父皇的腿间。 　　因为情动，那鱼尾若隐若现。 　　他事后忍不住好奇隔天去问了母后，问当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母后面上一红，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傻孩子，那是交尾。] 　　而后来任由他如何询问什么是交尾，母后也没再与他解释说明了。 　　她只说了人鱼一族只有对最亲密的人才会做这种事，称之为交尾。 第78章 　　自从那一次情不自禁快要交尾之后，拉曼觉得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他本来就怕黑，之前一到晚上就直接往苏瑜床上钻了，毕竟都是男孩子也没什么顾及。 　　可是这几天拉曼不敢再钻苏瑜被子里了。 　　他上去他的腿就会不自觉往苏瑜身上放，跟八爪鱼一样缠着对方，有时候不仅是腿在乱蹭。 　　手也控制不住想要碰触对方。 　　拉曼不敢乱来，在放假之前都睡自己床上，没再往苏瑜床上钻了。 　　因为怕黑，又强撑着没往苏瑜那边过去，所以这两天他都没怎么睡好。 　　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假，拉曼顶着重重的黑眼圈也没休息，径直往他母后的寝殿跑去。 　　希娅，也就是拉曼的母亲此时正在庭院那边给花叶浇水。 　　听到脚步声后下意识顺着声音看了过来，瞧见少年眼下一片青黑后一惊，手中的花洒都快要险些掉在地上。 　　“拉曼，你这是怎么了？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 　　她将手中地花洒放下，走过去掀开少年额前的头发将他的黑眼圈看得更清楚了。 　　“是在学院没休息好吗？那赶紧回寝殿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不行！母后，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等不了了！” 　　上一次拉曼这么着急得来找她，还是开学分班的时候。 　　希娅顿了顿，抬眸疑惑地看了过去。 　　“又是因为你那个好朋友？” 　　“你，你怎么知道？” 　　看这个反应还真是了。 　　希娅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下拉曼，发现他的脸还有耳根和脖子都红得厉害。 　　“我猜的。” 　　“不过我就只是这么提了一句，你怎么情绪这么激动？” 　　她说着将冰晶放在了拉曼的手中，让他拿着。 　　见他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后，这才开口继续询问。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这一次猎魔组队没和你那个朋友分到一起，所以想找我帮忙？” 　　“其他的事情倒还好说，但是这事不行。这是你父皇和精灵王一起决定的，我帮不了你。” 　　“不是这个事情，是，是另外的更重要的事情。” 　　要是没这个事情之前没准拉曼真的会来找希娅让她想办法，让苏瑜和洛壬分开。 　　他现在很着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希娅皱了皱眉，看着自家儿子脸红得厉害，要不是手中拿了冰晶这个时候可能已经烧糊涂了。 　　“到底什么事？有什么是和我都不能说的吗？” 　　“就，就是那个，我小时候不是问了你什么是交尾吗？你说我长大了就能告诉我了，母后，那你现在能和我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要这么做啊？” 　　刚才还因为对方吞吞吐吐而有点儿不耐烦的希娅一愣，少有慌乱红了脸。 　　“你好端端问这么做什么啊？还是大白天，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 　　“为什么要害臊，母后你和父皇当时交尾的时候不也大白天……唔？！”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希娅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嘴。 　　这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几个贴身侍奉的侍女也被惊到了。 　　他们面面相觑，而后赶紧低下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拉曼从小到大身边侍奉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从来不敢胡乱说话教坏少年。 　　哪怕有时候他在书上看到了一些不明白的事情，只要是涉及到了一点儿容易污染少年纯洁耳朵的，他们也会装傻说他们愚钝什么都不懂。 　　因此拉曼很多都不懂。 　　说话也直白没什么顾及。 　　希娅头疼极了，她看向周围低头不敢说话的侍女们。 　　“你们……你们先下去，我单独和王子聊几句。” 　　等到她们都退下之后，希娅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羞恼地瞪了拉曼一眼。 　　这才将捂住少年的那只手拿了下来。 　　“这种事情你以后小点声，你母后可没你脸皮厚。” 　　“哦。” 　　少年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自己只是好奇这么询问了一句希娅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那母后，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什么是交尾了吗？” 　　“我，我最近好像也交尾了。” 　　“咳咳！你，你说什么？！你一个幼崽你怎么会什么交尾？！” 　　和拉曼刚才当着众人面说[交尾]的时候一样，希娅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喉咙。 　　“你就算怕母后不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也不至于扯这种谎……” 　　“母后，我没有说谎！” 　　他皱着眉打断了对方的话，为了让希娅相信自己的话。 　　拉曼又思索了下将自己之前的大致情况描述给了她听。 　　“我和你当时的动作一样，我将腿伸到她的大腿间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想亲她，想压着她，想缠着她……” 　　就算不知道什么是交尾，可拉曼还是因为自己这样的举动感到很是羞赧。 　　“我觉得我肯定生病了！按照人鱼族的年纪来算我还没成年呢，我是不是因为是半人鱼所以身体出问题了？母后，你说我会不会得了什么重病，我，我该怎么办？” 　　“……你先等等，我让我捋捋。” 　　希娅被拉曼这噼里啪啦一大堆话给弄得有点儿懵。 　　她现在已经不怀疑，准确来说是确定自家儿子的确出现了想要交尾的现象了。 　　“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想要交尾的对象就是你之前那个朋友？” 　　“男的？” 　　“……嗯。” 　　金发的少年皮肤本就白皙，现在红得跟蜜桃似的。 　　他点了点头，那声应答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又软又奶。 　　“所以我觉得，我，我可能不仅是身体出毛病了，我心理可能也有问题。” 　　他咬着下嘴唇，蓝色的眸子闪了闪，走上前轻轻拽了拽希娅的衣袖。 　　“母后，你帮我找个高级治愈师给我看看。但是你不要给父皇他们说，就，就悄悄给我找，就说是你身体不舒服别说是替我找的，好不好？” 　　“……你放心。” 　　“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治愈师，而是需要了解下一些人鱼族的生理常识。” 　　希娅一直没和拉曼讲过这些。毕竟在人鱼族里两百年才成年的年纪来看，他的确还是个幼崽。 　　然而因为有一半人族的血统，少年的身体似乎早熟得厉害，竟然出现了交尾现象。 　　人鱼族的交尾和人族女孩子的初潮，男孩子的梦遗其实是一个情况。 　　只是会更激烈，程度更深。 　　――相当于兽人的发情。 　　希娅将一些生理上的常识尽量详尽明了地告诉给少年。 　　“大概是因为你有一半人族的血统，所以提前出现了交尾现象，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有点问题的……” 　　“可能是你想要交尾的对象。” 　　她说得很委婉，也没有带上什么指责和训斥的语气。 　　希娅见拉曼呆愣愣站在一旁半晌都没有说话，知道他是突然得知了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没消化。 　　“其实喜欢上同性也没什么，这在人族里可能是不被允许的。不过在人鱼族里这种情况虽然也很少，但是并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她说着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抚道。 　　“就是爱情和王权不可兼得，你得好好考虑清楚。要是你真的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了，帝国的继承人可能就得重新择选了。” 　　希娅倒是对王权什么没兴趣，但是拉曼是王室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后是会加冕为王的。 　　现在的拉曼可能因为心智还不成熟是个幼崽，所以成天只知道玩玩闹闹，是个孩子心性。 　　可到了之后过了幼年期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希娅叹了口气，抬眸还想要嘱咐拉曼几句，却发现这孩子还在恍惚着。 　　“拉曼？拉曼？我刚才和你说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希娅伸手在少年面前挥了挥手，这下子拉曼才回过神来。 　　他薄唇抿着，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袖，心下很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平复。 　　“我，我知道了母后。” 　　“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睡觉，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说着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任由身后的希娅怎么换他都没有停下。 　　回寝殿的时候，伊泽因为是拉曼的圣骑士，早就守在了门口。 　　拉曼这么低头什么也不顾地跑过来，险些撞上他。 　　“殿下，你慢点跑！前面有台阶，你小心点别绊……？！” 　　伊泽话还没有说完，少年没注意脚下果然被绊住了脚。 　　好在伊泽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扶住了他。 　　“……殿下，你要是伤到了我可就要去领罚了。” 　　“我没事。” 　　拉曼推开伊泽，低垂着眉眼看不见神情，但是声音闷闷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殿下？” 　　伊泽一愣，低头想要看清楚拉曼的神情。 　　不看还好，一看便瞧见了少年睫羽上的湿润。他给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哪里摔疼了啊？你别哭，我去给你找医师过来！” 　　“我没摔到哪里，我，我就是心里难受。” 　　拉曼咬着下嘴唇，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声音哽咽得厉害，看着更让人心疼。 　　他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却还是有几颗珍珠落在了地上。 　　“我明明是苏瑜的朋友，我还说洛壬坏话，说他不配和苏瑜做朋友。结果我自己做的事情比他还要过分，我……” 　　拉曼说到一半后不说话了，只用力擦着泪水，“啪嗒啪嗒”往地上掉珍珠。 　　他哭得眼尾都红，身子都跟着颤得厉害，抽噎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伊泽，我觉得自己好恶心。” 第79章 　　还有两天就要去森林猎魔，苏瑜和洛壬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 　　她还好，只需要找个魔力足够提供给魔器的使魔就好。但是洛壬要找的使魔可能等级会高些。 　　洛壬本身就是精灵王族，又是木属性的。要找到和他相契合的使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倒不是说使魔难找，而是能够入得了洛壬眼的使魔难找。 　　毕竟他的魔力本身就很强大，他要找的使魔自然也不能太次。 　　因此这一次猎魔的重点不在她，而是在猎取到和洛壬属性相当的使魔上。 　　她猎取使魔的时候不能使用神力。 　　不为别的，她身上的是阿尔诺斯的神力。神族最讨厌沾染血污。而且他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要是再碰到魔兽的魔气可能又会影响到他。 　　想到这里苏瑜神情凝重了些，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几块魔石捏碎，将其中的魔力全部灌在了破魔箭上。 　　她感知了下弓箭上的魔力，不觉有些手痒，想去院子那边引几箭找找手感。 　　但是那院子是为拉曼建造的，苏瑜没直接过去，将视线落在旁边鼓起小山丘的被窝上。 　　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拉曼前两天返校回来后，晚上也怕黑得要死也咬着牙忍着没再往她这边过来睡了。 　　这还不算，更让她觉得疑惑的是少年上课也不和自己坐一起了，回寝室后要么是去院子那里泡着，要么就是钻被窝里捂着。 　　而且很少和她说话了，连对视一下都慌乱地像是被烫着一般躲避着她。 　　苏瑜试着问了他好几次，他都说支支吾吾地没事。 　　见他实在不愿意说，她之后便没再询问了。 　　“拉曼，我可以用一下你院子吗？” 　　“……好。” 　　被子里的少年声音闷闷的，等到苏瑜往院子那边过去了之后。 　　拉曼听到她离开的动静，这才窸窸窣窣的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他小脸通红，眼睛亮得出奇，手不自觉紧紧攥着被子。 　　拉曼见苏瑜在外面引弓，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偷偷看他后，他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他蓝色的眸子闪了闪，直勾勾地注视着院子里缓缓引弓的苏瑜。 　　外头阳光正好，从树叶之间落下光斑，细碎像是星子一样洒在苏瑜的身上。 　　拉曼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看得很是专注。 　　苏瑜的手很修长，也很白皙，引弓拉弦的时候因为用力指尖有些泛红。 　　她的头发随意用了个红色的发带绑着，清风温柔，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开。 　　拉曼很少这样长时间地注视苏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希娅点破了自己的心思。 　　他现在看苏瑜哪儿哪儿都好看得不行。 　　哪怕是她随意扫过来的一眼，都能让他心痒痒。 　　拉曼呆愣愣盯着苏瑜看，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因为视线太过炽热专注了，院子里引弓的苏瑜也觉察到了。 　　她一顿，顺着视线看了过来。 　　和拉曼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我，我只是出来透个气而已，我没有偷看你！” 　　“……” 　　看着少年慌乱的又把脑袋钻进了被子里，苏瑜沉默了一会儿。 　　怕他戳穿了他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苏瑜对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决定也装傻，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半晌，拉曼实在有些缺氧了，他慢吞吞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想要去院子水池里泡一泡，但是刚下床在看到苏瑜还在那边便又犹豫地坐了回去。 　　从刚才抓包少年偷看她的时候，苏瑜便一直用余光留意着对方。 　　“是不是缺水了？” 　　“我正好也练得差不多了，你过来吧。” 　　苏瑜知道这几日拉曼和自己待一起不大自在，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没逼问他什么。 　　听到她这话后，拉曼指尖微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下了床往院子那边过去了。 　　拉曼之前下水的时候倒没什么顾及，哪怕是当着苏瑜的面脱衣服也觉得无所谓。 　　但是现在，他的手刚放在衣领，想起了苏瑜还在那边收拾东西没离开。 　　“苏瑜，你不要转过来看我。” 　　“……我在脱衣服。”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儿鼻音，听起来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刚把最后一支羽箭放回箭筒的苏瑜手上动作一顿，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哪怕之前她再如何顾及少年的感受，没有询问他突然冷淡的原由。也受不住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疏离对待。 　　苏瑜很喜欢拉曼，最开始以为他只是个娇纵不好相处的王子。等到后面慢慢接触了解了，她是真的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有些失落情绪。 　　“拉曼，你要是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可以去找欧文申请换寝。” 　　她语气还算平和，只是红唇微抿，暴露了她的情绪波动。 　　“你这样避讳我又不说个原由来……说实话挺伤人的。” 　　苏瑜没有说太多，将羽箭放进去后便转身往屋子里走。 　　刚解了一颗扣子的拉曼一慌，连忙上前从后面抱住了苏瑜。 　　“没有！我怎么会不愿意和你住一起呢！我，我只是……” 　　后面又和之前一样，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瑜顿了顿，听到他声音里明显的哭腔后，她垂眸看着对方抱住自己的手。 　　“……别以为抱一抱我就不生气了。” 　　“到底怎么了？这几天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我没有想要躲着你。我是怕你讨厌我。” 　　金发的少年抱着苏瑜的手臂收紧了些，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去申请换寝。 　　“我之前用腿，就是那样对待你，我怕你觉得恶心。而且我也怕自己又对你乱来，我想避一点距离最好……” 　　“所以你是因为交尾的事情才这么躲着我？” 　　苏瑜的话让拉曼心下一惊，他瞳孔一缩，手松开了，低头错愕地看着她。 　　少年根本藏不住情绪，苏瑜抬眸一看便知道她猜中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我当时回去查了下。书上写交尾好像是人鱼在性成熟时候不自觉做的交缠的动作，用来疏解。” 　　拉曼张了张嘴，确认了苏瑜面上没什么嫌弃厌恶的神情后，他喉结滚了滚。 　　“你，你不生气吗？我潜意识把你当成了交尾对象……”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毕竟当时就我和你两个人。” 　　拉曼声音越说越小，眼眶不自觉染上了绯色，刚才本就因为着急险些哭出来。 　　现在那眼泪蓄在眼眶里，只要稍微一眨眼便能落下来。 　　“那你不觉得恶心吗？我觉得好恶心，明明你是我的朋友，我却那么对你……” 　　苏瑜现在大致上明白了这几日拉曼心里在想什么了，他可能觉得这种事情不对，很不好。 　　正因为他把自己当成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更不能原谅自己。 　　就和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偷偷看了一篇小黄文，他觉得罪恶深重，不可饶恕一样。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苏瑜弄清楚了原因后叹了口气，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拭了下他眼角的眼泪。 　　“傻瓜，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有什么好恶心的？” 　　金发的少年觉得视野有些模糊。 　　在听到苏瑜的声音后心里又酸又涩，只有心尖还带着点儿甜。 　　他想起了希娅的话，看着苏瑜的时候觉得自己这几日的纠结困扰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苏瑜并不在意。 　　她不觉得男孩子之间这么做有什么恶心的，也没有因为他将她当作交尾对象而介意。 　　有那么一瞬间拉曼觉得，哪怕和对方不会有结果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喜欢的人是她，本身就是一件再庆幸不过的事情了。 　　“啪嗒”一声，眼泪落下。 　　苏瑜顺着看了过去，她一怔，弯腰将那颗珍珠捡了起来。 　　“是粉色的……” 　　拉曼听后接过苏瑜手中的珍珠一愣。 　　他弯着眉眼笑了，眼角还有些湿润。 　　人鱼喜极而泣凝成的泪珠是粉色的。 　　…… 　　因为准备猎魔的事情，苏瑜这几日都没有去过神殿。 　　她原本是打算在猎魔之前找个时间过去一趟，趁着这几天阿莱瑞还在魔界养伤。 　　不然到时候她想要去神殿，那大黑猫也会阻拦着不让她过去。 　　不想苏瑜刚打算明天过去神殿那边看看，林夏反倒先找了过来。 　　“巧了，我明天正好要过来，你今天倒先来找我了。” 　　“老瑜我不找你不行啊。你是不知道，在你没来神殿的这几天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林夏抱着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蜂蜜水，留意着四周没什么人注意过来后，这才压着声音凑近了继续说道。 　　“本来之前阿尔诺斯和阿莱瑞大战了一场，不仅是阿尔诺斯，柏西消耗的神力就很大，而且还吸收了好些魔气。” 　　“本来身体就很虚弱了，柏西不知道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一直都不接受阿尔诺斯的神力。就算之后阿尔诺斯强行将神力渡给他，但是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就会起排斥作用……” 　　苏瑜皱了皱眉，搭在破魔箭上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气，骨节也有些泛白。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被阿莱瑞魔气侵蚀了？” 　　“不是。” 　　金发的少女单手撑着下颌，叹了口气。 　　“阿尔诺斯早就将柏西身上的魔气给祛除了，他现在不可能受到魔气的影响。” 　　“要真要说被什么影响了……” 　　林夏眯了眯眼睛，视线隐晦地盯着苏瑜看了一会儿。 　　“你看我干什么？” 　　她沉默了一瞬。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苏瑜觉得莫名其妙。 　　准确来说从林夏因为柏西出事了来找的不是药神而是她的时候就已经很奇怪了。 　　“知道什么？我要是知道他生病了早就过去神殿那里看看他的情况了。虽然他不怎么喜欢我，我也不至于那么冷血视而不见。” 　　“啧，敢情还是那小鸟人一头热啊。你这边还什么都知道。” 　　林夏和柏西关系并不算多好，平日也没太多交集。 　　今天回去的时候她刚进神殿，便看到柏西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她上去扶着他进了偏殿休息，在离开的时候他也依旧昏迷不醒着。 　　林夏知道这几天他身体无法渡进神力的事情，怕他这么一睡就醒不来了，所以打算去找阿尔诺斯过来看看。 　　结果林夏刚推门准备离开，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天使迷迷糊糊地唤着苏瑜的名字。 　　声音又哑又沉，像是雏鸟离开了亲人似的，听着特别揪心。 　　而苏瑜依旧没听明白林夏的言外之意，她抱着手臂，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到底怎么回事？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了。” 　　“老瑜，你知道世上有些病除了特定的人别人是没法治的吗？” 　　林夏神情沉了些，在苏瑜怔然的视线下继续说道。 　　“比如相思。” 第80章 　　神族是一个洁癖到可怕的种族，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上的洁癖，都很严重。 　　柏西没有想过离开阿尔诺斯，这是救赎过他的神明，他在心中宣誓会终生侍奉。 　　可是他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排斥现象。 　　这是骗不了人的。 　　哪怕是阿尔诺斯强行渡了神力给他，他的身体还是起了排斥，无法承受原本的神力。 　　阿尔诺斯也觉察到了，在将渡神力失败之后，他冷着脸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神力枯竭而死，要么被他驱逐出神殿另寻良主。 　　柏西选择了前者。 　　这件事阿尔诺斯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柏西也闭口不言。 　　要不是今天他力竭昏倒说了梦话，可能这件事在他身死消散于天地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柏西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外面除了月光之外只有提着灯守夜神殿的侍从。 　　今夜轮到伽尔守着主殿，银发的天使因为担心柏西时不时会偷跑回来瞧瞧他。 　　“柏西，你身体好点儿了没有？要是你明天还没有好转，我就去请药神过来吧。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担心。” 　　金发的天使睫羽微颤，朝着伽尔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没什么力气而已，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又骗我。你说这话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可是没有一次看你有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憔悴。” 　　伽尔慌乱地扇动着羽翼，他有个坏毛病，一着急就会胡乱在周围飞。 　　和人族一些人一着急喜欢来回踱步一样，只是他一飞便会掉落好些白羽。 　　“我听侍卫说你今天还昏倒了，还是林夏把你扶回来的。不行！我去找神主过来再看看，没准这一次神力能够渡成功呢？” 　　一听到伽尔要去找阿尔诺斯，金发的天使一慌，情绪一激动就咳嗽得厉害。 　　“咳咳！不要，不要去找神主……” 　　“可是……” 　　柏西忍着喉间的痒意，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好一会儿这才压下了其中腥甜。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太累了，我睡一觉就会好的。” 　　可是你都睡了一天了。 　　伽尔张了张嘴，很想要反驳什么，却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说不出话来。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叫我就成，我就在外面守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门给带上，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伽尔从门缝之中往里面看了许久。 　　在看到柏西背对着他躺了下来，消瘦的背影之上，他那头本该顺滑如绸缎的金发也变得如枯草一般没了光泽。 　　伽尔知道，柏西生病了。 　　生了很严重的病，连阿尔诺斯也束手无策。 　　“小伽尔，你在这里唉声叹气什么？” 　　“林夏？你大晚上不睡觉跑主殿这边来干什么？” 　　伽尔坐在台阶旁双手撑着下巴正困扰着，听到林夏的声音后连忙抬头看了过去。 　　刚想让她赶紧回去。 　　这几日阿尔诺斯的心情不好。要是被他发现她半夜乱跑肯定免不了一顿训。 　　结果抬眸便瞧见了林夏身后的苏瑜。 　　“苏瑜，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这几日伽尔很是烦闷，一方面是阿尔诺斯不知怎么心情不好，二来是因为柏西生了病。 　　他觉得好累好难过，看到苏瑜后没忍住鼻子一酸，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柏西生病了，生了好严重的病呜呜呜呜，神主也治不了，我真的好害怕。我在神族就柏西一个朋友，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办呜呜呜……” 　　尽管伽尔和林夏也算朋友，但是人族的寿命短暂，能够永远陪着他的除了柏西再无他人。 　　柏西百年前就一直陪着他，教他怎么运用神力和魔力，又教他识字认字。 　　百年的陪伴，光是想到他可能会先离开自己伽尔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苏瑜感觉到脖颈处的湿润温热。 　　她身子一僵，缓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着。 　　“不哭不哭，我这不是来了吗？不会有事的，你和柏西都会好好的。” 　　“我看你之前该干嘛干嘛，还以为你挺坚强的，原来是都憋在心里了啊。” 　　林夏没苏瑜那么温柔，上去伸手胡乱揉了伽尔柔软的发顶。 　　“行了别哭鼻子了。你放心，今儿苏瑜来了，柏西死不了。” 　　“真的？！” 　　听到这话银发的天使吸了吸鼻子，他把眼泪擦干净了之后，湿漉漉的眼睛亮的出奇。 　　“苏瑜，你有办法治好柏西？” 　　“……不知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尽管之前林夏十分笃定柏西是因为她才开始排斥阿尔诺斯的神力，说是只要她过去将神力渡给了柏西了他就能好。 　　然后她就半信半疑地跟着林夏来了。 　　说实话，苏瑜觉得是林夏平日打的恋爱游戏太多了，看什么都能凑成一对。 　　就柏西之前对自己那爱答不理的疏远态度，他要是真喜欢自己才有鬼了。 　　再说了阿尔诺斯和自己的神力差别能有多大，他不接受阿尔诺斯的，很大可能也不会接受自己的。 　　只有林夏才会这么乐观地认为换个人渡神力就有救了。 　　“宝啊，你对自己有点儿信心。相信我，你一定可以。” 　　林夏朝着苏瑜挤眉弄眼着，把她给逗乐了。 　　“我只能说试试，你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苏瑜话音刚落，抬眸便对上了伽尔一脸恳求的眼神。 　　她顿了顿，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绝了。 　　这两人还真把她当救世主了。 　　她不好浇灭伽尔的希望，只是硬着头皮被林夏推着进了偏殿。 　　苏瑜刚一进去，伽尔原本想要跟进来，然而感受到了主殿那边的神力波动后给吓得缩了缩脖子。 　　老老实实跟着林夏一起在外面守着。 　　“其实阿尔诺斯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什么都知道。” 　　见银发天使有些顾及的样子，林夏这么拍着他肩膀摁着他不让他乱动。 　　“我能把苏瑜带到这里来，他是默许的。” 　　“不然以他那占有欲，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苏瑜和柏西两个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 　　伽尔没想到是这样，他眨了眨眼睛。 　　“可是刚才神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要是不生气才奇怪。” 　　林夏这么嘟囔了一句，视线不自觉往身后禁闭的门扉那里看。 　　苏瑜把门带上，视线落在了那金色的身影上。 　　不仅是在之前刚进神殿的时候还是现在，哪怕距离这么近了她都没有感知到柏西身上的神力。 　　看来的确是要油尽灯枯了。 　　柏西睡得很沉，沉到苏瑜进来了也没有觉察分毫。 　　苏瑜走近了些，坐在了床边。 　　她伸手将柏西的头发拨开了些，手指放在了他的鼻翼之间。 　　他的呼吸也很轻，轻到云烟般缥缈。 　　“怎么折腾成这副样子……” 　　苏瑜皱着眉这么说着，而后动作轻柔得将金发的天使的衣衫褪去。 　　倒也没褪去多少，只是上半身那一部分，裸露了一片光洁的胸膛。 　　她将神力缓缓凝在了掌心，然后贴在了柏西的胸膛位置。 　　柏西的身体微凉，没有平日的温热。 　　苏瑜慢慢将神力渡给了柏西，刚开始还好，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阻塞。 　　她垂眸留意着他的反应，柏西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在有了些气力后睁开了眼睛。 　　那双紫罗兰色柔软的眼眸朦胧，在看到苏瑜的面容后瞳孔一缩。 　　原本还顺利渡进去的神力一下子受到了排斥，苏瑜觉得掌心滚烫，神力全然反弹进了自己的身体。 　　金发的天使胸膛光洁如玉，因为剧烈呼吸而起伏着，带上了浅淡的粉色。 　　宛若三月桃花一般。 　　他眼尾泛红，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力道大得身子都在颤抖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夏说我可能能救你，然后我就来了。” 　　苏瑜被神力排斥得倒退了好几步，站稳后听他的话后这么回答道。 　　然后她又低头看了下刚才渡神力的那只手，掌心也还滚烫着。 　　“你能救我？” 　　柏西薄唇紧抿着，面上毫无血色。 　　周身像是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霜雪不容许任何人接近。 　　“你是我什么人？” 　　“我的神明只有阿尔诺斯一人。林夏胡乱猜测也就算了，你身负神格，你应该清楚。你又不是我的神明，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救我？” 　　“苏瑜冕下，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些。” 　　苏瑜皱了皱眉，要是换做以往时候她肯定会不愉地嘲讽几句。 　　可眼皮一掀，便看到了对方苍白憔悴的面容。 　　“……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敛了眉眼，将里面的情绪遮掩。 　　“今夜打扰了，阁下好好休息。我先行告退。” 　　苏瑜这么说着沉着脸色转身毫不犹豫地带门出去了。 　　一直硬撑着站起来的柏西在看到门被关上的瞬间后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的身子往后一倒，躲不开，腰狠狠撞上了桌角。 　　柏西疼得闷哼了一声，一只手撑着桌子，好不容易站稳了。 　　他浑身疼痛难忍，刚才用尽全力排斥了苏瑜的神力，让他更是疲惫不堪。 　　而苏瑜还在外面并没有离开，他听到动静后连忙用手捂住了唇。 　　柏西觉着喉间的腥甜，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声音压得极低，好似夜风拂过树梢般喑哑，没什么生气。 　　等到苏瑜离开了偏殿之后，柏西这才慢慢将手从唇边拿开。 　　他的唇角染上了殷红，让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了些诡谲的艳色。 　　而外面的月光一如既往清冷皎洁，将神殿上下映照得一片通透。 　　那光亮顺着窗外倾泻了一些缓缓流淌进了偏殿之内。 　　金发的天使逆着月光站着，周身镀上了一层光边。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过了许久才勉强平息住了自己的情绪。 　　柏西觉着手中温热，眼眸闪了闪，觉察到了什么这才低头看了过去。 　　掌心是他咳出的血，而他的肤色本就白皙，这么看来像是雪落红梅一般。 　　神族最是讨厌血污，柏西抿着唇，从桌子上拿过白绢。 　　他现在身上没有丝毫神力，没办法用净尘术，只能这么用白绢反复擦拭手中的血迹。 　　可是任由柏西如何擦拭，哪怕擦得再干净，看不出丝毫血迹。但是上面难闻的血腥气还残留着。 　　他红着眼眶一直用力擦拭着，一下一下，手掌都擦得泛红了还在继续。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滴落在了柏西的掌心。 　　金发的天使手上动作一顿，竭力忍耐着的一切濒临崩溃的情绪。 　　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好脏……” 　　我好脏。 第81章 　　苏瑜黑着脸出来的时候，林夏和伽尔连忙围了上来。 　　林夏刚上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注意到了她不愉的神色，于是顿了顿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而伽尔没注意这么多，他这段时间一直焦心柏西的情况。 　　“苏瑜苏瑜，怎么样？柏西他身体好点儿了没有？这一次渡神力有没有排斥作用啊？” 　　尽管苏瑜心情不大好，却也没把怒气往少年身上撒。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没用。” 　　苏瑜这么回答的同时，视线不自觉往林夏身上落，神情微凝。 　　“我之前就说你想多了，我的神力渡不进去。我救不了他。” 　　林夏显然没想到阿尔诺斯的神力渡不进去就算了，明明之前柏西梦魇时候都心心念念着的人也没办法救他。 　　她皱了皱眉，觉得这很不正常。 　　“可是他的确……” 　　喜欢你。 　　后面的话林夏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苏瑜凉凉的视线扫了过来。 　　她最开始时候就没觉得自己那么有魅力，能够让一个厌恶人族的天使喜欢自己。要不是林夏催促着让她来试试，毕竟人命一条。 　　苏瑜这才半信半疑过来了。 　　如今事实胜于雄辩，她也的确没有将神力渡进去，还受到了不小的排斥。 　　林夏再揪着柏西喜欢自己这一点不放，她也觉得有些烦了。 　　倒不是对林夏，也不是对柏西。 　　苏瑜没有埋怨任何人。 　　她只是有些烦闷，脑子里不时会浮现出刚才金发天使冷着脸嘲讽她[自作多情]的样子。 　　说实话，但凡是有正常情绪的人被这么说了也不会多好受。 　　林夏张了张嘴，也知道苏瑜现在心情不好，便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 　　“既然没我什么事情了，我就先回去了。” 　　苏瑜这话刚一说完，刚才得知柏西没法儿救治了而呆愣着站着的伽尔慌忙抱住了她的胳膊。 　　“不要走苏瑜……” 　　少年的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羽颤得厉害。 　　他这么直勾勾注视着苏瑜，带着恳求意味，这让苏瑜实在不大忍心。 　　“我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我觉得最近神殿好静好冷，我一个人好害怕……” 　　“之前神主神魂不稳隔三差五就咳血，我怕他换代。现在柏西又这样了，我好怕他们都要离开我。” 　　说到这里伽尔吸了吸鼻子，他咬着下嘴唇，眼眶也红。 　　“你可以陪陪我吗？我害怕……” 　　林夏叹了口气，整个神殿里就伽尔和她关系最好。看到他这个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老瑜，你要是没什么急事就陪陪他吧。你没来的这些天他一直在问我你什么时候过来，要不是他忙得脱不开身，他早就飞过来找你了。” 　　之前伽尔也就隔天守夜一下而已，没那么琐碎事情。 　　直到这段时间柏西生了病，他也就接替了柏西好些工作。这个时候伽尔才发现柏西有多厉害，这么多事情都能做得这么井井有条。 　　不像他，做得不如人意也就算了。 　　还总惹大祭司生气。 　　苏瑜这个时候才留意到了少年眼下一层浅淡的青黑，在月光昏暗之下看得并不真切。 　　“……好。” 　　她微微颔首答应了，只是视线不自觉往主殿那边瞥了一眼。 　　“阿尔诺斯已经休息了吗？” 　　“应该没有，我刚才还感觉到他的神力波动了。”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一直关在主殿里不出来。就算是我要进去也得等他传召，不然他也得一袖子把我扇出去。” 　　林夏大致上知道阿尔诺斯为什么心情不好。不过她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不然怕一会儿被阿尔诺斯听到恼羞成怒了，最后遭殃的又是她。 　　最后三人就这么就着月色，一副凄凄凉凉的排排坐在了偏殿亭子那边的台阶上。 　　苏瑜坐在最中间，林夏和伽尔在旁边。 　　两人跟狗皮膏药似的，一人抱着她一只手臂，脑袋也往她肩膀上放，怎么也推不开。 　　苏瑜叹了口气，最后也认了命随他们了。 　　“苏瑜，你说柏西真的会死吗？神族死了神魂消散了，还有办法重新凝聚吗？” 　　“……不知道。” 　　这就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了。 　　银发的天使薄唇微抿，眼睛里又有水汽氤氲。他吸了吸鼻子忍住没让自己哭出来。 　　“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好像自从柏西定性了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身体也出问题了。” 　　“我看其他定性的天使也没几个活的长久的。” 　　苏瑜听了这话后有些哭笑不得，她抬起手揉了揉伽尔的脑袋。 　　“你这话就有些以偏概全了，哪有一定性就短命的说法。” 　　“这是真的。” 　　回答苏瑜的不是伽尔，而是一旁的林夏。 　　她蓝色的眸子闪了闪，在看到苏瑜怔住了一瞬后这才闷闷开口说道。 　　“准确来说是有一定的概率。” 　　“天使生而无性，也不懂什么嗔痴怒。一般定性大多都是因为生了欲望，有了所爱之人。” 　　“这和将高高在上的神明拉下神坛，跌落凡尘其实是一个意思。” 　　“神族之所以厌恶人族和魔族乃至血族，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们灵魂不洁。天使一旦定了性别，欲望是其次，其中还会衍生出嫉妒贪婪……这些只要过了界，都能导致天使的堕落。” 　　不仅是苏瑜，连伽尔都没有往这方面去细想。 　　他听后手不自觉抱紧了些苏瑜，视线落在她清丽的面容上后。 　　伽尔心下一惊，之前因为看到苏瑜总是心生的喜悦被林夏这话给冲谈了好些。 　　“我，我不要变成那样，我不要像之前那个堕天使一样堕落神格。” 　　伽尔和瑟约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在之前阿莱瑞闯进神殿和阿尔诺斯交手的时候看到过他一次。 　　瑟约为了将魔血取走而主动帮着他们清理了血污。 　　他光是嗅到那魔气和血腥气息就难受得厉害，可是瑟约似乎没有丝毫感觉似的。 　　伽尔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碰触了那滩血迹，那黑色的羽翼像是要和夜幕融合在一起。 　　在他看来，那哪里算得上是天使。 　　有那样浓郁的魔气和漆黑羽翼的，说是恶魔也有人相信。 　　――毕竟恶魔的翅膀也是黑色的。 　　苏瑜感觉到伽尔身体颤抖得厉害，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下他的情绪。 　　结果手还没来得及放上去，少年便像是碰到什么洪荒猛兽似的。 　　触电般躲开了。 　　苏瑜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放在半空，落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她抬眸看向伽尔一眼，发现少年慌乱无措地松开了抱着自己的手臂。 　　在苏瑜看过来的时候伽尔猛地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今天是我守夜，我先过去主殿那边了。你和林夏慢慢聊。” 　　苏瑜看着银发天使逃也似的离开了，甚至还不是跑的，而是用飞的。 　　她愣住了，这么回头问了下一旁的林夏。 　　“林夏，我有那么可怕吗？” 　　“应该是我说的话把他吓到了吧。” 　　金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瞧着伽尔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后她这才不慌不忙地补充。 　　“伽尔还是个幼崽，他估计怕自己以后也变成瑟约那样。” 　　“毕竟他一直都很喜欢你。” 　　之前苏瑜就觉得天使是一个单纯至极又脆弱至极的种族，如今听了林夏这番话后更觉得如此。 　　“啧，这个世界里天使也太惨了。碰到点儿血气腿软无力就算了，连喜欢上一个人也有堕落神格的风险。” 　　“没法子啊，设定就是这样啊。再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们生来强大又美丽，总不能什么地方都完美嘛。” 　　林夏一边说着一边晃着腿，她打游戏打得多，知道的也比苏瑜多一些。 　　“而且除了天使，精灵一族也挺难的。他们太偏执，太认死理了。” 　　她凑近了些，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 　　“你之前打前世线的时候难道没发现吗？只要是精灵线，成功率近乎是百分之百。” 　　要不是林夏说起这件事，苏瑜可能都没有留意到这点。 　　她顺着对方说的话回想了下，发现还真是这样。 　　在打阿莱瑞那条魔神线的时候，她和他的立场对立，要不是之后对方神魂不稳寄宿在了黑猫的身体里，她最后差点打成be。 　　还有瑟约那条线也是，最后说说是be也不对。 　　他心里有她，她们两人各自安好也没什么生离死别的。 　　勉强算打了个he，只不过意难平而已。 　　只有精灵线，苏瑜基本上没有花费过什么精力。从一开始攻略到最后结束，都顺风顺水没什么波澜。 　　正因为如此没什么难度，导致苏瑜对精灵线都没有太多的印象，细节什么全都记不住。 　　――等到她回过神来，这个he就已经打成了。 　　“还真是……” 　　苏瑜抬起手摩挲了下下巴，也认同了林夏的话。 　　“我当时好像攻略的是精灵王，如果按照这游戏的尿性来推理。当时我攻略的应该是洛壬的前世，他为王之后的那条线。” 　　那条精灵线除了打得出乎意料的顺让她印象深刻之外，还有当时苏瑜的身份。 　　――是神殿从千万人族少女之中挑选的神妓。 　　原本她是被择选来侍奉神明的。 　　只是凑巧了，在苏瑜被择中进入神殿的时候，精灵王刚好加冕。 　　仓皇准备之下，神殿将她送给了精灵王作为加冕的礼物。 　　“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用的那个角色是个神妓，长得好看，而且为了符合设定选项什么都比较没脸没皮了点儿。他初尝禁果，所以沦陷得比较容易吧。” 　　林夏听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苏瑜一眼，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精灵一族的美貌是随口说说的？你那个角色再好看，在精灵里也就是个中等姿色。” 　　“哪有什么容易不容易？” 　　“只不过是他真的喜欢你而已。” 第82章 　　前世线的精灵王和现在的洛壬性格差别很大，苏瑜很难将他们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而且她那个神妓角色的设定。 　　要不是打的是攻略游戏，苏瑜觉得和恶毒女配没什么两样。 　　当时刚加冕为王的洛壬可没有现在这样温润如玉的模样。 　　苏瑜记得背景介绍这条线的时候说的很清楚，前世的洛壬并不具备王格。 　　――也就是没有为王的资格。 　　在精灵一族里王位第一继承人大多都是拥有王格的王子或王女，如果子女之中一直没有身负王格之人。 　　那么按规矩只能等现任精灵王身死后重新降生。 　　前世的洛壬，或者更准确来说应该唤他的原名――修斯。 　　他没有为王的资格，却有着为王的野心。 　　他弑兄杀父，用了禁术剥离了王格融进了自己的身体。 　　这件事除了看过人物背景的苏瑜知道之外，在那条精灵线里没有任何人知晓。 　　包括神明乃至其他王族。 　　和神族一样，精灵也是一个洁癖严重的种族。他们也不能沾染血污和魔气。 　　他们是唯一不是神族却身负了神格的种族――虽然拥有神格的只有王族。 　　因为无意间和林夏聊到了这里，苏瑜的记忆这才慢慢清晰了起来，记起了一些细节。 　　“你想太多了。” 　　“与其说是喜欢我，倒不如说是禁不起蛊惑。” 　　“林夏，你还记得这条线的结局吗？虽然我很快就打成了he，但是他却在我身死没过多久也跟着一起神魂消散了。” 　　少女一愣，歪着头疑惑地看了过来。 　　“是他无法忍受心爱之人离去，而选择了殉情？” 　　“我觉得不是。” 　　苏瑜抱着手臂，手指一下一下点着，眉眼也沉。 　　“精灵是无法杀戮生灵和沾染血污的，而修斯，也就是前世的洛壬却做到了。甚至没有遭到神罚，也没有任何虚弱之相。”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夏当时卡死在魔神线，一直在对立打打杀杀之中的圈子死循环，根本没来得及打到精灵线便把苏瑜给叫过来了。 　　后面的线她也不清楚，毕竟大多都是苏瑜打通关的。 　　“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好奇地盯着苏瑜等她给个答案。 　　“难不成他其实不是精灵族？是用什么幻术伪装的？” 　　“不是。” 　　苏瑜被她这脑回路给逗笑了，她伸手弹了下林夏的额头。 　　“啧，那到底是什么啊？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一口气说完给我来个痛快啊。” 　　苏瑜敛了脸上的笑意，月色映照在她的眉眼，有一种剑刃出鞘的骇人。 　　“他神格堕落，成了暗精灵。” 　　“没人发现，是因为他用王格遮掩住了。” 　　“所以你之前说的他会给我殉情我觉得挺荒谬的。能够手刃父兄之人，不可能这么感情用事。” 　　“我想他应该是遮掩不住魔气了，为了给后世留个好名声。索性趁着我身死，跟着一并散去神魂了也说不定。” 　　“……亏我之前还以为这是一条最圆满最浪漫的攻略线，结果竟然从来都没有过真心！” 　　林夏是真真切切磕过精灵王和神妓这对的，如今得知了真相的她眼泪掉了下来。 　　“哇呜呜呜呜，甜甜的爱情都是骗人的骗人的！这哪里是什么乙女游戏，这他妈说是暗黑童话我都信！” 　　“等一下，既然洛壬前世那么可怕，你怎么还和他走得那么近，还和他交朋友？这么危险的人你得躲远点啊老瑜，你要是狗带了我们就得永远待在这里了哇呜呜呜呜呜！” 　　她“哇呜”一声抱住苏瑜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乱蹭着。 　　“我听说你这次猎魔也是和他一队的，这太危险了，你还不如和那个小恶魔组队呢。” 　　“别嚷嚷了，你难道不怕一会儿阿尔诺斯出来把你给扔进池子里了吗？” 　　苏瑜连忙伸手捂住了林夏的嘴巴，放低了声音提醒道。 　　“再说了前世线是前世线，洛壬现在生而为王，他父王和王叔什么的都对他好着呢。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精灵能坏到哪里去？” 　　“再说了前世他弑杀父兄也并非只是为了王位，他……” 　　苏瑜顿了顿，觉得把这种私事随意说出来不大好，于是将后面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是有苦衷的。” 　　这话落在林夏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她眯了眯眼睛盯着苏瑜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抬起手将苏瑜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 　　“什么苦衷？你该不会是被那精灵的美色迷惑了吧？” 　　苏瑜听了这话给气笑了，伸手就掐了一把林夏的脸颊。 　　“这种情况应该只会出息在某人身上吧。不知道是谁之前在街上看到个帅哥就眼睛发直走不动路了。” 　　林夏听了这话抬起手挠了挠面颊尴尬地笑了笑，她刚想要开口说什么。 　　隐约之间听到了偏殿里低低的咳嗽声。 　　和林夏一样，苏瑜现在也拥有神格。 　　她自然也听到了。 　　见林夏下意识看向了自己，苏瑜微微皱了皱眉，刚下去的烦闷情绪又上来了。 　　“看我做什么？我试过了没用，救不了他。” 　　“没用就没用嘛，干嘛这么凶呀，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虽然柏西和林夏关系一般，因为柏西不喜欢人族，他们平日里也就是点头之交没说过几句话。 　　可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林夏心里还是不好受。 　　“哎，之前打游戏时候觉得be就be了，大不了重来还是一条好汉。现在人真的要没了，我实在没办法真的把它当成纸片人那么看待。” 　　苏瑜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倒不是说没有同理心，准确来说她这人把生死看得挺开的。 　　柏西这个情况大家又不是视而不见，是有努力过找寻救治方法的。 　　哪怕最后可能的确不尽人意，苏瑜也没觉得有多悲伤的。 　　但是她没有不会看气氛的在林夏伤心的时候把这话说出来，苏瑜只是抱着她无声安抚着。 　　心里却没什么太大波澜。 　　“苏瑜，还好有你。” 　　“要不是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有多爱你。” 　　“……你突然煽情说这些干什么？” 　　苏瑜没有任何感动，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要死的又不是你，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林夏被噎住了，捏着拳头锤了苏瑜一下。力道不大，她没什么感觉。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不容易给你表白一下，你怎么这么不知趣。” 　　“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感叹，要不是你也跟着进来了，我可能这辈子都得在这里待着了。” 　　“而且我也算是神族，半神嘛。要是有一天我也沾染上魔气什么的，我就算死了可能都没什么人知道来给我收尸。” 　　原来是因为柏西的事情而有些后怕多想了。 　　苏瑜和林夏是从小玩到大的，家里人也都互相认识。在没上大学之前他们两家正对门住着，也就毕业工作那段时间分开了下。 　　但是平日放假他们也会互相串个门。 　　――两人的关系说是形影不离也并不夸张。 　　柏西的死对苏瑜没有太大的触动，她觉得算是尽人事听天命。 　　可听到林夏说起生死来，她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不会的。” 　　苏瑜用手轻轻拍了拍林夏的脸颊，在对方下意识抬眸看着她的时候，她沉声开口。 　　“你不要成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没死，你这个祸害更死不了。” 　　“哇你骂我，你说我祸害遗千年吗！” 　　苏瑜笑了笑，看着林夏捏着拳头往自己这边又要砸来。 　　她知道林夏就那点力气，也没想着躲开。 　　然而预料之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少女改为熊抱狠狠抱住了苏瑜。 　　“我不要活那么久。” 　　“我就想和你一起回家。” 　　林夏声音闷闷的，有些哽咽。 　　苏瑜身子一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下一下，动作少有的温柔。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我想家了嘛，我想我妈做的糖醋排骨，我想我家大黄……” 　　林夏抽抽噎噎地掰着手指数着，结果数到了一半后声音戛然而止。 　　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听到身后一个冷测测的声音响起。 　　“抱够了吗？” 　　“口意！” 　　林夏一惊，慌忙松开了苏瑜。 　　她甚至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对方一袖子把她给扇到了水池子里去。 　　“神，神主！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哦不，你月下散步可真有兴致！” 　　苏瑜看着林夏眼睛还湿漉漉的，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生生被阿尔诺斯的出现给吓了回去。 　　她一顿，感觉到了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顺着看了过去。 　　这下不仅是林夏了，连苏瑜也在看到阿尔诺斯的瞬间给吓了一跳。 　　黑发金眸的神明脸色沉得厉害，像是覆了一层霜雪。可眸子里的怒气又似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 　　冰火两重天。 　　怪不得之前伽尔说阿尔诺斯最近心情有点不好，如今看来可能不止“有点”。 　　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喷火龙。稍有不慎说错话了就能被他喷得浑身烧焦。 　　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在苏瑜看过来的时候眼神这才有了些许缓和。 　　一旁的林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生怕被阿尔诺斯的怒火波及，连忙识趣地退到了后面去。 　　“那，那个，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等等……” 　　见林夏走了，苏瑜下意识起身想要跟过去。结果中途却被阿尔诺斯扣住了手腕。 　　“你陪了柏西，陪了伽尔和林夏。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他指尖滚烫，张开手臂将苏瑜抱在了怀里。 　　“我一直在等你。” 　　阿尔诺斯骨子里是一个很强势的饿，很少有示弱的时候。 　　距离这么近，苏瑜自然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疲惫。 　　苏瑜没动了，试探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安抚什么大型犬一样，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以为你睡了。” 　　“毕竟要是以往，只要我刚进神殿你就会出来找我了。” 　　“……我在忍耐。” 　　阿尔诺斯涩声这么说道，长长的睫羽下那双眼眸有些暗色。 　　“这是我的神殿，只要我想知道我都能感知到。” 　　“在你进了柏西房间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忍耐着。” 　　苏瑜垂眸，看见阿尔诺斯抱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看来的确很是克制了。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结果你一直没有想进来的打算。我忍不了了，便出来找你了。” 　　阿尔诺斯的情绪有些乱，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烫灼一片。 　　“……他接受你的神力了吗？” 　　可能因为怕心生嫉妒，或者只是单纯不喜欢窥探旁人。在感知到苏瑜来了神殿之后他便将偏殿的神力撤了。 　　所以阿尔诺斯并不知道柏西到底接受了苏瑜的神力没有。 　　苏瑜听到这里后心下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柏西毕竟是他的神眷，他对柏西的情况无能无力所以这几日情绪不好也能理解。 　　可惜了，她的回答可能会让他失望了。 　　“他也排斥我。” 　　“抱歉，没能帮到什么忙。” 　　阿尔诺斯抱着苏瑜的手一顿，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意外。 　　不过只是一瞬，他扯了扯嘴角，因为头埋在苏瑜颈窝，她看不到他冷淡的眉眼。 　　“既然一心寻死就随他吧，六翼神眷虽少却也不差他一个。” 　　“一心寻死？他不是生病了吗？” 　　阿尔诺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苏瑜的鼻尖。 　　“我才生病了。都躺神殿里休养了一个月了都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我听说你马上要去猎魔了。” 　　“跟精灵族那小子？嗯？” 　　“你消息倒是灵通。” 　　这才前两天定下来的，不想阿尔诺斯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对苏瑜这个态度很是不满，低头咬了她耳垂一口。 　　“你离那个精灵远一点，身负王格的精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瑜伸手将阿尔诺斯的脑袋推开了点儿，结果对方被推开更不爽了，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 　　她推不开，想着他最近心情不好也任由他这么抱着了。 　　“你怎么这么笃定？洛壬无论是在精灵族还是学院里风评都挺好的，只是独来独往了点儿。” 　　他原本不大想说这些的，可是见苏瑜对洛壬还挺有好感的。 　　阿尔诺斯烦躁地这么“啧”了一声。 　　“现任精灵王你可能没见过，是一个笑面虎。别看表面挺和善的，整个精灵族地的暗精灵都是他下令斩杀的。” 　　这的确有些过了。 　　别看平日里阿尔诺斯总是打打杀杀的，但是他对神族也就是略施惩戒，却从未下过重手。 　　要知道哪怕是神族有堕落了神格的天使他们也只是驱逐而已，从未斩杀过任何神族生灵。 　　这事苏瑜还真没听说过，她微微皱了皱眉。 　　“下令斩杀是因为怕暗精灵会伤害其他精灵吗？” 　　“……为了血统纯粹。” 　　阿尔诺斯低头把玩着苏瑜的手。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眉眼变得温和了些许。 　　“暗精灵是压不住欲望的。一旦族地里的精灵被蛊惑从而结合，生下来的子女里也大多不会有血统纯粹者。” 　　苏瑜心下一悸，下意识想起了前世修斯满月时候压不住欲求哑声难耐唤她的模样。 　　她的心跳很可耻的漏跳了一拍。 　　不为别的，哪怕苏瑜再怎么性冷淡也不得不承认。 　　修斯情动时候实在太勾人了，正常人根本顶不住。 　　阿尔诺斯觉察到了苏瑜的异样，垂眸看见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泛红的耳根和面颊。 　　“……你脸红什么？” 　　“没，给气的。” 　　苏瑜抬起手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面颊，目光闪烁着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阿尔诺斯少有看到苏瑜脸红的样子，哪怕是气红的他也觉得特别可爱。 　　他笑了，没忍住蹭了下她的脸颊。 　　“不气，以后你离他们远点就好。” 　　“这一次猎魔要是那小子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和其他神族不一样，我不怕沾染血污。” 　　神明虽然讨厌血污，但是却没有天使那么一沾染就瘫倒那么脆弱。 　　只要不是被魔气侵蚀，阿尔诺斯就算是斩杀上万魔族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苏瑜心下一动，任性的人一旦体贴温柔起来还是挺犯规的。 　　她下意识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这一眼落在阿尔诺斯眼里像是得了默许。 　　他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唇角，温热柔软。 　　只是因为这么一个轻飘飘的亲吻，似乎这些天的阴郁情绪全部一扫而光。 　　“别怕，有我呢。” 第83章 　　大约是因为刚才和阿尔诺斯说话的时候分心想到了修斯，苏瑜有些心虚。 　　在他让她今晚留下来陪陪她的时候，她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阿尔诺斯还算规矩，这一次睡觉的时候没有像之前那样动手动脚的。 　　他这些天心情不好，只是抱着苏瑜像是个孩子一样本能的寻求着温暖。 　　他老实归老实，就是一直睁着眼睛不睡觉。 　　尽管神明不怎么需要靠睡眠补充体力，但是阿尔诺斯神魂本就残缺，适当的休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苏瑜被对方这么直勾勾盯着很不自在，她皱了皱眉，伸手遮挡住了那双金色眼眸。 　　“赶紧睡。” 　　她感觉到阿尔诺斯的睫羽轻轻扫过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很痒。 　　阿尔诺斯将苏瑜覆在他眼前的手拿了下来，指腹习惯性摩挲着她细腻如玉的手背。 　　“……我睡不着。” 　　“是因为柏西的事情？” 　　要是旁人这么直接问了，他肯定发脾气让对方滚出去了。 　　然而因为对象是苏瑜，阿尔诺斯只是薄唇微抿，将怒气压了下去。 　　看阿尔诺斯这个反应，苏瑜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到底怎么了？按理说你是他的神主，怎么连你的神力也渡不进去？” 　　阿尔诺斯眼眸闪了闪，不知道该怎么和苏瑜说这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将苏瑜的手贴着自己脸上蹭了下。 　　感受到温热触感后心下的情绪这下平缓了下来。 　　“……可能是我的神力太强劲了，他现在定性了，不适合他的身体了吧。” 　　“所以林夏这才找了你。” 　　苏瑜一愣，恍惚了一会儿。 　　“阴阳中和？” 　　“……算是那个意思吧。” 　　她还没往这方面想过，觉得这理由听起来过于草率了。 　　这渡神力现在都讲究阴阳中和了，柏西现在是男孩子所以就得女神的神力来渡？ 　　苏瑜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随意开口质疑什么，毕竟这神力什么的她也不懂。 　　想到这里她顿了顿，顺着问了一句。 　　“那若是给柏西另外找个女神来渡，他的身体会恢复吗？” 　　见对方真的信了，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阿尔诺斯从不说谎，也没人能够逼迫他说谎。哪怕在八百万神明之中他也是金字塔尖的存在，他不屑谎言。 　　这还是头一次他因为心有想要隐瞒之事而这般吞吞吐吐。 　　这本身不是一件什么体面的事情。 　　无论的对他还是对柏西来说。 　　阿尔诺斯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不想让柏西太难堪。 　　之前花神将瑟约驱逐的时候，因为恼羞成怒没留丝毫情面，将他堕落之事昭告天下。导致瑟约被全神族乃至其他种族唾弃，落得一个亵渎神明的罪责。 　　他生气归生气，却也做不出花神那么刻薄恶毒之事。 　　阿尔诺斯先前私下便找了柏西，给了他两个选择。 　　他其实更偏向于让柏西解除神印，以清白之身另寻他主的。 　　柏西性子倔，觉得自己亵渎神明是原罪，背叛神主更是罪加一等。 　　阿尔诺斯给了他选择，可他不知道是为了惩罚自己还是想要减轻自己的罪业。 　　――选择了一条死路。 　　他气极离开，决定不再多管柏西的死活。 　　然而在今夜林夏去将苏瑜找了过来的时候，阿尔诺斯还是心软了。 　　他压着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不希望苏瑜和柏西单独接触。 　　最后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克制着让苏瑜进去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但是柏西拒绝了，在清醒状态时候近乎用尽了身上所剩无几的气力挣开了苏瑜的神力。 　　阿尔诺斯心中所想苏瑜并不知道，她还在思考着再找个神明试试这法子是否可行。 　　“你喜欢柏西？”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好像只是平淡地询问今天天气如何似的。 　　这让苏瑜警惕了起来。 　　毕竟阿尔诺斯这人的占有欲有多强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突然这么心平气和起来她反而觉得有诈。 　　“算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他对你还有伽尔很重要。” 　　“所以不希望他死。” 　　黑发金眸的神明只是直勾勾注视着苏瑜，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眉毛，再到眼睛，鼻子最后落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之上。 　　“不要突然说这么可爱的话……” 　　“我会忍不住想吻你。” 　　“……那你能别突然说这种话成吗？” 　　苏瑜没忍住搓了搓胳膊。 　　“挺恶心的。” 　　阿尔诺斯一愣，然后笑着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将下巴放在苏瑜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 　　“那我不说，我以后直接亲你。” 　　苏瑜还没有反应过来，阿尔诺斯的唇便引了上来。 　　只是很克制地辗转了一下，然后又吻了下唇角便移开了。 　　她看向阿尔诺斯，刚好对上了他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眸。 　　可爱的是你才对吧。 　　苏瑜这么在心里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阿尔诺斯格外温顺体贴，没有往日的霸道任性。 　　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懂事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嘀咕我什么？” 　　“……就是觉得你今天挺乖的，也挺反常的。” 　　阿尔诺斯虽然没有幼年期时候那么熊，可如今成年期的他脾气也不算好。 　　今天这么温柔体贴的确反常。 　　“是吗？你是觉得我之前都在任性胡闹吗？” 　　黑发金眸的神明将苏瑜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亲吻，很轻，却吻得指尖发烫。 　　他说着抬眸看了过来，神情专注炽热。 　　“我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我只是不安，想要试探确认我在你心里的地位。” 　　“毕竟在今夜之前，你从没有说过一句在意我的话。” 　　苏瑜被阿尔诺斯这么看着很不自在，她顺着对方的话仔细想了下，发现的确如此。 　　她大多时候来神殿都是因为帮他渡神魂，当个任务一样做完就走。 　　这么细想好像她确实有点儿伤人了。 　　阿尔诺斯其实很好哄，只是她下意识忽略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罢了。 　　“……我要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你的话，是不会隔三差五来神殿这边的。” 　　他听出来了苏瑜话语里少有的示好。 　　阿尔诺斯靠近了些，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那你以后多来看看我。我身上的伤痊愈之前我不能贸然离开神殿。” 　　“还有柏西的事情……” 　　在确认了苏瑜并没有对柏西过多在意后，阿尔诺斯心里的烦闷这才消散。 　　他说到这里后顿了顿，低头看向苏瑜的眼睛。 　　“我这人记仇得很。他越是不想要这条命我偏不如他意。” 　　“你有办法救他？” 　　“……不是我，是你。” 　　阿尔诺斯心下还是不爽，但是还是闷闷地开口说道。 　　“只能是你。” 　　虽然苏瑜没太明白阿尔诺斯这话的意思，在他询问是否愿意救柏西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结果点头同意之后，阿尔诺斯的脸更黑了。 　　苏瑜一脸莫名地跟着他去了偏殿。 　　她还没来得及推门，阿尔诺斯直接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阿尔诺斯，你这到底是来救他还是来杀他的？” 　　苏瑜实在没忍住，这么吐槽了一句。 　　好在这个时候伽尔在外面守夜，而柏西也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我能管他他都该感恩戴德了，踹一脚门怎么了？要不是看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这一脚早就上去了。” 　　苏瑜因为不知道其中内情，不大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这么大火气。 　　她看着阿尔诺斯沉着脸色过去将金发的天使给扒拉着平躺在床上。 　　柏西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得厉害。苏瑜走过去看了下，他的唇角还有殷红的血迹未干。 　　黑发金眸的神明没有任何同情，他皱着眉伸手将手往柏西衣领处放。 　　而后意识到了什么抿着薄唇对苏瑜说道。 　　“闭眼，不准看。” 　　“……” 　　苏瑜很想说她之前早就看过了，可瞧着阿尔诺斯这么生气也没在这个时候开口往人木仓口上撞。 　　索性不多话闭上了眼睛。 　　她刚闭上眼睛便听到“嘶拉”一声衣物撕碎的声响。 　　苏瑜嘴角抽搐了下，明明撕的是衣服却莫名感觉像是剑入血肉的狠厉。 　　阿尔诺斯将柏西的领口衣物撕开，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胸膛。 　　他走过去将苏瑜引过来，让她的手轻轻贴在了柏西的胸膛。 　　“啧，渡吧。” 　　“可是之前他排斥了我的神力。” 　　“这次不会，有我在。” 　　阿尔诺斯的声音很沉，语气也很笃定。 　　苏瑜犹豫了下，而后还是试着慢慢将神力往柏西的身上渡。 　　和最开始时候一样，一切都挺顺利的。 　　苏瑜的神力虽然和阿尔诺斯是一脉的，但是她的神力更加温柔绵长，像是涓涓细流般。 　　在进入柏西的身体时候他觉得浑身宛若沐浴在温热的水泽，舒服到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因为太舒服了，柏西忍不住哼哼了几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像是猫爪子般，勾得人心痒痒。 　　由于神力在慢慢渡进柏西的体内，他的意识也跟着清明了好些。 　　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和之前一样睁开了眼睛。 　　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一看到苏瑜的面容后，像是有了应激反应似的慌忙想要挣开她渡进体内的神力。 　　然而这一次比柏西的动作更快的是阿尔诺斯的剑。 　　他见柏西一清醒便凝了神剑，毫不犹豫的用剑背往对方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刚悠悠转醒的柏西被这么用力一击，直接昏了过去，没了意识。 　　苏瑜惊了，手中的神力险些没凝住给断了。 　　“？！阿尔诺斯，你……” 　　“继续渡。” 　　黑发金眸的神明将剑重重插在了地上，手搭在剑柄上冷着眉眼扫了床上的柏西一眼。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意让人脊背发凉。 　　“他醒一次，老子砸一次。” 第84章 　　别的不说，阿尔诺斯这么一砸倒还真的起了作用。之前渡到一半便被排斥的神力，这个时候竟然真的顺利地渡了进去。 　　苏瑜心有疑惑，她低头看了一眼被阿尔诺斯砸晕的柏西。 　　好在刚才那声听着挺大声，也没有砸出什么血来。应该只是神力凝在剑上推进了他的体内，外伤没有，内伤就说不定了。 　　“还真有用，这一次比之前顺利多了。” 　　她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渡，而是凝了更多往金发天使的身体里推送。 　　柏西身体本就枯竭没有半点儿神力，之前又因为用了全力将苏瑜渡进来的神力给排斥在体外，如今体内虚弱到似一口枯井。 　　如若阿尔诺斯今夜不管他，没准他还真的撑不到明日天亮就要神魂消散了。 　　留意到柏西身体本能得接受她的神力，都不用她凝神力渡了。 　　苏瑜见如此，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我还以为没用呢，原来只是不想要我的神力。” 　　“也是，他一向不怎么喜欢人族。可能觉得要被我救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也说不定。” 　　一旁抱着手臂的阿尔诺斯，在苏瑜不自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柏西的时候脸色又沉了几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苏瑜这么郁闷地嘟囔了几句。 　　他扯了扯嘴角，垂眸看了一眼身体饥渴地吸收着苏瑜神力的柏西。 　　微敞的胸膛从原本的莹白染上了点儿粉色，面颊更是莫名潮红。 　　“是吗？我看他倒是挺享受的。” 　　“他现在人都被你砸晕了你还能看出享受不享受？” 　　苏瑜被对方这酸溜溜的语气给逗笑了，阿尔诺斯占有欲本来就强，没想到如今连自己的神眷的醋也吃起来了。 　　“再说了你介意这个做什么？我和你不是神力出自一脉，我给他渡不就相当于你给他渡吗？” 　　黑发金眸的神明薄唇微启，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不耐地抓了一把头发，正是因为苏瑜什么都不知道他才更加烦躁。 　　自己的神眷喜欢上自己的半身这算什么事情？ 　　“……不与你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最后他泄了气，闷闷地这么说了一句。 　　苏瑜见惯了他的孩子气，也听多了他的孩子话。她见对方心情的确不大好，也没再顺着调侃什么了。 　　她将注意力又重新落在了柏西的身上，神情稍微凝重了些。 　　怪不得之前花神只是比阿尔诺斯神阶低两级就不能供给六翼神眷，其所需的神力的确庞大。 　　苏瑜虽然是阿尔诺斯的半身，但是身上只要一部分的神魂。 　　其次她如今身负神格却没有神位，没有信徒，不能像阿尔诺斯那样接受源源不断的信仰力。 　　刚开始渡的时候倒还好，这么持续下去还是挺吃力的。 　　阿尔诺斯一直留意着苏瑜的情况，瞥见她额头沁了一层薄汗后，他放下手中的剑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 　　苏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一脉灼热从她身上流淌。 　　――是阿尔诺斯的神力。 　　他的神力虽和苏瑜是一脉的，可比起没有神位，还没有受过信徒供奉的苏瑜来说实在霸道强劲太多。 　　阿尔诺斯也知道这一点，在给苏瑜渡神力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收敛了许多。 　　“难受吗？要是你不舒服我再收一些。” 　　和对待柏西满脸不耐，浑身戾气不同，在和苏瑜说话的时候阿尔诺斯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似的，声音又轻又柔。 　　“还行，就是有点儿热。” 　　身后的阿尔诺斯听后一顿，指尖微动。 　　“……那我再收一点。” 　　要是说热他才觉得热。 　　在掌心贴在苏瑜的背脊时候他喉结微滚，光是那点儿隔着衣料的细腻触感，他脑子里都是些少儿不宜的想法。 　　平日里阿尔诺斯对上苏瑜难免会心猿意马，不过可没有现在这么难耐。 　　苏瑜倒是没什么影响，反倒是因为他感知太敏锐了。 　　光是渡进去的神力感知到她的神魂，他体内的神魂便蠢蠢欲动想要探进去交融了。 　　听出了阿尔诺斯声音比往常沉些，苏瑜回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他低垂着眉眼，抿着薄唇竭力克制着什么。 　　“你怎么了？要是你神力不够的话就收了吧，不用勉强。” 　　“我感觉已经差不多了，用不了多少神力了。” 　　阿尔诺斯没说话，只是默默又渡了些神力在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收了手。 　　他指尖滚烫，抬起手不自觉放在了唇边摩挲了下。 　　“……我忍不住了。” 　　“什么？” 　　“没什么，就是太热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阿尔诺斯总不能告诉苏瑜刚才自己一疯狂想要和她神魂交融吧，他烦躁地皱了皱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回头眯了眯眼睛往床榻之上那金发天使上看去。 　　“啧，他醒来估计还得寻死寻活的。要是他还想要将神力逼出来，你直接叫我进来我再给把他给砸晕。” 　　“……不用了。” 　　再砸好不容易刚救回来的人，反倒给你砸死了。 　　阿尔诺斯视线冷冷扫了柏西一眼，最后沉着脸色出去了。 　　一方面他的确有点儿按捺不住神魂的躁动，另一方面他是故意给苏瑜和柏西留点儿空间的。 　　柏西这人太倔，太死脑筋了。 　　其实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对错，这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甚至莫名其妙的事情。 　　虽然心里不爽，可阿尔诺斯是不希望柏西神魂消散连个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一会儿他醒过来了肯定会把神力逼出来，尤其是在看到自己还在的情况下。 　　偏激点可能还会直接散去神魂。 　　天使心思一向单纯，想什么一眼就能看明白。要是在接受了苏瑜神力的情况下，醒来看到的是自己的神主。 　　本就算亵渎神明，背叛神主，如今还是当着神明的面。 　　最后一块遮羞布就这么被揭开了，不羞愤欲死就怪了。 　　所以阿尔诺斯知道在柏西醒来的时候自己不能在场，免得刺激了他。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在偏殿外面待着，阿尔诺斯屏蔽了神力，不想要感知到里面分毫。 　　伽尔正在守夜巡视，看到黑发金眸的神明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主殿。 　　刚想要过去询问，便看到阿尔诺斯走到主殿门口站着。 　　然后黑着脸抬起脚狠狠踹了一下门，要不是主殿有封印加固，他这一脚下去早就给踹坏了。 　　这么一脚下去还不解气，他又捏着拳头砸了下墙面。 　　这一下也重，直接给墙面留了一个凹陷。 　　“妈的烦死了！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银发的天使沉默了一会儿，刚准备过去的心思一下子歇住了。 　　他停在半空，最后默默往反方向位置巡视了。 　　苏瑜见阿尔诺斯这么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如果是平日可能追上去询问几句。 　　只是现在她渡神力不能中断，也就忍着疑惑收回注意力落在了床上的柏西身上。 　　他脸色已经没有最开始时候那么苍白，那头之前如枯草一样的头发也恢复了平日的光泽。 　　月光映照进来宛若流泻的日光，好似一下子到了白昼时分。 　　半晌，苏瑜感知到了神力足够了之后，这才收回了放在柏西胸膛的手。 　　神族不需要睡觉，一旦神力充裕便会保持清明意识。 　　苏瑜手刚收回，柏西的睫羽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不是梦。” 　　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很哑也很轻。好似用了全部的气力。 　　柏西不是傻子，他之前中途清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苏瑜。 　　然后瞥见了阿尔诺斯的神剑，神光一闪，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以为是濒死时候走马灯似的，做了个梦。这才恍惚之间看到了苏瑜。 　　如今他头疼得厉害，这疼痛真切地提醒着他这是现实并非梦境。 　　柏西薄唇微抿，低垂着眉眼坐了起来。 　　他如今已然脱离了神力枯竭的状态，但是眸子黯淡无光，像是没了灵魂的躯壳。 　　胸膛的温热尚在，柏西指尖微动，而后抬起手默默将敞开的衣领拢好。 　　苏瑜以为他醒来不想看到自己，她也没打算在这里碍人眼。 　　见柏西已经没大碍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既然你没什么事情了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结果她刚说完出去，便听到了剑出鞘的声响。 　　苏瑜一惊，慌忙又推门进来。 　　一道剑光冷冽，寒光直接映照在了柏西的眉眼。 　　这剑苏瑜就算不认得也能看到上面附着的剑气凛冽，不比她的破魔箭弱。 　　柏西体内全是苏瑜的神力，他不能像之前那样全逼出来，于是打算直接用剑断了神脉。 　　“艹！你他妈干什么！” 　　哪怕是苏瑜，这时候也被惊得发出了小草的叫声。 　　好在发现的早，苏瑜赶紧上去扣住了柏西的手腕，不让他将那剑往他心脏里刺去。 　　怪不得之前阿尔诺斯在出去之前嘱咐她多留一会儿，不想他真的想要寻死！ 　　苏瑜气极，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柏西这才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你疯了吗？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我也不求你如何谢我报答我！你倒好，转头就要寻死！” 　　“我的神力和阿尔诺斯是一脉的，你厌恶人族厌恶我就算了。你就当是阿尔诺斯渡给你的就是了。他是你的神主，他的神力渡给你你也嫌恶心不成！” 　　不提阿尔诺斯倒还好，柏西还算面无表情，毫无生气。 　　一提到阿尔诺斯，他脸唰的一下白了，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不，不是的，恶心的不是神主，也不是你……” 　　“是我。” 　　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柏西的身子颤抖得厉害。他漂亮的紫罗兰眸子染上水汽，好似晨雾笼在花叶，惹人怜爱。 　　“是我恶心，是我脏……” 　　“……你在说什么啊。” 　　苏瑜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是柏西一直像之前那么和她硬碰硬这么对着干她倒没什么。 　　可她最是见不得人哭，一哭起来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只是渡个神力而已，你干什么寻死寻活的？阿尔诺斯还有伽尔都不希望你死，我知道你们神族都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 　　“可是我也不是什么不洁之人，平日也没杀过生，你怎么这么抵触？” 　　柏西不说话，他只往角落处蜷缩着，羽翼将他包裹。 　　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的剑在苏瑜手中，他拿不到，只直勾勾注视着她。 　　好像什么也听不进去，就等着她离开再用这剑断了神脉一了百了。 　　苏瑜现在哪里敢走？ 　　她把剑放在自己手边，抱着手臂靠着窗户位置皱着眉不愉地注视着对方。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天使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这个世上苟延残喘的人那么多。哪怕条件再恶劣都还在努力生存，到你这里我就给你渡个神力就受不了了。” 　　“要是我是好色之徒，趁着你昏迷把你给办了，我看你是不是还要拉着我一起死。” 　　苏瑜也就是郁闷，没忍住这么吐槽了几句，不想落在柏西的耳朵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你，你怎么能背叛神主？！” 　　他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怎么的，面上通红一片，连一直黯然的眼眸也亮了起来。 　　苏瑜一愣，没想到她就随口这么说了一句对方反应竟然这么大。 　　“我背叛他什么了？我这什么都没做啊。” 　　“想也不行，你刚才说你，你要我把……” 　　柏西声音越来越小，越说到后面他越自暴自弃起来。 　　他才是最先起了坏心思的人，他没资格说别人。 　　“这话我不会给外人说的，也是，反正我死了想说也说不了。神主对你很好，你好好待他” 　　“不要像我这么伤他……” 　　“敢情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就听到了我要把你办了那句？我让你好好活着你什么都没听进去，还琢磨着我走了你怎么死？！” 　　说实话苏瑜真不想管他了，她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了之后这才走去角落蹲下，和藏在羽翼之中只露出一张脸的柏西对视。 　　柏西一对上她的视线，抿着薄唇慌忙避开。 　　然而他没成功，刚一低头苏瑜便早就预料到了他要这么做。 　　她伸手捏住了金发天使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躲什么躲？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如今倒还怕起我来了？” 　　之前还好，他能够冷着脸和苏瑜说话，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 　　但是现在不行，他如今体内全是苏瑜的神力。 　　柏西本就喜欢苏瑜，再加上神力渡进来，他更是克制不住想要亲近对方。 　　所以这才蜷缩在角落和苏瑜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是他没想到苏瑜竟然主动走过来了。 　　两人现在距离很近，他睫羽颤颤巍巍，藏匿在羽翼之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神眷对神明的神力有着绝对的服从，哪怕苏瑜还没有命令于他。 　　光是这么被碰触着，柏西就觉得自己心跳如擂，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如果说阿尔诺斯的神力会压制于他，那么苏瑜则让他臣服。 　　平日里不受苏瑜神力影响他还能伪装自己，压制自己的心思。 　　现在苏瑜的神力在自己血液里流动，滚烫灼热，好像在和她身体里的神魂呼应。 　　“你，你别碰我……” 　　要是声音大点儿，气势强一点儿苏瑜可能会以为他是真的抵触自己。 　　苏瑜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垂眸瞥见了他不自觉对自己松开的羽翼。 　　天使只对亲近之人展开羽翼，落在苏瑜的眼里这和――[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是一个意思。 　　而柏西也觉察到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他脖子跟到脸颊都红得通透。 　　他羞愤地咬着下嘴唇，起身伸手想要去把苏瑜身后的那把剑拿过来。 　　苏瑜眼疾手快，勾了下脚绊住了柏西。 　　在他快要摔倒的时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稳稳地接住了他。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 　　她将柏西单手揽住，低头瞥见了他金发之下绯红的耳根这么郁闷地吐槽了一句。 　　“我才不喜欢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哦豁。 　　比之前口嗨说要把他给办了时候反应还要大。 　　苏瑜怕他又趁着自己不注意去拿那把剑，于是一直把他强迫着摁在自己怀里。 　　起初柏西因为还愣着没乱动，结果因为刚才那一句，眼尾泛红着开始疯狂挣扎着。 　　苏瑜受够了，将那把长剑拿过来。 　　然后将柏西摁在一旁的桌子上，沉着脸用剑身往他臀部“啪”的就是一下。 　　柏西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整个身子都羞得通红。 　　他红着眼眶，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羞恼的，咬着嘴唇回头狠狠瞪了苏瑜一眼。 　　“你，你打我……” 　　“你死都不怕，打一下怎么了？” 　　苏瑜看着他泪眼盈盈的样子不仅不同情，反而心头畅快很是解气。 　　她冷笑了一声，又“啪啪”的打了两下。 　　疼倒是没有多疼，可是金发的天使生来哪怕是早年被卖给贵族也都是被精细照顾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不知道是这些天心里难受憋坏了，还是因为什么。 　　之前明明那么痛苦都不能忍受，可被苏瑜这么对待着他反而难过得受不了。 　　“你，你要是讨厌我直接给我一剑便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为何还要这么羞辱我……” 　　苏瑜听出了声音里的哽咽，她沉默了一瞬，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他咬着唇忍着不让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 　　柏西只低垂着眉眼，“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从刚才苏瑜靠近柏西的时候她便觉察到了，自己的神力似乎对他有一定制约作用。 　　她看他哭着也难受，烦闷得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 　　柏西见她扔了剑，下意识弯腰想要去捡。 　　“不许捡。” 　　苏瑜的话音刚落，青年的动作便停住了。 　　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柏西现在受制于她。 　　柏西指尖微动，抬眸红着眼眶看向苏瑜，像是无声地控诉。 　　她本来就心烦意乱，被这么一看后扯了扯嘴角，少有的起了坏心思。 　　“你过来。” 　　柏西哪怕再如何抗拒，却也抵不过本能的服从。他抿着薄唇走到了苏瑜的面前，喉结微滚，很是拘谨。 　　“背对着我趴在这桌子上。” 　　“你，你要干什么？！” 　　金发的天使很是慌张，可是控制不住身体。在背对着苏瑜趴着之后，他的双手不自觉扣紧了桌沿。 　　力道很大，骨节都泛白。 　　“干什么？教训你。” 　　苏瑜这一次不用剑了，直接上了手，“啪”的一声就是一下。 　　“想寻死是吧？我先让你社会性死亡！” 第85章 　　刚开始柏西还能忍得住，憋红着一张脸死活不吭声，也不求饶。 　　脾气倔得厉害。 　　他不懂苏瑜所说的[社会性死亡]是什么意思，以为她就是这么打他来羞辱自己。 　　心想着反正都不想活了，忍一忍就好哦，等到她发泄完了自己大不了一死了之。 　　神族的五感本就敏锐，哪怕是一点儿风吹草动也能够听得清楚。 　　除了心情烦闷将神力感知切断了，在主殿待着不打算出来的阿尔诺斯之外。 　　但凡是在偏殿附近守夜的神族都听到了这边的声响。 　　最开始柏西还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来，直到外面一位神族听到动静担忧地敲门想要进来看看。 　　他才明白过来苏瑜刚才说的[社会性死亡]是什么意思。 　　“大天使长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属下进来帮帮您吗？” 　　这段时间柏西身体状况本来就差，只要是神殿里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平日里他们可能不会这么快赶过来，但是如今柏西太虚弱了，他们担心出什么事情。 　　神阶低的神族是不被允许，也是不会去主动用神力探测神阶高的神族的。 　　这是冒犯，也是无礼。万一惹怒了上司是会受到很严重的责罚的。 　　外面那位神族也很规矩，哪怕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没有未经允许使用神力探知。 　　“大天使长大人？” 　　见里面除了“啪啪啪”的声音之外，没得到柏西一句答复。 　　他心下更担心了，没忍住又这么试探着抬高声音唤了一声。 　　“我，我没事……” 　　金发的天使手紧紧扣住桌沿，整个身子因为竭力忍耐着不自觉微微颤抖。 　　倒不是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疼痛，而是给气得发抖了。 　　“……真的吗？您的声音听着好像不像没事的样子。” 　　柏西平日在神族面前大多不苟言笑，眉眼冷淡。 　　在他手下做事的神族都挺怕他的，觉得他就像是天上冷月，疏远又冷漠。 　　如今这声音听起来辗转暧昧，越是克制忍耐着不发出奇怪的声音越让人心痒难耐。 　　和以往他给人的印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门外站着的神族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他喉结滚了滚，稍微平复了下情绪。 　　“那个大天使长大人，您不用与我们客气。您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吩咐……” 　　“他没事。” 　　这次回答的不是柏西，而是苏瑜。 　　她伸手直接捂住了柏西的嘴，看着对方狠狠瞪着自己也不在意，甚至挑衅地挑了挑眉。 　　“苏，苏瑜冕下？！” 　　“嗯，是我。” 　　苏瑜语气温和，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用。可是如果 仔细听的话能够听出一丝笑意。 　　“我在给他治疗。他身体伤得有些严重，得深入些治疗。” 　　“可能我太用力了，他有些疼了。” 　　这话拆开没什么问题，可是组合在一起听着哪儿哪儿都奇怪。 　　字里行间全是性暗示。 　　和刚定性，禁欲纯洁得跟一张白纸似的的柏西不同，外面的神族早就尝过鱼水欢爱。 　　在神殿当值的人族侍卫背地里总调侃说天使一族没定性之前端着是一派清心寡欲，定性之后憋了太久，比谁都玩得开。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倒不是说他们在这种事情上乱来，相反的，他们比谁都干净。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有很严重的洁癖。 　　只是天使一族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几乎很难变心，正是因为这样的专情，他们对伴侣的爱纯粹且无法克制。 　　根本禁不起撩拨。 　　同样有过伴侣的神族听到苏瑜这话后耳根不自觉红了好些。 　　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惹恼了苏瑜他们，败坏了他们的兴致。 　　“抱歉，是，是属下失礼了。” 　　“属下想起还有事就先行告退，就不打扰冕下的治疗了。” 　　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脚步一顿，想起了柏西现在的身体状况，红着脸闷声提醒了一句。 　　“苏瑜冕下，大天使长的身体……麻烦您尽量克制一些。” 　　“不，不是你想的……呜！” 　　柏西刚将苏瑜的手拿开，慌忙反驳着。结果刚说到一半，便又“啪”的一下被苏瑜打得身子微颤。 　　“行了行了，你放心吧，我这人有分寸。” 　　等到外面那神族的脚步声远了后，苏瑜这才将柏西拎着扔到了床榻之上。 　　“你信不信刚才那个神族回去就能把今晚这件事传得整个神殿都知道？” 　　苏瑜坐在床边抱着手臂心情颇好地朝着对方挑了挑眉。 　　柏西眼尾红了，睫羽也沾染着水汽。他咬着嘴唇，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之前说你自作多情，所以你就要这么羞辱我吗？” 　　“你要这么想随你。反正我气是出了也爽了。” 　　她身子往后一靠，直接压在了柏西身上。他身上本来就有伤，被这么猝不及防一压直接疼得闷哼出声。 　　“柏西，我是人比不得你们神族几天几夜不睡觉都行。我教训也教训够了，一会儿就回去睡觉了。” 　　“我走了之后你要死要活都随你。” 　　身下之人一顿，他没说话，只是长长的睫羽之下那双眸子黯淡无光亮。 　　也不知道是因为苏瑜不管他死活还是怎么样。 　　柏西心口一疼，将头埋在了枕头里不让苏瑜看到自己的神情。 　　苏瑜平躺着压着他倒是没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她心情不错，翘着腿继续说道。 　　“你一会儿无论是用剑还是上吊都成，但是你可得想好了。你要是今夜死了，他们会这么想？” 　　“刚才那神族可是以为我们在干那种事，你隔天就死在床上这像话吗？啧啧啧，反正要是我肯定没这脸就对了。” 　　柏西身子一僵，从枕头里抬起头看向苏瑜。 　　“你……” 　　“你也可以不今夜死，选哪天都成。你哪天死，我就告诉他们那天我又跑你屋子里了。传出去都一样，结果你都是死在我床上了。” 　　原本以为听了这番话后金发天使会恼羞成怒挥拳过来，或者扭头狠狠咬她一口。 　　然而柏西什么也没干，他只是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瑜，半晌都不说话。 　　苏瑜被他这么看着反而先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她顿了顿，以为自己说得太过了。 　　“……看什么看？反正话我放这里了，你要死我不拦着你。” 　　“你不想我死？” 　　苏瑜听了这话被噎住了，准确来说是无语了。 　　她要是想他死就不会来给他渡神力，更不会费那么多口舌和他掰扯这么多。 　　结果他这个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苏瑜没忍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大哥，是你讨厌我，不是我讨厌你。我和你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想你死做什么？” 　　“我不讨厌你。” 　　“哦是吗……不对，谁管你讨不讨厌我。” 　　差点儿被柏西给带偏了，苏瑜皱了皱眉，起身下了床。 　　“我劝不动你，也不想用神力压制你。伽尔和阿尔诺斯都很在意你，林夏也挺担心你安危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寻死，但是有这么多在意你的人，你不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那你呢？ 　　你在意我的生死吗？ 　　这话柏西藏在心里，并没有开口询问出声。他知道其实这罪不至死，只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其实瑟约也曾和他面临过同样的境遇。 　　受着花神的神力，却不能将自己的一切侍奉于他的神明。 　　只是这些柏西并不知道，他也和当时的瑟约一样陷入了死胡同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我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你就想死？” 　　苏瑜见对方又不说话了，她没忍住又打了对方一下。 　　“你这家伙想法怎么这么偏激？犯错就要死，那天底下就没几个活人了。” 　　“犯了错就去弥补，你死了能弥补你的过错吗？” 　　“那是逃避。” 　　她很少说这些话，苏瑜这个人挺惜命的，在看到对方这么一心求死的时候心里挺不爽的。 　　好多人想要活下去都难，可有的人却不珍惜。 　　“我发现你们神族活得长久，但是活得还没人族通透。” 　　“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起了她外婆，老人家辛苦一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要是可以苏瑜很想用自己的寿命拿去续给她。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人死如灯灭，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苏瑜伸手揉乱了柏西的头发，低头撞上他怔然的眼眸，她勾唇笑了笑。 　　“好好活着。” 　　“为了你的神明，为了你的朋友，好好活着。” 　　金发的天使呆愣愣看着苏瑜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推门出去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摸了摸刚才被她碰触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那天月夜之下瑟约曾经和他说的话。 　　[谁说不洁之人就该死？我偏要活着，活得比谁都长久。] 　　柏西不知道瑟约是为了什么而活，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什么。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中意识到了，他活下去的意义。 　　――赎罪。 　　永生侍奉神主是其一。 　　所爱之人爱而不得是其二。 　　这本该是心生苦楚的事情，然而柏西却一下子释怀了。 　　他弯着眉眼笑了，身后的羽翼微微展开将他身子遮掩包裹住。 　　好像也同时也深藏住了其他什么东西。 　　苏瑜出了偏殿之后径直去了主殿，刚一进去便被阿尔诺斯拽着被抱在了怀里。 　　“……他死了没？” 　　“应该不会寻死了。” 　　黑发的神明好像一直蹲在门口等着她，手脚都有些冷。 　　苏瑜用手碰了下，他一下子又给抓住了。 　　“他该死。” 　　“但是要他这么死便宜他了，他永生永世都得侍奉我。” 　　苏瑜笑了，这话听着恶狠狠的，可内容却一点儿也没有杀伤力。 　　“这不是他一直都在做的吗？” 　　“不一样。神眷只要神格不堕落是可以另寻他主的，他以后要是有想要侍奉的神明我是不会放的。” 　　“这是惩罚。” 　　苏瑜发现阿尔诺斯这一脉，无论是神眷还是神明都特别口是心非。 　　明明很在意柏西的死活，结果说话硬邦邦的像是想他去死似的。 　　“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嗯。” 　　阿尔诺斯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说得特别没威慑力，他这么闷闷地应了一声后，又开口说了一句。 　　“对了，明天有个女人要来，就那个花神。浑身戴花，花枝招展得跟孔雀似的。你要是不喜欢你就待主殿不出来就成，我去应付一下。” 　　见苏瑜没说话，他以为苏瑜是生气他和别的女神有联系，或者误会他们两人有其他什么关系连忙解释。 　　“你别误会阿瑜，我和那老女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若是其他神明要来拜访我我都爱答不理的，主要是前些日子……啧，就你看上的那个堕天使在神殿待了一日留下了些气息。” 　　“她也在王城，那堕天使又是他之前的神眷，所以她一下子便感知到了。就拿着这件事想要来我这里了解下当时的情况。” 　　苏瑜刚才不说话不是生气什么，而是因为听到了花神而下意识愣住了。 　　想起瑟约是以亵渎神明的罪责被驱逐出了神殿，她神情微凝。 　　“没事，若是撞上了就见一面也没什么。毕竟我好像除了你也没见过什么正统神明。” 　　她说到这里后稍微斟酌了下语气。 　　“不过瑟……那个堕天使不是已经和她解开神契了吗？按理说他在哪里干了什么应当与她无关，为什么她还要来过问？” 　　果然，一听到苏瑜提起了瑟约黑发金眸的神明不耐地皱了皱眉。 　　他的表情管理一向不会不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遮掩。 　　“还能为什么？那老女人最好面子，也最会装得一副温柔悲悯模样。那个堕天使当时被她驱逐的时候的确解了神契，但是他现在又在王城晃悠，还被其他神族感知到了。” 　　“她这个前主，要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了难免被人背后嚼舌头。哪怕那堕天使什么都没做，她也会做做样子来询问下。在外人面前倒是做得滴水不漏，背地里不知道干了什么龌龊。” 　　“什么龌龊？” 　　“啧，就是喜欢豢养些年轻俊美的神族或是精灵……” 　　阿尔诺斯很少吐槽一个人这么多，看来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花神了。 　　他越说心里越不爽，连带着看都不想看那花神了。 　　“我原本还想着那堕天使毕竟出现在我的神殿，我给她个面子去敷衍几句。现在想来还是算了，她演戏就演戏，我干什么要陪她一起？” 　　阿尔诺斯一边说着一边像个孩子一样蹭着苏瑜的面颊。 　　“不管了，明天让柏西去应付那个老女人吧。我们多睡一会儿。” 　　苏瑜任由他这么抱着。 　　在阿尔诺斯没看到的地方她的眉眼冷了下来。 　　“我听说花神冕下似乎很喜欢六翼的神眷。” 　　“她神阶低，供给不了六翼的神眷，越是得不到越想要而已。谈不上多喜欢。” 　　“你身上有伤，明天好好休息。我陪柏西一起去接待下她吧。” 　　苏瑜对那花神的观感打几百年前就不怎么好了，一想到明天她要和柏西碰上，她就下意识想到了当时被神界当作礼物送给对方的瑟约。 　　“你怕那老女人欺负柏西？” 　　阿尔诺斯有些吃味，他手上更用力抱着苏瑜，低头咬了她耳垂一下。 　　“你放心吧。这是我的神殿，哪怕我神魂残缺她也打不过我。差一个神阶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别提两个神阶了。” 　　“没，我不担心他。” 　　“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我有什么好让你担心的？” 　　阿尔诺斯疑惑地皱了皱眉。 　　“你刚才不是说她最喜欢豢养年轻俊美的神族吗？” 　　苏瑜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而后轻车熟路的给他顺毛。 　　“因为据我所知，整个王城，乃至整个大陆里可没有比你更年轻俊美的神族了。” 　　阿尔诺斯一怔，喉结滚了滚，睫羽微颤了下。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苏瑜这么直白的夸赞。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不傻，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调侃，也知道她说的并不是真实理由。 　　可他的心跳还是不可避免地漏跳了一排，耳根在黑发之下染上了浅淡的绯色。 　　唇角的弧度也不自觉上扬了些。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这么笑着有些傻。阿尔诺斯缓了一会儿，这才冷哼了一声。 　　“……哼，杞人之忧。” 第86章 　　经过昨晚苏瑜渡了神力之后，柏西身体已经全然恢复了。 　　大约是最近房间里休息得太久了，很少有气力出来走动。 　　今天一推门，阳光照耀过来的时候他很是不适应，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以前的阳光有这么耀眼吗？” 　　金发的天使这么喃喃说了一句，听着有些像是抱怨，可他唇角的弧度却不自觉上扬了些。 　　原本平日这个时候柏西是可以再休息一会儿的，只是阿尔诺斯昨夜传了神喻过来，让他一早起来跟着苏瑜去应付下花神。 　　如果是之前没认识瑟约，不知道那些事情倒还好。他倒是可以心平气和的去接待对方。 　　如今一想起花神，他像是碰触到不洁之物一样心生厌恶。 　　“大，大天使长，昨夜您睡得可安稳？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我这里有些外敷的药物，您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拿。” 　　柏西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周围的神族正眼神暧昧隐晦的往自己这边看。 　　等听到昨夜门外询问的那个神族走近，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对自己这么说道后，他白皙的脸上“唰”的一下染上了绯色。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柏西闷闷这么说了一句，抿着薄唇就打算绕开对方离开。 　　“诶天使长大人，您别不好意思啊。您刚定性，这应该是您的第一次吧？我知道您面子薄，觉得这种事情羞于启齿。我也是担心您，要是伤到了不好好处理的话会落下毛病的。” 　　他虽然神阶比柏西低，但是年纪比他大个两三百岁。 　　他在神殿当值时间长，柏西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难免上心了些。 　　“苏瑜冕下是神主的半身，力量肯定霸道，您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幼崽，哪里受得住一夜的……” 　　“我和她真没什么，你，你不要胡说！” 　　“……还没什么？先不说昨夜的声响，您这走路的姿势也比平日小了许多。” 　　他顿了顿，神情微妙的往下扫了柏西一眼。 　　“果然还是年轻气盛，看来苏瑜冕下昨夜把你折腾得不轻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不是因为那种事情才受的伤，我是被她打的！” 　　柏西很少这么着急，羞恼得面红脖子粗，一时之间没控制住提高了声音。 　　本来就一直视线隐晦的往他这边看的神族听到这话后一愣，年纪轻一点儿的面上红得厉害，有的甚至捂着脸跑开了。 　　说要给柏西拿药的神族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缓了半晌这才木讷地开了口。 　　“真看不出来，苏瑜冕下平日看着这么正经一人，在这事上倒挺有情趣的……” 　　金发的天使突然觉得要是知道今日会面临这种情况，昨晚自己还不如一剑下去死了一了百了。 　　他咬着嘴唇，耳根都红得滴血。 　　“随，随你们如何想！” 　　他羞恼至极，却也知道这种事情越说越难以解释，反而更让人误会。 　　柏西深吸了一口气，甩袖径直往主殿那边过去。 　　结果他刚转身离开，后面的神族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还说不是呢，刚一起来就去主殿找苏瑜冕下。平日怎么没看出来大天使长这么粘人……” 　　“你懂什么？这叫百炼成钢绕指柔。喜欢一个人就要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分秒都不愿分开，就算是大天使长也不会例外的。” 　　“……” 　　后面神族的话柏西并没有听到，若是听到了肯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他走到了主殿门口，并没有和往日一样直接推门进去。 　　哪怕走远了，但是神族们的调侃还是让他耳根绯红，情绪也有点儿乱。 　　柏西站在门口平复了下情绪之后，刚抬手，还没有来得及推门。 　　里面的人先开了门。 　　开门的不是阿尔诺斯，而是苏瑜。 　　她从刚才柏西过来的时候便感知到了，原本等着他自己进来，结果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动静。于是苏瑜这才过去先开了门。 　　“怎么杵在门口站着也不推门进来？”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侧身给他让了个位置，金发的天使薄唇微抿，点了点头这才迈步往里面走。 　　和之前故意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同。今日的柏西态度很温和，对待苏瑜也没那么冷淡。 　　怎么说呢，不算多亲近，也不算多冷漠。像是对待林夏时候一样，态度不咸不淡。 　　苏瑜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样随便说几句就开始冷言冷语的强。 　　“神主……身体好些了吗？” 　　要是换做以往，柏西径直就往阿尔诺斯那边过去了。这一次有了顾及，先低声这么询问了苏瑜一句。 　　“他刚醒……” 　　“柏西。” 　　苏瑜的话还没说完，里面的人便沉声打断了。她顿了顿，抬眸见金发的天使身子一僵，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有点起床气，不是针对你。” 　　柏西没说话，只低垂着眉眼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苏瑜的手。 　　而后绕过她往阿尔诺斯的床榻那边去了。 　　清晨阳光温柔的从窗户那里洒在了屋子里，阿尔诺斯黑色的长发如绸缎，在这么映照下更加有光泽。 　　见柏西进来了，他这才掀了下眼皮，这么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神主……” 　　他声音很轻，低垂着头不敢直接与阿尔诺斯的目光对上。 　　“我看你神力也没枯竭，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说实话，阿尔诺斯瞧见柏西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见到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没忍住这么扯了下嘴角嘲讽了一句。 　　“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柏西怕阿尔诺斯不想他靠的太近，进来的时候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听到他这么说了后，他心下松了口气，这才走近了些。 　　苏瑜在外面跟着神殿其他人族一起吃早饭，神族不需要吃东西。 　　可能是因为神力消耗太多，她从昨晚到现在饿得不行。 　　而阿尔诺斯本身就有话要与柏西单独说，苏瑜便直接出去跟拉雅他们一起吃早饭了。 　　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苏瑜并不知道，也没多好奇。反倒是对面坐着的拉雅往她这边隐晦地看了好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我脸上有金子？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被抓包了拉雅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弯着眉眼笑了笑，视线往亭子处站着犹豫了好几次想要过来的伽尔那边扫了一眼。 　　这才凑近压低声音开口询问。 　　“苏瑜冕下，昨夜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和大天使长的事情……” 　　苏瑜沉默了一瞬，昨夜也是为了不让柏西自寻短见而气急之后这才搞出了那么档事来。她当时正在气头上，只顾着自己心里畅快了，倒也没多想。 　　结果现在被这么当面问了，她还是有些尴尬的。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时只是……打了他。” 　　拉雅喝了口红茶，氤氲的热气将她的眉眼遮掩，看不出太多情绪。 　　但是苏瑜总觉得她在笑。 　　“苏瑜冕下你看我像三岁孩子吗？” 　　“若单单只是打了大天使长，他为何今日气色这般红润，显然是彻夜受过滋润的。” 　　“……那是因为我渡了神力给他。” 　　“那既是渡神力怎么还需要打他呢？” 　　“……拉雅，你既然一开始就笃定了我和他肯定有什么，那你还来问什么？” 　　苏瑜无语了，瞧着她眉眼带笑的样子被噎住了。 　　女人放下手中的红茶，余光往旁边亭子那里看。刚才还在那里站着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 　　“不是我想询问，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自然该懂的都会懂的。” 　　“是伽尔，我看他从早上你出来便一直在亭子那边站着，犹豫了好多次想上来问你。我看着他这般纠结便帮他开了口。” 　　她见伽尔离开了，这才收敛了下神情，少有这般严肃。 　　“苏瑜冕下，你若是真的喜欢柏西殿下，可千万要与伽尔保持些距离为好。” 　　“他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受成人礼了，要是之前出了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什么意外？” 　　“神族虽不重欲，却也不禁欲。可是在成年期之前若是初尝了禁果……可能会变得比魔族还狂野。” 　　这个狂野指的是那种欲求。 　　苏瑜大致上听明白了。这和僧人破戒一样，后果挺严重的。 　　这些她都懂，可是…… 　　“……拉雅，你不相信我和柏西之间是纯洁的就算了。伽尔还是个幼崽，我没那么丧心病狂。” 　　拉雅听后一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 　　“苏瑜冕下的人品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那孩子对外界一些事情比较好奇，没太多羞耻心。再加上你和柏西殿下已经……嗯，他可能会想要找你试试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女人也有点儿尴尬，她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咳了两下。 　　“咳咳，毕竟他很喜欢你，在他看来和喜欢的人做那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和精灵一族有些不一样，神族虽然也偏执专情，但是他们不是人族，不受人族那些道德观念的束缚。 　　两个天使认定同一个人的情况并不少见，他们的感情洁癖是单向的。 　　――只要是她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 　　也就是说如果两个神族关系极好，又得到了伴侣的允许……他们不介意共享一个爱人。 　　这些苏瑜都不知道，拉雅也只是这么隐晦地提醒了下。 　　但是单单是这个（和喜欢的人试试）就让苏瑜心情有点儿微妙了。 　　要是她知道了共享爱人这点可能三观直接炸裂。 　　因为……这他妈不就是三皮吗？ 第87章 　　拉雅和苏瑜在外面聊了什么，主殿里的人并不清楚。 　　阿尔诺斯的神魂不稳，身上的伤也没完全恢复。在之前时候他还会下意识将神力覆盖整个神域。 　　如今为了早些痊愈，他除非必要时候很少再主动将神力展开了。 　　黑发金眸的神明见柏西一走过来，毫不犹豫的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 　　力道很大，直接让他摔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疼痛让柏西的羽翼不自觉展开了些，颤颤巍巍像是春日里的花叶。 　　他疼得闷哼了一声，而后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着也克制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想寻死？世上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阿尔诺斯伸手拽着他的衣领，将金发的天使生生拎了起来。 　　“我气都还没消你就敢寻死了？” 　　“你是我的神眷，你的命是我的。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我不让你死你要是敢先死了别怪我降下神罚把你打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柏西抬眸看着气极了的神明，听着这威胁的话心里却一点儿也生不出害怕来。 　　反而觉得亲切。 　　“好。” 　　他这么弯着眉眼笑着说道。 　　“永生永世，我都会是您最忠实的信徒。就算您想甩开我都不行。” 　　爱与信仰是两回事。 　　这是瑟约教给他的。 　　经历过这么些事情之后，柏西也知道自己偏激了。他错误的把两个概念混为一谈，所以才这般徒增烦忧。 　　要不是苏瑜昨夜一通训斥的话，他可能现在都很难释怀。 　　阿尔诺斯沉默了一会儿，他直勾勾盯着金发的天使看，见对方眼里的确没了之前阴沉死气后这才松开了手。 　　“……话倒是说得好听。” 　　他这么说着视线扫了柏西膝盖处，指尖微动想要用神力帮他治愈的时候。 　　金发的天使在得了阿尔诺斯的允许后似乎毫无痛觉一般地站了起来，留意到了他想要做什么后笑了笑。 　　“神主，我没事。你身体还没痊愈不要浪费神力为我治疗。” 　　大约是之前习惯了疼痛，柏西真的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除了最开始猝不及防来了那么一下时候生疼之外，缓过来后就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谁要给你治疗？自作多情。” 　　“这是你该受的，你活该！” 　　阿尔诺斯将手上凝着的神力收了回去，听到柏西这么说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么嘴上不饶人地怼了回去。 　　要是往日他可能还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再骂上几句，毕竟他这几日心情不好还没怎么发泄。 　　可一对上柏西温和的眼眸时候，阿尔诺斯觉得跟拳头砸在棉花上一样，特别没劲。 　　“啧，不说这个了。” 　　“一会儿花神那老女人要来，到时候你跟着苏瑜去应付下她。我就不出去了，怕见了伤势加重。” 　　按照阿尔诺斯的性子来，要是他不喜欢的人，无论是王族还是神明他都不带搭理给个眼神的，更别提找柏西接待应付了。 　　只是这花神有点儿特殊，她掌万物花草，而阿尔诺斯的神殿花草也得她的庇佑。 　　不仅如此，他几百年前从极北之巅取了几株万年雪莲。 　　这雪莲生长环境极端，阿尔诺斯取回来无法存活。可他又的确喜欢。 　　想着总不能时时刻刻在这极北之巅守着不回去，于是阿尔诺斯去找了花神让她想个法子让他能把它们带回神殿养护着。 　　也就是因为这几株雪莲，他平日再烦她也给了几分薄面。 　　要不然今日她来神殿，阿尔诺斯直接闭门不开了。 　　金发的天使也知道这件事，看着自家神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后上前将他头发梳理了下。 　　“神主，那花神今日来可是为了……之前那个堕天使？” 　　“她是打算将那个堕天使抓回去施行神罚吗？” 　　阿尔诺斯心烦意乱，没听出来柏西言语之中的冷意和担忧。以为只是他单纯好奇，这才这么问道。 　　“不知道，不过可能只是走个过场吧。毕竟是她前神眷出现在了王城，她来询问询问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抱着手臂，微皱着眉思索着。 　　“神罚应该谈不上，毕竟她要是真的想要神罚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完全可以再之前那神族堕落的时候进行神罚。” 　　“而且这女人平日里端着一副悲悯模样，要是真的进行神罚了，她这么千百年来在世人面前维持的慈悲形象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也是。” 　　柏西紫罗兰色的眸子闪了闪，静静梳着被阿尔诺斯揉乱的头发。 　　“你不喜欢她？” 　　阿尔诺斯不喜欢花神也就算了，毕竟在神界有过几次接触，他看不顺眼而已，面上倒是没起过什么正面冲突。 　　柏西应该只幼年期时候被他带回神界的时候见过对方一次，其他时候便没什么交集了。 　　怎么看上去比他还厌恶那老女人？ 　　“……神主不喜欢，我自然也不喜欢。” 　　他这话是真的，只是没有将另一半原因告诉阿尔诺斯罢了。 　　“成吧。既然你也不喜欢那老女人，你引她进来后就说我有事找你，然后让大祭司来接待他。” 　　金发的天使一愣，然后勾唇笑了。 　　“神主，我只是个神眷哪能给神明脸色看？这样太失礼了。” 　　“虽然你可能无所谓，但是我是你的神眷。我不想让花神认为你的神眷都是这般目中无人的存在。” 　　阿尔诺斯看了对方一眼。 　　尽管这和他的行事准则不大一样，但是他也知道对方是为他着想。 　　“随你。” 　　花神提前下了神帖告知，说是正午时候过来神殿拜访。 　　柏西让拉雅收拾了下庭院周围，还让神族去采摘了些新鲜的花叶装饰了神殿内外。 　　还准备了些花神平日喜欢的花露和神酒，就放在新铺好的桌布上。 　　哪怕不喜欢花神，在待客礼仪方面柏西依旧做得无可挑剔。 　　苏瑜没什么事情干，就跟着柏西后面看着他熟稔地指挥着他们忙东忙西的也挺有趣的。 　　“奇怪，你们神殿里怎么还有些秋冬季节才盛开的花？” 　　“和其他地方不同，神殿里的草木花叶是受了花神庇护。四季不败，不分时节，常年盛开。” 　　柏西说到这里顿了顿，怕苏瑜误会又解释了一句。 　　“你别误会，这并不是神主提出的，是花神主动庇护的。” 　　“那花神喜欢阿尔诺斯？” 　　青年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皱着眉思索了许久，这才闷闷憋出了一句。 　　“我不知道，但是花神对神主的确不同。” 　　“但是据我所知，没有哪个神明的神殿受到了旁的神明的庇护。” 　　一个神明如果去庇护了另一个神明，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们两人互为神侣，二则是一方在示好求爱。 　　而每个神明的神力是独立的存在和气息，哪怕阿尔诺斯很烦花神将神力覆在他的神殿花草之上，却也没办法散开。 　　除非神明本人主动撤去。 　　“懂了。还不至于深爱，但是至少花神是真的挺喜欢阿尔诺斯的。” 　　苏瑜说得风轻云淡，没有任何不愉的情绪，这让柏西有些疑惑。 　　“你不生气吗？” 　　“我生气什么？” 　　金发的天使薄唇微抿，他不知道苏瑜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沉声说道。 　　“花神觊觎神主，难道不值得生气吗？” 　　“喜欢是别人的事情，是他们的自由，这谁也干涉不了的，我干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苏瑜是在意阿尔诺斯的，可远远没有到达到爱的程度。 　　见柏西不说话了，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有些生闷气。 　　她顺手拿了一支鸢尾花，紫色的花瓣和柏西的眼眸一般色泽。 　　苏瑜递给他，姿态随意又优雅，像是随手洒了一片阳光给予信徒的恩惠。 　　“而且花神的喜欢太廉价了。” 　　“别皱眉了，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不值当。” 　　柏西垂眸看着苏瑜递过来的那支鸢尾花，上面还沾染着晨露，晶莹剔透。 　　他眼眸闪了闪，伸手接过，那滴露珠顺着叶脉滑落到了他的指尖。 　　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将那支鸢尾花重新插在了一旁的花瓶里。 　　苏瑜眨了眨眼睛，看他神情温和，便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对了，一会儿我代替阿尔诺斯接待她，你在我后面就好。” 　　柏西从之前苏瑜要和自己一起接待花神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阿尔诺斯是不会多希望她和花神接触的。 　　他不想和花神见面，完全可以让自己和伽尔两人去应付一下。 　　可偏偏这一次却是苏瑜和自己。 　　见柏西疑惑地看向她，苏瑜笑了笑。 　　“我是阿尔诺斯半身，我代替他接待下对方无可厚非。”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然比我有资格。” 　　他斟酌了下语句才继续开口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和花神不大对付，可你们应该从未见过面……而且你刚才也说并不在意花神对神主存的那些心思。” 　　所以他才不明白，为何苏瑜非要和花神直接对上。 　　“的确，我和她没什么仇怨。” 　　苏瑜下意识想起了神界到王城那条长路漫漫，月夜之下对上的少年那双澄澈纯粹的眼眸。 　　“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想亲自问问当事人。” 　　花神来的时候，苏瑜他们并没有见到人影。而是先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百花香气。 　　比神殿里摆放着用来装饰的花叶更加馥郁。 　　而后顺着神力波动的方向看去，苏瑜这才瞧见了从神殿正门走进来的那个俏丽的身影。 　　和她想象之中的王族夫人那般雍容华贵的形象不同，映入她视野的不是个女人，至少面容看上去不是。 　　而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的貌美少女。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玉臂露出来在阳光下更加衬得她肤色雪白。 　　衣服的审美还算正常，长裙上除了用金线绣着些繁复花纹作为点缀装饰之外，并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颜色。 　　只是她有着一头艳丽的红发，再加上头上戴着一圈花冠，各色艳丽的花叶十分有视觉冲击感，和她一身素净的衣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其中花冠上面装点最多的是太阳花，如正午阳光一般耀眼，和阿尔诺斯的眉眼一般。 　　“花神冕下？” 　　还不等柏西上前，苏瑜便弯着眉眼走了过去。 　　她比对方要高半个头，低头笑着与她平视。 　　红发少女眯了眯眼睛，一下子便感受到了苏瑜身上的神格和阿尔诺斯同出一脉。 　　“……你是？” 　　“我是阿尔诺斯的半身，苏瑜.阿尔莱德。” 　　她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相信，而是看向了站在身后的柏西。 　　柏西微微颔首，给与了她答复。 　　“你好，我是厄尔丽诺。” 　　厄尔丽诺不太喜欢苏瑜，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是阿尔诺斯的半身还是其他什么。 　　她总觉得对方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眼神。明明看着是在笑，但是眼底却冷得刺骨。 　　很像一个人。 　　一个她很讨厌，又很畏惧的人。 　　“柏西，阿尔诺斯呢？怎么没见到他的人影？” 　　厄尔丽诺皱着眉避开了苏瑜的视线，抬眸询问道金发的天使。 　　“神主身体有恙，正在主殿休息。他亦对今日不能出来接待冕下而感到遗憾，这才请了苏瑜冕下来代替他接待您。” 　　“希望您能谅解。” 　　她心下也知道这哪里是身体抱恙，而是对方不想要见她故意找的借口。 　　不过厄尔丽诺面上没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反而一脸担忧。 　　“这样啊，那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听说前几日阿莱瑞跑来神殿大闹了一番，阿尔诺斯肯定消耗了很多神力，的确该好好休息。” 　　柏西笑着没有接话，只默默引着厄尔丽诺她们往亭子那边过去。 　　他拿了平日厄尔丽诺最喜欢饮用的果酒，细致的给她添上。 　　苏瑜瞧见了挑了挑眉，拿了一个杯子往柏西手边推。 　　她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给自己也满上。 　　金发的天使刚准备将酒樽放下，看到苏瑜的暗示后顿了顿，然后毫不留情的将盖子盖上。 　　“不行，这酒太烈了。” 　　苏瑜酒量不好，这虽然是果酒却是酒神凝了神力酿的，很是甘烈。 　　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一下子喝不了。 　　“行吧。” 　　苏瑜叹了口气，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对了花神冕下，你今日来是为了你前神眷的事情吧？你是想从这里打听下他的行踪，再将他重新带回去严惩吗？” 　　“怎么会？我要是真的严惩他当时出了那种事也不会只是将他驱逐这般简单。” 　　她叹了口气，低头抿了一口果酒。 　　长长的睫羽之下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只是想着他是我前神眷，前几日同魔神阿莱瑞一同出现在了贵神殿。于是放心不下，这才前来打探下当时情况……” 　　“所以你是怕他和魔族有牵扯，连累了你的声誉？” 　　“若他真的勾结了魔族，这神罚也下得名正言顺。这样不仅不会有人指责你什么，反而还会对你这番[大义灭亲]的做法多加称赞。” 　　“你说是吗花神冕下？” 　　苏瑜漫不经心转着杯子，嘴上说着的话却让身后的柏西脊背发凉。 　　对面原本刚将杯子送到唇边的厄尔丽诺手上动作一顿，酒液也因为这一顿而洒在了桌面。 　　她面上一冷，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 　　“我不明白阁下想要说什么，我不过是因为担忧阿尔诺斯这才前来拜访一番。怎么到你嘴里全成了别有用心了？” 　　“若是照你这么说我这么想要惩戒我那神眷，我当时有千万个理由将他扣留折磨，何必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 　　柏西不自觉上前一步，站在了苏瑜的身后位置。 　　他的态度很明显，无论如何他都站在苏瑜这边。 　　苏瑜留意到了他的举动，怕他被花神记恨招惹麻烦，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 　　“不用过来给我添茶水了，我这还没喝完呢。” 　　她这一句话说得自然，将刚才柏西上前的行为曲解为了倒茶，故意说给了厄尔丽诺听。 　　果然，厄尔丽诺的神情稍缓了些。 　　“柏西，你先去主殿那边吧。阿尔诺斯最近身体不大舒服，离不开你的照顾。” 　　苏瑜看着他皱着眉，变戏法似的将之前柏西放回花瓶的那支紫色鸢尾花拿了出来。 　　轻轻放到了他的手中。 　　“听话，我有些话想要与花神冕下单独聊聊。” 　　柏西薄唇微抿，最后只是盯着苏瑜看了一会儿，这才拿着手中的鸢尾花离开了。 　　“你想要和我聊什么？我们初次见面，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聊的。” 　　柏西走后，厄尔丽诺眼里的厌恶这才没了遮掩，没有之前那般温和的假面。 　　“我和你的确没什么好聊的。” 　　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杯面，氤氲的水汽像是远山雾霭般朦胧。 　　“不过我想和你聊聊瑟约。” 　　厄尔丽诺眯了眯眼睛，对于苏瑜知晓瑟约本名这件事颇为意外。 　　“你和他什么关系？或者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掀了下眼皮看了一眼对方。这一眼很是凉薄，明明什么也没说反而让厄尔丽诺一阵心悸。 　　厄尔丽诺饮了一口果酒，辛辣刺激着她的味蕾和喉咙，让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下来。 　　“无论他与你说了什么，阁下身为光明神阿尔诺斯的半身，我想应该不会这般轻易就被蛊惑吧。” 　　“要知道相信堕落神格之人的话，和选择深陷深渊没什么两样。” 　　苏瑜看着对方精致年轻的面容，皮相之下那神魂不知存在了多少个百年。 　　她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有说了什么引人发笑的话吗？” 　　“当然不是。” 　　苏瑜手不自觉放在了一旁的杯盏之上，手指轻轻搭在了杯身。 　　“厄尔丽诺，你不需要说什么引人发笑的话。” 　　“因为你本身就是个笑话。” 　　这边的柏西拿着鸢尾花离开后第一时间便往主殿那边过去了，他担心苏瑜对上厄尔丽诺会有麻烦。 　　苏瑜虽然是阿尔诺斯的半身，神阶也比花神高，但是她终归没有神位，不受信徒供奉。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若是阿尔诺斯不在一定会吃亏的。 　　柏西慌忙推门走了进去，手中的鸢尾花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而摇曳着险些折断了茎叶。 　　他瞧见了用手护住了它，而后迈着大步往阿尔诺斯的寝殿过去。 　　“神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黑发金眸的神明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拿着一本书籍翻阅，抬眸看着柏西少有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 　　他翻动书页的手一顿，皱着眉不愉地瞪了对方一眼。 　　“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阿莱瑞那崽种又来了？” 　　在阿尔诺斯眼里，一切麻烦的事情只分为两种。 　　一种是阿莱瑞闯神殿，另一种则是其他事情。 　　柏西听了这话后被噎住了，他摇了摇头。 　　“不是阿莱瑞，是苏瑜冕下……” 　　“她不知怎么的和那花神特别不对付，刚对上就挑衅着呛过去了。还把我支开说有话想要与对方单独聊聊。” 　　“神主，我担心她会吃亏，毕竟她是血肉之躯。” 　　苏瑜虽然有神格和神魂，却也没有神躯。她本质上还是个人族，要是真的和厄尔丽诺硬刚起来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不对付？还挑衅了她？” 　　阿尔诺斯一愣，“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籍合上了。 　　“苏瑜挑衅了她什么，你给我说说。” 　　“……大致上就是说了几句花神表里不一，用心险恶。” 　　金发的天使这么干巴巴地回复了一句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抬眸看着阿尔诺斯不仅没有多着急，反而还挺高兴的样子，眼睛更是亮得出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吃醋了！因为那老女人喜欢我，还把神力覆在神殿上所以她吃醋了！她生气了！” 　　“怪不得她昨天非要代替我去和那个老女人见面，原来是吃醋了！她怎么这么可爱？嘴上说没所谓，暗地里竟然这么在意。” 　　阿尔诺斯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他随手把书往地上一扔，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神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要亲自过去看看啊！虽然她为我吃醋我挺开心的，但是她要是和那老女人打起来了受伤了怎么办！” 　　柏西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接话了。 　　他看着阿尔诺斯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推门出去了，心情很是微妙。 　　他很想要说他刚才才给厄尔丽诺说了阿尔诺斯身体抱恙，结果后脚人就这么精神跑出去了。 　　连装一下虚弱都懒得装。 　　柏西很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准备跟着阿尔诺斯一同出去。 　　他余光瞥见了手中的鸢尾花，顿了顿，将其小心翼翼放在了储物戒指里。 　　阿尔诺斯想要感知苏瑜的位置轻而易举，等到他到了亭子那边的时候。 　　好巧不巧，还没来得及走近，便看到了苏瑜起身拿着杯盏将里面的红茶往厄尔丽诺的身上泼去。 　　这下子太突然了，绕是厄尔丽诺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果断直接地泼过来。 　　她本身是可以用神力避开的，只是苏瑜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做，先一步破开了她的神力。 　　苏瑜没有神位，但是只要不是持久战，哪怕没有信徒的信仰之力，她也是占据上风的。 　　――毕竟她比厄尔丽诺高了整整两个神阶。 　　那红茶精准地泼在了厄尔丽诺的花冠上，娇艳的花叶沾染着水珠，又滴落在了她的脸上，显得很是狼狈。 　　“苏瑜.阿尔莱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一介凡人竟然敢冒犯神明！你不要以为你是阿尔诺斯的半身我就拿你没办法！就算我动不了你，我也可以申请神判，请诸神判决！” 　　“我劝你不要肆意妄为，不然到时候哪怕是阿尔诺斯站在你那边也救不了你！” 　　阿尔诺斯神情冷得厉害，他站的位置很凑巧，正好是在一棵葱茏的树木后面。 　　花神神阶低，感知不到他。 　　他听了厄尔丽诺的话气得磨了磨后槽牙，身后的柏西感觉眼前白光一闪。 　　抬眼一看，便看到了阿尔诺斯竟直接凝出了神剑。 　　“神主！你……” 　　柏西心下一惊，生怕阿尔诺斯一冲动做出了弑神这样荒谬的行为。 　　他上前刚想要制止，便看到苏瑜扯了扯嘴角，眉眼带笑地讥讽着。 　　“神判？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苏瑜知道她不会亲口承认当年瑟约究竟是因何而被逐出神殿的，但是今日从她的反应来看果然事有蹊跷。 　　这便足够了。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头顶的太阳，伸手遮挡了下刺眼的阳光。 　　“我只不过是看正午阳光毒辣，冕下花冠上的花叶快要缺水枯萎，这才帮它浇了点儿水而已。” 　　“一派胡言！你分明是……” 　　“够了厄尔丽诺。” 　　黑发金眸的神明从树荫之下执剑走了过来，面上冷得似覆上了一层霜雪。 　　“你若是没什么事情便离开吧，我还要休息。你在我神殿叽叽喳喳得我头疼。” 　　厄尔丽诺瞧出了对方真的动了怒，也是真的维护苏瑜。 　　她心下不甘，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咬着嘴唇行了个礼这才沉着脸准备离开。 　　“等一下。” 　　在厄尔丽诺快要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阿尔诺斯沉声唤住了对方。 　　厄尔丽诺眼睛一亮，刚回头想要说什么，便看到阿尔诺斯的神剑的剑光映在了她的眉眼。 　　只一瞬，她花冠上的那几朵太阳花便被阿尔诺斯给挑了下来。 　　“以后不准戴它。” 　　“看着碍眼。” 第88章 　　在圣罗大陆里，除了帝国有代表性的国花之外，各个神明也有相对应属性的花。 　　比如阿尔诺斯身为光明神，代表着自由与光明，所以他的花是金色太阳花。 　　尤利塞斯是血族亲王，红蔷薇是血族的象征。 　　而魔神阿莱瑞，寓指他的则是黑色曼陀罗。诡谲且危险。 　　正是因为各个神明都有着代表自己神权的神花，所以阿尔诺斯在看到厄尔丽诺的花冠上戴着属于自己神权象征的太阳花时候很是生气。 　　哪怕对方是花神，哪怕对方是对自己心生爱慕――这对于他来说不是讨好，而是亵渎。 　　于是他这才不愉的在厄尔丽诺离开之前将她花冠上的那几朵太阳花给挑了下来。 　　厄尔丽诺离开之后，他这才垂眸嫌恶地看了一眼神剑之上的那几朵金色花朵。 　　上面还沾染着红茶的水渍，看上去如清晨时分露珠淌过般娇艳欲滴。 　　他只这么瞥了一眼，而后手腕微动，剑气便瞬间将那花叶给震碎，落在了地上。 　　“啧，这种人能成神真是神族的奇耻大辱。要不是先花神为了一个血族堕落了神格，依照她的神力纯粹度，她要是还活着早就和我同阶了。这花神之位也根本轮不到一个花精灵继承。” 　　黑发金眸一边厌恶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神剑收敛了回去。 　　厄尔丽诺原本只是个先花神的神眷，先花神为了一个血族堕落了神格之后，怕自己死后百花凋零，万物寸草不生。 　　于是这才在临死前将自己没被污染的一部分神格剔除渡给了厄尔丽诺，这也是为什么同位十二主神，厄尔丽诺却比阿尔诺斯低上整整两个神阶。 　　先花神将自己的神格渡给厄尔丽诺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她多宠爱的神眷，只是恰好在她快要神魂消散的时候遇到了厄尔丽诺。 　　又恰好对方是花精灵，不会与她的神格相冲产生排斥。 　　这么看来，厄尔丽诺竟如此容易就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这运气和王宫里的那位人鱼公主有得一比。可惜远没有对方人美心善。 　　这件事柏西也或多或少听阿尔诺斯说了些，其中巨细却并不怎么了解。 　　他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大多时候都是阿尔诺斯说他听着，对方不说他也什么都不会问。 　　一旁的苏瑜正拿着帕子擦着刚才泼水时候不小心溅落在手背的水渍，她听到阿尔诺斯这话后眼睫微颤，那双眸子闪了闪。 　　“你和那位先花神很熟？我记得她年岁应该比你大个五百岁，她陨落的时候你正在换代，你该和她没什么交集，你怎么知道她神力纯粹？” 　　哪怕厄尔丽诺继承了先花神的一部分神格，但是凭借这么一点的话就要探知全部神力是不可能的。 　　这话只是表达了苏瑜的一些疑惑而已，可出了刚才她与厄尔丽诺那档子事后，再结合此时苏瑜这话，阿尔诺斯不可避免的多想了。 　　他唇角勾起，走过去垂眸放低了声音。 　　“你吃醋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因为你平日鲜少夸人，听你刚才的语气你好像对那先花神挺有好感的，所以觉得好奇多问了一句。” 　　苏瑜越这么说，阿尔诺斯的眉眼弯着的弧度更甚，显然他是完全不信的。 　　甚至她说的越多对方越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也没事，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阿尔诺斯见苏瑜转身径直要走，他连忙迈着大长腿跟了过去。 　　“没，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我和那先花神是没什么交集，我说那话倒也不是对她有多少好感。毕竟我连她面都没见过她便神魂消散了。” 　　“我刚才说她神力纯粹强大只是实话实话罢了，厄尔丽诺那个老女人神力微弱自然感知不到先花神的神力。不过尤利塞斯那老蝙蝠实力很强，我和他千百年来交手无数次，自然能够感知到先花神神格的强大纯粹。” 　　苏瑜听了这话后脚步一顿，她瞳孔一缩，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 　　“你的意思是尤利塞斯他身上的神格是先花神的？！” 　　黑发金眸的神明抱着手臂挑了挑眉。 　　“当然，不然你以为一个人族怎么可能成为神明，而且力量还足以与我这个十二主神之首抗衡？” 　　其实苏瑜惊讶的并不是尤利塞斯继承了神格成了神明，而是因为先花神渡给了神格的血族竟然是他。 　　“怎么了？你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是不是刚才那老女人对你做了什么伤到你了？” 　　阿尔诺斯一想到这个可能便立刻用神力探查了下苏瑜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后这才松了口气。 　　可苏瑜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 　　“苏瑜？” 　　“我没事，我就是……” 　　觉得头疼。 　　苏瑜打前世线有四条主线，其中血族线她打的是个救赎路线。 　　总结一句话大概就是【世界黑暗，你是唯一光明】的这样套路的剧情。 　　苏瑜在打这条线的时候也以为是那种帮帮小可怜，随随便便刷好感就能过关的剧本安排。 　　然而并不是。 　　――那哪里是救赎，简直是把唯一光明也一同拽入深渊。 　　要说前世那几条攻略线里，阿莱瑞是走的日久生情，洛壬走的是霸王硬上弓，瑟约是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那么尤利塞斯那条线与其说是苏瑜攻略他，倒不如说是他一步一步将神明拉下了神坛。 　　如果阿尔诺斯说的是真的，如今继承了自己神格之人真的是尤利塞斯。 　　那么之前那小妖精不仅是扮温柔卖乖装可怜，就连皮相都是假的。 　　艹！ 　　有这演技不去当演员拿影帝，和某斯卡都难为他了！ 　　这条看似最后攻略成功，其中过程全被反攻略只有临死前的告白是真的的屈辱黑历史。 　　苏瑜谁也没告诉，包括林夏。 　　她也不是没见过男人，更何况那游戏里最是不缺美少年。 　　但是苏瑜当时年轻，还真栽在了对方的千层套路里了。 　　那时候的尤利塞斯可不是这样情话信手拈来，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游刃有余。 　　他俊美，温柔，又细心体贴。 　　被同族驱逐追杀，身无分文，却依旧乐观。 　　而苏瑜最初没有觉醒神格之前也是个人族，她那条线的角色本就生的不好看，加上脸上还有一块血红色的胎记被生母当作魔童转世，不详之兆给抛弃了。 　　扔在了王城一处深巷子的垃圾堆里。 　　是尤利塞斯捡了她。 　　他当时肉身已经被教堂的人烧掉了，只是因将灵魂献祭给了恶魔，他这才半人半魔的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尤利塞斯捡到她的时候她还在襁褓，而他刚满十八。 　　不知道是因为一人太过孤单，或者瞧见被遗弃的她想起了自己颠沛流离的境遇心生触动。 　　――无论哪种都改变不了苏瑜是被他养大的事实。 　　苏瑜其实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尤利塞斯这条线上栽倒，不过是因为比起爱情，亲情对她来说更为重要。 　　而且加上当时也没进到这个游戏世界里，她可以抛弃理性。 　　在这条线上，她少有的凭借感性做出了所有的选择。 　　想到这里苏瑜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到柏西和阿尔诺斯担忧的神情，勉强勾起唇角朝着他们笑了笑。 　　“没事，可能是昨晚神力消耗太大了，我回去休息下就好。” 　　阿尔诺斯原想着跟上去看一下的，可刚才检查了下苏瑜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神力缺失的情况。 　　原因只有一个，她心情不大好。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没有跟过去。 　　“你说她是不是还在生气那个老女人喜欢我的事情，生气我在知道对方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还放她进了神殿？” 　　阿尔诺斯绞尽脑汁想也只想到了这一层上来。 　　金发的天使沉默了一瞬，尽管他很想说从始至终可能苏瑜都没有因为这个生气过。 　　但是他知道要是自己说了对方肯定会很生气，他便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神主，也可能是正午时候日光太烈了，苏瑜冕下觉得有些热，因此难免不舒服了些。” 　　“毕竟她是人族，不像我们神族这般喜爱日光。” 　　神族在白日时候力量最强，其中很大部分是因为日光。 　　他们能够吸收日光，转化为自己所需的体力和一小部分神力。因此如果越强他们越喜欢。 　　可人族不是，太热了他们会中暑的。 　　“啧，我还以为多在意我呢，都不知道多生气一会儿……” 　　“……” 　　柏西侍奉阿尔诺斯两百年，自然知道对方这个时候再不顺毛又要哼哼唧唧不高兴好几天了。 　　他耐着性子安抚了好一会儿，见对方脸色稍微好些了之后这才退下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柏西因为神力枯竭一直躺在床榻之上，荒废了好些事务，他得赶紧趁着这几天完成了。 　　结果一切都不如柏西的愿，刚接待了厄尔丽诺这个麻烦后还没来得及休息。 　　银发的天使不知道怎么的神神秘秘地推门往他房间这边过来了。 　　柏西皱了皱眉，看着少年留意观察四周，确定美什么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得将门给关上了。 　　“……伽尔，你大白天这么鬼鬼祟祟的来我这里干什么？该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没，我没，我没做什么坏事。” 　　伽尔慌忙摇了摇头，生怕柏西赶自己走。 　　“我手上的事情都做完了，也让他们把那些花叶都给清理干净了。” 　　这让柏西觉得更奇怪了。 　　按理说依照对方这么贪玩的性子，要是什么事情都做完了早就去王城晃悠玩耍了。 　　“你找我有事？” 　　伽尔抿着薄唇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挠了挠面颊，眼神里又是好奇又是羞赧。 　　“其实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来找你问些事情，毕竟你成年了，还定性了，比我有经验多了。” 　　听了这话，柏西眼皮子一跳，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他的预感是对的，果不其然，他看到伽尔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魔药瓶子。 　　一般红色的魔药都带毒，柏西一看里头殷红的液体便知道这不是什么正经魔药。 　　“你放心你放心，这个魔药没有毒，只是用来助阳的。” 　　“？！这，这是谁给你的？还有你大白天的拿这个做什么，还知不知羞？” 　　伽尔顿了顿，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这个是我从一个神族那里讨的，我看你最近身体那么虚弱，昨晚上好像又折腾了一晚，怕你日后不大行就给你拿来了。你别这么生气，我也是关心你。你要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 　　“够了！你今日来找我就是特意为了给我……给我这东西？” 　　伽尔眨了眨眼睛，而后将又摇了摇头。 　　“我担心你是其一，不过主要是来找你问问一些床笫之事。” 　　“你知道的，我还没成年，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像你这样定性。但是我，我昨儿听了你一夜喘，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也不知怎么的光是想想我就热得慌，所以与其一直这么难受，我想直接试试。” 　　柏西是知道伽尔没什么常识的，毕竟为了幼崽的身心健康他们很少提起这档子事。 　　要是当着幼崽的面提起了严重者还会受到责罚。 　　但是他不知道竟然如此没有羞耻心，竟然直接过来和他谈起这等龌龊。 　　甚至脸上连一丝羞赧情绪都没有。 　　“柏西，我知道你不一样了。你现在是男人了，而且还很有经验很厉害。我听那个神族说能坚持一夜的很少的，很持久。啊你别怪那个神族，我马上要成年了，连大祭司都说我可以知道一些事情了。他给我说了不算违规。” 　　说着说着伽尔发现自己又说偏了，连忙拉回了正题。 　　“其他的改天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无性之人怎么做那种事啊？我喜欢苏瑜，从昨天到现在我一想着她就热，我好嫉妒你，我也想和她做。” 　　“住嘴！” 　　金发的天使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整个脸红得厉害。 　　“收起你的心思！苏瑜冕下是神主的半身，我们是神主的神眷！你要是如此做了你日后有脸面对神主吗！” 　　“……不懂你的意思。” 　　伽尔瘪了瘪嘴，对于柏西突然对自己脾气很是不满。 　　“我喜欢苏瑜和我尽心侍奉神主不起冲突呀，我又没做什么吃里扒外判主的事情。” 　　“再说你不是已经和苏瑜……唔！”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柏西下了禁言术。 　　“你给我滚出去！要是下次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扔给神主，让他亲自责罚！” 　　银发的天使气呼呼地瞪了柏西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结果刚迈出门一步，便想起了什么，快步回来将放在桌子上的那魔药给拿了回去。 　　这才鼓着腮帮跑开了。 　　“……真是没心没肺。” 　　柏西这么低声骂了一句，更多的则是无奈和头疼，还觉得有些好笑。 　　晚上时候本该柏西和伽尔一起守夜巡视，可少年还在气头上，飞得远远的不打算搭理对方分毫。 　　柏西倒也没多在意，他羽翼微动，怕对方一会儿又过来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他飞到了神殿之外巡查。 　　不想刚出去神殿之外，柏西便感知到了夜殿那边熟悉的神力波动。 　　他一愣，没有往夜殿结界之内过去，只是在门口悬飞了一下。 　　“柏西。”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柏西一愣，回头先看到了那融入夜幕的黑色羽翼。 　　是瑟约。 　　“瑟约，你怎么还在王城？” 　　柏西留意着周围，见并没有什么人的气息后这才走过去将他往一旁的巷子处带。 　　他声音压得有些低，皱着眉继续说道。 　　“白天时候花神来了神主这儿，是专门为了你的事情而来。” 　　“现在王城对你来说可能并不安全，花神的神殿也在王城，你明日赶紧找个地方，森林也好，还是什么小镇也好，总之去个远离王城的地方避一避吧。” 　　黑发蓝眸的天使薄唇微抿，他看着柏西许久，这才沉声开口。 　　“……我现在受得是尤利塞斯的庇佑，我就住在夜殿，也有一定的自由。你放心，她动不了我。” 　　柏西一怔，显然没想到会是如此。 　　他以为瑟约被驱逐之后过得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不想竟然择了另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为了活下来委身做了邪神的眷属？” 　　“也是，你这么清高圣洁。要是换做你的话你被驱逐出了神殿早就自戕了，绝不会选择像我这般苟延残喘。” 　　“没有。” 　　他摇了摇头，神情很是严肃，甚至因为听到了瑟约这般说而有些生气。 　　“无论你选择何种方式活下去，这都是你的自由。还有，我为我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是我做得太过了，我不该那么说你。” 　　“……你比我心智坚韧，我不如你。” 　　瑟约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直勾勾注视着柏西良久，在对方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勾唇笑了。 　　“几日不见你变了许多。” 　　“变得没那么高高在上，没那么讨人厌了。” 　　“其实我没有成为尤利塞斯的眷属，他是看在我是花神的眷属……准确来说是因为先花神。他说先花神于他有恩，要是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神眷神魂消散。于是这才救下了我，收留了我，还给予了我神力。” 　　“我刚才那么说只是想知道你会如何看我，毕竟我和邪神在一起。我想着你要是有一点儿厌恶，我就离开。” 　　说到这里黑发的天使笑得更加温和。 　　“还好你没有。” 　　柏西抓住了对方话里的重点，他垂眸看着瑟约比起其他神族更加苍白的脸色。 　　他喉结滚了滚，低声询问。 　　“所以你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的对吗？你有事想问我？” 　　瑟约微微颔首，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斟酌了一会儿。 　　“我想问问你一些事情，关于苏瑜的。” 　　“你放心，不是什么逾越界限的事情。有的问题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选择不回答，挑几个能告诉我的就好。” 　　柏西心下一动，掀了下眼皮，将自己的情绪遮掩。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苏瑜的事情吗？” 　　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这问，瑟约羽翼微动，月色之下他的头发顺滑如绸缎，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很可能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有关，我等了那位故人三世都没找到过她的转世。” 　　“你认为她是知道你故人的消息，还是你故人的转世就是她？” 　　“……都有可能。” 　　瑟约其实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只是不确定而已。 　　“那你问吧。我若是知道会尽量回答你的，只要不涉及一些隐秘之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少有的紧张了起来。 　　瑟约不自觉用手紧紧攥住了衣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没了冷意，柔和得似消融的春水。 　　“我走之后她得知了我是堕天使，可有什么反应？” 　　“你大可以问得直接些，问她有没有讨厌你。” 　　“她有没有……” 　　“没有。” 　　金发的天使抱着手臂，在没等到对方说完后便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仅没有对你心生厌恶，甚至在今日还帮你训斥了花神。” 　　瑟约愣住了，怔了许久在对方唤了他好几次这才回了神。 　　他觉得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张了张嘴半晌都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你与她说了我的事吗？” 　　柏西摇了摇头。 　　“我并未与她提过半句，是她看出了花神今日来询问前几日你出现在神殿之事是假，实则是打探你是否与魔族有勾结。若有她便会清理门户。” 　　他听后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眸子里的情绪。 　　但是柏西知道，他很高兴。 　　因为苏瑜相信他。 　　“那她擅长剑术吗？” 　　“不知道，但是她的魔器是弓箭。” 　　瑟约眼眸闪了闪，其实这个回答并不能说明什么，可他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大约是那个月夜太过美好，骑士宣誓只为他引剑。 　　只是一夜，他就记了几百年。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告知过她我的本名吗？” 　　这算什么问题？ 　　金发的天使刚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下方响起，先一步回答了他。 　　“未曾。” 　　苏瑜踩着月色如雪走来，她从今日花神来便猜到了小家伙夜里会来神殿边。 　　她抬眸笑着看向前世才到自己肩膀的瑟约，目光不着痕迹扫了他的黑色羽翼。 　　瑟约觉察到了身子一颤，慌忙收了羽翼躲藏起来。 　　没了羽翼支撑，他一下子往下掉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苏瑜伸手抱住了他，将他护得稳当。 　　瑟约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如何，手捏着克制着没有触碰苏瑜的衣袖，低着头不敢看她。 　　他觉得自己脏。 　　苏瑜瞧见了，心下一动，眸色也冷了几分。 　　她轻轻将对方放下，瑟约离开了苏瑜的怀抱后眼神黯淡了好些。 　　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配和对方站在一起，他抿着薄唇，冰蓝色的眸子氤氲着水汽。 　　一直低着头没有让苏瑜看见。 　　在瑟约下意识想要退后保持距离的时候，苏瑜上前一步直接伸手一把将他拽入了怀里。 　　她很少这么主动，用力的去拥抱一个异性。 　　苏瑜感受到他身子一僵，想要挣开自己的怀抱。她手死死扣着瑟约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腰，不让他动弹分毫。 　　“你不脏。” 　　“瑟约，你不脏。” 第89章 　　苏瑜感觉到对方身子颤抖得厉害，但是除了有些湿润落在她的脖颈之间外，他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她这么静静抱着他，也不说话，等着他缓过来后这才松开了对方。 　　“还要再抱一会儿吗？” 　　瑟约低垂着眉眼，眼尾泛着红，听到苏瑜这话后闷闷地摇了摇头。 　　三百年前还拽着自己直白表达爱意的少年，如今连眼泪和拥抱都很是克制。 　　柏西在一旁眼眸闪烁着注视着他们，一直都没开口说话。 　　等到苏瑜松开了瑟约之后，他视线这才往她这边落过来，带了些疑惑意味。 　　也一并压着些晦暗情绪。 　　苏瑜顿了顿，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没顾及到旁人。 　　她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倒也坦然的将自己前世与瑟约认识的事情告诉了他。 　　“可能我是阿尔诺斯的半身，身上有他的神力，受了神力影响记起了些前世的事情。” 　　她早之前就找好了理由，这时候说起来一点儿很是自然，柏西并没有怀疑什么。 　　“我三百年前是个王城骑士团的团长，当时花神指派我将瑟约护送到神殿的。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金发的天使见苏瑜这么坦然的将一切告知了自己，他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对了，你这事别给阿尔诺斯说啊。他最近脾气还成是因为心情不错，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找瑟约麻烦。” 　　没准不止是找瑟约的麻烦，可能一气之下直接闯进了夜殿和尤利塞斯一起打起来也说不定。 　　苏瑜这么想着，有些心累。 　　其实不用苏瑜提醒柏西也不会将这事情告诉阿尔诺斯，阿尔诺斯的脾气本就不好，他作为侍奉对方两百年的神眷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你放心，我并非多嘴之人。” 　　柏西之前已经决定要一心侍奉阿尔诺斯，便一定也会克制着与苏瑜保持一定距离。 　　苏瑜想要和谁走近些，对谁温柔些这都不是他能够干涉的。在没有确定伴侣之前，这是她的自由。 　　他管不了别人，但是他管得了自己。 　　想到这里柏西深吸了一口气，他抬眸看了苏瑜一眼，而后又落在了一旁低垂着眉眼的瑟约身上。 　　之前还一身戾气浑身带刺的天使，如今在苏瑜身边温顺得像是只小绵羊。 　　柏西很有眼色，两人三百年后这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相认，肯定有好些话好说。 　　他识趣，薄唇微抿。 　　“我今夜还要巡视，就不打扰先行离开了。” 　　见金发的天使展开羽翼飞远了之后，苏瑜这才径直往瑟约那边走了过去。 　　结果她刚走过去，对方又下意识想要退后。 　　“不准动。” 　　她话音刚落，瑟约羽翼一颤，整个人也听话地停住了脚步。 　　“不就是抱了一下吗，躲那么远干什么？之前圣水池里你还不光着身子让我帮你上药吗，怎么没见你有多怕？” 　　“胡说，我，我当时穿了衣服的！” 　　“就那么随意披着，穿了跟没穿似的。” 　　苏瑜这么嘟囔了一句，见瑟约羞恼得脸红了，这才没继续贫嘴。 　　“对了，你说你现在受尤利塞斯庇护？对你很好？那你之前怎么伤得那么重？” 　　“……是我自己弄的。” 　　黑发蓝眸的天使咬着嘴唇，长长的睫羽颤得厉害，暴露了他此时不安的心绪。 　　“我神格堕落，若是不靠魔气压制会失控。但是我属性和魔气相排斥，很容易受伤。” 　　“抱歉。” 　　苏瑜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这一次他并没有避开。 　　瑟约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他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不怨谁。 　　但是被苏瑜这么一安抚，他就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别摸了……” 　　他声音喑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苏瑜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要是在这么摸下去可能真的要哭了。 　　瑟约性子很要强，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哭的样子。 　　她收了手，等到对方情绪平复了些这才沉声询问了厄尔丽诺的事情。 　　“是她强迫了你对吗？” 　　瑟约羽翼微颤，只抿着薄唇并没有回应苏瑜。他回答与否其实都不重要，苏瑜见他这样便大致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还真是。” 　　不知道是不是瑟约的错觉，苏瑜的声音很冷，冷得让人脊背发凉。 　　她扯了扯嘴角，越发觉得自己当时将神格给了这样一个女人真是脑袋被门给夹了，顺带可能还被驴给踢了一脚。 　　“我刚才抱你的时候顺便用神力探知了下你的神格……” 　　“其实根本不需要你耗费神力来探知，你看我的六翼就知道了。” 　　黑发蓝眸的天使柔声打断了苏瑜的话。 　　月色正浓，他眼眸闪了闪，当着苏瑜的面缓缓展开了羽翼。 　　“我的六翼……已经没有一处神羽。” 　　全然都染上了墨色。 　　神格堕落到什么程度其实可以看出来的，如果是神明的话可以从他的神力纯粹度来看。 　　如果是天使的话只需要看他们的羽翼。 　　要是没有一处神羽，也就是没有一处是纯白的，那么便是完全堕落，救无可救。 　　而瑟约如今便是这般情况。 　　苏瑜伸手轻轻抚摸着瑟约的羽翼，很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珍惜之物。 　　“你放心，会有办法的。” 　　瑟约听后勉强扯出了一抹笑，看上去很是苍白无力。 　　“你不用安慰我。尤利塞斯在我没有完全堕落的时候也曾帮我寻过法子，他试图将魔气从我体内逼出来。” 　　“可是没用，魔气已经侵蚀了神格。” 　　“若是换个干净的没有堕落的神格呢？” 　　天使怔住了，苏瑜像是顺口这么询问了一句，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毛骨悚然的话。 　　但是他还是听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为别的，换神格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神明主动让出自己的神格，这种除了苏瑜在堕落之前这么做了之外，没有哪个神明会傻到将自己的神格交付给他人。 　　因为神格一交付，便会神魂消散。 　　二则是弑神剖取。 　　无论的哪一种都足以让瑟约头皮发麻。 　　“这法子可行吗？” 　　“可行是可行，可是……” 　　“我就是随口问问，可行就好。” 　　瑟约喉结滚了滚，看着苏瑜面色微沉的样子，心下觉得对方刚才可一点儿也不像是随口说说。 　　“苏瑜，你……” 　　“到夜殿门口了。天也不早了，你今夜先回去休息吧，我出来这么久也要回去了。” 　　不知是巧合与否，短短一分钟，苏瑜便打断了自己两次话。 　　瑟约垂眸注视着对方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面上神情也一派温和，好似刚才自己所见的冷漠是幻觉一般。 　　“晚安。” 　　“嗯，晚安，好梦。” 　　苏瑜弯着眉眼笑了笑，在目送着瑟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后，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瑟约的直觉没错，她的确动了弑神的念头。 　　将神格给了厄尔丽诺本身就是她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不仅是因为瑟约如今只能依靠替换神格才能获得救赎。 　　更因为厄尔丽诺不配为神。 　　苏瑜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这神格是她给厄尔丽诺的。 　　她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苏瑜感知到瑟约的气息出学院的时候，拉曼睡得正沉。 　　回去的时候她敛了气息，放轻了脚步开门准备进屋子。 　　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这个声音苏瑜实在太熟悉了，又沉又冷――是阿莱瑞。 　　苏瑜没立刻回他，而是下意识看向了一旁床榻之上熟睡着的拉曼。 　　生怕他们说话吵醒了他。 　　“我用了欧文的迷香，就算现在外面打雷他也醒不了的。” 　　阿莱瑞抱着手臂坐在苏瑜的床边，见她松了口气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为心脏完整了，之前要养许久的伤现在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这段时间阿莱瑞一直待在魔界养伤，那里魔气充裕，对他身体有好处。 　　如今他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养好了，也没多停留便径直往苏瑜这边过来了。 　　结果他满心欢喜地来了，却没见到人影。 　　大黑猫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苏瑜所在的方向看，身后的尾巴“啪啪啪”地砸着床榻。 　　苏瑜知道他来了没第一时间见到自己有些生气，叹了口气，走过去极为熟稔地摸了摸他的下巴。 　　阿莱瑞本体是猫，被这么撸着下巴他自然舒服得不行，下意识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然而只是一瞬，他不知觉察到了什么，黑色的眸子流转成了绯红。 　　“你去神殿了？” 　　“你身上全是那杂碎的味道！” 　　去神殿都白天的事情了，结果这猫的鼻子太灵了，到了晚上还闻得到。 　　苏瑜刚想要开口说什么，阿莱瑞低头又凑近了在她的颈窝处嗅了嗅。 　　“别动。” 　　他仔细辨别了下，在脑海里寻找到了对应的脸后脸色沉得可怕。 　　“你还见了那个堕天使？你抱了他？” 　　“……” 　　其实苏瑜身上瑟约的气息最重，毕竟刚见过。但是阿莱瑞因为不熟悉他的气息，第一时间辨认出的是阿尔诺斯的。 　　当然，先后都没什么所谓，反正他现在全都闻出来了。 　　阿莱瑞冷着一张脸，那双漂亮的猫眼都要竖瞳了。在晚上这么直勾勾盯着她让她有些脊背发凉。 　　“其实我去神殿是因为有个神眷吧他神力有点儿枯竭，我去给他渡了点儿神力。结果刚才吃了饭出去散了个步，好巧不巧碰到了瑟约。” 　　“是你还不知道瑟约是谁，他就是你说那个堕……？！” 　　苏瑜还没狡辩完，阿莱瑞便抿着薄唇，生气地一把抱住她。特别用力，感觉都要把她骨头给捏碎了似的。 　　“我讨厌你身上有其他杂碎的味道！” 　　“……那我去换身衣服？” 　　阿莱瑞听后不知怎么的更生气了，他松开苏瑜。还没等苏瑜反应过来，他便低头伸出手臂。 　　一点儿也不绅士温柔，直接将她给生生扛麻袋似的扛在了肩上。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不理会，扛着苏瑜直接走到了院子处，直接将她给扔在了池子里。 　　这里的水是专门给拉曼用的，每天都有换，今夜刚换过，很是干净澄澈。 　　苏瑜就这么猝不及防给扔了进去，溅了岸上的人一身水。 　　阿莱瑞完全不在意，在苏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也跟着下来了。 　　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有水珠滴落进了池子。 　　阿莱瑞低头不经意便看到了苏瑜身上薄薄的衣料浸湿了紧紧贴在了肌肤，隐约可见其中粉白色泽。 　　“我，我冷，我先上去了。” 　　苏瑜刚站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在了她圆润的肩头。 　　“我帮你洗。” 　　“我给你洗干净，把你身上讨厌的味道都洗干净。” 　　“……还有别的选择吗？” 　　见动弹不了分毫，对上阿莱瑞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后，苏瑜咽了咽口水。 　　而后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给吓得，这么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 　　阿莱瑞没想到苏瑜会这么问一句，他薄唇微抿，皱着眉思索了许久。 　　半晌，他视线直白灼热的往下看了一眼。 　　即使隔着水波荡漾，他还是能够瞧见苏瑜水下白皙如雪的肌肤。 　　“有。” 　　阿莱瑞觉得口舌有些干燥，伸出舌尖将唇角的水珠舔舐掉。 　　红梅一现，随即便被落雪遮掩一般。转瞬即逝。 　　“神魂交融。” 　　“里里外外都沾染上我的气息。” 第90章 　　神魂交融，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指身体上的交合，顾名思义是指的神魂和神魂之间的交融。 　　在没有感应到神魂神格之前，苏瑜要是单独听到这个词并不会想太多。 　　但是现在她也算个神明了，尽管还没有神位，也没有受到什么供奉。 　　一般来说神魂之间的交融是不用接触身体，是双方彼此开放自己的神识，全然托付于对方的一种交流状态。 　　然而苏瑜知道，能够真正做到这样意识流的没有欲求交流的人少之又少。 　　尤其是眼前这个眼睛亮得出奇盯着自己，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的男人。 　　阿莱瑞许久没见到苏瑜了，他早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感情。 　　他试着伸手碰触了下她纤细的腰肢，然后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紧紧贴合着不让苏瑜动弹分毫。 　　苏瑜感受到对方的胸膛起伏，灼热又滚烫。明明现在两人都身处冰凉的水泽之中，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太阳火热包裹着。 　　有些喘不过气来。 　　甚至下面……石更了。 　　她呼吸一窒，她觉得自己拳头也硬了。 　　“啪”的一声，苏瑜抬起手直接狠狠打了阿莱瑞脑袋一下，而后揪着他的耳朵将他身子往一旁带。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阿莱瑞如今伤已经痊愈，心脏也完整无缺。他的实力早就恢复如初了，要压制住苏瑜轻而易举。 　　但是无论是最开始被猝不及防打了一下，还是现在被这么揪着耳朵，他也没什么反抗。 　　只垂眸用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又委屈地盯着苏瑜。 　　这点儿疼痛其实对阿莱瑞跟挠痒痒似的，他自然没有什么感觉。 　　可他不是因为被苏瑜打疼了而委屈，而是因为对方又一次拒绝了自己的求欢。 　　“为什么？” 　　“上一次我可能会弄疼你，但是这一次不会了。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苏瑜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阿莱瑞的脑回路。怪不得之前明明那么难耐，他最后还是乖顺的任由自己将他半颗心脏缓缓融进他的身体。 　　不是因为妥协，而是担心伤到苏瑜。 　　阿莱瑞有着一头绸缎般顺滑的黑发，如今全然浸湿在了水泽之中，好像墨花晕散盛放。 　　有几缕头发贴在了他的面颊，更加衬得他肤色白皙。 　　“……都说了这不是弄伤不弄伤的问题。我不想，也没那心思和你做这种事情。”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从水池子里出去，身后一双手臂穿过她的腰肢牢牢得束缚着她，没用多少气力，但是她轻易挣脱不开。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阿莱瑞说这话的时候鼻音有些重，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闷闷的继续开口。 　　“以前你明明很喜欢我的。你喜欢抱着我睡觉，你会亲吻我，咬我的耳朵，还会埋在我的怀里蹭。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发情的之后发热了也是你彻夜守着我，照顾我。”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他最后有这么重重地重复了一句，一字一顿，显得特别慎重又哀怨。 　　听到这里的苏瑜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脑海里找到了相对应的记忆。 　　她之所以亲吻阿莱瑞，咬他的耳朵，甚至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只局限于他为猫的形态。 　　那只黑猫本来就是苏瑜千年前时候的宠物，撸猫吸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有哪位爱猫人士能够拒绝可爱猫咪的撒娇示好，而不伸出罪恶的双手呢？ 　　彻夜照顾阿莱瑞那件事不过是因为对方第一次发情期半夜钻进了她的被窝，她看着对方迷迷瞪瞪，浑身燥热的样子，当时十分果断得将他丢进了井水里。 　　隔天他发烧了，这件事本身是她造成的，她自然得守着照顾。 　　结果不想就因为这么些竟让阿莱瑞误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刚想要回答他什么。不料阿莱瑞先冷声开了口。 　　“是因为阿尔诺斯吗？” 　　他前面的语气还算平和，提到阿尔诺斯后骤然变冷了起来。 　　“因为你们互为半身，你会受到他的影响，会不自觉依赖亲近于他，所以你才不喜欢我了对吗？” 　　阿莱瑞的眸子很暗，流转着的绯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诡谲又危险。 　　“我错了，我伤好的时候不应该来找你。” 　　“我该第一时间杀了他。” 　　又来了。 　　只要一有什么惹怒了他，让他不高兴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清除掉那些让他觉得碍眼的东西。 　　这好像已经成了阿莱瑞的惯性思维。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只有顺眼和碍眼之分。顺眼就留着，碍眼就杀掉。 　　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阿莱瑞，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是他的半身。你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我可能不会死，但是我不能保证我还会不会记得你。” 　　“什么意思？” 　　苏瑜回头直勾勾注视着他，抬起手将他面颊湿漉漉的头发给别在了耳朵。 　　“我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能够想起你来全是因为我身负神格。人的前世是不被允许被记住的，这是冥界的规矩。” 　　“你要是伤了他，我可能记不住你。” 　　“阿莱瑞，你希望我忘了你吗？” 　　这话自然是苏瑜胡诌的，但是半真半假的话可信度却很高。 　　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种族轮回之后便不被允许有前世的记忆，除了神明。 　　黑发红眸的魔神没有说话，他薄唇微抿，水珠顺着他面颊落到下颌，再暧昧的滑落到了胸膛以下。 　　半晌，他这才慢慢松开了对苏瑜的束缚。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拿你没办法……” 　　“这不公平。” 　　苏瑜很喜欢阿莱瑞这一点，直白纯粹。他有什么话便会直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什么羞耻心，不会受到世俗的束缚。 　　她听着对方这抱怨的话，和撒娇无异。 　　苏瑜勾唇笑了笑，轻轻摸了摸他耷拉着的耳朵。 　　“乖，你先上去，你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我自己洗。” 　　阿莱瑞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而后还是不大高兴的上去了。 　　他就坐在岸边位置，垂眸静静地注视着苏瑜。 　　她的头发又长又软，唇红齿白，肤色胜雪。在月色之下，水泽之中宛若一尾游鱼，惬意又自在。 　　阿莱瑞伸手将她长长的头发带到了手中，他鼻子一向很敏锐，能够分辨出很细微的气息。 　　之前没多在意，只是觉得对方身上似有似无的花香。 　　这个时候他这才觉得有些熟悉，阿莱瑞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将苏瑜的头发轻轻放在了鼻翼之间嗅了嗅。 　　“嘶！” 　　因为嗅到了讨厌的人的气息，阿莱瑞手上动作大了些，不小心扯到了苏瑜的头皮。 　　“你又在闹什么别扭？还有就算生气也不能扯我头发啊……” 　　“我不是故意的。” 　　阿莱瑞松开手，见苏瑜揉着被扯疼的地方眼眸闪了闪，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 　　带着她的手一并揉了揉。 　　“你身上怎么有厄尔丽诺的味道？你今天去神殿和她碰上了？” 　　他和厄尔丽诺没什么交集，也就在诸神神议的时候见过一面。 　　阿莱瑞当时之所以在八百万神明之中留意到了对方，不为别的，只因为觉得奇怪。 　　明明身负这样纯粹的神格，却未能位列十二主神。 　　“她今日来神殿拜访阿尔诺斯，我和她聊了几句。” 　　苏瑜没有就轻避重的这么回答道，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身后之人并没有注意到苏瑜的神情，他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而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把苏瑜给惊得险些从水里站起来。 　　“上次算她命大，没想到还敢出来晃悠。” 　　“？！你和她有什么仇怨，曾打算杀了她？” 　　苏瑜觉得自己想要将自己的神格拿回来并无什么不妥，可不想有人先一步对厄尔丽诺动了手。 　　而且还是和正统神明八竿子打不着的阿莱瑞。 　　阿莱瑞不明白苏瑜为什么这么惊讶，他漂亮的猫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歪了歪头。 　　“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看不惯她。看不惯就觉得碍眼，就想杀了她。” 　　“有什么问题吗？” 　　苏瑜扯了扯嘴角，她觉得自己试图询问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邪神杀人的原因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了。 　　他们哪里有什么正当原因，不喜欢便除掉，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逻辑了。 　　“没，你的逻辑一向缜密。” 　　苏瑜这么吐槽了一句，然而阿莱瑞也没听懂，以为对方是在夸赞他。 　　他勾唇笑了下。 　　“其实说到底也不是看不惯厄尔丽诺，我只是看不惯阿尔诺斯而已。” 　　“你看不惯阿尔诺斯我明白，你们两个属性相克，自然抵触排斥。但是你不喜欢阿尔诺斯和厄尔丽诺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虽然讨厌正统神明，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乱杀的。” 　　阿莱瑞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见苏瑜疑惑地注视着自己，他这才继续说道。 　　“你今天去了神殿见了厄尔丽诺，你应该感知到了他们神殿的花草上有厄尔丽诺的神力。” 　　“我魔界千百年寸草不生，为什么偏偏阿尔诺斯那杂碎的神殿可以四季如春？” 　　“然后我就去找了厄尔丽诺，让她去把魔界的也种上些花草。我也没要求她用神力常年覆盖，就算她无所谓我都觉得恶心。” 　　阿莱瑞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要是厄尔丽诺真的用神力将魔界覆盖了他反而炸毛。 　　“我就让她春夏时候也撒一些花叶在魔界，可她拒绝了。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我一想到阿尔诺斯有我没有，我就生气。就动手了。” 　　苏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力，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少有的头疼了起来。 　　“你当人傻吗？她要是真的同意了你就等同于和魔族有所勾结，她那么在意自己声誉的人怎么可能答应你？” 　　黑发红眸的神明不满地皱了皱眉。 　　“那为什么尤利塞斯的城堡常年都有蔷薇和玫瑰？他和我一样，也是邪神。” 　　阿莱瑞自然知道正统神明是不会想要和邪神有什么交集的，但是他之前去了尤利塞斯那里抢了几头魔兽。 　　一进去便看到了他城堡四周满目的殷红。于是这才起了把厄尔丽诺捉去给他种花的打算。 　　想到这里阿莱瑞心情更烦闷了。 　　要不是之前厄尔丽诺狡猾，跑到了阿尔诺斯的神殿附近，他早就把她给杀了。 　　苏瑜听了这话后不自觉抿了下唇，那双眸子闪了闪，下意识又想起了前世和尤利塞斯生活的日子。 　　她觉醒了神格之后并未回归神位，而是和之前一样一直待在尤利塞斯身边。 　　尤利塞斯那时候还不能接触阳光，只能终日隐匿于黑暗。 　　如果对方并没有和恶魔签订契约的话，苏瑜完全可以将他变成自己的神眷，让他清清白白存活于世。 　　但是不能，不仅是不能让他得到救赎，连带着和他一直长时间待着的自己也被魔气侵蚀了。 　　她当时还在神明的幼年期，神格神魂都不稳。又因为一直陪着尤利塞斯不愿意离开，所以没有回归神位。没有神力的供奉，她很容易被魔气侵蚀。 　　正统神明堕落了神格，便是入魔。 　　苏瑜当时的身体虚弱到根本接受不住强大的神格，也承受不了入魔的痛苦。 　　她堕落神格这件事其实和尤利塞斯并无直接的关系，只是她一厢情愿陪着他，不希望他一个人这般孤独。 　　因此才日益沾染上了魔气。 　　等到发现时候已经药石无医，为时已晚了。 　　正因为如此，苏瑜最后因受不住痛苦，在神魂消散之前将神格给了尤利塞斯。 　　也只有他才能接受被魔气侵蚀的神格。 　　尤利塞斯从捡到她以来便一直照顾着她，温柔又体贴。 　　他可以对任何女孩子甜言蜜语，为了生存戴上虚伪的假面。 　　但是却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露骨的情话，也从未逾越半分界限。 　　要不是在最后身死，神魂消散之时，苏瑜可能一辈子等不到他表露心迹的一天。 　　而后界面才显示攻略成功，达成了he线。 　　“不是的。” 　　苏瑜摇了摇头，轻声开口与阿莱瑞说道。 　　月下水泽粼粼细碎如银，一滴水珠顺着她的睫羽荡在了水波之上，成了一圈圈浅淡涟漪。 　　“尤利塞斯城堡周围的蔷薇，受的不是厄尔丽诺的庇佑。” 　　那是她神魂散尽之前留下的最后一道神喻。 　　也是无数个百年以来。 　　一位曾在深渊挣扎得见天光的少女予她兄长永生的献礼。 第91章 　　瑟约离开夜殿的时候尤利塞斯是感知到的，也是默许的。 　　他现在身体虽然恢复了大半力量，可还是有些虚弱。可尤利塞斯嘴很叼，除了苏瑜的血谁的都看不上。 　　可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这便是个麻烦事。 　　没有受伤的时候和阿尔诺斯对上也不见得能够讨到什么好处，如今去了更是不可能了。 　　然而时不时因为腹中饥渴而犯困。 　　而一犯困便会做梦，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梦到些过去的事情。 　　神明的梦是梦神干预不了的，也是无法探知的。 　　无论是正统神明还是邪神他们都很少做梦，但是一般做了梦便是内心深处的欲求和渴望，或是潜藏于心的梦魇。 　　哪怕是做了梦，尤利塞斯的意识都很清明。他抬眼看着自己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浅白色雾海，往里面再继续走一些便到了王城。 　　然后在拐角处抵达了一处贫民的聚落。 　　尤利塞斯对这里再熟悉不过，是他曾经为神之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他为数不多的梦都是从这里开始，他甚至不用怎么记忆便能够精准地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千百年来，尤利塞斯一直都只做这么一个梦。 　　“哥哥！” 　　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了这片雾海，带着笑意温暖。 　　让尤利塞斯身子一僵，哪怕他听了无数遍，却也还是骤然停住了脚步。 　　黑发红眸的神明薄唇微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周围的雾气萦绕，本该遮掩着视线看不分明。但是这是尤利塞斯的梦境，在这里少女的面容最是清晰可见。 　　他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身上。 　　少女手拿着一束娇艳的花叶，是和他眸子一样瑰丽的红。 　　像是留意到了尤利塞斯的目光，金发的少女弯着眉眼笑得灿烂，连带着脸上那块绯色的胎记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她小跑着，拥抱着春天一样朝着尤利塞斯而去。 　　尤利塞斯下意识弯腰朝着少女张开了手臂。然而在少女快要朝他跑过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碰触到，只见着眼前金色的头发擦过。 　　她无视了自己，径直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慢点，小心别摔了。” 　　“嘿嘿嘿不会的，这条路我走了好多回了，一块石子也没有。再说我跑的也没多块，怎么可能摔倒嘛。” 　　“哥哥就是太大惊小怪了。” 　　抱住少女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看不见面容只能瞧见下颌线条的青年。 　　那是千年之前的尤利塞斯。 　　现在是清晨，周围虽有雾气却还是有些日光。他不能见光，将自己的身子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尤利塞斯沉默不语，他远远看着青年轻柔将小姑娘放下，弯腰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他那双眸子妖冶闪烁着瑰丽的眸光，最后落在了少女手中的那束花叶上。 　　“这是什么花？” 　　这个时候花神刚诞生不久，在此之前万物多为草木，花的种类极少。 　　少女刚觉醒了神格，可以自如掌握花草生长，变换花朵出来。 　　现在还没有蔷薇，更没有玫瑰鸢尾，只有一些路边零星的不知名的野花。 　　而青年认不出眼前的花叶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是蔷薇，是我最近栽种出来的花。我刚培育出来，这是第一束，我想送给哥哥。” 　　少女将还沾染着露水的花叶轻轻递到了青年手边，花瓣娇艳柔软，碰触在了他的手背。 　　一片清甜微凉。 　　青年指尖微动，大约是这花太过美好，和他这样身处深渊堕落之人对比起来更显得他污秽不堪。 　　他犹豫了许久，在目光触及到少女的催促后，这才抿着薄唇小心翼翼地接过。 　　“真好看。” 　　“和哥哥一样好看。” 　　少女这么笑着说着，伸手上前极为自然地牵着他另一只没拿花的手。 　　“太阳要出来了，我们赶紧回去，要是一会儿照到哥哥就麻烦了。” 　　他任由着小姑娘牵着自己的手，那双殷红的眸子映照着蔷薇艳丽的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和。 　　尤利塞斯作为旁观者，很多被当事人忽略的细节他都能一清二楚地看到。 　　他瞧见了“自己”唇角不自觉勾起了些，牵着少女的那只手用力，握得更紧了。 　　一般看到这里，在这个时候尤利塞斯便会自动抽离梦境，回到现实。 　　然而今天他并没有，大概是保留的那份“人性”在作祟。 　　尤利塞斯迟疑了一会儿，抬起手将眼前的白雾拨开，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 　　梦境里的时间很跳跃，也不连贯。 　　刚才青年才接过少女的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王城的贵族会所里。 　　他眼眸微动，面上没什么情绪，跟着青年一并推门进了去。 　　这里尤利塞斯也有印象，是之前自己在人族之中工作的地方。 　　这处会所是专门给王城的贵族夫人小姐服务开放的，里面工作的多为男性，而且是清一色年轻俊美的男性。 　　倒不是提供性服务，只是配聊和陪着喝酒，倾听一下心事什么的。 　　有点像现实的牛郎店。 　　在尤利塞斯之前所处的时代里，人族之中虽然有严格的尊卑等级制度。可并没有像现在这般多的繁文缛节。 　　规矩不多，自然受到的道德束缚也少。 　　就像尤利塞斯生父会在府邸之外包养无数情人也不会有人指责，或是公爵夫人和女儿想要占有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们追求纵欲快乐，道德感极为薄弱。 　　尤利塞斯在这个梦境里没有人注意得到他的存在，他进了那个会所后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 　　他指尖微动，一杯红酒便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这间会所只在晚上开放，也刚好和青年的作息相吻合。 　　尤利塞斯看着青年褪去了遮掩容貌的黑色兜帽，将自己梳理打扮得得体又整洁。 　　他的唇角习惯性地上扬着，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笑意。桃花眼里柔情似水，好像看谁都是深情脉脉，眼中唯一。 　　在会所工作的时候，青年优雅温柔，是贵族们争相点名的头牌。 　　尤利塞斯眼眸有些沉，这个时候他的神情很冷，而在觥筹交错之中的青年却笑得温柔。 　　这本该是相反的。 　　真正该带上这般调笑戏谑的，应该是坐在角落的黑发红眸的神明。 　　从人族时再到变成恶魔，尤利塞斯似乎生来便为了生存而学会了取悦女人。 　　无论是之前的公爵夫人也好，还是现在的贵族小姐们也好。他能够用最她们喜欢的最为深情的眼神，看着她们说出最甜蜜的情话。 　　他知道该如何讨她们的欢心。 　　只要她们开心了，他便能够获得丰厚的酬劳。 　　尤利塞斯知晓青年为何会如此委身陪笑。 　　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半魔，没有强大的魔力。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还可以去乱葬岗，或者去墓地蚕食死气苟且偷生。 　　但是他不是。 　　他还有个妹妹，一个即使知晓他是恶魔也愿意亲近，给予他温暖的妹妹。 　　他想要竭尽全力给她最好的生活条件，而不是一直在贫民的居所里待着。 　　对于自己在贵族会所工作这件事，青年并没有告诉少女。 　　少女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 　　和有着想要给少女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的青年想法一样，少女也想要帮着兄长减轻压力。 　　她前段时间觉醒了神格，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是神，只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魔法天赋。 　　她这几日不仅种出了蔷薇，还种出了别的花来。少女拿了一朵红蔷薇想要一会儿回来送给青年。而后又选了几株最娇艳欲滴的花叶。 　　少女知道现在市面上还没有这样美丽的花，她想要拿去卖了换钱，补贴家用。 　　可是这些花拿到哪儿去买好呢？ 　　去拍卖场，没有担保人她没法进去。去街上摆个摊位买卖的话，又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思来想去，少女将目光落在了王城的一所贵族会所里。那里的客人都是贵族小姐或者夫人。 　　毕竟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不可能讨厌花，而且贵族又不缺几个金币。 　　少女想，去那里的话她的花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抱着这个想法，少女拿着花来到了会所。 　　她脸上有胎记，很难看。怕吓到贵族小姐们，少女出门便戴着面纱，只露出那一双湖绿色的眸子。 　　灵动清澈如林间小鹿。 　　正在招待客人的青年并没有注意到少女悄悄进了会所里，但是角落里坐着的尤利塞斯一下子便留意到了她。 　　尤利塞斯拿着杯盏的手微顿，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要走过去将少女抱着带出这里。 　　可这是梦境，她看不到自己。 　　若是平常梦还好，他这梦梦到的是过去，是无法改变之事。 　　即使他是这个梦境的主人也无法左右这个梦境。 　　尤利塞斯薄唇微抿，他手不自觉用力了些，连杯盏什么时候被捏碎了也不知道。 　　那殷红的酒液淌在他手上，而他的视线却一直直勾勾注视着金发的少女。 　　小姑娘很是实诚，从进门开始便挨着最门口的位置一桌一桌询问。 　　“夫人，您买花吗？” 　　她眼睛很亮，好像任何污秽都无法沾染她分毫。 　　正在和一旁朋友说着话的贵妇人听到少女的声音后，顺着声音低头看了过来。 　　少女拿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有十几朵她从没有见过的颜色艳丽的花朵。 　　“啊呀，这些都是什么花？竟然这般娇艳，有着这般美丽的颜色。” 　　她感叹着将手中的羽扇收了起来，惊讶地凑近闻了闻，一股馥郁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女人陶醉地眯着眼睛。 　　“小妹妹，这些花你是从哪里摘的？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夫人还算和善，说话的语气也温和。 　　本来有些紧张的金发少女听她这么说了，眼睛一亮，连忙拿出几朵递到了她的手边。 　　“夫人，这不是我采摘的，都是我种出来的。” 　　“这个紫色的是郁金香，这个粉色的是桔梗，还有这个，这个是牡丹……” 　　大约是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夫人，我只是太高兴了。您能喜欢它们我很开心。” 　　“可爱的小姑娘。” 　　贵夫人心情颇好，尤其是在得知了这是少女种的花后更是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 　　也不吝啬地夸赞着她一句。 　　“那我选几支我喜欢的，日后你要是还想要买花可以直接去我府邸。我很喜欢你的花，只要你之后种出的花还是这么好看，我不介意和你长期交易。” 　　她一边说着一边挑选了几支颜色艳丽些的，然后挑选着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妹妹，你这朵花呢，这朵花怎么卖？” 　　贵夫人询问的不是少女篮子里的花，而是一朵红蔷薇。 　　在她的口袋里放着，用牛皮纸精细地包着。 　　“抱歉夫人，这朵花不卖。” 　　“为什么？这朵花的颜色这么漂亮，你要是拿来卖的话一定比这些更值钱的。” 　　她说着视线隐晦地扫了少女一眼。 　　少女穿着的衣裙衣料很粗糙，再加上浑身一块宝石都没有，显然很是缺钱。 　　觉察到了女人的视线，她有些局促地低垂着眉眼，不再像最开始时候那么抬头与对方直视。 　　“……夫人，除了这朵花之外我什么都可以卖给您。” 　　“您还要买我的花吗？” 　　女人脸上也没了笑意。 　　她慢慢将羽毛扇子展开，遮掩住了她的下半边脸。 　　“有更好的商品却将次等的东西拿给客人买，小妹妹，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失礼吗？” 　　在这个时代红色的花最为少见，这朵红蔷薇的价值在女人艳丽胜过少女手中的一蓝花叶。 　　“既然夫人不想买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她面纱之下的红唇抿着，被这么狠狠训斥了之后眼里不自觉氤氲出了水汽。 　　少女这么说着准备往里面走去继续询问的时候，那夫人却让会所的侍卫拦住了她。 　　这个世界尊卑等级有序森严。 　　平民的一切贵族只要是看上了都能够抢过来，哪怕是杀了也不会招致责罚。 　　“你，你们要干什么？” 　　少女慌乱地挣扎着，却无法从侍卫手中脱身。 　　“小妹妹，我再说一次。” 　　“把这朵花给我好吗？” 　　“不，这花我只给我哥哥，我不要给别人！” 　　女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使了眼色让手下动手教训下这个不知尊卑的小姑娘。 　　一旁的男人上前，刚抬起手准备落下，便被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了手腕。 　　“美丽的夫人，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一介平民。根本不值得您这般生气。” 　　这个声音温柔似水，配上青年那张俊美的面容实在是一大杀器。 　　刚才还恼羞成怒的贵夫人看到青年后，脸上立刻带上了笑意，好似之前阴沉的模样并不是她一般。 　　“尤利塞斯，让你看笑话了。” 　　“你也知道我平日最是宽容，根本不会和一个小姑娘置气的。只是她说自己来卖花，却把珍品藏着不拿出来，这实在太失礼了。” 　　“我怕其他夫人小姐和我一样受到同样失礼的对待，于是想着好好教训下她。” 　　“当然，善良如你，必然是不会这样与一个平民小姑娘置气的。” 　　金发的少女在听到青年的声音的时候便愣住了，如今看着他对着女人笑得温柔，更是懵了。 　　在家里时候青年很少这般笑，哪怕是高兴的事情也是淡淡勾下唇角。 　　而且他也从不会说这般甜言蜜语逗弄女孩子。 　　隔壁的姐姐曾经多次拿了水果来向他示好，他只抿着薄唇，冷着脸拒绝了她的好意。 　　这样陌生的青年，让少女那声“哥哥”头一次没有顺利从唇齿之间唤出。 　　许是她的眼神太直白了，青年这个时候垂眸面带微笑地回视了她。 　　“小妹妹，这朵花能卖给我吗？” 　　少女面纱下的唇张了张，缓了一会儿这才干巴巴地开了口。 　　“……不卖。” 　　“我送给你。” 　　这本身就是她为青年种的花，不能卖给那个夫人，但是她自然可以给他。 　　见束缚被松开了，少女抿着红唇将手中的那朵艳丽的蔷薇递给了青年。 　　因为在工作，他此时的眸子是正常的蓝色，并非是平日所见的瑰丽的红。 　　青年笑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花，然后在少女一脸错愕的神情下转身献给了一旁拿着羽毛扇子的贵妇人。 　　“夫人，美丽的花自然要配美丽的人。” 　　他将手中艳丽的红蔷薇递给了女人，而后托起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虽然少女知道青年这么做是为了平息那贵妇人的怒气，为了让她放过自己不再与她计较。 　　可是看到了这一幕她还是觉得特别难受，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拿着自己的花篮子，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会所。 　　角落里尤利塞斯薄唇抿着，压成了一条直线。他脸色很冷，像是覆上了一层霜雪。 　　青年低垂着眉眼，敛去了笑意。 　　这个时候如果有第三人在的话，会惊讶地发现。 　　两个人的神情重合了，同样凉薄如水，卸下了平日的假面。 　　青年工作结束之后立刻回了家，他买了少女最喜欢的蛋糕想要和她道歉，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等到他推门回去的时候，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少女的身影。 　　他慌了，手中的蛋糕摔倒在地上他也不管，赶紧跑出去找。 　　尤利塞斯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深巷之中，他顿了顿，没有跟上青年。 　　而是往另一处地方过去。 　　他知道少女在哪里。 　　当时他找了很久，在天亮的时候戴着兜帽顶着身魂消散的危险一直不停地寻找着。 　　这才在一处城郊的小花圃里找到了她。 　　尤利塞斯来到了那片少女栽种的花圃， 　　这时候天还暗着，小姑娘抱着膝盖把自己藏匿在花海里肆意哭着，没有任何顾及。 　　“对不起。” 　　他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却还是在她面前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么慎重地道着歉。 　　小姑娘看不见也听不到，就这么痛痛快快哭了不知道多久。 　　她抬起手将眼泪擦了擦，然后目光落在了花圃那边那片艳丽的红蔷薇上。 　　“好，既然你把我送你的花给那个老女人，我就把这些花都给摘了，以后你一朵都别想要！连个叶子都不给你留！” 　　她这么气势汹汹地说着，像个小怪物踩走路一样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朝着那片蔷薇花田过去。 　　然而上一秒才说了要把它们连根拔掉的少女，犹豫了许久都没有伸手扯掉一朵。 　　“……算了吧，是哥哥气我，和花有什么关系呢？它们这么好看，我为什么要对着它们撒气？” 　　这是尤利塞斯不知道的一幕，他听到小姑娘这嘀咕后没忍住笑了。 　　他走过去又和她蹲在一起，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样子。 　　尤利塞斯放低声音柔声询问。 　　“那怎么办呀？你就这么生闷气吗？那可真实便宜那个坏蛋哥哥了。” 　　“我不想拿你们撒气，可是我又舍不得生哥哥的气。” 　　金发的少女低头闷闷地拔着脚边的杂草。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去那里工作的，家里要上学的就我一个人，好费钱哦。” 　　“是啊，你可难养了。” 　　“每隔几天就要吃王城那家宫廷御厨做的蛋糕，还要买好看的小裙子和发饰什么的。哦还有，你肉也没少吃，嘴比我还叼，低等魔兽的肉碰都不碰一下。” 　　大概是因为少女听不见，尤利塞斯倒是自顾自的发起了闹骚。 　　但是他语气温柔，并没有一丝不满。 　　“你倒聪明，来那里卖花知道穿得朴素些。不过这点儿小聪明也没用，照样一朵花也没卖出去，还把人给得罪了。” 　　花圃距离王城有点儿远，少女是摘了花才回的王城。她想着也顺便摘朵蔷薇回去送给青年，到时候卖了花也不用再往王城外跑来摘了。 　　谁知道遇到了这么个事。 　　“真是太过分了！我都说了不卖了还说我失礼！失礼的明明是那个老女人才对吧！我不卖还想要明目张胆地抢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想到这里越想越生气，连带着青年也一并抱怨了起来。 　　“哥哥也是，我也知道你是不想我被那贵族惩罚所以才过来帮我的！可是你怎么可以说那个老女人美丽善良呢？你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大骗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呸！再也不相信之前夸我可爱的话了！” 　　少女委屈地嘟囔着，然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日并不在意自己的面容缺憾，这个时候却莫名觉得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还是氤氲了水汽出来。 　　“什么美丽善良嘛。要是那个老女人都美丽善良了，我，我没准都算是天女下凡了……” 　　听到这里尤利塞斯唇角的弧度收敛了些，垂眸看着小姑娘摸着自己那块红色胎记。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硬生生得憋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 　　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独自躲在角落舔舐着伤口。 　　尤利塞斯喉结微滚，明知道少女感知不到也看不到自己。 　　可是他还是没忍住低头，轻轻将唇贴在了她那块红色胎记上。 　　很轻柔，如羽绒一般落下一吻。 　　少女一愣，总觉得有什么温热落下，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了还是如何。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和尤利塞斯的视线撞上。 　　然而她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 　　尤利塞斯的声音很轻，随着夜色凉薄一并散入了风中。 第92章 　　梦里时间流逝的速度和外面相比要快的多，等到尤利塞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也就过了一会儿。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做了很久的梦。 　　一旁的骷髅管家一直守在尤利塞斯的身旁，看到自家主人醒过来了立刻上前。 　　“主人，您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大约是尤利塞斯很少睡得这般沉，和别人种族睡得沉等于休息得好不一样。 　　血族的警惕性很强，要是睡得沉了就说明身体虚弱了，或者力量缺失。 　　因此骷髅管家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无碍，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他说得风轻云淡，语气也少有的温柔，没有平日的疏离冷漠感。 　　骷髅管家歪了歪头，见尤利塞斯身体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后，他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主人是做了什么美梦，刚才我守在您旁边的时候瞧见您笑了。” 　　骷髅管家这话让黑发红眸的神明愣住了，他指尖微动，不自觉碰触到了自己的唇角。 　　“我笑了？” 　　“是啊，笑得还挺开心。” 　　尤利塞斯顿了顿，他回想了下那个梦境，想起小姑娘哭得红了鼻子。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不知道是调侃还是什么，他唇角又忍不住上扬了些。 　　“她在我梦里哭得那么厉害，我忍不住笑了，真是……” 　　“她？” 　　骷髅管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是先花神冕下吗？” 　　关于尤利塞斯和先花神的事情整个城堡里只有陪伴着他最久的骷髅管家知道，倒不是说尤利塞斯对他重视到能够推心置腹，诉说心事的地步。 　　只不过是因为在先花神将神格融到了尤利塞斯体内之后，他是尤利塞斯第一次用神力签订契约的神眷。 　　因为尤利塞斯头一次使用神力，当时神格没有完全融合，神魂也不大稳。 　　在签订契约的时候因为两者的魔力相通，他的记忆也一并传达给了骷髅管家。 　　哪怕骷髅管家从来也没有见过先花神，但是他至始至终都知道她的存在。 　　也知道在尤利塞斯的心里那位先花神有多重要。 　　如果她还在的话，她当是这座城堡，乃至整个血族的女主人。 　　骷髅管家是一具骷髅，他没有人族那样弯弯绕绕的心思，有什么疑惑便会直接询问。 　　就算尤利塞斯不回答它，它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它没什么好奇心。 　　且对尤利塞斯有着绝对的忠诚。 　　听到骷髅管家这询问后，尤利塞斯长长的睫羽微动，那双瑰丽的红眸闪了闪。 　　半晌，在骷髅管家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男人沉声开了口。 　　“梦到了。是过去的事情。” 　　尤利塞斯语气很轻柔，好似羽绒般轻扫着面颊一般。 　　“这一次她没有浑身是血倒在我的怀里，可是她在哭……” 　　“是我把她弄哭了。” 　　骷髅管家知道，尤利塞斯很少会放纵自己沉沦于梦境。 　　最开始时候他的梦境像是一个死胡同，永远都是重复在少女剖去神格的那个月夜，倒在血泊浑身是血的样子。 　　怎么也走不出去。 　　之后尤利塞斯就再没做过梦，就算无意识进入了梦乡，也会在中途强迫自己醒来。 　　而这一次的梦少有的温和，他以为自己还会梦到那个月夜的场景。 　　“主人，您别难过了。那是先花神冕下自己做的决定，堕神是会神魂消散无法换代的。她只是想在临走之前为您留下些东西做个念想而已。” 　　“您要是不接受……” 　　“其他蛰伏在暗处的恶魔也会上前将她的神格蚕食殆尽的。” 　　尤利塞斯没有说话，睫羽的阴影落在下眼睑处，一片灰暗。 　　哪怕少女是主动将神格给予他的，但是对方是因为和自己待在一起才沾染上了魔气沦为堕神…… 　　这一定是无法否认的，是他害了她。 　　和其他种族死后有轮回不同，堕神神魂消散了便是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她不会再有轮回，也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世上。 　　除了城堡外成片的蔷薇花海，尤利塞斯找不到丝毫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骷髅管家见尤利塞斯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它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安抚下对方，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而来。 　　尤利塞斯也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他练了情绪，掀了下眼皮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刚才离开夜殿不久的瑟约。 　　只在他进入尤利塞斯视野的瞬间，他便嗅到了黑发蓝眸的天使身上清甜的气息。 　　是苏瑜的。 　　这样面积的气息残留，只能是一种可能。 　　“她抱了你？” 　　瑟约一顿，听到尤利塞斯这么淡淡询问了一句，缓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他薄唇微抿，冰蓝色的眸子闪了闪，耳根在黑发之间隐约可见绯色。 　　“看来你猜得没错，她的确是三百年前护送你回神殿的那个女骑士。” 　　尤利塞斯单手撑着下颌，眼神慵懒地扫了瑟约一眼，示意他走过来一些。 　　瑟约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问他，他也没多想，径直往尤利塞斯那边过去了。 　　“你今天出去夜殿就是为了找她？” 　　“没有。我原本是感知到了柏西的气息，想着出去问他一些事……” 　　他说到这里眼神少有的柔和，没有平日冷冽的情绪。 　　“只是我运气好，没想到她也在等我。” 　　瑟约有雏鸟情结这件事尤利塞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当时收留对方的时候便觉察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颇为意外的是，这种雏鸟情结跨越了三百年竟然都还能有这样深的影响。 　　也怪不得当时瑟约会这般抗拒厄尔丽诺，不惜入魔也不愿被对方碰触。 　　“你胆子倒挺大，你不知道今天厄尔丽诺去了阿尔诺斯的神殿吗？竟然还敢这时候出夜殿。” 　　黑发红眸的神明指尖微点，觉得身体还是有些疲惫，索性直接靠在了身后的神座之上。 　　“我现在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厄尔丽诺倒是不值一提。你与苏瑜这般亲密，阿尔诺斯要是知道发起疯来我可保不住你。” 　　听了这话，瑟约薄唇不自觉抿了抿，显然很不喜欢听到对方提起“阿尔诺斯”。 　　天使的占有欲也很强，瑟约可以克制着自己不逾越界限，但是听到了这些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你放心。我最近不会外出，我会老老实实在夜殿待着的。” 　　“我也没说要限制你的自由。” 　　尤利塞斯垂眸看着瑟约许久，准确来说余光落在了他那羽翼之上。 　　“只是过两天我会离开城堡一段时间，骷髅一个人我不放心，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帮着我和他一起守一下夜殿。” 　　黑发的天使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一旁的骷髅管家先一步上前担忧询问。 　　“可是主人，您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而且您的神力也……”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出去一趟办个事而已又不是去找阿尔诺斯阿莱瑞这两只疯狗打架，就算真的对上了我也死不了。” 　　尤利塞斯虽然这么说了，但是骷髅管家还是不大放心。 　　它在尤利塞斯身旁侍奉了千百年，对于对方是什么性子它再清楚不过了。表面上笑眯眯的，一派温和稳重的样子，可一旦要做什么事情从来不提前告知。 　　他看上去好说话，其实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谁也不会言说。 　　骷髅管家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尤利塞斯表现得越风轻云淡，很可能就意味着他要干的事情有多惊涛世俗。 　　“别担心，我只是去拿回一个东西而已。” 　　“我放着让人帮我养了千年，我想应该成熟了。” 　　尤利塞斯的话让骷髅管家和瑟约都不明白，但是见他没有丝毫想要告知的打算，他们也没有再过多地询问什么了。 　　厄尔丽诺回到了神殿后越想今日在神殿的事情，越发觉得恼怒。 　　一旁侍奉的精灵看着她沉着脸色很是害怕，只敢拿着果盘在旁边站着，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在厄尔丽诺身旁侍奉着的这个精灵是个精灵王族，浅金色的长发，有些自然卷，看上去毛绒绒得像个小狮子。 　　精灵一族很少有生得难看的，这个小精灵的面容更是精致，唇红齿白得像个瓷娃娃似的。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和伽尔一般，应该还没有成年。 　　“气死我了！苏瑜.阿尔莱德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人族恰好拥有了阿尔诺斯的神骨这才用了神格而已！她怎么敢这么对我，对十二主神之一的我这么说话！” 　　和在外面时候的温柔甜美的形象不同，在自家神殿里的厄尔丽诺从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 　　她气得脸红得厉害，手边的花瓶和物件什么都被她一把推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些花瓶碎片迸到了四周，有几片划破了身旁精灵白嫩的脚踝，殷红的血珠一下子渗了出来。 　　他抿着薄唇，不仅是对血感到厌恶，更是因为对疼痛的敏感。 　　和其他神族不同，他的体质很特别。稍微一碰就会留下红痕许久才会消散，而且伤到一点儿便很难愈合。 　　不仅是疼痛，在他的身上，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至少两倍。 　　包括快感。 　　厄尔丽诺之所以将他从选中他作为贴身神眷原因不为其他，正是因为他这副娇软敏感的身体。 　　尽管现在还是幼年期还有些青涩，等到成年一定会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香甜。 　　“花神冕下……” 　　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儿鼻音竭力忍耐着，却因为年纪还小，被疼出了哭腔。 　　厄尔丽诺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小精灵受了伤，殷红的血珠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过来。” 　　小精灵犹豫了一下，对上厄尔丽诺冷漠的视线后身子一抖，慌忙将手中的果盘放下走了过去。 　　他刚走过去便被厄尔丽诺给压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手指一动，下意识撑在了桌子边缘。 　　厄尔丽诺像是把玩着白玉一般将小精灵的玉足放在手中抚摸，而后视线落在了他脚踝处的殷红。 　　“花，花神冕下……” 　　他身子本就敏锐，被厄尔丽诺这般碰触哪里经受得住。面上带着潮红，长长的睫羽颤得厉害，整个身子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刚才有碎片过来也不知道往后躲一躲？嗯？” 　　她虽然是这么说着，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关切之意。 　　厄尔丽诺垂眸看着那点血珠，用手指轻轻地擦拭了下。 　　小精灵不敢乱动，他看着厄尔丽诺拿着沾染殷红的手指慢慢落在了自己的眼角，点了一下。 　　“真美，可惜还太青涩了……” 　　“我，我会努力长大的，冕下。” 　　生怕引得厄尔丽诺的不满，小精灵慌忙这么说了一句。 　　她听后笑了笑，显然是被愉悦到了。 　　笑了一会儿，她看着眼前的精灵，厄尔丽诺恍惚之间想起了什么。 　　“对，精灵。” 　　“我记得过两天诺亚学院要去圣罗王城的森林去猎魔，那个苏瑜就是和精灵一族的储君一组。” 　　说到这里厄尔丽诺顿了顿，抬眸看了一旁的小精灵。 　　“你可见过你们精灵族的储君？” 　　“没，我没见过。” 　　他很小的时候便被厄尔丽诺择中成了神眷，别说是洛壬了，就连精灵族其他的精灵他都没见过几个。 　　“不过我想，殿下应该很好看，很强大。我听神殿里的小花精说，洛壬殿下生而为王，身负王格的王族一定很厉害。” 　　小精灵一脸崇拜地说道，说完后这才突然意识到了刚才自说自话了，他连忙低下了头。 　　“抱歉冕下，我，我刚才……”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之前也是精灵。我自然知道精灵对王本能的憧憬，你不用这么害怕。” 　　厄尔丽诺平日大多数目光都是落在阿尔诺斯身上的，万物向往光明，尤其是像她这样本体是花的神明更是如此。 　　但是她知道，那是十二主神之首，她哪怕再爱慕再渴求也没办法得到。 　　她原身是花精灵，就像万物向往光明一样，厄尔丽诺也本能得会被王所吸引。 　　厄尔丽诺喜欢这种被征服感，这样会让她兴奋战栗，浑身血液沸腾。 　　她是神明，很多东西都唾手可得，得不到的才更加偏执。大约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阿尔诺斯这么迷恋。 　　同样的，也包括洛壬。 　　“猎魔啊，我好像许久都没有关注过这些了。正好过两天去看看，听起来挺有趣的。” 　　…… 　　这边的洛壬并不知道已经被惦记上了，他正在学院门口站着，等着苏瑜过来。 　　猎魔是从明日开始，时限为三日。 　　不过今天导师们会带着参加猎魔的学生熟悉下路径，倒不是森林里面的路径，而是各类魔兽分布的区域。 　　他们只能在外围确定之后进入森林的路线，隔着结界感知里面魔兽分布的情况。 　　比如你是水系法师，便得提前感知下水系魔兽的分布区域。毕竟森林这么大，又只有三日时间，得提前做好准备。 　　现在是晌午过后，等导师们带学生确定了魔兽分布的区域之后，便是傍晚了。 　　也是魔兽出没的时候。 　　同样，到了夜幕时分，导师们便会打开结界，意味着猎魔的开始。 　　到时候洛壬和苏瑜他们便得进入森林猎魔了。 　　这个时候集合猎魔的学生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两两一组，都在学院门口站着准备出发。 　　就连拉曼也过来了，却不见苏瑜的身影。 　　金发碧眼的精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过去柔声询问了。 　　“拉曼阁下，请问苏瑜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拉曼不想搭理洛壬，故意找了个远远的地方和他才刚认识几天的队友聊了几句。 　　结果不想洛壬竟然先一步过来找他了。 　　一想起之前对方骂自己蠢鱼的事情，拉曼就很不高兴。他抱着手臂狠狠瞪了洛壬一眼。 　　“之前言语冒犯了阁下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见洛壬诚恳道歉的样子，拉曼原本想要说他几句，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刁难对方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他代表的又是王族的颜面，拉曼也懂得分寸。 　　“……苏瑜哄猫去了。” 　　“猫？” 　　说到这里拉曼也不大高兴，他瘪了瘪嘴将事情大致给对方说了下。 　　“就前几天不知道她从哪里捡到了一只黑猫，黑猫就赖着不走了，天天跑她床上霸占着，还不让我上床。” 　　“那黑猫应该有些灵智，不知道是不是低等魔兽。它知道这几天苏瑜不回来闹了她一整天，现在估计还在哄它……” 　　拉曼原本还想要再吐槽几句的，然而感知到了苏瑜的气息后闷闷地住了嘴。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这个时候还没到出发的时间，苏瑜虽然来得晚了些却也没有迟到。 　　她看见洛壬，径直走了过去，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吧。” 　　金发碧眼的精灵摇了摇头，等得久不久倒是没什么，反正现在也没到出发的时候。 　　“拉曼阁下说你捡了只猫？” 　　“啊，算是吧……” 　　这哪里是捡了只猫，简直就是捡了个红祖宗。 　　而那祖宗不是别人，正是魔神阿莱瑞。 　　他听说苏瑜这几天都不会回来，还要和洛壬一起孤男寡女待个三天三夜后特别生气，闹了好久的脾气。 　　苏瑜刚才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他变成人形抱着她好一会儿，恨不得将气息全部覆在她的身上。 　　她怕别人发现自己和魔神有接触，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让阿莱瑞将气息收回去。 　　阿莱瑞说除了和他神阶相当的神明能够感知到，其他人是觉察不到的。 　　苏瑜这才没说什么，任由他抱着亲亲蹭蹭了好一会儿。 　　这才勉强安抚住了他，得以脱身。 　　听到洛壬这么说了一句，苏瑜有些心虚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平日其实还好，今天可能知道我要走几天所以舍不得，闹了点儿脾气。就哄了一会儿。” 　　金发碧眼的精灵没有立刻回应什么，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而后低头凑近了些。 　　像是细细感知着什么，又像是一个礼貌性的动作，想和苏瑜平视。 　　他这么直勾勾注视着苏瑜好一会儿，在她被盯得不自在的时候。 　　洛壬这才伸手从苏瑜的肩膀处拿起了一根黑色的猫毛。 　　“全身都是呢。” 　　明明肉眼可见的只有这么一根，但是洛壬却这么说了一句。 　　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声线有些冷，似冬日夹裹着冰雪的风。 　　“看来你的猫还真粘人。” 第93章 　　洛壬那句话像是调侃，听不出太多情绪。等到苏瑜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抬眸看他又笑得温和。 　　好像只是随意感叹了一句，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的确挺粘人的。” 　　苏瑜叹了口气，也对阿莱瑞的占有欲很是头疼。 　　“好像马上要出发了，你和我往那边过去吧。弗兰德导师负责带领我们木系类和魔器类的学生，和水系的不顺路。” 　　每一个种类的魔兽所分布的区域不同，因此路径也不相同。听了洛壬这么说了，苏瑜下意识看向了一旁哀怨委屈地盯着自己的拉曼。 　　“没事，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就能见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顶，拉曼稍微被安抚了下，也没多委屈了。 　　这个时候周围还有其他人，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别摸了，这么多人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拉曼伸手将对方放在头顶的手轻轻拿开，耳根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也颤颤巍巍。 　　“你快走吧，弗兰德已经在瞪你们了。再不过去他就要过来了。” 　　他这么说着朝着苏瑜挥了挥手，这才跟着自己队伍的导师一并离开了。 　　洛壬和苏瑜回到自己的队伍之后，发现弗兰德并没有径直将他们往王城外面方向带去，而是往王城里面走了些。 　　苏瑜刚想要说什么，这时候余光瞥见了王城花神神殿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厄尔丽诺。 　　弗兰德上前朝着厄尔丽诺虔诚恭敬地行了个礼，她笑着扶着他起来，看上去亲和又温柔。 　　“这，这是花神冕下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难不成猎魔之前还有什么前去神殿祷告请求庇佑的传统？” 　　“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校则啊。猎魔是魔导师必经的一门考验，但是会沾染到血腥污秽，猎杀生灵是需要神明赐福宽恕的。只有被神明允许了才能前去猎魔。” 　　前面那个绑着辫子的少女听到后面猜测纷纭都说不到点子上，实在没忍住这才开了口。 　　“可是往年去猎魔的前辈们都没有在出发之前见到过神明啊……” 　　“那是因为我们帝国主要受的是光明神神主的庇佑，按理说他应该出来给我们亲自赐福的。但是神主不大喜欢和人族亲近，平日一般都是神族的人用柳枝蘸着圣水给我们赐福的。” 　　少女说到这里也有些纳闷，她不敢正视神明，只得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厄尔丽诺。 　　“可能因为花神要平易近人些，所以今日专门出来为我们赐福。” 　　“那我们运气真好！是神明亲自给我们赐福呢！” 　　他们的声音不算小，苏瑜全然听了进去。 　　她脸色沉了些，和其他人不敢直视厄尔丽诺不同，她径直这么看了过去。 　　刚好和对方的视线撞上了。 　　厄尔丽诺一愣。 　　她弯着眉眼朝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好似之前在神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原本以为对方这么和自己的眼神撞上了会收敛些，结果她扫了苏瑜一眼，而后将视线落在了金发碧眼的精灵身上。 　　洛壬在没有成年之前一直都在森林里，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 　　要不是来诺亚学院上学，试着接触外界融入人族，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离开森林。 　　因此不仅是厄尔丽诺，好些神明都没有见过洛壬的模样。 　　厄尔丽诺在见到洛壬之前便知道精灵王族的美貌无与伦比，但是真正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 　　要说阿尔诺斯是高高在上的太阳，耀眼夺目，无法直视。 　　那么洛壬便是悬挂在天上的一弯冷月，清冷皎洁，冷漠疏远。 　　因为有这么多人在，厄尔丽诺的视线克制着不不算多直白，可是精灵一族本就对这些视线感知敏锐。 　　在对方看过来的瞬间，洛壬便觉察到了。 　　那种贪婪的眼神，像是一条冰冷黏腻的蛇将他缠绕着，让洛壬很是不愉。 　　他微微皱了皱眉，刚准备找个角落避开对方的视线的时候。 　　苏瑜先上前了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替他挡住了那恶心的视线。 　　洛壬一顿，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绿色的眸子闪了闪。 　　他唇角不自觉勾起，走过去躲在了苏瑜的身后。而后低垂着眉眼，凑近苏瑜的耳边说了声“谢谢”。 　　因为离得太近了，那气息温热，好似春风拂过让苏瑜有些不自在，痒痒的。 　　她指尖微动，忍住了伸手揉一揉耳朵的冲动。 　　“没事，我也不喜欢她用这种眼神看你。” 　　“一会儿你站我后面，等到她要赐福我的时候你就过去那边那个神族那里，让他给你赐福。” 　　苏瑜只是不想让厄尔丽诺碰触到洛壬，再加上她的语气里的厌恶太过明显，听起来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像是不允许别人碰触她的东西似的，很是霸道。 　　金发的精灵眼神柔和，垂眸看着她白皙的脖颈，忍了许久才没让自己在上面落下亲吻。 　　“好。” 　　不知道是不是苏瑜错觉，她站在前面看不见洛壬的神情。可听着他那声应答有些低沉喑哑，和往日温润的声音不一样。 　　不过她也没过多在意，以为只是放低了声音所以听着不同了而已。 　　轮到苏瑜上前被赐福的时候，厄尔丽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些。 　　显然，她并不愿意帮苏瑜赐福。 　　“花神冕下？” 　　苏瑜等着她用柳枝蘸着圣水落在她的身上，神情平和，好像真的等待着神明赐福似的。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厄尔丽诺随意拿着柳枝拂了苏瑜一下，视线直勾勾往身后那个金发碧眼的精灵上落。 　　“冕下，刚才您好像没蘸上圣水，您能再为我赐福一次吗？” 　　“可是……” 　　“您是怕耽误后面的人吧。没关系，洛壬，你去旁边吧，那位神族那里没什么人，你让他帮你赐福吧。” 　　厄尔丽诺这个时候要是再觉察不到苏瑜要做什么的话，她就是真的傻子了。 　　她脸色一沉，冷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苏瑜。 　　“冕下，请您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这不是赐福而是诅咒。” 　　因为苏瑜的话，周围的人下意识看了过来。厄尔丽诺瞧见了连忙换上了平日温和的假面，她弯着眉眼笑得柔和。 　　“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这样开玩笑啊，我是神明，我只会赐福怎么可能下诅咒呢？那是邪神才会干的事情。” 　　苏瑜掀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直到看得她嘴角都要僵住了，她这才淡淡收回了视线。 　　“但愿。” 　　厄尔丽诺赐福完了之后，苏瑜便带着洛壬径直远离了对方。 　　弗兰德上前和厄尔丽诺不知说了什么，客套了几句后便领着他们往王城外的森林方向走去了。 　　等到走远了见不到厄尔丽诺的身影后，洛壬这才开口疑惑地询问。 　　“你很讨厌那个花神？” 　　“是……是因为我吗？” 　　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他金色头发之下那耳朵尖不自觉红了些。 　　苏瑜顿了顿，知道刚才对厄尔丽诺的恶意表现得太明显了。洛壬这么敏锐，一定觉察到了。 　　“也不全是。” 　　“不过她用那种眼神看你，我也的确不爽。” 　　“不知道她之后还会不会打你的主意，一会儿进入森林的时候没准还会跟上来。毕竟森林到处都是花草，她要进来轻而易举。” 　　洛壬眨了眨眼睛，不自觉低头看向她。 　　“我有这么大魅力吗？能够让神明都忍不住想要占有？” 　　“你怎么没有？你生得这么好看又是王储，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再说那女人原身就是个花精灵，她被你吸引算是本能了，你……” 　　苏瑜是以为对方根本不上心，没什么警惕心，这才皱着眉说这些话来警示他。 　　结果她话刚说了一半，便对上了洛壬带笑的眉眼。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有说错什么吗？” 　　“我以为在你眼里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没想到你是这么看我的。” 　　洛壬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眼里的情绪也柔软。 　　“我才知道在你眼里我并不是芸芸众生那么平凡，我很高兴。” 　　“……你说什么呢。你要是都算平凡了这世上就没有平凡的人了。” 　　苏瑜他们走在后面些，前面的人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洛壬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很温和，但是注视着她的时候。 　　莫名夹带着一丝侵略性，很像前世的修斯。 　　等到探测完区域，确定好了一会儿进入森林的路线后，弗兰德便将森林南边的这片结界打开了。 　　“你们一会儿从我打开的这个结界口进去，现在是晚上，魔兽出没的时候。要是不小心遇到了高等魔兽没法应付，你们就用这个传导魔器。注入魔力就能瞬移出森林。” 　　弗兰德说的传导魔器是一串手链，上面覆着魔力，能够在百里之内任意地点进行瞬移。 　　苏瑜接过前面人递过来的手链，这链子一人一条。洛壬接过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先将苏瑜的手腕托起。 　　“这链子需要魔力才能戴上。” 　　“麻烦你了。” 　　苏瑜身上没有魔力，自然是戴不上去。 　　金发碧眼的精灵指尖微凉如玉，碰触到她手腕的地方像是电流，酥酥麻麻的厉害。 　　他并没有做什么暧昧的动作，只是视线太过专注了。 　　让苏瑜觉得对方像是在做什么祷告祈求神明垂怜般虔诚。 　　“好了。” 　　洛壬抬眸笑了下，这才轻轻松开了托住苏瑜手腕的那只手。 　　但是只是松开了手腕，他的手往下了些，极为自然地牵住了苏瑜的手。 　　“你们人族夜间视力好像不大好，我怕你摔了，这么牵着你可以吗？” 　　“……可以。” 　　你都已经上手了还问个什么劲儿？ 　　苏瑜被噎住了。想起之前明明稍微碰了下她的腰都害羞得不行的青年，如今竟然能够面不改色直接牵手了。 　　果然，这就是男人吗？ 　　洛壬并不知道苏瑜在心里吐槽他了些什么，得到了她的同意后他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木系的魔兽越是强大所需要的水分就越多，我们先从这边过去吧。我感应到了有一处湖泊。” 　　这片森林并不是洛壬以往居住的地方，而是帝国王族的私人领域，专门为诺亚学院的学生提供的猎魔场所。 　　因此他也不大熟悉。 　　苏瑜跟着他往森林里走去，夜里一切都静谧无声，越往里面便越发觉得安静。 　　一滴水，一片叶子落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片森林本来就很大，这么一直走着也累。洛壬倒是没什么感觉，可是苏瑜没有魔力被自己这么带着走了这么久一定很累。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苏瑜。 　　“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那处湖泊砸森林中心位置，可能还要走一会儿。” 　　“没关系，猎魔时间有限。而且趁着现在刚好是夜幕魔兽出没的时候，早些过去总归是好的。不然再等魔兽出来又要明天晚上去了。” 　　洛壬听她这么说后，知道苏瑜性子就这样，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她不想要因为自己浪费了猎魔的时间。 　　“……那我抱你过去吧。” 　　金发碧眼的精灵犹豫了一会儿，耳尖染上了绯色。 　　好在夜色朦胧，苏瑜发觉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苏瑜刚想要开口拒绝的时候缓缓展开了自己薄如蝉翼的翅膀。 　　是金色的，又带着浅淡的银白，即使看不清楚上面的纹路，可在月光之下还是依稀可以看见金色的柔光。 　　“你，你也有翅膀？” 　　苏瑜还是头一次知道王族也有翅膀，她以为只有那些小精灵有几片叶子似的翅膀。 　　毕竟洛壬从来没有展开过，也没有使用过。 　　洛壬自成年之后头一次展开翅膀，和其他小精灵不一样，王族的翅膀一般不会轻易展示。 　　能够看到他们翅膀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前世苏瑜跟着修斯的时候也不曾见过他的翅膀。倒不是因为他不想给她看，而是因为暗精灵的翅膀是黑色的。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将其生生斩断了。 　　所以苏瑜一直以为王族是没有翅膀的。 　　“……有的，只是平日不喜欢当着外人展开。” 　　“抱歉，都是因为我……” 　　“你不是外人。” 　　洛壬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在了胸前，还有一部分轻柔地搭在了他的翅膀。 　　他低头不看苏瑜因为自己的话而惊愕的神情，只抿着薄唇走过去弯腰，手穿过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搂着我的脖子。” 　　苏瑜下意识伸手这么做了，在她搂住精灵脖子的瞬间。 　　她明显感觉到了他身子僵住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洛壬抱着苏瑜飞到了森林之上，月色皎洁，碎银般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苏瑜抬眸，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洛壬翅膀上的纹路。 　　像是繁复的神纹，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说不出上什么纹路，但是圣洁得如同神光温柔。 　　“……请不要这么盯着看。” 　　洛壬声音放低了些，喑哑又低沉，让苏瑜怔住了。 　　他托了一阵清风轻柔的将苏瑜的脸别开，不让她的视线往自己翅膀上落。 　　怕苏瑜误会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顿了顿，而后喉结微滚，涩声这么磕绊地解释道。 　　“对于王族而言，翅膀是很隐秘的身体部位。我，我们只有在交合时候才会忍不住展开……” 　　“你，你现在这么看着我的话，我会情动。” 　　“……” 第94章 　　苏瑜还从不知道精灵的翅膀会引起这样羞于启齿的反应。 　　她顿了顿，低垂着眉眼不再好奇的往洛壬那金色的翅膀纹路上看了。 　　怪不得之前修斯每每被撩拨难耐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引着她的手，抿着薄唇暗示她爱抚他的背脊。 　　当时苏瑜还以为这只是对方在床上的一些癖好，也没多注意，便依照着这么用手碰触抚摸了。 　　修斯的翅膀是被生生砍断的，因此他的背上会留下两道很深的疤痕。 　　苏瑜每次见了都会不自觉多留意一些，他知道她好奇，只是说了是与魔族交战时候被魔物所伤留下的伤。 　　其余的哪怕她再如何询问都闭口不言了。 　　想到这里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前世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渐渐明朗清晰了起来。 　　那不是交战魔族时候落下的伤，是折断翅膀留下的痕迹。那里，本该也是有一双这般美丽的翅膀的。 　　洛壬并没有留意到苏瑜的情绪变化，他如今展开翅膀很不自在，尤其是刚才被苏瑜这么直勾勾地注视了许久。 　　哪怕现在视线移开了，他还是莫名觉得有些灼热，好像被火精灵给燎到了一般。 　　隐秘之中又觉得很兴奋。 　　他虽然已经成年，但是这方面他毫无经验。和精灵的耳朵一样，翅膀也是他们极为敏感的身体部位。 　　好在飞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他们到达了森林深处的那片湖泊的时候洛壬这才择了一处干爽的地方，像是碰触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慌忙将苏瑜放了下来。 　　苏瑜脚踩着草叶站稳，抬眸瞧见了不远处那片晶莹剔透的湖泊，在月色之下泛着粼粼的碎银。 　　周围的树木参天，树影婆娑，全然倒映在了湖泊之上。夜里本来就没什么光亮，入目的一切宛若黑白水墨，天地之间静谧无声，说不出的神秘圣洁。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等一会儿了。现在大部分的魔兽刚醒，其中部分高等魔兽睡得很沉，等到它们出来可能还要些时间。” 　　高等魔兽一般蛰伏在很隐秘很深的地方，它们常年都在睡觉，很少会感到饥饿。 　　不过到了晚上也会醒来活动一下，或者去猎几个可口的猎物解馋。 　　夜晚是魔的时间，一切魔兽都会蠢蠢欲动。 　　洛壬在没有来到王城之前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精灵王训练的，他们精灵虽然讨厌鲜血污秽，但是却没有神族那么娇气，也不会沾染一点儿便浑身无力。 　　他曾经射杀过无数头魔兽，这才有了这般百步穿杨的好箭术。 　　“大概要等多久？” 　　苏瑜没有在夜晚时候进入过森林，平日卡罗要去猎杀魔兽取魔石的时候也是白天，她跟着去过好几次都是避开了晚上。 　　对于夜晚出没的魔兽她并没有什么经验。 　　“不清楚。有的魔兽比较赖床，有的不会。” 　　“不赖床睁开眼睛就出来了，赖床的话会打盹好一会儿，但是至少天亮前是会离开巢穴的。” 　　“……” 　　也是，高等魔兽大多都是五百年以上级别的。多多少少是有些灵性的。 　　“抱歉，猎到和我属性等级相当的魔兽很麻烦，连累你跟着我一起等这么久。” 　　“没关系，反正都进来了。三天时间也不差这么一晚上。” 　　苏瑜说着往隐蔽些的地方掩藏起来，然后招呼洛壬也过来。 　　“我们就在这里蹲着吧，高等魔兽那么敏锐，别一出来就被发现了。不然就白等这么久了。” 　　洛壬很想说其实哪里都成，他可以用魔力将气息隔绝。 　　可能和苏瑜挨得这么近，在叶片的遮挡下好像天地之间就这么大。他只要稍微再靠近些，都能够听到苏瑜的心跳。 　　金发的精灵睫羽颤了下，薄唇微抿，少有的这般拘谨地捏着拳头，不让自己动弹半分。 　　苏瑜选的这一处地方是一棵叶片很大而且茂盛的树下，遮掩住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不是什么难事。 　　她还可以轻易从树叶之间留意到湖泊那边的动静。 　　洛壬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他们两人离得很近，稍微一动就能碰到肩膀。他绿色的眸子在夜色里有些暗，里面清晰映照着苏瑜的面容。 　　“怎么了？你感知到什么了吗？” 　　苏瑜留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压低了些声音凑近询问道。 　　他们本来就久靠得很近，这么一低头都要碰到对方的鼻尖了。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这里本来就窄，空间也小，不小心碰到了也没什么。 　　“我没看到周围有什么动静，你是感知到水下有什么了吗？” 　　洛壬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往后了一点，结果脑袋撞上了后面的树干。 　　他疼得闷哼了一声，然后可能觉得有些丢人，低头避开了苏瑜的视线，抿着薄唇摇了摇头。 　　“我没感知到魔兽的动静，不过……” 　　“不过？” 　　“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了。” 　　“我感觉到森林里的湿度变化有点大，可能还是暴雨。”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苏瑜没想到他们魔兽没等来，反而先等来了一场暴雨。 　　“……那我们还在这里等着吗？” 　　她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下头顶的叶片。这叶子虽然挺大的，可是却也挡不住暴雨。 　　“我们先在附近找个避雨的地方吧，虽然可以用魔力避雨，但是这雨不知道会下多久。在对上高等魔兽之前我们还是节省点儿魔力为好。” 　　假的。 　　洛壬身为精灵王族，生来魔力强大，不至于到连使个避雨术的魔力都节省的程度。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闪了闪，大约是鲜少说谎让洛壬有些心虚。 　　洛壬敛着眉眼，声音有些沉。 　　“我听他们说人族的身体很脆弱，好像淋点儿雨就会生病发热。我们之后还要猎魔，先离开这里找个避雨的地方吧。” 　　苏瑜觉得也是，要是为了等一个魔兽在这里淋一夜雨。结果魔兽没猎到，自己倒先生了病就得不偿失了。 　　她听后微微颔首，刚准备拨开叶片起身的时候，洛壬先一步上前牵上了她的手。 　　“当心脚下。” 　　苏瑜低头看着平坦柔软的草叶地，听着前面金发碧眼的精灵这话后陷入沉思。 　　不知道他要我当心什么？ 　　洛壬可听不到苏瑜心里的吐槽。 　　他唇角不自觉上扬，感受着手中的柔软细腻，眉眼更是柔和。 　　“我感知到了前面有处山洞，我们可以去那里避一避。而且离这边也近，湖泊周围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可以立刻赶过来。” 　　苏瑜发现，从进入森林开始，对方好像不自觉就掌握了主导权。 　　她倒是没什么所谓，森林本身是洛壬最为熟悉的地方，他自然比自己有经验些。 　　于是尽管觉得有些不对劲，苏瑜也懒得多想，就这么跟着洛壬的节奏行动了。 　　等到苏瑜被他带到山洞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山洞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与其说是山洞，更像个大型仓鼠刨的坑，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 　　“……洛壬，要不我们换个别的地方吧。这山洞应该避不了什么雨。” 　　金发碧眼的精灵眨了眨眼睛。 　　“怎么会？这里足够避雨了。” 　　在苏瑜想要在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滴滴答答落了雨。 　　刚开始还不算大，之后伴随着电闪雷鸣，轰隆隆，天地之间便成了一片巨大雨幕。 　　苏瑜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感受到身上被淋湿了点儿后立刻进了那个“山洞”。 　　她才刚低头，还没有来得及进去便被洛壬一把抱在了怀里。 　　他将苏瑜圈在自己怀里，下颌轻轻放在了她柔软的发顶。 　　苏瑜身子一僵，感觉到背后贴着的胸膛温热，还有清晰入耳的心跳声。 　　“不要乱动哦，这里刚好只能容纳我们两个人。要是你乱动会被淋湿的。” 　　洛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外衫褪去，轻轻搭在了苏瑜的身上。 　　像是包裹蚕宝宝一样将她给温柔包裹在自己的怀里。 　　洛壬没有说谎，苏瑜整个身子被他这么聪后面抱住才勉强容纳在了这个地方。 　　要是稍微乱动下，她的腿就可能要被雨淋了。 　　“……附近就没有别的什么山洞了吗？”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也没乱动，任由洛壬将自己抱着。 　　“有，就是太远了。” 　　金发的精灵声音很轻，就在她耳边擦过。 　　“苏瑜你冷不冷？要是你冷的话我给你暖暖手。” 　　说到这里洛壬顿了顿，视线不自觉落在了少女白皙的脚踝处。 　　他薄唇微抿。 　　“脚也成。” 　　“……” 　　不是她的错觉，洛壬不对劲，不仅是性进入森林开始。应该是从之前和拉曼对上时间，他就不对劲了。 　　尽管苏瑜没什么证据，但是她的直觉一向敏锐。之前是洛壬温柔绅士，稍微碰一下都会脸红，可现在他显然变得熟练了好些。 　　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如今的洛壬是洛壬，又不是洛壬。 　　其中有一部分是修斯的影子。 　　简直是两个人的重合版。 　　见苏瑜不说话，洛壬思索了一会儿，这才伸手轻轻碰触了下她的手背。 　　“果然好凉。” 　　“你，你是不是……” 　　想起什么来了？ 　　一想到洛壬可能记起什么来了她就不敢乱动了。她不怕洛壬，却不得不忌惮下修斯。 　　阿尔诺斯脾气差却还能哄，阿莱瑞傲娇也能顺毛。 　　但是修斯不是。他喜怒无常，做起事情来完全没有什么顾忌，但凡他不高兴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包括野。战。 　　毕竟要和一个堕落的精灵讲什么三观道德实在是太荒谬了。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苏瑜咽了咽口水，之前打的那条精灵线完全就是十八禁，她在游戏里顺从角色设定如何荒唐都无所谓。 　　如今她是本人穿过来了，这谁顶得住。 　　“还冷吗？你身体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苏瑜倒不是怕的，而是想起这个黄暴的攻略线而一阵恶寒了起来。 　　洛壬却不知道，他手臂将苏瑜搂得更紧了些，视线落在了她不可避免还是被雨水淋湿了些的鞋子和脚踝。 　　他眼眸暗了暗，看着那水珠暧昧的从她的肌肤滑落，好像亲吻爱抚一般流连。 　　洛壬心下有些不愉。 　　他将怀里的苏瑜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而后洛壬轻柔得将她的脚踝托起，然后褪掉了她的鞋子。 　　“你干什么？” 　　苏瑜被洛壬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将脚从他的手里抽回来。 　　然而他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不让她乱动。 　　“你的鞋子湿了，一直穿着不好。” 　　“会受凉的。” 　　洛壬弯着眉眼笑得温和，他将苏瑜的另一只鞋子也褪下了。 　　让她踩在自己的腿上，骨节分明的手一点儿也不嫌弃得放在了她的脚上。 　　“我给你捂捂。” 　　苏瑜的脚不算特别小巧，却也白嫩如玉，足弓形状优美，好似天鹅般优雅。 　　连指甲都透着浅淡的粉。 　　洛壬将手轻轻覆在上面，刚开始还好，后来他的指腹不自觉摩挲着她的肌肤。 　　不像是捂了，反而像是把玩着什么绝世美玉一般。 　　“你的脚真美，像是白玉。” 　　苏瑜抿着唇，从他开始将自己禁锢在怀里的时候她就一直留意观察着洛壬的神情变化。 　　那双原本清澈纯粹的碧色眼眸，不知什么时候流转成了暗沉墨绿。 　　这双眼睛苏瑜见过，在修斯身上。 　　洛壬也没在意苏瑜的沉默，他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直白的夸奖而害羞了。 　　他唇角勾起，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得太暧昧露骨了。 　　可苏瑜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自己，让他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血液里有什么东西也在战栗沸腾。 　　洛壬喉结微滚，垂眸再次将视线落在了苏瑜那双白嫩的小脚上。 　　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忍耐了许久，最后终是克制不住。 　　“我可以亲吻你吗？” 　　苏瑜一惊，她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回应金发的精灵。 　　他便已然控制不住低下了头，将两片滚烫，薄唇印在了她的脚背。 　　上面还有雨珠。 　　他墨绿的眸子暗沉。薄唇在脚背上辗转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将苏瑜脚上的水泽品尝殆尽。 　　苏瑜整个身子抖了下，不是恐惧，而是被他眸底的欲望给烫灼到了。 　　洛壬的眸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点亮了，在夜幕之中似火焰燎人，那火舌一点一点舔舐着周身，让人浑身战栗不已。 　　与此同时，之前刚才才收敛的翅膀缓缓展开，将苏瑜全然包裹入怀。 　　“好甜。” 　　那声音黏腻又喑哑，带着浓浓的情欲。 第95章 　　这疯批。 　　苏瑜没敢乱动，洛壬现在应该什么都没想起来，完全是受到了一些本能的影响。 　　影响这个本能的主要因素――是欲望。 　　同样的，也在她。 　　她现在尽量保持着平日和他相处时候的正常状态，没有将自己的脚从洛壬手中抽回来。 　　苏瑜不想这个时候刺激到洛壬。 　　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洞。 　　周围也没什么人，她也就人族之躯，要是真和洛壬怎么对上了她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苏瑜的视线不自觉又落在了正轻柔把玩着她脚的金发精灵。他显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见苏瑜看了过来，下意识也跟着看了过去。 　　“还冷吗？” 　　“……不冷了。” 　　“那就好。” 　　洛壬听后唇角勾起，伸手将苏瑜抱在了怀里，动作温柔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一般。 　　“你饿吗？我不知道你们人族喜欢吃什么，我带了点儿花蜜。” 　　他说着拿出了一个瓶身花纹近繁复精细的瓶子，在将盖子打开的时候苏瑜立刻便嗅到了花蜜清甜黏腻的气息。 　　夹裹着周围泥土草木的清香，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冽感觉。 　　也不知道是闻到了这个味道，还是因为她真的饿了。苏瑜咽了咽口水，的确挺想吃的。 　　精灵族的花蜜最为可口甜美，之前前世线的时候她便经常吃这个，不过因为是游戏她也没尝到什么味道。 　　只是看着那蜜糖般的色泽便让人移不开视线。 　　而精灵族的花蜜一般很少会给外族品尝，也只有在送礼物的时候会送一些出去。 　　不过赠送的对象大多都是贵族王族，平民很少有机会尝到花蜜的滋味。 　　洛壬自然留意到了自己将花蜜拿出来时候苏瑜的视线，几乎都要黏在花蜜上了。 　　他笑了笑，刚把手中的花蜜递给苏瑜，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人族好像不能喝太多花蜜了，我给你倒一点你尝尝。要是还饿我就再给你找些果子。” 　　苏瑜也没觉得有什么，精灵族的食物并不适合人族。里面的魔力参杂的太多了，一般人族受不了。 　　然而下一秒，苏瑜看到他的动作后，她整个人都懵了。 　　金发碧眼的精灵一只手拿着花蜜，然后另一只手的指尖蘸了些花蜜。 　　他的手指本就白皙修长，蜜糖色泽的花蜜沾染上去，清甜又黏腻。 　　而后他将手指轻轻放在了苏瑜的唇边。 　　“张嘴。” 　　苏瑜抿着唇，因为距离近，鼻翼之间的清甜气息萦绕着。 　　如果蘸上这花蜜的不是洛壬的手指，她可能并不会这般抗拒嘴边的美味。 　　金发碧眼的精灵见她没动作，疑惑地歪着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拒绝自己的投喂，在他潜意识里，苏瑜应该最喜欢这个才是。 　　的确，至少在前世线里，苏瑜那个神妓的设定确实是喜欢甜食。 　　尤其是这花蜜。 　　洛壬直勾勾注视着苏瑜看了好一会儿，手并没有从她唇边拿开。 　　同样的，苏瑜也冷冷地盯着对方。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没有一个人主动让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壬长长的睫羽颤了下，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手指。 　　“你是不是嫌脏啊？” 　　“我的手刚才碰了你的脚，你是不是觉得不干净？” 　　“呵呵，你怎么这么可爱。” 　　洛壬低笑着蹭了下苏瑜的面颊，眼神里满是宠溺柔软。 　　“我倒是无所谓沾染上你的气息，但是怕你不高兴。我刚才已经用魔力清理了，这才沾了花蜜。” 　　他这么柔声解释道，修长的手指碰触到了她柔软的唇瓣。 　　洛壬试着轻轻撬开她的唇齿，见苏瑜没有动作，他脸上的笑意微敛。 　　“同样的话说两遍就够了。” 　　“乖，张嘴。”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怕自己不小心又刺激到对方，他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清甜的花蜜带着洛壬手指的温热，一并送入了苏瑜的口腔。 　　他手指微动，将指尖的花蜜轻柔暧昧地涂抹在了她的舌尖。 　　“好吃吗？” 　　苏瑜见他手已经伸出去了，沉着脸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余光便瞥到对方将那碰触过她唇舌的手，低头舔舐了下。 　　舌尖暧昧勾勒着，甚至勾出了浅淡的银丝。 　　“……你真恶心。” 　　金发碧眼的天使手上动作一顿，听到苏瑜这话后抬眸看了过去。 　　“为什么会觉得恶心？品尝爱人的蜜液难道不是很神圣的事情吗？” 　　“啊抱歉，我忘了你现在还没有答应做我的伴侣。” 　　洛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下意识将苏瑜当成了自己的伴侣。 　　等到他话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不过你应该是在意我的对吧，阿瑜？不然你也不会因为那个花神那么看我一眼就生气。” 　　“唔，虽然我也挺生气的。要不是怕吓到你，我真想上去把她双眼给剜下来。” 　　他将手中的花蜜清除干净，然后这才伸手抱住了苏瑜。 　　洛壬的薄唇擦过苏瑜的耳垂，只是这么轻啄了几下，并没有深入做什么。 　　比起前世的纵欲肆意，大约这一世的他并没有堕落为暗精灵。所以还算克制温柔。 　　“一会儿猎魔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等着我好不好，我不想那些肮脏的魔兽弄脏了你的手。” 　　“你的魔兽我可以不动手，但是我的魔兽我希望我能自己猎取。” 　　听了这话，洛壬抱着苏瑜的力道更紧了些，面上神情也冷。 　　他薄唇微抿，这下终于还是低头咬了下苏瑜的耳垂。 　　“阿瑜，别惹我生气。” 　　苏瑜皱了皱眉，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些声响。 　　是草叶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湖泊那边过来了。 　　“是魔兽？” 　　她刚准备取出破魔箭引弓过去试探一番的时候，身后的洛壬伸手覆在了她的唇瓣。 　　这个时候下着雨，好多气息都被冲淡了。苏瑜的感知没有精灵敏锐，自然分辨不出来人。 　　洛壬用手指轻轻抵在唇边，放低了声音对苏瑜说道。 　　“是厄尔丽诺。” 　　“她真体贴，知道我想要她眼睛所以特意送上门来呢。” 　　他说着这话，声音也冷，没有一丝玩笑意味。 　　“你在这里休息下，别出去淋着雨受凉了。她是来找我的，我去去就回来。” 　　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个微凉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辗转了下，在离开之前还恶劣地咬了下她。 　　等到苏瑜抬眸看过去的时候，金发的精灵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 　　厄尔丽诺最初的确是想要进来找洛壬的，和迷恋阿尔诺斯的时候一样，她很想要再和这个年轻的王储见一面。 　　她是花神，平日里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不会离开神殿，也不能随意出入学院。 　　所以厄尔丽诺想趁着这一次诺亚学院猎魔时候来森林一趟，大约是精灵对王本能的憧憬，她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 　　她知道晚上出来很容易遇到些血族魔族，但是她并没多在意。毕竟她好歹也是个神明，对上邪神可能没辙，但是普通魔族什么的倒是绰绰有余。 　　然而厄尔丽诺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森林，便在结界外面遇到了尤利塞斯。 　　与其说是她主动进入这森林的，倒不如说是被尤利塞斯给追杀逃进来的。 　　厄尔丽诺继承先花神的神格本就不全，比尤利塞斯他们要低上两个神阶。如今又是夜晚，她哪里是尤利塞斯的对手。 　　连三招都接不上，便被打得落荒而逃了。 　　“这疯子，我招他惹他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追杀我！” 　　她一边将自己的气息掩藏在森林万千草木之中，一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森林深处走。 　　厄尔丽诺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和尤利塞斯抗衡，而她如今又身处森林里。 　　她能够想到能够和尤利塞斯一搏的，只有身负王格的洛壬。 　　她并没有想过洛壬会不帮助她，毕竟她是十二主神之一。任何一个意识清明的人都不会站在神明的对立面去帮助一个邪神的。 　　于是厄尔丽诺便循着花草的提示一路往湖泊那边走去，寻找着洛壬。 　　其实这个时候对她来说也不是完全不利。这里是森林，她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哪怕她身上受了伤，恰好下了雨，血腥味也能冲淡好些。 　　这就意味着尤利塞斯很难找到她。 　　同样意味着她有足够的时间在尤利塞斯找到自己之前先找到洛壬。 　　想到这里，厄尔丽诺松了口气。 　　在看到那片湖泊之后，刚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有什么声响过来。 　　厄尔丽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支羽箭便直接刺进了她的肩膀。 　　那力道极大，将她整个身子都一并弄得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生生撞在了一棵树干上。 　　她疼得没法动弹，垂眸看到了肩膀的那支羽箭上精灵王族独有的魔法纹路。 　　厄尔丽诺一惊，感受到了魔力波动后连忙往那边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那抹金色的身影。 　　“是我！洛壬，我是厄尔丽诺！是花神，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她苍白着脸，忍着疼痛慌忙和洛壬解释道。 　　洛壬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而后这才冷着面容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雨水还没有来得及滴落在他身上，便被魔力阻隔开了。 　　和厄尔丽诺的狼狈落魄不用，洛壬浑身干爽不已。 　　对比很是鲜明。 　　“洛壬……” 　　见洛壬走过来了，厄尔丽诺眼睛一亮，唤着他的名字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 　　他手拿着羽箭，极为果断将箭头刺进了她的喉咙。 　　殷红滚烫的血液直接洒在了他的面颊，连带着他的眉眼也染上了浓重的艳色。 　　“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唤的？” 　　洛壬这么沉声说道，抬眸看向了不远处赶来的苏瑜。 　　他浑身都是鲜血，宛若修罗一般骇人。在夜幕之中他的眉眼淡漠得厉害，没有之前面对苏瑜的柔情。 　　“我不是让你不要跟过来吗？” 　　他瞧见了苏瑜，声音由冷漠转变为了无奈。 　　洛壬走过去，也不管身后倒在血泊之中的厄尔丽诺。 　　“担心我？嗯？” 　　他没伸手抱苏瑜，只是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上亲昵地蹭了蹭。 　　最后一声的鼻音很重，喑哑又低沉。 　　苏瑜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将视线往厄尔丽诺那边看去。 　　“她和你应该没什么仇怨吧？” 　　“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顿了顿，倒不是因为同情厄尔丽诺，只是她想不明白。 　　厄尔丽诺和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下杀手。 　　“杀？你放心，我留了一口气，死不了。”洛壬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血污清洁干净，刚伸手准备抱住苏瑜，却被她躲开了。 　　他眼眸闪了闪，不动声色得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你在生气？因为那个女人生我的气？” 　　“我不是因为厄尔丽诺生气。” 　　“她的确该死。” 　　苏瑜走过去，将厄尔丽诺咽喉处的那支羽箭拔了出来。看着她身子抽搐了几下，确认她没死后这才抬眸看向洛壬。 　　“洛壬，我不喜欢现在的你。” 　　“喜怒无常，冷血又无情。” 　　金发碧眼的精灵抱着手臂注视着苏瑜良久，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也没听进去。 　　半晌，在苏瑜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沉声开了口。 　　“可是我无论让你多心生厌恶，都改变不了我是你丈夫的事实。” 　　“你说是吗？我的王后。” 第96章 　　苏瑜对于洛壬记起来前世的事情有些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起先是因为欲望被撩拨，后者又是因为见了血。这是前世伴随着修斯漫长岁月里最寻常不过的东西。 　　他是暗精灵，他的欲望会被放大，但是又因为身负王格而制约着他不能随心所欲。 　　苏瑜知道，除了在她的面前。 　　他的一切都被压制住，像是被无数的蚁虫细细咬噬，难耐又折磨。 　　――纵欲，是精灵最忌讳的。 　　其次便是入魔带来的戾气，倒也不至于伤到他的身体。但是修斯的杀欲也很难按捺得住。 　　不为别的，他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身负王格却堕落深渊的精灵。暗精灵的魔力越强，欲望就越难压制。 　　修斯能够想起以前的事情，无非是因为接触到了情欲和杀欲罢了。 　　金发碧眼的精灵没有动作，只是这么走过去居高临下的冷冷注视着她。 　　准确来说是注视着她手中的那支沾染着血迹的羽箭。 　　精灵的箭是很贴身的东西，上面都覆着他们独有的魔法纹路。既然是很私人的东西，就像是他们的耳朵翅膀一样，是不会允许外人轻易碰触的。 　　苏瑜能够轻易将那支羽箭拔出来而没有遭受到丝毫魔力的排斥，便说明在他的心中。 　　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羽箭都认同信任于她。 　　人可以伪装，可以隐藏内心真实的感情，但是他的魔器是不会骗人的。 　　和他一样，他的魔器也亲近苏瑜。 　　大约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修斯薄唇微抿，覆着霜雪的面容渐渐有了消融的迹象。 　　对上苏瑜，他永远都是先低头的那一方。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我下次……” 　　“不动手了？” 　　“不是。” 　　洛壬唇角勾起，笑得温柔又嗜血。 　　“我把她拖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去，处理完了就清洗干净回来，清清爽爽地见你。” 　　“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吧？” 　　苏瑜沉默了，她觉得自己刚才那么一瞬间以为对方意识到错了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逼。 　　要是疯子能够正常交流了还能叫做疯子吗？ 　　她沉着脸色没有再搭理对方，径直转身准备过去将厄尔丽诺身体里残留的那部分神格分离。 　　趁着对方还是昏迷的时候，这样不会有抵抗，最是省事。 　　洛壬瞧见了她往厄尔丽诺那边走去后，不自觉皱了皱眉。 　　他上前扣住了苏瑜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 　　“别过去，脏。” 　　有时候苏瑜觉得洛壬，准确来说是修斯很是奇怪且双标。如果是他或者旁人去碰什么血污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恶心的，但是要是是苏瑜，他就会觉得脏。 　　他不想让她被沾染上污秽。 　　“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唤我就好了。” 　　金发碧眼的精灵这么说着，将苏瑜手中的那支羽箭拿过来。 　　又细心得将她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我本来也只是想给这女人一个教训，谁叫她今日惹了我的王后。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和她有什么恩怨，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很不喜欢她。” 　　“放心，我尊重你。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 　　洛壬视线淡淡扫了一眼厄尔丽诺，那头张扬的红发和周围的殷红血迹很是相称。 　　他不喜欢这样艳丽的颜色，可是他觉得如果是苏瑜一身红衣肯定很美。 　　“你要我怎么给你出气？是要她那双眼睛……”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中的羽箭，用尖锐冷冽的箭头搭在从厄尔丽诺的眼角处，然后落下，狠狠划了一道。 　　血痕骇人，让陷入昏迷的厄尔丽诺疼得清醒了过来。 　　然而洛壬并不理会她的痛苦，箭又落到了厄尔丽诺的背脊。 　　“还是她的翅膀？” 　　“不，不要！洛壬，你是精灵王族，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们的族人考虑，你，你知道弑神会有什么后果吗！你难道想要你的族人和你一起遭受天惩吗！” 　　厄尔丽诺声音颤抖得厉害，但是还是咬着牙忍着疼痛恐慌地这么对洛壬说道。 　　要是给她一个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回到没进入森林之前。早知道洛壬是个比尤利塞斯还要可怕的疯子，绕是对方生的再俊美她也不会招惹分毫。 　　“阿瑜，她好像在威胁我呢。” 　　“不，不是！不是威胁，是恳求！你放过我吧，我和你素来没什么仇怨，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非要冒着遭受天惩的风险对我下杀手！你尚未加冕，哪怕身负王格也还没有神魂，你没成神是不能弑神的！” 　　洛壬蹲下来，双手撑着下颌面带笑容地倾听她的慌忙求饶。 　　“谁说没成神就不能弑神啊？” 　　“这世上有这规矩吗？” 　　“可，可是只有神才有资格弑神……”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神才能弑神？是因为你们默认只有神明才能杀得了神明对吗？反正你们无限换代，所以打打杀杀的也没什么约束。”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莫名甜蜜的笑意，墨绿色的眸子柔软，好像注视着什么挚爱之人般温柔神情。 　　可是这眼神越温柔，越让厄尔丽诺觉得脊背发凉。 　　“你们为神的总是这么傲慢。无论是神族之中，还是人族精灵族之中，一切都是弱肉强食的。” 　　洛壬说着将魔力凝在了羽箭之上，视线轻飘飘往她背脊处收敛的翅膀上落。 　　“我这人啊，就是有点儿恶趣味。” 　　“别人有的我没有，我就想要抢过来或者毁掉。我看着你这双翅膀安然在背后，应该有一千年了吧？真羡慕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羽箭直直地刺了进去，那眉眼冷了下来。 　　“我的翅膀可没你的这么好命。” 　　洛壬说的是他前世，他因为堕落而斩断了自己的翅膀。 　　见到厄尔丽诺的翅膀安然如此，他心里平白生出了些戾气。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厄尔丽诺的翅膀生生剥下，苏瑜便上前制止住了他。 　　“洛壬，住手。” 　　男人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这让苏瑜觉得无比心累。 　　她知道和洛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听不进去。但是夸奖可以。 　　苏瑜斟酌了下语句，而后这才试着放柔了点儿声音这么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现在有翅膀了，很完整，也很美。所以不要这样。” 　　“真的吗？” 　　金发碧眼的精灵眼睛一亮，刚才还冷着的脸一下子如春雪消融，带着柔和的笑意。 　　“你真的觉得我的翅膀好看吗？” 　　“……嗯。” 　　反正精灵的翅膀，除了那些手掌大的小精灵她也就见过洛壬一个王族精灵的翅膀。 　　比起她们那叶片似的翅膀，洛壬的翅膀的确要好看太多。 　　洛壬耳尖泛红，高兴得一下子将手中的羽箭松开，上前一把抱住了苏瑜。 　　“你能喜欢就好。” 　　“我之前一直都想有一双翅膀，我想要被你爱抚，想要被你亲吻。可是我没有，我的翅膀早就被斩断了。” 　　“我也想过挑选一对好看的翅膀斩断接在我身上，但是他们的翅膀太丑了。” 　　“我父皇的颜色太暗，我兄长的虽然刚刚好，但是被他的妻子碰触过，我不喜欢。” 　　洛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人头皮发麻的话，他像是个孩子抱怨着今天吃到的糖果不好吃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每一个字都让苏瑜的血液冷上一分。 　　“阿瑜？你有在听吗？” 　　“……先处理她吧。” 　　苏瑜僵硬了下身子，而后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神情，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她轻轻推开洛壬，从他的怀抱挣脱开来。 　　“我要取走她的神格。” 　　“你现在尚未加冕，还是让我来吧，免得受到天惩。” 　　尽管知道天惩奈何不了洛壬，但是苏瑜还是下意识想到了那些小精灵。 　　苏瑜有神骨神魂，也有神格，除了没有神位之外她的的确确算得上一位人神。 　　由她动手再合适不过。 　　“苏瑜.阿尔莱德，你要干什么！我虽然看不惯你，但是却也没对你下过狠手，你……” 　　“厄尔丽诺，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苏瑜凝了神力在手上，在对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将手入了她的心脏位置。 　　那里有她之前附着给厄尔丽诺的神格。 　　在碰触到神格的瞬间，那神格因为被原主碰触，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你，你是先花神？！” 　　苏瑜掀了下眼皮，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扯了扯嘴角。 　　“我千年前将神格予你是不想让万物失了颜色，可世上百花虽然从未凋零，但是你却并不具备为神的资格。”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了你瑟约的事情吗？我给过你机会。我想如果你承认了，我便给你个痛快，至少不会感受到痛楚。可是你没有。你不仅不承认你自己做的那些龌龊，还试图将他除掉。他是六翼神族，生来高贵，不是来被送来当你的脔宠的。你强迫他，逼得他堕落了神格。” 　　苏瑜神情很冷，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她的神格抽离，让她感受着刺骨的剥离之苦。 　　“你说我对你下狠手？”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月色之下，她的面容清丽又冷漠。 　　在将神格慢慢剥离出来之后，苏瑜的头发从原本的黑色渐渐流转成了和洛壬一般的金色，发梢微卷，带着耀眼的光泽。 　　感受到强大的魔力波动，尤利塞斯心下一动，定位瞬身到了这片湖泊。 　　他见苏瑜正在剥离着厄尔丽诺的神格，他冷着脸色刚想要上前将他养了千年的神格抢过来。 　　然而那神格在被苏瑜接触的瞬间竟然慢慢融在了她的身体。 　　尤利塞斯瞳孔一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不是自身的神格只有强制融合，这样主动融入只能说明一点。 　　――苏瑜是这神格的主人。 　　苏瑜融了神格，哪怕尤利塞斯隐藏得再好，因为两人的神格同出一脉。 　　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苏瑜便觉察到了。 　　她睫羽一颤，不自觉对上了尤利塞斯难以置信的眼神。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朝着他微微颔首。 　　“夜安，亲王陛下。” 第97章 　　苏瑜原以为厄尔丽诺只是来森林找洛壬的。 　　毕竟以精灵对王族这种憧憬，再加上她本身对洛壬的痴恋程度，这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不想厄尔丽诺在进入森林之前竟是被尤利塞斯追杀，不得已进来隐藏躲避。 　　森林的气息连带着雨水的冲刷，哪怕是尤利塞斯也很难一下子找到她的踪迹。 　　尤利塞斯和厄尔丽诺其实没什么仇怨，他和瑟约的关系也没多好，顶多算是收留与被收留的关系，平日见了面点个头也没说上几句话。 　　所以和苏瑜不一样，他并不是为了帮瑟约换去被魔气侵蚀的神格，这才千里迢迢来这森林追杀她的。 　　这神格是苏瑜，准确来说他之前并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他妹妹的。 　　也是唯一一部分没有被沾染魔气的神格。 　　当时苏瑜将神格分为了两部分，大部分给了尤利塞斯，为了让他摆脱和恶魔签订的灵魂契约，重获自由。 　　另一部分则给了一个从花圃里第一个诞生的花精灵，也就是厄尔丽诺。 　　她本体是一朵红色罂粟，大约是因为对血液的感知过于敏锐，吸收苏瑜的血液快速蜕变成了精灵。 　　这才在苏瑜神魂快要消散的时候得了那部分神格。 　　成了新任花神。 　　尤利塞斯是眼睁睁看着苏瑜神魂消散的，再加上她并未回归神位，没有信仰之力又被魔气侵蚀成了堕神的神明是无法换代转世的。 　　他知道苏瑜没办法轮回了，只得想其他的方法让她复活。 　　虽然她最后剥离了神格后神魂消散了，但是她还留了一部分干净的神格。 　　只是那神格剥离了主人的身体，没了生气，需要宿主慢慢滋养。 　　苏瑜的神格不是普通的神格，哪怕只是这么一小部分，要养回原本的状态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所以尽管尤利塞斯有千万般不情愿，也还是忍耐着让厄尔丽诺用着苏瑜的神格。 　　最近他算着神格也养得差不多了，厄尔丽诺又刚好出现在了王城这边，他想着去将养了千年的神格取出来，再用自己的血养护个几百年，再给苏瑜做一个躯体好让她的神格寄宿。 　　不曾想他还没将那神格取出来，便被苏瑜先一步取了。而神格相融，足以证明――苏瑜就是先花神。 　　黑发红眸的神明薄唇微抿，怔然地站在原地许久。他指尖微动，上面还沾染着厄尔丽诺的血。 　　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脸色也有些白。尤其是在听到苏瑜那声“亲王陛下”的时候身子一抖，像是竭力忍耐着什么，那双眼眸带着诡谲的瑰红。 　　尤利塞斯的情话可以对任何女人信手拈来，也可以对任何女人绅士温柔，本能的让她们喜欢自己。 　　这是他在成神之前生存的本能，近乎烙印在了灵魂的习惯。 　　但是这些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他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可是面对自己的妹妹，尤利塞斯笨拙又小心翼翼。他从不说那些甜言蜜语，因为他知道苏瑜是特别的。 　　他不敢轻慢分毫。 　　苏瑜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尤利塞斯，他们前世像兄妹又似爱人。和尤利塞斯一样，在她眼里对方也极为特别。 　　那条线虽然她全然抛弃了理性，实实在在随着本心感性选择。苏瑜是按照亲情线打的，她也的确很喜欢尤利塞斯这个哥哥。 　　与其说是她攻略尤利塞斯，倒不如说是对方攻略了她。 　　苏瑜也不知道自己对尤利塞斯这份感情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但是她不能否认，在她神魂消散的时候。 　　她从未如此眷恋过一个拥抱，温暖轻柔，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长眠他的怀里。 　　也不知道两人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多久，最终不等苏瑜反应，尤利塞斯直接瞬身过来将她一把入了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点儿草木雨水的清新，又混杂了些血腥味。 　　苏瑜被他这么紧紧抱着，一只手被扣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背上不让她挣开分毫。 　　两人这么毫无缝隙地贴着，苏瑜隔着衣料能够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喷洒在她耳边的呼吸也灼热急促。 　　苏瑜身子一僵，刚准备抬起手来拍拍他的背安抚下他的情绪。 　　不想一把银色的羽箭直接朝着尤利塞斯方向刺了过来，他感觉到了寒意，抱着苏瑜侧身快速躲开了。 　　然而绕是他的速度太快，那箭风还是将他的一缕头发给切断了，连带着尤利塞斯的面颊也擦了一道浅淡的血痕。 　　“我最后警告一次，把你的脏手从我的王后身上拿开。” 　　金发碧眼的精灵冷着眉眼，将手中的弓缓缓引开拉满。 　　要不是因为尤利塞斯旁边还有苏瑜在，他可能直接便松手用羽箭攻击了过来。 　　洛壬手中的羽箭是他的本命魔器，上面的魔力强大可以猎杀神族。 　　哪怕刚才只是这么擦了一道口子，尤利塞斯所感知到的疼痛却极为强烈。 　　他微微皱了皱眉，抬起手用指腹将那血珠擦拭。 　　“你的王后？” 　　尤利塞斯脸色沉得厉害，他低头将指腹上的血迹舔舐干净，月色之下眸色透着料峭的寒意。 　　“才不过几百岁刚成年的精灵幼崽，毛都没长齐就要学着大人娶媳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冷冷扫了下洛壬下面，那神情和语气里所带着的嘲讽不屑毫无遮掩。 　　“你父皇就算了，你这小身板能行吗？” 　　苏瑜心下一惊，连忙从后面不着痕迹地攥了尤利塞斯的衣角。 　　“你伤还没好，别随便挑衅他。” 　　洛壬虽然还未加冕获得神格，可他的魔力强大不亚于神明。这也是为什么精灵王是唯一有资格获得神格的存在。 　　如果是平日还好，没加冕的洛壬并不是尤利塞斯的对手。可如今却不一定了。 　　苏瑜刚才被他抱着的时候觉着他身体很冷，瞧着他模样年轻了些，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样子。 　　她便用神力探知了下，果不其然，神魂都不稳，神力也没恢复多少。 　　倒不是苏瑜多偏袒尤利塞斯，只是他现在这个情况的确不大好。 　　而洛壬又是个只要见血就会至死方休的疯子，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尤利塞斯落不到什么好。 　　尤利塞斯并不知道这些，他听到苏瑜这话后刚才还冷若霜雪的面容稍缓和了些。 　　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面颊。 　　“不用担心，有你的神格在我死不了。” 　　大约因为能够无限换代，神明大多都不怕死亡。因此她们就算打打杀杀无数次，也不会有任何人制止约束。 　　尤利塞斯虽然不会换代，但是长眠一段时间也依旧会复活。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们的确又任性又难以约束。 　　苏瑜听到这话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见洛壬已经准备引弓过来了，连忙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别乱来，安分点。” 　　金发碧眼的精灵阴沉着脸色直勾勾盯着苏瑜，很是可怕。 　　“你护着他？为什么？” 　　苏瑜倒是不怕，她抬眸淡淡瞥了洛壬一眼。 　　然后走过去将尤利塞斯的手牵着走了过来，在洛壬看着两人牵着的双手眼眶红得厉害，恨不得将尤利塞斯大卸八块的时候。 　　她又将洛壬拽到了尤利塞斯的面前，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要不是苏瑜在中间站着，他们可能早就下杀手了。 　　苏瑜满意地看着两人还算乖巧安分的样子，她这才看向洛壬开口说道。 　　“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哥。” 　　“哥，他是洛壬，你应该认识。精灵族的王储。” 　　刚才眼神还杀意满满的精灵听到苏瑜这话后一愣，缓了一会儿这才抬眸看了尤利塞斯一眼。 　　他显然没想到两人是兄妹。 　　“可是你和他一个是人族，一个是血族，你们应该并无血缘关系。” 　　洛壬想到这里神情又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的手不自觉搭在了自己的银弓之上，指腹摩挲了下冰冷的箭刃。 　　他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苏瑜。 　　“你骗我？” 　　苏瑜早就知道洛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凝了神力，好让他感知到她和尤利塞斯体内的神格是一脉的。 　　“感受到了吗？刚才我取出的厄尔丽诺身体里的神格本来便是我的，他身上的神格也和我同出一脉。” 　　一般神格同出一脉的情况只有两种，一是神明和神眷，另一种则是出自一个母神，这样便意味着两人有血缘关系。 　　当然，苏瑜这个并不属于上面两种情况。她只是将自己的神格掰成两半了而已。 　　都是她的神格，自然是出自一脉了。 　　然而洛壬并不知道其中巨细，在感知到了尤利塞斯身上的神格和之前主动融入苏瑜体内的的确出自一脉后。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将手中的银弓收敛，没再显露出丝毫杀气了。 　　“第一次见面吧，互相打个招呼？” 　　苏瑜心下有些恶趣味，大约是刚才被洛壬给压着郁闷了，她这时候挺想逗逗他的。 　　“洛壬你先，毕竟刚才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先动了手的。” 　　“先什么？” 　　“打招呼，握个手啊。” 　　前世的修斯出生时候母后便去了，之后他的父王和王兄也都死于他之手。 　　苏瑜被神界送来做他加冕为王的礼物的时候，也是孑然一人无牵无挂。 　　这个时候突然多了一个兄长出来，还是苏瑜的兄长，洛壬着实不大自在。 　　尤利塞斯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你很不情愿？” 　　“……没。” 　　要是平日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洛壬早就让人将其斩杀了也说不定。 　　可面前的人是苏瑜的兄长，他薄唇微抿，这一次非但没怎么生气，反而莫名多出了一分紧张。 　　就像是男方见女方的家长似的，洛壬咽了咽口水，努力从脑海里找到相对应的语句和礼仪。 　　他斟酌了半晌，这才指尖微动，朝着尤利塞斯伸出了手。 　　然而尤利塞斯并不怎么喜欢他，不仅是因为刚才一言不合就兵刃相向，更是因为对方觊觎着苏瑜。 　　他垂眸凉凉扫了那只朝着自己伸来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 　　本该很是赏心悦目，可尤利塞斯越看越不爽。 　　洛壬见尤利塞斯迟迟没有动作，他掀了下眼皮看了过去。 　　苏瑜怕两人闹得太僵，一会儿又打起来了。她皱了皱眉，看向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尤利塞斯。 　　“哥。” 　　这一声“哥”让尤利塞斯眼眸闪了闪，勉强有了点儿反应。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着脸不情不愿地朝着洛壬伸了手。 　　洛壬见了，轻轻握住了尤利塞斯的手。 　　他这么握了下，总觉得还要说些什么，他看向尤利塞斯，发现对方也在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你还要握多久？” 　　“苏瑜说我们还要互相介绍下。我是洛壬，你是她的哥哥，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洛壬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握住尤利塞斯的手，明明他也没说什么，但是对方的脸色似乎越发不好看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苏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瑜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莫名带着求救的讯号。 　　苏瑜没忍住勾唇笑了。 　　“他都这么说了，你就语气温和点回他一句吧。” 　　尤利塞斯没立刻开口，因为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尤其是对着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尤利塞斯是我的名讳。” 　　“但是我不喜欢你，你不能直接唤我的名字。” 　　“好的。” 　　洛壬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向尤利塞斯。 　　“那兄长？” 　　话音刚落，尤利塞斯的脸更黑了。 第98章 　　两个人尽管双方都不怎么看对方顺眼，但是洛壬顾及着尤利塞斯是苏瑜的兄长也忍着没再动手，甚至还算态度温和。 　　尤利塞斯态度一直不咸不淡，对洛壬爱答不理。 　　然而这样下来两人还算相安无事。 　　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苏瑜他们这一次来本就是为了猎魔。 　　这件事尤利塞斯也知道，毕竟诺亚学院每年都有一次猎魔活动。 　　只是听到苏瑜说一会儿要猎的是木属性的高等魔兽后，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既然是他要猎的魔兽，你跟着他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帮他？” 　　尤利塞斯和苏瑜说话的时候语气还算温和，然而后半句话锋一转，抱着手臂冷冷扫向了金发碧眼的精灵。 　　“要是连只魔兽都要靠女孩子帮忙才能猎杀的话，那你还真是丢你们精灵王族的脸。” 　　“兄长说的是，我的魔兽自然由我自己动手，就算阿瑜想要帮我我也不愿意弄脏她的手。” 　　“不过比起我来，我觉得兄长才更应该反思一下才是。” 　　“我反思什么？” 　　洛壬弯着眉眼笑得柔和，但是薄唇微启，说出的话字字绵里藏针。 　　“当然是刚才你追杀厄尔丽诺取神格的事情啊。依你的神阶来看，你可比她整整高了两个神阶，斩杀她剥离她的神格本来该轻而易举的。可惜兄长不知是心软了还是大意了，竟然让她逃到了森林深处。” 　　“要不是剥离神格的时候神力波动大了，不知道兄长你还要等到多久才能找到这里呢。” 　　“啊当然，我这么说也只是单纯的疑惑而已。兄长应该不会介意我的快言快语吧？” 　　尤利塞斯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神力压了下来，形成的威压毫不客气得往洛壬身上落。 　　洛壬自然也感知到了这压迫感，然而他面上倒没什么显露，依旧弯着眉眼笑得灿烂。 　　不仅如此，他还像是浑然不觉地垂眸看向一旁的苏瑜。 　　“阿瑜，兄长真不经逗。我只不过与他开个玩笑罢了，他好像真的生气了呢。” 　　“你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得亏他挑衅的是尤利塞斯，要是换做阿莱瑞或者阿尔诺斯，他可能就完了。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警告了洛壬一下，青年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到似的低头凑近了些。 　　然而他哪里是没听到，只不过是想要和苏瑜亲近亲近。洛壬凑近些蹭了下苏瑜的头发，发香在鼻翼之间还没有来得及细嗅。 　　大约是洛壬习惯性凑近了苏瑜，黑发红眸的神明伸手生正将他的脑袋扒拉开来。 　　然后径直走到了洛壬的旁边，准确来说是尤利塞斯将本来站在中间的苏瑜的位置占据了，如今他像是一座大山阻碍在两人之间。 　　“你们精灵一族不向一直五感敏锐吗？怎么？人就在你旁边说话你都听不清，非要凑这么近，聋了？” 　　金发碧眼的精灵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他这人耐性并不算好。要不是因为尤利塞斯是苏瑜的兄长，他绝不会笑脸相迎。 　　但是这么几次下来，洛壬再傻也能感觉得到对方对他强烈的厌恶和排斥。 　　既然都如此讨厌了，他也不必继续给什么好脸色看。 　　两人又再一次闹僵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又压抑。 　　苏瑜也懒得再管了，在她看来只要不是打起来了就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湖泊表面有了微微的颤抖，不是被风吹起的水纹。 　　好像是从水底之下传来的震动带起的层层涟漪，连带着岸边四周的树木也跟着受到了些波及。 　　苏瑜脚步一顿，顺着震动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月下水波粼粼，细碎如银一般，说不出的静谧美好。也正是因为这份美好，才让水底的低沉的吼叫声显得更加的骇人。 　　这是来自水底魔兽的声音，不刺耳，却像是晨钟一样很是低沉。 　　一波一波地传来，岸边的树叶也被震得飒飒作响，掉落了好些下来。 　　“鬼藤木灵。” 　　尤利塞斯抱着手臂，细细听了一下便分辨出来了这魔兽是什么。 　　“百年树成精，千年木成灵。这鬼藤木灵应该有至少千年的魔力。” 　　“千年……” 　　苏瑜顿了顿，尽管之前洛壬不打算让她帮忙，但是如今的洛壬不是修斯。 　　他尚且没有加冕，也没有神格，如今要对付一只千年魔兽苏瑜还是有些不放心。 　　洛壬几乎瞬间便觉察到了苏瑜看过来的眼神，他刚才还有些不愉神情一下子消失殆尽。 　　精灵本就貌美，他不疯的时候只要稍微笑一笑苏瑜觉得比百花盛开还要美丽。 　　“你担心我？” 　　“你放心，这鬼藤木灵我之前猎杀过，它的根系离不开水泽，只要将它整个身子完全拽出湖泊它就没办法动弹了。” 　　说到这里洛壬微微皱了皱眉，他抬起手摩挲了下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 　　“就是有一点比较麻烦。千年的鬼藤木灵根系一定很长，扎得也深，要全部拖出来我可能没那么大的气力。” 　　见他这么说了后，尤利塞斯冷笑了一声。 　　“既然没那么本事对付就别说什么大话，还有，别想着让苏瑜陪着你一起猎这千年魔兽。” 　　“不过你要是实在对付不了，你态度好点儿求求我，我没准可以考虑帮帮你。” 　　“那就不劳烦兄长了。虽然麻烦了些，但是我自认为还是能应付的。” 　　洛壬笑眯眯地说道，眸子里没什么暖意。 　　“只是一会儿鬼藤木灵从湖泊下面出来透气的时候，兄长记得护着阿瑜一些。一头畜生的生死事小，要是溅了些血污在她身上可就不好了。” 　　“毕竟除了我，我不喜欢谁沾染了她。”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尤利塞斯留意到了那边水波荡漾得更加厉害了，他伸手将苏瑜往远了点儿的地方带。 　　苏瑜瞧见洛壬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很有把握，也就任由着尤利塞斯将她带走了。 　　大约是苏瑜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在洛壬身上，黑发红眸的神明脸色不大好看。 　　等到到了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他这才停下闷闷地开了口。 　　“你喜欢他？” 　　尤利塞斯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质问的语气，很生硬。他顿了顿，又放柔了些语气补充了一句。 　　“我没其他意思。只是那小子身上戾气太重了，不适合你。要不是我用了神力感知了下，我都要以为他是暗精灵了。” 　　他地下牢笼里就囚了一只暗精灵，和瑟约不同，瑟约虽然堕落了神格却还是能够保持意识清明。 　　然而那一只暗精灵鲜少有清醒的时候，满身的戾气。有一次骷髅管家给他送花蜜的时候，他一失控险些将骷髅管家的脑袋给掰了。 　　正是因为如此，尤利塞斯才对洛壬这般警惕。这哪里是身负王格的精灵，喜怒无常得像个暴君。生杀予夺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你没感知错，他之前的确是暗精灵。 　　苏瑜听到尤利塞斯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这么吐槽了一句后，敛了情绪也没显露出什么。 　　“我之前的确和他……是有过那么一段。” 　　这是不可否认的前世线，而是不只是有过一段，还是极为荒唐的一段。 　　之前苏瑜玩游戏的时候也没有如今这样强烈的代入感，现在这么一想觉得很是窒息。 　　实在是太放纵太狂野了。 　　想到这里苏瑜深吸了一口气，在尤利塞斯听到自己和对方有过一段的时候骤然冷下来的视线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现在没了。” 　　“我现在和他也就是朋友关系，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过。” 　　尤利塞斯薄唇微抿，他并没有因为苏瑜后半句话有多高兴。 　　“他碰过你？” 　　“碰了哪儿？” 　　他的眼眸晦暗，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轻轻碰触了下苏瑜的面颊，而后从眉眼滑落到了柔软的唇瓣。 　　“这里？还是这里？” 　　苏瑜身上是有阿莱瑞的气息的，然而被这雨水淋了一遭，再加上刚才一直被洛壬抱着，原本的气息都被洛壬给遮掩了个完全。 　　尤其是那花蜜的清甜味道，从洛壬指尖，落在了苏瑜的唇齿。 　　再清晰不过。 　　“抱那么严实，恨不得将气息里里外外覆盖在你身上，你说是朋友？” 　　“……是他自己动的手，我打不过他。” 　　这话是实话，可苏瑜这个时候说出来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拔吊无情的渣男。 　　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似的。 　　尤利塞斯长长的睫羽颤了下，之前还冷着的脸色要么这话稍微缓和了些。 　　然而也只是一瞬，一想到洛壬对苏瑜动手动脚，他心下就一阵烦躁。 　　“我改变主意了，毕竟是千年的魔兽，让一个刚成年的幼崽一人对付实在不大好。” 　　半晌，也不知道尤利塞斯想到了什么，这么对苏瑜笑着说道。 　　“你在这里休息下，我去去就回来。” 　　对于尤利塞斯突然散发出来的善意，苏瑜非但没觉得欣慰，反而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拿了破魔弓起身想要跟着他一并过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她发现尤利塞斯在她周围设下了一个结界。 　　这个结界说强不强，可就是专门克制正统神族的。尤利塞斯和阿莱瑞都属于邪神，他们的属性相克。 　　苏瑜破不了。 　　苏瑜没法子，只有坐回了原地。 　　但是视线一直一瞬不移的往尤利塞斯方向看去。 　　那边湖泊已经动荡不堪，地面也震动着，好些鸟兽都被惊醒了，四散跑开。 　　不一会儿，一条漆黑的藤蔓从湖泊底下缓缓伸了出来，上面有着幽蓝色的纹路。 　　在月色之下很显眼，像是萤火细碎一般。 　　苏瑜没有见过鬼藤木灵，不过她也知道一般活得越久的魔兽，他们的身躯越大。 　　千年的魔兽自然更是如此。 　　只是苏瑜没想到的是，这鬼藤木灵竟然能有这么大。 　　在看到鬼藤木灵大半个身子从湖泊里冒出来的时候，她瞳孔一缩，整个人都惊了。 　　藤蔓无数，像是一条条蠕动的巨蟒，全然占据了整个湖泊。 　　洛壬并没有靠鬼藤木灵太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湖边最高的一处参天大树之上。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湖泊之中的庞然大物。 　　他观察了一会儿，而后利落地引弓，专门挑鬼藤木灵魔力最强的那几根藤蔓攻击。 　　那银色的弓羽从高处破风过去，带起洛壬脸颊边金色的长发，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又冷又亮，森然不已。 　　鬼藤木灵身躯虽然很庞大，但是速度却不快。洛壬几支羽箭下去将它的魔力来源给生生切断，这才快速精准的限制住了鬼藤木灵的行动。 　　然而要想将这鬼藤木灵完全压制住得把它从湖泊里拖出来。 　　不然就算现在切断了它的魔力，只要有水泽在，过不了多久它便能恢复，甚至生出更强的藤蔓出来将猎物缠绕吸干魔力致死。 　　洛壬有过和这个鬼藤木灵交手的经验，之前他身负神格，对付这种魔兽自然更为轻松。 　　只是现在他还是弱了些，得用保险点的方式来解决这魔兽，之后才好完全吸收他的魔力。 　　猎魔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制服看上的魔兽，并与之签订主仆契约。这样魔兽的魔力也能为魔导师所用。 　　尤其是在交战时候魔力消耗殆尽之前，及时补充魔力很有必要。 　　这即为签订使魔。 　　然而还有一种更为粗暴血腥的方式。 　　猎魔本身也就是为了魔力的补充，生可以驱使，而死也可以将其魔力吸收纳为己有。 　　显然，洛壬便是这个打算。 　　他这个人不相信契约，也不信什么忠诚。只有在自己手中的他才能真正安心。 　　尤利塞斯在洛壬将鬼藤木灵的魔力切断的时候便觉察到了他的打算，他眸色生冷。 　　“啧，也不知道精灵一族上辈子造了怎么孽，遇到了个这么个王储。” 　　他刚才和苏瑜说着会过来帮忙，结果只是站在一旁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着。 　　而金发碧眼的精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只千年鬼藤木灵之上，并没有留意到尤利塞斯。 　　因为洛壬切断了魔兽的魔力，它浑身抽搐着，在没有恢复之前它没了魔力维持不能动弹。 　　也是趁着这个时候，洛壬从树上落了下来，稳稳踩在了松软的草叶之上。 　　之前就说了这鬼藤木灵必须全部根系脱离水泽才不会再生修复，他的时间并不多。 　　洛壬也没多犹豫，直接凝了一个水屏障隔绝了湖水，进入了湖泊。 　　尤利塞斯淡淡地扫了金发碧眼的精灵一眼，他知道，依照对方一人之力并不能完全将所有藤蔓从湖底拽上来。 　　“小子，你能行吗？” 　　声音里的轻慢毫不掩饰，全然入了洛壬的耳朵里。 　　洛壬倒是不在意，他一边往湖泊里面走去，一边也不耽搁地回了尤利塞斯一句。 　　“兄长这么说，是大发慈悲想要下来帮我吗？” 　　“你想得倒美。” 　　他嗤笑了一声，冷淡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死物一般。 　　“我只是怕你鬼藤木灵还没拽上来，你自己便先被缠绕拽入湖底给吸干了魔力。” 　　“你放心，这鬼藤木灵我不会帮你猎杀。不过你这条小命我倒是可以救一救。” 　　要是精灵王族死在这森林里，那可就麻烦大了。麻烦不麻烦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苏瑜不希望洛壬死。 　　这足够成为尤利塞斯救他一命的理由了。 　　尽管这是一个不怎么让人高兴的理由。 　　洛壬自然知道尤利塞斯为什么要救自己，他笑了笑。 　　“那兄长可能没机会了。” 　　“我虽然拽不出它，但是我可以将它所有的藤蔓斩断。我不是来收服使魔的，我不需要它完整。” 　　“自始至终我要的只是它身上的魔力而已。” 　　他说着凝了一把光剑出来，魔力覆在上面，蓄力一挥便掀起了数丈巨浪。 　　伴随着鬼藤木灵低沉的怒吼，藤蔓应声而断，比之前切断了它魔力来源还要狠厉。 　　苏瑜瞧见那一剑这么下去斩断了十几根藤蔓，光是听着它的声音就觉得疼得厉害，更别提落在身上了。 　　洛壬，准确来说是前世的修斯惯会折磨人。只要惹了他，他能想出千万种方法让对方痛不欲生。 　　这魔兽还算轻的，至少斩断了全部藤蔓之后它便不用遭罪了。 　　之前有一个精灵爱慕修斯，为了能够得到他的青睐曾经大着胆子在他寝宫里点了迷香，试图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尽一场鱼水之欢。 　　修斯发现了直接捏着她的下巴给灌了情花的花汁，那是一种能够将情欲放大数十倍的花叶。 　　哪怕是神明不小心沾染了，再禁欲也会犯禁，纵欲直到效力失效为止。 　　他将人灌了花汁之后，生生丢到了水牢里用铁链拴住。水牢里都是毒虫蛇蚁，都是寒毒，一点一点咬噬着她的身体。 　　是真真正正的冰火两重天。 　　想到这里苏瑜咽了咽口水，觉得刚才还担心洛壬搞不定那鬼藤木灵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在这个疯子这里，还没什么人能够讨到好处，更别提一只魔兽了。 　　等到洛壬将那鬼藤木灵的藤蔓全然砍掉，准备吸收魔力的时候。 　　他抬眸发现尤利塞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岸边。 　　“兄长？” 　　“你继续，我帮你守着。” 　　像鬼藤木灵这样的魔兽身死所产生的魔力波动，是很容易引来周围的魔兽过来蚕食的。 　　一般吸收这样强大的魔兽的时候身旁或多或少都需要一个人守着。 　　然而洛壬却并没有多高兴，反而眯了眯眼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兄长，你该不会是装作帮我护着让我吸收魔力。实际上是打算把魔兽引来一并把我给蚕食了吧？” 　　“你想太多了，如果我真的想杀你我自己动手就可以了，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 　　金发碧眼的精灵注视着他良久，的确没看出什么杀意后这才弯着眉眼笑了笑。 　　而后这才径直走过去将手放在了鬼藤木灵身上，凝神闭眼准备吸收着鬼藤木灵身上的魔力。 　　可洛壬的手刚放上去，鬼藤木灵一下子动了起来，用藤蔓将他死死缠绕住。不让洛壬动弹分毫。 　　巨大的浪花被藤蔓搅动溅起了数丈高，金发碧眼的精灵的身影也一并被鬼藤木灵给包裹着连衣角都没有露出。 　　黑发红眸的神明瞧着这一幕勾唇笑了，眉眼里尽是愉悦。 　　“蠢货，还真以为我过来是帮你的？” 　　在他靠近湖泊，便趁着洛壬注意力都在鬼藤木灵的时候将另一根藤蔓藏起来了。 　　洛壬以为已经都切断了，实则还剩下一根。只要魔力还在，这藤蔓便能死死缠绕住猎物。 　　“尤利塞斯！你干什么！那藤蔓在吸收洛壬的魔力，你快下去帮他啊！” 　　苏瑜看的真切，洛壬的魔力正在一点一点慢慢流逝，她怕洛壬死了，少有的慌乱了起来。 　　“别急，他死不了，我只是给他个教训而已。” 　　因为苏瑜的话，尤利塞斯脸上的笑意褪了些许。 　　“可是……”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一会就不救他了。” 　　苏瑜住了嘴，然而她不说话了尤利塞斯却更不高兴了。 　　“我让你不说话你就不说话了？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就为了一个疯子，你就这么在意他？” 　　“……那我到底该不该说话。” 　　尤利塞斯薄唇微抿，之前还因为狠狠坑了洛壬一把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他沉着脸色，刚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感知到了水泽里洛壬的魔力快要消散殆尽了。 　　“就这点魔力还王储呢，这才被吸收了多久……” 　　他这么烦躁地吐槽了一句，立刻入了湖泊劈开藤蔓将洛壬从里面救了出来。 　　金发碧眼的精灵因为魔力被吸收得厉害，如今已经虚弱得陷入了昏迷。 　　尤利塞斯淡淡瞥了一眼对方苍白的面色，很是不耐烦地准备带他上岸。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上去，原本昏睡着的洛壬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将尤利塞斯的头狠狠摁在了水里。 　　洛壬身上的魔力并没有被吸收殆尽，同样的，那根藤蔓除了最开始猝不及防得将他束缚了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他刚才只是故意将魔力掩藏了，等着尤利塞斯过来。 　　他金色的头发被水濡湿了大半，面颊处也贴着，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闪着森然眸光。 　　洛壬的手死死摁着尤利塞斯，不让他从里面出来，浑身都是骇人的戾气。 　　他唇角勾起，低头凑近了些，声音似海妖呢喃，像是蘸染了花蜜般柔声问道。 　　“兄长，好玩儿吗？” 第99章 　　尤利塞斯没想到自己反被摆了一道，洛壬摁着他头的那一下子他是因为没反应过来才被摁进去的。 　　等回过神来直接反手也将他给摁了进去，两人也没用魔力，就这么在水里互相扭打了起来。 　　苏瑜刚开始看着还挺担心出什么事的，如今瞧着，要不是自己还被困在结界里她肯定会悄悄离开，装作不认识这两个人。 　　都是几百上千岁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幼稚？还当自己是刚出生的幼崽吗？还他妈扯头发。 　　“够了住手！” 　　她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见那两个人还拽着对方头发死不松手。 　　苏瑜黑着脸，引了破魔弓将一支羽箭朝着两人之间位置射了过去。 　　两人这个时候倒是反应敏锐，同时侧身躲开了。 　　苏瑜刚才引的那一箭并不是为了制止他们轻飘飘的来了那么一下，而是实打实的凝了神力，破风而去的。 　　力道大得惊人。 　　她本人虽然在结界里出不来，可魔器可以，这么引了一箭过去，带着金色的神光。 　　即使洛壬和尤利塞斯躲开了，可那一箭的威力还是不小，生生将湖泊对面那一棵大树的主干给穿透了。 　　要是这一箭真落在了身上，可能非死即伤。 　　“还打吗？” 　　苏瑜这么说着又面无表情地引了另一支羽箭过去，弓弦拉满，直直对着洛壬他们所在的方向。 　　金发碧眼的精灵眨了眨眼睛，睫羽上的水珠也一下子滴落了下来。 　　暧昧地滑落到了他的下颌，而后再到锁骨。 　　“别生气别生气，女孩子生气会长皱纹变丑的哦。” 　　洛壬弯着眉眼笑了笑，然后抬起双手来做出了一副投降模样。 　　“刚才只是和兄长闹着玩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玩了。你说是吧兄长？” 　　尤利塞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他没搭理洛壬，将脸上的水珠抹去这才沉着脸色闷闷的上了岸。 　　身后的精灵倒是不在意对方搭理自己与否，见到对方这么冷淡的样子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然而刚准备跟着往苏瑜所在的方向过去的时候，洛壬脚下动作一顿，身子好像骤然虚脱了，“噗通”一声倒在了草叶之上。 　　前面的尤利塞斯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瞧见洛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皱了皱眉。 　　“啧，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有完没完？” 　　苏瑜一愣，她隔得有点儿远探知不到对方周身的魔力情况。 　　“哥，你去看看，是不是鬼藤木灵将他身上的魔力给吸收完了。” 　　魔导师或者其他天生有着魔法天赋的种族，若是没了魔力就如同没有了血液流动一般无法动弹。 　　要是晚些时候补充魔力，严重者可能还会死。 　　其中尤其以神族和精灵族最甚。 　　尤利塞斯面色不愉地走了过去，探知魔力只需要满足接触到对方身体这一条件即可。 　　按照一般探知魔力回路的方法，只要凝了魔力用手碰触对方一下便成了。 　　然而尤利塞斯没这么做，他走过去直接狠狠踹了洛壬一脚。 　　反正只要凝了魔力碰触一下就能感知，用手用脚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他身上魔力只少了一点儿，根本不可能达到昏死过去的程度。” 　　“这小子在演，你别上当了。” 　　听到这话后苏瑜心下松了口气。 　　尤利塞斯感知了下洛壬身上的魔力后，发现对方果然什么事情都没有，更生气了。 　　苏瑜还没来得及反应，黑发红眸的神明冷着脸色毫不留情得又朝着洛壬的腰腹处狠狠来了一脚。 　　这么重的一下子，洛壬甚至连疼得闷哼一声都没有，似乎真的昏死了过去。 　　“还装是吧？” 　　尤利塞斯本来就对洛壬没什么好感，见他这样了还不肯清醒过来，再加上刚才被洛壬摁在水里的气也没消。 　　他手腕一动，凝了一把银色长剑，上面隐约可见红色的十字纹路。 　　他将魔力覆在上面，朝着金发碧眼的精灵挥了过去。剑气凛冽，并没有划破他的衣服，但是却直接伤到了他的经脉。 　　尤利塞斯并没有下狠手，只是这么试探了下。不过这是他的本命魔器，这一剑下去并不算轻，足以让昏迷的人疼得清醒。 　　可洛壬依旧没有反应，静静地躺在草叶之上。 　　这个时候不仅是尤利塞斯，连苏瑜都觉察到了不对劲了。 　　“他好像是真的昏死过去了，你别再动他了，把他抱过来我看看。” 　　“……抱？” 　　尤利塞斯薄唇微抿，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俊美精灵。他扯了扯嘴角，直接引了一道魔力将洛壬托了起来。 　　没有碰触到他分毫，然后用力一把将他给硬生生往苏瑜坐在方向甩了过去。 　　当然，并没有砸到苏瑜，而是往她身后那棵树木的枝干砸了上去。 　　他用的力道很大，“咔嚓”的一声，不知道是树干断了还是洛壬的骨头断了。 　　而同样的，苏瑜周围的结界也跟着一并解开了。 　　苏瑜连忙上前将嵌在树干之中的洛壬给扒拉出来，刚才那一下子太狠了，叶子都掉落了好些，全然落在了洛壬身上。 　　她将他头上的残值落叶给摘掉，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 　　“洛壬醒醒，洛壬……” 　　她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又试着探知了下他周身的魔力。 　　的确，尤利塞斯说的没错，洛壬并没有白日鬼藤木灵吸收完了魔力而导致现在这般虚脱。 　　相反的，他体内的魔力很充盈，完全没有虚弱的迹象。 　　不过…… 　　他体内的魔力有些不一样了，准确来说不是修斯的魔力，是原本洛壬的。 　　两者本就是一个前世一个今生，他们的魔力本就属于一脉。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因此尤利塞斯刚才探知的时候没觉察出来很正常。 　　要不是苏瑜对他们两个太熟悉了，可能也很难从里面分辨出区别来。 　　苏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开始时候其实她就有觉察出来洛壬微妙的变化。大约是因为杀欲和爱欲，一个没克制住才将这个恶魔给放来出来。 　　此时可能也是因为平息了下来，这才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他怎么了？是死了还是残了？要是死了我们就直接把他扔到湖里沉了，毁尸灭迹谁也不知道。” 　　尤利塞斯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撑着下颌，余光扫了一下旁边厄尔丽诺的尸体。 　　准确来说是她身死后变回的那一朵罂粟花叶。 　　“这里不正好有一个替罪羊吗？到时候要是追究起来就说这女人贪图他的美貌馋他身子，他誓死不从然后玉石俱焚。” 　　说到后面他越发觉得可行，甚至想要付诸于行动。 　　“怎么样宝，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要是你也同意了我们就这么干，你放心这种事我熟，用不着你动手。” 　　尤利塞斯说的还真不是虚话，在他还是恶魔的时候成日为了躲避驱魔师的猎杀，曾经干过这事。 　　杀了其中一个驱魔师，将其罪责嫁祸给了另一个曾经欺辱过他的恶魔。 　　“别闹。” 　　苏瑜见尤利塞斯真的打算动手将对方给从这里扔下去湖泊里去，她拍掉了他的手。 　　“他没死，只是切了个大号，一会儿就醒。” 　　尤利塞斯刚想要问一下什么是“切大号”，苏瑜便弯腰将陷入昏迷的洛壬抱了起来。 　　“那鬼藤木灵的魔力还需要吸收吗？要不我再把他放过去将魔力引到他身上。” 　　“不用了，他一个刚成年的幼崽吸收一大半就足够了。一个千年的魔兽，要是他全吸收了反而有害无益。” 　　他这么说着，沉着脸色走过去一把将苏瑜手中的洛壬抢了过来。 　　尤利塞斯可没有苏瑜那么温柔，他直接把人像个麻袋一样扛在了肩膀上。 　　“现在要去哪儿？我记得你还要猎一头魔兽。” 　　他说着视线往苏瑜手中那把破魔弓上看去，大约估计了一下它所能够承受的最大魔力。 　　“要不我给你猎一头龙吧。不过你的魔器现在承受不了太大的魔力，可能成年期的龙你驾驭不了。” 　　“幼崽怎么样？你就当养个宠物带身边，龙这种魔兽挺通人性的，魔力也逐年增长，很适合你。” 　　要说魔兽之中最强大的使魔，大约就是这龙族了。和阿莱瑞的那些戾气深重的魔龙不一样，人族要猎取的龙族一般性子都还算温顺。 　　若说阿莱瑞只是单单猎了几头魔龙当坐骑，那么尤利塞斯的意思则是希望苏瑜能有一个自己的契约魔兽。 　　这两者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并没有任何感情维系。 　　后者则是需要签订契约的。 　　这就和尤利塞斯和骷髅管家一样，尽管骷髅管家不算多强大，但是却绝对忠诚。 　　这样就足够了。 　　“不了，要是你帮我的话我这猎魔就没意义了。” 　　苏瑜有自知之明，能够驱使为使魔的龙族依她现在的力量是打不过的，也降服不了的。 　　尤利塞斯虽然能够帮她，她还是觉得不大好。 　　“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见外了？我不帮你的话我难不成帮这小子？” 　　他听了苏瑜这话明显不太高兴，等了千年好不容易才见上面。 　　尤利塞斯想要将所有他觉得最好的东西都捧过来送给苏瑜，然而她却拒绝了。 　　这的确让他有些失落。 　　“那你想猎什么？” 　　“还不知道。我没魔力，身上虽然有阿尔诺斯的神力，可是神族不能沾染血污，我不打算用。我估摸着依照我的实力可能能猎取一头中等魔兽吧。” 　　“那也很不错了，真棒。” 　　要是别人说只能猎一头中等魔兽，可是尤利塞斯早就冷眼开始嘲讽了，但是对象是苏瑜，他就觉得特别厉害特别了不起。 　　人的本质可能就是双标吧。 　　“不过我还是觉得龙更适合你，你是先花神，你对万物的亲和力一向很强。要不我一会把你带到龙穴那边去，你凭本事，看看哪个幼崽愿意跟你走你就和他缔结契约试试。” 　　“……这算拐骗幼崽吗？” 　　“这怎么能是拐骗幼崽？缔结契约一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他要是不喜欢你你就算把他打趴下他也不会和你缔结契约的。龙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要么心甘情愿臣服，要么战死，很是极端。” 　　说到这里尤利塞斯垂眸看了一眼苏瑜，眼神放柔了些许。 　　他薄唇微抿，趁着苏瑜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时候，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就像千年前每夜落下的晚安吻，轻柔缱绻。 　　“但是我相信你会是前者。” 　　“因为你生来就有着让万物臣服的魄力。” 第100章 　　因为猎魔时限为三日，苏瑜并不着急去找其他的魔兽。 　　再加上洛壬现在昏迷不醒，情况也不稳定，她打算稍微休息一下，等到明日再行动也不迟。 　　苏瑜知道自己和龙族对上落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尤利塞斯的提议她的确有点儿心动。 　　毕竟龙族是最强的使魔，无论是幼崽还是成年期，只要有一只正统龙族为使魔，那她之后基本上就不用再猎取魔兽了。 　　成年龙是不行了，不过幼崽倒是可以试试。 　　幼崽对人族没有多排斥，但是长大了之后就不一定了。所以如果实力不够，但是又实在想要一头龙作为使魔，那么趁着它们还是幼崽的时候下手再合适不过。 　　只是龙这种生物无论是幼崽还是成年，都不好驯服。驯服成年的龙很简单粗暴，只要你觉得自己足够强，完全可以硬碰硬，打到它服气认同。 　　龙族一向弱肉强食，崇尚强者。 　　而要驯服幼崽的话可能就有些薛定谔了――全靠眼缘。 　　它如果喜欢你，它就会跟着你缔结契约。要是它不喜欢你，任凭你如何拿宝石贿赂食物引诱都没有丝毫用处。 　　尤利塞斯之所以觉得苏瑜能行，不仅是单纯的相信她，更多的是她身上对万物的亲和力。 　　她千年前便身负神格，花神的神格亲和万物，无论是精灵还是花草精怪都很喜欢她。 　　在之前她还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的时候，苏瑜便发觉到了这一点。 　　她能和精灵无障碍对话，随便拿了一把种子一洒，都不用怎么管便能够长出各色花叶来。 　　就拿她家院子里花圃那里来举例，不仅长出了花，还生出了好几只花精灵。 　　平日里和卡罗去森林猎魔兽的时候也是如此，鸟兽都不怕她，甚至还会给她引路，给她带来好些清甜可口的果子。 　　苏瑜进森林都不用带什么吃的，全靠它们投喂。 　　“那好吧，明天我们去龙的巢穴试试看。要是不成就算了，我随便猎个中登魔兽补充下魔力就成。反正学院每一年都有猎魔活动，明年再来猎取便是。” 　　她虽然挺心动，却也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没那么高的期望。 　　苏瑜这么说着，余光看了一眼被尤利塞斯扛在肩膀的精灵。 　　洛壬眉眼禁闭着，长长的睫毛落在下眼睑成了两片扇形的浅灰色阴影。 　　尤利塞斯只管自己身上干爽，没有帮洛壬将湿透的衣衫弄干。 　　他的头发也还湿漉漉地贴在面颊，发梢还有水珠滴落，顺着脸滚落到了喉结处。 　　头上还有两片叶子，就这么一点青绿点缀，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正是因为这两片叶子在他头上看上去还挺可爱的，苏瑜指尖微动，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洛壬头发上的叶子给取了下来。 　　“也不知道洛壬什么时候才会醒，要是明日还没醒我去猎魔也不知道把他安置在哪里，总不可能背着带上吧。” 　　说到这里苏瑜又看了一眼尤利塞斯。 　　“更不能交给你看着了，我一走没准你就把他给丢了。” 　　尤利塞斯没有否认，只是冷哼了一声将脸别在了另一边。 　　这个时候天还没亮，还是后半夜时候。夜晚是血族的时间，但是却不是人族的。 　　这么折腾了一番苏瑜也有些困了，她抬起手掩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困了？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我带你过去。” 　　山洞位置不远，稍微走几步就到了。 　　苏瑜以为对方说的山洞是之前和洛壬一起待着的地方，不想还真的只是个山洞。 　　挺大的，足够容纳十几个人。 　　而且让苏瑜最为无语的是，之前洛壬还一脸严肃认真说着附近没有山洞了，结果尤利塞斯随便一感知便在不远处找到了。 　　尤利塞斯不知道苏瑜被洛壬给骗了，还被严严实实抱了好一会儿，占尽了便宜。 　　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不会理会苏瑜的制止，直接过去将洛壬给往湖泊里沉。 　　他扛了洛壬一路，进了山洞便将洛壬随手扔在了地上。 　　光是听那声音就疼。 　　一回生二回熟，一开始洛壬被这么粗暴对待，踢一脚或者砍一剑苏瑜倒还会慌忙制止。 　　如今她也习惯了，知道人死不了就成了，也就只轻飘飘看了地上人一眼便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本就寒气重，又加上刚刚下了雨才停，空气也是湿漉漉的。 　　苏瑜穿的单薄，她觉得有些冷，于是在洞口处捡了几根干树枝准备生火。 　　平日时候她可能会把火精灵唤过来，不过现在不仅是空气，周围的草木都是湿漉漉的，地上还有积水。 　　火精灵最怕水了，这个时候肯定不敢出来。 　　苏瑜想着自己捡几根柴来生火暖暖身子，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点燃，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将整个山洞点亮。 　　“我明明就在这里，这么便利全能的一个工具人你都不知道使唤。” 　　黑发红眸的神明薄唇微抿，走过去将苏瑜牵过来。 　　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张绒毯铺在了地上，摁着苏瑜的肩膀让她安心坐下烤火。 　　“困了吗？” 　　他说着极为自然地坐在了苏瑜的身旁。尤利塞斯现在虽然看上去面容青涩，一副少年模样，但是他的举动沉稳，并不会给人少年郎的错觉。 　　尤利塞斯从苏瑜手中将她手上的树枝拿过来放下，留了一根看似百无聊赖地拨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他的眉眼很淡，在冷色调的火光之中瞧着也有了几分清冷，没有往日还没有认出苏瑜时候的调笑。 　　之前因为洛壬还在，尽管尤利塞斯不喜欢他，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他在勉强能够起到一点儿调节气氛的作用。 　　让他可以不用单独面对苏瑜。 　　这个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空气之间莫名也跟着束手束脚了起来。 　　或者准确来说可能觉得紧张拘谨的只有尤利塞斯一人。 　　“你要是困了想睡了的话可以靠我身上，肩膀也好，腿上也好。” 　　“还成，我没有多困。” 　　听到这话尤利塞斯明显失落了起来，眸色也黯然了些许。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借着火光不着痕迹瞥了苏瑜一眼。 　　“那你饿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苏瑜就下意识想起了之前洛壬用手投喂自己花蜜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瞬，又摇了摇头。 　　两人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突然见了面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利塞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平日要是面对一个小姑娘，只要他想什么情话都能信手拈来。可是要是对象是苏瑜的话，他反而嘴笨寡言了起来。生怕一张嘴就说错什么话，惹了人姑娘生厌。 　　大约人都是这样，不在意的过客随便说什么都没什么顾忌。在意的喜欢的，惴惴不安，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苏瑜倒不是紧张或者其他什么，而是单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就不是一个会找话题聊的，大多时候都是别人问她回答，对方不开口她也不怎么主动说话。 　　一时之间，两人就这么肩并肩排排坐着，除了火焰燃烧，还有外面风吹草动和虫鸣的声响之外。 　　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 　　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是多久记起以前的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太安静了。 　　尤利塞斯不习惯，斟酌了许久先开口这么挑起话题问了一句。 　　“前几天，就厄尔丽诺来阿尔诺斯神殿的时候。当时我刚好也在那里，可能是见到了熟人，也可能是因为阿尔诺斯的神力……就想起来了。” 　　苏瑜说到后面有点儿支支吾吾的，因为可能牵扯到前世攻略线的事情，她也不好细说。 　　她这么说了后掀了下眼皮看向黑发红眸的神明。 　　“你和之前不一样，你之前不长这样。” 　　尤利塞斯拿着树枝的那只手顿住了一下，薄唇微抿。 　　“我不是故意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更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当时被教堂的人当作异端烧死了，之后这才和恶魔签订了灵魂死契捡了条性命。” 　　“要是之后还继续顶着原来的那张脸的话，会有不少麻烦。” 　　“那你还有其他什么事情瞒着我没与我说的吗？” 　　“没有了。” 　　尤利塞斯摇了摇头，怕苏瑜不相信直接用那烧红了的树枝划破了掌心，当着她的面起了血誓。 　　“若我对你有半句谎言，永生堕于黄泉。” 　　“？！你，我又没说不信你！” 　　苏瑜皱了皱眉，将他那树枝打掉，扣着他的手腕拽了过来。 　　她低头看了下他的掌心，烧红了一片，还沁出了血珠。 　　“我不会治愈术，你自己舔舔。” 　　血族的唾液有魔力，治愈效果，不致命的伤口舔舔就愈合了。 　　然而尤利塞斯眼眸闪了闪，并没有动作。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很虚弱，神魂不稳，神力也就恢复了一半。” 　　“我没多余的魔力治疗了。” 　　“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苏瑜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的确像那么回事，可是还是觉得奇怪。 　　“你们的唾液应该不需要什么魔力提供吧。” 　　这话让尤利塞斯噎住了，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对方还是get不到他的意思。 　　重点是唾液吗？重点是他受伤了，他现在很虚弱，你给包扎一下怎么了！ 　　苏瑜见他不说话，这么疑惑地注视着他，等着他的下话。 　　尤利塞斯思索了半晌，最后抿着薄唇低声轻柔说了一句“疼”。 　　而后便什么也不解释了，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任由着手掌的血珠不停往外沁。 　　“……行吧，我给你找个东西处理包扎一下。” 　　苏瑜这个时候要是再看不出来对方是在撒娇的话就真蠢了。 　　他哪里是没魔力治愈，只是想亲近亲近她。 　　储物戒指里她一般会装一些补充魔力的魔石，同样的也准备了些魔药，还有些受伤包扎用的东西。 　　毕竟这一次来猎魔，怕受伤没办法及时处理什么的，她好些东西都提前备着的。 　　“手。” 　　尤利塞斯将手乖乖放在了苏瑜的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她低着头翻找着魔药，也不知道是因为授课的导师是欧文还是为什么，苏瑜的魔药课不大好。 　　这一次带来的魔药还是阿莱瑞给她准备的，他去欧文那里随便拿了一堆强行给她塞进去了。因此她也没看清楚各自的药效作用。 　　“治愈药水，找到了，就是这个。” 　　苏瑜看到了瓶身上面贴着的标签后，打开盖子准备给尤利塞斯伤口上倒。 　　刚才还眉眼带笑的尤利塞斯嗅到这个药水的味道后唇角一僵，沉默了一瞬。 　　“……这是你配置的魔药吗？” 　　“这个是，我上面做了标记的，有我的名字。其他的就不是了，是别人给我拿的。” 　　苏瑜正准备倒药水，听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后抬眸看了过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就是好奇，随口一问而已。” 　　他笑了笑，好像的确只是因为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 　　苏瑜也不疑有他，将瓶子里的药水倒了一小半在尤利塞斯的伤口上。 　　“奇怪，怎么没愈合……”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然而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是我倒少了，我再倒点儿？” 　　尤利塞斯没说话，任由苏瑜胡乱折腾自己的伤口。等到一大瓶的药水都倒下去了，那伤口还是没什么变化。 　　苏瑜纳闷了，迟疑了半晌。 　　“我该不会是配错了吧？”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我给你把药水洗了。我这个药水之前试过，虽然效果没有特别显著，但是的确能治愈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啊……” 　　苏瑜不知道她配置所有的魔药的确有治愈的效果，但是只针对人族。 　　要是魔族或者血族用了这药水，不仅不会治愈，反而还会加重伤势甚至腐烂。 　　其实在苏瑜将药水倒下去的时候尤利塞斯就已经在默默催动魔力愈合伤口了，奈何那魔药药效太强了，短时间里只能用魔力抵消掉它的腐蚀性。 　　因此苏瑜看着像是没什么变化。 　　其实要是真的变化了，也只能往坏的方向变化，治愈不了什么。 　　见着苏瑜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尤利塞斯眼眸闪了闪。 　　“可能药效要慢些，你先别倒药水，再等一会儿看看。” 　　没了药水的侵蚀，尤利塞斯催动着魔力，也没有太夸张，只慢慢让伤口愈合。 　　看上去就像是药效发挥作用一样，不让苏瑜起疑。 　　“你看，已经全愈合了。” 　　他将掌心对着苏瑜，还让她看得清楚。 　　“你的魔药很管用，就是药效发挥的时间慢了些。” 　　“可是我之前用的时候还是挺快的啊。” 　　“也可能是我魔力强了些，要愈合得多花些时间。” 　　尤利塞斯见苏瑜还在疑惑嘟囔着，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我伤口愈合了你还不高兴呀？” 　　“你要是想再试试，我不介意再划一道口子。” 　　“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他笑着捏了捏苏瑜的鼻子，和以前时候一样，语气里带着他都控制不了的宠溺意味。 　　“不说这个了。你说你之前就想起来了，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夜殿距离神殿也就几步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尤利塞斯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苏瑜听着也觉着莫名心虚。 　　她当时想起来了的确完全没有想过过去找尤利塞斯，无论是打游戏还是做什么她一向随缘。 　　苏瑜很少会主动做什么。 　　“……白天怕你在睡觉打扰到你，晚上我要睡觉，就没来找你了。” 　　“是吗？瑟约说他之前在夜殿外面遇到你了。” 　　“……” 　　忘了夜殿里还有个叛徒。 　　苏瑜抬起手摸了摸鼻尖，见尤利塞斯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事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对，理亏了。于是苏瑜思索着怎么把人给哄回来。 　　“那个尤利塞斯……” 　　“哦，不该叫我兄长的人满口都是，该叫我兄长的不知怎么突然生疏了。” 　　尤利塞斯抱着手臂凉凉扫了苏瑜一眼，瞧着更生气了。 　　“怎么？要是真要和我划分界限叫什么名字，直接像最开始那样唤我‘亲王陛下’不是更好？” 　　刚才还半天找不到什么话题聊的尤利塞斯，阴阳怪气起来倒是十分丝滑，张口便来。 　　正在苏瑜头疼不已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一部分花神的神格。于是她伸手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尤利塞斯的肩膀。 　　“干什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先看到的是一朵艳丽的红蔷薇。 　　苏瑜如今有着花神的神格，徒手变百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她将一朵红蔷薇轻轻递在了尤利塞斯的面前，花叶绮丽，将他的面容衬得更加有颜色。 　　“给。” 　　“别生气了。” 　　尤利塞斯千年以来所见最多的花便是红蔷薇，他城堡周围全是这些艳丽的花朵，一片红色的花海。 　　就连睡梦时候也是伴着这芬芳的花香一并入眠的。 　　然而从没有一朵蔷薇会比此时眼前的更为触动人心。 　　他感觉一切都回到了千年之前，那个小姑娘笑容灿烂，将唯一的一朵蔷薇送到了他的手中。 　　而他依旧和现在一样，被这美丽的花叶吸引，有那么瞬间依旧觉得自己肮脏不堪，犹疑着没有立刻接过。 　　见对方不动，苏瑜以为他不喜欢。 　　刚准备收回去换一朵其他的花叶，他指尖微动，在她收回去之前先一步将这朵红蔷薇接过了。 　　“……送给别人的东西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以为你不喜欢了，想着换一朵更好看的。” 　　这话尤利塞斯不乐意听了，他微皱了皱眉。 　　“你之前明明说红蔷薇是最好看的花最是衬我，怎么你现在还有更好看的花了？” 　　“太阳花还是黑曼陀罗？” 　　前者是光明神阿尔诺斯的神花，后者则是魔神阿莱瑞的。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没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一千年过去了，你没准喜欢上别的花了也说不定。毕竟人的喜好会随着时间变化，这再正常不过了。” 　　她是真的在很认真的解释，然而说多错多。这些话本来没什么，可是联系上下更是不对劲。 　　尤利塞斯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头嗅了嗅蔷薇花的香气。 　　“你是在暗示我你现在不喜欢蔷薇了，更偏好太阳花或者是曼陀罗了是吗？” 　　“……” 　　苏瑜觉得很是莫名，明明前世还温柔体贴的尤利塞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杠。 　　她说一句，他能一下子怼十句还不带喘气。 　　于是苏瑜识趣地闭了嘴。 　　尤利塞斯也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只是他一想起苏瑜在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却没有来找他，待在了阿尔诺斯的神殿他便很是烦躁。 　　连带着说话也带了刺儿，没有以往时候那般玲珑圆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 　　最后还是尤利塞斯先开了口，他将蔷薇的花叶轻轻拿到了苏瑜的鼻翼之间。 　　那双红色的眸子和这蔷薇一样，昳丽又柔软。 　　“你之前说这花好看，和我一样好看。” 　　“那你现在还觉得我好看吗？” 　　“……你是想听我夸你吗？” 　　苏瑜掀了下眼皮看向眼前的男人，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每一处都被造物主偏爱至极。 　　“好看的。” 　　“比你之前那副皮囊还要好看，所以我刚才觉得现在这红蔷薇都要配不上你了。” 　　这个时候了她还解释刚才自己那话没别的意思，神情很是严肃。 　　“所以你别误会，我没有拿你和阿尔诺斯和阿莱瑞比较。” 　　尤利塞斯被她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一怔，而后弯着眉眼笑了。 　　“那你还喜欢红蔷薇吗？” 　　“挺喜欢的。”毕竟好看。 　　他低头，隔着蔷薇的花瓣轻轻吻了吻苏瑜的唇，不带任何欲望，虔诚至极。 　　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尤利塞斯便从她的唇上移开了，上面只残留了一点儿温热。 　　只是这么蜻蜓点水的一下，快得她还没分清柔软的是花瓣还是他的唇瓣。 　　她看着尤利塞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那火光摇曳着将他的眉眼点亮。 　　尤利塞斯一直注视着她，眼神灼热又直白，看得她很不自在。 　　在苏瑜快要躲开他的视线时候，他勾唇笑了笑，笑声低而轻。 　　“所以你看，哪怕过了一千年甚至是一万年，有些东西也是不会变的。” 　　“就像你喜欢蔷薇……” 　　“就像我喜欢你。” 第101章 　　原本想着也就三天的样子，也不算久，一千年都等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等到苏瑜猎魔第二天的时候，阿莱瑞就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从苏瑜离开学院之后便一直在苏瑜的寝室里待着，哪儿都不去。困了就躺苏瑜床上睡一会儿，醒了就赖在她被窝里嗅了嗅去。 　　然而这样的情况也只坚持了两天，在最后一天的时候阿莱瑞决定去森林找苏瑜。 　　欧文一大早准备在自己办公室备课，一推门便看到了黑发黑眸的神明正在自己柜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 　　“主人……” 　　“上次我就说了，你要找什么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好，我帮你找。” 　　上一次因为苏瑜要去森林猎魔，阿莱瑞知道了也是这么直接翻窗进了欧文的办公室。 　　准确来说是他办公室后面的暗阁，里面放了好些魔药和一些他收藏的孤本魔书。 　　阿莱瑞也没怎么看，直接把里面他觉得用得上的一股脑全部塞进了苏瑜的储物戒指里面。 　　阿莱瑞见欧文来了，干坏事被抓包了也没多在意。 　　他眨了眨眼睛，将欧文书架子里的一本魔书拿出来翻阅了几页。 　　欧文推了推眼镜，走过去低头一看[魔兽图鉴]。 　　“你找这个做什么？是又想去捉几只长得威风入眼的魔兽当坐骑了吗？” 　　阿莱瑞这人没什么其他乐趣，平日里就喜欢逮些魔兽当坐骑玩儿。不仅是看长得威风与否，也要足够耐打。 　　对，被他抓来的魔兽除了当坐骑之外，还得当沙包。无聊时候给他打着玩儿，解闷儿用。 　　想到这里欧文觉得有些头疼，刚伸手准备将阿莱瑞手中的书给拿过来，劝他最近最好消停一点儿的时候。 　　阿莱瑞找到了什么，翻开那一页拿到了欧文面前。 　　“这魔兽是不是就在王城南边那森林里？还是隔壁巨人族住的那片森林？” 　　他对圣罗大陆的地理位置没什么大的概念，只记得住自己的魔界还有阿尔诺斯的神殿位置。 　　前者是自己的家他自然记得，后者则是因为这是他经常去干架的地方，很是轻车熟路了。 　　至于其他地方便一概不知了。 　　欧文听了他的话顺着他指的那只魔兽看了过去，发现是一头神龙。 　　还是少有的金龙。 　　龙族是魔兽之中最为强悍的种族，神龙其中尤其以金龙最为难驯，其次则是银龙，最次便是黑龙。 　　金龙的属性和光明神阿尔诺斯相同，成年的甚至不用和神明签订契约便具备了神力。 　　是唯一一个自身便拥有神力的魔兽种族。 　　“这金龙因为属性和阿尔诺斯一样，所以千百年来居住的地方都和阿尔诺斯的神殿靠得极近。毕竟有着光明神的庇佑，它们能够成长得更为强悍。” 　　“不出意外的话，的确是在南边那片森林。” 　　而南边那片森林刚好是苏瑜猎魔的地方。 　　说完意识到这点的欧文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看向阿莱瑞。 　　“主人，你不会想给苏瑜猎头神龙吧？” 　　“恕我直言，我觉得不妥。苏瑜虽然身负神格，但是她的身躯只是凡胎肉体，承受不住这么强的使魔契约的。” 　　他说到这里瞧着阿莱瑞面色没什么变化，以为对方没听进去，又斟酌了语句再劝说了几句。 　　“你要是想给苏瑜找个使魔，我觉得找个白虎什么的就不错，品阶比神龙低了些，但是在魔兽里也算是上等的了。” 　　“不要。” 　　“不是最好的我送不出手，丢人。” 　　阿莱瑞皱了皱眉，见欧文还要继续说什么，又不愉地补充道。 　　“你放心吧，我到时候先把逮住它，把它的龙筋挑了。这样它再厉害也没多少魔力了，足够苏瑜驱使了。” 　　“……主人我不明白，你说要送最好的我能理解，可是你明明抓了最好的却要把它给弄残了再送。” 　　“没了龙筋的龙和残废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如挑一头完整的白虎送给她。” 　　“当然有区别了。白虎的品阶没龙族的高，就算是个残疾龙但是用来驱使个比一只老虎强。它虽然残了，可是也只是打不过其他金龙，要是对上其他龙族它对付起来也绰绰有余。” 　　阿莱瑞的逻辑一向很强，他不在意这头金龙挑了龙筋后是不是金龙里最强的，但是只要他在其他龙族里是最强的就足够了。 　　送给苏瑜也有排面。 　　欧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劝不了阿莱瑞。可是全大陆能够长到成年期的金龙少之又少，而阿莱瑞过去就要把龙给打残了送人。要是被其他高等魔导师知道肯定气的牙痒痒，扼腕长叹他暴殄天物。 　　其中也包括欧文。 　　“若你实在想要个排面的话，其实可以试着选择金龙的幼崽……” 　　“不成。它们光成年就要个五百多年，我哪有时间等它们长大？” 　　阿莱瑞说着将书合上，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好了不与你说了，今天过了猎魔就要结束了，我得趁着结界闭合之前把那头龙收拾了，拿给她当坐骑玩。” 　　欧文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阿莱瑞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要不是窗帘被风带起动了下。 　　他可能都觉察不了阿莱瑞是从哪里走的。 　　“无语子，全大陆就三头处于成年期的金龙，还逮头龙给人当坐骑。可把你豪横的。” 　　之前一直憋着没说，等到阿莱瑞一走欧文实在憋不出了，噼里啪啦吐槽了一堆。 　　“还是给一个没魔力的逮来当使魔，简直暴殄天物！” 　　此时苏瑜在森林里待着，刚睡醒了准备跟着尤利塞斯往龙族的巢穴过去。 　　根本不知道这时候阿莱瑞也正往这边过来了。 　　洛壬还一直昏迷着没醒，苏瑜不敢把他丢下，怕他没醒的时候被什么魔兽给当食物给吃了。 　　她便一直带着他来到了龙族巢穴不远处的一处隐蔽的灌木丛里，如果不是用魔力感知一般人很难发觉他的身影。 　　当然，这一路依旧是尤利塞斯当了苦力，黑着脸扛着洛壬往这边过来。 　　放他下来的时候像是丢什么垃圾似的，特别嫌弃。 　　“这片森林里只居住了一只成年金龙，也是神龙。一般龙族生了幼崽，都是雄性喂养，我们运气不错，这片森林里的那头金龙就是雄性。” 　　“所以幼崽也是跟着它的。” 　　苏瑜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不大能理解，她抬眸看向尤利塞斯。 　　“为什么只是雄性负责喂养幼崽，雌性呢？它却也干什么了？” 　　黑发红眸的神明沉默了一会儿，他眼眸闪了闪，缓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忙着繁衍。” 　　“龙族里没什么固定伴侣，母龙可以有多个伴侣，和一个伴侣产下了幼崽后她可以什么都不管，接着找合心意的伴侣交配。” 　　“虽然整个大陆成年金龙只有三头，但是其中母龙找寻新伴侣不一定是金龙，也可以是银龙，火龙……反正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可以和他们交配。” 　　这下子轮到苏瑜沉默了。 　　“……这金龙这么受欢迎？” 　　“当然，金龙，尤其是雌性金龙是整个龙族里实力最强大的，其他雄性为了得到和她的交。配权可以大打出手。她永远不会缺少伴侣，换伴侣跟换衣服似的。” 　　尤利塞斯看了一眼苏瑜，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下。 　　“你也不要想太多，魔兽就是这样，没什么羞耻三观，在它们看来这再正常不过了。” 　　“我感知到一共有三只幼崽，你想要雌性还是雄性？” 　　“雄性吧。”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闷闷解释了一句。 　　“我怕要是雌性跟了我，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龙。” 　　尤利塞斯听到这里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引着苏瑜径直往那头金龙的洞穴附近过去。 　　在屏蔽了气息之后，他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拨开面前的树叶好让苏瑜看清楚那边的情况。 　　和鬼藤木灵住的地方不一样，金龙住在悬崖边。上面有一个巨大的洞穴，像是一座小山似的，足够容纳它们的身躯。龙族一向喜欢高处和闪闪发光的东西。苏瑜留意到，在洞穴里面有好些五颜六色的魔石。 　　也没拿来吸收魔力，全然就这么堆放在里面做观赏。 　　因为魔石一丹被吸收了魔力便会变成废石，不再有光泽了。这么远就能看到洞口的魔石了，看来那龙存了好些。 　　顺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魔石往下看了下，苏瑜发现在洞穴里睡觉的只有那头成年的金龙。 　　那三只幼崽正在悬崖边坐在一棵树上摘果子吃，雄的那只更狂野，直接拽着一根树枝吊着荡来荡去。 　　那边可是悬崖，哪怕下面有瀑布，这么掉下去也很是危险。 　　关键是那几只幼崽虽然都有翅膀，但是都没有长好，连展开都还做不到。 　　要是掉下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苏瑜瞧着捏了一把汗，然而洞穴里当父亲的也就掀了下眼皮瞥了悬崖边一眼，同样的尤利塞斯也没多在意。 　　好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大约是苏瑜脸上的担忧太明显了，尤利塞斯这才开口解释道。 　　“你放心吧，龙族最是皮糙肉厚。哪怕是用神剑不蓄点神力都难以穿透他们的鳞片，就算从上面掉下去了也顶多擦破点皮，不会有什么事的。” 　　苏瑜他们所在的位置不是悬崖底，也不是龙族所在的那座山崖。 　　而是对面的山头位置。 　　他们不是来猎龙的，而是试着看看能不能得到幼崽青睐。 　　准确来说是让苏瑜和幼崽接触试试。然而这个时候双方隔了一座山头，有些距离。 　　“我们现在需要过去吗？龙族的脾气好像魔族一样都不大好，我贸然过去接触它的幼崽它应该会生气吧。” 　　苏瑜询问着一旁的男人，思索了一会儿后又接着说。 　　“可是要是一直不过去好像也不行。” 　　“我不介意白天过去，金龙和阿尔诺斯同一属性，白日时候阳光越盛它的力量越强。晚上时候可能会好些，它也不会那么暴躁。” 　　他说到这里后伸手很自然将苏瑜脸颊处掉落的头发别在了耳后，红色的眸子透着柔和的眸光。 　　“如果你不想等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那头金龙，虽然我力量没完全恢复，但是对付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费些气力。 　　“不了，你要是动手了这不就是猎魔了吗？说了来接触看看，还是友好些有诚意。不然它们父亲都被你打了怎么可能会再愿意接近我们。” 　　苏瑜抬眸看向悬崖处玩耍得起劲儿的三小只，身子奶金色的，眼睛竟然也是和阿尔诺斯一样的黄金瞳。 　　小翅膀还没它们她半支羽箭长，刚出生没多久，软软耷拉在背上连鳞片都没覆上。 　　“那一只荡着树枝玩儿的怎么和另外两只幼崽不大一样？它的额头鼓起来了一点，是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个包吗？” 　　那凸起长在额头中间位置，有点儿粉，好像真摔了肿了一般。 　　“那是头雄性幼崽，额头上的是它的角，不过还没长出来。也只有雄性头上才有角。” 　　雌性金龙的战斗力并不强，不过也远胜于其他龙族。 　　而雄性金龙是天生的战士，它们的魔力源泉便集中在了它们头上的那只角上。 　　苏瑜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洞穴里的那头成年金龙。 　　果不其然，和那幼崽额头凸起一样位置的地方，有一只独角兽一般的角。 　　“既然你不想和那头成年金龙有正面冲突，我们再回去等一会儿。等到晚上它睡着了我们再去看看幼崽。” 　　尤利塞斯柔声对苏瑜这么说着，轻轻牵着她的手往一旁休息的地方过去。 　　然而她刚准备回去的时候，悬崖边晃着树枝玩儿的小龙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停止了晃悠。 　　它的眼睛澄澈纯粹，清晰地映照着阳光耀眼，歪着小脑袋往苏瑜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苏瑜脚步一顿，感觉到了对方好像是看到她了。 　　她试着往左边走了一步，小龙崽也同样往左边看去，她又往右边走了一步，它的视线也同样跟着她的动作过来。 　　“它好像发现我们了。” 　　苏瑜压低声音对尤利塞斯这么说道。 　　“奇怪，我明明将气息隐藏了。它父亲都没觉察到，它是怎么发现的？” 　　尤利塞斯微微皱了皱眉顺着苏瑜的视线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头小龙直勾勾盯着苏瑜看，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 　　目不转睛的。 　　他顿了顿，发现它并没有发现自己。 　　只看着苏瑜。 　　“你站到我后面些。” 　　苏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还是照做了。 　　在她站到尤利塞斯将身影掩藏了之后，那只小奶龙便像是突然什么也感知不到了似的，慌忙四处看去，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尤利塞斯见了，微微侧身将苏瑜的身影显露出来。 　　刚才还到处找什么的小龙眼睛一亮，立刻又把视线往苏瑜身上黏过去了。 　　“它不是感知到了我们，而是看到了我们。” 　　说到这里尤利塞斯觉得这样说不准确，垂眸看向苏瑜，勾唇笑了笑。 　　“不，准确是看到了你。” 　　“阿瑜，你知道龙族最是喜欢什么吗？” 　　“闪闪发光的东西。” 　　苏瑜如实回答道，而后突然反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往那头小奶龙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它从苏瑜出现便一直盯着她看，眼睛亮的出奇，甚至连晃树枝都忘了晃着玩儿了。 　　尤利塞斯走到苏瑜身后，伸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 　　把她再往前面带了些，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觉察到了吧，它很喜欢你。” 　　“你在它眼里闪闪发光。” 第102章 　　等到苏瑜他们离开了之后，还在树枝上荡着晃悠的小奶龙也不和姐姐们一起玩了，直接“嗖”的一下子从树枝上跳到了上面去。 　　它身子小，腿脚都短，站着好一会儿才稳住，保持了平衡。 　　它倒腾着小短腿，晃晃悠悠往洞穴里走去。里头那头金龙正在闭着眼休憩着，听到小不点儿的脚步声后掀了下眼皮。 　　“咿呀咿呀！” 　　金龙金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跑过来抱着它腿的小家伙，小奶龙也不知道怎么了，比往日时候还要精神。 　　“干什么？要吃奶没有，你妈跟别的野龙跑了，老子没奶给你吃。你要是饿了去拿两块魔石咯嘣嚼了吃，没什么味道但是还是挺有营养的，补充魔力。” 　　它这么低声嘟囔了几句，懒洋洋地伸手从一旁扒拉了几块魔石丢给小奶龙。 　　“吃吧，吃了去跟你姐姐她们玩儿，别打扰老子睡觉。” 　　光是听语气就很不耐烦，神情也凶巴巴的。要是其他的幼崽肯定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小奶龙一点儿也不害怕，见金龙将魔石拨过来，对着它摇了摇头，告诉它自己不饿，不想要魔石。 　　它才刚出生，没学会龙语，也不会人族的语言。和金龙沟通起来一个比划一个乱猜，有时候金龙不耐烦的，直接背过身不搭理对方。 　　小奶龙也不气馁，挥舞着小手臂努力给它解释说明。 　　久而久之，金龙对于小奶龙要表达的大多意思也都明白了，交流起来也没什么太大障碍。 　　但是今天，它们父子之间好不容易跨越的交流障碍又一次出现了瓶颈。 　　“咿呀！咿呀呀！” 　　“咿呀咿呀个屁！老子听不懂！” 　　被小奶龙一直坚持不懈的哼哼唧唧叫着金龙也烦了，金龙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刚醒有些起床气。 　　这个时候小奶龙在它耳边这么聒噪个不停，它没忍住凶了小奶龙，龇牙咧嘴威胁它安静点儿。 　　小奶龙不是头一次被自己老爸凶了，平日就算了，它也不生气，等对方心情好点儿继续比划。 　　在三只幼崽里，就属它的脾气最好了，不像是个龙族。 　　就当金龙一位小奶龙今天也会像平日一样，自己凶一下就安静了，于是准备转身背过去继续睡觉的时候。 　　“啪”的一声，小奶龙直接一脚将它递给它的魔石给踢开了。 　　“哟呵，你这小崽子脾气见涨啊。” 　　金龙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家儿子，龙族脾气就这样，它老婆之前生气时候还把它的角给咬断了一截儿，过了一百多年才长回来。 　　只是它没想到之前还乖乖龙的幼崽，竟然也会对自己发脾气了。 　　“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都说了老子听不懂。妈的，都怪那婆娘没把你龙语教了就出去快活了，害得老子天天跟你这里猜来猜去，烦死了。” 　　龙族里有语言天赋的一般是雌性，它们生来便能够通晓语言，因此雄性的龙语人语都是雌性教授的。 　　说是教授其实更像是一种天赋传承，雌性一般会将自己的魔力渡到雄性的角里，这样它们便不用费力学习就能听懂和说各种语言了。 　　这是雄性办不到的。 　　然而小奶龙运气不大好，摊上了一个爱浪的妈。它妈刚生完崽便快快活活的出去找隔壁的银龙了。 　　银龙虽然不是龙族里最强的，但是却是长得最好看的，它妈要不是之前在生崽，可能早就跑去找它情龙去了。 　　小奶龙其实也听不懂它老爸在说什么，可它情绪感知很敏锐，知道对方又不耐烦了。 　　它的大尾巴重重拍打在地上，也跟着不耐烦了。 　　“咿呀咿呀！” 　　它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它老爸往洞穴外面去，金龙皱了皱眉，见它这么固执也不情不愿起身跟着出去了。 　　“什么事非要出去说，是要逮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要给我看？” 　　等到金龙出去了，发现四周什么都没有，但是小奶龙还是用小爪子指着对面山头位置。 　　“什么玩意儿？你想去对面玩儿？这几天不行，那边人族魔导师在猎魔，你过去人就把你给捉了当童工。” 　　金龙这么说着用爪子拍了一把小奶龙的背，也没多少力气，但是就是这么一爪子把龙拍的老远。 　　险些给一个踉跄给摔倒了。 　　小奶龙捏着小拳头，龇着几颗小奶牙，学着之前金龙凶的样子朝着它哈气威胁。 　　“小奶龙子，牙都没长齐呢还学老子哈气。要么跟你姐妹儿继续玩儿去，要么快滚回去，别搁这里晃悠。” 　　“咿呀咿呀咿呀！” 　　“咿呀咿呀个屁，老子还咿呀咿呀哟呢。” 　　两父子交涉无果，最后金龙烦了燥了，直接低头咬着小奶龙后颈肉将龙给强制丢进了洞穴里。 　　金龙不知道小奶龙是想让它带自己飞过去找苏瑜，它怕这小崽子又扰它清梦，于是不仅丢进洞穴里了，还给用爪子压着不让它动弹分毫。 　　魔兽的作息和血族和魔族一样，白天睡觉，晚上出没猎食。 　　同样的，龙族也不例外。 　　白日里金龙睡得还算香甜，到了晚上准时醒了伸个懒腰还准备再眯一会儿的时候，外面一股巨大的魔力波动生生把它给震慑得心下一惊。 　　那人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分毫，一过来小奶龙也觉察到了。 　　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说要给苏瑜猎条龙，搞点排面的阿莱瑞。 　　因为尤利塞斯为了不让金龙发现他们而早之前便隐藏了气息，又加上这里满是龙族和其他各种魔兽的气息混杂着。 　　阿莱瑞一时半会儿并没有觉察到隔壁山头苏瑜他们的存在。 　　金龙活了千来年了，大路上有名的几个神祇它都见过。 　　包括眼前这位黑发黑眸的魔神。 　　“阿莱瑞，你之前不是说看不起我，不稀罕老子做你魔兽吗？现在来干什么？后悔了？呵，你后悔了老子还不答应呢。” 　　五百多年前，也就是金龙刚成年的时候阿莱瑞便来森林找过它。 　　阿莱瑞素来喜欢收集些坐骑和魔兽，其中最喜欢的魔兽便是龙族。 　　当时大陆上成年的金龙就它一只，阿莱瑞知道了顺着气息来了森林找到了。 　　当时它所在的森林并不是这里，而是靠北――精灵王所在的那片森林。 　　阿莱瑞在没见到金龙之前其实原本真的是打算将它逮走做自己的新坐骑的，但是因为它身上属性和阿尔诺斯相同，他不爽了。 　　龙族一向崇尚强者，金龙当时见是阿莱瑞来找它，心里还挺高兴的。 　　结果不想阿莱瑞用神力一感知到了它的属性后，直接皱眉，嫌弃的来了一句“臭死了。” 　　金龙怒极，张牙舞爪就缠着他打了一架，最后也为了自己的冲动付出了惨痛代价。 　　龙牙和龙鳞都给拔了个精光，最近一百年里才长出来的。 　　雌性金龙最是好色，挑选伴侣只找好看的龙，它没牙没鳞片，自然没什么龙看得上它。 　　这才生生多等了四五百年，等到了鳞片什么的长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它都一千多岁的老龙了，如今才老来得子。 　　一想到这里，金龙就更不爽了，甩着尾巴啪啪啪打在草叶上。 　　“滚滚滚，这次老子就算骨头全被你打碎了我也不会同意和你缔结契约的。” 　　“原来是你这只臭龙。” 　　阿莱瑞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认出了金龙来。他虽然不喜欢金龙，因为它们和阿尔诺斯一样都是光属性，和他的暗属性相克。 　　不过不可否认，这种属性和苏瑜最为合适，不然他也不会挑了它。 　　“你想多了，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缔结契约的。我是来挑你的龙筋的。”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五百年前那件事我认，的确是我先动了手先撩者贱，你把老子鳞片和龙牙给拔了算我活该！这次我招你惹你了吗？我因为你一千多岁才老来得子，我都没说你什么，你他妈倒先上来说要挑我龙筋！”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他歪了歪头。 　　“那砍了龙角如何？” 　　“……滚犊子！” 　　这一次阿莱瑞有些不耐烦了，这才皱了皱眉，面露不耐。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只是来通知你。” 　　“你要龙角还是龙筋？” 　　话音刚落，巨山一般沉重的威压一下子压在了金龙的身上，连带着它脚下也压出了巨大的凹陷。 　　这个时候金龙才意识到，阿莱瑞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打算要自己的龙角龙筋。 　　“你这疯子，亏老子之前还想和你缔结契约呢！我真是瞎了眼！” 　　金龙“唰”的一下展开了身后的翅膀，上面没有羽毛只有鳞片，头上的角也凝着魔力，全然进入了战斗状态。 　　“来啊！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咿，咿呀……咿呀……” 　　一魔一龙的威压太重，将一旁的小奶龙压得喘不过气来。 　　它身子本就是奶金色的，不是纯粹的金色，这么压迫着身上显露出浅淡的粉。 　　小爪子扒拉着，努力倒腾着腿脚站起来却这也没办法成功。 　　“差点儿忘了你这崽子。” 　　金龙听到声响低头一嘴将小奶龙叼了起来，怕它一会儿被他们的魔力给波及到，用力往对面山头一扔。 　　“走你！” 　　“咿呀咿呀呀呀呀――” 　　另外两只小奶龙没跟在金龙身边，它们白天精力旺盛，晚上更是如此。 　　早就跑去玩儿了，这才避开了阿莱瑞。 　　对面的苏瑜和尤利塞斯在阿莱瑞来的瞬间便觉察到了，那强悍的魔力毫不掩饰地往外放，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这疯子怎么来了？” 　　尤利塞斯皱了皱眉，低声询问了苏瑜一句。 　　“是不是因为觉察到你的气息了？” 　　“……不清楚。” 　　尽管苏瑜嘴上说着不清楚，但是心里却已经觉得对方十有八九是来找她的。 　　尤利塞斯不知道阿莱瑞和苏瑜什么关系，他刚才之所以下意识询问苏瑜只是因为阿莱瑞和阿尔诺斯恶交。 　　苏瑜又是阿尔诺斯的半身，前段时间阿莱瑞刚在神殿受了伤，没准是把苏瑜的气息认成阿尔诺斯，于是特意来挑事了。 　　他虽然遮掩了气息，可他现在还不是全盛状态，被阿莱瑞觉察到了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尤利塞斯脸色微沉。 　　“一会儿他要是过来了，你带着他离开，我拖住那疯子。” 　　苏瑜顿了顿，刚想要给尤利塞斯解释什么，那边山头的阿莱瑞迟迟没有过来。反倒是地面轰隆震动起来，两股魔力相撞着，近乎将那千丈瀑布给生生截断了。 　　尤利塞斯一愣，感知到了另一股是金龙的魔力波动后。 　　“……他好像是来捉那金龙的。” 　　“我想起来了，这疯子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抓魔兽当坐骑，今天估计也是。” 　　听到这里苏瑜心下松了口气，倒不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就是怕阿莱瑞和尤利塞斯对上还好，她可以说是兄长。 　　要是和洛壬对上，一个疯批和一个疯子……画面太血腥不敢想。 　　在苏瑜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外面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 　　尤利塞斯率先觉察到了，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苏瑜的前面。 　　“咿呀咿呀！” 　　过来的不是什么危险的魔兽，而是白日在悬崖边和她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许久的小奶龙。 　　小奶龙被金龙狠狠甩了过来，尤利塞斯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想要伸手把它给拍掉。 　　不想小奶龙眼睛一亮，一下子便瞧见了尤利塞斯身后的苏瑜。 　　它小腿在半空倒腾着，咿咿呀呀奋力避开了尤利塞斯的手。 　　然后扭动着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踩在了尤利塞斯的肩膀。 　　还没等尤利塞斯反应过来，小奶龙便露出乳牙，张开小短手精准地落在了身后苏瑜的怀里。 　　“咿咿呀呀，咿呀～” 　　苏瑜这么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给弄得一怔，低头看着小奶龙在她怀里努力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 　　“呀呀，咿呀呀～” 　　声音很奶很软，可惜苏瑜听不懂。 　　“这幼崽好像还不会说话。”尤利塞斯走过来拎着它的后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下。 　　“巧了，是今天在悬崖边荡秋千的那只。” 　　“可能是它父亲把它扔过来避难的，毕竟阿莱瑞这个疯子动起手来可不会管什么幼崽。” 　　“咿呀！咿呀咿呀！” 　　“哟，还对我哈气？脾气不小。” 　　尤利塞斯说着将小奶龙重新放回了苏瑜的怀里，果不其然，它瞬间就安静了好些。 　　这么舒舒服服在苏瑜怀里享受了一会儿，小奶龙这才想起了自己可怜的老父亲。 　　它伸出小爪子轻轻拽了下苏瑜的头发，另一只爪子往对面山头指了指。 　　“咿呀咿呀！” 　　“你想我们去帮你父亲？” 　　见小奶龙点了点头，眼睛一脸期待地盯着她。 　　阿莱瑞只是来找坐骑的，又不是来屠龙的。 　　苏瑜想了想，低头伸手摸了摸小奶龙的脑袋，斟酌着语言想要回答小奶龙的时候。 　　一旁的尤利塞斯瞧见了它这般卖萌啥叫的模样，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冷声抢先给了它答复。 　　“不去。” 　　小奶龙听不懂话，却读的懂语气情绪。听到尤利塞斯这话后，它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努力伸出爪子重重往尤利塞斯身上“啪”的一声拍去。 　　这么打了后，也不管尤利塞斯沉了脸色，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苏瑜看。 　　又一次带上了恳求。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这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半晌。 　　努力压下了心里的罪恶感，语气诚恳地开了口。 　　“抱歉，救不了，打不过。” 　　好像还不够，苏瑜思索了下，又补充了两个字。 　　“节哀。” 第103章 　　小奶龙见苏瑜的确没办法，也没无理取闹，耷拉着脑袋在苏瑜怀里闷闷的不出声，也不咿咿呀呀了。 　　它低沉了一会儿，最后倒腾着小短腿打算从苏瑜的怀里爬出来。 　　“你想过去那边找你父亲？” 　　苏瑜觉察到了小家伙的意图后不自觉皱了皱眉。 　　“可是你去了也没用，你救不了你父亲，更打不过阿莱瑞。” 　　“而且……” 　　说着苏瑜垂眸看了一眼它背后还没长开的小翅膀，而后叹了口气。 　　“而且你也飞不过去，因为这里已经是另一座山头了。” 　　“咿呀咿呀……” 　　它从苏瑜的视线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没办法飞过去，它垂头丧气地甩着尾巴，声音也没之前那么精神了。 　　尤利塞斯瞧见了抱着手臂看了小奶龙一眼。 　　“你父亲死不了，阿莱瑞虽然疯但是他也不会大老远过来，就为了屠一头和他没有任何仇怨的魔兽。他只是看上你父亲了，想要和他缔结契约，收了做坐骑。” 　　知道小奶龙听不懂自己的话，尤利塞斯凝了魔力，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 　　它刚想要躲开，然而感觉到魔力灌进去了之后，它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尤利塞斯刚才说了什么。 　　“咿呀呀？” 　　“所以叫你最好在这里待着，你父亲被阿莱瑞带走了之后你就跟着她，这样你好歹能混口饭吃，听明白了吗？” 　　“咿呀咿呀！” 　　“对哦，你还有两个姐姐。那我就勉为其难把她们带到我那里养着吧，等她们长大了就放他们回森林。” 　　“咿呀咿呀咿呀呀！” 　　看着小奶龙眼睛一亮，高兴地朝着尤利塞斯咧了咧嘴，笑得又憨又奶。 　　他勾唇笑了笑，眉眼带了点儿温度。 　　“不客气，我一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你们在说什么？” 　　苏瑜已经尽量跟着去用心体会他们的对话了，然而在她耳朵里依旧是“咿呀咿呀”的声音，根本不能像尤利塞斯那样听懂对方在表达什么。 　　“你试着把神力渡进他的龙角，这样它就能听懂你的话，你也能听懂它的了。” 　　苏瑜听后有些疑惑，因为刚才尤利塞斯渡神力的时候并没有碰触到小奶龙的角。 　　在她刚准备问一句的时候，尤利塞斯牵着她的手先一步动了。 　　他把苏瑜的手指轻轻放在了小龙的凸起的额头，它被这么碰触了下身子一颤，眼睛一下子湿漉漉了起来。 　　却还是奶声咿咿呀呀着，努力没有避开。 　　“好了，契约达成了。” 　　“和我猜的没错，它的确很喜欢你。” 　　黑发红眸的神明弯着眉眼低头朝着苏瑜笑了笑，语气温柔又柔软。 　　“恭喜，现在它是你的龙了。” 　　苏瑜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碰了一下角，将神力渡进去了这契约就成了。 　　大约是看出了苏瑜的疑惑，尤利塞斯开口解释道。 　　“龙族的角是魔力的源泉，也是他们最重要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碰触的，哪怕是父母。它能够让你碰触没有攻击你，说明它是认可你的。” 　　“你再把神力渡进去，在它的魔力里烙上神印，这样契约便达成了。” 　　苏瑜顿了顿，低头看向因为刚才被自己碰了龙角还有些害羞，眼眸带着水汽的小奶龙。 　　听是听明白了。 　　可是她总觉得有一种拐卖幼崽的错觉，尤其是对上它澄澈的眼眸的时候。 　　那种全身心的信任让苏瑜很是心虚。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这契约要缔结成功得双方都同意。你情我愿，再合适不过了。” 　　尤利塞斯见着苏瑜还有些恍惚的样子，觉得她这样少有的呆愣，也很是可爱。 　　他低头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面颊，在她回神看向他的时候，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现在这契约也缔结了，要不要离开一下？我怕一会儿阿莱瑞过来，他要是一来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时候他力量又没恢复，神魂又不稳。尤利塞斯倒是不怕阿莱瑞，只是担心保护不好苏瑜而已。 　　他担心的是阿莱瑞把苏瑜错认为了阿尔诺斯什么人而大打出手。因为不光只是阿尔诺斯，越是阿尔诺斯亲近的人，他越反感。 　　很是恨屋及乌了。 　　而苏瑜听到这里下意识担心的是一旁昏迷不醒的洛壬，还有眼前的尤利塞斯。 　　感觉除了她，阿莱瑞无论碰到两个中哪一个都能打得一发不可收拾。 　　尤利塞斯说的没错，的确得避一避。 　　“成，我们趁着阿莱瑞还没有发现的时候赶紧离开吧。”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奶龙抱起来，尤利塞斯也上前，不耐的将金发碧眼的精灵扛在了肩膀上。 　　“咿呀咿呀。” 　　这一下苏瑜总算听懂了它说什么了，她垂眸看着还伸长脖子往山对面看的小奶龙，抬起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放心吧，之后我会找机会带你见你父亲的。” 　　小奶龙听到她这话后这才没有乱动，它伸出小短手，小心翼翼收起了已经有些尖锐的爪子，将她的脖子抱住。 　　苏瑜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家伙就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下她的脸。 　　这是龙族之间表达亲昵的方式，将自己的气息留在喜欢的人身上。 　　“好痒。” 　　苏瑜倒是不在意，甚至笑着不轻不重捏了捏它的尾巴尖。 　　小奶龙被捏了尾巴，身子一僵，像是被吓到了一下缩着脖子不敢乱动了。 　　显然，尾巴也是龙族不能随便摸的地方。 　　“看来你很喜欢它。” 　　“喜欢，它太乖了，还很可爱。” 　　比起那只天天打架，总是炸毛的傲娇大黑猫要省心太多了。 　　这幼崽明明是尤利塞斯建议苏瑜缔结契约收来做使魔的，可是如今见她这么温柔对待那只小奶龙，他反而有些吃味了。 　　不过他是个一千多岁的大人了，自然没那厚脸皮和一个幼崽计较。 　　不过他心里还是酸溜溜的，瞧着苏瑜甚至将手指放进它嘴里摸着它的牙齿玩儿。 　　尤利塞斯忍不住了。 　　“你别摸了。”“……我是说龙的牙齿一向尖锐，虽然它还是幼崽可是还是很容易伤到你的。” 　　苏瑜笑着没多在意尤利塞斯的话，她连眼皮都没掀，低头就盯着小奶龙乳牙和粉嫩的小舌头看。 　　“不会的，我摸它它都不敢乱动，而且我也没用什么力。” 　　“我就是觉得它的牙齿尖尖的，挺可爱的。” 　　“……尖尖的就可爱？” 　　尤利塞斯喉结一滚，听到苏瑜笑着说了这话后眸色暗了暗。 　　他顿了顿，这么沉声莫名问了一句。 　　苏瑜正低着头和小奶龙玩儿，并没有注意到尤利塞斯神情变化。 　　她也没多想，盯着小奶龙尖尖白白的牙齿下意识点了点头。 　　“嗯，可爱。” 　　她话音刚落，一片阴影遮掩住了朦胧月色――从她头顶处落下。 　　苏瑜长长的睫羽颤了颤，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看去，一缕头发微凉，滑落在了她的眉眼。 　　等到她拨开去看的时候，尤利塞斯的脸近在咫尺。 　　他薄唇微启，这么近的距离苏瑜清晰地看到了他殷红的舌尖，还有那只有血族才会有的，用来进食的尖锐牙齿。 　　“要摸摸看吗？” 　　“如果你喜欢尖锐的牙齿的话，我觉得我比牙都没长齐的幼崽有魅力多了。” 　　苏瑜没想到对方突然靠近就为了让她摸摸牙齿。 　　她有些懵，一时之间不知道对方是孩子气还是认真的了。 　　“好了，别闹了。” 　　苏瑜并没有直说，但是这意思是显而易见的拒绝了。 　　她拒绝去碰触尤利塞斯的牙齿。 　　尤利塞斯眼眸闪了闪，并没有起身与苏瑜拉开距离。他垂眸盯着苏瑜柔软的唇瓣看了一会儿，眼眸瑰丽又晦暗。 　　他将洛壬放下，上前一步走过去，抬起双手捧着苏瑜的脸。 　　而后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乱动。 　　“嫌弃我？嗯？” 　　苏瑜见他似乎有点儿生气了，想着可能是因为觉着自己摸了小奶龙的牙齿，明明是一样的尖牙却嫌弃他的。 　　尽管这个生气理由让她哭笑不得，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下。 　　“我这刚摸了它的牙，手上还沾着口水呢，怎么能再摸你啊。你不要想多了。” 　　尤利塞斯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也没说什么，像是接受了苏瑜这个解释。 　　他注视着苏瑜，不知道看了多久，在苏瑜开口想要他松手的时候。 　　尤利塞斯突然笑了，勾唇压低了声音说到道。 　　“不能用手摸的话，你可以换种方式碰触。” 　　“什么方式……？！” 　　不等苏瑜说完，尤利塞斯便低头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不仅如此，还故意用牙齿轻咬了下她，气息甘冽，带着蔷薇花叶的香甜。 　　[用嘴。] 第104章 　　森林里的夜幕要比外面更加晦暗，上面月亮虽然皎洁依稀，然而却被葱茏茂密的树木给遮掩了好些。 　　四周一片静谧，除了风声飒飒，便是暗处一些魔兽喑哑的低吼。 　　听着让人寒毛竖起，很是骇人。 　　尤利塞斯的唇有些冷，和这风拂面时候差不多，也很柔软。 　　在对方从自己唇上离开之后，苏瑜的眼眸闪了闪，心下情绪有些微妙。 　　说实话，尤利塞斯喜欢自己这件事她在千年前就知道了。毕竟她在临死之前是真真切切听到了对方的告白。 　　而那条线也的确是达成了he。 　　洛壬或者是阿莱瑞倒是还好，哪怕想起了以前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照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到了尤利塞斯这里突然一下子亲情变质，苏瑜还是不大习惯的。 　　因为前世线的存在，说实在的，穿到这个世界里与其说是攻略，倒不如说满级大佬来了新手村。 　　他们对苏瑜的好感是在前年之前就有的，苏瑜这一次最难的并不是攻略，大约是如何在这众多线里走出一个he。 　　这样说可能不大清楚，举个例子，大约是你手中有桃子，梨子，苹果，选择很多。 　　最后却只能选一个。 　　不过选水果这种还是太简单了些，不会有太多的局限，全然是凭借主观意识。 　　苏瑜在这个世界里也同样面临着选择，主线四个，还有各种支线，选择其中一个其他的也会受到波及。 　　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从最开始时候苏瑜就没有轻举妄动过，就像林夏所说，前世线是打的单线，其他线互不影响。 　　这一次是多线一起，要打成全员he，难度实在太大了。 　　全员he倒不是说苏瑜每一个都接受，退一万步来说她真的这么做了，可能会引起角色黑化，be的可能性更大，更无法通关。 　　苏瑜不是傻子，不会干这种没品又危险的事情。 　　在别人看来可能无解的难题，其实在苏瑜眼里很简单。 　　她打过好几条前世线，并不是每一条都是圆满结局，比如尤利塞斯那一条，明显是一个be收尾。 　　然而系统判定的却是he。 　　这说明最后在一起与否并不是唯一判定he的标准，在这个游戏里，可能he的意思有多种。 　　尤利塞斯的情况是一种，而角色如果主动放弃也是一种he。 　　听着复杂，其实却也简单。 　　也就是说现在最困难的不是选择一个达成he，而是选择了的同时还不能让其他角色偏执黑化，只有他们心甘情愿祝福和主动放下了。 　　――这才可能是个完美的题解。 　　也就是全员he。 　　就像是柏西因为自己是阿尔诺斯的神眷，他即使喜欢苏瑜也不会因为爱情而背弃自己的神主。 　　于是他选择放下，没有堕落，也没有任何偏执。 　　关于这件事情，苏瑜早在之前就理清楚了。只是想清楚，和知道怎么做了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看似有了解题思路，可这可能比登天还难。 　　阿尔诺斯和阿莱瑞上千年的死对头了，他们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是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伴侣让出去的，哪怕她有了选择。 　　尤利塞斯可能会退一步，然而这不代表他之后不会因为爱而不得而黑化。 　　洛壬就更不用说了，他身体里修斯那部分意识就是个疯批，要是被拒绝了他为了和她在一起，最后把自己和苏瑜一起杀了也说不定。 　　人鱼生性本就残暴，天使最是容易堕落……其他的支线也不好说，变数太多了。 　　想到这里苏瑜觉得有些头疼，抿着唇垂眸避开了尤利塞斯灼热的视线。 　　这一动作并不隐晦，全然落到了尤利塞斯的眼底。 　　黑发红眸的神明脸上原本笑意温柔，瞧见了苏瑜稍微疏离的反应，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唇角的弧度也收敛了。 　　“……你讨厌我碰你？” 　　苏瑜抱着手里的小奶龙，斟酌了下语句，这才开口回答。 　　“不大习惯。” 　　对面的人没有再说话了，他就这么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苏瑜好一会儿，最后低头伸手将被放在一旁的洛壬带上，重新扛在了肩上。 　　这一次动作还算温和，没有那么粗暴了。 　　“抱歉，你要是不喜欢我之后会努力克制的。” 　　半晌，在苏瑜以为对方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这么沉声开了口。 　　月光清浅，落在尤利塞斯的面容之上，显得清冷又淡然。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这话并不是尤利塞斯自作多情，在千年前苏瑜的确是被对方反攻略的。 　　而且在临死之前她只唤了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胜负欲作祟还是不甘心居多，在最后剧情要走完的时候也是苏瑜主动问了对方。 　　[你喜欢我吗？] 　　她当时以为这条线可能得be了，在屏幕里自己没有意识“死”了之后。 　　黑发红眸的男人的眼泪滴落在了她的眉眼，只见他颤抖着手，最后缓缓低头将唇印在了她的唇瓣。 　　[我爱你。] 　　尤利塞斯是这样回答的。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以少女为中心。 　　一大片殷红绮丽的红蔷薇骤然怒放开来，一切也随着这片花海落下了帷幕。 　　也正是因为他这句答复，这条线才起死回生，从最后的be变成了he。 　　尤利塞斯之所以会亲吻她，会不再顾及以往兄长的身份这般碰触亲近她。 　　只是因为他以为苏瑜还是喜欢他的。 　　这么一想苏瑜沉默了，很是心虚的低着头继续走路没有回复对方一字半句。 　　她当时也没想到打个游戏还能穿进来，不然她宁愿be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尴尬得能用脚扣出三室一厅出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种渣女既视感太强了，她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了。 　　小奶龙虽然听得懂他们的话了，可是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它觉察到气氛突然沉默凝重了起来，又瞧着苏瑜抿着唇不说话，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咿呀呀～” 　　小奶龙的小脑袋在苏瑜的怀里动了一下，在引起对方的注意后咧着嘴笑眯眯地伸出小爪子抱住她的脖子。 　　像是爬树一样爬上去坐在她的肩膀，然后将脸凑过去蹭了蹭又舔了舔，像是龙妈妈安抚幼崽一样。 　　“咿呀咿呀咿呀呀～” 　　“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生气……” 　　苏瑜叹了口气，眼眸柔和，伸手轻轻捏了捏它的小爪子，又顺带着没忍住摸了摸它柔软的还没有长出什么鳞片的小肚皮。 　　小奶龙有些怕痒，扭动着身子却也没有避开她的碰触。 　　这么玩了一会儿，苏瑜这才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我们都已经缔结契约了，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给你取名字。” 　　这里如果只有苏瑜和小奶龙的话，她倒是直接想一下就给取了。 　　然而尤利塞斯还在，要是连询问都没有就擅自做决定了实在有些失礼了。 　　苏瑜顿了顿，抬眸看了旁边人一眼。他这一次没有再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 　　只注视着前方，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够清晰看到他优美流畅的下颌线条，和俊美的侧脸。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关于名字。” 　　尤利塞斯睫羽微颤，掀了下眼皮，克制着情绪垂眸看了过去。 　　“它和你缔结了契约，如今是你的使魔。它取什么名字你自己做决定便是，不用问我。”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语气都这么冷淡，一丝暖玉都没有。 　　“咿呀咿呀！” 　　小奶龙见尤利塞斯对苏瑜态度这么差，立刻生气了，龇牙对着他不住地哈气。 　　尤利塞斯顿了顿，看着苏瑜低头不说话，以为自己语气重了她被吓到了。 　　他薄唇微抿，最终心下还是有些不忍。 　　“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取，只是和你缔结了契约的魔兽，你们两者的魔力成了一脉。” 　　“……我算是不相干的人，不能随意帮你给它取名。” 　　苏瑜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只是取个名字怎么还扯到相不相干了。 　　她微皱了皱眉，疑惑地抬眸看了尤利塞斯一眼。 　　“这和魔力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你不能取？” 　　尤利塞斯深深看了苏瑜一眼，发现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心下不知是气得还是恼的，一时之间被噎住了。 　　“因为你们魔力一脉，所以它现在算是你儿子了。你确定要找我一个不相干的人给你儿子取名字？” 　　言下之意，小奶龙的名字只有父母能取。而尤利塞斯……并不是小奶龙的父亲。 　　苏瑜想着只是起个名字而已，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意思来。 　　她看着尤利塞斯沉着脸，前面刚被自己气了一遭，如今自己又不小心撞了对方的木仓口上。 　　他应该更生气了。 　　苏瑜也没再继续说让他帮忙想想起什么名字了，她将小家伙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小奶龙也乖顺，眨了眨眼睛也任由着苏瑜观察自己，同样它也歪着头专注地盯着她看。 　　“身体是奶金色的，眼睛也是金色的，连爪子也是，像个金元宝似的……”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最后捏着它的小爪子想了一会儿，然后眼睛一亮。 　　“金宝怎么样？小金宝？” 　　“咿呀咿呀～咿呀呀～” 　　小奶龙听明白了这是它的名字，在苏瑜唤出自己名字的同时，它感到周身暖洋洋的。 　　是名字带着魔法效力一并入了它的身体。 　　神明赐名，是具有神力的。 　　如果是真心喜欢你，那赐予你的名字便是如沐春风般温暖。 　　如果是厌恶，那赐予的名字便成了诅咒，生生世世桎梏于你。 　　金宝觉得很舒服，像是露出肚皮晒太阳一样，忍不住蹬着腿咯吱咯吱的在苏瑜的怀里笑了出声。 　　“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名字？” 　　尤利塞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沉郁的，然而对上苏瑜的眼眸澄澈，他还是忍不住勾唇浅淡笑了下。 　　而后意识到自己还在生气，又抿着薄唇将唇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还行吧，挺配它的。” 　　山那头的魔力波动还很强，苏瑜他们走到森林边缘位置，确定了这个距离还算贺寿后才停下来休息。 　　尤利塞斯将洛壬放下，靠着树休憩着。 　　苏瑜抱着金宝也坐在一旁的草叶上，她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块魔石掰成了两半来投喂它。 　　金宝手脚并用抱着魔石啃得嘎嘣嘎嘣响，一时之间周围安静得厉害，只能听到它吃东西的声音。 　　苏瑜刚想要说什么，抬眸看见一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呼吸也清浅绵长。 　　她一愣，感知到尤利塞斯身上的魔力微弱，神魂也有些紊乱。 　　尤利塞斯身上的伤本就没有愈合，再加上他嘴刁，这段时间除了被骷髅管家昏迷时候硬生生灌了一些阿莱瑞的血之外再没有进食过其他东西了。 　　而在之前他又和厄尔丽诺交了手，尽管厄尔丽诺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还是耗损了好一部分魔力。 　　他现在和在夜殿时候一样，为了避免长眠，选择靠休息来节省魔力恢复体力。 　　因为之前成为恶魔时候经常被驱魔人追杀，所以尤利塞斯平日里哪怕睡觉也不可能这般毫无防备就睡去。 　　就算是睡着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刻醒来，睡得很浅。 　　他只信任苏瑜，也只有在苏瑜身旁才睡得这般沉。 　　苏瑜看着他的睡颜，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他面颊的一缕头发别在了耳后。 　　现在除了苏瑜和金宝，洛壬和尤利塞斯都睡着了。 　　她倒是不怎么困，怀里的小不点儿本就是魔兽，夜晚它更是精神抖擞。 　　“咿呀咿呀”叫着，抱着苏瑜的手指玩儿。 　　苏瑜捡了些树枝将火生起，抱着金宝取着暖。静静等待着黎明到来之时，结界打开，他们便可以出去了。 　　和苏瑜这边岁月静好不同，阿莱瑞这边显然要棘手好些。 　　金龙怎么说也是全大陆魔兽之中最强大的种族，再加上又是千年的龙了，战斗经验丰富。哪怕打不过阿莱瑞，也和他纠缠了许久。 　　阿莱瑞也发现了，这头龙知道打不过自己打算和自己搞持久战。 　　挨到黎明结界打开的时候，到时候神殿那边也会觉察到动静，它没准可以逃过一劫。 　　“我以为你们龙族都头脑简单，蠢笨如猪。” 　　“滚犊子！你这是夸龙还是损龙！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你再这么毒舌下去，就算你这张脸长得还成，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要讨到媳妇儿！” 　　阿莱瑞听到这话后一顿，竟然真的听进去了。他皱了皱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你长得也丑，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你不也找到配偶还生了三个幼崽吗？” 　　“……打架就打架，你干什么龙身攻击？”“再说了老子可不丑！老子在龙族里可是龙中龙！！” 　　金龙被气到了，怒吼着朝着阿莱瑞喷了一口火。阿莱瑞侧身躲开，倒是后面一片树木被烧了个精光。 　　黑发黑眸的神明面无表情地盯着气着胡乱喷火的金龙看了一会儿，又用神力扫了下四周。 　　“还说大话，要是你真长那么好看，我怎么没在这片森林里感知到那头母龙？它是不是不要你跟别的龙跑了？” 　　“你放屁！你女人才跟野男人跑了！那是爷不要她了！我和她勉为其难好上就是为了生崽，她生完自然得滚蛋！” 　　金龙怒吼了一声，甩着巨大的龙尾朝着阿莱瑞的身上拍去。 　　阿莱瑞原本准备躲开，在收回神力的时候不知感知到了什么身子一僵，没了动作。 　　“轰隆”一声，金龙感觉到了什么一愣，看着被自己拍的老远，凹陷在树干之中的阿莱瑞。 　　它惊了，它没想过自己能命中。 　　这速度虽然很快了，但是依照阿莱瑞的实力完全能够躲开，甚至再给它脑门砍一剑。 　　“你，你为什么不躲开？你他妈是不是想碰瓷老子？我可什么都没干，你……” 　　阿莱瑞好像感知不到疼痛，那双黑色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转成了瑰丽的殷红。 　　他指尖微动，凝了魔剑出来。 　　阿莱瑞将手中的魔剑插在柔软草叶之上，慢慢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俊美的脸沉得厉害。 　　“你说得对。” 　　“她跟人跑了。” 　　阿莱瑞薄唇微抿，不仅是脸黑得厉害，连声音也又冷又沉。 　　金龙感觉到周围的魔力威压要比之前还要强烈，它身子一抖，这才惊觉对方刚才完全没出全力，只是在逗它玩儿。 　　他也不顾身上的草叶，身后一双黑色的羽翼“唰”的一下展开，在月色之中显得晦暗诡谲。 　　“我要把她找回来。” 第105章 　　苏瑜本来还没有什么睡意，然而烤着烤着火，身子也暖了，就开始昏昏欲睡了起来。 　　金宝本就是魔兽，夜里是他们活动的事情。其次金宝的属性是光，火光越亮它也越精神。 　　它咿咿呀呀伸出小爪子去玩着火堆里的火焰，它不怕火，长大了些之后更是能够像它父亲那样喷出火焰来。 　　因此对火它很是亲近。 　　“咿呀咿呀。” 　　金宝的小爪子在火焰里晃动着，玩得不亦乐乎。正当它想要将自己的玩具“火”分享给苏瑜，想要她跟着一起玩的时候。 　　它扭头看了过去，发现苏瑜正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啄米似的，好像要睡着了。 　　金宝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抬着头直勾勾盯着苏瑜的睡颜看。 　　可能是没有见过人族睡觉时候的样子，又或者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苏瑜。 　　小家伙看得很专注，金色的眸子清晰地映照着她的模样。 　　“咿呀……” 　　金宝小声这么叫了一下，它看着苏瑜的头发很长。因为凑得近了，有一两缕都扫在了它的脸上。 　　它小心翼翼的将苏瑜的头发拨开，伸出爪子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人族的皮肤和龙族的不一样，又柔软又脆弱，没有覆上任何鳞片保护。 　　金宝刚把手伸过去，瞧见自己的爪子尖锐，眨了眨眼睛，细心的将其收了回去。 　　这才继续去试着摸一摸苏瑜的脸。 　　结果它还没有来得及碰到苏瑜，一股强大的威压直接朝着它逼了过来。 　　金宝还是个小龙崽，没什么魔力。这威压一过来，便把它整个身子“啪”的一下压在了地上。 　　“咿呀咿呀！” 　　它捏着小拳头，努力试着爬起来，却没办法动弹分毫。只得朝着威压过来的方向不住地哈气，威胁。 　　苏瑜被金宝的声音给弄醒了，睫羽一颤，刚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金宝被压在了地上，还有深深的凹陷。 　　这不是最惊吓到她的，等到她瞥见银白的剑光的时候，苏瑜瞳孔一缩，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不为别的，阿莱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甚至还引了魔剑举起来，冷着脸毫不犹豫得往一旁陷入昏睡的尤利塞斯身上刺去。 　　“阿莱瑞！你干什么！” 　　苏瑜惊了，连忙起身三两步上前去扣住了阿莱瑞的手腕，不让他乱来。 　　其实苏瑜的这点力气对于阿莱瑞来说微乎其微，只要是他想，他完全可以挣脱开来。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手中的魔剑顿住，悬在了尤利塞斯的面门。 　　“我刚才一路循着你气息找过来的。” 　　黑发红眸的神明直勾勾注视着苏瑜，这么沉声开口说道。 　　“你们是从那金龙巢穴那边过来的……” 　　“你故意躲着我，为什么？” 　　尽管阿莱瑞面上没什么情绪，可是他的眸子很冷，森然似凛冽的剑光。 　　苏瑜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对方生气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视线落在了阿莱瑞的魔剑身上。 　　“这就是我躲你的原因。” 　　“你怕我的剑？” 　　“……我怕你杀人。” 　　阿莱瑞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尤利塞斯，又瞧了一眼那边金发碧眼的精灵。 　　“他们碰了你，你身上有他们的味道。” 　　“他们该杀。” 　　苏瑜知道和一个魔族讲道理，其实和和修斯讲三观是一个难度。 　　他们不会理解，甚至还很容易适得其反。 　　“你先把魔剑收起来。” 　　阿莱瑞没动，漂亮的猫眼在火光摇曳之中更叫明亮。他本就生得好看，俊美的面容在光影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那你低头。” 　　他听后虽然不明白苏瑜要干什么，却也还是眨了眨眼睛照做了。 　　阿莱瑞刚一低下头，两片柔软便贴了上来，在他的面颊处蜻蜓点水地落下。 　　“现在可以把剑收起来了吗？” 　　苏瑜尽量让自己语气和往常一样，但是还是没由来的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些羞赧。 　　她抿了抿唇，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直白的视线不自在地避开了。 　　阿莱瑞很好哄，猫炸毛快，顺毛也快。只要你找到了方法给他一点儿甜头，他就会乖乖听话。 　　而苏瑜恰好就是知道如何驯服黑猫方法的那个人。 　　苏瑜很少主动亲他，大多时候都是阿莱瑞粘着她亲近，这么一下他有些怔然。 　　他缓了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被苏瑜碰触的地方。阿莱瑞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也没多想，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魔剑收回去了。 　　“那头金龙呢？你没有杀了它吧？” 　　说这话的时候苏瑜也没有忘记继续顺毛，她摸着阿莱瑞的耳朵，放柔了声音询问。 　　阿莱瑞身后的尾巴动了下，听到苏瑜的话后摇了摇头。 　　“没有，我原本是打算把它捉来，挑了龙筋给你当使魔的，做使魔也就金龙勉强凑合。” 　　“但是我感知到你的气息了，就赶过来了。” 　　他说着微扬起下巴让苏瑜挠，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等到反应过来后，他这才想起来正题。 　　“在我问完你问题之前你不许摸我。” 　　阿莱瑞闷闷地这么说着，扣着苏瑜的手腕不让她再乱动。 　　“他，我知道是和你一起来组队猎魔的。” 　　他扫了洛壬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尤利塞斯身上。 　　“可是这个老蝙蝠怎么和你在一起？” 　　“这老蝙蝠只吸食少女的鲜血，你身上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伤口，但是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 　　“那就是未遂了。” 　　阿莱瑞的阅读理解一向很可以，他以为苏瑜说的意思是对方想要吸她的血，但是没成功。 　　见阿莱瑞说着又要把魔剑凝出来，苏瑜连忙制止。 　　“不是，真不是。他没伤我，要是他真的想要伤我你觉得我能这么好好站在这里吗？要是他真的对我动手了，可能现在昏迷的就是我了。” 　　“可是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阿莱瑞用神力细致地感知了一遍，最后眼眸闪了闪，落在了苏瑜的唇上。 　　“他亲了你？！” 　　“……” 　　苏瑜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更是进退两难。 　　早知道会被阿莱瑞发现，她就不躲了，反正再如何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的情况更糟了。 　　苏瑜心里刚这么想，那边本该昏睡着的精灵闷哼了一声，长长的睫羽颤了一下，而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 　　哦豁，更糟了。 　　“苏瑜，这里是……” 　　洛壬的眼眸清澈，苏瑜一看便知道他恢复意识了。 　　尽管如今的情况很糟糕，但是好在醒来的是洛壬不是修斯，苏瑜心里竟然莫名的松了口气。 　　金发碧眼的精灵先是看了一眼四周，刚想要问问苏瑜这里是哪里的时候。 　　掀了下眼皮，这才看清楚了她身旁的阿莱瑞。 　　洛壬眸子闪了闪，薄唇微抿。 　　“请问这位是？” 　　“阿莱瑞。” 　　“你不配知道。” 　　苏瑜和阿莱瑞是几乎是同时开的口，两人截然不同的回答和态度，让洛壬和苏瑜都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洛壬不是傻子，魔神阿莱瑞的名讳和光明神阿尔诺斯一样，整个大陆无人不知。 　　更何况对方身上的威压骇人，是普通魔族无法比拟的。 　　看来对方确实是魔神本神。 　　“原来是魔神，久仰大名。” 　　“我是洛……” 　　“闭嘴，你叫什么我不感兴趣。” 　　“……” 　　洛壬眼眸晦暗，绕是教养再好，也因为阿莱瑞两次的无礼而动了怒。 　　“你别和他计较，他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也没什么恶意。” 　　苏瑜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因为从刚才醒来到现在，阿莱瑞落在自己身上的杀气藏都藏不住。 　　他并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对于不重要人的恶意和善意，洛壬并不在意。 　　他垂眸看向苏瑜，又看了一眼一旁还在昏睡的尤利塞斯。 　　这一次不需要洛壬开口询问了，苏瑜瞧见了他的视线后主动回答道。 　　“血族亲王。” 　　“……勉强算我前世的兄长。” 　　因为洛壬的苏醒，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骤然变得尴尬冷凝了起来。 　　苏瑜抱着金宝坐在火堆那边，阿莱瑞臭着脸靠在了她的肩膀。 　　洛壬很绅士，和苏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只是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那个，你可能不记得了，之前你去猎魔的时候不小心被鬼藤木灵缠住了。可能因为魔力被吸收了一部分，你之后就昏迷了。刚巧尤利塞斯路过，就帮着我把你给带到安全的地方来了……” 　　这话真假参半，洛壬听着虽有疑惑，却也没多问什么。 　　只是听到后半句，他一顿，视线微妙地看向一旁陷入沉睡的尤利塞斯。 　　“还真意外，没想到亲王陛下这般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这话苏瑜听着耳熟。 　　怀里的金宝对外界的感知最是敏锐，觉察到了洛壬眸中的冷冽情绪，身子一抖，抱着苏瑜的手臂将脑袋埋了进去。 　　遇到害怕的事物，幼崽会本能地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对金宝二言苏瑜的怀里最安全。 　　然而它还没有躲藏好，便被阿莱瑞看见了。阿莱瑞眯了眯眼睛，伸手拎着它的后颈将它从苏瑜的怀里扔了出来。 　　“咿呀咿呀！” 　　金宝倒腾着小短腿又跑了回来，努力想要回到苏瑜的怀里，却再一次被阿莱瑞给阻止了。 　　“滚远点儿，我没杀你老子不代表不会动你。” 　　阿莱瑞完全不会因为金宝是幼崽而对它多宽容，无论是谁，只要让他不顺心了，他的语气只会更为恶劣。 　　金宝被凶怕了，再加上阿莱瑞的威压骇人，它身子颤抖着，却还是呲着牙朝着他哈着气。 　　苏瑜看了心疼，伸手摸了摸小龙崽的脑袋，安抚了下它的情绪后，微微皱眉看向还在瞪着金宝的阿莱瑞。 　　阿莱瑞被苏瑜这么看了一眼后。 　　虽然不怎么高兴，却还是收敛了好些，没再继续对金宝放威压了。 　　金宝感觉到身上的威压撤去了后，它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倒腾着小短腿往苏瑜怀里爬去。 　　它哼哧哼哧很是努力，终于爬上去了，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准备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的时候。 　　一个黑影猝不及防地跳在了金宝柔软的肚皮上，踩得很重，它一下子疼得滚在了草叶上。 　　“咿呀咿呀！” 　　最开始金宝还很生气地哈气，下一秒瞧见了眼前没了黑发黑眸的男人，只有一只黑色的猫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那眼神又冷又倨傲，和刚才那人给它的感觉一样。 　　“咿呀？” 　　阿莱瑞变成了猫的形态，也不管金宝瞪着眼警惕的模样。 　　和狠狠踩金宝肚子时候用的力道完全不一样，他轻轻踩在苏瑜的腿上，而后跳进了她的怀里。 　　见苏瑜没有像往常那样抚摸他，阿莱瑞疑惑地抬眸看了过去。 　　的确，要是换做之前苏瑜这个爱猫人士肯定早就上下其手了。 　　但是现在不成，洛壬还在，她不能像平常那么肆意撸猫。 　　阿莱瑞歪着头，试探着蹭了蹭她的手背，苏瑜只手指动了动，便别看脸没再看它了。 　　他眯了眯眼睛，对于苏瑜的冷淡态度感到很是不愉。 　　明明之前摸那头龙的时候还摸得那么起劲儿，结果却不愿意碰他了。 　　苏瑜越是不碰，阿莱瑞越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见蹭蹭，让她摸肚皮都没什么用，最后没了耐性，直接跳在了苏瑜的肩上。 　　“……别闹。” 　　阿莱瑞没动，就这么盯着苏瑜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在苏瑜伸手想要将他扒拉下来的时候，他低头凑到苏瑜的耳朵舔了舔。 　　苏瑜身子一僵，好不容易稳住了。 　　结果阿莱瑞刻意压低了声线，像是发情期时候忍耐着欲望一般发出的声音喑哑涩然。 　　“喵～” 第106章 　　阿莱瑞和尤利塞斯，洛壬他们不一样。可能生而为魔，他没什么礼义廉耻，更没什么顾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很是随心所欲。 　　尽管尤利塞斯是血族，也算是邪神，可终究做了十几年的人，没阿莱瑞那般厚脸皮。 　　如果苏瑜明显表达出了拒绝的话，他是不会这么死皮赖脸地靠过去的。 　　这也是苏瑜拿阿莱瑞最头疼的一点。 　　他是很在意苏瑜，可是他同样的也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对方没有生气的前提下，阿莱瑞都会遵循自身欲求去试探，去亲近对方。 　　就像是现在。 　　从一开始时候阿莱瑞就觉察到了苏瑜没有因为自己靠近而生气，只是因为洛壬还在旁边而不好和自己太过亲近。 　　这不重要，只要不是拒绝他都无所谓。 　　虽然阿莱瑞原形是一只黑猫，不过他终究不是真的猫，他不喜欢发出猫的声音，哪怕苏瑜撸他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人族是饲养猫狗最多的种族，猫一般讨好取悦主人的时候才会软软叫唤。 　　――因此阿莱瑞对此很嗤之以鼻。 　　但是对象换做苏瑜 如果是取悦自己喜欢的人的话阿莱瑞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尽管不大习惯，他还是用湿润的鼻头蹭了蹭苏瑜，贴着她的耳边哑着声音撩拨地唤着。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喑哑的声音，苏瑜实在受不了，耳根也不自觉变成了浅淡的绯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实在没忍住伸手将肩膀上的黑猫扒拉下来。 　　也不知道是惩罚还是妥协，苏瑜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他乱动分毫。 　　“你这堂堂魔神冕下怎么这么厚脸皮，变成这样摇尾撒娇也不知道害臊。” 　　苏瑜这么愤愤地说着，但是手却没忍住将阿莱瑞的身子撸了个遍。 　　阿莱瑞眯了眯眼睛，享受着躺在苏瑜是怀抱里，甚至还主动伸展身子平躺着方便苏瑜揉他柔软的肚子。 　　和晒太阳一样，舒服得不行。 　　洛壬一直留意着苏瑜那边的动静，等到阿莱瑞毫无顾忌的当着他的面变成了黑猫跑到苏瑜怀里的时候，他眸子闪了闪。 　　“原来这就是前几天早上粘着不让你走的那只猫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没什么情绪，火光摇曳之中洛壬的眉眼很沉，让苏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不是洛壬。 　　而是修斯。 　　“咿呀咿呀！” 　　金宝还在那边对着阿莱瑞哈着气，但是又怕被打，隔了挺远的距离。 　　洛壬瞧见了，走过去弯腰朝着金宝伸了手，他勾唇笑得温柔。 　　“你主人现在可能有点忙，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抱着你。” 　　金宝顿了顿，它抬头看着洛壬脸上的笑容，的确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 　　但是它心下还是莫名的排斥对方的靠近，它摇了摇脑袋，倒腾着小短腿自己走到了距离苏瑜稍近的地方坐下。 　　它心思单纯，也没有因为阿莱瑞抢了自己的位置而生气。 　　金宝直勾勾盯着苏瑜，苏瑜瞧见了也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它很好哄，被这么摸了一下立刻开心了起来。 　　要是换做其他人被苏瑜这么碰了，阿莱瑞肯定会乱发脾气，不过因为金宝是苏瑜的契约魔兽，两者魔力什么都是一脉。 　　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将金宝一脚踢开。 　　沉浸在撸猫盗世界里的苏瑜，缓了一会儿这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抬眸看到洛壬眉眼带笑一直温和地注视着自己。 　　她有些心虚，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抱歉，我比较喜欢毛绒可爱的东西，没忍住……” 　　“没关系，我看着你这么开心我也很开心。” 　　金发碧眼的精灵声音温润如玉，月下清泉一般，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冷漠。 　　“三日期限已到，一会儿天亮时候结界就会打开。” 　　“有一件事不知道欧文有没有与你说，猎魔结束后不久会举行一场神礼，屠戮生灵难免沾染鲜血。” 　　“神礼和猎魔临行之前用圣水清洁不同，是用来祛除缔结契约的使魔身上的戾气，一般是由神明来主持。” 　　说到这里洛壬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苏瑜怀里的阿莱瑞一眼，阿莱瑞眯了眯眼睛，收敛的爪子不自觉露了出来。 　　“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您若是普通的兽族倒还好，可您是魔神。” 　　“到时候进行神礼的地方是光明神坛，是需要每一个学生领着自己的契约魔兽在众人的见证下由神明驱散魔气的。避免给苏瑜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段时间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和苏瑜太过亲近为好。” 　　洛壬这话倒不是真的故意挑衅找茬，而事实确实如此。 　　苏瑜是人族，又是诺亚学院的学生。 　　诺亚学院隶属于帝国管辖，尽管学院里魔族和血族都能在学院里学习，但是这种种族排斥却还是根深蒂固的。 　　魔族和血族和神族人族都不对付，同样的正统信徒者也歧视反感异端。 　　表面上看着还算和谐，暗地里实则矛盾尖锐。 　　洛壬自然也觉察到了阿莱瑞的杀意，他像是浑然没感知到那骤然的压迫感似的，继续笑着说道。 　　“只是几天而已，冕下不用这般恼怒。” 　　“若是主持神礼的是其他神明还好，但是这一次是光明神主冕下，我知道一些事情。您和他关系一向不好，要是被他觉察到了您的气息可能不仅是您，苏瑜也会招惹到很大的麻烦。” 　　他并不知道苏瑜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的事情，洛壬只是不希望到时候光明神迁怒到了苏瑜身上，也一并将其当作异端邪祟给惩戒了。 　　然而洛壬这话从某一程度上来看其实也是对的，如果阿莱瑞这几天都还粘着自己不放的话被阿尔诺斯觉察到了的确是一个麻烦。 　　天大的麻烦。 　　他们两个人打起来遭殃的不仅是苏瑜，还有整个帝国王城。 　　而最让苏瑜心虚的是阿尔诺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把那半颗心脏还给了阿莱瑞，到时候这两个人一旦撞上她真的就是夹缝里求生存，左右为难了。 　　“洛壬，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估计欧文是要等我们猎魔回去之后再说……” 　　或者是等到神礼前一日才说。 　　那时候苏瑜身上阿莱瑞的气息是不可能散完的。 　　想到这里苏瑜咽了咽口水，再看向洛壬的时候眼里带着连她都没有觉察到的感激。 　　“谢谢，我这几日一定和他保持距离，哦不，我现在就不撸了！” 　　撸猫再舒服哪有狗命重要？ 　　苏瑜想着连忙把阿莱瑞放下，弯腰将一旁的金宝抱在了怀里。 　　刚还享受着马杀鸡服务的阿莱瑞被这么猝不及防放下了，扭头一看，被自己踢出去的小奶龙重获宠幸。 　　阿莱瑞眼眸沉的厉害，尾巴“啪啪啪”使劲儿砸在了草叶上。刚准备上去再把金宝给踢下来，找回场子的时候，一阵骤风刮来，将一旁生起的火焰给一并吹得火星四散。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和阿莱瑞打起来的大金龙。 　　它身躯庞大，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每一下带起的风都能把周围的树木给吹斜好些。 　　“咿呀咿呀！咿呀！” 　　金宝瞧见大金龙后高兴地朝着它挥着手，金龙在空中悬停着，听到自家崽子的声音后低头看了过去。 　　它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眯着黄金瞳，用魔力感知了下金宝额头的龙角。 　　果不其然，上面的魔力纹路已经改变了，不再是它的魔力纹路了。 　　很显然，金宝签订了契约，和抱着它的这个人族。 　　“艹！女大不中留就算了，这他妈儿大都不大也不中留了？老子才不在多久，你他么妈就背着老子和人族签订契约了？” 　　“麻了！你可是金龙，你要挑也至少挑个精灵王族或者神族的啊！太他妈丢人了！” 　　金龙收了翅膀飞下来踩在了草叶上，奈何身躯太大了它也不好乱动，它皱着眉不满地盯着苏瑜上下打量着。 　　苏瑜被这么大一头龙直勾勾盯着也不自在，她长长的睫羽颤了下，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金龙眼眸转了转，往一旁坐着的洛壬身上看去。 　　“这你婆娘吧？打个商量，反正你们以后都要交配，到时候魔力交融了也都一样，成一脉了。等你们成了后，你再和我崽子重新缔结一次契约成不？” 　　金发碧眼的精灵听到这话后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后耳朵尖“唰”的一下子红了个通透。 　　他薄唇微抿，压着心下羞赧的情绪低声回了对方。 　　“阁下误会了，我和苏瑜还，还不是那种关系。” 　　“还不是？这不就是还没成吗？那我没说错啊，我是让你们交合了之后再给它重新缔结一遍契约啊。” 　　“诶，其实我也不是歧视人族。只是我们龙族要是和外族缔结契约了，力量什么的后期也会收到契约者的影响。我就这么个带把的儿子，以后要是弱了就抢不到配偶。我看你身负王格，反正这是你女人，它也算你半个儿子了，都是一家人，你到时候……唔？！” 　　金龙后面的半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一直被它忽略的阿莱瑞从猫变成了人形，直接凝了魔剑朝着它龙角上砍了过去。 　　好在他没凝魔力，不然它母龙咬掉的还不容易长完整的角又要飞来横祸。 　　“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舌头给割了。” 　　阿莱瑞脸色很不好，黑色的眸子又变为了瑰丽的红，里面的魔气流转，将金龙给压制得彻底。 　　刚才阿莱瑞变成了猫的样子，一般他变成猫的时候身上的气息都会弱上一些，这样才能将自己的魔力神魂完全契合在躯体里。 　　再加上猫形态的阿莱瑞太小了，金龙最开始并没有瞧见。 　　金龙被这么砍了一剑脑子嗡嗡响，等还过来后这才看到了阿莱瑞的身影。 　　它瞳孔一缩，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你他妈不是去追你婆娘……等等？！” 　　“你不会就是阿莱瑞那个跟野男人跑了的配偶吧？” 　　金龙刚才是循着金宝的气息追过来的，也没太注意阿莱瑞的气息也在上面。 　　不想来了这里金宝也在，阿莱瑞也在。 　　金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苏瑜，又瞧了下一旁因为神魂不稳陷入昏迷的尤利塞斯。 　　“……你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苏瑜被噎住了，她看着金龙是的确很疑惑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不会是两个一起吧？” 　　“啧，你真牛。老子还以为就我们龙族的婆娘玩的开玩得浪，没想到你们人族也不赖嘛。配偶同时两三个，还都是跨种族的，都不一样。” 　　金龙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下苏瑜，看着她这么娇小，心下越发觉得人不可貌相。 　　“你让你闭嘴你耳朵聋了吗？” 　　黑发红眸的神明这一次凝了神力，“轰隆”一声，将金龙全然压制在了地上。 　　它被威压压制着无法动弹，在它倒下的地方凹陷一片。 　　阿莱瑞踩在金龙的头上，那把魔剑就这么生生抵在它的龙角之上。 　　“阿莱瑞我操你大爷！你他妈的自己没能力婆娘才跟人跑了，你自己不行还拿老子出气，我呸！真不是个男人！爷看不起你！” 　　大多数时候阿莱瑞是不会搭理旁人的，但是只要是牵扯到苏瑜的时候，他几乎一个字都不会漏听。 　　他听到金龙这么说，少有的气红了脖子，拿着魔剑直接往金龙的前爪刺去。 　　“她是我的！她没跟别人跑！” 　　金龙疼得龇牙咧嘴，瞧着阿莱瑞眼眸里满是戾气，它还是有些发怵。 　　它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听了他这话后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他妈是重点吗？你难道不该反驳老子说你不行这件事？” 　　她瞧着阿莱瑞已经听进去了，疑惑地歪着头想要问金龙什么是“行不行”的时候。 　　苏瑜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一步。 　　“你要想活命就别说话了，他要是真想要杀了你谁也拦不住。” 　　金龙冷哼了一声，却也知道苏瑜说的是真的，阿莱瑞就是个疯子惹了他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咿呀咿呀！” 　　金宝看到自己老爸爪子被插了一剑，连忙从苏瑜怀里跳了出来，倒腾着小短腿过去。 　　它手脚并用，抱着剑柄想要将阿莱瑞的魔剑给拔出来。 　　“好小子，不枉老子白养你一场。” 　　“咿呀咿呀！呀呀！” 　　然而金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把那魔剑拔出来，但是它倒是聪明，自己没办法拔。出来便去寻找救兵。 　　这魔剑是阿莱瑞的，要想拔。出来找他最为妥当。可金宝并不知道本命魔器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拔出来，而且它不喜欢阿莱瑞。 　　是阿莱瑞将金龙伤成这样的，它是头有骨气的龙，是不会去求它的仇人的。 　　于是它小跑着来到苏瑜这边，用小爪子扯着她的衣袖将她往金龙这边带。 　　“咿呀咿呀呀！” 　　苏瑜顺着小奶龙指着的地方看去，它希望苏瑜能够帮它把插进金龙爪子的魔剑给拔。出来。 　　她有些为难，伸手摸了摸金宝的脑袋，而后抬眸看向了那边心情不大好，气也没消的阿莱瑞。 　　“阿莱瑞。” 　　黑发红眸的神明抱着手臂，垂眸淡淡扫了金龙一眼。 　　“它活该。” 　　“咿呀呀呀！” 　　“对，朝着他哈气！给你老子出口恶气！好小子，过去踹他一脚！你现在是有靠山的龙了，不用怕他！这孙子和老子一样哦不和大多窝囊龙一样，他怕老婆！你随便揍他，他老婆会护着你的！” 　　“你闭嘴！” 　　还没轮到金宝去打阿莱瑞，苏瑜先没忍住给了金龙一脚。 　　不过她这么一脚对于皮糙肉厚的龙族来说不痛不痒的，跟挠痒痒似的，金龙并没有放在眼里。 　　金龙不怕苏瑜，在它看来对方只不过是个人族而已。 　　可在刚才苏瑜踢了它一脚的时候，由着这么接触了一下，金龙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来。 　　金龙一族是唯一一个和光明神阿尔诺斯属性相同的魔兽种族，也是千百年来神族的最佳契约使魔。 　　刚才它还没感知到什么，因为苏瑜并没有主动释放出神力来，然而这么一接触，它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崽，你过来下，把你龙角放我龙角上。” 　　金宝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乖巧地走过去将龙角抵在了金龙的龙角上。 　　金龙凝了魔力感知了下，瞳孔一缩，怔然地看向苏瑜。 　　“你，你他妈怎么还和光明神有一腿？！” 　　“……” 　　苏瑜看着洛壬一脸惊愕的模样，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让阿莱瑞一剑把这头金龙砍了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金发碧眼的精灵眼眸闪了闪，直视着苏瑜好一会儿。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 　　半晌，这才朝着苏瑜露出一个很是苍白勉强的笑容。 　　“……苏瑜，你放心，我相信你。” 　　“……谢谢你的信任，但是你误会了。” 　　“我和阿尔诺斯也不是那种关系，我和他只是互为半身而已。” 　　苏瑜受不了了，之前还有些怕麻烦，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干脆一股脑都给洛壬说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因为我有一部分神魂神力，所以能够记住一些千百年的事情。比如现在昏迷不醒的那位，我们千百年前是算是兄妹。” 　　“还有他……” 　　她走过去将阿莱瑞拽了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朵给他习惯性顺了顺毛。 　　“他前世是我的……” 　　“爱人。” 　　苏瑜最后那个“猫”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阿莱瑞直接抢先回答了。 　　他的神情很是严肃，在洛壬怔然的时候，低头将唇印在了苏瑜的唇角。 　　“所以你想死以后最好离苏瑜远些，别人顾及你们精灵族我可不会。” 　　“这一次猎魔就算了，之后我要是在她身上嗅到你的气息了，我就砍了你的翅膀剥离你的王格。” 　　阿莱瑞很少对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有这么深的敌意，之前他其实在学院里瞧见过洛壬一两次。 　　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排斥厌恶。 　　他并不知道洛壬身体里还藏着一个修斯，然而野兽的直觉一向很敏锐。 　　阿莱瑞已经先一步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虽然不喜欢阿尔诺斯，除了因为苏瑜，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两人的属性相生相克。 　　而阿莱瑞讨厌洛壬的理由也同样简单。 　　――同类相斥。 　　洛壬从之前就感知到了阿莱瑞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 　　从出生到现在几百年里，无论是同族的精灵还是其他的种族，哪怕是神族见了他都会礼让三分。 　　因为生而为王，生来高贵，他很少感受到这样直接纯粹的恶意。 　　他睫羽微动，眸子里一片晦暗。 　　洛壬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换做平常时候他不会和一个这样神阶的神明有任何正面冲突――这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是他被这样的威压压制着，不但没有觉着压迫难受，竟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快感出来。 　　这很不对劲，可是洛壬并不排斥这样的自己。 　　“你笑什么？” 　　阿莱瑞看着洛壬唇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 眉头紧皱着，心下更是不爽了。 　　“不信我说的话？” 　　“没有，我不过一个小辈而已，魔神冕下这样的身份不会也没必要对我说谎。您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金发碧眼的精灵这么说着，唇角的弧度却丝毫没有褪去，反而更甚了。 　　“我之所以会笑只是针对冕下个人而已。” 　　“冕下您说苏瑜是前世的爱人，可能已经过去几百上千年的事情了，怎么能拿来当作今世自私霸占她的理由呢？” 　　阿莱瑞眼眸一沉，那把魔剑“唰”的一下从金龙身上抽离开来，回到了他的手中。 　　“您看样子很生气，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她应该还没有接受您对吧？” 　　苏瑜看阿莱瑞要动手，连忙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现在不太正常，你别和他计较。” 　　黑发红眸的神明薄唇微抿，看着苏瑜好一会儿，这才稍微平复了些怒气。 　　“那你告诉他，你喜欢的是我。” 　　“告诉他我没说谎。” 　　“好好好，我最喜欢你了。” 　　这语气里的敷衍可能也只能骗骗阿莱瑞这种小猫咪了。 　　他听后眼睛一亮，戾气也消散了好些。 　　“真的？” 　　“比珍珠还真。” 　　原以为已经把人哄回来的苏瑜刚松了口气，阿莱瑞手腕一动，凝了神力就准备往洛壬那边过去。 　　“你干什么？！” 　　“我要宰了他。” 　　阿莱瑞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虽然你说现在最喜欢我了，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之后不会喜欢他。” 　　“欧文说女人最是喜新厌旧，我得永绝后患。” 第107章 　　金龙刚才倒还因为打不过就嘴欠见缝插针说上几句，打算气气阿莱瑞。 　　这一下是真切感知到了阿莱瑞身上的杀气，也不说话了，用爪子不着痕迹的将小奶龙给护住。 　　金宝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金龙的大爪子给带到了它硬邦邦的怀里。 　　“咿呀？” 　　“咿呀个屁，老实点儿在老子这里待着别乱跑。一会儿你要是撞木仓口上去了，那疯子能把你脑袋都给削了。” 　　金龙压低了声音这么对金宝说着，而后掀了下眼皮往黑发红眸神明所在的方向看去。 　　阿莱瑞的脑回路一般人跟不上，什么决定都是临时蹦出来的。 　　然而他做什么事情却并不是毫无原由，更多的是遵循自己的本心。 　　他的世界很简单，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不喜欢的阿尔诺斯算一个，眼前金发碧眼的精灵也算一个。 　　“阿莱瑞，你别乱来。” 　　苏瑜之前语气还算温和，想着能哄就哄着，没必要闹得那么僵。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生气，尤其是在阿莱瑞毫不犹豫地对着洛壬释放杀气的时候。 　　她也知道魔族和其他种族不大一样，他们没什么三观道德的束缚，弱肉强食，随心所欲惯了。 　　然而这里不是魔界，阿莱瑞可以对任何魔族生杀予夺，却不能随意干预其他种族的生死。 　　尤其还是个王储。 　　神魔大战结束之后签订的契约是有魔力效力的，阿莱瑞自己无所谓，可他若真杀了一个王族精灵，精灵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和他杀了阿尔诺斯不一样，神明永生，能够无限换代。但是洛壬不能够。 　　“洛壬你不能动，不仅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更因为他是精灵族的王储。你已经一千多岁了，你做事可以不考虑自己能不能考虑下魔界。” 　　“魔族和其他种族是缔结了契约的，你不能贸然打破。” 　　那语气特别像是长辈责备不听话胡闹的熊孩子。 　　这话阿莱瑞很熟悉，近乎隔几天就能听到欧文叨叨一次。 　　只是这一次责备的对象变成了苏瑜。 　　“我知道你足够强，强到就算对上阿尔诺斯你也不会落下风。但是到时候精灵族和神族联手了呢，人族又隶属于神族，你破坏了契约这三个种族联手起来魔族讨不到什么好处。” 　　苏瑜很少说这样严肃的话，阿莱瑞以往事后闹脾气她顶多顺着安抚几句，不会牵扯到契约种族这种事情。 　　可能是因为洛壬如今已经不是洛壬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苏瑜有些不安。 　　“我不在乎。” 　　阿莱瑞垂眸看着苏瑜，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之所以是魔神和魔族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我足够强，所以我才是魔神。魔族一向弱肉强食勾心斗角，很多头领都等着机会，想要将我取而代之。” 　　“我对魔族没什么感情，他们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并不在意魔界如何。 　　苏瑜沉默了一瞬，之前没有对阿尔诺斯动手大约只是因为自己和他互为半身。 　　阿莱瑞怕伤了阿尔诺斯同样会伤到她。 　　而洛壬却和苏瑜没什么关系。 　　他是真切从洛壬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可能是隐约觉察到了修斯的存在，所以阿莱瑞想杀了他。 　　“……那我呢？” 　　“什么？” 　　“以你一人之力是斗不过三个种族的，你虽然不会死，但是你可能会再次被封印到深渊之下。” 　　苏瑜扣住阿莱瑞的手腕，在他恍惚的时候顺着他的手腕落在了他握紧剑柄的手上。 　　“你要想清楚，你可能又要等上几百年乃至千年才能冲破封印，才能见到我。” 　　“现在你还要动手吗？” 　　阿莱瑞最初便是诞生于深渊之下，他是一团魔气经过千百年才有了意识。 　　底下岩浆翻腾，是他居住千年也是炼化他的地方。 　　而千年前拔出石中剑的苏瑜，其实是来斩杀他的。 　　因为自己附身在了她的猫身上，她最后并没有动手，只是和他缔结了灵魂契约。 　　以她的灵魂为契，约束他不能伤害人族分毫。 　　阿莱瑞不会死，但是却是能够被封印的。能够封印他的地方便是深渊炼狱。 　　一旦被封印进去了，他周身的魔力都会散去，再经过千百年来重新炼化才能冲破束缚从里面出来。 　　他不怕生死，他害怕离别。 　　阿莱瑞薄唇微抿，最后还是将魔剑放下了。 　　“……好，我不动他。” 　　说实话苏瑜也不喜欢拿这个来束缚阿莱瑞，但是他没什么在意的东西，除了她。 　　苏瑜指尖微动，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 　　洛壬一直有留意苏瑜的情绪变化，之前可能还有些半信半疑。 　　但是现在他能够肯定了，阿莱瑞没有欺骗他，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苏瑜都很在意对方。 　　他长睫颤了下，原本墨绿色的眸子渐渐流转成了原本的纯粹澄澈。 　　“抱歉，刚才我说的话可能过了。” 　　“我对您并无恶意，哪怕最开始提议希望最近您和苏瑜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为了她好，并没有刻意针对您的意思。” 　　洛壬觉得最近的自己情绪太过激太冲动了，他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却还是将心里的猜疑给压了下去。 　　他抬眸看向阿莱瑞，走过去柔声与他道歉。 　　“我喜欢苏瑜，我也知道您和抱着同样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是在向我挑衅吗？” 　　阿莱瑞刚压下去的戾气被洛壬这句话瞬间给激了起来，要不是苏瑜还扣着他的手腕。 　　那把魔剑又得重新凝了出来。 　　金发碧眼的精灵摇了摇头，语气温和，面上也没有丝毫冷意。 　　温润如玉。 　　“不是挑衅，更不是宣战。只是一个忠告而已。” 　　“冕下本身就是魔族，手染鲜血对你们来说可能是寻常事了。可是你有没有站在苏瑜的角度想过？” 　　“她是人族，又身负神族的神魂。对于污秽戾气是最为厌恶的，如果您真的喜欢她希望您不要让她为难。” 　　“我看得出来，她也很在意您。” 　　这些苏瑜没有与阿莱瑞说过，她大多时候只是制止阿莱瑞不要动手，却没忍心说重话。 　　可洛壬说了。 　　“毕竟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双手沾满血污的刽子手。” 　　阿莱瑞听进去了，因为洛壬说到了苏瑜。 　　他眼眸闪了闪，想起平日苏瑜也总是制止他不要动手。 　　阿莱瑞对洛壬的话似懂非懂，他以为对方只是单纯说自己手染鲜血，而人族神族都不怎么喜欢血的味道。 　　猫都是很爱干净的，同样也不喜欢自己身上沾染上旁的气息。 　　“我没有。” 　　“我很干净，我身上没有血腥气。” 　　“……阿莱瑞，洛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苏瑜见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咬了咬牙还是把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我不喜欢你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同样的，我也不喜欢阿尔诺斯随意对其他人生杀予夺。” 　　“可能在你们神明看来你们有着永生的生命，你们可以无尽的换代。正是因为死不了所以你们才对生命没有敬畏，但是其他人不一样。” 　　“每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包括我。” 　　“还有老子！老子可不是神族，死了可没法儿换代！” 　　苏瑜话音刚落，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的金龙这个时候举起了爪子，很是不满地抗议道。 　　“五百年前你把老子打得全身上下一块好地儿都没有，我养了好久才养好。哪像你，就算被掏心掏肺过不了多久就愈合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你婆娘说的太对了！你这疯子就得好好反省一下，对吧崽子？” 　　金龙拍了拍金宝的脑袋瓜子，见它疑惑地歪着脑袋没怎么理解的样子。 　　“算了，你不懂就算了。但是我同意了，你以后就跟着这人族吧。你眼光不错，弱是弱了点儿，但好在人对，还有好几个靠山。你跟着她肯定不会吃亏。” 　　“咿呀咿呀！” 　　要是换做平日，金龙这么噼里啪啦一大堆下来，阿莱瑞肯定一剑过去了。 　　黑发红眸的神明感到少有的挫败，他直勾勾注视着苏瑜。 　　他大致上听明白了，苏瑜生气了。 　　因为自己轻贱生命，不仅是轻贱别人的生命，同样也轻贱自己的。 　　苏瑜怕说重了也不好，毕竟阿莱瑞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的思维想法。 　　她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其实也挺欣慰的。 　　“阿莱瑞，我要是说得重了你别太往心里去。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约束你什么，但是有些事情要是不说清楚我想我们很难相处下去……” 　　前面说着说着还好，一听到苏瑜说到后面“很难相处下去”的时候阿莱瑞慌了。 　　“我记住了！我以后不会随意动手了！” 　　“……真的？” 　　阿莱瑞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甚至将身上的魔力全然收敛，没有丝毫戾气。 　　此时就算用神力感知也无害的像是个寻常人族。 　　“以后只要你不让我动手，我就不动手。” 　　“我听你的，只听你的。” 　　他有些害怕，伸手像是确认似的握住了苏瑜的手。 　　“但是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把他，还有它们都杀了。” 　　“我说到做到。” 　　苏瑜看着阿莱瑞紧张的样子。 　　她心下一动，眼眸闪了闪，手也不自觉回握住了阿莱瑞。 　　无论是神明还是凡人，对于失而复得的宝物总会容易这般患得患失。 　　“……好，我不走，我不离开你。” 　　阿莱瑞反复确认苏瑜的神情，见她这般认真给与自己承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这才看向了一旁眉眼带笑的洛壬。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想让苏瑜讨厌我？” 　　阿莱瑞忍着没有动手，但是眼里的戾气还是很重。 　　他觉得明明苏瑜没有这么想过，就是因为洛壬挑拨所致的。 　　洛壬一愣，看着阿莱瑞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您误会了。” 　　他压下心里隐秘的欲望，柔声对阿莱瑞说道。 　　“我是说给您听的，同样，也是说给我自己。” 　　洛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和阿莱瑞的视线撞上的时候他总会被对方眼里直白的欲望和戾气给影响。 　　好像他也应该如此，不受拘束，放纵肆意。 　　但是他不想，他不想变成那般模样。 　　没了约束，会不受控制的。 　　他刚才说那段话并不是为了阿莱瑞，更多的是为了说给自己听，强烈暗示自己压下心底的欲求。 　　阿莱瑞眯了眯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刚才的不是你。” 　　“什么？” 　　“我说，你身体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 　　阿莱瑞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苏瑜便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洛壬你的魔力被鬼藤木灵吸收了好些，刚醒来可能还有些累，你再休息一下吧。” 　　苏瑜说着将阿莱瑞往一旁带去，阿莱瑞没有挣开，任由她带着自己过去。 　　他巴不得能够和她单独多待一会儿。 　　见那边人没往这边注意后，苏瑜这才松开了手。 　　“你不要和他说太多，他身体里那个神魂……很麻烦，你不要刺激他。” 　　“你早就知道了？” 　　阿莱瑞乖乖坐在苏瑜的旁边，他伸手捏了捏苏瑜的手，又拿起来放在自己鼻翼之间嗅了嗅。 　　“你不用怕，他那个神魂虽然和我年岁差不多，但是他所寄宿的躯体支撑不住他的神力。他打不过我。” 　　“要是他敢对你动手，我就杀了……” 　　说到后半句阿莱瑞意识到了什么后突然顿住了，他抬眸看了一眼苏瑜。 　　斟酌了下语句后，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我就揍他。” 　　苏瑜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她摸了摸阿莱瑞的耳朵，他耳朵有点儿烫。 　　被碰触的时候不自觉动了下，却还是乖乖任由苏瑜揉捏。 　　“没那么夸张，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反正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黑发红眸的神明将脑袋靠在苏瑜的肩膀蹭了蹭，又往她颈窝处凑。 　　这模样很像是撒娇，但是苏瑜知道这是猫表达亲昵的方式。 　　“那如果我答应你了你会更喜欢我一点吗？” 　　苏瑜一怔，而后弯着眉眼笑了笑。 　　“没准会。” 　　“那我答应你。” 　　“但是你得给我点封口费。” 　　阿莱瑞没什么羞耻心，引着苏瑜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 　　那双眸子澄澈明亮，只清晰映照着苏瑜一人。 　　“可以吗？” 　　苏瑜抿了抿唇，避开了阿莱瑞灼热的视线。 　　他见苏瑜不回应他，皱了皱眉起身想要自己主动去追她的唇。 　　然而阿莱瑞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那片柔软，一朵红蔷薇先隔绝了他的动作，贴在了他的薄唇。 　　“当一个女士没有直接答应你的请求，就代表着拒绝。” 　　“明白吗？小野猫。” 第108章 　　尤利塞斯的声音温和，可语气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那朵红蔷薇就这么贴在阿莱瑞的唇上，和他的眸色一样。 　　他多久清醒的阿莱瑞并没有觉察到，或者准确来说是因为阿莱瑞将魔力收敛了，所以这才没有感知到。 　　苏瑜抬眸看向尤利塞斯，可尤利塞斯并没有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阿莱瑞，别做让女士为难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让她讨厌你的话。” 　　尤利塞斯和阿莱瑞不怎么熟，两人虽然都是邪神，但是并没有什么交集，更没什么恩怨。大概是因为血族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尽管他们没什么矛盾，阿莱瑞也不怎么喜欢尤利塞斯。 　　不过这是之前，现在阿莱瑞对尤利塞斯的态度还算温和。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将唇边的蔷薇拿开。 　　“老蝙蝠，你是她兄长，我不和你计较。” 　　“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还是再去那边靠着树睡一会儿吧。不然黎明时候我怕你扛不住阳光又晕过去。” 　　苏瑜敢发誓，阿莱瑞说这话的语气没有一点儿嘲讽，甚至隐约还带着些关心。 　　可他一向不懂人情世故，说起话来也不怎么中听。好好的几句话在尤利塞斯听来全是挑衅。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尤利塞斯极为自然地坐在苏瑜的旁边，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这才觉察到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看向了一旁状态极佳，在夜幕时候也能维持人形的阿莱瑞。 　　“你从阿尔诺斯那里拿回那半颗心脏了？” 　　正躺在苏瑜腿上玩着她头发的阿莱瑞听到这话后一顿，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少有的露出了笑意。 　　“我还没来得及去拿，苏瑜就给我了。” 　　“你那半颗心脏不在阿尔诺斯那里，在苏瑜那儿？” 　　尤利塞斯一愣，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听起来是询问阿莱瑞的，但是却是看向苏瑜的。 　　他薄唇微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以他们两个这水火不容的关系，阿尔诺斯是绝对不可能将那半颗心脏给你让你归还给阿莱瑞。” 　　“他是拿给你用来护身用的吧。” 　　苏瑜抬起手挠了挠面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尤利塞斯解释。那时候阿莱瑞发了情来找了她，她见他没魔力压制情热，这才将心脏归还给了对方 　　如今被尤利塞斯这么问了出来，反而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 　　“当时他刚和阿尔诺斯交了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所以你就给他了？” 　　尤利塞斯并不是指责苏瑜，只是这心脏可以是任何人拿给阿莱瑞的，但是最不能够是苏瑜。 　　“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别以为你是阿尔诺斯的半身他就真的拿你没办法了。” 　　“你把他给你的东西给了他的死对头，到时候他知道了……” 　　说到这里尤利塞斯停了一下，他薄唇微抿，神情也有些冷凝。 　　“阿尔诺斯远没有你看到的时候那般好说话，他喜欢你，可以给你足够的宽容。但是这一切都得在你没有碰到他的界限的前提。” 　　“你这段时间最好离阿莱瑞远一点，过几天便是神礼了，别让他发现什么。” 　　“还有你……” 　　尤利塞斯低头看着玩着苏瑜头发，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阿莱瑞。 　　“要是阿尔诺斯发现你身上那半颗心脏了，你就说你是为了疗伤自己从苏瑜那里抢来的，不许说是她给的。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你怕他我可不怕。” 　　阿莱瑞不明白为什么尤利塞斯会紧张这个事情，在他看来不光是他自己，对方也没必要忌惮阿尔诺斯到这种程度。 　　他们都是同一个神阶的神明，实力相近，又永生不死，没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这心脏本来就是我的，就算苏瑜不给我，我之后也会闯进神殿找阿尔诺斯那杂碎拿回来的。” 　　阿莱瑞没有觉察到尤利塞斯的凝重，但是苏瑜觉察到了。 　　“和这个没关系。” 　　“他现在神魂不完整，你别拿苏瑜激他。” 　　听到这里苏瑜更加觉得奇怪了，按理说神魂不完整就更不用怕了。 　　可尤利塞斯却比阿尔诺斯神魂完整时候还要忌惮。 　　苏瑜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被阿尔诺斯知道了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他那个暴脾气肯定得闹个翻天覆地，甚至还会去魔界找上门来。 　　她发怵是怕他们又打起来牵连甚多，但是这件事和尤利塞斯无关，他反而是最紧张的那个人。 　　“尤利……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名字还没有来得及唤完，苏瑜便被尤利塞斯一个眼神制止了。 　　尤利塞斯微皱了皱眉，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莱瑞，又看了一眼苏瑜。 　　“不是我知道什么，这事阿莱瑞也知道。” 　　“阿莱瑞？” 　　阿莱瑞的尾巴动了动，手撑着下颌姿态很是慵懒。听到苏瑜的声音后，他这才掀了下眼皮看了过来。 　　“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另一个阿尔诺斯是棘手了点儿，但是也不一定打得过我。” 　　“什么叫另一个阿尔诺斯，这世上还有两个光明神不成？” 　　苏瑜听着很是疑惑，同样的心下也跟着莫名不安了起来。 　　之前打前世线的时候天神线并没有发放出来，只以了天使线来代替。 　　她将精灵，血族，魔王，和天使线都打通关了。但是唯独没有接触过那条只有pv预告，还没有开始公测的天神线。 　　而从苏瑜进了这个游戏世界开始，她就无比肯定前世没打的那条天神线便是光明神阿尔诺斯。 　　她没多想，觉着即使没有前世线，她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这一点便相当于刷了前世线满级好感一样。 　　没什么区别。 　　苏瑜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直到她听到了“另一个阿尔诺斯”这句话。 　　她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突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光明诞生之时是伴有黑暗的。” 　　“阿尔诺斯是双生神祇，一半为光明，一半为黑暗。” 　　尤利塞斯可不像阿莱瑞这么心大，他是真真切切担心苏瑜会牵扯到不可避免的麻烦里无法脱身。 　　“你身上的一部分神魂是光明神的，神魂缺失，又受了刺激的话……” 　　“光明之后便是永夜。” 　　这话说的不算隐晦，苏瑜不傻自然听明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垂眸看向还在拿头发绕着手指玩儿的阿莱瑞。 　　“你见过黑暗神吗？” 　　“……他很难应付吗？” 　　“见过一次，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因为阿尔诺斯换代陨落的时候神魂紊乱，黑暗神占据了他的身躯。” 　　大多时候黑暗神是被压制住的，因为光明神的信徒众多，信仰之力融成神力他没办法占据主导权。 　　只有在阿尔诺斯最为虚弱的时候才能占据他的躯体。 　　“说来这事还挺讽刺的。他们自己的神出了问题，最后还是求的我过去帮他们压制了。” 　　“当时阿尔诺斯失控了，没人动得了他。是大地之神来求的我，我受天地魔气孕育，她勉强算是我的母神。我就答应了，过去和阿尔诺斯打了一架，把黑暗神逼回了封印。” 　　“不过我和他没交手多久，我也摸不清他实力如何。当时他身上有封印压着，可能没使出全力。” 　　这是很久远的一件事了，那时候也是阿尔诺斯和阿莱瑞第一次交手。 　　因为两人属性相克，这才慢慢结了仇怨。 　　想到这里，阿莱瑞觉得有些有趣。 　　“这么说来，我还成了救世主了。” 　　和阿莱瑞的淡然不同，苏瑜心下听了这些后并不轻松。 　　她的手指点了点一旁的羽箭，长长的睫羽之下那双眸子有什么情绪在闪烁。 　　“那你和他接触了下，你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性子？也和阿尔诺斯一样是个暴脾气？” 　　“不知道。” 　　阿莱瑞不明白苏瑜为什么这么好奇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黑暗神，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 　　见她很严肃的样子，也没多问什么顺着继续说了。 　　“他和阿尔诺斯是双生神祇，但是他们两个长得一点儿也不一样。” 　　“黑暗神是银发金瞳，圣洁的比阿尔诺斯还像个正神。” 　　阿莱瑞说到这里神情收敛了下，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他的身体很奇怪。” 　　“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剑，我看不到，好，我是用神力感知到的……” 　　他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瞧见了苏瑜。 　　阿莱瑞的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一直被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石中剑……” 　　“好像是你的石中剑！” 第109章 　　苏瑜早就该想到的，既然前世线和现在今世线时间线是连在一起的，那么其中那四条主线必然也是有联系的。 　　既然阿尔诺斯也是四条主线之一，那么他也应该有前世线。 　　之后阿莱瑞说了什么苏瑜也没怎么听进去了，她脑子有点乱，想着这个时候要是林夏也在的话就好了。 　　有个知情的朋友在的话捋一捋，反倒不会像现在这般烦躁。 　　苏瑜不喜欢脱离掌握的东西，尤其是在阿莱瑞说好像黑暗神胸口那把剑是自己的石中剑的时候。 　　她脑袋就更大了。 　　游戏里的一切信息和线索都是围绕角色推动剧情发展的，阿尔诺斯又是主线之一。 　　那前世线他一定和自己有所纠葛。 　　也就是说苏瑜虽然之前天神线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玩过，但是没有玩并不代表不存在。 　　只是她不知道当时那条天神线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今在黑暗神那里自己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是敌是友，是达成he了还是达成be了。 　　因为这是苏瑜唯一一条没有碰过玩过的主线，她也不知道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走向。 　　按照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但凡是她打通关的前世线，他们有的也都是he线的那条记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对自己初始好感这么高。 　　然而阿尔诺斯的那条线却不是这样的，可能是he也可能是be。充满了很多未知和不确定。 　　要是他有的是前世线he的部分的记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好感度是有的――这不是什么坏事，是对她有利的。 　　可反之，要是黑暗神那条线是走的be线，可能事情发展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么他们就是敌人，水火不容。 　　想到这里，苏瑜觉得后面那种可能性极为大。毕竟阿莱瑞也说了，他感知到了对方胸口的那把剑是自己的石中剑。 　　她可不认为一个被自己剑狠狠刺伤了的人会喜欢自己。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穿过森林白雾的时候，这意味着在经过漫长的黑夜，黎明也终于降临了。 　　阿莱瑞虽然不怕黑暗神，更不怕阿尔诺斯，但是他不大想给苏瑜惹麻烦。 　　最后哪怕不怎么开心也还是先离开了。 　　“洛壬，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金发碧眼的精灵笑着摇了摇头，长长的睫羽之下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 　　“我这几天可能不能回学院，我得回森林一趟，去找我的父王。” 　　洛壬已经成年，按理说过两年他才能回去加冕为王，继承神格。 　　精灵一族只有王才能拥有神格，洛壬此次回去是想要找精灵王商议这件事。 　　以前倒是无所谓，他等多久都可以。因为他身负王格，继承神格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来猎魔的这几天，洛壬明显觉察到了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想要抢夺自己的身体。 　　而他如今的力量远远不够，不够与对方抗衡。 　　尽管对方大多时候还在自己体内沉睡，但是洛壬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清醒。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足以压制心里扭曲的欲望和戾气的力量。 　　这些洛壬并没有与苏瑜多说，他依旧朝着对方笑得温柔，好像从始至终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他也依旧如初。 　　看着洛壬的身影渐渐朝着森林深处隐没，浅淡的白色雾气氤氲。 　　只是这么不经意抬眸看一眼，金发碧眼的精灵在森林之中美得宛若画卷。 　　连带着周围的鸟雀都亲切飞到他的身旁，衔了花叶，好像在向它们的王献礼。 　　金龙稍微活动了下手腕，爪子上面被阿莱瑞扎的那个窟窿没流血了，但是还是挺疼。 　　“这疯子下手还是这么重，不过这一次还好没把老子鳞片都给拔了，老子谢谢他。” 　　它嘴上说着谢谢，可是面上却龇牙咧嘴很是狰狞。 　　这声“谢谢”也是，听着更像是骂人。 　　“咿呀咿呀。” 　　金宝刚要往金龙那边过去，金龙便用一只爪子给一把推开了。 　　小奶龙被这么猝不及防一推都没怎么站稳，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最后这才保持住了平衡。 　　“咿呀？” 　　“别咿呀了，你都跟人签了契约了，以后就好好跟着人，现在她是你主人了。” 　　说是没有一点儿不舍是假的，但是要说多不舍又不至于。 　　龙族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养崽子也是放养式，父子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你叫苏瑜对吧？这小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它性子好，以后肯定是头好龙。” 　　“我就在这森林里住，你得空了带它回来看看我也成，不得空也没事。反正我们金龙都长差不多，我看不看都知道长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金龙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龙崽子，抬起爪子拍了拍它的脑袋。 　　“你挑主人的眼光不错，以后跟着人好好混，没准你还能混个神阶呢。” 　　“好了，不废话了。你们快走吧，我被阿莱瑞那疯子压制了一晚上，我也累了，我得回去补觉了。” 　　金龙这么说着展开翅膀十分潇洒地飞走了，小奶龙望着金龙离开的方向，眼睛睁得老大，一瞬不移很是专注的样子。 　　苏瑜以为小奶龙和父亲分开了会很难过，甚至还会哭。 　　然而金宝并没有，它看着金龙飞远了之后，又舒舒服服回到了苏瑜的怀里躺着。 　　眼睛圆溜溜的，又直勾勾盯着苏瑜。 　　“龙这种生物亲情淡薄，一般幼崽他们应付照顾个几个月就会扔下不管了，所以就算现在不带它离开它之后也会自己独自适应生存的。它不会感到难过。” 　　看出了苏瑜的疑惑，尤利塞斯这么柔声解释道。 　　“之前阿莱瑞在我没好当着他的面给你说……” 　　黑发红眸的神明顿了顿，稍微斟酌了下语句看向苏瑜。 　　“石中剑是用来封印邪神的神剑，原本是当时被择中的勇者用来封印魔神也就是阿莱瑞的。它若真是你的剑的话，便只有你能拔出来。” 　　苏瑜抱着金宝，正拿着手指逗弄着它。听到尤利塞斯这话后，她意识到了他话里没说完的意思。 　　“你是说要是那黑暗神苏醒之后会来找我？” 　　那石中剑是封印，只有苏瑜能解。 　　“可能性很大。” 　　尤利塞斯抱着手臂，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面上少有的没有了笑意。 　　“他之所以能够被阿尔诺斯压制很大一部分是他身上有石中剑的封印，而他和阿尔诺斯共用一个身体，必然是想要抢夺身体的主导权的。” 　　“阿尔诺斯的神魂残缺，有一部分在你那里。如今黑暗神冲破束缚也只是时间问题。” 　　尤利塞斯所担忧的其实和苏瑜一样，苏瑜担心的是前世她和黑暗神是对家，毕竟那胸口的石中剑还插着。 　　既然是对家，到时候一出来肯定是要找苏瑜报复的。毕竟光是阿尔诺斯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都还能当个光明神了，那黑暗神指不定要恶劣到哪儿去。 　　就算黑暗神因为转世过后苏瑜身上的气息样貌变了，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石中剑认不出自己的主人。 　　只要石中剑有了共鸣，他一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到苏瑜的身份。 　　退一万步，就算石中剑没有产生共鸣，可光是苏瑜是阿尔诺斯半身这一点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黑暗神和光明神的相克属性要比阿尔诺斯和阿莱瑞更甚，要是被他知晓了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毁掉她，便等于毁掉阿尔诺斯的一半神魂。 　　对他来说是再有利无害的事情了。 　　尤利塞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他薄唇微抿，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她。 　　“不仅是阿莱瑞，这段时间除了神礼的时候，你都尽量不要和阿尔诺斯有什么接触为好。” 　　苏瑜知道尤利塞斯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她的心里却有另外的一个想法。 　　“你说阿尔诺斯如今神魂不稳是因为我占据了他一部分神骨而起，对吗？” 　　见尤利塞斯微微颔首，苏瑜心下一动，很认真地看向对方提议。 　　“那我将我身体里的那部分神骨还给他吧，这样他才能更好的压制黑暗神。” 　　“不行！” 　　尤利塞斯的反应比苏瑜想象之中的还要大，他面色如同覆盖了一层霜雪，很是冷冽。 　　“剥离神骨不比剥离神格来得轻松，你若是神明之躯倒还能撑得住，依照你现在这个身体脆弱的程度，神骨都没完全剥离你可能就会死。” 　　从之前苏瑜隐晦的拒绝他的时候，尤利塞斯便一直刻意回避着她，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听到苏瑜想要将神骨还给阿莱瑞，他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四周也冷得厉害。 　　“你之前没有回归神位，神魂消散，是不可能换代的。正因为我以为你无法转世，我这才将你的神格放在了厄尔丽诺的身体里滋养了千年。” 　　“你如今能够不依靠神格复活，我想很大可能便是因为阿尔诺斯的神骨……” 　　他走近了一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只是将手抬起去抚摸了下苏瑜。 　　苏瑜离得近，觉察到了尤利塞斯碰触自己面颊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 　　指尖也凉。 　　“厄尔丽诺的神格只有一部分，我原本是打算给你做一个和你神格契合的身体，这样你就能复活了。但是可能又得等几百年，甚至我也不知道复活的那个人是你，还是只是有着和你一样神格的躯体。” 　　苏瑜心下有些悸动，其实无论是前世线还是现在，她对这个世界的时间一直没有什么实际感受。好像只是睁眼闭眼一瞬间的事情。 　　但是阿莱瑞还有尤利塞斯，是真正在这里度过了千年。 　　尤利塞斯深吸了一口气，将苏瑜轻轻抱在了怀里。 　　鼻翼之间是他身上清冷的蔷薇花叶的香气。 　　“你就当我自私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神，更不是什么圣人。阿尔诺斯哪怕被黑暗神强占了身体也好，被黑暗神杀了也罢，对于我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瑜刚想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身子一僵，一滴湿润落在了她的脖子处。 　　“我什么都不要，你不喜欢我了也无所谓。” 　　“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长久。” 　　她指尖微动，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这毕竟是阿尔诺斯的神骨……” 　　“他要是真想要回来早就拿回来了，哪里用得着你自己巴巴地送还过去？” 　　尤利塞斯扯了扯嘴角，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淡。 　　“这是你和他唯一的羁绊，他死也不会斩断。” 第110章 　　苏瑜当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诺亚学院，而是跟着尤利塞斯去了夜殿。 　　黑发红眸的神明听到她想要去自己的城堡的时候一愣，然而只是一瞬，他唇角的弧度刚上扬你什么一下。 　　便在听到苏瑜说是要拿神格给瑟约的时候，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所以你之前剥离厄尔丽诺的神格不是因为惩戒她，而是因为瑟约？” 　　尤利塞斯心情很不好，不是因为苏瑜想要为瑟约换上神格，脱离堕落。 　　只是他一想到自己养了千年的神格，原本是为了拿来给苏瑜用的。如今就算苏瑜用不上了，他也不希望用在别人身上。 　　尤利塞斯的神格是苏瑜给的，也因为堕落染上了魔气所以只有他能用。 　　在他看来无论神格被污染与否，这都是苏瑜给予他的最为宝贵也是唯一的东西。 　　突然有一天他以为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宝物，另一个不相干的人也能够轻而易举得到。 　　就算不是尤利塞斯，哪怕随便换一个人他也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他是自愿堕入深渊的，既然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就得自己受着。他是厄尔丽诺的神眷，不是你的神眷，你大可以不用管他。” 　　“厄尔丽诺做的错事，不需要也不配你来承担责任。” 　　黑发红眸的神明抱着手臂，四周一片花海艳丽，也不能将他的面容线条柔和。“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神界那群蠢货生的是非，要不是他们应允了送给厄尔丽诺一个六翼神眷，瑟约也不会落到她的手中落得这般下场。” 　　“瑟约没告诉你吗？我前世就是王城派来，从神界护送他安全抵达神殿的骑士。” 　　尤利塞斯听到这话眼睫微动，他垂眸看向苏瑜，而后皱了皱眉。 　　“你送了他难不成还要管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刚才不是说‘归根结底’吗？其实我才是导致这件事的根源。” 　　苏瑜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尤利塞斯疑惑的视线。 　　“瑟约在你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想你应该觉察到了他和其他天使不同。他有雏鸟情结，会对离开神界之后见到的第一眼人产生依赖爱慕……” 　　“当时我不知道这件事，神族的人瞒着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还对瑟约施了术法。但是却没想到中途他因为害怕而冲破了神力，破了术法。” 　　“然后……看到了我。” 　　她越说到后面越觉得尴尬，见尤利塞斯一直没说话。 　　苏瑜掀了下眼皮看了过去，刚好对上了他微沉的视线。 　　“……怪不得他自从认出你回来之后便一直拒绝我的神力，原来是因为这个。” 　　瑟约并不是尤利塞斯的神眷，但是他却离不开尤利塞斯的神力。 　　因为他堕落了神格，需要尤利塞斯的神力压制住魔气。 　　在没有认出苏瑜就是前世他遇到的那个一眼万年的女骑士长的时候，瑟约一般能忍就忍，忍不住魔气的侵蚀了也不会拒绝尤利塞斯的神力。 　　然而现在他就算疼得昏死过去，醒了继续疼，之后又晕倒。 　　反复无数次，宁愿自己疼得死去活来也不接受尤利塞斯的帮助了。 　　明白了瑟约前后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变化后，尤利塞斯心下更不愉了。 　　“天使还真是个矛盾的种族。明明前一秒还一脸绝望，还说什么都污秽成这样了受谁的神力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活下去。现在稍微看到一点儿希望，就变得固执矫情起来。” 　　“又不是之前没受过我的神力，真不知道摆出这么忠贞的样子给谁看。” 　　尤利塞斯嘴上说着的话虽然听着像是在嘲讽，实则却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不知道是说给苏瑜听，还是在喃喃自语。 　　他说完这话后便没再继续说什么了，苏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气氛也跟着微妙了起来。 　　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骷髅管家在尤利塞斯刚靠近夜殿的时候便觉察到了他的气息。 　　此时他早已经站在城堡门口等候着了。 　　见到尤利塞斯的身影在蔷薇花海里出现后，骷髅管家连忙小跑着过去迎接。 　　“主人，您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您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渴不渴，要不要喝点魔神的血，我这里还给您留了小半瓶，是之前您没喝完的那部分。” 　　“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喝那野猫的血，你赶紧把它给扔了。” 　　之前尤利塞斯是因为昏睡过去了，这才不小心被骷髅管家给灌了一半进去。 　　如今清醒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碰阿莱瑞的血的。 　　“可是您现在看上去还是很虚弱，要是不立刻补充……” 　　骷髅管家拿着那瓶子，正准备递过去多劝劝尤利塞斯的时候。 　　这时候才留意到了尤利塞斯身后的苏瑜。 　　他一愣，歪着骷髅脑袋盯着苏瑜看了一会儿，而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您这一次出去就是为了找她啊。” 　　“也是，您现在既然找到了合你口味的食物，那我就不把魔血给您了。魔神的血太霸道了，还是人族的血更适合您。” 　　骷髅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瓶子收起来，和以往对待尤利塞斯挑选的血仆一样，他上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根绳子绑在了苏瑜的手腕上。 　　“请跟我来，我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你现在还太瘦了点儿，可能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才能达到主人的进食标准。” 　　“骷髅！你干什么？” 　　尤利塞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对方准备给苏瑜系上绳子的时候立刻上前制止了它的动作。 　　“她不是我的食物，她是我的……”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尤利塞斯顿了顿，薄唇微抿，长长睫羽颤了下。 　　“是我的妹妹。” 　　“您的妹妹？可您的妹妹不是只有先花神一人吗？” 　　“她就是先花神的转世。” 　　男人一边闷闷地说着，一边将绑在苏瑜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丢给了骷髅管家。 　　“还有，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对女孩子不要这么粗鲁。” 　　平日里都是骷髅管家帮尤利塞斯看管学仆的，骷髅管家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对待所有血仆都一视同仁的用绳子绑上。 　　尤利塞斯让它不要用绳子绑女生，它也一直注意着。 　　骷髅管家直勾勾盯着苏瑜看了一会儿。 　　“抱歉，你身上的神力是男神的神力，我一时半会儿没看出来你是个女孩子。” 　　因为苏瑜身上的神骨神力都是阿尔诺斯的，男神的神力霸道，甚至会将女性的特征压下。 　　这也是为什么苏瑜一直都是男孩子模样。 　　“它一直都这么说话，你别介意。” 　　尤利塞斯倒是习惯了骷髅直来直去，他怕苏瑜不适应还是柔声这么解释了一句。 　　“对了瑟约呢？我走之前不是让你和他一起守着夜殿吗？他出去了？” 　　骷髅管家摇了摇头，可能因为力道大了点儿，显得把脑袋给摇掉。 　　它抬起手稍微正了正脑袋，这才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他在地下牢笼里。” 　　“他被魔气侵蚀得厉害，也不接受您的神力。怕失控起来伤到旁人，便自己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不肯出来。” 　　尤利塞斯脸色一沉。 　　“你在这里待着，我和苏瑜下去看看。” 　　苏瑜听到这里心下也是挺紧张的，担心瑟约会出事。 　　尤利塞斯说着便伸手牵着苏瑜往地下牢笼那里过去，下面一片昏暗。 　　但是只要是他所经过的地方，都会升腾出幽蓝色的火焰，宛若火把一样，只是是悬空着的。 　　驱散了黑暗一片。 　　“瑟约被关着的地方就在这个密室里，你推门便能够看到了。” 　　即使哥隔着这一道门，她也隐约听到了里面瑟约压抑的低吼，在竭力忍耐着疼痛。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在准备推门进去之前，先凝了神力将融入自己身体里的那部分神格渡了出来。 　　花神的神格是浅蓝色的，柔软美好，像是蓝楹花一般。 　　那光亮清浅，和着尤利塞斯手边幽蓝色的火焰一并，让这个昏暗的空间突然变得温馨了起来。 　　正当苏瑜打算推门进去，将神格融入到瑟约的身体的时候。 　　她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神力一顿，连带着腿也软了下险些没站稳。 　　“尤利塞斯，那是什么……” 　　尤利塞斯上前一步将苏瑜扶着，他瞧着苏瑜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他一怔，顺着苏瑜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里一扇门，隔了两间密室。 　　苏瑜他们此时所在的这个密室则是尤利塞斯用来放置暗精灵的密室。 　　尤利塞斯眯了眯眼睛，将火焰凝得更盛，这才将封印在那段千年神木里的暗精灵的模样映照清楚。 　　和那之前关在笼子里的那个暗精灵不一样，这个暗精灵显然很是特殊――竟然需要用千年的神木才能封印得住。 　　而且依然能够感觉到骤然的寒意。 　　尽管他如今是闭眼沉睡着的，但是金色的长发依然有光泽，如绸缎般柔顺。 　　他的面容俊美，肌肤也白皙如雪，象牙般的脖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抚摸。 　　精灵的容貌本就出色，而眼前的更甚。竟然不比洛壬差。 　　尤其是在光影之中后更有一种远山雾霭一般的朦胧感。 　　清冷又如秋月，沾染着夜风的静默，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但是最让苏瑜在意慌乱的并不是那段千年的神木，也不是他惊人的美貌。 　　而是那个暗精灵的脸。 　　――一张和修斯一模一样的脸。 第111章 　　苏瑜被吓得够呛，要说四条主线里最让她害怕和忌惮的除了修斯她还真找不出去别的来了。不为别的，太疯了，疯起来真的不干什么人事。 　　借着尤利塞斯的火焰，苏瑜咽了咽口水往那被神木封印的暗精灵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用神力感知了一下，感知到对方并没有气息也没有任何魔力的时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认识这个暗精灵？” 　　和苏瑜的慌乱不同，尤利塞斯指尖微动，又凝了一团火焰在手中。 　　火光将他的眉眼映照得清晰，同样的，连带着暗精灵的面容一并。 　　“这是个王族精灵，可惜堕落了，连翅膀都被砍断了。好在这皮相生得极好，不然也是一个卖不出去的残次品。” 　　“卖不出去？” 　　苏瑜听到这话后一愣，回头看向黑发红眸的神明。 　　“这是你买回来的？你买这个东西干什么？” 　　“拿来给你做肉身。” 　　“之前我不是不知道你已经转世复活了吗？所以我想着将厄尔丽诺的神格取回来放到一处足以容纳你神格的躯体里，然后再用我的血慢慢滋养的等你的神格和躯体融合之后苏醒过来。” 　　尤利塞斯并没有和苏瑜开玩笑，他走过去用手轻轻将精灵额前的碎发拨开。 　　这时候苏瑜才瞧见了他额头的那点红纹，看不出是什么，菱形模样。将他的面色衬得更加昳丽。 　　“虽然这是暗精灵，但是却是少有的精灵王族的躯体，而且他的神魂什么早就消散，在神木里放置了千百年了魔气早就被净化殆尽了。人族的躯体太脆弱不适合拿来给你做肉身，而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你是花神，你的神格强大且属木系，这个王族精灵完美契合了你的神格。” 　　他说着看了一下暗精灵的脸，余光瞥了一眼精灵的喉结。 　　“精灵王族身死之后一般身体也会化作森林草木，继续滋养神树。能找到一个完好身躯的很是难得，虽然是个男的……” 　　“我想着若是你们融合成功了，转换性别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现在看来这身躯好像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听到尤利塞斯竟然想要将修斯的身体来寄宿自己的神格，苏瑜整个人比刚才看到修斯的脸的那瞬间还要觉得可怕。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你不喜欢我给你挑选的身体？” 　　尤利塞斯的眼光一向挑剔，修斯这个身体完美如神祇，他当时找到的 　　“……先别说这个了，我听了受不住。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体的，哦不，你是在哪里买的？” 　　尤利塞斯疑惑地看着苏瑜，见她一脸急切想知道的样子，他这才斟酌了下语句开了口。 　　“精灵王那里。” 　　“精灵王？!是洛壬父亲卖给你的？” 　　“倒也不是他卖给我的……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 　　他薄唇微抿，幽蓝色的火光将周围一切都笼罩出了一层浅淡的柔光。 　　“暗精灵其实也是精灵的一种，只是是堕落了的精灵。这和堕天使堕神是一个性质，是不被同族认可，被同族排斥的存在。” 　　“精灵王加冕之后便下了王令，一举将族内所有的暗精灵斩杀殆尽。其中这一个暗精灵早就身死，然而无论是用火烧用魔力也没办法伤到他分毫。我见他身体如此坚韧牢固，便在精灵王将其封印到神木之后将他给带回夜殿放着了。” 　　“就等着拿给你之后做肉身用。” 　　与其说是买来的，倒不如说是拿过来的。 　　尤利塞斯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之前拿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苏瑜问起来了反而哪儿哪儿都心虚。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信息量一下子太多了她还没消化过来，又可能只是因为见到了修斯。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尤利塞斯。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既然我已经用不上这个身体了，那你想要怎么处理他？” 　　“那就还回去……” 　　“你能毁掉它吗？” 　　尤利塞斯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苏瑜少有的凝了脸色，压低了声音这么询问道。 　　“可能很难，他的身体刀木仓不入，百毒不侵，甚至连神力也没办法破坏分毫。这也是为什么精灵王有着和我们一样的神阶，最终却也只能选择将其封印在了神木之中。” 　　“他的身体太特殊了，哪怕用神剑也对他造成不了什么致命伤害。” 　　“如果你真的想要毁掉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可以从神魂动手。破坏了他的神魂，他的身躯也支撑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他身上不是没有一点儿神力吗？哪里来的神魂？” 　　苏瑜心下一慌，隐约觉察到了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慢慢脱离了掌控之中。 　　“他的身体里的确没有神魂，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神魂。他的身体之所以这般坚韧是因为有他的神魂支撑着。” 　　“往往身躯有多坚韧，那他的神魂便有多强大。这样才能容纳这样强大的神魂。” 　　“而神魂完全消散了，精灵的身躯才会化作草木一并消失。既然他的身躯能够保持千百年之久，这说明他的神魂也还在，只是尚且因为身体被神木封印了没有找到真正的归宿罢了。” 　　尤利塞斯的话让苏瑜惊得一身冷汗，忌惮修斯这个疯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神魂还存在这件事。 　　苏瑜能够确认洛壬的确是修斯的转世，不然修斯不可能能够寄和他共用一个身体。 　　修斯的身体很特殊，神魂也是。 　　是同时拥有着神格和王格，且沾染了魔气却能够保持气息纯粹。 　　这样的神魂是很难寄宿在旁人的身体里的，除了本体。 　　也就是洛壬。 　　苏瑜觉着这件事实在过于离奇了，她能够想到的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修斯的确转世成了洛壬，但是他的身躯因为他的神魂还留有前世的意识而一直完好无损。 　　修斯此时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体还存在，所以一直在和洛壬争夺着身体的支配权。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存在的话，他可能会离开洛壬的身体。 　　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至少洛壬能够摆脱修斯的束缚。然而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既然是转世的关系，两人的神魂其实属于一脉。而洛壬的部分是纯粹干净的，而修斯则是堕落的那部分。 　　这和苏瑜将自己的神格剥离成两部分寄宿在两个身体里是一个道理，但是修斯和洛壬又有不同。 　　因为他们本身是同一个人，剥离开来可能会出大问题。 　　很可能会连带着洛壬一并堕落。 　　所以苏瑜想毁了修斯的身体。 　　“……那太冒险了。万一他的神魂回归了，反而不可控制冲破封印就糟糕了。” 　　苏瑜叹了口气，觉得很是头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安……尤利塞斯，你一会儿可以再帮着给他加固一下封印吗？” 　　“我不想瞒着你。你带回来的这个暗精灵不是普通的王族，是上任精灵王。” 　　“即使是千年的神木我也不敢保证他冲破不了。” 　　上任精灵王弑父杀兄，这件事哪怕是尤利塞斯这个外族人也隐约知道一些。 　　修斯登上王位的手段残忍，他治理子民的手段亦是如此。 　　在精灵族这个仁族里，是个比人族魔族的君主还要可怕的暴君。 　　好在修斯虽是暴君，却是个痴情种。他的妻子离去之后，没过多久他也跟着一并去了。 　　不然这精灵族在他的治理下，迟早会迎来灭亡。 　　尤利塞斯眸色沉了几分，他看着苏瑜少有的不安神情。尽管很想要询问，却也还是让忍住了。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帮他重新加固一道封印。” 　　“你不用担心，你先进去找瑟约吧。他身上的魔气已经平稳下来了，短时间里不会再失控了。” 　　“你现在过去给他融神格再合适不过了。” 　　苏瑜微微颔首，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着的俊美精灵。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往关着瑟约的那件密室走了进去。 　　这是苏瑜第一次来尤利塞斯的地下牢笼，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瑟约这般狼狈虚弱的样子。 　　六翼的天使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手脚都被玄铁锁链紧紧铐着，勒出了很深的痕迹，血肉都模糊。 　　他的头发没有往日的光泽，像是枯草一样凌乱。脸色也因为刚经历过彻骨的疼痛而苍白透明，冰蓝色的眸子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如何，沾染了水汽，瞧着雾蒙蒙的。 　　不仅如此，瑟约浑身都是冷汗，面颊处的头发也被濡湿，贴在了上面。 　　衣衫也湿了个透，本就穿得单薄，薄薄的衣料贴着身体，能够清晰看到他的腰腹线条。 　　大约是太疼了，黑发蓝眸的天使将羽翼缓缓收拢将自己包裹着。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轻轻靠着休息。 　　然而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还是疼得一阵闷哼，最后身子抽搐着，羽翼也在颤抖。 　　“瑟约。” 　　苏瑜连忙走过去将牢笼打开，她将手轻放在瑟约的羽翼之上。 　　而后缓缓渡了神力给他，好让他减轻一些痛苦。 　　感受到身体逐渐变得温暖后，瑟约睫羽微动，意识这才慢慢从刚才的混沌变得清明起来。 　　他掀了下眼皮，看清来人后眼眸一亮。 　　“苏瑜，你怎么在这儿？!”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了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模样。 　　瑟约薄唇微抿，将身子往角落里蜷缩着和苏瑜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能先出去吗？我太脏了，我，我收拾干净了再出来找你。” 　　最狼狈最难看的样子却被最在意的人看到了，瑟约心里酸涩难受，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一会儿就好，可以吗？” 　　苏瑜叹了口气，没离开，反而径直往角落里过去。 　　瑟约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苏瑜给堵在了角落。 　　她扣着瑟约的脚踝，感觉到对方身子僵硬不敢动弹，苏瑜勾唇笑了笑。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帮你解开脚铐而已。” 　　瑟约薄唇微抿，见苏瑜真的不介意自己身上的血污，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见苏瑜用手碰了自己的脚，耳根一红，慌忙伸手将她手中的钥匙拿过来。 　　“我，我自己来就好。” 　　他将自己的脚铐和手铐解开之后，捏着钥匙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 　　要不是手中钥匙触感冰凉，瑟约可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你是特意来夜殿看我的吗？” 　　“算是吧，不过看你是一回事，我这一次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苏瑜这么说着，凝了神力将被浅蓝色的神光附着的神格凝了出来。 　　“你正对着我屏气凝神，我帮你把被魔气侵蚀的神格替换了。”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换神格？!” 　　瑟约看到苏瑜手中凝出的神格瞳孔一缩，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被吓得更苍白了。 　　“苏瑜，你真的弑神了？!你……” 　　“你应该认得出，这是厄尔丽诺的神格。” 　　“我没有滥杀无辜，是她罪有应得。” 　　苏瑜的面容被浅蓝色的光亮给映照着有些凉薄，她眉眼也带了点儿冷意。 　　“你放心，我不会遭受天惩。” 　　“我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瑟约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苏瑜已经将神格推送进了他的身体里。 　　骤然的疼痛让瑟约忘了要问什么要说什么，他紧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出来。 　　“不用忍着，痛就叫出来，这样会好受些。” 　　然而瑟约依旧不吭声，身子颤抖得厉害竭力忍耐着。 　　苏瑜见此眼眸闪了闪，不为别的，她隐约知晓了――不是叫不出来，而是对方早就习惯了忍耐。 　　大约是苏瑜的视线太直白了，黑发蓝眸的天使也觉察到了。 　　他觉得自己此时面部狰狞的样子一定很难看，长睫微颤，手不自觉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袖。 　　“不，不要看我……” 　　她一只手慢慢将神格凝着推送到瑟约的身体里，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感知到瑟约稍微放松了一些后，将他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样便如何也看不到瑟约的脸了。 　　融神格所用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却极为痛苦。 　　等到神格融完之后，瑟约已经疼得晕倒了。 　　苏瑜垂眸看着将自己嘴唇咬得沁着血珠的，脸色苍白的瑟约。 　　她指尖微动，伸手将他额前的头发给拨开。 　　而此时，原本黑如鸦羽的羽翼像是慢慢被新雪覆盖，变成了纯粹的雪色。 　　圣洁如初，和这片昏暗充斥着血腥气的牢笼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第112章 　　因为瑟约昏倒了，最后是苏瑜将他从地下牢笼里抱出来的。 　　尤利塞斯见了虽然心下不愉，面上却没有表露什么出来。 　　“现在怎么办？他如今已经恢复了，便不再是堕天使了。要是继续在我这里待着只会被魔气侵蚀，再一次堕落。” 　　“要不你把他送到阿尔诺斯那里吧。一个六翼的神眷侍奉他，这如何也是稳赚不亏的。” 　　要是没出之前那事还好，苏瑜可能真的会考虑将瑟约送到阿尔诺斯的神殿。 　　可是阿尔诺斯以为瑟约和她之间有什么，险些杀了他。如果再这个时候将瑟约送过去，无异于往木仓口上送。 　　只会适得其反。 　　苏瑜摇了摇头。 　　“不了，我还是将他送回花神殿吧。” 　　“厄尔丽诺犯下的罪恶我会以神启的形式昭告给神族，这样瑟约就可以以清白之身重新回到神殿。” 　　“花神之位虽然空缺了，可瑟约身上有我的神格，只要神格还存在没有被污染那么世上百花永远不会凋谢，有没有花神其实就并不重要了。” 　　“也成。” 　　尤利塞斯顺着苏瑜的话想了下，觉得这样处置最为妥当。 　　“那你趁着天没亮之前赶紧去王城花神的神殿吧，白天时候阿尔诺斯很容易感知到你。” 　　“要是看着你抱着瑟约在王城走动，就算他刚脱离堕落可能也得死一次了。” 　　听到这里苏瑜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阿尔诺斯那个暴脾气也不由得头疼。 　　“其实我想了下，与其一直鬼鬼祟祟地躲着阿尔诺斯，倒不如还是和平日一样。他和我互为半身，我不去也很容易感知到我的位置，主动来寻我。” 　　苏瑜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与其我躲着他，不如主动去找他。好好安抚下，别生了刺激。” 　　“……就是这段时间阿莱瑞是真的不能见了。” 　　说实话，阿尔诺斯和阿莱瑞这两人里最难应付的可能是后者。 　　但是阿尔诺斯不确定的因素更大，至少在没有见到黑暗神之前苏瑜不敢把事情想得太过轻松。 　　她不能抱有侥幸。 　　阿尔诺斯这个光明神性格都这般恶劣了，她实在想不出黑暗神能有多善良温和好说话。 　　瑟约可能得昏睡个几天，因为厄尔丽诺已经死了，神殿周围都没什么神力。 　　因此苏瑜送他回花神的神殿的时候，很是容易，没有任何阻碍。 　　或者更准确来说，不是厄尔丽诺的神力没了所以才进入这般容易。 　　而是因为厄尔丽诺择选的神眷……可能除了瑟约之外，没几个神力强大的。 　　大多都精致美丽，孱弱娇小，跟瓷娃娃似的，稍微一碰就能给摔碎了。 　　随便来一阵大点儿的风都能够吹倒在地上。 　　进门时候的那几个侍卫带倒还好，见苏瑜出示了阿尔诺斯给她的神令之后立刻将她放进去了。 　　侍卫是人族，倒还没多娇弱。 　　等到苏瑜抱着瑟约进了神殿之后，入眼的都是些貌美年轻的神族和精灵。 　　大多都没成年，在院子的花丛里玩耍，有些成了年看着也是一张娃娃脸。很是弱不禁风。 　　尤其是在感知到苏瑜的气息后，他们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似的慌忙飞远，和苏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后这才敢开口与她说话。 　　“你，你是人族？” 　　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们低头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瑟约后愣住了。 　　“是六翼天使？这是花神冕下让你带来的新的神眷吗？” 　　“不是。他和厄尔丽诺没有任何关系，他属于他自己，不是任何人的神眷。” 　　因为不喜欢他们将瑟约当成厄尔丽诺的所有物，苏瑜声音有些冷。 　　那些神眷大多没有成年，平日里也被精细地伺候着，鲜少有人这么冷漠地对待他们。 　　他们害怕地躲得更远了，原本还因为好奇还想要再询问些什么，但是都败在了苏瑜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上。 　　苏瑜对这里并不熟悉，尽管她是先花神，但是她当时因为陪着尤利塞斯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归过神界，也没有神座和神殿。 　　这是她死后才建造的花神殿，她从来没有踏足过。 　　也不怎么熟悉路径。 　　“你们……” 　　她刚说了两个字，那边的神族便身子一僵，羽翼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想着可能是自己刚才说话太生硬了吓到这些幼崽了。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尽量缓和下语气开口。 　　“请问你们可以带我去一下神眷的寝殿吗？我送他过去休息。” 　　“他的寝殿？” 　　因为瑟约身上是花神的神格，他们已经将瑟约当成了神界派来掌管花神神殿神族的主事了。 　　“抱歉，我们都是两翼和四翼的神眷，我们这里可能没有适合这位天使长居住规格的寝殿。” 　　“没事，只要是能够休息，有圣水池的地方就成。他身上还有点儿伤，我带他去泡一泡。” 　　“这怎么行？!天使长怎么能和我们住在一起呢？要是被花神冕下知道了肯定要生气惩罚我们的，要知道花神冕下一直都很想要哥六翼神眷的，我们不敢这般怠慢他……” 　　苏瑜微微皱了皱眉，见问不出个什么来便打算转身离开，自己挨着找一间空置的房间应付一下。 　　“等一下，我知道哪里能够让他休息，还不会怠慢于他。” 　　一个神眷小声唤住了苏瑜。 　　“你可以带他去花神冕下的偏殿，那里是花神冕下最宠爱的神眷才能居住的地方。我，我想如果是六翼的天使应该是可以去那里休憩的。” 　　“那有劳你带路了。” 　　那个神眷被苏瑜这么客气对待有些不适应，连忙摇了摇头飞到前面带路。 　　花神神殿里的神族胆子好像都很小，哪怕苏瑜是个人族都不敢得罪。 　　“就，就是这里了，你直接推门进去就好。” 　　他这话刚说完，便扇动着羽翼慌乱离开了。 　　苏瑜也不在意，抱着瑟约推门进去。 　　她刚一进去便瞧见里面放置着各种上品的神草神花，还有白玉宝石，不像是个房间。 　　更像是个宝物收藏的场所。 　　苏瑜只是这么淡淡扫了一眼，便径直往里面进去。在找到圣水池后，这才将瑟约放置到了池水里。 　　他纯白的羽翼和氤氲的水汽一并，在这个温热的池水里显得柔软温和。 　　瑟约刚融合了神格，很容易出现排斥现象。苏瑜怕他浸泡途中出现排斥现象，便守在岸边没有立刻离开。 　　她刚将瑟约放进去，便听到了池水另一边传来了水声响动。 　　“你，你们是谁？” 　　苏瑜循声看了过去，这才在水汽氤氲之中瞧见了一个金发的精灵。 　　他的头发卷翘，哪怕浸染了水泽也还是蓬松，像是个小狮子似的。 　　他在苏瑜他们进来之前就在池水里泡着了，原想着等着他们离开再出来，结果不想苏瑜也跟着来了圣水池。 　　“这里是花神冕下的偏殿，除了我你们不能进来的。你，你们赶紧离开吧，趁着花神冕下还没回来之前，不然你们会受罚的。” 　　苏瑜打量了下水池里的精灵，娇小精致，是个男孩子。 　　而且还是个没有成年的精灵幼崽。 　　她意识到了什么后沉默了一瞬，红唇抿了一下，这才柔声开口。 　　“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花神冕下明天就要回来，她让我提前在这里沐浴等着她，说，说要给我回来给我庆祝生辰，她马上就要回来……” 　　“生辰？你今年多少岁？” 　　小精灵眼睫微动，颤颤巍巍的像是花束一般柔软美好。 　　“我，我明日就满两百岁了，明日我就成年了。” 　　苏瑜脸色微沉，之前还顾及着怕吓到对方，毕竟自己的神主没了，他肯定会受到惊吓。 　　然而听到这里，她心下无比厌恶，也没了耐心思索其他。 　　“是吗？那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只是你的神明她明日回不来，没法帮你庆祝生辰了。” 　　她说到这里勾了勾唇，眉眼没有一丝暖意，唇角的弧度也冷。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死了。” 　　苏瑜垂眸淡淡扫了小精灵一眼，清丽的面容上没什么情绪，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我杀了她。” 　　和苏瑜预想的害怕慌乱不同，小精灵只是被这个消息给弄得怔然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刚才他试着去感知了下神殿周围的神力，先前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不是因为夜幕时候神力衰弱，来自厄尔丽诺的神力真的一丝都没有了。 　　小精灵愣住了，抬眸看向岸边的苏瑜。 　　“花神冕下死了……” 　　苏瑜微微颔首，怕再说什么可能刺激到他，便没再开口说什么了。 　　小精灵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直勾勾盯着苏瑜看了半晌。 　　苏瑜听到那边又传来了水声，由远及近，她顺着声响看了过去。 　　发现小精灵像一条游鱼，缓缓朝着苏瑜这边游了过来。 　　苏瑜垂眸看着游到她面前的精灵，他的眼神纯粹美好，抬头直勾勾注视着她。 　　他生得很好看，虽然脸上还有些青涩，可也掩藏不住俊美的轮廓线条。 　　他指尖微动，好像很局促紧张的样子。 　　苏瑜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看着他双手撑着岸边，如人鱼跃出水面一样优雅。 　　而眼前的不是人鱼，而是精灵。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眸也雾蒙蒙的，他试探着凑近。 　　而后精灵低着头，温顺恭敬，学着平日神官教导自己的那样去取悦着苏瑜。 　　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两片柔软便落在了她的唇角。 　　“所以你现在是我的新主人吗？” 第113章 　　池水温热，水面是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苏瑜就坐在岸边，精灵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双手撑在她坐着的两边，试探着靠近她。 　　那一吻带着点儿湿润水泽，就这么猝不及防落在了她的唇角。 　　在感知到那柔软微凉的时候，苏瑜有那么一瞬间的怔然，而后听了他的话反应过来了他的言下之意后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很不好看。 　　“你是神眷，不是来以身体侍奉神明的脔宠！” 　　苏瑜少有这般毫不留情地伸手将人推开过，她抿着唇，将身体快要贴上自己衣料的精灵一下子推回了水泽之中。 　　“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是你的新主，更不需要你来侍奉我！我只是来守着他疗伤的，一会儿便会离开。” 　　金发的精灵被推懵了，池水没过他的胸膛，他的肌肤白皙如玉，因为泡的久了点儿还透着浅淡的粉，三月桃花一般。 　　他长长的睫羽微颤着，水珠子也跟着滴落了下来。 　　尽管他是被厄尔丽诺从贵族手中买来的，可是无论是来神殿之前还是来了神殿之后，他几乎都是被当成金丝雀精细照料着的。 　　又因为他生得好看，不仅是神殿的神眷们，就连一些人族的侍从侍女都很喜欢他。 　　大约正是因为如此，在苏瑜推开他的时候他才会这般惊愕。 　　他从有记忆起便离开了精灵一族，被人族的贵族圈养着，如今来了花神的神殿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养护着。 　　就像是一张白纸，你想要他成为什么样他便是什么样，任由旁人涂改。 　　精灵抬眸看向苏瑜，在瞧见了她眸子里的厌恶和冷漠之后愣住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么对你，我就不碰你了，你，你别生气主人。” 　　“我不是你的主人。” 　　苏瑜眼底的厌恶并非针对的是眼前的精灵，而是厄尔丽诺。在她眼里，精灵一族生来美丽高贵，不该是如今这般只懂得取悦讨好旁人的存在。 　　哪怕她知道这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都是厄尔丽诺将他教成了这样，可她心里还是没由来的烦躁。 　　“你要是泡好了便先出去，天已经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然而水泽里的精灵却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从水里出来。白皙的脚踩在白玉石阶上，连脚趾都透着浅淡粉色。 　　苏瑜别开脸并没有往对方那边看去，在精灵上来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 　　“……你脚上系了铃铛？” 　　精灵刚将衣衫披上，薄薄的衣料掩藏不住他细腻如雪的肌肤。 　　“是，是花神冕下送我的礼物，她说我脚生得好看，系一串银铃最好不过了。” 　　“拿掉。” 　　“那不是什么礼物，是锁你魔力的神器。” 　　精灵听到这话后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踝处的银色铃铛，像是风铃花叶形状，点缀着很是好看。 　　“锁了我的魔力？是，是因为我还小没办法自如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花神冕下才这样做的吗？” 　　他什么都不懂，想什么都是从好的一方面出发，还没有沾染过任何污秽。 　　心思澄澈纯粹，没想过或者准确来说是不知道那些事情。 　　“你要怎么想随你，但是这东西你最好不要一直戴着为好。” 　　苏瑜不想说太多，她觉得恶心。 　　她抬眸看向精灵，而精灵从刚才到现在也一直注视着她，没有移开过分毫视线。 　　“你明日便成年了，这东西你用不着也不适合了。” 　　精灵以为是因为自己成年了所以能够控制住魔力了，所以这才不需要这铃铛了。 　　他不知道这是为了束缚住他而戴上的。 　　如今厄尔丽诺已经身陨，精灵倒是不怕擅自摘下这铃铛会受到责罚。 　　只是这东西上面附着的是厄尔丽诺的神力，他没办法摘下来。 　　“请问，你，你可以帮帮我吗？我身上没有魔力，我拿不下来。”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刚才精灵那一下子让她有点儿介意。可瞧着他魔力被隔绝，连个铃铛都取不下来的样子。 　　这本是厄尔丽诺惹下的祸事，他什么都不懂，做什么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她觉得自己不该将怨气发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苏瑜叹了口气，在精灵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下微微颔首。 　　“你过来吧，我帮你取下来。” 　　精灵一听眼睛一亮，立刻小跑着过去了。然而这里水汽朦胧，岸边也都是水泽 　　他走得太快，脚下一滑，一个不小心便滑倒在了地上。 　　苏瑜瞧见了想要去扶，但是离得远了，她手还没有来得及拽住他，精灵便先一步摔倒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微微皱了皱眉，走过去伸手将精灵扶了起来。 　　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苏瑜垂眸便对上了对方湿漉漉的眼眸，连鼻子都擦红了，看上去可怜极了。 　　“疼，好疼。我觉得浑身都好疼。” 　　“不就是摔了一下吗，哪有这么夸张？” 　　看着精灵疼得啜泣不已的样子，苏瑜心下不由得觉得对方娇气。 　　她看得分明，刚才他摔倒的地方有一处毯子，周围也没什么桌子和棱角，也没见磕破了哪里，哪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精灵咬着嘴唇，听出了苏瑜语气里的不愉，心下更觉得委屈起来。 　　“我没骗你，真的好疼呜呜呜，好疼……” 　　他哭得实在是太可怜了，眼泪珠子像是不要钱似的往眼眶里掉落。 　　苏瑜原以为对方被精细养护着，细皮嫩肉没遭受过什么疼痛，所以才会觉着哪儿哪儿都疼。 　　然而等到她瞥见精灵刚才碰触到地面的手掌和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大片，甚至连身子其他地方也跟着泛了红。 　　她才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你身体怎么回事，我刚才分明看见你只有手掌擦到了旁边的台阶，怎么其他地方也伤成这样？”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渡了神力过去给精灵查看身体，发现但凡是被地面轻轻碰触了一下的地方都伤到了。 　　“我的身体很敏感，我，我的疼痛也是别人的好多倍。你们觉得不疼的，我都疼得厉害，我没骗你呜呜呜……” 　　精灵眼睫微动，又一滴眼泪滴落了下来。他的鼻子也红，声音很轻，好像是哭得累了又像是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咬着下嘴唇，低头吹了吹自己疼得火辣辣的掌心。 　　结果不吹还好，一吹好像更疼了，他又呜呜呜地缩在角落里哭，像是舔舐伤口的小兽。 　　“你，你不管我，我哭一会儿就好。” 　　“……” 　　苏瑜没想到厄尔丽诺竟然养了个这么脆弱的小家伙，好像随便碰一下就能碎，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她走过去蹲下和小精灵直视，他眼睛水蒙蒙的，看着苏瑜过来后忍着没有再呜咽了。 　　“你别动，我帮你把铃铛取下来。等铃铛取下来了你自己运转魔力给自己治疗。” 　　苏瑜不会治愈术，她只能用神力感知一些气息之类的，治疗伤口什么的她帮不上忙。 　　精灵微微颔首，吸了吸鼻子，眼睛湿漉漉一瞬不移地盯着苏瑜， 　　苏瑜没有留意他的眼神，她怕弄疼对方，手都没敢怎么用力碰触他。 　　“脚踝没受伤，你可以碰的。” 　　大约是因为苏瑜本就是先花神，属木的精灵大多都很喜欢她亲近她。 　　小精灵也不例外。 　　他垂眸看着苏瑜白皙的脖颈，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快成年的精灵，哪怕什么都不懂但是身体却是不会骗人的。 　　他喜欢苏瑜的气息，想要和她亲近。 　　在面对厄尔丽诺的时候他不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厄尔丽诺因为身负着花神的神格，所以对精灵有着压制作用。 　　他不敢违抗她，是因为本能的服从。 　　但是对苏瑜不是，他没有感受到被压制和束缚，是潜意识的想要靠近她。 　　苏瑜自然看出来了对方的脚踝没有伤到分毫，可她并没有碰触。 　　她的手轻轻搭在那串铃铛上，缓缓凝了神力将它给解开。 　　“啪嗒”一声，那串铃铛从精灵的脚踝处落下，连带着她体内的魔力也一并开始运转了起来。 　　因为长期被压制着魔力，他虽然已经马上成年了，可模样看着还是娇小纤细，更像是个女孩是。 　　如今束缚他魔力的枷锁被摘去了，精灵的头发也变长了些，面容也没有了青涩感，线条更加分明俊美。 　　连个子也拔高了好些。刚才还只是和苏瑜差不多高，如今已然比她高了半个头了。 　　精灵恍惚了一下，走过去看了下水泽之上自己的倒影。 　　他指尖微动，碰触了下自己的脸。同时，水里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我，我好像长高了，也变好看了……” 　　他两百年了一直都没怎么变化，经常被其他神族嘲笑小矮子。 　　精灵对着水面看了好一会儿，眉眼里全是惊喜愉悦情绪。 　　“谢谢你，我很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我，我是克洛，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苏瑜，苏瑜.阿尔莱德。” 　　“苏瑜，我可以这么唤你吗？” 　　克洛眼眸澄澈，柔软的长发也顺着他的肩膀滑落了下来，扫在了苏瑜的眉眼。 　　“你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之前的样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想要我夸你吗？你们精灵一族一向生的好看，无论是幼年还是成年模样。” 　　“那你是都喜欢了！” 　　苏瑜抬眸看了一眼他笑容灿烂的样子，没说话。在她正准备将那串铃铛毁掉的时候，克洛低头靠近了她。 　　“这串铃铛你能交给我保管吗？” 　　“保管？这种东西难道不该毁了它吗？” 　　克洛脸有些红，距离这么近能够清晰看到他脸上的绒毛。 　　“可是你不是也喜欢我之前的样子吗？我想之后你想看的时候我再戴上，我想让你高兴。” 　　苏瑜听后眸子一冷，这一下没犹豫，直接凝了神力将那串铃铛毁掉了。 　　“不用，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不用这般费心取悦我。”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喜欢你，我想让你也喜欢我……” 　　克洛不明白苏瑜为什么那么生气，他喉结滚了滚，试探着伸手去碰触她。 　　“我，我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花神冕下之所以这么宠爱我，就是因为我生得好看，喜欢我的皮囊。” 　　“你刚才不也说我生得好看吗？” 　　“你，你现在又不喜欢了吗？” 　　“之前你是因为被厄尔丽诺的神契束缚，如今她已经死了，你便也恢复自由身了。” 　　苏瑜克洛伸过来的手拍开，神情很是严肃。 　　“精灵一族生来自由不受约束，你的美貌你的一切都是属于你自己的，而不是用来取悦别人的。” 　　“可是……” 　　“之后你想要继续留在花神殿也好，回你的族群也好，这都是你的自由。” 　　克洛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瑜冷声打断了。 　　苏瑜说的话克洛不能够立刻消化理解，不过他知道一点，眼前的人和厄尔丽诺不一样，她不希望也不愿意让他留下来侍奉。 　　他有些慌乱，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种不被需要的失落感。 　　“克洛，现在束缚你的枷锁已经解开了。你别再被自己束缚了。” 　　克洛眼眸闪了闪，看着苏瑜冷着眉眼不再看他，他薄唇微抿。 　　平日要是没有厄尔丽诺的允许他是不敢随意做决定的，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瞧着苏瑜冷淡的样子他有些难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苏瑜没注意的时候低头过去吻了下她的眉眼。 　　“你说的话我虽然不明白但是我会努力理解的，所以，你……你别生气，也别这么冷淡。” 　　克洛说完后耳根很红，心跳得也很快，他怕苏瑜还会生气，连忙逃也似的往外跑去。 　　苏瑜瞧着对方像是躲避着什么洪荒猛兽一样慌乱离开的模样，一时之间她给气笑了。 　　“要不是我刚醒了瞧见了，不然我都要以为被轻薄的是他了。” 　　瑟约睫羽微颤，视线冷冷地扫了一眼刚才克洛离开的方向。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大部分都愈合了，羽翼没有一点儿鸦色，看上去圣洁如初雪。 　　“瑟约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是产生了什么排斥反应？” 　　黑发蓝眸的天使摇了摇头，他抬眸看向苏瑜，虽然浑身上下还是疼痛得厉害，却还是朝着她勾唇笑了笑。 　　“让你担心了。我已经好多了，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说到这里瑟约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了下。 　　“你喜欢刚才那个精灵吗？” 　　“我看到你帮他解了神铃锁，你还碰了他，还夸了他生得好看……” 　　其实在从苏瑜带他进入花神殿的时候开始他的意识便清醒了些，昏迷的并不沉。只是浑身使不上气力来而已。 　　因此从克洛亲吻苏瑜唇角的时候，他便感知到了。 　　苏瑜知道瑟约对自己有雏鸟情结，刚才克洛做的的确很让人误会，他应该很介意。 　　她摸了摸鼻子，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干但是还是没由来的有点儿心虚。 　　“精灵一族要是生得不好看了才奇怪吧？” 　　“不过你别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厄尔丽诺做得太过分了，这才帮他将铃铛取下来了。” 　　“他喜欢你。” 　　瑟约涩声开口，回头对岸上坐着的苏瑜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你对精灵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只要你稍微温柔一点，或者表达出些善意，他们便会忍不住亲近你。” 　　苏瑜已经将自己之前是先花神的事情告知给了瑟约，她没有回归过神座，所以对自己的属性并不怎么了解。 　　“我没别的意思，如果是其他的精灵还好，你接触倒是没什么。但是刚才那个精灵不一样，他，他的身心都被调教过了。” 　　“你尽量和他保持些距离，不然他很可能误解你的话，甚至可能会觉得是性暗示。” 　　瑟约说得很隐晦，因为他之前侍奉过厄尔丽诺，自然知道厄尔丽诺曾经教给了那些幼崽什么。 　　要不是他当时心里只有苏瑜一个人，可能也会成为克洛那样只知道取悦他人的玩物。 　　苏瑜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眼眸沉了几分。 　　“抱歉，要是我当时没有把神格给厄尔丽诺，或者我带走你的话你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糟心的事情了。” 　　瑟约一愣，没想到苏瑜会这么说。 　　“你，你之前真的有想过带走我吗？” 　　他问的是前世苏瑜还是骑士，护送瑟约回王城神殿的时候。 　　苏瑜垂眸看着天使小心翼翼又带着期待的眼神，她顿了顿，最后摇了摇头。 　　“没有，我是骑士，凡事都要以帝国为先。” 　　“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想将你安全送达神殿，完成神喻。” 　　瑟约薄唇微抿，浸泡在水泽里的羽翼微动，垂眸没有再说什么了。 　　“不过后悔是真的。” 　　苏瑜走过去将手轻轻搭在了瑟约的羽翼之上，从之前时候她就发现了对方身子一直颤抖着，在忍耐着疼痛。 　　她叹了口气将神力慢慢渡了进去，帮着他压制着疼痛。 　　“要是我知道她得到你是为了……我会去神殿拿回她的神格。” 　　“我也会带你走。” 　　黑发蓝眸的天使听到这里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他感受到苏瑜渡过来的神力温暖，连带着心也跟着变得暖洋洋了起来。 　　“谢谢。” 　　“谢我什么？要不是因为我把神格给了厄尔丽诺，你也不会落在她手中。” 　　“这是两回事，你当时神魂都要散了，哪有精力去辨别厄尔丽诺是好是坏。” 　　瑟约的声音很温和，轻得像是一缕悠悠的空气。 　　他黑色的头发如墨色的花叶在水泽里缓缓盛开，和他纯白的羽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垂眸看见了自己的羽翼，指尖微动，轻柔地抚摸着上面的羽毛。 　　“你不用感到内疚。虽然你两百年前拒绝了我的请求，并没有带走我。” 　　“可是逼我入深渊的是她不是你，但是将我从堕落中救赎的是你……” 　　“只要最后是你，这就足够了。” 　　瑟约抬起手，最开始带着点儿试探意味。 　　后来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牵住了苏瑜的手。 　　“苏瑜，谢谢你。” 　　“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能早就放弃挣扎自甘堕落了。” 　　青年的眼眸依旧澄澈，这一次看向她的时候没有以往时候的黯然绝望。 　　恍惚之间，苏瑜觉着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两百年前的那个月夜。 　　她的长剑轻轻挑开了车帘子，就这么猝不及防撞上了少年的眉眼。 　　少年的眼神慌乱无措，和林间小鹿一样灵动美丽。 　　瑟约羽翼微动，从水泽之中慢慢上来坐在了苏瑜的旁边。 　　他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羽翼还沾染着水汽。 　　“我可以靠在你肩膀吗？” 　　苏瑜知道他还虚弱，能够上岸已经费了好大气力了。她垂眸看向他，他脸色也还苍白。 　　最后她不忍心，还是微微颔首。 　　瑟约将苏瑜的一举一动看得真切，他知道苏瑜心软，又因为心里愧疚所以不会拒绝他。 　　他弯着眉眼笑了笑，将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这么对我全然是出于愧疚，你觉得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你不喜欢我，从两百年前你拒绝带我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苏瑜眼睫微动，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但是瑟约的手先一步覆在了她的唇上。 　　“苏瑜，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要因此自责。你也别因为可怜同情来安抚我，这样我会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瑜感受到他指尖颤了下，垂眸瞧见了瑟约眼神里的祈求。 　　他在害怕，害怕希望，更害怕生了希望又被生生掐灭。 　　“你放心，今夜过后我会乖乖留在神殿，哪儿也不会离开，不会再给你添任何麻烦。” 　　他冰蓝色的眸子里藏着暗涌的情绪，苏瑜看不真切，却也觉得烫灼。 　　“苏瑜，我不会奢求你的垂怜。我只有一个请求――” 　　瑟约鼓足了勇气，双手捧着苏瑜的面颊，低头蜻蜓点水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神圣虔诚，不带一丝情欲。 　　“我想成为你的神眷。” 　　“永生永世，成为你的所有物。” 第114章 　　苏瑜回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虽然一夜没睡却因为身上有神力运行着，所以也没什么大碍。 　　但是尤利塞斯不行，他本身身体就没怎么恢复，再加上力量损耗太多。 　　晚上还好，到了白天的时候还是没撑住睡了过去。 　　骷髅管家看苏瑜回来了，连忙上去将早餐备好给她。 　　“冕下，这是主人吩咐我给您备的早餐。说是让您吃了再离开，您这几日在森林猎魔也没吃好休息好。这些食物是王城贵族最爱食用的，我也不知道哪个你更喜欢，所以都各自准备了一点。” 　　要不是骷髅管家这么说了，苏瑜可能都没觉察到自己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骷髅管家将椅子拉开，苏瑜微微颔首刚一坐下，食物还没有来得及切开便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冕下，是我准备的食物不合你的口味吗？” 　　“不是。我只是想起了尤利塞斯……” 　　苏瑜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一旁的骷髅管家。 　　“他是不是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怎么进食过，我看他脸色很不好。神魂紊乱，神力也不稳，形态也一直停留在少年期。” 　　“他刚才睡觉之前有进食吗？” 　　“啊您说这个啊。” 　　骷髅管家上前将一旁的鲜嫩的魔兽肉给切开，细致贴心地放在苏瑜的餐盘上。 　　“主人嘴刁，自从尝过您的血就再也没进食过其他食物了。之前因为受了伤一直陷入了沉睡，靠着魔神阿莱瑞的血清醒了一段时间。清醒过来后又去找了厄尔丽诺，又损耗了一部分神力，现在就又陷入沉睡了。” 　　“……这一次也需要很久才能醒吗？” 　　“不知道。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个月吧。反正要是长时间不清醒的话，血族可能会不安定。” 　　它这么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焦急情绪。 　　“我这里还有半瓶魔神的血，虽然主人很讨厌这个味道，但是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了我应该还是会硬灌一些给他。” 　　怪不得骷髅管家提起这件事时候这么淡定，原来是早已有了后续准备。 　　然而在苏瑜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骷髅管家低头准备拿出那装有魔血的瓶子看看还剩多少的时候。 　　不想竟然掏出了个空瓶子。 　　骷髅管家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瓶子里空空如也，又低头对上了苏瑜同样疑惑的视线。 　　“抱歉，我的主人实在太调皮了。他可能知道我之后还会趁着他昏迷，硬给他灌魔血，所以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把里面的血液给倒了。” 　　要是其他的血族还好，随便灌一点儿血液就能恢复些气力。 　　然而尤利塞斯是血族亲王，要想让他恢复需要的至少是神明或者更强大的魔族的血液。 　　骷髅管家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它将手中的瓶子递给了苏瑜。 　　“冕下，既然您是主人的妹妹，您可以给他一点血液吗？” 　　苏瑜看了看瓶子，又看了一眼歪着脑袋询问着自己的骷髅管家。 　　“可以。” 　　如果是之前不知道尤利塞斯的前世的话，苏瑜不会将自己的血给对方。 　　她对尤利塞斯并没有爱情，但是亲情是存在的。给自己的兄长一些血，苏瑜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割开了掌心后，殷红的血珠便顺利滴落进了瓶子里。 　　苏瑜的血很特殊，哪怕骷髅管家不是血族不需要进食，却还是能够清晰感知到其中的魔力波动。 　　夜殿里不止住着尤利塞斯和骷髅管家，还住着一些血仆。血族的嗅觉敏锐，自然也嗅到了空气之中清甜诱人的气息。 　　苏瑜听到四周隐约的低吼的同时，也感知到了紊乱的气息。 　　“不用在意，只是一些野兽嗅到了味道便没了理智。他们只能狂吠，进不了这里，也拿不走您的鲜血。” 　　骷髅管家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它瞧着瓶子里的血差不多够了，便递给了苏瑜一方帕子让她包扎下伤口。 　　“多谢冕下，之后主人醒来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告知于他。能够得到您主动的献血，我想主人也一定很高兴的。”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瑜说着将手上的伤口随意包扎了一下，骷髅管家没什么魔力，和她一样也不会什么治疗术。 　　不过这点伤口还好，依照她的神力，过一会儿就能自己愈合完全。 　　所以她并不介意。 　　“对了骷髅，我之前带瑟约去花神殿的时候把金宝也一并留在夜殿了，怎么到现在我都没看到它的影子？它是出去玩儿了吗？” 　　“您说您的那只使魔吗？它往光明神殿去了。” 　　骷髅管家回答得风轻云淡，抬头看到苏瑜瞬间僵硬住了身子。 　　“我原本是想要拦住您的使魔的，但是您的使魔的速度真是无与伦比，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它便从我眼前飞走了。” 　　“您也知道，我不是神族之人。我要是跟着过去了光明神殿一定会被挫骨扬灰的。” 　　“您要是想要把它找回来的话可能得劳烦您自己亲自去一趟光明神殿了。您和阿尔诺斯不是互为半身吗？您放心，您的使魔就是他的使魔，他不会怪罪它擅闯神殿的。”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她之前的确没打算避开阿尔诺斯，该怎么便怎么。 　　如今金宝突然跑到阿尔诺斯神殿去了，要她现在去找他，尤其是在她知道了黑暗神存在的前提之下。 　　苏瑜实在有些头疼。 　　“为什么它会往阿尔诺斯的神殿去，王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人的神殿？” 　　“您有所不知。您的使魔属性和光明神阿尔诺斯一样，都为光属性。万物趋光，同属性尤其如此。虽然您是它的主人，但是它本能里可能更喜欢靠近光明神。” 　　苏瑜想起来了，这件事之前尤利塞斯也说过。 　　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它喜欢人家，人家可不一定喜欢它。” 　　“算了，我现在就过去找它吧。免得它闯了祸惹到阿尔诺斯。” 　　然而和苏瑜所担心的不一样。 　　阿尔诺斯尽管脾气不大好，但是却只是针对个别人，并不会对一个魔兽幼崽怎么样。 　　尤其是这个幼崽身上全然都是苏瑜的气息，一感应便知是她的使魔。 　　金宝的翅膀还没有长好，从夜殿那边跑过来的时候也是靠的腿。 　　它的速度其实并不快，只是骷髅管家这把老骨头跑不动，根本追不上它。 　　“咿呀咿呀。” 　　金宝是光属性的魔兽，没什么魔气，所以光明神殿的结界对它并不会起到隔绝作用。它很轻松的便翻墙进来了。 　　不过虽然结界对它不受约束，但是它这么大一个小奶龙，进来神殿的瞬间便被柏西给发现了。 　　柏西原以为是不小心闯入神殿的幼崽，结果走近一感知，便觉察到了苏瑜的气息。 　　他紫罗兰色的眸子闪了闪，走过去轻轻将小奶龙给抱了起来。 　　“你是苏瑜的使魔？” 　　“咿呀咿呀～” 　　神族的气息大多纯粹干净，尤其是柏西这样的六翼神族。又加上他是阿尔诺斯的神眷，金宝很喜欢他的碰触。 　　被柏西这么抱起来后，它一点儿也不客气，甚至在他怀里动了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柏西指尖微动，凝了神力在它的龙角处，这才听明白了它的意思。 　　“你想去主殿那边？” 　　“不行，神主现在还在休息，你不能贸然进去打扰。” 　　“咿呀呀！” 　　“你对我生气也没用，我要是把你放进去了一会儿遭殃的不只是你，还得连带我一起。” 　　柏西叹了口气，抱着挣扎着想要往阿尔诺斯那边过去的金宝。 　　“你别乱动，你要是想进去也不能单独进去。你是苏瑜的使魔吧？你去找你主人，让她带你进去。不然这么径直把你放进去的话，神主可能会生气。” 　　“咿呀？” 　　“你说你也不知道你主人在哪里？” 　　金发的天使微微皱了皱眉，他低头看着一脸疑惑的小奶龙。 　　“你和她不是缔结了契约吗？你用魔力感知一下，应该就能找到她的所在。” 　　金宝虽然还是个幼崽，但是金龙一族魔力强大，哪怕只是个幼崽却也有一定的魔力了。 　　它眨了眨眼睛，试着用魔力感知了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苏瑜的位置。 　　“咿呀咿呀！” 　　“夜殿？你说她在夜殿？” 　　柏西一愣，而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了金宝的嘴，压低了声音询问。 　　“你小声点，神主通百语，就算不用神力也能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宝没太明白柏西的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慌张，却也还是听出来他不想自己说得太大声了。 　　“咿呀？” 　　它用爪子将柏西的手拿下来，也学着他说话时候一样小心翼翼了起来。 　　“没事。既然你主人不在这里，那你就先回去找她，找到了再让她带你一起过来好吗？” 　　金宝想了想，又伸了脖子往主殿那边看过去。不怪金宝自制力差，它和阿尔诺斯属性相同，再加上它还是一个幼崽，自然很难压制住本能。 　　要做个比喻的话，如果金宝的光属性是星星，那么阿尔诺斯的则是太阳。 　　它很难抵挡得住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 　　柏西也知道光属性的魔兽和神兽都很想要亲近阿尔诺斯，他见了抬起手摸了摸金宝的脑袋，顺势渡了点儿神力给它。 　　“听话，先回去，你继续待在这里可能会给你主人惹上麻烦的。” 　　金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从柏西怀里爬了下来，三步一回头地看向主殿那边。 　　它恋恋不舍地倒腾着小短腿准备离开的时候，主殿那边人刚醒，一下子便感知到了金宝的存在。 　　阿尔诺斯从金宝身上觉察到了苏瑜的气息，起身推门走了出来。 　　他金色的眸子落在了金宝身上，就像是太阳的光亮洒在万物一般。 　　“苏瑜的使魔？” 　　最近阿尔诺斯的身体不大好，神魂和神力都没怎么恢复，常常陷入昏睡。 　　因为力量不够，压制身体里另一股力量的时候更费力劳神。 　　按照往日时候他可能得晌午时候才能醒，今日还算醒得早的。 　　黑发金眸的神明视线淡淡扫了金宝一眼，金宝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又紧张又害怕。 　　它想要靠近，又畏惧于对方的力量。 　　“过来。” 　　因为是苏瑜的使魔，阿尔诺斯并没有排斥金宝。他朝着小奶龙伸出了手，语气和神情都还算温和。 　　金宝一愣，它还记得柏西的话，在阿尔诺斯让它过去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柏西。 　　“没事，神主允许了。你不用怕，过去吧。” 　　听到柏西这话，金宝这才慢吞吞地倒腾着小短腿往阿尔诺斯所在的方向走去。 　　刚开始还是在走，而后小跑着过去了。 　　“咿呀咿呀！” 　　龙族一般性子都不怎么好，大多都暴躁。像金宝这样温顺可爱的倒是少见。 　　阿尔诺斯低头看着它在快要撞上自己的时候，立刻停下了脚步，有些紧张地抬头直勾勾注视着他。 　　他勾唇笑了笑，长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一片灰色的阴影。 　　“要是你主人见到我有你见到我一半的高兴就好了。” 　　“咿呀？” 　　金宝不明白阿尔诺斯说这话的意思，它见阿尔诺斯并不排斥它，又试着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脚边。 　　“你主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阿尔诺斯不大喜欢碰触旁人，也不喜欢被旁人碰触。 　　他垂眸看着金宝好一会儿，想了下，觉着这是苏瑜的使魔，好像抱一下也没什么。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弯腰将小龙崽给一把捞在了怀里。 　　“咿呀？” 　　“叫唤什么？问你话呢，你主人呢？” 　　阿尔诺斯随口这么询问了一句，听着倒是没什么，可是这话入了柏西耳朵里，他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苏瑜如今在夜殿，要是金宝说出来了，阿尔诺斯肯定会生气的。 　　金宝眨了眨眼睛，它想起来刚才柏西听到它说苏瑜在夜殿的时候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还捂住了自己的嘴。 　　它虽然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对周围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它知道柏西不希望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给阿尔诺斯。 　　“咿呀咿呀。” 　　“你说你也不知道？你是感知到我在这里，所以就这么径直跑过来的？” 　　阿尔诺斯不会怀疑一个幼崽的话，可他听到金宝这么说了后不免还是有些不愉。 　　“你这使魔是怎么当的？不好好待在你主人身边跑我这里干什么？就算要跑过来为什么不带上她一起？” 　　一听到苏瑜没来，阿尔诺斯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刚才对金宝还算温柔，如今彻底没了耐性。 　　他不爽得将金宝从自己怀里给扔在了地上，金宝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地上踉跄着好不容易才站稳。 　　“咿呀咿呀！” 　　“不抱！滚！” 　　金宝还没有怎么好好感受阿尔诺斯的神力，就突然被扔下了。它有些着急，连忙小跑着去追阿尔诺斯。 　　“咿呀！” 　　然而跑得太快了，“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龙族皮糙肉厚，摔地上根本没什么感觉，也不会觉得疼。 　　正当金宝挣扎着准备爬起来继续追阿尔诺斯的时候，刚才还冷着脸抛弃它的神明不知为何又转身回来，弯腰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动作什么的要比之前还要温柔。 　　“瞧你，我和你闹着玩儿的，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金宝感觉到脑袋被拍了一下，抬眸疑惑地看向阿尔诺斯。 　　“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摔疼了？” 　　柏西也被阿尔诺斯前后的变化给吓了一跳，但是在余光瞥到神殿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沉默了一瞬，看着阿尔诺斯似乎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正在对刚才被自己狠心丢下的小金龙“嘘寒问暖”的时候。 　　柏西薄唇微抿，先一步走上前朝着苏瑜微微颔首。 　　“苏瑜冕下。” 　　苏瑜看到金宝被阿尔诺斯这么温柔对待着，也给愣住了。在听到柏西的声音后，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往一脸慈爱的阿尔诺斯脸上看去。 　　“柏西，阿尔诺斯他……” 　　“咿呀咿呀！” 　　金宝感应到了苏瑜的气息，连忙准备从阿尔诺斯的怀里跳出来跑过去。 　　阿尔诺斯却先一步摁住了它的脑袋，不让它动弹。 　　“苏瑜，你来了啊。” 　　“这是你这次去猎魔缔结契约的使魔吗？” 　　“嗯，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它还小，很多事都不懂，刚才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不小心跑到你这边来了，它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没有，它很可爱。你的眼光一向都很好，我也很喜欢它。” 　　黑发金眸的神明笑着走过去，这才将金宝递给了苏瑜。 　　“它叫什么名字？” 　　“金宝。” 　　苏瑜接过金宝，看着今日过于温柔的阿尔诺斯，又低头看向同样有些懵逼的金宝。 　　“它是你的使魔，我和它第一次见面总归得送点礼物。” 　　“既然它喜欢我的神力，我便送给它一点。” 　　阿尔诺斯指尖微动，将自己的神力凝了一部分渡到了金宝的龙角里。 　　小金龙食用的是魔力，刚才才吃过了柏西的，如今阿尔诺斯再渡过来它实在撑不下了。 　　感觉到了饱腹感后，它下意识躲开了阿尔诺斯的手。 　　阿尔诺斯眯了眯眼睛，一下子敛去了眸子里的笑意。 　　“刚才不是一直追着我跑吗？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咿呀……” 　　金宝有些害怕，缩着脖子往苏瑜怀里钻不敢和阿尔诺斯的视线对上。 　　“躲什么？你只准接受苏瑜和我的神力，把柏西的神力自己逼出来。” 　　苏瑜听到对方这霸道不讲理的话，嘴角抽搐了下，伸手扣住了阿尔诺斯的手腕。 　　“你别吓唬它了，它不想要就不要，你和一个幼崽计较什么。” 　　“是这龙太随便了，怎么能接受除我和你之外人的神力？” 　　阿尔诺斯这么闷闷地说了一句，却也收回了神力没再为难金宝了。 　　苏瑜刚想要说什么，抬眸瞧着他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你没休息好吗？怎么脸色比我猎魔之前见你时候还要苍白？” 　　他没立刻回应，眼眸闪了闪避开了苏瑜的视线。 　　阿尔诺斯心里有事，但是不想告诉苏瑜。 　　“……你不在我身边我休息不好。” 　　苏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阿尔诺斯好像很不安的样子，紧皱着眉头，竭力忍耐着什么。 　　她心下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我吗？我身上有你缺失的那部分神魂，你是不是控制不住……” 　　“和这个没关系。” 　　阿尔诺斯以为苏瑜要说是因为他们互为半身，因为她的离开自己也受到了影响。 　　他抬起手碰触了下苏瑜的唇角，压下眉宇之间的戾气。 　　“我只是单纯的离不开你。” 第115章 　　阿尔诺斯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他也不记得梦里究竟梦到了什么。 　　在苏瑜还没有猎魔回来之前的一天他找了梦神，原本想要给他一点儿酬劳让他帮着看一下之前他到底做了什么梦。 　　平日里见钱眼开的梦神，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反倒是推辞着死活也不愿意帮他打开梦境。 　　“你是不是这几天见过我的梦？” 　　梦神也不好隐瞒，他昼夜都不用睡觉，他的职责就是编织梦境，帮人托梦。 　　所以终日都游走在三千梦魇之中，哪怕不想要看见什么，但是偶尔也会瞥见梦境里的细碎片段。 　　而好巧不巧，这几日因为阿尔诺斯频繁做了噩梦，梦神想要不看见都难。 　　他的神形由神香一并凝在了镜子里，他看着阿尔诺斯脸色很沉。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告诉阿尔诺斯。 　　“……我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梦境的，只是这几日你频繁做梦。我是梦神，每日每夜都在三千梦境里穿梭，自然也不可避免瞧见了些许片段，这可怨不得我。” 　　黑发金眸的神明没有说什么，只是直勾勾注视着镜子里的梦神，等着他的下话。 　　梦神被盯着不大自在，斟酌了下语句后这才接着说道。 　　“先说好，我可不是对你的半身有什么偏见或者其他什么不好的看法，我，我就梦论梦……” 　　“我这几日虽然没有窥探到你完整的梦魇，但是你的每一个梦里都有你半身的身影。而且……反正，不是什么好的画面就对了。” 　　梦神知道阿尔诺斯很在意他的半身，他不想打击他，再说了他也只是看到了一两个片段而已，也不好以偏概全说什么。 　　他本该守口如瓶，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只是被阿尔诺斯唤过来的时候，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对方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弱。 　　阿尔诺斯的神魂本就残缺，又在阿莱瑞那里落下了伤。他一直没有将苏瑜的神骨拿回来，这么一直拖着很难痊愈。 　　想到这里，梦神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美人痣多嘴了一句。 　　“我记得你那半身马上就要猎魔回来了吧，尽管我没有把你的梦境看完，可是我还是建议你最近在你身体没有好转之前，尽量离你那半身远一点。” 　　阿尔诺斯听了这个这话后眼眸闪了闪，他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你在梦里见到的我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和现在的我不大一样？” 　　“你不这么说我都险些忘了，还真是，你在梦里不是黑发，是一头银发。不过应该是因为神力消耗殆尽了导致的，毕竟她拿着石中剑刺穿了你的……？！” 　　“石中剑？” 　　“没没没！你别当真，只是梦而已而且还是一个片段，当不得真的哈哈哈哈当不得真！” 　　因为说漏了嘴，梦神慌了，不知道说这话是在安抚阿尔诺斯还是安抚他自己受惊的心脏。 　　阿尔诺斯薄唇微抿，看着一脸心虚低着头避开自己视线的梦神。 　　“我知道了。” 　　“你，你知道什么啊你就知道了？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一个梦而已，你这身体都还没养好呢，你千万别多想好好养伤！” 　　梦神的话音刚落，阿尔诺斯便凝了神力挥了衣袖将镜子里的神形打散了。 　　和阿尔诺斯还有阿莱瑞不一样，梦神是新生的神明，要比他们小上五百来岁。 　　新生的神明没有见过黑暗神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是从混沌初开的神明，除了阿莱瑞之外也鲜少有人见过。 　　梦神不知道梦境里那个银发金眸的神明并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因为神力消耗而白了头。 　　想到这里，阿尔诺斯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而这模样刚好被苏瑜看到了。 　　“阿尔诺斯，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在想过几天神礼的事情。” 　　苏瑜抱着金宝坐在窗边位置，阿尔诺斯瞧见她担忧的眼神，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摇头这么回了一句。 　　“我不想给其他人的使魔祛除魔气，我只想给你。” 　　要是平日时候苏瑜可能笑一笑不会太在意对方有些孩子气的话，可是这时候阿尔诺斯的脸色的确虚弱。 　　虽然阿尔诺斯什么都不说，但是苏瑜作为他的半身还是能够感知到他的状态不大好。 　　“神礼可以让其他神族，比如柏西他们来帮你吗？你身体本来就没恢复，消耗太多神力我怕你撑不住。”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们很容易被魔气感染。他们是我的神眷，要是出什么问题了最后还是得反噬到我的身上，麻烦死了。” 　　阿尔诺斯一边这么抱怨着，一边不着痕迹将苏瑜手中的金宝拎起来扔到了一旁的床上。 　　他将脑袋靠在苏瑜的肩膀上，少有的什么也没有干，只是想要靠近她与她亲近一下。 　　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和不安的，尤其是在得知了梦神所见的梦的时候。 　　阿尔诺斯很少有害怕的东西，哪怕是和自己属性相克的死对头阿莱瑞对上，哪怕他的魔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也没有丝毫畏惧。 　　但是他怕迷失自己。 　　就像是千年之前时候，压制不住黑暗神，让他占据了自己身体一样。 　　阿尔诺斯指尖微动，手不自觉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苏瑜，我想和你神魂交融。” 　　苏瑜身子一僵，垂眸对上阿尔诺斯认真慎重的眼神后，像是被烫灼了一般慌忙移开视线。 　　“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虽然因为是你的半身对你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好感，但是距离要做这种事情……还是太早了点儿。” 　　这不是阿尔诺斯头一次提出这种要求了，最开始时候语气更多是带着试探和欲望。 　　而这一次他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征求苏瑜的同意。 　　因为两人互为半身，所以他们两人的神魂是分开的，不能融合。 　　要在个体不同的情况下融合，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一方信仰另一方，将身心灵魂全然交付给对方。 　　另一个方法则是神魂交融，也就是结合。 　　说实话，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苏瑜都很难。 　　阿尔诺斯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并不是因为欲望驱使，更多的是因为不安和害怕。 　　他想要恢复自己的力量，他担心不知道哪一天等到他睡下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见苏瑜拒绝了自己，阿尔诺斯眼眸闪了闪，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头埋在了苏瑜的颈窝。 　　苏瑜感受到他的气息灼热，一下一下全然湿热地喷洒在了她的肌肤。 　　“阿尔诺斯？” 　　阿尔诺斯的情绪很不对劲，哪怕是苏瑜粗神经也觉察到了他的患得患失。 　　“我没事，我就是被你拒绝了不高兴而已……” 　　他的声音很沉很闷，鼻音也很重。 　　要不是没有感觉到脖颈有什么湿润，苏瑜都要以为他哭了。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要是你觉得我脾气差，我以后会努力改，你现在能不能和我交合一次？我想要确认你的存在，我也想要确认我的存在。” 　　苏瑜刚想要说什么，发现阿尔诺斯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自己的腰带处。 　　他没解过旁人的衣服，试了几下也没办法解开，最后气得竟然低头将苏瑜的腰带给粗鲁地咬开了。 　　“烦死了！为什么里面还有衣服，你就不能少穿一点吗？” 　　这个世界类似于西欧中世纪，衣服很繁琐复杂。苏瑜穿着的其实已经算少的了，但是因为之前去猎魔，所以她在里面穿了件金甲，专门护住心脉。 　　阿尔诺斯不会解腰带，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开金甲贴合的枷条。 　　刚开始苏瑜还被他胡乱碰触而弄得有些警觉，如今看着他从闷闷不乐到自暴自弃的样子，她没忍住笑了。 　　“阿尔诺斯，你快从我身上下来。” 　　她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动作还算轻柔。 　　“你现在别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还是好好休息下养好身体吧。” 　　阿尔诺斯恼怒地瞪了苏瑜一眼，最后气恼地抓了抓头发。 　　“养养养！我他妈从最开始换代就养到现在了，结果越休息越难受！我都这么惨了，你都不让我碰你！不就是神魂交融一下吗？我，我虽然没经验，可我从神殿一些神族那里借了书……” 　　他说到这里，脸和脖子跟都红了好些。 　　阿尔诺斯找的那个神族同样也将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传授给了伽尔。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苏瑜，像是饿狼扑食一般将苏瑜给压在了柔软的床榻。 　　“给我好不好？我，我会很温柔的，不会弄疼你的。” 　　苏瑜直勾勾地注视着阿尔诺斯，发现他眼里没有情欲，更多的是不安。 　　她眼眸清透，伸手用手背贴在了阿尔诺斯的面颊。那微凉的触感让苏瑜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这不是光明神应该有的温度。 　　“阿尔诺斯，你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你快压制不住了对吗？” 　　阿尔诺斯瞳孔一缩，刚才还看着很强势的样子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下意识想起了梦神之前说过在他梦魇里所见的画面。 　　“你是父神择选的那个勇者？” 　　“梦里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那是他的记忆……” 　　阿尔诺斯的脑子有些乱，他看着苏瑜，觉得心头好像骤然疼了起来。 　　苏瑜抬眸看了一眼阿尔诺斯心脏位置，好像能够看到刺进去的石中剑一般。 　　“苏瑜，我不想被他占据身体。” 　　苏瑜眯了眯眼睛，指尖微动，将手贴在了阿尔诺斯的心脏处。 　　“你别担心。” 　　“如果他真是我封印的。” 　　“那么他出来一次，我便能够再封印一次。” 第116章 　　因为阿尔诺斯情况不大好，情绪也不大稳定，苏瑜当天晚上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陪着他。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阿尔诺斯又做噩梦了。 　　苏瑜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是能够互相感应的，包括看到对方的梦境。 　　而要做到这一点有个前提――则要得到双方的允许。 　　阿尔诺斯从来都没有对苏瑜有过什么避讳，因此只要苏瑜想要知道，便能够探知对方的梦境。 　　苏瑜抱着金宝躺在床边位置，在感知到阿尔诺斯神力紊乱的时候第一时间渡了神力安抚他的情绪。 　　与此同时，在苏瑜的手刚碰触到他的瞬间，她的神识也一并被带了进去。 　　苏瑜并不是第一次进入阿尔诺斯的梦魇，之前她为了救阿尔诺斯，将体内的神魂渡了一部分给他。 　　当天晚上她受到了影响，梦到了阿尔诺斯和阿莱瑞的一些过往。 　　不过当时是她也陷入了昏睡，是无意识的。 　　而这一次是她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在阿尔诺斯意识不清明的时候探知到的。 　　她眼睫微颤了下，指尖微动，想要收回渡神力的那只手。 　　最终苏瑜还是选择了闭上眼睛。 　　阿尔诺斯并没有排斥她的探知，苏瑜也很想要知道在他梦魇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又再次将神力渡了进去，像是梦神编织梦境时候一样，她也短暂的拥有了这样进入梦境的能力。 　　和第一次进入阿尔诺斯梦境里所见的场景不同，入眼不再是无尽的黑暗和殷红的血色。 　　而是一座高高的白色楼塔。 　　月色清冷皎洁，像是糖霜一样清浅洒在树梢之上，又不小心掉落了些在地上的草叶。 　　即使是夜晚，却静谧美好得似画卷一般。 　　苏瑜怔然地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很眼熟，好像是光明神殿。 　　她也在神殿里面，只是这里什么都熟悉，唯独眼前的这座白色象牙塔。 　　这座塔楼这么高，按理说她一进神殿就能轻松瞧见。 　　然而苏瑜很确定，她一次都没有看见过这座塔――至少在现实之中。 　　苏瑜不知道这是阿尔诺斯梦境里凭空创造出来的，还是神殿之前就一直有，只是后来给拆掉了。 　　“楼罗，你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晚上了，你该去塔里侍奉那位大人了。” 　　正在苏瑜皱着眉望着这座白色楼塔的时候，身后一个女声沉声对她说道，语气里带着斥责。 　　苏瑜下意识回头看过去，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神官。 　　因为是夜晚，周围瞧着并不是多清楚，所以她手中提了一盏灯。 　　里面的火焰不是烛火也不是油灯，是摇曳着的火精灵。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装听不见还是故意挑衅我？” 　　之前苏瑜以为对方是在唤别处的侍女什么的，所以她也只是回头顺着声音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在意。 　　这里是阿尔诺斯的梦境，她只是一个窥探梦境的人，别人是看不见她的。 　　然而等到那女神官冷着脸走过来，生气地推了她一把的时候。 　　苏瑜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脚踝被石头绊了下，擦过了一道红痕。 　　不仅是触感，就连疼痛也变得很是清晰。 　　就像是现实时候，并非梦境一般。 　　她不是避不开这么一下，只是苏瑜没想到对方能够碰到她，所以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躲开。 　　苏瑜手指微动，在感受到了草叶上的霜露的微凉后，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在和我说话？” 　　“废话，这里就我和你两个人，我不和你说话难不成在和鬼说话？” 　　女神官说到这里后又觉得大晚上说这些心里有些怵，红唇抿了抿，不耐地皱眉看着苏瑜。 　　“你不会想装傻说什么身体不舒服想要推掉今夜侍奉的任务吧？” 　　“楼罗，你最好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别以为你被父神择选为了圣女就真把自己当圣女了，你要知道光明神的圣女和黑暗神的圣女，这两者之间的地位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是黑暗神的圣女，在神主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你就必须担上侍奉黑暗神的职责。” 　　苏瑜愣住了，她一时半会儿没把对方的话消化完全，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身上的衣服。 　　果然，衣服不是她的，身体也不是她原本的身体。 　　“这盏灯你拿着，现在赶紧进塔楼去。要是那位大人又失控暴走了，你可逃不了责罚。” 　　女神官见着苏瑜懵懵懂懂的样子，心下也有点儿不忍。 　　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整个神殿上下只有苏瑜是暗属性，同样是神力最为契合黑暗神的神族。 　　因此安抚他的工作只有她能够胜任。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知道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女神官将灯盏刚递给她，那火精灵一接触到她的气息便吓得四散开来。 　　“……我给忘了，你们暗属性的属于邪神，一般都不得精灵喜欢。” 　　看着骤然熄灭的灯火，女神官嘴角抽搐了一下。 　　突然之间她觉得这个属性和自己相克的圣女，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甚至莫名有些可怜了。 　　“算了，就这么几步路也用不着什么灯。” 　　苏瑜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被女神官推着进了楼塔之中。 　　她一回头，“啪”的一声塔门便被对方给关了，严严实实，连一道月光都投不进来。 　　好在苏瑜这个身体在夜间视物的能力还不错，她能够准确找到台阶，而后顺着一旁的扶手慢慢从塔底上去。 　　塔楼里面虽然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等到苏瑜走到上面位置，快要抵达塔顶的时候。 　　她看到了旁边有一个天窗，很高，抬眸刚巧可以看到四角的天空上悬挂着的清冷月牙儿。 　　苏瑜只看了这么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因为她已经不知不觉抵达了塔顶，也抵达了门外。 　　这座塔下面只有旋转的楼梯，踩着台阶走很久才能到最上层。 　　整个楼塔，只有这么一处房间。 　　也是住着这么一个人。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已经在塔里面了，更多的是她也想要看看那黑暗神生的什么模样，什么脾性。 　　她抬起手，还没有来得及敲门，门便从里面主动给打开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苏瑜还没有看见里面人的模样，那轻柔温和的声线便入了她的耳。 　　和她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对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戾气，反而圣洁一如正神。 　　她眼眸闪了闪，掀了眼皮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一个银发金眸的男人侧坐在窗户边，月光如银，温柔流泻在了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边。 　　他的头发很长，没有梳理，就这么随意披散在肩上，滑落拖在了地面。 　　比窗外的月光更先一步映照满了整个房间。 　　他和阿尔诺斯长得很像，至少轮廓样貌什么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是两人的气质实在相差太大。 　　要说阿尔诺斯是灼热耀眼，不可直视的太阳，那么眼前之人便是清雅如竹，不可亵玩的冷月。 　　圣洁的不像是个邪神，说他是最圣洁的神明也是有人相信，并且顶礼膜拜的 　　他瞧见苏瑜站在门口位置，低头下意识瞥了一眼她的手。 　　“你没带魔器吗？” 　　“什么？” 　　苏瑜没太反应过来，听到他这话后条件反射询问了回去。 　　“你之前来我这里侍奉都哭哭啼啼不情不愿的，每一次都带了魔器想要杀了我。” 　　他长长的睫羽之下，那眸子明明是暖色，却冷得让人心悸。 　　“你藏起来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起身走了过去。在距离苏瑜一步位置的时候停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神情云淡风轻，但是手上动作却很是强势。 　　“要不是你是我的圣女我可能早就把你从这塔楼上扔下去了，都试了几次了你成功过一次吗？” 　　“我就算站着让你杀，你也伤不了我分毫，蠢货。” 　　他面无表情，薄唇微启，说着的话也冷漠如冰。 　　苏瑜的下巴被捏的生疼，但是她也没多生气。 　　听对方这话，自己已经试过不下一次刺杀或明杀对方了。都没成功。 　　既然是一个想方设法想要杀自己的人，他没动手杀她都算好到了，更不必给她什么好脸色。 　　尽管苏瑜在这个梦境里有五感，但是她更多的还是将自己当作第三者――上帝视角来看待周围的一切。 　　还算比较淡定佛系。 　　直到男人扣着她的手腕，将她生生拽进房间，把她变小关进了一个鸟笼子里的时候。 　　苏瑜炸了。 　　“你干什么？！快放我出来！” 　　男人没有回应她，只是伸手拎着那个鸟笼晃了晃，晃得苏瑜头昏眼花。 　　“在你来之前有一只魔鸦停在了我的窗边，我便把它给抓了。这笼子本来是我给它准备的，不过我想只有它一只魔鸟未免太孤单了些。” 　　“我看你也不安分，把你抓进去给它解闷儿倒不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拎着笼子往一旁的暗格里过去，果不其然，里面有一只黑色的乌鸦正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笼子里的苏瑜看。 　　苏瑜被那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他像是什么也没觉察到一般，打开笼子将魔鸦一并放了进去。 　　魔鸦是食肉的魔鸟，它昨夜出来觅食还没觅到便被男人给抓住了。 　　如今已经饿了快两天了，苏瑜这么和它关在一起就相当于把食物送到它嘴边。 　　“你想杀了我？” 　　苏瑜一边警惕着魔鸦，以防它突然扑过来，一边冷声看向笼子外面于她而言巨人一般的男人。 　　男人单手撑着下颌，垂眸静静注视着苏瑜，半晌，他薄唇微启。 　　“你不是她。” 　　苏瑜心下一惊，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她的脑袋。 　　如今她变小了，被这么一推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不过你比她有趣多了。” 　　“只要你把它给杀了我就放你出来。” 　　苏瑜看不出对方究竟是真的无聊给自己找乐子，还是心血来潮。 　　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因为被男人压制着不敢贸然动手的魔鸦，它很大，爪子也很尖锐。 　　苏瑜和它相比起来，手无寸铁，并没有什么优势。 　　“有武器吗？” 　　她抬眸看向笼子外面的男人，语气情绪都很平静，没有慌乱分毫。 　　“它现在比我大五倍有余，爪子又尖锐锋利，我没有武器很难对付它。” 　　“没有哦。” 　　男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勾唇朝着她扯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圣洁又矛盾，教人脊背发凉。 　　“我一直都允许你带魔器的，这次是你自己选择不带的，可怨不得我。” 　　他说着将压制在魔鸦身上的魔气卸去，那魔鸦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鸟喙直直朝着苏瑜所在方向攻击了过去。 　　她眼疾手快，一个翻身抓着它的鸦羽跃到了它的背脊。 　　魔鸦看不见苏瑜在哪，又加上一直饥肠辘辘，立刻狂躁了起来。 　　胡乱撞着鸟笼，晃得苏瑜险些从它背上掉落下来。 　　男人单手撑着下颌直勾勾注视着笼子里的情况。 　　苏瑜手上没武器，要想伤到魔鸦很难。 　　她被晃得狠狠撞到了笼子好几次，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忍着恶心，一咬牙将手插进了它的眼睛里。 　　温热的血液伴随着魔鸦刺耳的痛苦哀鸣，让苏瑜心悸不已。 　　她“啪”的一声被魔鸦甩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平复心绪，那魔鸦便嗅着气息狠厉地朝着苏瑜所在方向继续攻击过来。 　　苏瑜避开了致命的攻击，可魔鸦的爪子还是划破了她的衣衫，白皙的背部肌肤暴露在了空气里。 　　上面不可不免落下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沁出，雪中落梅一般艳丽浓烈。 　　男人瞧见了血色，眼眸暗了一分，在魔鸦的爪子又要落在苏瑜身上的时候。 　　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噌”的一下将魔鸦烧了个一干二净，连哀鸣都没有听到一声便只剩下了灰烬落在笼子里面。 　　苏瑜看着眼前化为灰烬的魔鸦，下意识抬眸看向笼子外面的男人。 　　不巧，他也在看自己，这么一看刚好和他的视线撞上。 　　他指尖温热，在苏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落在了她的背上。 　　指腹上沾染了一点儿殷红色泽。 　　男人将手指放进嘴里的时候，她骤然忘了后半句。 　　他眨了眨眼睛，感受着唇齿之间的清甜滋味，觉得很是新奇。 　　苏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警惕地注视着他。 　　男人将笼子打开，苏瑜一出来身体便恢复了原来大小。 　　她抬眸对上对方亮的出奇的眼眸，心下一悸，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给背对着压在了窗边位置。 　　“你干什么……？！” 　　两片温热落下，有什么柔软贴上，细致地舔舐着她的伤口。 　　暧昧的蜿蜒留下湿润痕迹。 　　好像这样还不够，他皱了皱眉，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对着苏瑜的伤口狠狠咬了一口。 　　直到殷红的血珠再一次渗出，他才餍足地低头继续吮吸。 第117章 　　苏瑜没想到对方非但不正常，还是个属狗的，见了血后竟然张口就咬上来了。 　　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下的还是重口。 　　她被这么压在窗边，让他这么猝不及防在背后咬了一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瑜疼得厉害，缓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儿气力，直接扭头朝着他脸上“啪”的一声扇了过去。 　　显然他没有想到苏瑜会来这么一下，他倒是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被这么一下给扇懵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泛红的脸颊，唇上还沾染着苏瑜的血迹。 　　瞧着格外诡谲昳丽。 　　“你离我远一点！” 　　苏瑜知道这是梦境，却不知道竟然会比现实时候的痛觉还要敏锐。 　　她的手不自觉放在窗户边上，一脸警惕地注视着银发金眸的男人。 　　他不生气，反而同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苏瑜。 　　“你是我的圣女，你的血能止住我的戾气，这不是你之前一直想要这么做的事情吗？我今日喝了你的血你该高兴才是。” 　　“刚才塔楼下那个女神官应该与你说了，要是你这一次再压不住我的戾气回去可是会受惩罚的。” 　　“我应该算帮了你才是吧？” 　　之前他对苏瑜的血并不感兴趣，好几次她主动割开了手腕他都没有什么反应。今日不知怎么的，先控制不住的反倒是他了。 　　但是是谁先控制不住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算是帮了对方免受了责罚，她应该感谢自己才是。 　　苏瑜皱了皱眉，显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正在她试图分辨其中真假的时候，他垂眸视线又隐晦的往她后背裸露的地方落去。 　　他那一口咬得狠了，这个时候还有血珠在往外渗。 　　苏瑜不喜欢这种侵略的眼神，她侧身将自己后面裸露的地方遮掩住了。 　　她的衣服刚才被魔鸦给弄破了，前面尚且还能蔽体，可后头便已然破烂不堪了。 　　“……你能给我一件衣服吗？我衣服坏了穿不了了。” 　　他第一次尝到苏瑜的血，明明不是血族却莫名生出了几分对血的渴望来。 　　听到苏瑜这话后，他第一时间不是给她找件衣服，而是提要求。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你之后每夜过来都得让我喝你的血，我之前是没觉着有什么滋味，现在有点喜欢了。” 　　他对苏瑜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单纯对她的血有兴趣而已。 　　苏瑜能够感觉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很冷，没有什么温度。 　　和阿尔诺斯和阿莱瑞不一样，眼前的人不会在意自己死伤，他对她没有任何怜惜之情。 　　尽管他现在说的是“条件”，可是苏瑜明白，要是她拒绝了对方也不会介意用强。 　　只是他更希望自己能够顺从些，毕竟他不喜欢什么麻烦。 　　苏瑜没说话，也没有给他什么许诺。 　　银发金眸的神明有着比光明神还要圣洁的外貌，却没有一丝悲悯之心。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直到苏瑜感觉背后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没有流血了为止。 　　“你们神族的人还真奇怪，之前还拼死拼活想要给我鲜血，来帮你们伟大的光明神压制住我的力量好让他能够趁机夺回身体的掌控权。现在我同意了，你倒还不情愿了？” 　　“你说我的血能够压制住你身上的戾气，也就意味着能够消减你的力量。” 　　“你和光明神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如今你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可能甘心再被封印长眠？” 　　苏瑜不是傻子，她不觉得世界上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唔，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愿意将身体交给阿尔诺斯。” 　　他指腹擦了下嘴角的殷红，唇齿之间还有清甜的滋味。 　　“但是我又嘴馋，我想每日尝一尝你的血。” 　　“你放心，你对我的诱惑力还没大到那种程度。我每日只尝一点，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苏瑜如今是黑暗神的圣女，每日都得来塔楼侍奉对方。 　　倒不只是因为苏瑜和对方属性相同，比会受到魔气侵蚀。 　　更因为只有她才能对黑暗神有一定的蛊惑力，相处时间越久，便能够引诱他来吸食自己的血液。 　　等吸食到一定量的时候她会身死，同样的，对方的力量也会被抑制住。 　　到时候阿尔诺斯挣脱束缚从里面出来的几率就更大了。 　　苏瑜对黑暗神的吸引力其实并不大，最开始时候他对她的血是不为所动的。 　　所以他并没有将苏瑜当成是一种威胁，反而更像是看做了一个解闷儿的宠物。 　　这座塔楼有结界，是母神下的结界，他出不去，只有神族的人能够进来。 　　他一直被关在这里，大半力量也用在和阿尔诺斯抢夺身体了，所以一直没足够的力量从这里出去。 　　将苏瑜放进来，引着对方吸食鲜血来压制黑暗神的力量并不是一个什么好办法。 　　可如今能够做得也只有如此，至少能够增加阿尔诺斯挣脱束缚的机会。 　　“你们那些所谓正神总喜欢做这些无谓的努力，你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我就算喝光了你的血，阿尔诺斯的力量也在和我争夺身体的时候被我消耗殆尽了。” 　　他一直都很有耐心，也很克制自己的欲望。 　　只要他对苏瑜没有不可控的欲求，他是不会被影响分毫的。 　　“他们太高估你对我的影响了。” 　　“他们以为你来我这里这么多次我都没杀了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舍不得下手……” 　　“其实我只把你当做解闷儿的工具罢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薄唇微启，说的话和夜色一般凉薄。 　　“你该庆幸如今我对你有了点儿兴趣，你的血也正和我口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是没有尝了我的血，你是打算今夜杀了我的对吗？” 　　他挑了挑眉没否认，踩着绒毯又坐在了窗边位置。 　　“我之前看着你胆子挺大，给了你几次机会杀我，我觉着有趣便留了你一命。” 　　“但是来来去去这么几次，没什么新意，我也烦了。既然不喜欢了，觉得无趣了，自然也该杀了。” 　　要说修斯是那种因为喜欢她所以有着偏执极端的占有欲，她觉得心悸可怕。 　　那么眼前之人是因为冷血无情，所以她才心生忌惮。 　　如果他觉得你没什么价值了，他可以毫不犹豫动手了结你。 　　苏瑜没有再问对方要什么衣服，只是将窗帘扯了下来披在了身上。 　　后面裸露了一大片，稍微动作大点儿前面的衣服也会掉下来。 　　“请问你现在还要做什么？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需要吩咐我做了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这还没天亮呢，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大约是因为苏瑜的血很对他口味，之前还有些冷淡的态度也热络了起来。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他的眸子里并没有什么暖意。 　　“你坐我床边，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苏瑜是被他摁在床边坐着的，他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她僵硬的身子，极为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银色的长发如天使的羽翼，在夜色之下映照在苏瑜的眉眼。 　　他单手撑着下颌，看着苏瑜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并没有任何怜惜担忧。 　　“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说，那勇者如今在哪儿？为什么她还不来找我？” 　　“勇者？” 　　苏瑜一愣，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她脑子里下意识想起了那把插在黑暗神心脏处的石中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据我所知她的石中剑是你的克星，你打听她的消息做什么？难不成等她来封印你吗？” 　　“倒也不是，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来找我。”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平和没什么情绪波动。 　　“只是正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来找我我才觉得奇怪。” 　　“母神和父神都不怎么喜欢我的存在，但是却拿我没什么办法，只有石中剑能够完全封印我。” 　　“封印邪神是勇者的使命，可是她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这个时候应该也是千年前的样子，不过应该是在她身为勇者转世死后不久的时间。 　　苏瑜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时间，是因为那把石中剑。 　　在魔神线的时候苏瑜并没有用这把石中剑封印阿莱瑞，最后百年身死。 　　她死了之后便没有了勇者，更没有人能够拿得了那把石中剑。 　　所以如今黑暗神出来了，这才只得用圣女的血作为缓兵之计压制住他的戾气，而不是找勇者来直接封印了他。 　　显然，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他指尖微动，直勾勾盯着苏瑜看了半晌。 　　“你说是不是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一直没来封印我？” 　　“可能是吧。” 　　苏瑜面上没有显露分毫情绪波动，她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也可能她正在赶来的路上，所以你最好还是时刻警惕点儿为好。” 　　“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黑暗神没把苏瑜的话当回事，他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圣女就是先勇者。 　　勇者的体质相当于半神，是不能沾染任何魔气和戾气的。 　　苏瑜如今用的是黑暗神圣女的身体，是具有暗属性的，并不具备成为择选为勇者的资格。 　　因此他没有对苏瑜有分毫警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问苏瑜试探询问了一两句消息，却让她心里有了想法。 　　苏瑜不知道当时天神线的时候是怎么封印住对方的，但是她现在被对方这么提醒倒有了打算。 　　她既然前世是勇者，那么石中剑的主人无论经过几世都是她的东西。 　　如今时间线是苏瑜身死不久，那石中剑应该还在阿莱瑞那里。 　　苏瑜记得很清楚，之前阿莱瑞说她死后没多久他便封了记忆，连带着她的剑也一起封印住了。 　　她不知道现在石中剑被封印了没有，无论封印与否，她都得把它给找回来。 　　石中剑是她如今唯一自保的武器。 　　苏瑜现在大致上明白了，一般梦境是不可能有五感的，而她在阿尔诺斯的梦魇里所见的是梦，更是她前世没打过的天神线的剧情。 　　要想要从这梦魇里出去，和打通关游戏是一样的。 　　她得将束缚着自己和阿尔诺斯梦魇的黑暗神封印住，才能找到逃离梦魇的出口。 　　不然便只能永久困在这里，迷失自我。 　　想到这里，苏瑜忍耐着在这塔楼里陪了他一夜。 　　等到天一亮，天光乍破的时候，她瞧着银发金眸的神明这时候才疲倦得躺在床上睡着了后。 　　这才起身径直离开了。 　　按理说苏瑜一夜没睡，应该也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她顾不上这些，请示了女神官说要出去王城买点魔药治疗伤口，想要趁着这时候出去一趟。 　　“你受伤了去找大祭司帮你治疗一下就好，哪里用得着出去买什么魔药？” 　　“不用了，我身上戾气太重，大祭司虽为人族如今也是半神之躯。我怕靠太近会让他不舒服，索性我伤得也不是很重，随便配一点魔药擦一擦就好，就不麻烦他了。” 　　苏瑜说得诚恳严肃，反倒让女神官不知道该如何劝阻了。 　　说实话，要不是天使长让她每日过来塔楼巡视，她可能也不愿意靠近戾气这般重的地方。 　　尤其是苏瑜每次从塔楼里出来的时候，那黑暗神身上森然的寒意让她脊背发凉，好几次都险些不能动弹。 　　也得亏苏瑜是暗属性，不然可能也受不住。 　　“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放你出去一趟吧，你买了魔药也不用急着回来，今天给你你放个假逛逛街放松一下。不过你天黑之前你得赶回神殿，要不然就算我帮你隐瞒你也免不了受到责罚。” 　　“你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我不会在外过多逗留的。” 　　苏瑜见对方同意了她出去，心下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刚准备离开神殿，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神官大人，你知道那黑暗神的本名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这种邪神的名讳你最好不要好奇为好，你知道了没准会惹上祸患。” 　　“所以你也不知道对吗？” 　　女神官沉默了一会儿，斟酌了下语句后这才闷闷开口对苏瑜解释道。 　　“这个我的确不知道，但是也不想知道。” 　　“邪神的名字是可以诅咒他人的，他要是对你没什么恶意还好，如果他不喜欢你，你每唤一次他的名字都会遭受一分戾气反噬。等到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可能就已经入魔了也说不定。” 　　这其实和渎神差不多意思，正统神明要是你未经允许直视了他们，便是亵渎。 　　邪神不喜欢你，你唤了他的名字，他虽不会责罚你，却会一点一点用魔气侵蚀你，拉你堕落深渊。 　　“抱歉，我只是好奇没忍住问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苏瑜说着将一匹天马牵了过来，翻身轻易便坐在了它的身上。 　　天马也不大喜欢她身上的气息，不过它认识苏瑜，忍耐着并没有将她给甩下去。 　　苏瑜抬起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稍微安抚了下它后便夹着马肚子飞离了神殿。 　　她骗了女神官，她其实并不打算去买什么魔药治疗伤口，这身体特殊，这伤口早就愈合了。 　　苏瑜要去的地方不是什么魔药铺子，而是她原本的故乡。 　　她为勇者的时候居住的村落。 　　阿莱瑞之前说她离开之后，便将石中剑和她葬在了一起。 　　而她是勇者，是半神，最是受不得魔气。阿莱瑞哪怕再如何想要将她带回魔界，也不会做出让她讨厌的事情。 　　因此苏瑜想，唯一她留恋的地方便是她的故土。那里也有阿莱瑞和她一起生活的记忆。 　　他有很大的可能是将她葬在了那片村落。 　　很有可能还是她房门前的那个院子里。 　　苏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驱着天马径直往她原本住着的地方过去。 　　王城距离那片村落有些距离，但是天马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抵达了。 　　苏瑜原本以为这里会许久没人住而一片破败，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什么的。 　　然而不然，这里除了院子里长了些杂草之外，一切都挺干净的，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显然是有人定期过来打扫清理的。 　　苏瑜眼眸闪了闪，将天马拴在一棵树下，循着残留的石中剑的气息往院子里过去。 　　果不其然，在里面瞧见了自己的冢，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 　　歪歪斜斜，很不好看也不熟练，很生涩，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阿莱瑞之手。 　　“这字还是写得这么丑，平日叫他多练练还嫌烦，现在丢脸都丢到我墓前了，连个墓碑都写不好。” 　　苏瑜嘴上虽然这么吐槽着，但是眉眼却很柔和，唇角也不自觉上扬了起来。 　　她这么说了一句，视线这才从那歪歪斜斜的字迹上往那土堆上落。 　　上面已经长了好些杂草，下面应该埋在她的棺材，连带着石中剑一起。 　　苏瑜看了下，发现还挺大，是个力气活。 　　此时正是晌午，太阳毒辣，正是最热的时候。 　　她皱了皱眉，试着凝了下神力。 　　这身体太虚弱了，凝出一点儿的神力只能将一个杯子漂浮在半空的程度。 　　苏瑜没有办法，循着记忆进了屋子，去厨房拿了一个做饭用的铲子。 　　她用仅存的神力将它变大了些，变成了铁锹大小，这才哼哧哼哧过去埋头铲土。 　　然而她刚铲了几下，连棺材板都没瞧见，一阵巨大的魔力波动将四周的树木都给“轰隆”一声压倒了。 　　苏瑜一愣，刚勉强站稳还没有来得及循着魔力波动的地方看去。 　　一个黑色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一抬头，刚好对上一双殷红瑰丽的眸子。 　　“神族？” 　　黑发红眸的男人起了杀心，在辨别出对方不是人族而是神族后这才动了手。 　　苏瑜刚准备说什么，便被他给生生掐住了脖子。 　　“你找死！” 第118章 　　看来这个时候是苏瑜刚死没多久，阿莱瑞也还没有封印记忆。 　　他如今记得这里，记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忘记。 　　说实话，即使现在阿莱瑞并没有认出自己，甚至直接掐着自己脖子下了杀手，起了杀心。 　　即使那威压逼人，全然往自己身上压了下来，难受得近乎窒息。 　　但是苏瑜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怕，甚至在看到阿莱瑞的脸的时候竟然无端生出了几分安心的感觉。 　　她如今被阿莱瑞这么掐着脖子，那魔气肆意往她身体里侵蚀，刺骨的痛楚让苏瑜浑身抽搐着难以呼吸。 　　她从阿莱瑞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狼狈虚弱的模样，那窒息感让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无力又绝望。 　　“阿莱瑞，是，是我……” 　　“我，是苏瑜……” 　　因为魔神线是苏瑜打的第一条前世线，当时她懒得起名字，那游戏也刚开始公测没什么人玩过，于是她直接用了自己的本名，也没什么人占用昵称。 　　所以在和阿莱瑞千年前刚认识到现在，她从始至终用的都是“苏瑜”这个名字。 　　黑发红眸的神明听到苏瑜断断续续的字句后一愣，然而他只是手上动作顿了下，并没有松开手。 　　不过却还是松了些力道，给了苏瑜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阿莱瑞之所以桎梏着苏瑜的力道小了点儿，并不是因为相信了她说自己就是“苏瑜”的话。 　　而单单只是因为他从对方口中听到“苏瑜”两个字。 　　可能是苏瑜认识的人，也可能是认识苏瑜的人。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够让阿莱瑞饶她一命。 　　在这个世界，名字是可以当作咒来使用的。你知道了想要诅咒人的本名，得到对方身上任何一件沾染过她气息的东西，只要你力量比她强，就可以对她施加诅咒。 　　这个以名作为诅咒的术法欧文之前差点儿用在林夏身上，但是中途被苏瑜制止了。 　　在这个时间线里，苏瑜是刚死了没多久的勇者。 　　勇者身上肩负的使命是封印邪神，驱逐魔王。她的敌人都过于强大，暴露了本名是很危险的事情。 　　因此她的本名很少有人知道。 　　阿莱瑞没想到眼前的神族会知道苏瑜的名字，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心生疑虑没对她下杀手。 　　他在苏瑜死之前答应了她，不会伤害她的母族，她的母族并不包括神族。 　　但是他想着眼前之人既然只是苏瑜的本名，可能是她的朋友。 　　他也不能伤害了她的朋友，不然她肯定会生气的。 　　想到这里，阿莱瑞虽然很生气苏瑜刚才破坏了她的墓，却也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他薄唇微抿，黑着一张脸低头直勾勾盯着苏瑜。 　　“你是谁？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本名？” 　　好不容易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的苏瑜缓了一会儿，这才揉了揉被掐得一圈红痕的脖子，掀了下眼皮没好气地看向阿莱瑞。 　　“我能和她什么关系？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还说喜欢我呢，我就换了个壳子就不认识我了，傻猫？” 　　阿莱瑞皱了皱眉，眼前的人语气神态都很像苏瑜，可明明气息和模样都不是。 　　就算是转世轮回也得过个十几年才能长到如今模样。 　　“你胡说！苏瑜刚去不到半年，你怎么可能会是她？” 　　他现在刚到成年期，能够自如控制魔力了。虽然长大了，可本质上还是一只小黑猫。 　　还是一只没经过什么世事，单纯如白纸的小黑猫。 　　比千年之后还要好糊弄。 　　看着阿莱瑞漂亮的猫眼瞪着自己，苏瑜觉得之前在黑暗神那里受得气好像也没什么了。 　　至少这里还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大黑猫可以撸，也算是个安慰。 　　“阿莱瑞，你刚成年，还什么都不懂。我虽然没有去转世，但是你知道一个词叫[借尸还魂]不？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的魂魄没消散完，因为我太想你了太舍不得你了，所以就近找了个神族来附身，你明白了吗？” 　　这种事情阿莱瑞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瞪大了眼睛，显然没从苏瑜这么一大段话里消化完全。 　　“不对，你身上有魔气，你也不是光属性你是暗属性的。你不是苏瑜，你不是她。”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用了借尸还魂的法子才复活的，这是黑魔法，我身上自然沾染了魔气啊。” 　　苏瑜觉得自己变坏了，看着阿莱瑞半信半疑，迷迷糊糊的样子她勾唇笑了，心下不由得生了逗弄心思。 　　“你要是还不信的话，我再给你说说我们以前的事情？这是我们住了六十多年的地方，那里是我种的苹果树，还有那里我之前还养了只兔子，结果被你的魔兽给吃了，你给我赔罪道歉了好久我才原谅你。” 　　“还有这口井，你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度过的，隔天我还守着你床边照顾你一天呢。” 　　“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一直抱着我蹭，还叫了我一晚上名字呢，惯会撒娇。” 　　“我，我那是难受不是撒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是不抱着你我就特别热，我……” 　　阿莱瑞慌忙解释道，生怕苏瑜误会，结果刚说到一半，怔然了一瞬。 　　这些事情的确是只有苏瑜才知道，他这时候不得不相信眼前人所说的话。 　　“苏瑜？” 　　苏瑜弯着眉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感受到其中柔软触感后心情更加愉悦。 　　“是我。” 　　“我回来了。” 　　阿莱瑞没说话，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眼前之人不是之前自己瞧见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一样。 　　他指尖微动，眼尾也泛红――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他将苏瑜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捉住，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肢。 　　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撞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别动，我抱一会。” 　　阿莱瑞声音闷闷的，带着重重的鼻音。 　　他可能哭了，但是苏瑜并没有感觉到有湿润落在她的脖颈。 　　她没有抬头去看他此时的模样，苏瑜想可能要比哭还要难看。 　　因为这么衣料贴着衣料，双方身体的温度就这么传递给了对方，连同心跳声苏瑜也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瑜都要站得腿脚酸疼的时候，阿莱瑞这才红着眼眶将她给松开。 　　“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一回来就挖自己的坟，一点儿也不吉利。” 　　阿莱瑞微微皱了皱眉，从她手中将那铲子拿过来，看着上面沾染了泥土，又看了一眼被挖了几下的坟头。 　　苏瑜听后也很尴尬，她原想着几下挖了把石中剑拿了就回去。 　　不想竟然被阿莱瑞撞了个正着。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那身体已经老死了用不了了，我不会动我的身体。我只是想将石中剑取出来而已。” 　　“你要石中剑？”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也不问苏瑜为什么会想要石中剑。 　　他将苏瑜护在身后位置，手腕一动，一把魔剑便凝在了他的手中。 　　“轰隆”一声巨响，苏瑜被漫天的沙石给迷了眼，下意识将眼睛闭上了。 　　等到她睁开之后，便看到阿莱瑞用魔剑将墓地给劈开成了两半，连同着里面的水晶棺一起。 　　“你要石中剑你自己去拿，我拿不了。” 　　之前阿莱瑞将苏瑜和石中剑葬在一起就费了好多魔力，石中剑是他的克星，他碰不得也不能靠近。 　　于是他便一点一点用神魂包裹着，将它给放在苏瑜的身边。 　　神魂被石中剑灼伤了一部分，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完全。 　　不过这是他心甘情愿的，是他自己的事情。因此这些阿莱瑞并不打算告诉苏瑜，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说的必要。 　　苏瑜见水晶棺被打开了，走过去将里面那把剑鞘玄黑，瞧着普通至极的石中剑取了出来。 　　石中剑从苏瑜拔出来到现在都是这么不起眼，还不比寻常佩剑好看。 　　好在剑身雪白，凝了神力时候一动便有细碎光点，落雪一般纷纷扬扬。 　　因此苏瑜有事没事时候便会挥剑玩儿，别的什么都不干，就瞧这落雪了。 　　这剑鞘是之后矮人族的族长用了深渊岩浆之下的玄铁打造的，也不怎么好看，但是却是少有能够压制住石中剑的神力的存在。 　　苏瑜如今的身体是黑暗神的圣女，她的身体里有魔气，也有戾气。 　　身份虽是勇者，体质却并不满足使用石中剑的资格。 　　她拿着这把剑的时候虽不费力，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它的排斥。 　　不用神力还好，可能一驱神力使用石中剑，会遭到很严重的反噬。 　　阿莱瑞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上前一步扶住了苏瑜。 　　“你现在不能用它，你把它放回去，我怕你不小心伤到自己。” 　　“可如今它只有我能用。” 　　别人碰不得，用不得。 　　而苏瑜能用，但是可能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阿莱瑞脸色很不好，他不知道苏瑜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只要她拿着它肯定就会用。 　　用了她就会受伤。 　　“阿莱瑞，你能帮我把它放到我身体里吗？我魔力不够。” 　　“……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不想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和神明能够无尽换代不同。 　　刚开始苏瑜说想要拿石中剑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因为那是苏瑜的剑，她想要拿揍还是留下都是她的自由。 　　但是如今她的身体显然负荷不了这把剑的神力。 　　“石中剑是用来封印邪神的，你想拿它封印谁？” 　　阿莱瑞手扣住苏瑜的手腕，低头垂眸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要是拿它封印我，用不着你动手。” 　　“你要是要拿它封印别的人，也不用你动手。”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第119章 　　阿莱瑞的话让苏瑜愣住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来帮忙。她从得知了石中剑之后，第一时间想得是来找到它，拿回去寻了机会将黑暗神给封印了。 　　因为阿莱瑞在她死后不久是将记忆封印了的，所以是不知道与她相关的任何事情的。 　　尽管如今他还没有封印记忆，但是苏瑜是石中剑的主人，封印黑暗神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更没有理由让阿莱瑞帮忙。 　　倒不是她和阿莱瑞生分了，只是这邪神是需要用石中剑封印的，而它也同样是阿莱瑞的克星。苏瑜如今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掌握它，一不留神就很容易伤到阿莱瑞。 　　尤其是在黑暗神在的情况下。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如今的阿莱瑞刚从幼年期到成年期。他的力量和比他年长千百来岁的黑暗神来说，还是差一截儿的。 　　要是一个不小心，别说封印黑暗神了，没准阿莱瑞会被他拿来挡住石中剑，反而被封印的便成了他自己。 　　这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情。 　　这些都是客观因素，从主观原因来看，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这是之前苏瑜没有打过的前世线。 　　通关这条天神线得靠她自己，阿莱瑞帮不了她，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失败了可能就回到起点，继续，反反复复，直到通关为止才能够从这条天神线里出去。 　　苏瑜虽然没有打过，但是从阿莱瑞看到的黑暗神胸口之中的那把石中剑还在，那便说明之前的确是“她”给封印的。 　　石中剑只有她能用。 　　要离开这梦魇也只有将黑暗神给封印了。 　　想到这里，苏瑜抬眸对上阿莱瑞清澈认真的眼眸。 　　她睫羽微颤，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他的面颊。 　　因为刚成年，他的面容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面部轮廓看上去更加分明，模样也俊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哪怕模样有了变化，但是阿莱瑞的眉眼却还是透着少年人的清明，没有被一丝一毫的世俗气给影响，很是干净，澄澈如天上星月。 　　苏瑜最喜欢的就是阿莱瑞这一点，无论是幼年期还是成年期，他的模样不一样了，但是他的心境从未改变过。 　　千百年过去了，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看待万物是如此，眼里只有她一人这一点也是如此。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阿莱瑞瞪着她，因为一直没有等到她答复，所以他有点儿不高兴。 　　“你到底要封印谁？这世上邪神一般都不是我的对手。告诉我，我能帮你杀了他。” 　　“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就不用操心了。” 　　苏瑜说着将石中剑拿在手中掂量了下试试手感，而后抬起头。 　　“不说这个了，你帮我把石中剑放我身体里吧。就心脉位置。我的神魂和它是结了契的，藏在里面谁也发现不了。” 　　之前苏瑜还是勇者的时候也是经常把石中剑藏起来的，毕竟拿着石中剑实在太招摇了，都不方便出门。 　　她是石中剑的主人，只要石中剑入了她的身体便能够化成神力入了神魂里隐藏住。 　　就像是体内流动的血液一般，任何人都觉察不出什么端倪。 　　黑发红眸的神明没有动作，他薄唇微抿，就这么直勾勾注视着她。 　　“你每次都是这样，瞧着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一到重要的事情什么都瞒着我。” 　　“我有那么不可靠吗？你不让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愿？但是只有这件事不行。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你受伤。” 　　“你说过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是神明是永生的，我连想陪你死都不行。” 　　“你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他伸手握住了石中剑的剑柄，也不顾石中剑对自己的反噬，要不是他的手被烫灼了一片，苏瑜都要以为这剑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了。 　　阿莱瑞不让苏瑜将石中剑藏起来，生生束缚着她的动作。 　　“剑给我，我死不了，大不了我和他一起被封印了。” 　　苏瑜心下一动，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鼻子酸涩，眼眶也有些红。 　　“你松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重重拍了阿莱瑞的手背。 　　见阿莱瑞死活不放开，苏瑜没办法，学着千年之后哄他的法子踮起脚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乖，听话。” 　　千年前的阿莱瑞哪里被苏瑜主动亲吻过，这么一下更是猝不及防。 　　他感受到那两片熟悉又陌生的柔软贴在自己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下子，却让他觉着像是电流酥麻，从尾椎一直抵达到了头皮。 　　“你，你不是不喜欢我这么碰你吗？” 　　阿莱瑞不自觉松了手，被这么亲了一下，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掌心被石中剑的剑气烫灼得厉害，还是周身燥热得更厉害。 　　他记得很清楚，之前时候他第一次发情，当天晚上忍不住钻进了苏瑜的被窝里。 　　阿莱瑞也不知道怎么疏解，就一直蹭着她的身体，但是觉着还是不够，又忍不住想要凑近亲吻她。 　　苏瑜不喜欢，黑着脸将他给丢出去了。 　　猫的发情期不是一天，会持续一段时间。阿莱瑞也难受了好久，除了第一天时候实在忍不住，之后便一直眼尾泛红巴巴地盯着苏瑜。 　　他试过亲亲她，可一碰上苏瑜抗拒的眼神后，他又立马退回去了。 　　从那次发情之后，阿莱瑞一瞧见苏瑜就心痒痒，想要碰触她，拥抱她，亲吻他。 　　不过他知道苏瑜不喜欢，除了偶尔几次她心情好的时候，他便一直规规矩矩没有乱来过。 　　苏瑜如今主动亲他了，阿莱瑞心头一颤，很是受宠若惊。 　　“是不喜欢你亲我，可没说我不能亲你。” 　　阿莱瑞心里高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没忍住弯着眉眼笑了。 　　猫这种生物不喜欢你时候你百般讨好都没有用，它依然对你爱答不理。 　　但是它若是喜欢你了，你怎么样都纵容好，甚至还会主动敞开肚皮让你摸。 　　很是好哄。 　　而阿莱瑞便是这样一只大黑猫。 　　但是傻乎乎高兴了没多久，阿莱瑞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敛了笑意，继续板着一张脸。 　　“你别以为亲我一下我就会同意你乱来。” 　　“那两下？”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至少对阿莱瑞来说。 　　黑发红眸的神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行，多少下都不行。” 　　“都没有你重要。” 　　说实话，有这样一只眼里心里满是你的大黑猫，要说没有一点儿动心是假的。 　　苏瑜很喜欢阿莱瑞，不仅是因为她是自己打的第一条线，更是因为对方是猫。 　　猫的可爱，猫的傲娇，猫的一切属性都完美戳中了她的萌点。尤其是他不谙世事，只看着她一人的时候，那杀伤力更是巨大。 　　苏瑜勾唇笑了笑，心情好了不少，刚亲了他一下这时候又主动上前抱住了他。 　　“好了别多想了。你死不了，我也死不了。” 　　“这身体不是我的，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也伤不到我的，不要担心。” 　　这话苏瑜其实说的半真半假。 　　这身体怎么说呢，算是她天神线所用的身体，算是她的。 　　但是因为她是以梦魇的形式进入这里的，所以梦魇破了即为通关，通关了她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能够离开这里。 　　意识也能够回到现实自己的身体里。 　　阿莱瑞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苏瑜的早就百年身死了，她的身体早就用不了了。 　　之前她也说了自己算是“借尸还魂”，好像出了事她也不会遭受什么伤害。 　　尽管一切都解释得通，可阿莱瑞心下总觉得不安。 　　他总觉得要是就这么放任苏瑜的话，可能他又要过很久很久才能见到她了。 　　“可是苏瑜，要是他伤到你神魂了怎么办，你要是神魂消散了的话就再也没办法转世……”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你只要帮我把石中剑融入我的神魂里，石中剑是所有邪神的克星，这样他就碰不了伤不到我的神魂了。” 　　苏瑜说着在石中剑上凝上了神魂，尽管如今她这个身体的属性是暗属性，可神魂却是她自己的。 　　神力催动石中剑会遭到反噬，可神魂不会，只是用神魂的话太消耗神力了，之后根本拿不稳剑。 　　不过如今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使用石中剑，而是为了让阿莱瑞能够碰触石中剑不受到反噬。 　　苏瑜在石中剑的剑柄上凝好了神魂，然后将石中剑递给了阿莱瑞。 　　阿莱瑞还是有些犹豫，他压着眉，神情也沉，只是接过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苏瑜见了伸手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声音放柔，语气少有的带上点儿娇软意味。 　　“阿莱瑞，帮帮我好吗？” 　　千年前的小猫咪哪里受到过苏瑜这样的攻势，苏瑜当勇者的时候力量强大，又是半神之躯，再加上她手中有石中剑在手。 　　大多时候阿莱瑞都是被压着一头的，至少幼年期的时候他是打不过苏瑜的。 　　因为拳头硬，苏瑜说话做事都挺强势，从没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更别说是对着阿莱瑞这么柔声示好了。 　　阿莱瑞身子紧绷着，眼眸闪了闪，低头看苏瑜的时候刚好瞧见对方朝着自己wink了一下。 　　他在感情上就是一张白纸，被这么突然来了一下，阿莱瑞立刻被迷的五迷三道，很是恍惚。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点头答应对方了。 　　苏瑜眼睛一亮，又高兴的抱得他更紧了。 　　“阿莱瑞，你真好！等我事成之后一定给你买好多小鱼干吃！” 　　“我又不是真的猫，谁要吃什么小鱼干……” 　　黑发红眸的神明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眉眼却柔和，见苏瑜这么开心他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你只要别再扔下我就行，别的我都不要。” 　　听了这话苏瑜骤然沉默了一会儿，阿莱瑞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眼睫微动，低头疑惑地看了过来。 　　还没有等到他开口询问什么，两片唇又贴了上来，这一次不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苏瑜在他的薄唇之上辗转轻咬，像是要给他留下些印记和念想。 　　阿莱瑞没接过吻，但是这种事情男人没经验并不代表不会。 　　他食髓知味，从最开始遵循着本能青涩地回应，到之后有些粗鲁慌乱地撬开了苏瑜的唇齿。 　　阿莱瑞扣着苏瑜的后脑勺，这么压着不知道亲吻了多久，直到苏瑜通红着脸喘不上气来后，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也是分开后，他这才注意到苏瑜的唇角被自己咬破了一点儿。 　　他有点儿紧张，怕苏瑜生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这么软。” 　　“不过你放心，我下次会轻点的。你要是生气可以咬回来，我不怕疼。” 　　阿莱瑞说着让苏瑜咬回来出出气，实则觉得刚才没亲够，还想要再尝尝其中滋味。 　　苏瑜看着对方凑过来，眼神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惩罚的样子。 　　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不让他再得寸进尺。 　　苏瑜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吻上去，可能是因为愧疚，又可能只是因为冲动。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在封印了黑暗神之后她是得离开的。 　　这里看似是梦境，其实也是千年前阿尔诺斯和阿莱瑞被封印的记忆。 　　在千年后阿莱瑞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却唯独没有想起现在这部分不为别的，苏瑜想，应该是当时用石中剑封印黑暗神的时候她连同着阿莱瑞的这段记忆也一起封印了。 　　苏瑜会再次离开，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不是这个时间线的人，她停留不了多久。 　　也正是因为苏瑜离开了，阿莱瑞才将记忆封印了千年，直到千年之后才解开。 　　这说明无论她有没有来过这个梦魇，阿莱瑞都会等她一千年。 　　阿莱瑞见苏瑜没有动作，而且又不说话了，他将手覆在苏瑜放在自己脸颊的手背上。 　　他蹭了蹭她的掌心，眼眸的瑰丽慢慢流转为了墨色温润。 　　“苏瑜，人死了是不是脾气会变好？” 　　“我发现你变温柔好多，但是我不想你再死了。” 　　“你脾气好不好都没关系，我都喜欢。” 　　“……肉麻。” 　　苏瑜这么说着，低头敛了眉眼。 　　“你赶紧把这石中剑融进我神魂，我天亮之前得回去。” 　　阿莱瑞顿了顿，有些不舍地松开了苏瑜的手。 　　他手腕一动，凝了魔力将石中剑轻柔推送进了苏瑜的身体里。 　　在做完了这一切后，阿莱瑞这才留意到了一旁树下的天马。 　　他视线淡淡扫了一眼那匹雪白的马，天马是神兽，自然也是怕阿莱瑞的。 　　被阿莱瑞这么看了一眼，它慌忙扇动着翅膀，要不是苏瑜把它给拴着，它可能早就飞走了。 　　“神殿才有天马，你现在住神殿？” 　　“哪个神殿？” 　　“你还是别来找我了，我住的神殿是你死对头的。” 　　虽然阿尔诺斯的身体被黑暗神占据着，但是这并不妨碍阿莱瑞讨厌光明神殿，讨厌里面的神族。 　　阿莱瑞并不知道如今黑暗神的存在，只是听到苏瑜的话便一下子黑了脸。 　　“神族不是一般白日当值吗？你怎么得天亮之前回去？是不是那杂碎看上你了，非要你近身侍奉？” 　　大约因为两人是死对头，阿莱瑞对阿尔诺斯的揣测从来都是恶意满满。 　　所有一般人不会干的事情，阿莱瑞都觉得对方能够干得出来。 　　更何况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阿莱瑞看来苏瑜是最好看的，阿尔诺斯觊觎上她再正常不过了。 　　苏瑜听到他这话一愣，而后给逗乐了。 　　“你想什么呢？你难道没发现我身上有暗属性吗？暗属性的神官自然是晚上当值。” 　　一般来说神殿里是不允许暗属性的神族存在的，除了邪神的神殿。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那些抵御魔族魔兽的神族。毕竟普通神族沾染不了魔气和血污，而暗属性的神族可以。 　　阿莱瑞脸色稍霁，但是也没有多好看就是了。 　　“那你明天还会出来找我吗？” 　　“明天可能不成，我现在在神殿出入并不自由。不过隔几天出来一次是没问题的。” 　　阿莱瑞更不高兴了。 　　他身后的尾巴烦躁地拍打着地上的杂草，扬起的灰尘带着草叶，一看便使了很大的劲儿。 　　“之前我在的时候你不也经常回魔界，有时候还回去一个月。怎么现在就几天不见我你就受不了了？” 　　“那不一样。” 　　阿莱瑞薄唇微抿，声音也沉。 　　“以前是以前，我现在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 　　苏瑜一怔，伸手揉了揉阿莱瑞柔软的发顶，又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这话她之前也说过，如今语气却带着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宠溺。 　　“惯会撒娇。” 第120章 　　苏瑜回去时候天边的晚霞橘黄，像是蜜糖色泽。 　　傍晚时分，天色也暗得快。 　　她刚把天马还回去，等到了塔楼天就已经黑了。四周要不是有灯火摇曳着，她可能都找不到塔楼的方向。 　　苏瑜对千年后的神殿还算熟悉，但是也只是局限于主殿附近。千年前的光明神殿有好多地方都不一样，她才刚来，要不是看着塔楼高高耸立，她估计又得麻烦守神殿的侍卫带她过来。 　　因为出去的时候遇到了阿莱瑞，他身上的魔气太重了，神族一向对魔气什么的很敏锐，她早早的回去焚香沐浴洗掉了身上的气息。 　　等到苏瑜过去了塔楼，果不其然看到了女神官在那里等着了。 　　“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再晚一点儿可能就赶不上时候了。” 　　“抱歉，我出去沾染了些人族的气息。我怕黑暗神不喜欢，便去沐浴了一番，耽搁了点儿时间。” 　　女神官算是苏瑜的上司，负责督促苏瑜侍奉黑暗神的职务。 　　知情的人知道，这说好听点儿是督促，其实可以说是监视。 　　苏瑜并不是黑暗神第一任的圣女，而是第三任。 　　此时阿尔诺斯被压制，勇者又刚刚离世。勇者转世至少的十几年，而这十几年里他们是拿黑暗神没办法的。 　　于是便只能想出这样的缓兵之计，用苏瑜这样的圣女来短暂压制住黑暗神的戾气。 　　只要他对圣女感兴趣，那她便能够影响到他。 　　圣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黑暗神属性完美契合的神族，一旦他对苏瑜有欲望，便能在一定程度上牵绊住他。 　　属性契合即是容易在神魂和神力上产生共鸣。这种情况很像是神魂交融。 　　但是神魂交融是双方自愿的，而黑暗神这里因为属性契合，则可以是单方面的。 　　苏瑜因为属性和黑暗神高度契合，所以很容易对他产生影响。 　　他如果喜欢她，只要神魂交融过一次，他便会受制于苏瑜。 　　――虽然受制的程度不深，却也足够压制住他的一部分戾气，削减他的力量了。 　　前两任圣女和黑暗神的契合度并不算高，胆子也小，很不讨他的喜欢。 　　他烦了腻了，便把她们杀了，其中一个最多活了也不过七日。 　　苏瑜是第三任圣女，也是千百年来和黑暗神神魂最为契合的。 　　她如今在黑暗神身边已经待了快五日了，时间不算长，但是也是少有的没遭受什么折磨的。 　　要知道之前两任圣女在第五日的时候，一个一命呜呼了，一个手脚被他给折断了拿去喂了魔兽。 　　苏瑜还算是健全完整的，真是可喜可贺。 　　想到这里，女神官看着苏瑜的眼神同情之中又带着点儿敬佩。 　　毕竟能在黑暗神的手下混成这样还没精神失常也是不容易。 　　“算了，你能回来就好。我也不是责备你，只是我怕你趁机给跑了，虽然你身上有神印你跑了我也能立刻找到，但是要是让大祭司或者天使长知道了我可免不了责罚。” 　　“现在天刚黑，你赶紧去塔楼侍奉吧。” 　　女神官说着，低头看见了苏瑜手中还拿着一件衣服。 　　“你好端端的带衣服干什么？” 　　“晚上冷，我怕冻着就多带了一件。” 　　其实苏瑜不冷，只是昨晚的事情让她长了个心眼。别今天上去他又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魔兽拿来刁难她，要是衣服破了这么近乎赤裸的站在他面前。 　　他没皮没脸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她反正是接受不了。 　　“你们暗属性的神族不是最喜湿冷吗，你倒是奇怪。” 　　女神官这么吐槽了一句，最后也没问什么，打开塔门让苏瑜进去了。 　　苏瑜这具身体的夜间视力还不错，但是塔楼有些地方是被魔气给遮掩的，任由她视力再好也看不真切。 　　于是她这一次还是提了灯盏，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塔顶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或者感知到了她的气息。 　　在苏瑜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塔顶那扇门前的时候，门便“咔嚓”的一声自动打开了。 　　苏瑜还差几个台阶就上去了，瞧见门打开了下意识抬眸顺着门口往里面看去。 　　银发金眸的神明弯着眉眼朝着她笑了笑，没什么暖意，但是有月色皎洁映照在身上。 　　面容看着也柔和了几分。 　　“你今天来得比往常时候都早。” 　　“我怕来晚了你又要变着法儿整我，我和你不一样，我没那么多条命任由你折腾。” 　　可能因为拿到了石中剑，苏瑜倒没有最开始时候那么忌惮对方，说起话来也夹木仓带棒的，很不客气。 　　他听后一愣，显然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和他说话。 　　“你今天胆子也挺大。” 　　苏瑜冷哼了一声，走进去将门带上，找了个离对方稍远的地方坐下，保持一定的距离。 　　银发金眸的神明也不生气，他的情绪一向稳定，很少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在他眼里一切人或物都只分为两种，一是感兴趣的，一种的无趣的。 　　而苏瑜现在恰好是前者。 　　“我昨天让你过来给我带的酒呢，你给我带来了吗？” 　　他因为一直被关在塔楼里出不去，所以对外界的事情都挺好奇的。 　　昨天离开之前他瞧着苏瑜背后的殷红，觉得有些口渴，想起了外面酿的葡萄酒。 　　便让苏瑜下次捎带上。 　　苏瑜并不情愿给对方跑腿，可如今自己打不过他，要是惹恼了对方也是自讨苦吃。 　　她听到对方这话，压着眉从储物戒指里将葡萄酒递了过去。 　　“没带杯子，反正就你一个人喝，你自己对嘴吹吧。” 　　他拿着那酒瓶子好奇的晃了晃，看到里面的酒液殷红，觉得很是好看。 　　又打开凑在鼻翼之间嗅了嗅，醇香浓郁，让他喉结微滚。 　　“这酒度数高吗？我喝了会醉吗？” 　　“不知道，因人而异。” 　　“那我要是醉了怎么办？醉了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难受？” 　　“……也因人而异。” 　　“那要是我吐了的话我吐出来的也会是酒吗？会不会有其他什么东西？”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要是怕醉怕吐你就别喝。” 　　苏瑜知道对方没出去过，什么也没见过，就算见过也是在书上。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阿莱瑞，为什么她要回答他这些蠢问题，要对他有多耐心？ 　　昨晚咬了她伤了她的事情她还记着呢，哪愿意给他什么好脸色？ 　　银发金眸的神明眨了眨眼睛，把苏瑜弄生气了他反而高兴了。 　　他咧了咧嘴，对着她笑得恶劣。 　　“谁说我怕的？我喝了醉了就倒你身上，喝吐了也吐你身上。” 　　他说着仰着脖子把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唇齿之间满是酒液香甜。 　　他喉结滚了滚，酒液顺着入了肚子。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淡。” 　　他没喝过酒，这么一口下去没品出什么滋味，又抱着瓶子喝了好一会儿。 　　直到剩了小半瓶后，这才没继续喝了。 　　“唔还剩一点儿，你要不要喝？” 　　苏瑜见他晃了晃瓶子，里面酒液摇晃，色泽和他此时的面颊一样，泛着绯色。 　　也不知道他是喝醉了还是上脸了，模样瞧着分外昳丽。 　　“你留着自己喝吧，我不喜欢酒。” 　　银发金眸的神明眯了眯眼睛，走过去喝了一口酒，便捏着苏瑜的下巴贴着她的唇将酒液给她送入了唇齿。 　　“你不喜欢我偏要你喝。” 　　苏瑜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给呛了喉咙，葡萄酒虽然不怎么烈，但是既然是酒呛着也不好受。 　　她咳嗽了好一会儿，脸和脖子根都红。 　　“咳咳，你，你这个疯子……” 　　他丝毫不管苏瑜怎么生气或者如何说他，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怎么眯着眼睛也瞧不大清楚眼前人。“你怎么变成三个了？” 　　“……你喝醉了。” 　　苏瑜看着他胡乱挥着手，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像是想要抓住她的样子。 　　她见了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是觉得头晕就用神力把酒气逼出来，这样意识就清明了。” 　　“不用，这样昏昏沉沉的也挺新奇的，我第一次醉，多醉会儿也好。” 　　他说着想要往苏瑜这边过来，结果刚走了一步，便撞在了一旁的桌角处。 　　听声音估计撞着挺重的，他疼得都闷哼了一下。 　　苏瑜勾唇笑了笑，嘲笑对方笨手笨脚，嘲笑他活该。 　　反正没什么好意就对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没注意到苏瑜的神情，他被撞疼了，抬起手揉了揉腰腹。 　　而后黑着脸扭头瞪着那桌角。 　　苏瑜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看着他手中凝出了神剑立刻笑不出来了。 　　“你要干什么？！你快把剑收回去！” 　　神剑的威力有多大苏瑜自然知道，这结界虽然破不了，但是这塔楼却是毁得的。 　　她连忙上前抱住了他拿着神剑的那只手臂，身子大半力气都用来制止他的动作了。 　　他薄唇微抿，上面还泛着潋滟水泽。 　　苏瑜见他低头瞪着她，眼神迷离又朦胧，但是面上却带着怒气。 　　“它暗算我！我得好好教训教训它！” 　　“……你不要碰瓷。” 　　银发金眸的神明听不懂什么是“碰瓷”，但是他瞧着苏瑜并不站在他这边，反而听语气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他生气了，握住神剑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你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砍了！” 　　“行行行！是它暗算你！这种小人物哪里需要你动手，交给我就是了，我来帮你教训它！” 　　苏瑜压着他的手，然后对着桌子就是一脚，狠狠踢了过去。 　　“我帮你教训它了，你现在可以把剑收回了吧？” 　　他站着没动，只垂眸直勾勾注视着苏瑜。 　　此时眼里只有笑意清明，哪有之前的迷离之色。 　　“你怎么这么好骗？” 第121章 　　苏瑜没想到对方是在装醉骗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她知道黑暗神的性格并不好，但是却不知道他如此恶劣无聊。 　　要是他像之前那样毫无征兆地咬过来，或者又把她变小给扔进笼子里还好，如今竟然撒谎戏弄人了。 　　任由是谁被戏耍了心情也不会多好，苏瑜看着对方眉眼清明的样子，又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已经收回的神剑。 　　她鼻子皱了皱，眉也压了下来。 　　“玩弄我让你觉得很有趣，很有成就感吗？” 　　银发金眸的神明身上还带着葡萄酒的味道，混着他原本清冷的气息，莫名有一种春日刚至却寒意料峭的感觉。 　　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不明白苏瑜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本来就是神殿派来给我解闷儿的工具，别说是我逗弄你戏耍你了，就算一剑把你杀了又如何？没人会管你的死活。而且刚才也是你自己太蠢看不出真假，我都没嫌弃你笨你倒先生起我的气了。” 　　有些人闭上嘴一派阳春白雪美好圣洁模样，可一张嘴就能够把一切滤镜打破，把人给活活气死。 　　很显然，眼前的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苏瑜自然也知道对方并不是阿尔诺斯，他对自己没什么好感，顶多算是个比前两任圣女稍微有趣一点儿的路人。 　　他如今留着自己没别的想法，就是来解闷逗趣的。 　　但凡他不喜欢，玩腻味了，是真的会动手把她杀了的。就像之前那两个人一样。 　　在修斯这种生性残暴的疯子面前，苏瑜仗着攻略成功好感满点，倒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可黑暗神不同，她现在还处于攻略开始，没得到对方什么好感，对他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哪怕他说了多恶劣的话，做了多恶劣的事情，如今苏瑜都只得忍着。 　　她咬了咬牙，沉着脸只当对方是空气，没有回应他什么。 　　苏瑜心下暗暗想着，再忍耐一下，等到他彻底喜欢上自己，或者放松了警惕之后她再找时机将他给封印了。 　　这样这条线过了，阿尔诺斯也能重新得到这身体的主导权。 　　到时候她也能够从这无尽的梦魇里出去了。 　　想到这里苏瑜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刚才波动的情绪。 　　银发金眸的神明将手中剩下的小半瓶葡萄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摸索了下微凉的瓶壁。 　　他嗅了嗅空气里微醺醇厚的酒液味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苏瑜进来到现在，他总觉得里面混杂了别的什么气息。 　　“你白天出去买酒的时候可有碰到过什么人？” 　　“什么？” 　　苏瑜心下一惊，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胸口位置。 　　她是在确定石中剑的气息有没有泄露出来，而落在对方眼里倒像是被说中了什么而心虚了。 　　心虚到心跳漏了一拍。 　　“看来被我说中了。” 　　其实在苏瑜来之前她就焚香沐浴过，确认了阿莱瑞的气息已经没有了，这才放心进了塔楼。 　　他没有感知出来苏瑜身上到底有谁的气息，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苏瑜背着他见了什么人。 　　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儿玄乎，但是神明是有一些预知感的。 　　这种预知可能是预知梦，也可能只是一种直觉。而这种情况一般十有八九都没有出过错。 　　尤其是像黑暗神这样强大的神祇。 　　“要是是人族或者神族，我在问你的时候你应该会直接告知我。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和阿尔诺斯不同，他敏锐聪明得让苏瑜头皮发麻。 　　苏瑜看着他走过来极为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旁边位置，手指微动，一下一下点着膝盖。 　　“和我说说吧，你今天遇见了谁？” 　　“你也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一直被封印在这个塔楼里没出去过，对于外界的人和事情都很好奇。” 　　他的声音温和，可神情却很强势，金色的眸子没什么暖意，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瑜。 　　苏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 　　要是说了自己见到的是阿莱瑞，而阿莱瑞又是魔神，魔神在，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勇者。 　　而后便是石中剑。 　　她现在的体质是暗属性的，不具备成为勇者的资格。 　　对方可能不会想到她会是石中剑的主人，但是至少他会怀疑自己和勇者有一定的关系。没准以为她是勇者安排在他身边的卧底之类的，肯定是不会留她了。 　　他是个冷血的人，一旦你的存在威胁到他了，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怎么？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还是你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苏瑜红唇微抿，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张了张嘴，硬着头皮说道。 　　“……是我喜欢的人。” 　　“我是背着女神官跑出去偷偷见的他，我很想他。” 　　“喜欢的人？那就是你的爱人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惊讶的不是苏瑜所见的人和她的关系，而是“爱人”这个存在。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觉得很是新奇。 　　“怪不得你从刚开始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原来是因为是怕被人知道啊。” 　　“也是，神殿任职的人族是不能婚嫁的，不然会被视为对神明的不忠，是会受责罚的。” 　　他是一个多疑的人，苏瑜这么回答了他其实并不一定全信。 　　只是在苏瑜回答的时候他用了[吐真咒]，这是一个能够辨别对方话中真假的咒术。 　　苏瑜和他之间神力相差悬殊，他想要对她施加咒术再简单不过，只要他想，便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吐真咒]能测真伪，在他使用这个咒术的时候，如果苏瑜回答的是假话，那么便会受到反噬，被咒术诅咒。 　　而好巧不巧的是苏瑜刚才回答的是真的，阿莱瑞是她的爱人，这个在她还是勇者的时候他们两人便已经确定了关系。 　　同样的，她也的确很想他。 　　苏瑜避开了会透露出阿莱瑞身份的所有回答，挑了个最稳妥的答复。 　　哪怕他用了[吐真咒]测出来的也都句句属实。 　　因为苏瑜刚才回答的是实话，所以他这才信了，并没有再怀疑什么。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确认了苏瑜没有说谎后，他立刻被另一个问题给困扰住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单手撑着下颌，掀了下眼皮抬眸看向苏瑜。直勾勾盯着她，直到她有些不适应地移开视线地时候，他这才开了口。 　　“那喜欢是什么？” 　　苏瑜刚松了一口气，听到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后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拿不准对方要干什么，生怕他问着问着又绕到了阿莱瑞身上。 　　“……你是指哪种喜欢？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还是指你喜欢什么东西的那种喜欢？” 　　“就你说的，你和你爱人的那种喜欢。” 　　苏瑜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喜欢，她也不清楚对阿莱瑞究竟什么感情。 　　她的确对他有好感，他是她的猫，对她而言更是陪伴她一生的亲人。 　　其他的好说，突然让她来说说她和阿莱瑞之间的“爱情”这就有些让人头秃了。 　　但是这能有什么法子，这爱人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要是不回答又得惹得对方怀疑。 　　苏瑜思索良久，最后这才斟酌着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这种喜欢大概就是，我想见他，想抱抱他，想多和他亲近。要是一天不摸摸他我可能浑身都不自在。要是他被别人碰了，我也会不高兴……” 　　她将自己对自家猫主子的那种一天不撸浑身难受的感觉，大致给对方模糊地说了下。 　　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猫是人或者其他什么。 　　他听得比苏瑜想得要认真多了，眉头皱了皱，努力消化着她刚才那番话里的意思。 　　“真的会有人因为见不到一个人，或者没法和一个人亲近而浑身难受吗？” 　　“你后半句说的我倒是理解，应该是你们人族说的那种占有欲。但是前面的我不懂，我觉得这不算是喜欢，倒像是他给你下了蛊。” 　　因为不能够理解离了一个人就浑身不对劲，甚至活不下去的这种情况。 　　他觉得很奇怪。 　　在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从来只有他自己，所以苏瑜说的他不能够换位思考，更不能感同身受。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他要是对你下了蛊我可以帮你解开。” 　　“我虽然也没多喜欢你，但是你现在还是我的圣女。我这人占有欲也很强，无论我喜不喜欢，只要是我的东西别人都不能碰。” 　　一般蛊都是下到身体里的，得用神力去探知才能找到其中的蛊虫。 　　银发金眸的神明这么说着，骨节分明的手直接搭在了苏瑜的手腕上。 　　他的神力很霸道，根本不容许苏瑜拒绝便生生从神脉里渡了进来。 　　苏瑜觉得肌肤被他碰触的地方烫灼得厉害，她身子一抖，咬着下嘴唇挣扎地拍掉了他的手。 　　“神经病！我看你才被下蛊了！” 　　她很不喜欢那种别人的神力和气息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很恶心。 　　青年对苏瑜拍在自己手背上的力道没什么感觉，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在神力慢慢收敛了之后，眉头皱得却更紧了。 　　“奇怪，你体内怎么没有蛊虫？” 　　“……都说了我没被下蛊！你能不能不要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就下意识恶意揣测？” 　　“我想着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想亲近他也是因为我喜欢他。哪有你想的那么极端？” 　　“可是听你这话好像眼里心里都是那个人，这说明你已经在不知不觉里被他给操控了。这不是下蛊是什么？哦对，也可能是下了咒。” 　　“那你刚才有感知到我身体里的咒印吗？” 　　他少有的沉默了，而后摇了摇头，闷闷说道。 　　“我刚才没仔细感知，你把手伸过来我再试一试……” 　　苏瑜看着对方愕然的样子，突然觉得对方并没有最开始时候她看上去那么可怕忌惮了。 　　她想到了什么，勾唇笑了笑。 　　“抱歉，我忘记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怎么能够要求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来理解什么是喜欢呢？这对你实在是太刁难，太不公平了。” 　　这话听着像是站在对方的角度安抚，实则话里字字句句都是嘲讽和调侃。 　　很是阴阳怪气。 　　他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并不是没有听出来苏瑜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多生气――因为苏瑜说的是实话。 　　正在苏瑜觉得自己掰回了一局，心下暗爽的时候。 　　银发金眸的神明突然凑近，在薄唇快要贴到苏瑜的唇上的时候骤然停止。 　　苏瑜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可他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先一步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长长的睫毛稍微一动便能够交缠上她的睫羽。 　　苏瑜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子给弄得浑身紧绷，她咽了咽口水，尽量不碰触到对方别的什么地方。 　　银发金眸的神明眼神清明，他的唇色很深，形状优美，却很凉薄。 　　他就这么直勾勾注视着苏瑜，在她眼眸力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后这才动了动睫羽。 　　苏瑜感受到他的另一只手像是游鱼一般轻盈地滑落到了她的腰间，他在这种事情上明明就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经验。 　　可他似乎天生就无师自通，遵循着本能隔着衣料在她的腰上暧昧轻抚。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学。” 　　“所以老师，你可以教教我吗？” 第122章 　　教你？ 　　教什么？教一个黑暗神知情知爱？ 　　苏瑜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在听到对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眉头皱得有多紧，她的眸子里一派清明，没有被近在咫尺的美色给蛊惑分毫。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这个很难教吗？” 　　他是真的把这种事情当成只要教就能学会的东西，并没有深入思考过，也没有那种能够深入了解的能力。哪怕苏瑜给他说得再多再详细，可能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个概念，他没办法真正体会明白。 　　黑暗神和阿莱瑞虽然都是暗属性，都属于邪神，然而他们两个其实在本质上就有着很大的区别。 　　阿莱瑞尽管是邪神，可他是有感情的，他能够在苏瑜对他好的时候有所感触，有所回应。 　　但是黑暗神不会。 　　他是一个以自我中心的人，不会因为别人对他好与不好而做出什么回应或者改变。 　　自始至终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能够比自己更重要。哪怕是阿尔诺斯，父神母神也不能够。 　　因此苏瑜知道，哪怕自己再如何细致教导他这些区别，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要出去本身就是要攻略他或者封印他。但是苏瑜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她不想攻略这样一个无法操控无心五情的人――这样只会给自己徒增麻烦。 　　修斯就是前车之鉴。 　　这种偏执疯狂的人最好不要招惹，不然只会惹火上身。 　　可现在问题来了，向黑暗神这种人要是和他硬碰硬能够将他成功封印的几率为零。 　　苏瑜不是没想过找阿莱瑞帮忙，但这条线必须她来打，别人帮不了她。 　　如果被判定不合格，她没准还会读档重来。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怎么打通这一条天神线，只是苏瑜不怎么想这么做。 　　要想成功封印，苏瑜必须得让黑暗神动摇放松警惕，抓住一瞬的破绽就够了。 　　然而要让他这样多疑冷漠的人放松警惕，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除非他被苏瑜攻略，简而言之――得让他喜欢上自己。 　　苏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攻略对方，但是就算攻略成功了她要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下狠手，利用他的喜欢趁机将其封印。 　　她心里是很排斥这种做法的。 　　苏瑜也清楚，如今只有先攻略再封印。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苏瑜犹豫不决的时候，银发金眸的神明见她迟迟没有回应快要没了耐心。 　　他薄唇微抿，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我在问你话你耳朵聋了吗？” 　　“你要是教不了我就没必要留你了。我把你杀了，让他们再找一个合格的听话的圣女，让她来教我。” 　　苏瑜眼睫一动，之前还有些混乱的思绪在听到对方这话后突然回了神。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感到害怕，反而心下更加平静了。 　　“那要是你把我给杀了，之后来的人也教不了你什么是喜欢呢？” 　　“再杀。” 　　“她不行的话就杀了，总会有人能明白的。” 　　苏瑜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她觉得之前还想着要是真的攻略之后封印了对方心下愧疚的自己有些圣母了。 　　眼前的人手染过鲜血和几条人命，他没有慈悲心，也不会悲悯世人。 　　要是他之前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干她这样做了或许的确不大好，可他如今并没有比她干净到哪里去。 　　杀人偿命，神明也当如此。 　　犯了错的人是应该受到惩罚的，既然旁人畏惧他，不敢冒犯他，那么便由她来。 　　说是她给自己找借口也好，或者求心里安慰也罢。她的确是想要离开这个无尽梦魇。 　　同样的，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错――至少苏瑜觉得这样一个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神明是不会死的，她只是将他封印了，比起那些死在他手上不能复生的人来说。 　　这个惩罚已经好上太多太多了。 　　想明白了轻重缓急后，苏瑜朝着他缓缓勾唇笑了笑。 　　这笑要比之前的冷笑要温和许多，跟春日花叶般让人心下颤动。 　　这还是苏瑜头一次对他笑得这么温柔，他一愣，显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威胁她对待她，她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态度更好了。 　　“好，我教你。” 　　“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人想死。”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试探着用手背贴上了他的面颊。 　　这种动作没人对他做过，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没人敢这么做。 　　“你讨厌我这么碰你吗？” 　　银发金眸的神明顿了顿，他只是感觉到一片柔软温热。说不上来讨厌，也谈不上多喜欢。 　　他对此没有太多的感觉。 　　于是他摇了摇头。 　　“不过这和你教我什么是喜欢有什么关系？只要这么摸一摸，亲近亲近就能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他没有什么羞耻心，甚至抬起手覆上苏瑜放在自己脸颊的手，学着她的动作摩挲了下她的手背肌肤。 　　“那我要不要吻吻你？” 　　苏瑜眯了眯眼睛，她刚才只是在试探他是否抗拒自己的碰触。 　　却并不打算和他有太深入的接触。 　　只要确定他不讨厌自己就好，这样她便有的是办法让一张白纸凭着自己的意愿染上颜色。 　　倒不是苏瑜对自己过于自信，她那么多条线都打下来了，这一条虽然难，却也不是没可能。 　　一个男人只要不讨厌你，你攻下他的几率便有了一半。 　　“亲吻就算了，那是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苏瑜不动声色的将对方的脸推开了点儿，她神情不变，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些。 　　“不过在此之前既然我要教你东西，也算是你半个老师了。” 　　“先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如何？” 　　“我是苏瑜.阿尔莱德。你叫什么名字？” 　　苏瑜的态度很真挚诚恳，这让他也有点儿愕然。 　　他并非无名无姓，只是从来都没有人愿意真正的去接近他，了解他。 　　说实话，同样的，他也不屑于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有太多的接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知晓他的真名。 　　银发金眸的神明少有的犹豫了，他不大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事情。这样会让他产生一种被探知的不自在感。 　　他没办法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放下戒心。 　　“告诉我你的名字很难吗？你比我强这么多，我都不怕告诉你我的真名，你怕什么？” 　　苏瑜反问的句式和语气和之前他质问她的时候一般无二。 　　她抬眸注视着眼前的人的眼眸，透过他的眉眼这才依稀看到了阿尔诺斯的影子。 　　突然之间，苏瑜想到了个能够压住自己的抵触，更加心平气和对待他的方法。 　　――那就是将他当成阿尔诺斯。 　　他们两人模样生得一般无二，除了性格和发色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尽管这个想法很渣，但是苏瑜突然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 　　“我听女神官说过，要是知晓了邪神的真名是很容易被诅咒的。” 　　“如果你讨厌我，我每唤一次你的名字便会被魔气侵蚀一分。” 　　“你讨厌我吗？”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眼前的人不大对，语气也不大对，态度也是。 　　可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被这么温柔对待，他并不讨厌。 　　相反还有点儿喜欢。 　　因为这是很新奇的体验，连他的母神也从未这般对待过他。 　　于是他又摇头否认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眼神少有的清澈纯粹，他试着将脸贴近苏瑜的掌心，然后蹭了蹭。 　　“知道邪神的名字很危险，尤其是像我这样喜怒无常的邪神。” 　　“我现在是不讨厌你，可说不准下一秒我就会厌弃你。你确定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吗？” 　　苏瑜笑了笑，清丽的面容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已经将我的名字告诉你了，你就算不告知给我你的本名，你也可以对我下咒。或者不用这么麻烦，你只需要一剑下去我的头颅便会落地。”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你的名字受到诅咒。毕竟只要你想，你有千百种方法让我生不如死。” 　　他眼眸闪了闪，在听到苏瑜后半句的时候心下微妙的有些不愉。“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姑且还算有趣，我不会那么快让你死的。” 　　“既然你想知道我的本名告诉你也无妨。”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喑哑，没有之前时候的平和淡然，透着点儿寒意。 　　“我名瑞希，生来便与光明相悖。” 　　“是带来厄运和绝望的神明。” 　　也是混沌初开唯一一个生而堕落的神明。 第123章 　　瑞希，在这个大陆上这两个字的意思代表的是美好与希望。可这样一个名字偏偏是黑暗神的本名，听起来既讽刺又可笑。 　　银发金眸的神明自然也是知道这名字的含义的。 　　神明的名字是由父神或者母神赐予的，就像是阿尔诺斯的名字代表着光明与荣光，阿莱瑞的名字代表着孤高与傲慢，而尤利塞斯的名字则代表着热烈与华丽。 　　除了生于深渊的阿莱瑞，任何神明的名字的寓意都是偏向美好的。 　　就连黑暗神也是如此。 　　苏瑜不知道为什么黑暗神的名字会是这两个字，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父神或是母神给予他的祝福还是嘲讽。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瑜看得出来，对方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在告知了她自己的本名之后，瑞希的情绪要比之前冷淡几分。 　　他漂亮的金色眸子里透着寒意，垂眸凉凉地扫了苏瑜一眼。 　　那眼神很直白且带有侵略性。 　　苏瑜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他的眼神――要是她在听到他本名之后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嘲讽意味，她可能就没命再站在他面前了。 　　“你的名字比我想象的要好听。” 　　苏瑜眨了眨眼睛，神情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这名字好听是好听，但是不大适合你的属性。” 　　瑞希讨厌谎言，喜欢听实话。哪怕苏瑜这话让人听着并不是那么顺耳，只要是真话他一般都不会生气在意。 　　他勾了勾唇，对苏瑜这话微微颔首，表示了赞同。 　　“的确，我是黑暗的神祇，哪里需要什么希望和美好的寓意？不知道这名字是父神取的还是母神取的，我觉得应该是前者，因为父神惯会讽刺别人。” 　　“也有可能是你母神取的，没准她希望你出淤泥而不染，做个好神明。” 　　“你这话听起来可要比我的名字更让人觉得嘲讽了。” 　　让一个黑暗神出淤泥而不染，这等同于让血族不吸食鲜血清心寡欲一样困难。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瑞希听了苏瑜的话嗤笑了一声，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之下流泻如绸缎顺滑。 　　从最开始见到对方的时候苏瑜就有注意到他这头银发，很少见，也很漂亮。 　　“你头发一直都这么披散着没有打理过吗？” 　　苏瑜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却并不是一个不会找话题聊的人。 　　她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但是只要她想，同样也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她。 　　就像林夏说得一样，苏瑜是一个无意识攻略高手。她能够凭借自己的直觉选出最适合的选择，也能对症下药，在对待不同的攻略对象的时候她也能够敏锐做出反应。 　　苏瑜既然下定了决心攻略瑞希，获得他的好感后趁机封印。 　　那么她便不会像之前那样疏离冷淡的对待对方。 　　或许两人的力量差距悬殊，可如果只是将这一切都看成是一条攻略线的话。 　　在这个领域里，苏瑜是蓄势等待时机的猎人，而眼前的神明只是她的猎物之一罢了。 　　她主动走近了些，抬起手用手指勾住了瑞希的一缕头发。 　　苏瑜指尖微动，银色的发如同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她手上流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帮你打理一下吧，这么好看的头发梳理一下会更好看的。” 　　“你不用怀疑我会对你做什么。你比我强大太多，我动不了你。同样的，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不是想让我教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我正在慢慢教你。” 　　瑞希微微皱了皱眉，他感觉得到苏瑜在答应自己教会他这些东西之后态度的变化。 　　他不懂为什么，但是心里的好奇却压过了一丝怪异情绪。 　　“教我？你现在这样的举动不就是主在动侍奉我讨好我吗？只是比起之前主动些，态度好一些而已，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如今是把你当做爱人来对待，亲近的。” 　　“这不是侍奉，是心甘情愿的。” 　　银发金眸的神明沉默了一瞬，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用[吐真咒]又探知了下。 　　他知道苏瑜说的是真话，她的确是心甘情愿的。 　　而这样却让瑞希更加心烦意乱了。 　　“一派胡言。” 　　他沉声这么冷冷扫了苏瑜一眼。 　　“你不喜欢我，之前甚至还想要杀了我。如今你却说对我心甘情愿了？荒谬至极！” 　　苏瑜掀了下眼皮，用一种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又带着点儿调侃意味看了过去。 　　“瑞希冕下，是我刚才没有说清楚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我说我之所以这般亲近温柔对待你，只是因为我将你当做我心爱之人。我的心甘情愿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你。” 　　“你不是想要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这种东西可不是用语言就能说清楚的，所以我打算将你当做我的爱人来对待，这样你就会慢慢感受到我所说的爱意和欢喜。” 　　“到时候你便什么都明白了。” 　　苏瑜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逻辑缜密，瑞希想要从中找到漏洞反驳都找不出分毫来。 　　他薄唇微抿，看着苏瑜眼神清明澄澈，心里莫名生出了些许烦躁。 　　“……能言善辩的人族。” 　　苏瑜如今虽然被择选为了圣女，成了半神，她本质上依旧是人。 　　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瑞希在讽刺她，因为人族的口才要比其他种族强上许多。 　　同时也贪婪许多。 　　“冕下是不喜欢我将你当成旁人对待吗？要是让你感觉到冒犯我很抱歉。” 　　瑞希喉结滚了滚，他眯着眼睛很想要从苏瑜神情里找到一丝一毫的伪装。 　　然而并没有，这让他少有的挫败。 　　他讨厌满口谎言的人，可当遇到一个句句都是真言的人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如果是谎言他可以立刻戳穿，或者冷眼戏弄嘲讽，看着对方慌乱羞恼的样子是一件趣事。 　　而苏瑜却不说假话，这让他很是无力。 　　“不用了，既然是教学的一部分你没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 　　“随你把我当成谁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教会我就成。” 　　瑞希抱着手臂注视着眼前的人，然后径直坐在了靠窗位置。 　　“过来吧。” 　　他指尖微动，一把檀木梳子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你不是要帮我梳头发吗？要是梳得难看了，可别怪我惩罚你。” 　　“又把我变小扔笼子里拿来逗魔鸟玩儿？” 　　瑞希听后噎住了一下，他将梳子扔给了苏瑜，金色的眸子少有流转了些光彩。 　　没有之前那般晦暗沉沉。 　　“废话怎么这么多？你先梳了给我看看再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苏瑜走到他身后垂眸细致地梳理了起来。 　　瑞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下一动，沉声开了口。 　　“你给他梳过头吗？” 　　“谁？” 　　“还能有谁？除了你爱人难不成你还给别人梳过头？” 　　这语气让苏瑜听得一愣，也不知怎么的竟然隐约听出了一丝质问。 　　好像在谴责自己是个渣女一般。 　　苏瑜神情微妙，刚才在梳头发没怎么仔细听对方问了什么，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垂眸看着瑞希皱着眉不满地瞪着她，她莫名觉着心虚。 　　“当，当然，我经常给他梳头。他头发之所以能又黑又柔顺，全靠我打理。” 　　其实苏瑜没给阿莱瑞梳过头发，但是他还不能自如变成人形的时候，她怕阿莱瑞掉毛严重，基本上每天都会给他打理下毛发。 　　给猫梳毛和给人形状态的阿莱瑞梳头尽管不大一样，可无论是猫还是人形，两者都是阿莱瑞。 　　四舍五入来看，她的确经常给阿莱瑞梳理头发。 　　瑞希刚享受到梳头的乐趣，听到苏瑜经常给阿莱瑞梳头后又觉得没那么愉悦了。 　　大约是占有欲在作祟，又或者是之前喝了苏瑜的血受了点儿影响，瑞希突然有点儿反感苏瑜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爱人了。 　　他算不上喜欢苏瑜，如今只是不讨厌。 　　可苏瑜是他的圣女，是他的神眷，生来是该全心全意侍奉他的。 　　这就和柏西伽尔宣誓效忠阿尔诺斯一样，哪怕苏瑜有了爱人，有神主和神眷这层关系在，她也该是将他放在第一位才是。 　　“那你以后不能再给他梳头了，我是你的神主，你不能同时侍奉两个男人。” 　　“冕下，那恐怕不行。” 　　苏瑜在瑞希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我喜欢的是他又不是你，我和你的关系是靠神契来维持的，我之所以侍奉你只是因为被你神力压制着。” 　　“如果没有这神力的束缚，我肯定早跟他远走高飞了，哪儿有你什么事？” 　　“你！” 　　“冕下，你生气了？” 　　苏瑜笑眯眯地低头凑近了些，就在他耳畔位置低低笑了一声。 　　“是因为我违逆了你的命令，还是因为我不够在意你？” 　　银发金眸的神明一怔，要不是苏瑜这么反问了一句，他可能根本不会觉察到自己险些失控的情绪。 　　他从来都不会因为外界的人或物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今天着实有些奇怪。 　　不明白的事情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他便会自动忽略压下去。 　　瑞希将刚才少有的情绪失控归类为神族的洁癖――感情洁癖。 　　毕竟苏瑜是自己的神眷，他不希望别人碰触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金色的眸子恢复了原本的平和无波。 　　“可笑至极，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神眷罢了。” 　　苏瑜也笑了，她低头看着手中银如月色的头发，面上情绪柔和，眸子里却冷淡晦暗。 　　“您说的对。” 　　“是我不自知了。” 第124章 　　苏瑜能够感觉到对方情绪有被自己影响，她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并不激进。 　　点到即止后没有再继续用言语试探瑞希，而是真的开始认认真真为他梳理起了头发。 　　和黑暗神这个让人闻风丧胆，脊背发凉的神阶不同，他的头发如清风明月般柔软顺滑。 　　银白的色泽比起天使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神圣感。 　　之前苏瑜还觉着“瑞希”这个名字和他本人相比违和感太重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至少他的面容和平和无戾气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可怖，反而让人觉得美好。 　　苏瑜也不大会打理头发，尤其是像瑞希这样长的头发。 　　她只是简单得将其梳理柔顺，再拿了自己的发带将它松松绑了起来。 　　和处理她的头发时候一样，没什么花哨的步骤。 　　但是至少比起胡乱披散着的样子要好上许多。 　　“我还以为你经常帮人梳头手艺有多厉害，结果水平也就比我好一点儿而已。” 　　瑞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眉眼温和。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被人伺候着梳理头发，他心情还是挺愉悦的。 　　“梳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你看上去要比我想象的高兴，我就很满足了。” 　　他唇角的弧度不自觉上扬了些，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发带。 　　发带是红色的，这对于男孩子来说颜色过于艳丽了。可瑞希生得好看，什么颜色都掩盖不住他的容貌。 　　在苏瑜看来，这发带颜色再艳，也没有眼前人容貌昳丽。 　　尽管瑞希脾气什么各方面都不怎么讨喜，但是这颜是一绝，苏瑜的确没话说。 　　“还行吧，没我想得那么差。” 　　瑞希一边说着一边抬眸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苏瑜，她的视线似乎一直都专注着落在自己身上。 　　被人这么全心全意注视着的感觉很奇妙，他不讨厌，甚至还挺享受。 　　“你比前面两个人有趣多了，得亏我当时心血来潮留下了你，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找什么东西解闷儿。” 　　“冕下谬赞了。” 　　你才是个东西。 　　苏瑜表面温顺，心下没忍住这么不爽地吐槽了一句。 　　要是别的神眷这么在心里吐槽自己的神明，对方必然是能够听到的。 　　可惜苏瑜不信仰瑞希，只是个空有神契的塑料神眷，她心中所想瑞希是听不到分毫的。 　　银发金眸的神明单手撑着下颌，眯着眼睛看着苏瑜。 　　半晌，他薄唇微启，眼神也柔和许多。 　　“苏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你讨我开心，我可以赏你一件东西。” 　　想要你把身体让给阿尔诺斯，乖乖被我封印，你愿意吗？ 　　苏瑜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笑着摇了摇头。 　　“侍奉你是我职责所在，这不是什么值得赏赐的事情。这种小事，冕下你不必放在心上。” 　　“真的不要？这可是我第一次许诺别人愿望，下一次要是想要的话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哦。” 　　苏瑜眼眸闪了闪，看着银发金眸的神明是真的打算应允她一个愿望。 　　她心下一动，思索了一会儿。 　　“冕下真要送我一个愿望？” 　　神明的愿望是很珍贵的，他们一般只会送给最宠爱的神眷和信徒。 　　因为万物讲究因果报应，这一法则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是如此。 　　如果神明的愿望给了心有恶念的人，之后也会遭到报应反噬，徒增罪孽。 　　所以神明赐予愿望的时候都极为慎重，不愿意沾染丝毫的污秽。 　　瑞希对此倒是没多在意，他是黑暗神，被反噬诅咒是常事。毕竟他的存在是不受世人祝福，同样也是遭受众神排斥的。 　　就算苏瑜之后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 　　可尽管如此，能够得到他许诺的一个愿望，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瑞希金色的眸子有细碎的眸光，像星辰一般。他注视着苏瑜，神情平和。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逗弄你。” 　　“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帮你实现。” 　　“那我想要冕下的真心。” 　　他神情一凝，掀了眼皮直视着眼前的人。 　　“我的真心？” 　　苏瑜自然感觉到了对方骤然压在自己身上逼人的威压，她红唇抿着，面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痛苦。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要不是[吐真咒]能测真假，我都要以为你是在与我开玩笑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头发如流泻的月光，那光泽也一并映照在了苏瑜的眉眼。 　　他喉结微滚，低头凑近了些，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 　　“苏瑜.阿尔莱德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渎神？” 　　“冕下你误会了。我之所以提出这个愿望并不是对你生了亵渎之意，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早日明白什么是情爱而已。” 　　“感情是互相的，我将你当成我的爱人，你能够感受到的只是我的这方面的喜欢。要让你真正体会到，你也必须得有回应。” 　　瑞希是个多疑的神明，他除了自己谁都不信，所以只要苏瑜回答他的时候他的吐真咒便一直施展着。 　　而这一次也一样。 　　他同样也知道，苏瑜并没有说谎。 　　她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绝无可能。” 　　瑞希压下心里的烦闷，一字一顿的这么回答了苏瑜。 　　“换一个，除了这个我其他的都答应你。” 　　苏瑜感觉到威压从自己身上撤去后，她试探着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脖子和手腕。 　　同时也留意到了瑞希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那没有了，现如今我就这么一个心愿。既然冕下满足不了我就算了，我也不强求。” 　　这话听着体贴懂事，可落在瑞希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的许愿你实现不了]这句话对神明的打击，无疑于一个女人嘲讽一个男人“不行”。 　　杀伤力很是巨大。 　　果然，这话非但没有安抚到瑞希，反而惹恼到了他。 　　他脸色黑得厉害，伸手将苏瑜好不容易绑好的头发给散下来，将发带直接扔了过去。 　　“拿去！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让我不开心了！我不诅咒你，但是功过相抵，刚才的愿望没收！” 　　苏瑜低头看了一眼被精准扔到肩膀上挂着的那条红色发带，她沉默了一会儿，刚想要说什么。 　　对方先一步开了口。 　　“滚！今天我不要你侍奉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哟呵，小情绪一次比一次大。 　　苏瑜耸了耸肩，她巴不得对方不需要她，让她赶紧离开。 　　原想着这一次也要生生挨到天明，不想竟然能够大半夜就走，她很是欣喜。 　　她拿着那根红色发带，生怕对方反悔把她留下来似的，连忙朝着瑞希行了个礼便立刻带门离开了。 　　果断干脆的让瑞希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看着被紧紧关上的门，银发金眸的神明深吸了一口气，咧了咧嘴笑得恶劣又森然。 　　“今天跑了又如何？看我明日如何收拾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不是君子，苏瑜刚走他便开始琢磨明天要怎么惩罚她了。 　　苏瑜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刚才走得太果断，没演上一段，已经被对方惦记上了。 　　她提着过长的衣裙从塔顶下去，刚推门瞧见点儿月光，便看到了不远处昏迷倒在地上的女神官。 　　苏瑜心下一惊，准备小跑着过去看看情况，不想刚走一步便被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背后揽入了怀中。 　　“你晚上侍奉的是阿尔诺斯？” 　　是阿莱瑞的声音，喑哑低沉，就这么酥酥麻麻地擦着耳边过来。 　　细听之下有一丝委屈，更多的是竭力压抑着的怒气。 　　苏瑜一听是阿莱瑞，心下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扭头看了过去，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朵，猫耳一般是凉凉的，和夜风一般温度。 　　“不是叫你不要过来这里吗？万一被神族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黑发黑眸的神明抿着薄唇，尾巴暗搓搓地缠在了她另一只垂放着的手腕。 　　“他们打不过我。” 　　“我一路循着你的气息过来，原本是想要进这塔楼里找你的，可是这塔楼有结界，我进不去。” 　　这结界只对邪神有用，阿莱瑞进不去，里面的瑞希也出不来。 　　“……所以你就一直在外面等我出来？” 　　苏瑜听到这里声音放柔了许多，对上他清澈的眸子时候，她觉得很是心安。 　　“傻瓜，我说过过两天会来找你的，你干什么非要来这里等？” 　　在苏瑜还是勇者的时候从来不会对他这么温柔，阿莱瑞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 　　刚才还因为感知到了她身上有阿尔诺斯的气息而生气，就这样被她三两句安抚了。 　　他试着学着之前苏瑜亲吻他的动作，也凑近去追她的红唇。 　　阿莱瑞很慎重珍视地亲吻了她的唇角，而后又在她唇上不舍地辗转了下。 　　“在你没出现之前，我都等了半年了。” 　　“这次只是小半夜而已，不碍事。” 　　“……那要是我一直没出现呢？” 　　阿莱瑞没听出苏瑜尾音微颤，他眨了眨眼睛，眸子里一片纯粹清明。 　　“那就一直等。” 　　“神明是永生的，我有的是时间。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我都等得起。” 第125章 　　阿莱瑞的出现对于苏瑜来说算是挺大的一个惊喜，不过这惊喜里惊还是要占的多一些。 　　毕竟这里不是魔界，也不是王城外，而是光明神殿，还是关着黑暗神的塔楼结界处。 　　苏瑜不知道里面的人觉察到了外面的动静没有，可继续在这里说话无疑是危险的。 　　要是普通的魔族还好，但是阿莱瑞是魔神，一个神殿圣女和魔神混在一起会被人认为是叛变或者勾结。 　　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是什么好的可能，最终苏瑜都会受到责罚。 　　轻一点大约只是夺去神籍，赶出神殿，严重的话可能便是天惩了。 　　毕竟神族和魔族不两立，苏瑜这种“勾结”行为是不可饶恕的。 　　想到这里苏瑜赶紧牵着阿莱瑞的手往一远离塔楼的位置走去，黑发黑眸的神明任由她牵着自己。 　　他眼眸闪了闪，垂眸看着相牵的两只手，唇角不自觉勾起，手也不自觉握紧了些回应对方。 　　苏瑜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走快点，一会儿被人发现了可就遭了。” 　　“我之前给你说了，他们打不过我的，你不用担心。” 　　阿莱瑞歪着头看向苏瑜，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担心的又不是那些神族，我担心的是被塔楼上面的那个人发现。” 　　“阿尔诺斯？” 　　这样的话阿莱瑞更不理解了。 　　那结界是用来束缚邪神的，阿尔诺斯又不是邪神，要是他真的在里面，依照他的脾气，知道阿莱瑞来了他的地盘的话早就怒气冲冲地提着神剑下来了。 　　“你是怕他发现你和魔族在一起受到责罚吗？” 　　“那就更不用怕了。那结界有隔绝气息的作用，我来找你的时候气息在塔楼之下便断了，所以我才判断你在里面。” 　　“要是这里没有塔楼，结界随意铺着。我可能就找不到你去哪里了。” 　　“真的？” 　　苏瑜听后也没最开始走得那么急了。 　　黑发黑眸的神明微微颔首，他是不怕阿尔诺斯，哪怕他现在刚到成年期和他对上可能会吃点亏。 　　不过带上苏瑜全身而退却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他自己无所谓，不代表苏瑜也无所谓。 　　阿莱瑞知道现在苏瑜这个身体是光明神殿的圣女，那就说明她是阿尔诺斯的神眷，是有神契的。 　　只要她违背了神明的意愿便会被惩戒，无论逃离到了哪里对方都能够将她找到。 　　到时候是驱逐还是抹去神魂堕入深渊都是不可知的。 　　想到这里阿莱瑞薄唇微抿，眉眼之间少有的在苏瑜面前凝了戾气。 　　“不要怕。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他的声音很沉，压着心里的暴戾，伸手将苏瑜揽入了怀里。 　　“我不想你被阿尔诺斯的神契束缚，不过我现在刚到成年期对上他那个老家伙我可能没有足够的把握杀了他。” 　　“等我神魂恢复完全后，我再挑个晚上时候过去。他晚上力量最弱，我的胜算更大。到时候他一换代，我就能帮你把他的神契给解开了。” 　　解开神契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神主自愿解开，驱逐神眷。 　　二则是在换代神魂消散之时，强行挣脱。 　　阿莱瑞是魔族，没觉得趁人之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他的思维一向单纯直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都可以。 　　苏瑜知道阿莱瑞是为了自己好，她看着大黑猫不爽的用尾巴拍打着地上的草叶，实在没忍住垫脚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你要是真这么干了，成功了还好，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你才刚到成年期，神魂都不全，很容易被封印回深渊的。” 　　“要是再把你的宿体毁掉，你要再出来可就得等上几百上千年也说不定了。” 　　阿莱瑞在被苏瑜这么搂着脖子的时候愣住了，眉眼的戾气也一下子消散殆尽。 　　他手放在她的腰间，稍微低头不让她垫脚得太辛苦。 　　“我无所谓，只要你自由就好。” 　　又是这种话。 　　什么自己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就好之类的话。 　　苏瑜唇角的笑意敛了下来，抬起手捧着阿莱瑞的脸。 　　她凑近抵在了他的额头，直勾勾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你要是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不顾自己的安危的话，我是永远都不会好的。”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之前时候苏瑜也会凑近安抚亲吻他。 　　可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让他觉得心口怦然，强烈到任由他如何平复都压制不住这心跳躁动。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半晌，阿莱瑞张了张嘴这么涩声询问。 　　“当然了，我要是不担心你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要是再被打入深渊了可就麻烦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在意我的死活的。” 　　阿莱瑞语气温和，薄唇微启，吐露的气息灼热，就这么擦着苏瑜的面颊过去。 　　“我以为只有我会害怕你的死亡，没想到你也会不想我离去。” 　　“苏瑜，我好高兴。” 　　他是真的开心，一旦心情好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猫咪在阳光下摊开肚子晒太阳一样柔软。 　　阿莱瑞低头将脑袋埋在苏瑜的颈窝，吸食猫薄荷般嗅着苏瑜的气息。 　　他的话让苏瑜心下微妙，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放柔了声音开口。 　　“……我之前真的没和你说过这种话吗？” 　　“我应该有关心过你吧，毕竟你，你是我的猫啊。” 　　苏瑜还是勇者的时候的确只把阿莱瑞当成自己的猫，因为他刚从深渊出来借了黑猫的身体寄宿不能转换成人形，好长时间都是猫的形态。 　　除了能够交流之外，阿莱瑞和普通的黑猫没什么区别。 　　黑发黑眸的神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苏瑜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 　　“关心？” 　　“我发情期的时候你有照顾我，你还给我熬了粥喝，就是太烫了，你没给我吹，我烫到舌头了。” 　　“你还会给我梳毛，还会抱我摸我，我都很喜欢。” 　　他一点一点列举，苏瑜问什么，他总是这么一板一眼认真回答，从来没有敷衍过。 　　说到后面，阿莱瑞顿了顿。 　　“但是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在乎我，不想我离开之类的话。我以为离不开你的只有我而已，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你赶我走。” 　　“我怎么会赶你……” 　　“有的。你让我到成年期之后就离开，你说你只在幼年期保护我，不让我再被打入深渊。不过作为等价交换，我得立血誓以后不能伤害人族。” 　　苏瑜的话，阿莱瑞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 　　说这些的时候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可眼睛一直直勾勾注视着苏瑜，一字一顿很是严肃地说着。 　　“你百年之后要离开我的时候，立下的契约也会跟着消失。你怕你不在的时候我压不住戾气，你又让我立下神誓。” 　　“自始至终，我以为你在意的只有你的母族，不会有我。” 　　他没有怨恨，很是平静的将心里的想法告诉给了苏瑜。 　　阿莱瑞没觉着有什么，只要苏瑜现在回来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但是这些在苏瑜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她当时只是将这一切当成游戏，哪怕代入了剧情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只是为了攻略通关，并没有站在阿莱瑞的角度去想过。 　　同样的，苏瑜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到这个世界来。 　　“……没有的事。” 　　苏瑜将他抱得更紧了，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眼角泛了红。她声音很轻，尾音也颤，就这么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 　　“阿莱瑞，你太低估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了。” 　　“在这个世界里，你比谁都重要。” 　　“真的？” 　　他眼睛亮的出奇，刚才还有点低落的情绪一下子消失殆尽。 　　阿莱瑞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少有的又软又沉。 　　“那你这是答应做我的魔后了？” 　　苏瑜耳根有些红，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没羞没臊胡说下去 　　“我还有一堆事情没解决呢！你猴急什么！” 　　阿莱瑞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他将苏瑜的手拿下来，薄唇贴着她手背吻了吻。 　　“嗯，你说的对。如今你还受制于阿尔诺斯那个杂碎，我得找个机会先把他弄死。” 　　“我刚才给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了？” 　　苏瑜抬起手胡乱盗思赴寻⒗橙鸬耐贩，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你既然知道塔楼那的结界是禁锢邪神的，就该想到里面住着的不是阿尔诺斯，而是一位邪神。” 　　“我之前去拿石中剑就是为了封印住他。” 　　“邪神？还住在光明神殿？” 　　阿莱瑞皱了皱眉，耳朵动了下，似乎并不明白其中关系。 　　“这不可能。要是别的神殿借了一块地界封印邪神我还信，可是这是阿尔诺斯的神殿。那家伙最讨厌魔气了，感知到一缕都会气急败坏拿剑砍过来，怎么可能放任一个邪神在他的神殿里？” 　　“……因为那邪神不是别人，是他的第二神格。” 　　“那塔楼里禁锢着的是与光明相悖的黑暗神。” 　　阿莱瑞眼睛瞪大了些，不是因为忌惮黑暗神，而只是纯粹的惊讶。 　　世人崇敬的光明神有第二神格，而且还是个邪神，这的确足够让人愕然了。 　　“所以你现在是他的圣女？怪不得你身上有魔气还能自如出入神殿……”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去应付了。” 　　他得知了塔楼里的邪神是阿尔诺斯的第二神格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其他神明的第二神格我都不放心你去应付，现在你给我说塔楼里的是阿尔诺斯的第二神格，那只会更难对付。” 　　“你不能去，你把石中剑交给我。我去逮个正神让他去给我破了结界，然后我帮你进去杀了他。” 　　又来了。 　　阿莱瑞的直白逻辑――看不惯，杀了。危险，杀了。 　　反正最终的解决方法都是杀了。 　　“你刚成年，神魂什么都不稳定。你不拿石中剑尚且不敌，要是拿着石中剑去只会反噬压制你的神力，你更拿他没办法。” 　　“反而会被反杀。” 　　“乖，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我真正的身体不在这里，就算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比你更安全。” 　　对于自己不敌瑞希，帮不上苏瑜什么忙的事情，阿莱瑞很不高兴。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情绪很是烦躁。 　　“……他要是伤了你，之后无论的阿尔诺斯还是他，只要换代一次我就杀一次。” 　　“我会让他永生永世不得安生的。” 　　苏瑜一愣，听到阿莱瑞这话下意识想起了后来阿尔诺斯和他之间不死不休千年之久的情况。 　　可能后来阿莱瑞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封印了关于自己的记忆，但是恨意是不会消失的。 　　他一向不会用脑子深入思考什么，做什么都是遵循自己的本能。 　　恍惚之间，苏瑜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或许两人的关系这般水火不容，有她大半的“功劳”。 　　苏瑜心下柔软，哪怕对阿莱瑞这个想法并不怎么赞同，这一次却没有开口说他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之类的话。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依旧一片昏暗无光，只有几颗细碎的星辰闪烁。 　　“阿莱瑞。” 　　“干嘛？我都不是答应你不动手了吗？你还要怎么样？” 　　他有点生气，语气不大好，可苏瑜知道他所有的坏脾气从来都不是对她。 　　所以苏瑜并不在意。 　　“不是这个。”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的夜晚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阿莱瑞歪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了下发现好像的确如此。 　　“好像是这样，要是换做平常时候现在应该已经天亮了。” 　　“在光明神不在的日子里，很多东西都在悄然变化。” 　　“黑暗神存在的时间越久，黑夜的时间也会越长。如果再拖下去的话，世上会再没有光亮。” 　　“然后进入漫长的永夜。” 　　无论是黑暗还是光明这对阿莱瑞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他还是在耐心听苏瑜说话。 　　“这对你们魔族和血族不但不是坏事，甚至的好事。要知道黑夜是你们最喜欢的时间，也是你们魔力最盛的时候。可这对神族精灵族还有人族却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一直是黑夜的话，各个种族的力量会严重失衡，便会频发战争。” 　　“最终圣罗大陆会生灵涂炭，毁于一旦。” 　　黑发黑眸的神明知道苏瑜对人族很看重，同样的也讨厌战争血污。 　　“我明白了。”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为什么打算封印黑暗神，对吗？” 　　阿莱瑞眼神清澈，对此没有太多的波动。 　　“其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么多的，你为什么这么做对我来说不重要。” 　　“这个世界对我也不重要，我永远都只站在你这边。” 　　这是什么我愿意无条件信任你，并为全世界为敌的霸道发言？ 　　尤其是阿莱瑞还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来说。 　　实在太犯规了。 　　苏瑜抬起手用手背贴了下面颊，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觉察到自己喜欢上了眼前这只大黑猫后。 　　她总是会被撩拨的疯狂心动。 　　“……阿莱瑞，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情话？” 　　“什么是情话？我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 　　艹，更犯规了。 　　苏瑜拽着阿莱瑞的衣领，强迫他低头和自己平视。 　　然后在对方愕然的眼神下垫脚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跟你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解释什么，我只是觉得封印了他有点可惜。” 　　“为什么？” 　　苏瑜亲了亲他的唇角。 　　“因为你是魔族，也不喜欢白昼。” 　　“我想予你永夜。” 第126章 　　之前苏瑜还没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只大黑猫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像是食髓知味一般，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和他待在一起。 　　同样的，阿莱瑞也是个粘人的。 　　他从来塔楼这边找苏瑜，到天亮又到傍晚时候，都抱着苏瑜亲亲蹭蹭，黏黏糊糊着不肯放开。 　　阿莱瑞将苏瑜从后面抱在怀里，和他比起来苏瑜小小一只，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他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蹭了蹭，像是平时苏瑜给她挠下巴一样不自觉哼哼唧唧着。 　　要是这个时候变成了猫的形态，肯定已经舒服的咕噜噜叫了。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这才多久又是晚上了？” 　　阿莱瑞不满地皱了皱眉，伸手将苏瑜抱得更紧了，不让她回神殿去。 　　“你今天可不可以不去塔楼，他有手有脚的为什么非要你去侍奉？” 　　说实话，苏瑜也不想回去遭罪。 　　瑞希那个喜怒无常难以捉摸的性子，哪有此时抱着自己的大黑猫可爱？ 　　可是没法子，不去的话不仅神殿的人会来寻她。要是他生气了驱动神力，那么自己身上的神契会产生共鸣而受到反噬。 　　苏瑜是没有感受过被神契反噬的滋味，不过她却见过神眷因为违抗神明的命令而遭受惩罚的样子。 　　叫的声嘶力竭，疼的也是撕心裂肺。 　　而瑞希又不是什么正神，手下是不会留情的。 　　想到这里，苏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哪怕这个时候被阿莱瑞抱着也突然觉得浑身抽疼了起来。 　　“乖，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你想我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反正塔楼隔绝了气息。”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在神殿外面待着，这样安全些，等到白天我不当值的时候就来找你好不好？” 　　柔声细语的安抚了阿莱瑞好一会儿，苏瑜总算在天没黑全之前回到了神殿。 　　不过哪怕时间很赶很紧迫，苏瑜还是不忘先去偏殿仔细沐浴了一番，生怕落下什么气息被瑞希觉察到。 　　昨天自己就说错了话惹了对方生气，依照神族的洁癖，要是觉察到自己神眷身上有别人的气息，甚至还是个魔族。 　　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苏瑜叹了口气，觉得很是心累。 　　“你怎么这几天每次都踩这时间点过来，我都跟着提心吊胆的。” 　　女神官看到苏瑜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她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塔楼下面。 　　身上财物什么的都没有少，就是脑袋疼 好像被人敲晕了似的。 　　她皱了皱眉，心下更是不愉了。 　　“来了就成，你赶紧上去吧。上面那位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不大好，夜晚的时间又长了。你上去尽量好好安抚下，我头疼得回去休息一下，不然没准又要晕倒了。” 　　苏瑜听到这里嘴角抽搐了下，对方之所以会头疼完全是阿莱瑞下的手。 　　她着实有些心虚。 　　“好的好的，你好好休息，我这就上去了。” 　　生怕被对方觉察到什么，误会到自己头上，苏瑜连忙提着灯盏进了塔楼。 　　之前每一次进塔楼苏瑜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踩着台阶上去的，可这一次不同。 　　苏瑜刚进去，踩了第一个台阶，便“嗖”的一下子被传送到了塔顶。 　　她一愣，抬眸便看到了眼前紧闭着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就站在她面前，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在等着她过来了。 　　他薄唇微抿，脸色很沉，好像比昨天时候还要生气。 　　苏瑜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往人木仓口上撞。 　　她就这么沉默着不说话，进去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当个透明人站着。和瑞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瑞希掀了下眼皮，金色的眸子里少有的有情绪波动，带着他也没觉察到的莫名怒气就这么走过去坐着直勾勾盯着苏瑜。 　　他也不说话，却给人无穷的压迫感。 　　要是以往时候苏瑜可能会想着这样也好，她不用说话，对方也不让她干什么。 　　只要这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但是如今苏瑜是要攻略对方，这样才好顺利将其封印。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咸鱼着。 　　想到这里苏瑜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下，斟酌着语气先开了口。 　　“冕下，你要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还生我的气，我可以向你道歉。” 　　“是我迟钝么看觉察到，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更照顾你的情绪的。” 　　其实苏瑜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昨天也是对方让自己先滚的，她也就是服从命令而已，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 　　可两个人要是闹矛盾了总得有一方先退一步，苏瑜这里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适当低下头也没什么。 　　这么在心里开导自己大度些，让一让眼前这个不谙世事不知人情世故的青年。 　　反正他也蹦跶不了多久。 　　对于苏瑜心中想了什么，瑞希并不知道。 　　他原本也要忍不住开口了，结果不想苏瑜先打破了沉默。 　　瑞希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了什么脸色沉了几分。 　　“我用不着你照顾情绪，反正你惹了我不高兴我就惩罚你。” 　　“这很公平不是吗？” 　　苏瑜顿了顿，抬眸看向面色依旧阴沉晦暗的神明。 　　“……所以你接下来是要惩罚我吗？” 　　在之前瑞希的确是这么想的，苏瑜惹他不高兴了，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肯定会好好罚她的。 　　他想了好多种惩罚的方式，准备一一用在她身上直到她求饶为止。 　　只是这一切都在昨晚他从塔楼上面透过窗户，瞧见了那个黑发黑眸的男人抱住苏瑜的时候给打消了。 　　心口的怒气压过了惩罚苏瑜的恶意，瑞希抿着薄唇看着她对他笑得温柔，甚至还亲吻了他的唇。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待遇，而那个男人却极为轻易就得到了。 　　这让瑞希很不满。 　　因为塔楼有结界，隔绝了里外的气息。 　　所以瑞希并没有觉察到阿莱瑞是魔，可无论他是人还是魔，只要他有着“苏瑜爱人”这一身份就足够让人火大了。 　　“不，我不惩罚你。” 　　瑞希走到苏瑜面前，在距离半步的位置停下。 　　苏瑜清楚地看到他银色的长发从肩膀滑落下来，和月光一般柔软温和。 　　“你之前不是想要我的真心吗？我答应你。” 　　“我会试着将你当成我心里最重要最在意的人，我会试着好好爱你，回应你。” 　　“不过作为等价交换。” 　　“你也得把你的真心给我。” 　　这话信息量太大，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两片柔软落在了她的红唇。 　　很轻柔，蜻蜓点水一下，有一种温柔如月色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他的话便将这错觉支离打碎。 　　“我要你永远离开那个男人，做我的爱人。” 第127章 　　在瑞希说完这话的时候，苏瑜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倒不是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而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地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别的正统神明承诺什么一般都很慎重，可邪神不一定。 　　尤其还是像瑞希这样喜怒不定且恶劣的神明。苏瑜并没有立刻相信，也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回应。 　　唇上微凉的触感和这夜色一样让人清明，苏瑜抿着唇，将那似乎还残留的温度给一并压了下去。 　　说实话，她不喜欢被对方碰触。 　　要不是如今还记得自己要攻略对方得到对方的信任，可能苏瑜会狠狠一把将其给推开。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对方那双金色的眼眸，突然觉得很无力。 　　“冕下，喜欢这种事情不是想改变就改变的。它是主观的感受，不是你想让我不喜欢谁就能不喜欢谁。” 　　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很珍贵的感情，不不能随意儿戏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心血来潮想到的捉弄我的方式，又或者只是出于神明对神眷的占有欲，想要我除了你不能在意其他任何人。” 　　“你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回事，毕竟我和其他两位圣女没什么不同。你不喜欢了，不满意了你便能够随意取走我们的性命。” 　　哪怕是攻略，想要取得对方的好感得到封印的便利，苏瑜还是不想要迁就迎合对方。 　　攻略如果是双向的，就会失去先机，变得极为被动。这种情况苏瑜遇到过，也吃过教训了。 　　她想要保证成功封印并且全身而退，得保持铁石心肠，不能对眼前的神明起任何怜惜和同情，更不能生出好感。 　　苏瑜的神情有些冷，黑色的眸子里哪怕月色映照也没有丝毫暖意。 　　“所以冕下，无论你提出这种等价交换是认真的也好，恶作剧也罢，我都不会答应。” 　　“尤其是在我已经心有所属的前提之下。” 　　这是拒绝。 　　很直白的拒绝。 　　同样也是少有的神眷在神明神契的压制下，这般利落干脆的拒绝。 　　好像与他并没有缔结契约，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似的。 　　这在神明和神眷之中是极少见的情况。哪怕苏瑜不喜欢瑞希，没有生出什么爱慕之意，但是因为有契约的存在，她的神魂是会被瑞希影响的。 　　而这种影响简而言之可以称为“蛊惑”“引诱”。 　　因为神明对神眷有着绝对的掌控和吸引力，他们宣誓效忠献上忠诚，永不背叛。 　　更是由着这神契的关系，神眷或多或少会对神明产生爱慕感。 　　瑞希也知道苏瑜如今有爱人，在自己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会拒绝自己。 　　但是他没想到对方拒绝的竟然这般果断，连眼神都清明冷静得可怕。 　　显然，没有产生丝毫的影响和动摇。 　　这让瑞希心下很不愉。 　　他的想法很简单直白――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你不能这么干脆地拒绝我。这和质疑神明不能实现神愿一样，让他很没有面子。 　　毕竟没有哪个神明，即使是邪神也不会希望自己在神眷面前毫无魅力。 　　“苏瑜.阿尔莱德，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与其跟一个普通人共度一生，选我这样的神祇难道不更好吗？” 　　瑞希很生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对方对自己的不为所动，还是因为她的不知变通，固执至极。 　　“他能给你什么？永恒的寿命还是无尽的财宝或者无上的权势？这些他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可是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人族拒绝了我？你……” 　　“他不是人族。” 　　苏瑜没忍住这么开口纠正了他。 　　银发金眸的神明本来就不高兴，如今被打断了话她脸色更黑了。 　　“那是神族？神殿里的？” 　　“也不是，是个魔族。” 　　“……你竟然为了一个魔族拒绝我？！那你更不可理喻荒谬至极！” 　　只要没告知瑞希阿莱瑞是魔神，那么他是魔族还是神族其实都无所谓。 　　苏瑜这个身体是暗属性的，别的神族或许不能和魔族接触，甚至结合。 　　但是她可以，或者更准确来说除了魔族和血族，她一般是找不到其他种族的伴侣的。 　　神族和精灵族厌恶魔气和任何污秽，人族倒是能够接受魔气，却承受不住长时间待在一起。 　　因此苏瑜要想找个伴侣，魔族和血族最为合适。 　　然而这个本该合理的答复，却让瑞希更加生气了。如若人族或者神族他还能接受，可他没想到苏瑜选择的伴侣竟然是个魔族。 　　魔族有什么好的？ 　　生活的地方暗无天日，品味低下，面目可憎。哪怕有的魔族幻变出了一副好皮囊，可他们的原形大多都丑陋不已。 　　瑞希虽然没怎么接触过魔族，可一些常识他都是知道的。 　　听说魔族和兽人族都是一群没进化完全，控制不住自身欲望的种族。他们在和伴侣交合的时候，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变回原形状态。 　　要是苏瑜真和那魔族那个了，到时候爽没爽到另当别论，要是原形丑陋，中途还显露出来了可不得吓死。 　　瑞希越想越觉得荒谬，都不觉着自己被拒绝了有多生气了，反而觉着苏瑜脑子有问题。 　　他的神阶可是最高的，长得也好，如果她之后听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对她好一些，温柔些。 　　然而没有如果了，苏瑜在他和另一个魔族之中选了后者。 　　银发金眸的神明薄唇微抿，紧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苏瑜。 　　半晌，在苏瑜被盯得很不自在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 　　瑞希这才开了口。 　　“我说，你该不会是生来就不辨美丑吧？” 　　苏瑜沉默了一会儿，自然明白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她在说自己眼光不好，舍弃了他，看上了一个见不得光的魔族。 　　“……你想多了，他不丑。” 　　“而且冕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他生得没有你这般好看，只要我喜欢他，在我眼里他便是最好看的。” 　　瑞希这时候并不知道还有一个词叫做“吃狗粮”，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在听了苏瑜这番话后心头火会这么旺。 　　他磨了磨后槽牙，眼神有些沉。 　　“是吗？你就这么喜欢他？” 　　他抱着手臂，斜斜地靠在了一旁的桌子边上，银白色的长发将他的面色衬得更加白皙如玉。 　　瑞希垂眸注视着苏瑜，而后一直没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瑜顿了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起阿莱瑞的时候有些得意忘形了。 　　其实她平日并没有这么争强好胜，遇到什么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她大多都忍忍就过去了。 　　只是这一次是阿莱瑞的事情，瑞希明显看不上阿莱瑞，觉得他不入流，可能生得也面目可憎。 　　她没忍住，就这么怼了回去。 　　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好巧不巧刚好撞到了木仓口上。 　　苏瑜很想要给自己脑袋一锤子，她现在可是在攻略对方，努力获得对方的信任，好拿石中剑去封印。 　　逞一时之快，反而把攻略对象得罪了。 　　她有些懊恼，却没有什么悔意。 　　思索了一会儿，苏瑜斟酌了下语句开口对眼前的神明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冕下是与我开玩笑的，像你这样宛如天上月水中花的人，自然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你想要明白什么是喜欢的心情急切了些，所以才心血来潮说出了刚才那番话，这我能够理解。只是这种事情急不来，你可以试着把我当成你感兴趣的，喜欢的人或者物，没准你慢慢就能生出些感觉了。” 　　苏瑜是在说好话，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毕竟自己之前说的的确狠了点儿，现在安抚安抚也是应该的。 　　瑞希没有回应，只是垂眸看着苏瑜的脸。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因为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什么的，他突然觉得在月色清冷之下，眼前这张平日没怎么注意的脸突然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了起来。 　　苏瑜此时这个身体虽然不是她自己的，可能够被择选为圣女的人族自然长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有着一头柔顺如绸缎的黑色长发，眸子也是黑色，模样要更柔美一些，没有她眉宇之间英气重。 　　算得上清丽可人，淡雅如菊。 　　只是绕是她生得再好看，和眼前的神明的光辉之貌相比起来，她便如一粒星辰，在太阳之下黯然失色，毫不起眼了。 　　因此瑞希之前并没有这样认真留意过她的面容。 　　“你没你说的那么差。” 　　“啊？” 　　瑞希的声音温和了些，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柔软。 　　他的眸子闪了闪，直勾勾注视着苏瑜的面容。 　　“我说你虽然比之我，无论容貌还是其他什么方面都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但是你再次，也没你刚才说的那么夸张。” 　　“……你是在夸我，还是拐着弯骂我？” 　　银发金眸的神明勾唇笑了笑，指尖微动，将她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勾起。 　　“自然的在夸你。” 　　“你说得对，有些事情不能太着急。你现在还不喜欢我，自然是不会答应同我在一起，做我的爱人的。” 　　“不过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这时间多。你现在虽然不喜欢我，可不代表你以后不喜欢我。” 　　“我不觉得我比一个魔族差到，我可以等你，等你喜欢我。” 　　“然后我玩腻了就再把你甩了，让你哭着说自己当时有多不知好歹有眼无珠，求我原谅你。” 　　他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心下隐秘的兴奋了起来，低头挑衅地看了苏瑜一眼。 　　“……我懂了，所以这是你对我无视你魅力而施行的报复方式对吗？” 　　“算是吧。” 　　“我可是母神最杰出的作品，在十二正伸里哪怕是美神也不能与我相提并论。能被我垂怜，别说是神眷了，哪怕是神明也会欣喜若狂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苏瑜可能会忍不住作呕，吐槽对方自恋狂。 　　但是如果对象是瑞希的话她并不会这么认为，甚至在看着这张脸的同时也会忍不住不住附和。 　　阿尔诺斯的那张脸的确无可挑剔，太阳般耀眼夺目。如今瑞希是一头银发，没有了前者的不可直视的压迫感，更多了几分柔和。更让人觉得亲和温柔了，虽然那只是错觉。 　　可苏瑜注视着眼前的人，眼神很是清明。 　　她觉得瑞希说的话只对了一半，最杰出的作品不该只有他，还有阿莱瑞。 　　“你在透过我看谁？” 　　瑞希的感知很敏锐，苏瑜的视线虽然注视着他，可那眼神却并非如此。 　　“苏瑜.阿尔莱德，我留着你只是把你当做解闷的玩具，不是让你拿我当消遣的。” 　　“……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你听我狡辩，哦不你听我解释。” 　　苏瑜组织着语句，和瑞希待久了，她睁眼说瞎话起来也是一套又一套的了。 　　都不带打草稿。 　　“冕下，你也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我喜欢的人自然是最好看的，而你又有着这般光辉之貌。” 　　“所以我在看着你的时候会不自觉想起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世上没人能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愣住了，他脑子有过滤器，自动过滤了前面半句，只注意到了后面苏瑜夸他好看。 　　他薄唇微抿，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赞，他心里按捺不住的欢喜。 　　只是他压着唇角，没有表现得那般明显。 　　“……油嘴滑舌。” 　　“……” 　　可你倒是挺受用。 第128章 　　稳了。 　　这把稳了。 　　这是苏瑜看到瑞希这羞赧的反应时候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一句话。 　　她玩了这么多条直线，对于攻略对象对自己有无好感这件事早已经产生无形雷达了。 　　敏锐得不行。 　　瑞希现在不至于对自己多喜欢，多死心塌地，可好感是绝对有的。 　　要是换做平日自己这么谄媚夸奖，他一听就能听得出来是奉承话，并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一次她同样也是如此，但是银发金眸的神明很高兴。 　　连唇角什么时候上扬着都没有留意到。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夸赞的话，人都有虚荣心，这一点神明也不会例外。 　　不过苏瑜经过这么段时间的相处，对于瑞希的性格已经算了解了。 　　他不信旁人，只相信自己，任由别人如何夸赞自己他也不会当真。既然都是不做真的话，他自然也是不会有什么喜怒影响的。 　　能让瑞希产生影响波动，甚至算得上愉悦情绪。不是因为别人夸得有多情真意切，只是因为夸赞他的对象是他有好感的人罢了。 　　而苏瑜正是符合这一要求的人。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儿，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是不会吃了我。 　　可你会把我变小扔进笼子里让魔鸟啄我。 　　要是之前时候苏瑜可能还会犹豫下，怕一过去就被迫害。可现在确认了对方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并非无动于衷后，她倒是没什么忌惮，就这么径直走过去了。 　　看着乖巧温顺，让瑞希很是满意。 　　瑞希余光不着痕迹瞥了苏瑜的头发，准确来说是绑着头发的那条红色发带。 　　他手腕一动，那把檀木梳子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给我梳头。” 　　苏瑜垂眸看着那把梳子，不可避免留意到了他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骨节分明，骨肉匀称，如玉一般细腻，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捏碎似的。 　　她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在对方手上多有停留。 　　“你有没有多余的发带？” 　　瑞希问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漫不经心随口一问，不过苏瑜总觉得他有别的什么心思。 　　“有一根备用的，就放在我……” 　　“那好，你把你头上的那根发带取下来给我用。我就喜欢那个颜色。” 　　苏瑜话还没有说完，银发金眸的神明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说明了他的意图。 　　她这时候才恍然了过来，原来瑞希从一开始就瞄上了她的发带。 　　“其实我另一根发带也是红色的，你用备用的和我头上的这个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这么多话？我就想用你头上那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还好好的，如今语气又变得不耐烦了。 　　瑞希不喜欢苏瑜和他反着干，尤其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这样很是扫兴。 　　“你是我的神眷，别说是一根发带了，我就算要你这个人你也不能拒绝。” 　　“……恕我直言冕下，这个我也拒绝过了。” 　　瑞希不说话了，脸色很沉，薄唇微抿着。他很想要惩罚苏瑜，就像之前惩罚那两个不听话，总是哭哭啼啼吵着他心烦的圣女一样。 　　把她变小，或者用火去烧她的头发或者裙子，最后再到皮肤。 　　一寸一寸，让火舌将她舔舐到跪地求饶。 　　这些都是他再正常不过的惩罚方式，瑞希做过很多次，不仅是对圣女，对一些前来加固结界的祭司和神族，他也这么干过。 　　甚至还要更狠厉，更不留情面一些。 　　“……你不怼我你是不是就浑身难受？” 　　这回子轮到苏瑜不说话了，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这是她的坏毛病，只要对方对她有好感，她就会恶劣发去试探对方对自己的忍耐限度。 　　她不算得寸进尺，只想要把握住那种度罢了，这也是苏瑜攻略时候的一个习惯。 　　算是知己知彼吧。 　　苏瑜见瑞希生气了，便点到即止，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她上前一步，抬起手将发带解开。 　　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乌黑的长发如瀑披散下来。瑞希没有刻意去看，却也没有克制着自己不去看。 　　他眼眸闪了闪，看着眼前一缕长发从眉眼扫过，鼻翼之间还似乎残留着浅淡香气。 　　“你头发好香。” 　　“冕下谬赞了。” 　　苏瑜垂眸瞧着瑞希勾起唇角，眯着眼睛这么轻嗅着顺口夸了自己一句。 　　她手上动作很轻，哪怕他的头发再如何顺滑，也不敢太用力。 　　“你白日离开塔楼之后，你一般会做什么，或者去什么地方？” 　　这还是瑞希头一次询问苏瑜的事情，不只是夜晚在塔楼的，他想知道更多。 　　在苏瑜离开他视线之后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这不该是一个神明对神眷该过问的，单纯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 　　瑞希对苏瑜不再是起初的一点兴趣，他喜欢她，虽然不深刻，却也在试着主动靠近了解她。 　　这对于苏瑜来说是好事。 　　但是瑞希的这个问题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吐真咒]她回答的是真是假他一试便知。 　　说假话会被他觉察，可说真话又只会让他生气。 　　苏瑜一时半会儿只觉得进退两难，抿着唇半晌都没有回应。 　　瑞希好不容易想要了解下苏瑜在塔楼外的生活，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苏瑜说出半个字。 　　他脸色不大好看，金色的眸子也有些暗沉。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是哑巴吗？还是聋子？” 　　“……我不想和你说谎，更不想惹你生气。所以我觉得最稳妥的选择就是闭嘴。” 　　“只是回答我一个问题而已，怎么就是惹我生气了，你不回答我才生气……” 　　银发金眸的神明说到一半后瞥见苏瑜躲闪的眼，下意识明白了她所说的会让自己生气的回答是什么了。 　　“……我明白了。” 　　“你夜里侍奉我，白天去找他。” 　　瑞希磨了磨后槽牙，气得脖子都绯红一片。 　　“苏瑜.阿尔莱德，你好歹是个圣女！你白日不去教堂虔诚祷告也就算了，你成天围着个男人转悠，你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有啊。 　　伺候你这尊大佛。 　　这话苏瑜也就敢在心里逼逼赖赖下，面上倒是一派温顺，任由瑞希训斥着不说一句话来。 　　她沉默着将瑞希绑好头发，刚退到一旁站着，他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另一根发带给我。” 　　瑞希看着苏瑜披散的长发，手上的力道收敛了些许。 　　“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打理下。” 　　敢情最开始时候要我头上这根发带是等着这个时候啊。 　　瑞希动作霸道，语气也生硬，一点儿也没有什么绅士风度。 　　他就是想要这么做便这么要求了，并没有思考其他的事情。 　　苏瑜耸了耸肩，将备用的那根发带递给了对方。 　　瑞希刚才看着苏瑜打理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难，可是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发现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一会儿这里歪了，一会儿那边松了。 　　他就这么皱着眉捣鼓了好久，才勉强把头发给绑好。 　　而也就这么点儿工夫，天光乍破，黎明也到了。 　　浅金色的阳光从窗户处映照进来，落在苏瑜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瑞希的错觉，那阳光温柔，暧昧又留恋地勾勒着苏瑜的眉眼。 　　他眯了眯眼睛，试探着伸手去碰触那描上苏瑜睫羽的光亮。 　　可在瑞希刚碰触过去的那刹那，阳光如同躲避什么洪荒猛兽一样避开了他。 　　世间一切光明都代表着阿尔诺斯，而黑暗属于他。 　　因此光明是不会待见他的。 　　这一点瑞希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苏瑜是他的圣女，属性是暗，和他一样。 　　按理说阿尔诺斯也会排斥她才对，结果非但没有，甚至还垂怜于她。 　　这是哪怕神眷也不一定会享受到的偏爱。 　　“他好像很喜欢你。” 　　“谁？” 　　“光明神阿尔诺斯，也是我可爱的弟弟。” 　　瑞希指尖微动，最后轻轻将手从后面覆在了苏瑜的眉眼。 　　“苏瑜.阿尔莱德，你该不会是他派在我身边的卧底吧？” 　　苏瑜感觉得到他语气里的冷意，一丝一缕缓缓攀爬在她的背脊，直到尾椎。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余光瞥了身后人一眼。 　　“冕下，你想多了。” 　　“我要是光明神的卧底的话，那我早就和你的神力相排斥爆体而亡了。” 　　苏瑜是瑞希的圣女，一个神眷是不能同时接受两个神明的神力的。 　　尤其是两个属性相克的神明的神力，她就算心比天高，也得有命来承接这两股力量。 　　瑞希还想要说什么，骤风从窗外过来，将他的头发拂起。 　　因为塔楼的关系，他感知不到外界的气息。 　　他还没来得及顺着风吹来方向看去，一片阴影先笼罩了下来。 　　瑞希抬眸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鸦色的翅膀，随即对上了一双瑰丽的红眸。 　　黑发红眸的神明从塔底飞了上来，就在窗口位置。 　　他等了许久也没见苏瑜，怕她出什么事情便飞上来了。 　　结界牢固，阿莱瑞进不去，但是苏瑜能够从窗户出去。 　　他就这么扇动着翅膀悬停在了窗户外面，和里面那个和阿尔诺斯长得一般无二的神明对视着。 　　最后视线冷冷落在了瑞希放在苏瑜眉眼的那只手上。 　　“把你的脏手拿开。” 　　阿莱瑞手腕一动，想要凝出魔剑蓄力将这结界打破。 　　苏瑜心下一惊，这魔剑一出就算瑞希没见过阿莱瑞，看到这剑也能够立刻知道对方魔神的身份。 　　想到这里，她立即起身踩着桌子推开窗户跳出去，稳稳地落在了阿莱瑞的怀里。 　　阿莱瑞瞧见她跳下来，连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阳光明媚，少女的裙角如同春日新绿的花叶，摇曳着生机盎然。 　　落在瑞希眼里，却和数九隆冬般通体生寒。 第129章 　　黎明时候瑞希的身体是最虚弱的，倒也没有陷入昏睡的程度，但是却也挣脱不了这结界分毫。 　　苏瑜当时只想着赶紧离开塔楼，免得被瑞希或者神殿的人发现了阿莱瑞的存在。 　　魔族和神族本来互不待见，尤其是像阿莱瑞这样的魔神。 　　尽管阿尔诺斯的身体被瑞希占据着，瑞希也被封印在了塔楼里出不去，威胁不了他。 　　可瑞希不在，不代表其他神族不在，王城里的神殿不止光明神殿一个，还有其他正神存在。 　　闹大了，他们也可能会赶过来的。 　　夜晚还好，阿莱瑞力量最强盛，但是现在是白昼，和瑞希一样，他也使不出全部的力量。 　　再加上他如今刚从幼年期到成年期，神魂什么的都没有完全契合稳定下来，遇上正神很容易吃亏。 　　正是因为如此，苏瑜怕给阿莱瑞招致麻烦，于是带着他赶紧离开了。 　　她离开的匆忙，并没有留意塔楼里瑞希森然冷漠的情绪，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紊乱的神力波动。 　　苏瑜没多想，觉着到白昼了她也该走了，也没失责。 　　而且阿莱瑞是她爱人，他来接自己也没什么。因此当天晚上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无事发生一般准备进去塔楼。 　　结果不知为何，往日还进出自由的塔楼，如今她想要迈进一步都难。 　　苏瑜感觉里面有一股强劲的神力阻隔着她，不让她进去分毫。 　　这塔楼就封印着一个神明，这股神力来自谁自然可想而知。 　　是瑞希，他不想自己进去侍奉。 　　塔楼的结界只对瑞希有作用，不过只是限制他的出入，却并没有压制住他的神力。 　　塔楼以内，都是他的领域。他想要让谁进来便让谁进来，想不让谁进来，那人便如何也进不去。 　　苏瑜试了好几次，反正只要一靠近塔门便被狠狠弹开。她被弹开时候已经很注意了，却也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看来今夜是进不去了。 　　她也不勉强，对方如今正在气头上，她这么坚持着也无果，在这里蹲一夜也只会受凉。 　　苏瑜一向都很放过自己，她该做的便做，是瑞希不让她进去侍奉，这就算不得她失职了。 　　“苏瑜.阿尔莱德，你怎么还不进塔楼侍奉那位大人？要是晚了他生气了，你担当得起吗？” 　　女神官日常在这片塔楼附近巡视，瞧见苏瑜一直在外面没有进去，忍不住皱着眉上前催促提醒。 　　苏瑜正准备离开回去好好睡一觉，结果便被女神官逮了个正着。 　　她抬起手挠了挠面颊，将大致情况给对方说了下。 　　“神官大人，你这就冤枉我了。我也陷进去侍奉黑暗神冕下，但是我试了好几次都进不去。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不想要我进去侍奉吧。” 　　“我怕在这里继续待着会惹了他不快，所以想着要不先回避一会儿，等他气消了再过来。不然他要是真的生气了，这结界可能会不稳，到时候神殿的大家都得遭殃。” 　　女神官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瑞希虽然危险强大，可他的神力一向平和稳定，从来没有过什么因为情绪波动大而动摇结界的情况。 　　想到这里女神官总觉得不对劲，她想起了之前两任圣女也有几次支支吾吾不想要进去侍奉。 　　于是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该不会是撒谎找借口，不想要进去侍奉吧？” 　　“当然不是，天地可鉴，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要是不信我给你试试，你看我能不能够进去不。” 　　苏瑜一边说着一边迈着脚步往塔门口过去，她也实诚，为了能让对方相信，她直接用手伸了进去。 　　手刚碰到门，便被狠狠弹了开来，手背有些红，像是被人拍了一巴掌似的。 　　“你现在总相信了吧？” 　　女神官疑惑的走了上来，怕苏瑜用了什么术法，伸手也伸过去碰触塔门。 　　她只是想查看下上面有没有苏瑜施展术法的痕迹，然而神力倒是没觉察到，她却轻而易举碰触到了塔门且没有被弹开。 　　苏瑜眯了眯眼睛，掀了下眼皮看着一脸愕然的女神官。 　　“看来他只针对我一个，神官大人还是能够进出自如的。” 　　“那，那怎么办？你是他的圣女，你不进去谁去侍奉他？万一被大祭司和天使长知道我们怠慢了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们两个谁也免不了责罚。” 　　“可是我想进去侍奉也进去不了啊。” 　　苏瑜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倒是不怕什么大祭司天使长的，可女神官却十分忌惮，显然是之前受过什么责罚的。有一定心理阴影了。 　　“那要不这样，今夜你进去侍奉他？” 　　“神殿暗属性的神族就我一个，如今在夜里当值的就我们两个。我进不去，只有你进去了。” 　　“不，我不要！你是暗属性我又不是，我进去了可就得被魔气侵蚀了，那滋味痛不欲生，我才不要！” 　　苏瑜这时候才想起了这么一茬，她抱着手臂看着这排斥她进入的塔门。 　　又扫了一眼缩着脖子死活不愿意进入塔楼的女神官。 　　“那这样吧，我看他这几天估计是不会消气了。要是你真怕大祭司怪罪我们侍奉不周，就明儿再去找个暗属性的神族过去侍奉，等他气消了我再进去。这样咱们两边都不得罪。” 　　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女神官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苏瑜的建议。 　　“那今夜就先如此吧，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继续收着，要是巡视的神族瞧见你没在塔楼里肯定会连同我一起训斥的。” 　　能够回去休息苏瑜自然高兴。 　　她弯着眉眼和女神官挥了挥手，然后提着过长的裙摆便径直往黑夜里钻了。 　　女神官叹了口气，刚准备往塔楼另一处巡视的时候，一股巨大的神力波动将地面震动，她险些没站稳给摔在地上。 　　她是神族，对于神力变化以及其中的波动尤其敏感。 　　女神官虽并没有接触过瑞希，却也能够感觉到对方此时的愤怒情绪。 　　等到神力波动没有那么强烈了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同时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起刚才苏瑜要进去进不去，好像里面那人真的很讨厌排斥对方似的，结果人前脚一走，后脚就发这么大脾气。 　　女神官神情微妙地瞥了一眼塔楼方向，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便提着灯盏离开了。 　　之后几天女神官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暗属性的神族进去侍奉，起初倒没什么。 　　可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女神官夜里照常在塔楼附近巡视。刚走到前面不远地方，从塔顶窗户，“啪”的一声掉下个什么东西生生砸在了她的身后。 　　她被吓了一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身后是什么，先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神族对血污一向排斥厌恶，沾染上就使不出什么力气。这么浓重的气味，她一嗅到便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找来侍奉瑞希的神族死了，和之前两任圣女一样，被瑞希给杀死了。 　　在神殿之人还没有从这一事件里回过神来，在第四天的时候。 　　从来都是经历的昼夜交替的大陆，第一次迎来了永夜的开始。 　　光明再也没有降临，黑暗变得永无止境。 　　等到苏瑜意识到这一次瑞希并不是单纯的闹别扭发脾气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个神族死了，虽然是瑞希杀的，却也算是她间接害死的。 　　而一直想要避免的永夜，也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了。 　　这让苏瑜，乃至整个神殿的人都措手不及。 　　永夜开始的第三天，苏瑜这才重新来到了这座塔楼之下。她能够感觉到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周围神力波动变得平和了，没有之前那般暴戾无常。 　　女神官不敢像平时时候那般靠近那座塔楼，本来没什么人的地方，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了起来。 　　苏瑜抬眸看了那塔顶，准确来说是看那窗户处。那边有窗帘随风摇曳着，她不知道瑞希有没有往下看到自己。 　　但她能够肯定一点，对方一定感知到她的到来。 　　“你，你要进去？” 　　女神官最初见苏瑜来了的话可能会催促她赶紧进去，如今她却不大希望她进去了。 　　毕竟之前一条鲜活的生命刚从她眼前消失，她不希望这么快苏瑜也跟着陨落没了气息。 　　苏瑜没有立刻回答对方，而是径直走到了塔楼位置伸手碰触了下。 　　这一次神力没有隔绝她，她能够轻松碰触到那塔楼的门。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刚踏进去便一瞬抵达了塔顶之上。 　　门已经打开了，里面银发金眸的神明面色很冷，就这么直勾勾注视着她也不说一句话。 　　苏瑜长长的睫羽颤了下，她自然知道对方在生气，这一次却没打算迁就他，先主动低头。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的本性会稍微收敛一些，至少戾气不会再那般重了。 　　结果到最后，不知道是她太高估自己对他的影响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了。 　　他的戾气没有因为她收敛多少，反而更盛了。而可笑的是，造成一切的好像也是因为苏瑜。 　　她勾了勾唇，面色不比眼前的神明好看多少。 　　苏瑜迎着月光，黑色的眸子里清晰映照着眼前的神明。 　　“我以前倒是没机会领教，冕下真是好大的脾气。” 　　她并不畏惧对方，直勾勾注视了过去。 　　瑞希抬眸注视着许久没见的苏瑜，看着她的眼眸被怒火点亮。 　　一直压制着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下来，变得平静温和。 　　“为了我这么个可有可无的人，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他薄唇微抿，不喜欢苏瑜这么说。 　　“你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第130章 　　在永夜降临的时候阿莱瑞没有老老实实听苏瑜的话在魔界待着，或者更准确来说正的因为苏瑜要他回去待着他这才没有回去。 　　苏瑜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她要封印瑞希的事情。 　　他想要帮她，可他用不了石中剑，也破不了塔中结界。 　　倒不是塔楼的结界难以破开，而是要花费大量的神力才能成功。 　　这队医在塔楼里的瑞希同样如此。 　　阿莱瑞若是想要进去，便得耗费大量的神力破开结界。而神力消耗太多，先不说那石中剑还能不能强行压制，不让其反噬自己。 　　就算能够拿得动石中剑，却也没什么气力对付瑞希了。 　　到时候别说是封印对方，最后他自己被封印了都说不定。 　　而塔楼里面的瑞希想要出去，也会遭遇和阿莱瑞同样的情况。 　　他耗费了大量神力破了结界，必然会引起王城周围的神族和神明的注意。 　　全盛状态还好，那些神族拿他没办法。可要是虚弱状态，那他就算没有被石中剑封印，也会再一次被关进塔楼结界里。 　　耗损了大量神力又被重新关进去，显然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瑞希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破开结界出去，而是在里面一直等待着，直到完全占据压制阿尔诺斯。 　　光明殆尽，便是永夜降临的时刻。 　　在夜晚时候，神族的力量最为衰微。 　　永夜已经开始了两日，苏瑜知道，封印瑞希这件事是再也拖不得了。 　　她其实想要慢慢来的，但是时间从不如人意，也学不会等待。 　　因此在来神殿之前，苏瑜特意嘱咐了阿莱瑞，让他今夜不要来塔楼等她。 　　这是一句委婉却又直白的话。 　　苏瑜不想隐瞒阿莱瑞，她今夜便打算冒险将瑞希封印了。封印时候石中剑的魔力波及甚广，她不希望阿莱瑞也被石中剑的力量伤到。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要是不成功顶多是读档重来。 　　只是如今永夜已经开始了，到了第三日之后想要再封印了瑞希将阿尔诺斯的身体夺回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苏瑜知道拖不得，于是这才决定了今夜过来。 　　那把石中剑就在自己的心脉，有阿莱瑞帮她，她藏得很好，哪怕是瑞希就近也不会发现分毫。 　　想到这里，苏瑜心下那隐约的紧张感稍微平复了些。 　　她长长的睫羽颤了颤，抬眸看向了面前银发金眸的神明。 　　瑞希从苏瑜进来的时候，目光便一直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她。 　　他见苏瑜终于正眼看他了，他顿了顿，伸手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这是瑞希第一次牵苏瑜的手，女孩子的柔软细腻，和他想象的感觉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他心下一动，莫名涌出了些不愉。 　　“你明明知道我生气了，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虽然用神力将你阻隔我不让你进来了，但是那种程度的结界……你稍微努力一下也是可以破开的。” 　　这话要是换做平日说的话，苏瑜不会觉得有什么，甚至还会因为对方主动低头的态度而心软之类的。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她甚至有些反感排斥。 　　不为别的，她从瑞希身上嗅到了血腥味――是前几日那个代替自己前来侍奉他的那个神族的。 　　“所以就因为我没进来，你就将怒火发泄在了那个神族身上？” 　　“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你就杀了她？” 　　苏瑜说这话的时候很难完全平复情绪，她抿着唇，手不自觉攥紧了瑞希牵住自己的那只手。 　　银发金眸的神明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到了苏瑜将自己的手捏得泛红。 　　他倒是没觉得多疼，只是不喜欢她这么做。 　　他刚才还因为看到苏瑜来了很高兴，如今听到她这质问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瑞希本来想着只要苏瑜主动来看他了，等到他之后出去塔楼便不再与她计较，却不想对方这一次来并不是见他，而是来与他说这种事情。 　　他薄唇微抿，眉也压了下来。 　　“什么是小事？什么又是大事？她让我不高兴了，我杀了她又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的戾气很重，威压不自觉释放出来，将苏瑜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种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干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有那么值得惊讶愤怒的吗？” 　　“我和你们这些正统神族可不一样，这也是你最开始便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忌惮我如此，将我一直桎梏在这座塔楼里。” 　　苏瑜生气的并不只是在知道瑞希杀了人，而是他对生命的轻慢冷漠态度。 　　她以为对方是有所改变的，至少在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是明显感知到了对方的戾气减轻了许多。 　　说她天真也好，还是圣母也罢。 　　苏瑜并不觉得一个能够因为旁人有所改变的神明能够无可救药到哪里去。 　　她是这么想的，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瑞希见她又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她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分毫。 　　他心下烦躁，扣着苏瑜的手腕将她狠狠带到了自己怀里。 　　“你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们都可以你不可以！” 　　“我有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把我不喜欢的清除掉，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么做就是冷酷无情了，可那些神族将我封印在这个结界里，做的事情不也和我一样吗？他们不喜欢我想要我消失，但是又拿我没办法，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将我关在这里。” 　　“我也是如此。我看不惯他们，但是我比他们强，所以我把他们清除了杀掉了，我又错了吗？” 　　他的情绪波动很大，捏着苏瑜的下巴强迫她扬起头注视着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苏瑜能够清楚地看到瑞希那双眼眸因为愤怒而亮得出奇，里面清晰地映照着自己的面容。 　　苏瑜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不安无措的瑞希，他看着强势暴躁，却如同溺水的孩子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他像是在求救，希望有人从绝望里将他拉出来。 　　又像是在求得认同，想要把眼前之人也一并拽入深渊。 　　苏瑜看着瑞希这样，突然之间里别说生气了，就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了。 　　她也知道瑞希本质上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什么都不懂，不懂情爱，不明善恶，一切随心罢了。 　　连他的母神也希望他一直长眠于阿尔诺斯的身体里，同族也没有人真真正正站在他的角度里思考过他的感受，对他只有畏惧和排斥。 　　而瑞希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的错便是他生而混沌黑暗。 　　人们需要的是光明，他们不需要瑞希。 　　所以他得被封印。 　　他的原罪只是不被世界需要罢了。 　　苏瑜眼眸闪了闪，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心下觉得无力又酸涩。 　　在她没觉察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抬起手碰触到了瑞希的面颊了。 　　刚才还情绪激烈，神力紊乱的神明一愣，一切的躁动都在苏瑜碰触自己的瞬间压制了下来。 　　“你没错。” 　　苏瑜这么注视着瑞希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回应着他。 　　“瑞希，你没错。” 　　银发金眸的神明垂眸看她，在确认到她没有因为安抚自己这才顺着这么说，而完全是出于真心的之后。 　　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怕任何人，无论是人族还是神族。可是却拿苏瑜毫无办法。 　　每一次对上苏瑜的时候，瑞希心下总有一种挫败和无力感。 　　“……你总是这样。生我气的是你，最后安抚我这么温柔对待我的也是你。” 　　“我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不是无力，也不是什么挫败。 　　而是叫做“患得患失”。 　　瑞希顺着自己的意愿，伸出手臂将苏瑜紧紧抱在了怀里，脸不自觉埋在了她的颈窝。 　　“不讨厌。” 　　他听后眼睛一亮，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又被苏瑜下一句话给生生噎住了。 　　“也谈不上喜欢。” 　　“……你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长了张嘴。” 　　银发金眸的神明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还是因为苏瑜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下来后而感到高兴。 　　他就知道苏瑜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不搭理自己的。 　　想到这里瑞希不自觉勾了勾唇，拉着她往一旁床边位置过去。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怕你站累了，让你坐着休息下。” 　　瑞希说着摁着她肩膀不容拒绝得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床边。 　　他抱着她，少有的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依赖和亲近姿态。 　　苏瑜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可她心里知道自己今夜不是来与他聊天谈心的。 　　她指尖微动，垂眸看着瑞希柔软的发顶，还有下面上扬的唇角弧度。 　　他看上去很高兴，至少在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过来为何之前。 　　苏瑜压着心里的情绪，抬起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她自然知道瑞希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不分对错的。 　　阿尔诺斯是光，而他是暗，这是无法改变地事实。 　　世人需要的是光明，而不是永久的黑暗。 　　等等。 　　苏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抚摸瑞希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我喜欢你碰触我，你继续。” 　　苏瑜看着眼前银发金眸的神明，又瞥了一眼外面深邃无光的黑夜。 　　她心下一动，放柔了语气对瑞希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被光明神压制长眠，你没办法掌握住身体的主导权了。” 　　“那你愿意放弃争夺，选择与他共存吗？” 　　光明和黑暗。 　　本该是共存的。 第131章 　　黑暗与光明共存，如果只是说的普通的昼夜交替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从混沌初开到现在，世界运转皆是如此。 　　可如果指的是光明神和黑暗神共存，就有些荒谬可笑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苏瑜，他长长的睫羽微颤。 　　他不知道苏瑜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是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苏瑜.阿尔莱德，我之前便说过……要不是你身上有我缔结神契留下的神印，我都要怀疑你是阿尔诺斯的圣女了。” 　　瑞希这么说着，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属于黑暗，他的体温和这夜色一般，就这么贴着苏瑜的肌肤。 　　“我和阿尔诺斯双生一体，共用的不止是一个身体，也是一个神格。他不愿意被旁人沾染神魂和神格，同样我也厌恶至极。” 　　这个回答很明显了。 　　瑞希是不愿意的，他想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和阿尔诺斯共用。 　　“……瑞希，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们双生一体，那么哪怕属性相克也是不可分割的存在。” 　　“你们这样互相压制争夺身体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只是你们这么认为，你们离不开光明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离不开光明。” 　　在提到阿尔诺斯的时候，瑞希的态度很冷漠，不打算退让分毫。 　　“要不是我和阿尔诺斯是一体的，无法分离，我索性不如去魔族或者去血族当个肆意自在的邪神，也远比在这里被结界封印禁锢着来得舒服。” 　　“需要光明的是神族和人族，我不需要。” 　　“他们的死活于我不重要，我为什么要对他们心生怜悯来限制自己的自由，甘愿被长眠在阿尔诺斯的身体里？” 　　瑞希的想法固执而理智，如果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是挑不出丝毫错处来的。 　　连苏瑜也觉得如此。 　　可有时候必须要做的事情并不是绝对正确的，这个苏瑜在攻略的时候便深谙此理。 　　就像是前世线里，她明知道厄尔丽诺不是什么合格称职的神明，但是她还是将瑟约护送到了花神神殿。 　　不为别的，她只是因为宣誓献上忠诚，而如此履行了神喻罢了。 　　又或者在攻略修斯的时候，修斯残暴且喜怒无常。她曾经看到他眼睛都不眨的处理掉了违抗他命令的属下，将试图勾引他的侍女扔进了万蛇窟。 　　修斯成王本就是逆天而行，再加上他残暴的统治，最终都是会招致天惩的。 　　而这天惩便是神族在他加冕时候赐给他的礼物，也就是她。 　　她是神族的人，从被送到修斯的身边时候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苏瑜是神妓，却又不是普通的神妓。她的身体有毒，修斯每一次碰触她或者与她交合都会染上剧毒。 　　就像是慢性自杀，可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却甘之如饴。 　　苏瑜试图改变过，有成功也有失败。 　　成功的是阿莱瑞为了自己学会了压制戾气，立下神誓不会伤害人族分毫，这才避免了被石中剑封印，打入深渊。 　　而修斯便是她失败的那条线，哪怕最后打成了he，但是殉情可并不是苏瑜想要的 　　修斯手染太多的鲜血和杀戮，是原罪，哪怕再如何矫正也不会改变最后的结局。 　　同样的，瑞希也是如此。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其实谁也没做错什么，他们为的只是自己。 　　然而杀戮本就是原罪，无论是人还是神明做错了事情都得付出代价，承担后果。 　　苏瑜今夜来之前便是下定了决心的，她询问瑞希是否愿意与阿尔诺斯共存，是希望他之后不要争夺身体，这样偶尔也能出来活动活动。 　　至少不会被一直封印长眠。 　　她已经尽可能的往更好的解决方式上引了，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那只听话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大黑猫。 　　他们或许是真的喜欢苏瑜，却不会因为苏瑜放弃权力，放弃绝对的自由。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顺着回应瑞希的话，而是将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他那头银色的长发上。 　　“要我给你梳头吗？这几天我没来，你的头发又乱了。” 　　瑞希一愣，听到苏瑜这话后立刻高兴地弯着眉眼笑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见苏瑜没有躲开，他心情更是愉悦。 　　“我就知道只有你不会指责我，会明白我的。” 　　他说着又忍不住伸手抱住苏瑜的腰，将脑袋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 　　“不过今天不用梳头，我有点儿困想睡一会儿。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可以，只要你不嫌我挤到你的话。” 　　“不会。你这么小只怎么会挤到我，该是我挤到你才对。” 　　“不过你明天也不许走，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今天的苏瑜尤其听话，原以为答应自己一起睡就已经很难得了。 　　在瑞希提出了明天也不许她离开的时候，她竟然也点头同意了。 　　银发金眸的神明抱着她，像是冬日里汲取温暖一般不松开。 　　大约是因为今夜的苏瑜太过温柔，他耶越发得寸进尺起来。 　　他将唇碎又密的往苏瑜的脖颈，耳垂，最后落在了她柔软的唇边。 　　在认识苏瑜之前，瑞希从来都不知道亲吻是一件这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苏瑜少有的没有推开瑞希，但是在他快要碰触扫她唇瓣的时候，她这才睫羽一动，微微侧脸避开了。 　　“这里不可以吗？” 　　瑞希呼吸有些灼热，吻得眼神也晦暗了起来。他低头咬了咬苏瑜的耳垂，用力了些，带着惩罚和委屈意味。 　　“为什么这里我不能碰？是不是只有那个魔族才能吻你这里？嗯？” 　　苏瑜被他这么磨的也不大自在，她伸手轻轻推开了他一些，这才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瑞希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好，我不碰你那里。” 　　苏瑜刚松了一口气，可对方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僵硬住了身子。 　　“我想和你结合。” 　　“神魂交融，神力交缠，我想要你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沾染上我的气息。” 　　银发金眸的神明这么说着，低头亲吻着苏瑜的指尖。 　　他食髓知味，不舍得放开苏瑜分毫。 　　“如今已经是永夜开始的第三日了。你要是拒绝我的话，我之后出了这塔楼便第一时间把你那情郎给杀了。” 　　“但是你今夜要是让我高兴了，我可以考虑饶他一命。” 　　苏瑜听到这轻浮的话下意识皱了皱眉。可下一秒又想起了今夜的目的，她先前没拒绝对方的亲近便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她眼眸闪了闪，最后红唇微抿点头同意了。 　　本来是瑞希自己提出的要求，可看到苏瑜竟然就这么轻易答应了自己，他反而更生气了。 　　他扣着苏瑜的手腕将她狠狠拽入怀里压在了身下。 　　“你就那么喜欢他？为了保住他的命你竟然……” 　　“和他没关系。” 　　“我是心甘情愿的。” 　　瑞希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苏瑜便冷声打断了。 　　她主动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没用多少气力便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掌握住了主导权。 　　苏瑜垂眸直勾勾注视着他，他也有些错愕。 　　“你是第一次吧？” 　　“当，当然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随便和别人做！” 　　银发金眸的神明脖子和面颊都红得厉害，可他却还是看着苏瑜，眼神灼热不舍移开分毫。 　　“那就交给我。把你的身体，你的全部都交给我。” 　　苏瑜这么说着，指尖从他的喉结处轻轻划过，暧昧又酥麻，引得他浑身僵硬不已。 　　她留意到了瑞希隐约的不安，勾唇笑了笑，抬起手覆上了他的眉眼。 　　“你遮住了我的眼睛也没用，你的气息你的温度你的视线我都能感知到。” 　　“我知道。” 　　“我只是被你这么看着不自在而已。” 　　苏瑜凑近他耳畔吹了口气，他薄唇微抿，长长的睫毛扫得她掌心痒。 　　她知道瑞希的感知很敏锐，可石中剑是他无法感知到石中剑的存在。 　　要是他睁开眼的话才能看到。 　　很冒险，但是却不得不试一试。 　　苏瑜想到这里，尽量试着让瑞希的注意力落在其他地方。 　　她眼眸闪了闪，低头顺着他的耳垂往他脖子处轻咬了一下，最后落下了一吻他微颤的喉结上。 　　他闷哼了一声，手不自觉攥紧了手边的床单。 　　苏瑜留意到他此时因为这么一撩拨意识有些不清明，她竭力平复了情绪。 　　另一只手慢慢凝了神力从身体里将那把石中剑取了出来。 　　“你怎么不动了？刚才那一下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我感觉挺舒服的，你再咬一咬。” 　　银发的神明面色绯红，像是个讨要糖果吃的孩子一样，撒娇者让苏瑜再亲亲他。 　　苏瑜握着剑柄的手一顿，剑对准着瑞希心脏位置，却因为心下不忍停住了手上动作。 　　“苏瑜？” 　　“……好，不过你不要睁眼，我会不好意思的。” 　　苏瑜想，反正都要被封印了，就再满足他最后一个要求吧。 　　只是一个亲吻而已，他喜欢给他就是。 　　她眼睫微动，垂眸低头准备在他喉结处再落下一吻的时候。窗外一阵骤风吹来，伴随着巨大的魔力波动，本就已经因为永夜弱了许多的结界一下子被打破了。 　　瑞希沉醉在苏瑜的温软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便瞬移到了苏瑜的身后。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阿莱瑞。 　　他从一开始苏瑜进入塔楼的时候便一直隐藏着气息跟过来了，在感知到她与瑞希亲近的那一刻他全然忘记了之前苏瑜的嘱咐。 　　直接用了大半神力破了结界闯了进来。 　　苏瑜看到身后的阿莱瑞，瞳孔一缩。 　　他也不顾苏瑜的愕然，手便直接覆在了苏瑜握住石中剑剑柄的那只手上，在瑞希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候便带着她狠狠地将剑刺进了瑞希的心脏。 　　石中剑入了瑞希的神魂，他疼得浑身抽搐，神力溃散难以凝聚。 　　“苏瑜.阿尔莱德！你骗我！你骗了我！” 　　银发金眸的神明面目狰狞，他眼眶通红地注视着苏瑜。 　　也不顾石中剑刺入身体的疼痛，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封印了我，我也要拉你陪葬！” 　　“你身上有我的神印，只要我不解开，我被封印了你也别想苟活！” 　　他说着狠厉残忍的话语，可不知为何视线却模糊不清。 　　在石中剑快要彻底贯穿瑞希的心脏之前，苏瑜松开了手。 　　她不想要将瑞希永久封印。 　　这种程度的封印足以让阿尔诺斯压制住瑞希，却也一定程度上给了他自由。 　　“阿莱瑞，够了。” 　　黑发红眸的神明手上动作一顿，尽管很不高兴，却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握住石中剑地手。 　　苏瑜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刚才是迫不得已，别生气好吗？” 　　阿莱瑞不说话了，却也没有再继续坚持完全封印瑞希了。 　　苏瑜松了口气，又低头看着因为被封印而面色苍白虚弱不已的神明。 　　她伸手将他眼角的泪水拭去，看向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明明说过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你该是站在我这边的……” 　　瑞希声音又低又轻，像是线一般随意一碰就会断裂。 　　“你也想要我消失，你和他们一样，你也容不下我。” 　　“瑞希，我没有完全封印你。” 　　“信不信由你，我从来不觉得是你的作，也不想要你消失。” 　　苏瑜将他额前的头发拨开，直视着他金色的眼眸。 　　“其实不止是我，阿尔诺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消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长眠的时候每日依旧有白昼黑夜交替，而你夺走了他的身体后便只有永夜，没有光明？” 　　“他将一半的时间留给了你，黑夜是属于你的时间。只是你只相信你自己，从未相信过他。” 　　“瑞希，光明和黑暗理应共存，你也该放过自己。” 第132章 　　石中剑是专门用来封印邪神的神剑，除了被父神择选中的勇者能够使用之外，任何人都没办法抵抗它的威力。 　　哪怕是父神本人也无法做到。 　　因此在石中剑刺入瑞希身体的瞬间，这个封印便开始了，再也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不过封印虽然停不下来，可苏瑜却能够控制其封印的程度和强弱。 　　她最终还是不忍心，只将瑞希的神魂封印了一半。 　　只要他和阿尔诺斯达成了和解，释怀了之后想要从封印里短暂出来并不是难事。 　　苏瑜给不了他绝对的自由，却也尽可能的将相对的自由承诺了他。 　　想到这里，她指尖微动，在感觉到瑞希的神力慢慢消失殆尽的时候。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将刺入瑞希心脏处的那一把石中剑取了出来。 　　剑只封印了一半，他只是陷入了长眠。 　　在封印达成的瞬间，瑞希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发慢慢褪了色泽，变成了苏瑜熟悉的墨色。 　　黑暗已过，光明长存。 　　阿尔诺斯回来了。 　　苏瑜知道一时半会儿阿尔诺斯清醒不过来，她垂眸看着他禁闭的双眼，没忍住想要伸手将他额前的头发拨开。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阿尔诺斯的头发，阿莱瑞便先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 　　“他头发乱了，我帮他整理一下。” 　　苏瑜刚才那动作是下意识的，许是因为将瑞希封印了而心下不忍，并没有别的旖旎心思。 　　黑发黑眸的神明薄唇微抿，扣着苏瑜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自己另一只手这才不耐烦地朝着阿尔诺斯挥了一下，只这么轻轻一挥便将他的头发连同衣服上的褶皱都整理了个完全。 　　“好了。” 　　阿莱瑞这么闷闷的对苏瑜说道。 　　“现在人也封印了，你跟我回魔界吧。”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我不会伤害人族。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 　　苏瑜顿了顿，在封印了瑞希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的神魂慢慢在消散。 　　因为她封印成功了，所以她也正在慢慢脱离这个梦魇。 　　阿莱瑞并没有觉察到，他只是抬起手依恋地抚摸着苏瑜的面颊。 　　耳朵微微动了下，尾巴也不自觉缠绕在了她的手腕处。 　　“跟我回去吧。你这个身体是暗属性的，长时间和神族或者人族待着不仅他们排斥你，你自己也会不舒服的。” 　　他低头吻了吻苏瑜的耳垂，声音喑哑低沉，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让人觉得宛如海妖的蛊惑。 　　“魔界很大，我在那里养了好多魔兽，你喜欢哪只就挑哪只玩。要是无聊了我也可以带你出来玩玩，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阿莱瑞从之前苏瑜还是勇者的时候便一直想着将她带回魔族去，但是因为她身体承受不住魔气而一直没有付诸行动，选择了留在她身旁陪到直到百年身死。 　　他不是正神，哪怕能够给予苏瑜永生，可他们属性相克，她会很难受。 　　如今苏瑜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和自己属性想通的身体，阿莱瑞自然是高兴的。 　　这样他无论是将神力共享给苏瑜，还是带她回魔界都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他们就真的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苏瑜没有立刻回应他，她眼眸闪了闪，主动伸手勾住了阿莱瑞的脖子。 　　阿莱瑞一顿，稍微低头顺着她的动作，迁就着她的身高。 　　“怎么了？” 　　阿莱瑞之所以感知不到苏瑜的神魂在消散，是因为她身体里的那个神魂还在。 　　这个身体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消散的是她借着这个身体停留在梦魇里的属于阿尔诺斯的部分神魂。 　　也就是说，消失的不是苏瑜的神魂，而是身为阿尔诺斯半身弥留的那部分。 　　阿莱瑞以为苏瑜身体里消散的那部分神魂和瑞希被封印时候消散的一样，并不是什么大事。 　　没了这部分神魂，苏瑜便不受神契束缚，重新变回了自由身。 　　“没事，就是突然想吻你。” 　　苏瑜很少说这样直白的话，阿莱瑞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盯着她。 　　漂亮的猫眼里清晰映照着她的模样。 　　“别这么直勾勾盯着我。” 　　“闭眼。” 　　这话苏瑜在之前也与瑞希说过，但是前后语气完全不一样。 　　在面对瑞希的时候苏瑜更多的是不忍，而在面对阿莱瑞的时候，她更多的是不舍和疼惜。 　　尽管苏瑜知道离开了梦魇之后，只要她想，她便能够第一时间见到阿莱瑞。 　　但是阿莱瑞不一样，她离开了，他再想要见到自己，那便得等上千年。 　　苏瑜觉得眼睛有些酸，看着阿莱瑞虽有疑惑却乖乖闭上眼睛后，她垫脚亲吻了下他的额头。 　　“这是早安吻。” 　　而后又往下落在了他的鼻尖。 　　“这是午安吻。” 　　最后，在阿莱瑞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苏瑜会突然给他说这些的时候，两片柔软精准地贴在了他的薄唇。 　　苏瑜在唇上辗转了一下，这么一下让阿莱瑞溃不成军，意识也变得不清明。 　　她没有躲避，任由着男人对她肆意掠夺索取。 　　阿莱瑞将苏瑜的唇吻得红肿，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她。 　　“所以最后这一一下是晚安吻？” 　　他说着，吻又细碎落在了她的脖子处。 　　引得苏瑜身子一阵酥麻。 　　苏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竭力平复着情绪。 　　缓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趁着阿莱瑞没注意的时候，将石中剑缓缓刺进了他的神魂。 　　“苏瑜，你，你要干什么？” 　　阿莱瑞觉察到了剑刃冰凉刺骨，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苏瑜。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可石中剑的确刺进了他的身体。 　　“你要封印我的记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莱瑞伸手扣住了苏瑜的手腕，却没办法抵挡住石中剑霸道的封印。 　　和瑞希无法挣脱石中剑的封印一样，之前冲破塔楼结界就消耗了大半神力的阿莱瑞此时更是难以抵抗。 　　他脸色苍白，长长的睫羽颤抖得厉害。 　　阿莱瑞不明白，不明白苏瑜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讨厌我到连让我记住你都觉得恶心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怨恨和埋怨，而是难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苏瑜，连此时也是如此。 　　在阿莱瑞眼里，被苏瑜讨厌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你要是不想要跟我回魔界，我可以不带你回去，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就好。” 　　“苏瑜，我不想忘记你……”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颤抖得厉害，他抬起手抚摸着苏瑜的面颊。 　　语气近乎哀求。 　　“我不要忘记你，我宁愿被封印被打入深渊也不要忘记你。” 　　苏瑜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她闭上眼吻住了他的唇，像是要将一切的温存全然留在这吻里。 　　“阿莱瑞，一千年太长了，等待一个人太痛苦了。” 　　“一想到你会这么痛苦无果地等待我一千年，我宁愿你忘了我。” 　　苏瑜的身体正在慢慢消失，声音也变得很轻。 　　她的手落在阿莱瑞柔软的发顶，却再也没办法碰触到他的耳朵。 　　“还有，我不讨厌你。” 　　“在这个不知真假虚拟无光的世界里，你是我最喜爱最不舍的人了。” 　　“我甚至想过为了你留下来，留在这个世界里。” 　　“那就留下来！你不要走！” 　　阿莱瑞听不懂苏瑜的话，看着苏瑜的身体慢慢消失，他慌忙的伸手想要去拢。 　　结果一碰触苏瑜的身体便如烟似的，散得更快了。 　　“我，我不碰你了，你别走，你别走。” 　　“我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话，无论是人族还是神族，你不让我动手我都不会伤害他们，只要你能留下来。” 　　“苏瑜，你别走，别离开我……” 　　苏瑜张了张嘴想要回应他，但是她发不出声音了，她只得用尽最后一点儿气力靠近阿莱瑞。 　　她伸手努力抱住他，可什么也没抱住。 　　等到她的身形完全消散殆尽后，阿莱瑞感知到一滴湿润落在了他的眼角。 　　同时，从他眼角也有温热湿意。 　　苏瑜的眼泪落在他的眼角，连带着他的眼泪一并。 　　她离开了，可眼泪却代替着她换了一种方式与他交融。 　　梦魇散去，黎明到来。 　　等到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里，而身旁黑发金眸的神明正垂眸神情恍惚地注视着她。 　　“……你醒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了你，还有那个人。” 　　阿尔诺斯指尖微动，想要碰触苏瑜的面颊。可手还没有来得及伸过去，他便骤然觉察到了什么。 　　“你，你的神魂呢？”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愕然地看向苏瑜。 　　“在瑞希被封印的时候也一同散去，回归了他的体内了。” 　　苏瑜看着面色已不再苍白的阿尔诺斯笑了笑，在感知不到体内来自对方的神力波动后心情也变得尤其轻松。 　　“我身体里的神魂已经全然回到了你的体内，算是物归原主了。” 　　“阿尔诺斯，我以后便不再是你的半身了。” 　　黑发金眸的神明如今就算无法用神力感知她的情绪，也能够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是那种不受束缚之后所得自由的轻松。 　　“他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选了他不选择我？” 　　阿尔诺斯有瑞希的记忆，自然知道千年前塔楼里发生的一切。 　　他抿着薄唇，手不自觉攥紧，骨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瑜，或许如今我们不再互为半身，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一举一动都受到你的影响，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连带着瑞希那一份一起。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想……” 　　阿尔诺斯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神殿外面“轰隆”一声巨响。 　　魔龙直接掠过神殿四周，魔力肆虐往主殿这边而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阿莱瑞。 　　梦魇破了，阿莱瑞也记起了这被封印的一段记忆。 　　苏瑜心下一动，连忙推门准备出去。 　　而阿尔诺斯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金色的眸子似骄阳般，直勾勾注视着她。 　　“苏瑜，不要走。”“你是父神择选的勇者，光明才是你的归宿。” 　　这句话很耳熟，在封印了瑞希之后，阿莱瑞也曾这样哀求她不要离开。 　　想到这里苏瑜不自觉勾唇笑了笑，她将阿尔诺斯的手推开，神情很是坚定。 　　眉眼清明一片，再也没有因为和阿尔诺斯互为半身而被影响分毫。 　　“什么是光明？” 　　“我是光明神，我之所在便是光明。” 　　黑发金眸的神明薄唇微抿，一字一顿这么对苏瑜说道，试图将她留下来。 　　苏瑜摇了摇头，语气柔和。 　　“心之所向的地方才是光明所在。” 　　“哪怕阿莱瑞永生堕入深渊，他也是我的光明，我的心之所向。” 第133章 　　苏瑜在梦魇里过了小半月时间，然而在现实之中不过一夜而已。 　　也就是说她昨夜才刚把瑟约送回了花神神殿，同样的，此时尤利塞斯也还在沉睡。 　　夜幕已过，夜殿外面阳光也慢慢从窗户外流淌了进来。 　　血族在白昼时候都在沉睡，如今整个夜殿里除了不需要睡觉的骷髅管家之外，四周都没什么人气，更没有什么声响。 　　一切都静谧的可怕。 　　从苏瑜那里取了一小瓶血之后骷髅管家根本立刻将血拿给尤利塞斯，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要是一下子补充了血液反而会适得其反。 　　因此骷髅管家等着尤利塞斯休息了一夜过后，这才进入了他的水晶棺准备将苏瑜的血灌给他。 　　骷髅管家还没有来得及过去，地下猝不及防传来了一阵强大的魔力波动。 　　它拿着瓶子的手一顿，下意识顺着魔力波动的方向看去，在主殿正门的方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发碧眼的身影。 　　骷髅管家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被尤利塞斯从精灵王那里抢来的，想要用来制作成苏瑜神格容器的暗精灵。 　　也是精灵族前任那个暴戾无常的君王――修斯。 　　他的容貌依旧昳丽俊美，哪怕在地下沉睡了千百年，除了面色苍白了些似乎并没有丝毫变化。 　　修斯垂眸扫了一眼昏睡在水晶棺里的尤利塞斯，又掀了下眼皮看向骷髅管家。 　　“老东西，把你手中的瓶子给我，如果你不想骨头散架的话。” 　　他有之前猎魔时候的记忆，准确来说他原本残存在洛壬身体里的神魂被现任精灵王给压制，最后大半部分与洛壬的神魂给融合了。 　　洛壬和修斯本就是前世和现世的关系，他们是一体的，只是洛壬经过千年已然没有了修斯身为暗精灵时候戾气。 　　而他则是还没有被净化，残留在洛壬身体里，剩余的仅属于修斯的意识。 　　要不是在猎魔时候苏瑜的碰触撩拨起了他潜藏的欲望，可能修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清醒过来。 　　只得慢慢随着时间流逝与洛壬的神魂融为一体。 　　正因为修斯的出现，洛壬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在猎魔结束后他这才没有回去，而是径直找了精灵王去提前接受了神格的传承。 　　这才将体内修斯的神魂强行压制融合，而如今在夜殿地下的那个修斯的身体里，是他最后残留的一丝神魂和意识。 　　而这一丝是撑不了多久的。他是暗精灵，在没有足够的神力支撑下，黎明到来之时便是他神魂消散之时。 　　如果在之前苏瑜没有来过地下牢笼，修斯长眠的那一丝神魂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唤醒。 　　可如今醒了，哪怕没有多少时间了，修斯还是想去见她，看她最后一眼。 　　洛壬和他本就是一体的，融合之后洛壬和他便再也没有了秘密。 　　他们的记忆会共享。 　　这样看来他们好像互相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由两个意识变为了一个意识。 　　但是修斯并不喜欢这样，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在他看来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共享，唯独他与苏瑜的记忆不可以。 　　那是他唯一能够感觉到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也是他心头唯一的温热――他不想要和任何人分享。 　　想到这里，金发碧眼的精灵脸色沉了几分。 　　“听不懂本王的话吗？我让你把瓶子给我，她是我的王后，这东西也该属于我。” 　　骷髅管家只是个管家，他并没有什么战斗力。要是夜晚时候还好，其他血族还在，如今他们都陷入了昏睡，他一个人是无法应付的。 　　“……那你把我打到骨头散架吧。” 　　“这是苏瑜给主人的东西，我不能随便交付给别人。” 　　修斯扯了扯嘴角，见他不肯退让的样子也不多说，直接凝了弓箭出来将它给结结实实顶在了墙壁之上。 　　骷髅管家的骨头本来就脆，被顶在墙壁的时候手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正好是拿着瓶子的那只手。 　　修斯走过去将那瓶子拿起，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遮掩住了他大半的面颊。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低头凑近轻嗅了下，眉宇之间的戾气也缓和了不少。 　　“是她的味道。” 　　他眼眸闪了闪，指腹轻轻摸索了一下瓶子边缘，脸颊也不自觉贴近了瓶壁蹭了蹭。 　　修斯的模样很是迷恋怀，薄唇不自觉勾起，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温度。 　　“我不懂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骷髅管家扭头看向了修斯，声音里既没有痛苦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说你身体里本就没有什么神魂，主人之前也加固了神木的封印，你现在就像是风里的沙子，稍微来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得神魂消散。” 　　“要是我是你的话，会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间，而不是拿仅存的魔力来争抢这一瓶对你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 　　在骷髅管家看来，这样做不但没有泳池，反而会加剧神魂消散的速度。 　　要是之前没使用魔力的话修斯在夜殿待着，可能还能撑住三日。 　　如今可能一日都撑不住便神魂消散了。 　　“呵，毫无用处？你一个没心的骷髅你懂什么？” 　　修斯将苏瑜的血放在了胸口处，眉眼冷峻地扫了骷髅管家一眼。 　　“只要是她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是我的东西，容不得你们这群杂碎染指。” 　　骷髅管家看向金发碧眼的精灵，见他抢过了那瓶子之后竟然还要离开夜殿。 　　“现在是白昼，你要是出去的话晌午时分都撑不过……” 　　“我的神魂早就支离破碎了，在意识消散之前我只想再见她一面而已。” 　　修斯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骷髅管家。 　　“这身躯千百年来便一直封印苟且于黑暗，最后一秒消散在光明里倒也不错。” 　　“至少去的干净自在。” 　　…… 　　阿尔诺斯的神力已经恢复完全，神魂也是如此。 　　金发紫眸的天使从昨晚时候便觉察到了阿尔诺斯身体变化，或者准确来说，整个神殿的神族都觉察到了。 　　他们周身的神力充盈，不再像之前那般断断续续了。 　　柏西推门进入主殿的时候阿尔诺斯已经下了床，他自行穿戴好了衣服，面色也没有之前那般苍白虚弱。 　　这并不是柏西第一时间留意到的，他垂眸，看到了黑发金眸神明手中拿着的光明权杖。 　　金色的权杖和阿尔诺斯的眼眸一样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上面瑰丽的红宝石镶嵌在六翼中间，王权和神权相互维系，神圣又纯粹。 　　“神主，您这是……” 　　“请神礼。” 　　阿尔诺斯和以往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瑞希的关系，他有了瑞希的记忆，同样也受到了他性格的一部分影响。 　　他不再是暴躁傲慢，受了些沉淀，表现的沉稳平和。 　　神力和神魂少有的没有波澜。 　　“猎魔已经结束，我作为光明神主自然该帮魔兽清除戾气了。” 　　“原本神礼是在三日后，如今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晚了戾气会更重。” 　　使魔本就是魔兽，和人缔结了契约也还是会有戾气和魔气残留。 　　而能够这样大规模清除戾气的，除了光属性的光明神再无其他正神。 　　因此每一次猎魔之后，进行神礼的都是阿尔诺斯。 　　柏西张了张嘴，其实还有话想要说。 　　夜幕将尽，黎明之前，阿莱瑞驭着魔龙曾经短暂闯入过光明神殿。 　　他就在主殿附近，看的很是真切。 　　阿莱瑞这一次并没有闹得腥风血雨，只是将苏瑜带走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让人不解的事情，阿莱瑞喜欢苏瑜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而让柏西疑惑的，是阿尔诺斯。 　　要是往日瞧见了阿莱瑞和苏瑜有一点亲近，或者苏瑜身上沾染了阿莱瑞的气息，他便会大发雷霆，不顾一切的和对方大打出手。 　　可这一次并没有。 　　阿尔诺斯只是神情晦暗地注视着苏瑜奔向了黑发红眸的神明，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才收回了视线。 　　他是知道的，却并没有制止。 　　柏西是阿尔诺斯的神眷，他心中所想阿尔诺斯自然清楚。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那只握住光明权杖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 　　“不是我不制止，只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昨夜我的神力之所以那般紊乱，是因为我入了梦魇，是她将我从梦魇里拽回来的。” 　　神眷和神明之间是没有秘密的，阿尔诺斯信任柏西，也不愿意隐瞒他。 　　他金色的眸子闪了闪，声音也沉。 　　“在梦魇里，我们两人之间都是透明的。我能够看到她心中所想，她也能看到我的一切。” 　　“她的心里没有我，只有那只野猫……” 　　阿尔诺斯薄唇微抿，光明权杖也因为感知到了他神力波动而骤然泛出了金光。 　　压着一旁的床榻和桌椅轰然坍塌。 　　柏西也被这突然的威压而压制着不受控制地展开了羽翼。 　　“柏西，你说那只野猫有什么好！不就是等了她一千年吗？我也可以等！” 　　“神主……” 　　金发紫眸的天使沉默了一瞬，走过去轻轻握住了阿尔诺斯拿着光明权杖的手。 　　他想要对方平复下情绪，可心头的苦涩也一并涌现了上来。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等待不等待的问题。她不喜欢你，你等一千年两千年也没有用，她若是喜欢你，你不用等，她便会主动奔向你。” 　　“……就像黎明之时她奔向阿莱瑞一样。” 　　“爱是双向的，他能够等到回应。” 　　“只是我们永远也等不到。” 　　光明权杖的神光渐渐消散，连带着阿尔诺斯眼眸里的光亮也跟着一并黯然。 　　“……她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 　　柏西听着阿尔诺斯孩子气的抱怨，他没忍住勾唇笑了。 　　永夜过后的阳光重新照耀在了大地上，神殿和王城内外都笼罩在了耀眼的金光之中。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的静谧美好。 第134章 　　深渊魔界之中没有一丝光亮映照进来，在这里除了深渊之下的岩浆翻滚着火红的热浪之外，便只有天上悬挂着那血色的月亮能够给这里带来些光明。 　　这苏瑜还是第一次来魔界，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和人界完全不同的环境，熟悉的是周围全然充斥阿莱瑞的气息。 　　这让苏瑜觉得很是安心。 　　阿莱瑞从光明神殿到魔界，这一路上一直抱着苏瑜不撒手，生怕她又像是之前那样离开自己。 　　他薄唇微抿着，长长的睫羽颤了下，眸子里清晰映照着苏瑜的面容。 　　“你这一次不会离开我了吧？” 　　梦魇过后，在梦魇里发生的一切阿莱瑞都想起来了。 　　他记起来了当时为什么他看到了瑞希胸膛之中的石中剑――那是苏瑜封印的。 　　同样，也一并封印了自己的记忆。 　　苏瑜抱着他的脖子，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我回来了，不要害怕。” 　　“……哪怕有一天我真的要走，我也带你一起走。” 　　黑发红眸的神明不明白苏瑜在说什么，他的手臂将苏瑜揽入怀里，头埋在了她的颈窝。 　　“你又要去哪儿？” 　　苏瑜没有回答阿莱瑞，只是用力回应了他的拥抱。 　　她其实也不知道之后该如何，这个游戏能够he她应该会和林夏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但是阿莱瑞却是个变数。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阿莱瑞带走。 　　从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苏瑜便发现了，大约是因为她是玩家，她或多或少能够左右这个世界的一些意识。 　　苏瑜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在之前打前世线的时候，其实无论是修斯那条线还是尤利塞斯或者瑟约那条，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不尽人意的。 　　可是她依旧达成了he。 　　这说明这游戏所谓的he并不是绝对的美满结局，而是有一定评判要素的。 　　比如瑟约对自己命运的妥协，他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进入了神殿成为了厄尔丽诺的神眷。 　　比如尤利塞斯最后的告白，坦诚相待。再比如修斯最后选择了饮鸩止渴，为她这个引他身死的毒药甘之如饴。 　　这些在某种程度上都算达成了圆满。 　　都是规则的灵活变通。 　　这些都是靠程序编写的机器做不到的。 　　――同样的也说明这个世界是有意识的，而她作为投入这个有意识世界，唯一不受剧本控制的角色。 　　从达成he的几条线来看，也拥有着能够左右世界意识的可能。 　　一切的游戏都是输赢的，输了自然没有话语权，可赢者却是有奖励的。 　　既然世界都是有意识的，她也有意识，那对方便是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意愿的。 　　苏瑜要的奖励很简单，她只想要将林夏和阿莱瑞带走。 　　这一切都是能够推理，且符合逻辑的。 　　只是还差证明的那一步。 　　苏瑜心下也有想法。这游戏是通关了便能够回到现实，那么在全员达成he的时候她会试着将阿莱瑞带走。 　　要是她感知到阿莱瑞没有被带走，则说明法则没有感知到她的意愿。 　　但是奖励或许没有，可苏瑜拥有意识。 　　她还有选择权，选择离开和留下来的权力。 　　想到这里苏瑜心下平复了些，因为无论能不能将阿莱瑞带走，至少她还有后路。 　　苏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选择对不对，可最后就算她留下来了林夏也能离开。 　　她可以将一切交付给她最信任的朋友。 　　现实也好，这个世界也好，苏瑜最后做出了抉择。 　　不是因为她不想念亲人朋友，只不过她一想到眼前这只黑猫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里待着，她便不忍心。 　　她放不下。 　　和苏瑜不一样，她有朋友有亲人可阿莱瑞只有她。 　　从她离开到现在他无怨无悔等了一千年，要是她真的再离开了，他可能会再无止境等上一千年两千年，甚至更久。 　　第一个一千年他至少等到了她，但是如果苏瑜真的离开了。 　　他再如何等待，也只是等着一个不归之人罢了。 　　神明能够永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阿莱瑞来说。 　　他能够记住每一个细节，甚至能够将梦神抓来在无尽的过去里反复回忆和她相处的每一个场景。 　　这事情阿莱瑞做过，哪怕是在他没有和苏瑜的记忆的时候，他也在梦里反复梦到过自己。 　　只是一切温存都在梦里，醒来他又浑浑噩噩，什么也记不住。 　　对于阿莱瑞来说，记不记得住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留给他的都是无尽梦魇。 　　苏瑜在想什么阿莱瑞不知道，失而复得之后他就这么抱着苏瑜不松开，什么也没做。 　　“我记得你在神殿还有个朋友，你要是想她了可以带过来。”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怕你又突然离开了，我想把你所有可能留恋的人都纳入我的地盘里。这样你就没理由走了。” 　　苏瑜能够感觉到阿莱瑞很不安，比任何一次都要不安。 　　不仅是这千年的空白，可能更多的是苏瑜那刺进他神魂封印他记忆的那一剑。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今天就要走。” 　　苏瑜语气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耳朵。 　　“刚才林夏传了消息给我，说今天要举行神礼，金宝身上的魔气还没祛除。你是魔神，这事只有阿尔诺斯能够做到。” 　　果不其然，阿莱瑞抱着苏瑜更有力了，尽管没有说话，他也用行动传达了自己的抗拒。 　　“别闹。” 　　苏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看着他紧皱着的眉头，最后叹了口气。 　　“好吧，你要是实在不想离开我的话，你可以和我一起过去。” 　　“只不过你得提前答应我，不能和阿尔诺斯有正面冲突。” 　　黑发红眸的神明思索了下，微微颔首。 　　“只要那杂碎不来招惹我，我是不会动手的，我都听你的。”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最后苏瑜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哄着他松了手。 　　神礼是在光明神坛举行的，每一个学生领着自己的使魔上去接受光明神的洗礼。 　　阿莱瑞不想看到阿尔诺斯，只将苏瑜送到光明神殿门口便没有再进去。 　　同样的，一会儿洗礼的时候阿莱瑞会在神坛下隐匿气息等着她结束洗礼，再带她离开。 　　柏西感知到了苏瑜的气息后便出来迎接她，他眉眼温柔，朝着她微微颔首。 　　“神主正打算让我来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请随我来，我带你去光明神坛。” 　　“可是其他人好像并没有到……” 　　“忘了与你说了，正式的神礼是在三日后。” 　　金发紫眸的天使声音温和，看向苏瑜的眼神也柔。 　　“这次被通知来参加神礼的只有你。” 　　“神主今日只赐福你一人。” 　　苏瑜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在踏入神殿的瞬间便抵达了主殿门口。 　　黑发金眸的神明似乎早就在那里等候着苏瑜的到来了，在嗅到苏瑜身上阿莱瑞的气息后薄唇微抿，握着光明权杖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 　　骨节都泛白。 　　他只克制的这么看了一眼，而后指尖微动，一道金光闪过，金宝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它身上的魔气我已经祛除了，今日接受神礼的只有你。” 　　神礼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祛除魔物的魔气，一种则是神明的赐福。 　　很明显，阿尔诺斯对苏瑜的是后者。 　　“我清晨以神主之名下达了神喻，帝国上下的神族和王族，乃至平民都会到达光明神坛之下，见证这一次的主神礼。” 　　“苏瑜.阿尔莱德，今日我只为你一人赐福。” 　　阿尔诺斯眼眸闪了闪，最后将那只没有握着光明权杖的手朝苏瑜伸了过去。 　　掌心朝上，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不是爱人的那种回应，而是神明对被赐福者的那种回应。 　　苏瑜沉默了一瞬，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阿尔诺斯的掌心。 　　在碰触到他的瞬间，神明像是握着什么珍宝一般慎重的给予了回应。 　　柏西收敛了羽翼，垂首敛眸，不再与阿尔诺斯他们直视。 　　同样的，神殿里所有看到他们经过的神族都是如此。 　　光明神坛距离神殿有好长一段路径，它是在王城正中央，是由王族用神光和魔石一并打造的。 　　从神坛之下上去需一阶一阶，整整踩上一千阶。 　　阿尔诺斯不想要苏瑜受这个累，所以他打算亲自引苏瑜过去。 　　此时太阳马车擦过神殿，停在了半空之上，他垂眸看向苏瑜。 　　大约是怕苏瑜拒绝，阿尔诺斯薄唇微抿，趁着苏瑜没注意弯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别拒绝我。” 　　阿尔诺斯没有看苏瑜，只是沉声这么说了一句。 　　他将苏瑜抱上了太阳马车，金色的眸子里少有的显露出了些许黯然。 　　“你的身上全是阿莱瑞的气息，我刚才抱你的时候甚至觉得在碰他。” 　　“我觉得很恶心。” 　　哪怕阿尔诺斯再如何压制着情绪，两人距离这么近，苏瑜依旧能够听到他微颤的声音。 　　“你和阿莱瑞说了同样的话。” 　　苏瑜弯着眉眼笑了笑，抬起手将阿尔诺斯面颊处的头发稍微别在了耳后，露出了他完整的面容。 　　“在得知我要来神殿之前，他也说了恶心。” 　　这一句话很巧妙的缓和了两人之间凝重沉郁的气氛。 　　阿尔诺斯扯了扯嘴角，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失落了。 　　“啧，一个常年待在深渊里的野猫，还好意思说我恶心。” 　　他说着手指摩挲了下权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这时候才真正抬眸看向了苏瑜。 　　“苏瑜，我今天的赐福只是为你，并不是祝福你和那只臭野猫。” 　　“神明是永生的，我的时间还很长。” 　　“等到你哪天厌倦了阿莱瑞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让你知道我比那只野猫好上数百倍。” 　　见阿尔诺斯振作了精神后，苏瑜心下松了口气。 　　同时又因为听到这孩子气的话而有些哭笑不得。 　　她正想要回答阿尔诺斯什么的时候，太阳马车已经抵达了光明神坛。 　　而苏瑜也在看到神坛之下那熙熙攘攘，乌压压一片攒动的人群后，一下子被带走了注意力。 　　她看着台下成千上万挤在下面只会看神明洗礼的场景的人们，他们的眼睛明亮，映照太阳的光，而此刻只直直的注视着神坛之上。 　　苏瑜心念一动，垂眸看到阿尔诺斯手中紧握着的光明权杖，那纯粹的金色上面有鲜红的宝石点缀着。 　　正在她发神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此刻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抬眸一看，男人的脸清晰的映在了她眼里。 　　“走吧。” 　　阿尔诺斯见惯了这种场面，也适应了被众人推崇顶礼膜拜。 　　他在苏瑜怔神的时候先起身，而后主动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光明神坛之上。 　　在阿尔诺斯引着苏瑜登上神坛的时候，鼓声便被敲响了。从距离天最近的地方，那鼓声震碎了薄云，远远的便传到了四周，包括王城内外。 　　此时燃烧的香料烟雾氤氲，圣所末端的高平台，光明神的雕像也伫立在最高处。 　　在高高的神台之下，圣罗王城的臣民全然聚集着，只有在神礼的时候他们才能被允许直视于王，一同见证着神明的赐福。 　　簇拥的人群里，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也静默站在其中。 　　金发碧眼，正是从夜殿而来的修斯。 　　和其他只注视着光明神阿尔诺斯的人不一样，修斯的视线只落在了苏瑜的身上。 　　他墨绿色的眸子晦暗，哪怕阳光也映照不进分毫光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斯的视线太过灼热，站在神坛的苏瑜眼眸闪了闪，下意识往人群之中看了过去。 　　“怎么了？你别告诉我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下面找阿莱瑞在哪儿？” 　　苏瑜看着他黑着的脸色，也不好再继续往人群里看了。 　　“抱歉，请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接受神明的赐福，需要跪下来吗？” 　　“我怎么会让你跪拜？” 　　黑发金眸的神明皱了皱眉，闷闷地对苏瑜说道。 　　“你只需要站在我面前，直视我一人就好。” 　　苏瑜顿了顿，抬眸看向了眼前的阿尔诺斯。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今日的阿尔诺斯打扮和往常很不一样。 　　他今日穿着和平日一般的白色的衣袍，然而上面有金色的花纹精细的绣在领子处和衣袖，神圣不可侵犯。 　　在纯白的衣袍之上，阿尔诺斯的腰间系着一条绣着金纹的腰带，上面点缀着一颗红色的宝石，更衬的他肤色如雪。 　　肩上金色的流苏坠在两边。 　　大约是被苏瑜这么直勾勾注视着让他有些不自在，阿尔诺斯眼眸垂下了些，避开了她的一部分视线。 　　明明他已经不止千百次的赐福过旁人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 　　阿尔诺斯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这才拿起了光明权杖。 　　权杖上的神光一下子将苏瑜周身覆上，阳光明媚，同着神光一并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苏瑜感觉到温暖的神力缓缓进入了她的身体，和以往感受到的霸道和强势不同，如涓涓细流般。 　　沐浴阳光般舒服。 　　她眼睫一动，感觉到一片阴影落在了她的周身。 　　阿尔诺斯的长发扫在了她的眉眼，而手轻柔上了她的面颊。 　　苏瑜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两片柔软便落在了她的额头。 　　她一愣，抬眸对上了阿尔诺斯金色的眼眸。 　　“苏瑜.阿尔莱德，记住这一刻。” 　　“神爱世人，而我独偏爱你。” 　　“这是我予你一人的赐福。” 　　阳光耀眼，全然落在她的身上，天空也蔚蓝如洗，似苏米尔澄澈的水面。 　　神明降下神光，笼罩王城内外。 　　而上一次这样大范围的洗礼是在神魔大战之后，为了安抚亡灵而进行的。 　　在苏瑜看不到的角落里，在神光降下的瞬间，周围人都在欢欣雀跃神明的馈赠。 　　而只有修斯的身体在慢慢消失。 　　他墨绿色的眸子直勾勾注视着苏瑜所在的方向，明明神魂已经消散，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这是修斯堕为暗精灵后第一次感受到神光洗礼。 　　他闭上眼，缓缓张开了手臂。 　　“原来这就是神光……” 　　“和你一样温暖。” 　　苏瑜突然感知到了什么，慌忙回头看去。 　　那金色的神光里有一处细碎的莹绿光点，穿过人群最后朝着她而来。 　　苏瑜眼眸一动，一只金色的蝴蝶落在了她的唇上。 　　蜻蜓点水一下，还没等到她感知到那温度便又消散在了风里。 　　此时正午的第一缕阳光刚好直落在白玉砌的神阶之上。 　　生于混沌，却能死于光明。 　　没有比这更让人庆幸的了。 　　【全员he】 　　【正文完】 第135章 　　小黑猫求收养（一） 　　苏瑜猜的没错，这个游戏的确是有意识的。 　　证明这一切的便是在她从游戏世界回来后，她和林夏都回归了现实。 　　同样的，等到她再次登录游戏之后，发现四条主线变成了三条。 　　而属于阿莱瑞的那一条主线已经凭空消失了，任由她如何寻找也找不到一点儿关于勇者和魔王的剧情。 　　就好像是这个游戏原本就没有魔王这个设定，是她记忆出了差错一般。 　　苏瑜发现了这一点后连忙给林夏打了电话，林夏脑袋昏昏沉沉的，刚在家里睡了一觉醒过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听着苏瑜的话后恍惚了一下。 　　“阿莱瑞？你说主线变成了三条，阿莱瑞那条魔神线凭空消失了？！” 　　林夏打开游戏界面一看，果不其然，原本界面四个主线人物变成了三个。 　　再没有那个黑发黑眸的男人。 　　“还真是，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呢……” 　　苏瑜眼眸闪了闪，沉默了一会儿后，这才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林夏。 　　“不是凭空消失，我想有很大的可能是阿莱瑞离开了游戏世界也跟我们一起回到了现世。” 　　“我之前应该与你说过，这个游戏是有意识的。它感知到了我的意愿，将阿莱瑞作为通关游戏的奖励一同传送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 　　“阿莱瑞之后不会再是虚拟的游戏角色，不是一团摸不着看不见的数据。” 　　“他成了人如其名的人。” 　　而这个游戏虽然有意识，却没办法精准定位传送。 　　她们两个被传送回来的时候也不是在各自的家中，不过好在距离她们家不远，她们认得路可以第一时间回去。 　　但是阿莱瑞不一样，他被传送的地方哪怕距离苏瑜的家再近，他也分辨不出方位来。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街道里，他的嗅觉敏锐，可一时之间千百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他很难找到苏瑜的所在。 　　阿莱瑞是一个慢性子，且很天然，只要不是他关心的东西他都不怎么在意。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的人，而那些人同样也在或隐晦或直白地注视着他。 　　不为别的，光是阿莱瑞那张俊美的脸就值得好些女孩子们的视线流连追逐了。 　　再加上他穿着打扮和街上的人不同，黑色的衣袍，上面精细的纹路古老又繁复，像是中世纪的服饰。 　　阿莱瑞的头发也长，就这么披散在肩膀上，如绸缎般顺滑。 　　和周围人格格不入极了。 　　好在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游戏世界里的语言是通用的，黑发黑眸的神明迟疑了一下，本着苏瑜不能伤害人族的告诫。 　　阿莱瑞决定放低姿态去询问下来往的路人。 　　这么想着，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拦住了一个高中女生。 　　“这里是哪儿？” 　　阿莱瑞之所以选择拦住这个女生不为别的，是因为她假装在他面前路过了三次。 　　他想不注意都难。 　　“啊，这里是银杏街。” 　　“不认识。” 　　他摇了摇头，用魔力扫了下四周，发现不仅这里的人身上都没有魔力。 　　“你，你是想要去什么地方吗？要是实在找不到路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只要你不介意的话。” 　　女生红着脸这么磕磕绊绊地开口说道，她抬眸看向阿莱瑞，对方听到她这话后下意识低头看了过来。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不过我有想要找的人。” 　　阿莱瑞指尖微动，凝了魔力将苏瑜的影像悬浮在了女生的面前。 　　“我找她。” 　　“哇，你这是用什么电子设备投影的画像，好厉害！” 　　女生没往魔力方面多想，如今时代发展那么快，什么高科技都有。 　　她也以为阿莱瑞用魔力投影出来的画面也是电子设备弄出来的。 　　阿莱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儿？要是不知道我就走了，我没时间和你耗。” 　　“诶！你别走啊，你给我看的这个人又不是明星演员什么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在哪里啊。” 　　她被阿莱瑞这个冷漠的态度弄得很是委屈。 　　“你要是实在想要找人的话直接贴寻人启事不就成了，到时候她本人或者其他认识她的人看到了自然会联系你的。” 　　黑发黑眸的神明一顿，歪着头看向对方。 　　“什么是寻人启事？” 　　她也愣住了，看着阿莱瑞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后，余光不自觉落在了他的猫耳上。 　　从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猫耳朵和猫尾巴，她想应该是cosplay的道具，可是哪怕知道不是真的，却也耐不住手痒痒，想要摸一下。 　　她想到这里心下一动，眼眸转了转这才低声开口。 　　“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是寻人启事，也可以帮你张贴这个寻人启事，只是我有个条件……” 　　“我想摸摸你的耳朵，只要你让我摸了我就帮你。” 　　阿莱瑞脸色“唰”的一下子沉了下来，像是覆上了一层霜雪，威压骤然压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双腿一软，脊背冷汗涔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顶上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凉薄又森然。 　　“你也配？” 　　等到那威压从她身上散去之后，她这才惨白着脸色小心翼翼抬眸看了过去。 　　刚才还在对面站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没了踪影。 　　从游戏世界脱离出来的阿莱瑞身上的魔力并没有消失，只是魔力被消减了一半，变得很是虚弱。 　　不过在这个无神无魔的世界里，绕是只剩下一半的魔力也不会有威胁到他生命的存在。 　　只不过阿莱瑞又恢复到了之前失去半颗心脏的魔力不足的状态。 　　他夜里尚且还能自如的维持人形，可一到白昼他走几步就可能变回猫的形态。 　　无论变成人还是猫阿莱瑞都没什么所谓，但是他发现这里的人的承受能力要比之前世界的人族还要弱上许多。 　　之前世界里哪怕是遭遇了魔兽，那里的人族也不会惊慌失措。 　　可在这里，他就是变成了无害的猫的形态也足够把一个正常人给吓到大惊失色，昏迷不醒。 　　反复吓晕了三四个人后，阿莱瑞怕之后苏瑜说他吓唬人族。 　　他之后无论是变换成人形还是猫的形态都会找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阿莱瑞总算在人群里嗅到了一丝苏瑜的气息。 　　可天不凑巧，在他马上要找到苏瑜所住的那条街道的时候，哗啦啦一阵骤雨下来，将空气里残留着的气息全然冲刷了个干净。 　　阿莱瑞又得重新找起。 　　而此时又是白天，他连个人形都没办法维持。 　　阿莱瑞耷拉着耳朵，尾巴啪啪啪打在沥青路上，心情很是不愉。 　　得亏这个时候下着暴雨，街上没什么人。 　　要是有人在路上走过的话，一定会惊愕地看着一只黑色的大猫用尾巴将雨水溅起，连带着路也被砸了个凹陷出来。 　　很是可怖。 　　不过没人看到，不代表没有别的猫瞧见。 　　在阿莱瑞避雨的一棵树下，旁边还有一个纸箱子放着，他听到声响顺着垂眸看了过去。 　　纸箱子里放着的不是什么垃圾，而是一只白色小奶猫。 　　阿莱瑞原身本就是一只黑猫，自然能和百兽沟通，更是能够听得懂猫语。 　　“你钻箱子里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嫌弃地扫了一眼小奶猫所在的那个纸箱子。 　　“又脏又破，还没法避雨。” 　　其实这个纸箱子也没阿莱瑞说得那么差，外面是不怎么好看，可里面却是干净松软的，还有些棉花和纸巾垫着。 　　躲在里面至少比阿莱瑞在外面站着强。 　　小奶猫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喵了一下。 　　“是一个人类把我放在里面的喵～好像说是只要在这里乖乖待着就会有人给我喂东西吃。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可以等到收养我的主人喵～” 　　它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将身上的水珠也舔舐干净。 　　“你也和我一样吗？也在这里等主人收养吗喵？” 　　阿莱瑞根本没听太明白它说的什么意思，他只听到了后半句。 　　他的眼眸闪了闪，犹豫了下，看向那个才不过三个月大的小奶猫。 　　“……真的在这里就可以等到主人？” 　　“也要看运气喵，你长得黑漆漆的一团，可能没机会了喵。” 　　小奶猫把阿莱瑞当成和自己一样的普通流浪猫，所以并不怕他。 　　“一般那些人类收养的都是长得可爱，最好毛发也光滑好看的，像你这样的黑鬼估计很难有人收养你的喵。” 　　阿莱瑞眼神沉了几分，伸出爪子毫不留情地朝着小奶猫方向抓了过去。倒是没抓伤它，但是却把它的箱子给抓破了。 　　小奶猫在箱子里躺得好好的，结果被这么一爪子呼啦过来，一下子倒在了水坑里。 　　“你干什么喵！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干什么冲我发脾气喵！” 　　“你才没人要，我是有主人的。” 　　“我懂了喵，你之前有主人，只是现在被抛弃了。” 　　阿莱瑞很生气，他一尾巴甩过去直接将小奶猫给拍倒在了地上。 　　他腰身一弓，很是轻盈地跳在了它的身上踩着它的脑袋。 　　“谁说我被抛弃了！” 　　“我只是和她走散了而已，她马上就会来找我带我回家的！我和你这种流浪猫可不一样！” 　　阿莱瑞声音很冷，压制着它大气都不敢喘。 　　“你，你骗人，要是她真的只是和你走散了怎么只是你找她，她怎么没来找你喵？” 　　“她会来找我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没错，又或者的和这个说自己被抛弃的小奶猫赌气似的。 　　阿莱瑞之后没有再去找苏瑜了，他找了苏瑜等了苏瑜千年。 　　这一次他想停下来等等她，他想要被她找到。 　　在雨过之后的第二天，和小奶猫说的一样，人类不怎么喜欢黑猫。 　　一个路过的女生看着他们同时在这里等着，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小白猫。 　　在将那只聒噪烦人的小白猫抱走了之后，阿莱瑞的耳朵也清净了。 　　然后他恍惚发现。 　　没了那只白猫后，好像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第136章 　　小黑猫求收养（2） 　　苏瑜能够确定阿莱瑞也跟着自己回到了现世，只是她如今没有了神力，无法感知到他的所在。 　　现世的人口密度要比圣罗大陆的人口密度要大得多，无论是她还是阿莱瑞要找起人来都很困难。 　　不过好在苏瑜根据自己和林夏被传送回来的位置推测，既然她们也能够被传送到相对应的城市，那么阿莱瑞也不会离得太远。 　　苏瑜找人画了阿莱瑞的画像，然后和林夏开车去了几个人流量较大的地方先张贴了寻人启事。 　　阿莱瑞那一张脸太过招摇，一般只要瞧见过他模样的人都不会忘记。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只要他出现就很容易引起注意，苏瑜想着先从人流量大的地方入手。 　　之后又去了几个城郊地区发了些印着阿莱瑞画像的单子，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还有丰厚的报酬。 　　苏瑜让他们只要一有阿莱瑞的消息，就给她打电话。 　　按理说这种方法是最有效率也是最快的，可是苏瑜和林夏在发了寻人启事，四处奔走寻找的第三天也没有找到阿莱瑞的丝毫线索。 　　此时正值盛夏，淮城多雨，这才过了一两天暴雨又倾盆而下。 　　然而这暴雨并没有为这炎热的天气带来多少清凉，等到雨过天晴之后又热了起来。 　　林夏走得累了，找了一个树荫下拿着单子扇着风蹲着。 　　她额头沁了一层薄汗，将头发也濡湿了好些。 　　“我说老瑜啊，你确定那黑猫真的跟着我们一起回到现世了吗？怎么找了这么几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或者该不会不在淮城吧？” 　　她抬眸看着苏瑜眉眼微沉的样子，也知道对方最近因为找不到阿莱瑞心情不大好。 　　林夏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下。 　　“这样吧，要不我们把那个寻人的报酬再加点。反正这游戏是你打通关的，左右不过两万元，干脆我把我那部分也加进报酬里吧，这样没准他们积极性会更高些更留意些周围。” 　　苏瑜长长的睫毛颤了下，走过去将热得脸都红了的少女给扶了起来。 　　她拿出手帕给林夏擦了下额头和脸上的汗水，眸子里的情绪也平和了下来。 　　“不用，这和报酬高低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最近天太热了，这么一直找下去你身体也吃不消。你先回去，要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就叫我回来，我再开车去城郊那边看看。要是实在没找到人我就往淮城以北和以南看看，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这事急不来。” 　　林夏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拒绝，可看着苏瑜微微皱了皱眉，便知道她就算想要跟着对方也不会同意了。 　　“好吧，我先回去休息下，之后再过来找你。这上面我还留了地址，没准那黑猫没嗅到你的气息，但是跟着上面地址找回来也说不定。” 　　“希望如此吧。” 　　苏瑜这么低声说了一句，刚准备开车往城郊那边过去的时候。 　　她一脚踩在了一旁的浅水坑里，倒没沾湿什么裤脚。 　　林夏看了一拍脑门，连忙起身去给她从包里拿了一把伞塞了过来。 　　“这几天老下雨，你把伞带上。别人还没找到，自己倒先淋雨生病了。” 　　…… 　　阿莱瑞并不知道苏瑜这几日一直都没怎么回家，所以他这么固执的在这里蹲着等也很难看到她的身影，嗅到她的气息。 　　晌午时候阳光耀眼，从树叶之中落下斑驳光点，细碎洒落在了地上。 　　同时也有几个光斑落在了他的身上。 　　白日里他一般都是维持着黑猫的形态，在那只小白猫走之后，阿莱瑞就一直在这里待着了。 　　跟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哪怕不时有人过来逗弄他他也懒得给一个眼神。 　　再加上他是一只浑身乌黑的猫，一次还好，一直在这里这么不吃不喝纹丝不动地蹲着，连个地儿都不多挪。 　　让来往瞧见过他的人莫名觉得}人。 　　林夏回来的路上觉得还是太热了，口渴得也厉害，于是就近去了苏瑜小区附近的一家冰淇淋店买了个抹茶味的冰淇淋。 　　在等待着店家做冰淇淋的时候，听到了里面坐着的两个女生闲聊着什么。 　　她原本也没太注意，只是隐约听到两人说起了什么“黑猫”的字眼后，林夏这才站着留意着听了一耳朵。 　　“黑猫？你之前不是说你前几天收养的是只白猫吗，还是两三个月，特别粘人。怎么突然又说起黑猫来了？” 　　“没没没，我的确收养的是那只小白猫。但是当时下雨的时候那里不只有一只猫，它旁边还有只大黑猫。那只黑猫长得特别不一样，就很像那种古埃及的猫神，气质特别冷漠傲慢，光是瞥我一眼我就脊背发凉。” 　　“我原本更喜欢他的，可是他气场实在太强了，我有点怵，就把那个小白猫带走了。” 　　那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胸口，好像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以为当时他只是恰巧在那里避雨，之后可能见不到他了。结果我抱走那只小白猫之后，连着三四天都在那里瞧见他了。连姿势都没变，一动不动的跟个雕塑一样特别吓人。” 　　“而且更可怕的是，听其他瞧见过他的人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但是看着一点儿也不虚弱，你一碰他，他能尾巴把你手骨打折……” 　　林夏心下一惊，也不管店家的冰淇淋有没有给自己做好了，连忙上前询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小妹妹，我可以冒昧问你一下这只黑猫现在在哪里吗？他很有可能是我朋友的猫，这几天走丢了她一直在找，我们都很着急。你要是不得空的话也不用给我道路，稍微说说方位或者街道就成，麻烦了。” 　　那两个女生一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其中瞧见过阿莱瑞的那个女生缓了一下，这才告知了林夏大致位置。 　　说完之后她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对林夏嘱咐了一句。 　　“小姐姐，那只猫太凶了，要是他真的是你朋友的猫的话，你也不要轻易上去抱他摸他。” 　　“上一个摸他的人手骨已经断了。” 　　“……好，好的。” 　　林夏沉默了一会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妹妹你放心，姐姐惜命着呢。” 　　和那两个女生挥手告别了之后，林夏拿着冰淇淋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小跑着往她们说的那条街过去了。 　　果不其然，在路边一棵树叶葱郁的大树之下看到了那只大黑猫。 　　也就是阿莱瑞。 　　林夏见过阿莱瑞，但是没有见到过他猫形态的时候。 　　因为他变成猫的时候一般只会在苏瑜在的时候，其他很少有人看得到他的本体。 　　她舔了一口快化到她手上的冰淇淋，走过去在阿莱瑞面前一步的地方站好。 　　林夏不确定，蹲下来和眼前的黑猫直视着。 　　“阿莱瑞？” 　　阿莱瑞不认识林夏，准确来说是不认识林夏现世的模样。 　　不过好在她的气息没变，他虽然没见过对方几次，却也还是辨认出来了。 　　他没有立刻回应林夏，而是下意识往她后面看了一眼。 　　却并没有看到他想见的那个人的身影。 　　“苏瑜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还是你也还没找到她？” 　　这是阿莱瑞这么几天第一次说话，他之前怕吓到人类从来都没有开口过。 　　正因为长时间不说话，他此时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细砂擦过耳边一般。 　　确认了眼前的不是普通黑猫而是真正的阿莱瑞后，林夏眼睛一亮，也不管冰淇淋快要化到手上了，赶紧站起来从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 　　“你在这里站着别乱跑啊，我这就给老瑜打电话，她这几天一直在找你呢。要是听到你就在她家附近她肯定马上赶回来。” 　　阿莱瑞眼眸闪了闪，怔然地看向林夏。 　　“她也一直在找我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两个一回来就给公司请了假一直找你呢，从城内到城外马不停蹄的，车轮胎都爆了好几个呢。” 　　“你是不知道老瑜她为了找你有多累，我和她这么多年朋友了我比谁都了解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着急。她这几天都没睡好，黑眼圈都有了，一睁眼不是问有没有你的消息就是在找你的路上。” 　　林夏是个话痨，一开口基本上就停不下来，叭叭叭地说了好一会儿。 　　要不是那边电话通了，她可能还要再说上一会儿。 　　【林夏，我说了你今天就好好回去休息就成，不用跟过来……】 　　“老瑜，阿莱瑞我找到了，就在你家对面拐角那条街蹲着呢，你赶紧回来！” 　　林夏话音刚落，那边的人呼吸一窒，说了句马上，便立刻挂了电话。 　　她猜到了苏瑜会是这个反应，也不在意，咬了一口冰淇淋跟阿莱瑞一起并排蹲着。 　　“你刚才拿的那个是这个世界的通讯魔器吗？我刚才从那里面听到了苏瑜的声音。” 　　“唔，算是吧。” 　　林夏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阿莱瑞解释手机这种东西，怕她这个解释了他还有更多的问题。 　　她这人怕麻烦，觉着他这样理解也没什么大问题便就这么顺着点头了。 　　“那她离得远吗？今天能够赶回来吗？” 　　阿莱瑞耳朵微动，原本之前还固执着想着等着苏瑜来找自己。 　　可一听到她为了找自己好几天都没睡好，他又心软了。 　　“你用你这个魔器帮我定位下她的位置，我过去找她。” 　　“不用了，也就半个小时的事情。我们在这里蹲一会儿休息一下她就过来了。” 　　“可是她不是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吗，万一她累坏了生病了怎么办？” 　　阿莱瑞不爽的用尾巴拍了拍地面，声音也沉。 　　“毕竟人族那么脆弱。” 　　“……大哥，你这话就过于双标了啊。我这几天可是也跟着她累死累活找你呢，我就不是人，我不累？” 　　林夏酸了，幽怨地盯着阿莱瑞看了一眼，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都觉着这酸掉了牙。 　　“你们这还没见面呢就给我塞一嘴口粮，要是一会儿见了可还得了。” 　　“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她马上就到。”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闷闷地嘟囔着。 　　“我溜了，我可不在这里等着受虐，我不吃狗粮。” 　　“不过你是我找到的，一会儿苏瑜来了你记得给她说，让她把报酬给我分点，就当是关爱关爱单身狗吧。” 　　阿莱瑞听不懂林夏在说什么，见她起身要离开也只是掀了下眼皮，连个眼神都没给。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夏刚离开，这刚放晴了没多久的天又阴了下来。 　　阴霾刚至，等到阿莱瑞听到些声响后雨便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暴雨，有些烟雨霏霏的柔和。 　　阿莱瑞不喜欢下雨，雨水会将苏瑜的气味冲淡。 　　可他依旧乖乖地在树下蹲着，也不管树叶之间滴落雨水打湿毛发。 　　苏瑜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个场景，一只黑猫挺直着背脊，就这么孤零零蹲着树下。 　　雨水打湿了他的睫羽，脚边也全然是水洼，难有一处干爽地。 　　她心头一酸，刚才一路跑过来都没有记着打伞，这时候瞧见了阿莱瑞这才慌忙将手中的伞给撑开。 　　阿莱瑞听到动静，耳朵一动，猛得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结果还没有来得及抬眸，一双手温柔地抱住了他，清甜的气息再也没有被雨水隔绝，全然将他包裹。 　　“你这个蠢猫，被淋湿了还在那里傻站着……” 　　苏瑜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将他牢牢护在了伞下，也不管他身上的濡湿，就这么抱在了怀里。 　　阿莱瑞刚想要说什么，发现有一滴温热落在了自己的眉眼。 　　他眼睫一动，抬眸看到了什么后瞳孔一缩。 　　“你，你哭了？” 　　这时候下雨路上没什么行人，阿莱瑞周身闪过一道浅淡白光，变回了人形。 　　他一只手拿着苏瑜的伞，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这点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没人族那么脆弱。就算你现在捅我几刀我也不会死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瑜一把捂住了嘴。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疑惑地低头看向她。 　　“闭嘴，哪有人动不动就自己咒自己的。” 　　黑发黑眸的神明一愣，而后凑近了些吻了吻她的掌心。 　　苏瑜指尖微动，像是被烫灼了一般收回了手。 　　“你是在担心我吗？” 　　“废话，我不担心你给你说这些干什么，又干什么这几天一直找你。” 　　“……对了，你既然就在我家附近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阿莱瑞顿了顿，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而后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和猫撒娇时候一样蹭了蹭她的脖颈。 　　“不想找你。” 　　“总是我找你我不高兴。” 　　苏瑜怔然了一瞬，听明白了阿莱瑞的潜意思。 　　她被他这孩子气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柔声安抚。 　　“好好好，不高兴就不找。” 　　“那我现在找到你你高兴了吗？” 　　阿莱瑞没有立刻回应，这么抱着苏瑜不撒手。隔了半晌，这才闷闷开了口。 　　“……好慢。” 　　“这还慢呀？淮城很大的，我都做好花上至少一个月才找到你的准备了。” 　　“你不要反驳我。” 　　他惩罚似的咬了一口苏瑜的耳垂，也没多用力，但是成功制止了苏瑜的后话。 　　“你要是前天找到我就好了。” 　　“之前这里除了我，还有一只等着被人收养的白猫。它嘲笑我，它说我长得不好看，说你把我抛弃了，不会要我了。” 　　“我想等你来找我，把我带走，狠狠打它的脸。” 　　“但是你好慢，它都被人带走了你才来。” 　　苏瑜沉默了一瞬，踮起脚细又密地亲吻着他的眉眼，鼻子，和唇角。 　　最后慎重又珍视地落在了他的薄唇之上。 　　她抬起手，捧着阿莱瑞的面颊，如同神眷对神明立下誓言时候一般虔诚神圣。 　　“抱歉，我总是这么慢。”“千年前是，现在也是。这么久过去了，我真是毫无长进。” 　　“不过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去哪里都会带上你，我不会给你等待的机会，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 　　这样直白的话语从阿莱瑞嘴里说出来没什么，可从苏瑜嘴里说出来却很是少见。 　　他听后恍惚地看向苏瑜，觉着一切都不真实，像是梦境一般。 　　阿莱瑞眼眸闪了闪，低头抵住了苏瑜的额头。 　　他直勾勾注视着苏瑜的眼睛，里面除了他再无其他。 　　“那你会带我回家吗？” 　　苏瑜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这么小心翼翼询问这么件事，心下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傻瓜，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带你回家。” 　　“我们的家。” 第137章 　　番外之世间珍宝 　　游戏世界里苏瑜尚且没有生活负担，可以在学院里无忧无虑地上学。 　　可是现在回到了现世她不得不又回归到了朝九晚五，偶尔加班的社畜行列。 　　好在苏瑜的公司距离她家并不算远，她每天都可以多睡一会儿。 　　以前苏瑜总会懒床多睡一会儿而懒得起来做早饭，因此经常饿着肚子熬到中午才吃饭。 　　不过现在有了阿莱瑞，她基本上睁开眼就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餐。 　　阿莱瑞和她不一样，他不需要进食，因此在之前他别说做饭了，就连人类的食材都认不全。 　　但是他不吃不代表苏瑜也不吃，听林夏说苏瑜有胃病，就是因为不吃早饭引起的。在阿莱瑞跟着苏瑜回家后，林夏这才叮嘱着他记得督促苏瑜吃早饭。 　　阿莱瑞从之前就知道人族是很脆弱的种族，苏瑜还是勇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他就算是被人给生生捅了一刀，只要不伤及心脏，过不了多久就能自动愈合。 　　苏瑜不行，哪怕只是一个小伤口也要过好多天才能恢复。 　　更别提伤及内里了。 　　阿莱瑞不知道什么是胃病，他想着既然是内里的伤势，那就应该和他被人刺了心脏时候一样，肯定很难愈合且特别难受。 　　一想到这里，阿莱瑞也不敢每天为了抱着苏瑜在床上多腻歪一会儿，而耽搁她吃早饭了。 　　他知道苏瑜每天工作很累，也不忍心让她起来做早饭。 　　于是阿莱瑞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本料理书，没用多久就学会了做饭。 　　苏瑜一开始也没想要阿莱瑞照顾她什么，她只需要对方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 　　不想在带着阿莱瑞回来的第五天早上，她一睁眼发现身旁没了人。 　　厨房里的青年围着围裙，正皱着眉一脸认真地煎着荷包蛋。 　　听到卧室里的动静后，耳朵微动，走过来轻轻推开了门。 　　“你醒了？要不要再睡五分钟，我做好了叫你。” 　　苏瑜愣住了，她恍惚了一会儿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这才揉了揉眼睛，穿了鞋子下了床走到了阿莱瑞身旁。 　　她低头看着阿莱瑞身上于他来说偏小一点儿的围裙，又看着他那头黑色的长发用自己的头绳随意绑了起来。 　　碎发贴在额前，遮掩了些眉眼的神色。 　　这样居家的阿莱瑞，苏瑜还是头一次见。 　　“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早饭了？” 　　其实苏瑜最想问的不是这一句，而是“你会做早饭吗”。但是怕打击到自家猫猫的积极性，苏瑜只这么不着痕迹的委婉询问了一句话。 　　“不是突然。” 　　黑发黑眸的青年摇了摇头，看向苏瑜的眼神很是严肃。 　　“林夏说你经常不吃早饭得了胃病，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病，但是我查了下好像说是内伤，要是严重了会很疼。” 　　“我这几天在学做菜，你上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做。我昨天试了下，我做的应该能入口了，所以我打算从今天开始每天都给你做早饭。” 　　他说着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认真地补充道。 　　“我记得你午餐是在公司食堂吃，你之前好像还给我说了那里的菜不怎么好吃。那我午饭也做好给你送过来吧。” 　　“没想到我们家阿莱瑞这么贤惠呀。” 　　苏瑜弯着眉眼笑了笑，走过去极为自然的抱住了他的腰。 　　她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仰着头等着他回吻过来后，这才勾唇继续说道。 　　“不过中午就不用了，我不大放心你出门。” 　　苏瑜的公司距离家虽然不算远，但是坐地铁也要个十分钟。 　　阿莱瑞不喜欢和外人接触，要是让他坐地铁的话肯定会觉得很难受。 　　不坐地铁的话，他肯定会召唤魔兽什么的当坐骑飞过来。 　　这样实在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拍到登上新闻头条。 　　阿莱瑞眨了眨眼睛，大致上也明白了苏瑜的顾虑。 　　“那我让林夏给你送过来？” 　　“她和我又不在一个地方工作，再说了她也要上班，你就别折腾她了。” 　　林夏这几天一看到阿莱瑞和她腻歪在一起就骂骂咧咧，好几次约她出来只要一听到阿莱瑞也要来她立刻遁走。 　　狗粮偶尔吃一两次就成了，天天吃她可受不了。尤其是像阿莱瑞那种撒狗粮不自知的，动不动就要抱抱亲亲蹭蹭，着实粘人的很。 　　偏偏阿莱瑞不知道林夏不待见他，甚至还想着找人给他送饭。 　　苏瑜听后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雇个司机吧，这样你每天上下班也可以有车接送，我也可以让他载着我过去给你送饭。” 　　“？？？等等，先不说什么司机，你车都没有要什么司机？” 　　黑发黑眸的青年歪了歪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我忘记给你说了。因为你说在这个世界不能随便使用魔力，召唤坐骑，所以我怕你上下班挤地铁太累了，就给你买了几辆车。” 　　他浑然不觉得自己风轻云淡地说了什么让人目瞪口呆的话，刚想要继续再说什么的时候，想起了厨房里的火还没有关。 　　阿莱瑞又转身慢吞吞的去将火给关了。 　　“你先吃饭，我去屋子抽屉里找找车钥匙，我当时买了就随手放里面了。唔，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辆，就按照那个卖车的人的推荐随便买了几辆。” 　　苏瑜被阿莱瑞摁着坐在餐桌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对方从卧室里拿着一把车钥匙走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努力辨认了下发现自己还是分辨不清楚哪个钥匙是哪辆车后，这才将那串钥匙递给了苏瑜。 　　“我对你们这里的交通工具不熟悉，而且听说这东西还需要驾照，我怕给你惹麻烦就没动过它们。” 　　“你选一辆，选好了我去雇司机过来，中午就来给你送饭。” 　　“……阿莱瑞，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买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乖，你实话实说。” 　　苏瑜看着手中这一串随便拿出一个都价值不下百万的车钥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和眼前的男人心平气和地说话。 　　“要是你用了什么方法取用了银行或者其他地方的钱，咱们还回去就好了。你毕竟还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什么常识。你放心，我不生气。” 　　阿莱瑞听明白了苏瑜的意思，她以为自己是直接取了别处的钱来买的车。 　　“这是我自己买的，没有拿别人的钱财。”他说着指尖微动，屋子里骤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像是划破了空间一般。 　　苏瑜一愣，便看到阿莱瑞从里面随手取出了几块魔石和珠宝，全都是毫无杂质的上等货，在这个世界很是少有。 　　“这是我的宝库，平日里我斩杀了魔兽会把他们给刨了取了魔石出来放着，还有些是我从神族和人族那边抢的珠宝黄金。” 　　“还有人鱼族的珍珠，和精灵族的绸缎……” 　　阿莱瑞每说出一个，便取了一个递给苏瑜。 　　在苏瑜怔然的时候，他又拿出了一个红宝石的戒指出来，也没多想，就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苏瑜戴着一定合适。 　　“这些都是我从你离开之后就开始收藏的，听魔族的人说，你们人族求娶妻子的时候男方需要给聘礼，而且越多越好。” 　　这么说着，阿莱瑞眼眸闪了闪，低头轻轻将那枚戒指戴到了苏瑜的无名指上。 　　苏瑜指尖微动，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垂眸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戒指。 　　那颜色瑰丽，和阿莱瑞的眼眸一样美丽纯粹。 　　她没忍住，指腹不自觉摩挲了下那戒指表面，微凉的触感让她意识清明了好些。 　　“我收藏了一千年，宝库里面已经快放不下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够。” 　　“苏瑜，我想把世上所有的珍宝都给你。” 　　阿莱瑞从来都是这样有话直说，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过于直白的话而感到羞耻。 　　他瞧见了什么，凑近吻了下苏瑜的眼角，将眼角的湿咸卷入了唇齿。 　　“你怎么又哭了？”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戒指，我还有好多，我给你换一个……” 　　要不是阿莱瑞这么说了一句，可能苏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见阿莱瑞慌忙起身要再给她找个好看的戒指的时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苏瑜走过去从背后将黑发黑眸的青年紧紧抱住，见他回头看了过来，又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面颊。 　　“傻瓜，不用再去找什么好看的戒指，也不用给我收藏什么珠宝玉石了。” 　　她踮起脚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 　　“因为你就是这世上最让我爱不释手的珍宝。” 第138章 　　番外之新年 　　作为社畜最高兴的时候，莫不过于勤勤恳恳工作了一年后总算熬到了春节放假。 　　之前倒还好，可今年的春节对于苏瑜来说有些不一样。 　　不仅是因为这是她和阿莱瑞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新年，更重要的是这年还不是他们两人一起过，她还得带着他回老家见家长。 　　新年本就是阖家欢乐相聚团圆的日子，之前苏瑜有工作忙一直没什么机会回家父母能理解，如果过年了都还没回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倒不是苏瑜不愿意回家过年，只是她和阿莱瑞的事情她还没找到机会给家里人说。 　　她又不可能将阿莱瑞丢在淮城一个人过年，所以也是必须要带回家的。 　　这也让苏瑜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交了男朋友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要是怕太突然了直接打电话在回去之前提前给你爸妈说一声，几说今年你要带男朋友回家一起过年。他们听了保不准高兴地放礼炮呢！” 　　林夏和苏瑜的老家就在一处，她们虽然工作不在一个地方，可每年都是一起回家过年的。 　　今儿一大早林夏便拿了点儿东西过来，都是阿莱瑞喜欢吃的一些甜食。因为之前阿莱瑞买了几辆车，苏瑜提了一句林夏上下班也辛苦便想也没想随手送了她一辆。 　　林夏感激涕零，知道阿莱瑞迷上了这个世界的甜品之后，来看苏瑜的时候也会顺带给他带点甜品过来。 　　毕竟人给了她一辆车，还外带定时一起保养之类的服务的，她都不用额外花钱，只需要开就成。 　　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林夏觉得从干瘪的钱包里拿出一点钱忍痛给他买些甜食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林夏克制着自己想要偷吃一块蛋糕的欲望，从那堆甜食里移开了视线。 　　她坐在苏瑜旁边，见她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怕阿莱瑞在你爸妈面前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出什么岔子？” 　　这时候苏瑜眼皮掀了下，这才微微颔首。 　　“阿莱瑞天性就这样，无论是之前的世界还是现在这里他从不受人或者什么规矩约束。我倒不是怕他说错做错什么，他想干什么由他，我就是怕到时候我家那些亲戚围绕着他问东问西的，还让他敬酒什么的。” 　　“因为是我的亲戚朋友，他肯定不会拒绝。正是如此，我才不知道怎么办好，我不想旁人烦他。” 　　“……你这是在给我倾诉烦恼还是强行给我塞狗粮，我单身贵族挺好，我一点儿也不羡慕，真的。” 　　林夏被苏瑜这话秀了一脸，要不是想着阿莱瑞送了她一辆车，她肯定起身便毫不犹豫拿着甜点就走。 　　“这样吧，你先把阿莱瑞带回去过年。到时候要是他们说的或者做的过了，我们帮着挡一挡。虽然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可总比把人小猫咪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年强吧？” 　　“他那么黏你，你平日上班时候他都忍不住要施个隐身术飞到你办公的窗子外看你老半天，七八天不见你他不得生出相思病来？” 　　这时候阿莱瑞正在外面买菜，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林夏也正是故意卡着饭点前过来蹭饭的。 　　苏瑜如今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她顺着林夏的话想了想，觉得只有如此了。 　　等到阿莱瑞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后下意识皱了皱眉，林夏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只尴尬地抬起手挠了挠面颊笑了笑。 　　“阿莱瑞今儿什么好日子啊，买这么多菜，来，我帮你拿去厨房。” 　　林夏殷勤的上前接过阿莱瑞手中的食材，他也没客气，直接将那几袋子菜全递给对方了。 　　“这两个放冰箱，其他的你放厨房吧。” 　　他说着便没再管她，径直走到了沙发那边，一把将苏瑜抱在了怀里。 　　苏瑜也习惯了他每次买了菜回来抱着她腻歪几分钟才去做饭的流程，好像出去那么半小时就像是好几天不见似的。她任由阿莱瑞抱着自己，放了食材从厨房里出来的林夏瞧见了这一幕又是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咙，本着眼不见为净，低头就往苏瑜的卧室里进去躲一会儿。 　　苏瑜有些哭笑不得，她抬起手摸了摸阿莱瑞的耳朵。 　　“平时也就算了，林夏来了的时候你就别刺激她了。” 　　黑发黑眸的青年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明白苏瑜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说。 　　“我怎么刺激她了？为什么她来了我就不能抱你亲你，好没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阿莱瑞每次看到林夏来就不高兴，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林夏来了他就不能肆无忌惮亲近苏瑜。 　　他不喜欢，所以见到她来就没怎么给过好脸色。 　　“单只是她在你就这么受不了了，要是带你回家去，被那么多人盯着你可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把他们都赶走吗？” 　　阿莱瑞从苏瑜的颈窝里抬头，疑惑地歪着脑袋。 　　“回去？你要带我去哪里？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苏瑜双手捧着阿莱瑞的脸，少有的这般严肃地注视着他。 　　阿莱瑞一愣，也没乱动，直勾勾盯着她。 　　“你还记得之前我爸妈打电话给我的事情吗？他们就是来问我过年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带你一起回去过年，但是我还没给他们说……我老家亲戚很多的，我怕带你回去你不自在。” 　　“阿莱瑞，你要是介意的话就在家里等我，等你做好心理准备了我再找个时间带你见我爸妈。你放心，我尽量早些回家，可以吗？” 　　“你是说要带我见你的父母吗？” 　　阿莱瑞眼睛一亮，没有表现出苏瑜想象之中的排斥和不适应，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甚至要比平日还要柔和。 　　“那是不是我们见了父母就可以结婚了？” 　　“……倒也没那么快，不过也差不多算是了。” 　　“那我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阿莱瑞其实也不太明白这里的风俗习惯，他就记得求娶要聘礼，也要征询女方父母的同意。 　　他想着既然苏瑜已经要带他回去见父母了，那说明马上就可以结婚了。 　　“苏瑜你父母喜欢什么啊？我看电视上一般男方见家长都要准备些东西，我不会选。我看你们人族都挺喜欢珠宝首饰还有房子什么的，要不我去买两套别墅吧。” 　　阿莱瑞完全没有金钱概念，他的宝库里随便拿一件东西出来放在这里都价值连城。 　　苏瑜知道情况听着倒没什么，要是外人听着一定会怒骂壕无人性的。 　　“停停停！” 　　苏瑜将阿莱瑞拽回来，伸手捏了下他的耳朵，让他注意力回来重新落在自己身上。 　　“既然你不介意人多吵闹的话，那过两天你就跟我和林夏一起回去过年。我知道你有钱，但是别动不动就是车啊房子什么的，我爸妈什么都不缺，你到时候随便买点补品衣服什么的，表示表示你的一片心意就成，不用太贵重。” 　　阿莱瑞听得懵懵懂懂，他看苏瑜说得严肃，他心里也把这件事放心上了。 　　她说了什么都给逐字逐句记在了心里。 　　等到苏瑜和林夏他们开车带着阿莱瑞回去的时候，林夏先回了自己家，苏瑜则往苏家大院方向过去了。 　　然而她牵着阿莱瑞的手站在大门口迟迟没有推门进去，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勉强缓了下情绪。 　　“阿莱瑞，一会儿要是他们问起你什么你回答不上的话你就拽一下我的衣袖，有我在，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阿莱瑞没立刻回答，而是低头凑到苏瑜跟前盯着她看了半晌。 　　“苏瑜，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苏瑜看着对方眼眸清明，和往常没半分不同，依旧淡然自若的模样。 　　她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这样啊，小没良心。” 　　青年勾唇笑了笑，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你别担心，我有提前做功课的。他们问什么我都能回答上的，而且一定会让他们满意的。” 　　苏瑜以为阿莱瑞只是在安抚自己，最开始也没把他的话太当回事。 　　结果她后来发现自己错了，阿莱瑞不仅做了功课，还做得很是完备。 　　在进门的第一时间，面对苏父苏母热情招呼的时候，阿莱瑞不慌不忙，姿态谦卑地介绍了自己。 　　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张名片递了上去。 　　“伯父伯母，我是阿莱瑞，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是做金融贸易这块的。如今刚回国不久，之后也会稳定在淮城发展，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关照。” 　　苏父他们从见到阿莱瑞第一眼的时候就特别满意，毕竟他生的好看，没人会不喜欢好看的人。 　　在听到他的介绍后心下更是满意，他们听苏瑜说了下阿莱瑞的情况，听说年纪轻轻就有车有房了。 　　之前苏父苏母还担心是一个心性傲慢的，毕竟做出了这样的成绩的年轻人一般都有些傲气，可能不大会尊重人。 　　如今看到阿莱瑞这般谦卑有礼数，自然松了一口气。 　　“你就是阿莱瑞啊，苏瑜那丫头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了，看的时候你伯母就不住地夸你生的俊俏，如今看到真人了比这照片还要好看。” 　　苏父一边说着一边亲近地带着阿莱瑞进了门。 　　“这还是苏瑜头一次带男朋友回家过年呢，看老她是真的对你上了心。你也别拘束，就当自己家，随意一些就好。” 　　苏瑜就这么看着阿莱瑞被自家老父亲带去客厅那边闲聊唠嗑，瞧着阿莱瑞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苏父哈哈大笑，看来聊得应该很是投机了。 　　她愣住了，显然对阿莱瑞短短几日就成了社交达人这件事很是惊愕。 　　“苏瑜，苏瑜，叫你老半天了，你这死孩子想什么呢。” 　　“啊，妈抱歉啊，刚才发了会儿神，怎么了？” 　　苏瑜听到苏母在唤她，这才从阿莱瑞他们身上移开了视线看了过去。 　　苏母拽着苏瑜往厨房那边过去，而后压低了声音询问。 　　“你这男朋友你是从哪儿认识的，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妈，你这查户口呢。” 　　“去去去，我只是觉得你这男朋友质量太高了，长得帅又有钱，礼数也周全。我觉得他看上你这件事实在太玄乎了，我怕是网络上的PUA什么的，要是不了解清楚点儿你被骗了怎么办？” 　　苏瑜沉默了，她看了阿莱瑞一眼，对方极为敏锐，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他弯着眉眼笑了笑，明明很清浅的一个弧度，却笑得她心头烫灼。 　　她耳根红了红，这才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妈你说什么呢。” 　　“他现在一个家人也没有，虽然之前也没有。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定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人，他宝贝我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PUA我？” 　　苏母一怔，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 　　“他，他父母去世了啊……” 　　苏瑜抬起手挠了挠面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阿莱瑞本就无父无母的事情，索性顺着她这话点头承认了。 　　“算是吧，所以妈你可要多照顾照顾他，对他好点，别为难他。”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他是你喜欢的人，之后就是我们家的女婿了，我肯定疼他。” 　　之前还有些担心自家女儿被骗了，如今一听到阿莱瑞无父无母，苏母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都不管苏瑜了，赶紧切了水果给他端过去。 　　跟着苏父一起对他热情地嘘寒问暖了起来，直接把苏瑜晾在了一边。 　　苏瑜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剥，也不插嘴，就这么听着他们絮絮叨叨聊了好一会儿。 　　到晚饭过后，阿莱瑞这才跟着苏瑜回了卧室。 　　在客厅时候阿莱瑞还正襟危坐，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一回了房间立刻懒散了起来。 　　他走上前去将脑袋耷拉在了苏瑜的肩膀，一边蹭着一边细密地亲吻着她的耳垂。 　　“你看吧，我说过我会让他们满意的。” 　　苏瑜被他啄得有些痒，她眼睫微动，也伸手回抱住了过去。 　　“我们家小猫咪真厉害，只要想做什么什么都能做好。” 　　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别人听了会觉得敷衍，可偏偏阿莱瑞就很是受用。 　　或者只要是苏瑜的肯定他就会觉得高兴。 　　他将一直收回的猫耳朵和尾巴露了出来，眯着眼睛一脸餍足蹭着苏瑜。 　　“那我可以要奖励吗？” 　　“当然可以，你说，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尽量满足你。” 　　阿莱瑞听后猛得从苏瑜颈窝里抬起头，他抵着苏瑜的额头，夜里没开灯，他的眼睛亮的出奇，就这么直勾勾注视着她。 　　两人离得近，呼吸也灼热，就这么全然喷洒在了苏瑜的面颊。 　　“苏瑜，我的发情期好像要到了，我想……” 　　“不，你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