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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霸总抱错了[穿书]》
作者：萌堂

文案：
总裁文《天价娇妻》里有个无辜女配，在女主出现后就被霸总始乱终弃，狠狠羞辱。
首富千金程萝看完，怒甩400万：“让作者改文，女配必须逆袭！”
一觉醒来，程萝穿成女配，还被霸总一脚踢开。
会所外，两人狭路相逢，霸总极尽轻蔑：“你家世太差，配不上我。别求我，不复合。”
话音未落，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门外，霸总他爸开门下车：“其实你俩抱错了，小萝才是我亲生的！”
程萝指尖轻轻点在霸总脑门：“听见没？滚回你的垃圾堆吧。”
段家太子爷段绪因为这个离奇抱错梗，多了一位未婚妻。
段氏股东会，股东七嘴八舌：“哪抱回来的村姑，还想进段家？”
段绪冷眸沉声：“谁再废话，我把会议纪律大写加粗刻他脑门上。”
哪知这位“村姑”一身高定、妆容精致，一跃成为国民女神。
一贯西装笔挺、不可一世的段绪抱着她开股东会，一口口喂冰激凌吃。
股东们小心翼翼：“还……还提会议纪律吗？”

一句话简介：从此我飞黄腾达，渣男沿路乞讨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书 爽文
主角：程萝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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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配逆袭
　　“程萝。”一个低低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程萝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还有些困倦。
　　“程萝？”
　　男声再次响起，程萝终于没好气地睁开眼睛——喊什么喊，不能让她多睡会儿吗？
　　然而四周陌生的环境，却让她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还算高档的餐厅，牛排、红酒，文质彬彬的侍者、暗红色的帐幔……坐在她对面的是个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正喊她的名字。
　　这里不是她的卧室。这里是哪？
　　她的眼前模模糊糊的，像罩了好几层薄薄的膜。她伸出手去揉眼睛，揉到了一大片温热的液体。
　　她……哭了？在饭桌上？
　　她愣怔怔地看着指尖的泪水，瞬间，不属于她的记忆全涌了上来。
　　须臾，她的意识逐渐清明——她穿书了。
　　就在昨晚，程萝看了一本名叫《天价娇妻》的总裁文。文中男主叫林翰，是个霸道总裁。女主叫韩梦恬，是娱乐圈的新晋小花。很显然，这是一本娱乐圈加豪门的苏爽文。
　　但苏爽的只是男女主，书里还有位苦情女配，恰好跟她同名同姓，也叫程萝。
　　书中，女配程萝是男主林翰的女朋友。她编剧专业毕业，抱着想成为一名编剧的梦想，到了女主韩梦恬所在的经纪公司面试。但她没有人脉，也不愿动用林翰的关系，本来应征的是广告编辑，却被发配给了韩梦恬当助理。
　　韩梦恬作为苏爽文大女主，脾气暴、手腕硬，对自己的助理程萝从不留情，大到赶通告不顺心，小到眼影色号不满意，都能让韩梦恬对程萝大发雷霆。程萝温柔又善良，从不跟韩梦恬计较，每天都为了能成为编剧更加努力。
　　小说开篇，韩梦恬被人下.药送到老男人房间。大女主哪能轻易向命运屈服？她勇敢敲响对面房门，而对面住的正是男主林翰。药物作用下，韩梦恬对林翰百般勾引，林翰欲迎还拒，大方表明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谁知韩梦恬非但不在意，还玩笑说，“看你的反应，你的女友肯定没我活儿好。”就此，两人一夜春宵，韩梦恬也拿到大热IP，小爆一回。
　　作为韩梦恬助理的程萝不小心发现了韩梦恬跟林翰的暧昧关系，于是旁敲侧击地告诉韩梦恬：“听说林总有女朋友了。”可大女主向来走肾不走心，抛弃感情搞事业。对此，韩梦恬满不在乎：“那怎么了？男欢女爱，不过各取所需。”
　　程萝心里难过，没立即说出真相，只觉得林翰这样的总裁，难免拿娱乐圈女星当玩物，玩儿不久就会腻。可谁知，她等来的不是林翰的浪子回头，而是一句分手。程萝的眼睛哭得肿了又消，消了又肿。一个月过去，她还是放不下，冒着大雨去林家豪宅找他。
　　等了一晚上，林翰终于出现。他左手打着一把大大的黑伞，右手揽着韩梦恬，身上的昂贵西装纤尘不染。他站在那，睥睨着冻僵的程萝，极尽轻蔑地说了一句：“你家世、背景哪里比得上我？别求我了，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韩梦恬也是此时，才知道自己的小助理就是林翰的前女友。韩梦恬气得不行，觉得程萝根本不配，也不把她辞退，从此开启了对程萝漫长的折磨。最终，程萝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郁郁自杀，成为了大女主脚下第一个被虐死的女配。
　　而韩梦恬却虐渣打脸，扶摇直上，一路好资源不断，最终成功登顶。
　　看到这，程萝再也看不下去了——什么破书？她实在是带入不了韩梦恬这种奇葩女主，更憋不住想口吐芬芳！女配做错什么了，要爱情、事业全完蛋，跪在地上给男女主当垫脚石？
　　作为首富家的千金，程萝还能让一本网文喂了屎？她索性一个电话打到小说网站副总裁那里：“你们站那本总裁文《天价娇妻》是个什么鬼？女配叫了我的名也就算了，怎么憋屈成这样？四百万，让作者改文，女配必须逆袭！”
　　谁知她睡前刚说完这话，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家餐厅里，对面坐着的就是林翰，脑子里也植入了书中女配程萝的记忆。
　　她穿书了，而且穿到了分手饭现场。就在上一秒，林翰刚刚跟原主说了“分手”，语气像急着踹走缠在自己腿上的流浪狗一样。
　　所以原主才会流这样多的泪水，视线都跟着模糊了。
　　程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流浪狗？
　　呵。
　　异想天开。
　　程萝连看都懒得看对面那位渣男，先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样子——便宜的淘宝货短裙、画蛇添足的罩衫、死板的丸子头，审美一言难尽。
　　还好，脸还是她自己原有的样子，有救。
　　对面，林翰有些不耐烦了：“程萝，我想你明白，我的婚姻是没法自己做主的。我爸早给我找了商业联姻对象，这几天就得去相亲。”
　　他说的关于“联姻”的事倒并不假。程萝看过原著，略知一二。
　　林翰跟亲哥哥林瑞阳从几年前就开始争权夺势。外界对于父亲林山河会把林氏商业帝国交给兄弟俩中的谁，一直猜测不断。
　　但林山河作为掌权人，一直更偏向于哥哥林瑞阳，而不喜欢二儿子林翰。
　　刚巧，林家拓展海外市场，需要联合纪家。而纪家的大小姐跟林翰年岁相当。所以，林山河才想让林翰跟纪家进行商业联姻。
　　这次联姻对林翰来说是个绝佳机会——他总算能在父亲面前扳回一城了。
　　然而，联姻是真，却不是他跟程萝分手的原因。
　　林翰这个渣男还真是烂到心里了，劈腿就劈腿，扯什么商业联姻？
　　程萝勾起一边嘴角：“所以呢？”
　　“所以，我不想耽误你。”林翰往后仰了仰，上半身靠在椅背上，一副霸道又不容置疑的样子：“还是分手吧。”
　　话音刚落，空气凝固住了。
　　连站在一旁的侍者都察觉到了——程萝身上忽的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整个包间的温度都跟着下降了不少。
　　程萝长得很好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挂着泪。可不知怎么的，那表情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那泪水是别人的，不是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的。
　　因为她的眼睛冷得像一汪寒潭，一丝哀伤都没有，只剩冰冻三尺的冷漠。
　　“耽误我？”她眼角浮现出些许笑意：“你是怕你耽误我，还是怕我耽误你，跟韩梦恬夜夜风流啊？”
　　林翰心里噔的一声，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他跟韩梦恬的那些事儿，他一丝一毫都没在她面前显露过，就连狗仔队都不知道。他甚至专门嘱咐过韩梦恬，别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别人。
　　程萝怎么会知道？
　　林翰不禁捏紧拳头——身为上位者，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被突然袭击的感觉，就像是他还没掏出武器，对方的枪已经抵在他后脑了。
　　对面，程萝再次缓缓开口，声音温柔软糯，吐出的字眼却像刀子一样：“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你不怕事情被抖落出去，韩梦恬被全网打成小三，永世不得翻身么？”
　　林翰听懂了她的意思，瞬间警觉起来：“程萝，你威胁我？”
　　“你说笑了。”程萝若有似无地摆了摆纤细的手指：“如果纪家知道，你晾着他们家千金小姐，跟一个娱乐圈女星厮混，你佯装要跟纪家联姻，实则想拿了钱就跑，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寒冷如冰的笑意在她唇角蔓延：“你再猜，你爸以后还会把你们家财权给你吗？”
　　林翰的表情立刻僵硬在脸上。
　　她只是一个明星助理而已，怎么会，把他的事一字不落、全说中了？
　　如果纪家、甚至林山河知道他跟韩梦恬的事情，那么……
　　林翰后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竟有些不敢想。
　　他更不敢相信，一贯甜软单纯的程萝，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以为他说了分手之后，她会哭得撕心裂肺，甚至，会跪在他脚边求他。
　　一开始，她也的确哭得撕心裂肺。
　　可就在刚刚，她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张口就捏住了他跟韩梦恬的把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程萝很满意林翰的反应，纤细的手指托起昂贵的高脚杯，漫不经心地晃了晃，仰头品了一小口。“林翰，这才叫威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嗯对，爽文基调，女主很飒，男主更飒，下章出场~


第2章 感官废人
　　时钟一分一秒流逝，林翰望着成竹在胸的程萝，感到度秒如年。
　　他沉声问她：“你想怎么样？”
　　“一千万。”程萝放下手机，干脆利落地提出价码。
　　林翰双瞳猛缩，意外变成了震惊：“你——”
　　那一瞬间，他有些语滞。愤怒、疑惑、彷徨在心头百感交集。
　　一千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好像让林翰和程萝瞬间角色对调。林翰甚至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受到欺骗的人。
　　他问：“这么长时间，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不然呢？”程萝知道，自己又精准地找到了林翰的痛点。那么，她就捉住这个痛点猛戳：“除了那几个臭钱，你自己说说，你身上还有什么闪光点？”
　　林翰哑然。
　　从前的程萝没要过他一分钱。他给她买条项链，她都要攒一个月的工资，还一份礼物回来。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程萝。
　　半晌，他粗粗出了口气，拿出手机转账：“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钱，先转八百万给你。”
　　程萝若有似无地瞥了眼他的手机，故意激他：“高不可攀的林家二少爷，手头居然连一千万都拿不出来？骗鬼呢？”
　　这话着实戳在了林翰的痛处：的确，他们林家是高不可攀的。可是林家七成资产都在他父亲林山河跟哥哥林瑞阳手里，而他自己，不被信任。
　　林翰咬了咬牙，太阳穴处有微微凸起。他气冲冲站了起来，把手机甩给程萝：“是不是骗鬼，你自己看！”
　　程萝从容地接过来。
　　林翰在桌旁绕了半圈，伸手掏烟，噙在唇边想点燃。侍者走上前制止他：“不好意思先生，这里不可以抽烟。”
　　“吸烟区呢？”
　　侍者抱歉地摇头：“没有吸烟区。”
　　“操！”林翰爆了句粗口，把打火机扔在窗台上，回到座位坐好：“看见了吗？有一千万吗？”
　　程萝啧了啧舌：“丢人现眼。”
　　这话从贫门子弟嘴里说出来，的确可笑。
　　然而，她眉眼犀利，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不像是个穷人家的，倒像是——倒像是巨贾家的孩子，家里富可敌国，什么二代都入不了眼的那一种。
　　林家的背景在这里算是数一数二了。但林翰也参加过那种极高端圈子的聚会。他在里面……的确说不上话。
　　程萝的语气，像极了那个圈子里的人，让他有些窘迫，甚至不寒而栗。
　　他深吸一口气，给她打款：“程萝，我不相信你是这么阴狠毒辣的人。我知道你难受，你跟我哭一哭，闹一闹，行吗？别互相伤害了。”
　　他话还没说完，程萝手机传来叮的一声。八百万到账了，不多不少。
　　“这不叫互相伤害，这是我，单方面，虐你。”程萝拿着手机站起身，轻蔑一笑：“林翰，我不同意分手，你不乐意。我同意分手了，你还是不高兴。你看看，你自己有多贱。”
　　言罢，她转过身，把抹胸短裙外的小罩衫脱下来扔到一旁，又伸手解下绑丸子头的发带。
　　葱白的手指穿过栗色长发，发梢微卷，柔柔泄在腰间。
　　她的动作婀娜窈窕，一气呵成，只是简单的衣着和发型的变化，却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了。
　　廉价连衣裙都盖不住的高贵，旁边的侍者都看直了眼。
　　程萝拎起提包，睨他一眼，转身离开：“谢谢你的钱，我得去买身好看点的衣服了。至于你跟韩梦恬的好事，等着上头条吧。”
　　林翰像是心窝被人重重捣了一拳。他猛地从座位弹起来：“程萝，你什么意思，封口费我不是给你了——”
　　“我什么时候说这八百万是封口费了？这是分手费。”程萝淡然一笑：“看来你不仅贱，智商也有问题。”
　　连一旁的侍者都没忍住，低头笑出声来。
　　林翰咬了咬牙，太阳穴立即现出凸起：“如果说些难听的话就能减轻点你的痛苦，我愿意让你骂。但是程萝，钱你已经收下了，不能再干这种缺德事儿！”
　　“抱歉啊林翰，我打落生那天到现在，就不知道什么叫痛苦。我的人生，只有爽跟不爽两种情绪。”程萝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譬如说现在，看你被气得半死，我非常爽。”
　　说完，她拎着提包，风情万种地消失在拐角。
　　林翰气得直哆嗦——他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他抄起酒杯，重重砸在墙上。
　　走廊里，程萝拿出手机约了辆车，顺便瞥了一眼那十几条未读微信：
　　【晚上参加宴会的礼服你怎么选的，瞎了你的狗眼了？】
　　【赶紧给我联系D家，换一条长裙。】
　　【还有，我强调了一万遍要冷色调，真不知道经纪人从哪把你这个色盲挖来的。】
　　【程萝，你死哪去了？】
　　【我自己联系了D家那边，你五分钟以内再不出现，给我卷铺盖卷滚蛋！】
　　消息全部来自韩梦恬，那位所谓的“爽文女主”。她的设定是个暴躁公主病，按作者的话来说，就是“看谁不爽就撕谁，有仇绝对不过夜，身边人还得捧在手心里宠着她”。
　　听着挺爽的，可接触起来，不就是个炮筒子么？
　　程萝冷哼，直接删除拉黑一条龙。
　　她下巴微扬，不疾不徐地往电梯间走。身体大概还残留着些原主的情绪，不经意间，一滴泪滑过脸颊，湿凉的感觉四散开来。
　　程萝没有伸手去擦，倒觉得流泪的感觉很新鲜。
　　实际上，在穿越之前，她活了22年，不仅从没流过眼泪，更是很难感受到常人最基本的“喜怒哀乐”。
　　用直白的话说，她就像个感官废人，就像上帝将她所有的情绪都调低了音量。面对这世上的生死离别，她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在母亲的葬礼上，她都没能流出一滴眼泪。
　　多巴胺分泌不足，这是一种疾病，让她心如止水。
　　可自那一刻开始，她的父亲、亲人，却只把她当个怪物——她不会伤心、不会难过，甚至不会笑。
　　但她并非对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毫无知觉。
　　她可以非常非常清晰地感知到“爽”与“不爽”的界限。就像生来带着系统，她可以十分清晰地用量化的标准，来判断一篇小说究竟是爽还是不爽。她甚至能给它的爽度打出极其精准的分数。
　　就像方才折腾林翰这一遭，她至少可以给自己打个85。
　　所以她才这样热衷于看爽文。
　　爽文，是她感受这个世界的最后途经。
　　而如今，她自己穿成了爽文的种子选手，不大杀四方，不是浪费了这个机会？
　　手撕完渣男，她下一个，就从韩梦恬入手。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这一楼层。电梯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弓着身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程萝从原主的记忆里挖出一个人——风投圈的金笔杆李鸣山。当年林翰为了能在林家有立足之地，曾经花重金想请他给自己作一篇报道。结果，林翰连李鸣山的助理都没见着，活吃了一个闭门羹。
　　而如今，李鸣山却卑躬屈膝地走出电梯，替身后的人伸手挡住电梯门。
　　这么难伺候……何方神圣？
　　程萝淡淡眨眼，抿掉眼角的泪水，朝他身后看了过去。
　　盛夏，那人却穿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衬衫领口微微敞着，没配领带。棱角分明的侧脸、薄薄的唇、挺直的鼻梁，还有一双墨黑的眸子，透着些许锐利。
　　他步子很大，带着一身的狂妄走了出来。他对李鸣山的殷勤熟视无睹，仿佛任何人恭恭敬敬臣服在他身边，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下一刻，擦肩而过时，他却微微偏头，撞上了程萝的目光。四目相接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微微发酵。
　　程萝没作停留，径直迈进电梯。
　　电梯门阖上前，李鸣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段总，这边请。”
　　程萝坐车到市中心，挑了一套自己常用的妆品，仔仔细细上了妆，又坐车到韩梦恬下榻的酒店。
　　今晚七点，海涯会所商务厅有一场慈善晚宴，韩梦恬的经纪人托了一圈关系，把她们家小花安排给了一位大佬当女伴。韩梦恬在微信上发飙，就是为了一会儿出席要穿的那件礼服。
　　已经六点钟了，该出发候场了。
　　程萝坐电梯到了顶层，离韩梦恬房间还有老远，就听到她在里面抱怨：“程萝那个死丫头，到底死哪去了？居然让我自己联系了D家，她是没有手机还是没有嘴？她长那张嘴是吃屎的吗？”
　　紧接着，是她经纪人的声音：“好了，你再忍忍吧，让主办方听见，又该有人黑你了。”
　　韩梦恬咆哮道：“忍？怎么忍？穿着这件湖绿的裙子出去吗？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经纪人也有些急了：“那你说怎么办？联系不上程萝，D家的人也不来，你叫我怎么办？”
　　韩梦恬蹬掉高跟鞋：“反正我不穿这件出门，打死也不穿！等不到D家的人来，你让程萝去给主办方跪下，求他们把我顺位往后压。”
　　“你能往后压，人家段总会等你吗？你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主，他动动手指头，娱乐圈都得抖三抖。”
　　“正因为是他，我才得要求更严格。总之，裙子不来，我不会出去的！”
　　听到这，程萝冷哼一声，一脚踹开韩梦恬的房门。
　　咚的一声，韩梦恬吓了一跳，一嗓子叫了出来：“啊，死丫头，你干嘛？”
　　程萝满目轻蔑地走上前，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杯橙汁，哗啦一下泼在韩梦恬的湖绿色礼服上：“就这一件，没别的，你爱穿不穿，爱去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 女主目前是个莫得感情的打脸机器 后期当然会治好~


第3章 惊艳
　　“程萝你疯了吗？”韩梦恬看着自己仅有的一件礼服被橙汁泼得面目全非，顿时傻了眼，两手举在半空中乱挥，半晌，居然不知道是该先把衣服脱下来还是先拿毛巾过来抢救。
　　许久，她颤抖着指尖指向程萝：“这件礼服……二百八十万，二百八十万啊！弄脏了、弄坏了，赔这一条裙子，我一整部剧都得白拍！”
　　“是吗？”程萝甜甜一笑：“那你不是活该吗？”
　　“程萝你这个贱人！”韩梦恬刚从震惊和傻眼里走出来，满腔都是愤怒，对着程萝抬手要打。
　　“行了，人家的地头上，你还想闹多少黑料出来？”未等程萝抬手去挡，韩梦恬的经纪人先一步伸出手：“你刚才不说那么难听，会这样吗？你的暴脾气也该改改了！段总的车应该已经到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再借一套礼服，不然你一会儿怎么去宴会厅？”
　　韩梦恬咬了咬牙，拼了老命把脾气压下去——经纪人说得对，火烧眉毛的关头，她不能把今晚宴会全毁了！她马上掏出手机联系D家的负责人。
　　程萝站在一旁，淡淡补了一句：“对了，忘了说，从今天开始，姑奶奶我不伺候了。你好自为之。”
　　言罢，她转身离开，临走前，正巧听到韩梦恬的电话里，D家的人说已经到楼下了。
　　那敢情好。
　　程萝漫不经心地搭电梯到一层，正巧碰上D家的设计师助理Amy。程萝走上前，指了指Amy怀里的大礼盒：“这是给韩梦恬的礼服？”
　　“是，正好你下来，拜托带给韩姐吧。告诉她小心点穿，这可是破例给她拿的春夏高定，森樱系列。”Amy把大大的礼盒放到她怀里：“等穿完了，第一时间把两件礼服都给我送回来。”
　　“好。”程萝浅笑着冲她眨了眨右眼，转身抱着盒子走出酒店。
　　Amy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韩梦恬的助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错觉？
　　酒店正门门外，停着三辆劳斯莱斯，中间那辆想必是接韩梦恬的，前后两辆坐的应该是保镖。
　　程萝直接开了中间那辆的后门坐进去。驾驶席上的司机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她没多想，开口吩咐：“上挡板，不该看的别瞎看。”
　　驾驶席上的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把前后排中间的挡板调成不透明色：“这是接韩梦恬的车。”
　　不愧是大佬的司机，声音也低沉好听，性感中还透着薄薄的沙哑。
　　“我知道，韩梦恬来不了了，由我代劳。”程萝动作利落地解开短裙侧面拉链，把裙子整个褪了下来。至此，凹凸有致的身材玲珑窈窕，香槟色的蕾丝内衣穿戴在雪白的肌肤上，风情万种。
　　程萝把那件高定礼服从盒子里拿出来，从下到上穿好，腰线、胸线皆完美贴合，胸前浅浅沟壑诱人得恰到好处。
　　司机无言，望了望后视镜，低低哼笑一声。
　　这时，韩梦恬才后知后觉地从电梯里追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睡袍，狼狈不堪：“Amy，别把裙子给她！”
　　已经两手空空的Amy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外——三辆轿车已经开远了。
　　海涯会所，是A市四大私人会所之一，无数名流政要乃至外国皇室都爱在这里举办宴会。这次韩梦恬能参加，公司真是给她下了血本。
　　程萝跟韩梦恬身材相仿，鞋号也相同。她穿着礼服配套的镶钻高跟鞋，纤细的脚踝轻盈盈踏在地上，大方亮相。
　　许多政要、名媛从她身旁经过，都不禁多看几眼——D家森樱系列，懂行的人自然知道。淡茶色长裙，轻纱点缀，轻纱外手工缝制了价值不菲的钻石，如同清晨露水滋润着盛放的樱花，裙摆摇曳间，是琉璃般的诗意。
　　然而，这条裙子对于穿着它的人来说，却只能算是陪衬。
　　程萝唇色淡淡，长发随意披在肩头，美过在场任何一个“烈焰红唇”。她穿梭在人群中，像刚刚来到俗世凡尘的精灵。
　　宴会现场，无数自认为钻石级别的王老五前来搭讪，却被拒之千里——美人是美，可惜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程萝没有见到韩梦恬的男伴段绪，想来这样的大佬，恐怕也不屑于这场宴会。她笑笑，尽情享受美食。
　　没一会儿，韩梦恬终于到场了。
　　若说程萝是以美貌惊艳众人，那么韩梦恬就像一把匕首，以锋利的眼神劈开人群，径直向程萝走来。
　　程萝坐着段绪的车走了，从某种角度来说，韩梦恬的宴会已经被搞砸。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程萝面前，大声质问：“程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是我一个小助理，用橙汁泼了我的礼服不说，还敢穿着我的衣服，坐着我男伴的车来这里？你还要脸吗？”
　　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片刻后，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最近挺火的那个流量小花，韩梦恬？怎么一来就口吐芬芳，不怕丢了贵圈人设？”
　　“她身上是C家秋冬系列吧，怎么穿着过季的衣服来了？真不嫌寒酸。”
　　“她说那位女士是她的助理？不像吧，看气质，她才更像是人家的助理。”
　　“她的男伴是哪位？”
　　“邀请函上写着，好像是段家那位三公子，段绪。”
　　提到这位主，在场许多人都默契十足地闭上嘴。
　　段绪单身多年，每次出席宴会都是主办方给安排女伴，娱乐圈的女星像走独木桥，挤破头了抢这个机会，就为了能借到他一星半点东风。今天这位——可不怎么的。
　　程萝没说话，像看小丑一样看着韩梦恬。
　　韩梦恬上前一步，努力克制自己打人的冲动：“你最好赔我的礼服。我想你知道，今天我本该陪谁来参加宴会的吧。段总，你惹得起吗？你不给我个说法，等他来了，我让他扒你的皮！”
　　“我啊，我可赔不起。”程萝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身上：“不过……林翰可以替我赔。”
　　“他？”韩梦恬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他凭什么替你赔？”
　　程萝算算，也是个打脸的好时机了。她轻笑：“因为我是——”
　　“她是我的女伴。”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慵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自暗处走来，男人迈着闲散的步子，目光若有似无地搭在韩梦恬身上。他懒洋洋地问：“有意见吗？”
　　段绪突然到场，韩梦恬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很快，她调整过来状态：“我——”
　　还没等她说话呢，男人嚣张地补了一句：“有意见憋着。”
　　这段对话让在场好多人都瞪大了眼睛，许久后才纷纷掏出手机向外传递消息——段绪现身了。
　　而程萝也稍稍惊讶了一瞬。
　　这个男人，就是她在跟林翰吃完分手饭后，在电梯间遇到的那位。
　　能让风投圈金笔杆李鸣山给他卑躬屈膝开电梯的主。
　　韩梦恬的脸红一阵青一阵，最后挂上了她最标志的委屈表情：“段总，我才是你的女伴啊。”
　　她两步走到段绪身旁：“我的裙子被这个小助理抢了，你要给我做主。”
　　段绪低低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我看，她比你合适。”
　　不论是穿当季高定，还是做他的女伴。此言一语双关。
　　韩梦恬被噎了个哑口无言。
　　段绪稍稍弓下身子，侧着脸一副倾听状，问她：“刚才你说，要扒了谁的皮？”
　　他唇角上扬，语调慵懒，虽是笑着，在场的人却不禁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连空气中都能闻到危险的味道了。
　　段家这位三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段家的私生子、段家最小的儿子，被父亲力排众议扶持上位，短短两年时间，把两个哥哥的势力从集团连根拔起，手段之狠辣令人瞠目结舌。
　　有传言说，他大哥现在还躺在精神病院里，而二哥则英年早逝，直接以结束生命退出了这段争斗。甚至还有人说，他掌权之后就害死了扶他上位的段老爷子。总之遥想当年那场内战，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提到那件事的人都不免感慨一句，那年的段绪，只有24岁。
　　如今三年过去，随着段家盘踞在这里的势力愈发庞大，段绪的行事更加狂妄嚣张。
　　没人敢惹。
　　面对男人的诘问，韩梦恬顿时语塞，心虚地望向别处。
　　四个保镖气势凌厉，劈开人群。单凭那股冲天的气势，就够十个韩梦恬吓尿的了。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了。她生怕会被保镖拎着脖子赶出去，于是赶紧转身，灰溜溜往外跑。路上，蹬着高跟鞋的右脚还狠狠崴了一下，惹得宴会厅里一阵笑声。
　　门口，她气呼呼撞到了来参加宴会的林翰。
　　林翰二话不说，伸手接住她。可他的眸光却穿过人群，直直落在程萝身上——今天她美得太耀眼了，盖过了满室星光。
　　韩梦恬撞进怀里，林翰毫无所觉，依旧望着程萝。
　　可程萝连个余光都没给他，又笑着与段绪碰杯。
　　林翰只觉得心里某一角，像塌陷了。
　　提出分手的明明是他，可这么干脆利落就分了，连他自己都没适应过来。
　　许久，林翰低下头问韩梦恬：“我们的关系，是你透露给程萝的？”
　　“你什么意思？”韩梦恬正在羞耻又愤怒的关口，听到这话，直接爆炸了：“我明明答应过你暂时不公开，你居然怀疑我？再说，我们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吗？程萝一个小助理，知道又怎么了？”
　　林翰无言，冷冰冰地转过身：“走了。”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灯火辉煌。程萝站在段绪身旁毫不怯场。
　　她很难感受到喜怒哀乐，也无从言怕。身边的男人好歹帮她赶走了一只苍蝇，她举杯，礼貌地跟他问好：“段总，久仰。”
　　段绪微微垂眸，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刚才在车上还趾高气昂地告诉我不该看的别看，这会儿怎么这么客气？”
　　程萝一愣，这才想到刚刚车子驾驶席上那个熟悉的背影——不就是段绪本人吗？
　　爱车只能本人开，上流社会是有这种规矩，可她没想到，他居然真会出席。
　　她更没想到，有种玻璃，是单面透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为了控制字数上榜 明天（3月17日）暂停一天！！！
　　3月18日开始【每晚九点】日更！！！谢谢大家！！！！


第4章 无情
　　想起她在车子上直接脱衣服换裙子的大胆举动，段绪低低一笑，没有点明。
　　程萝自然毫不知情，为了赔罪，压低自己的酒杯，碰在他的杯口：“没想到段总会亲自来参加宴会，让您见笑了。我自罚一杯。”
　　她仰头，红酒一饮而尽。
　　她的回答无可挑剔，里子面子都做足了。酒红色沾染了唇珠，像醉人的胭脂，说不出的诱人。段绪看得有趣，便不再逗她。
　　慈善晚宴第一个环节正式开始，段绪跟着一群四五十岁的企业家落座，程萝选了个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品酒。穿越过来也好几个小时了，她还没吃过东西，也该给自己个时间理理头绪、缓冲缓冲。
　　流程结束，一群平日里人五人六的人都围在段绪身边奉承。这些人的嘴脸，段绪看着就心烦。他端着酒，谁的面子也懒得不给，只隔着人群望向程萝。
　　小丫头显然已经吃饱喝足，站在几位阔太太身旁，唇角微扬、长睫轻眯，笑得刚刚好。段绪眼角重新挂上笑意——这样充满虚伪又纸醉金迷的场合，她居然能应对自如——她真是韩梦恬的助理么，怎么好似深谙此道？
　　更奇妙的是，她的笑和她的情绪仿佛是割裂开的，中间隔着厚厚的真空，包裹着真实的她。真实的她没有笑，只是站在那些代表着“上流社会”的人当中，如同在熟稔地表演一场早就排练好的戏。而她心里，大概有些想要逃离，甚至有些……孤独？
　　段绪鹰眸轻眯，也不知这些是不是错觉。
　　不远处，程萝所处的圈子里，大家都在夸墙上的一副名画。
　　这是一幅当代名家的画作，着色与笔法都很精湛。同时，这应该是宴会厅主人最得意的藏品——摆在宴会厅最显眼的墙上，还特意挑了黄金分割的那一点。
　　但程萝却觉得，这画连挂她们家仓库外的走廊都不够格。
　　一个端着酒杯的中年女人挎着自己的披肩，指了指画中人：“画里的少女多栩栩如生啊，脸蛋这么圆润。”
　　旁边穿紫红色长裙的太太随声附和：“这幅有点像文艺复兴时代，为神话或宗教作的，像是《最后的晚餐》那样。”
　　“是啊，尊崇女性的同时，解放人性。”
　　最开始找到话题的女人颔首：“有维米尔的感觉。”
　　“所以啊，还是年轻好，像我们这些人，达芬奇来画也美不了的。”长裙太太捂着嘴轻笑，顺便看了眼程萝：“像是程小姐这种美人儿，才配得上名家名作。”
　　“您说哪里话，”程萝忽然被cue到，挂在脸上的假笑，精确到一丝一毫：“我这皮囊，花瓶而已，没有什么内涵，不像各位太太，能跟作画的人隔空产生共鸣。”
　　什么尊崇女性，什么文艺复兴。这些空有一身臭钱的中年妇女大概已经把脑子里关于油画的专业术语全倒出来了，好显示自己多懂艺术。
　　程萝早就厌倦了这样的宴会。
　　然而，从小被亲人视为没有感情的“怪物”，让她从小到大都在努力练习，练习融入正常人的生活，锻炼出一身交际的本领。
　　这本领几乎都成为本能了，让她压抑住真实的自己，完美融入富豪父亲那个上流圈子。
　　可惜啊，到她穿越前的那天晚上，也没能得到任何人的认可。
　　在家人眼里，她终究变不成一个正常人吧。
　　程萝唇角微扬，把那些过往随酒吞下。
　　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被她夸得洋洋得意，纷纷说：“程小姐，你可真会说话。”
　　话锋一转，话题又回到画家的配色上。
　　这时，段绪的声音从交际圈外围传来：“名画？”
　　声音中带着几许轻蔑。
　　几位阔太本能地停下交谈，望向那个年轻的男人。
　　段绪迈着懒散的步子走来，抬手招呼一个侍者：“把画换了。”
　　那位挎披肩的太太显然是今晚最有分量的人。她第一个站出来，礼貌地问：“这……段先生是想买下它？”
　　“买？”段绪轻嗤：“画的什么玩意儿，我看不顺眼。”
　　如此狂妄之语，让空气瞬间凝固。
　　程萝站在一旁暗爽——总算有人替她说句真话了。
　　这画，的确太不怎么样了。
　　然而他的话却让在场的阔太们全丢了面子。大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无一例外，应该都在心里抱怨他粗俗。
　　段绪性子野，又是私生子出身，对自己的过去从不避讳。他的一举一动，都跟这些精心给自己编织面具的人大相径庭。然而段家的地位就是他嚣张的资本，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对他的不满。
　　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了他们这个圈子的顶端。
　　侍者乖乖上来摘画，余下的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段绪的目光一扫而过，最终落在程萝身上：“还杵在这干什么，曲意逢迎有意思？”
　　程萝眉尾微扬：被他看出来了。
　　段绪转身，扔下一句：“跟我走。”
　　刚才他开的那辆跑车不见了，司机提来一辆低调些的。
　　程萝坐上副驾驶，余光瞥见，她礼服的盒子就躺在后座上。她从记忆里挖出个地址报上来，便阖上眼睛假寐。
　　段绪从不懂得低调，油门轰得震天响。她却不怕，反而困得不行，只想寻个高床软枕倒下去先睡个三天三夜。
　　没过一会儿，她居然真的打上了盹儿。她潜意识里知道这样不好，却无论如何就是清醒不过来。
　　睡得朦朦胧胧的，她感觉车速也慢了些。
　　不多时，车子开到了她家小区门外。感受到车子停下，程萝才睁开眼睛。
　　原主住的地方旧旧的，从外面看，这砖楼得有二十几年历史了。
　　“麻烦您了。”程萝欠了欠身子，准备下车。
　　段绪却先一步落了车锁。
　　程萝柳眉微蹙，回头看他。
　　“谁让你走了？”男人扬起一边唇角，俊朗张扬的侧颜带着些很有男人味的粗犷：“替你解了围，让你蹭了车，连句谢谢都不说？”
　　程萝轻笑：“对付区区一个韩梦恬，我还应付得来。”
　　程萝说的是实话。实际上，段绪这个解围若是评爽度，只能打个70分。她本来有更爽的，应该能做到80，或85——她本想抖出韩梦恬当小三的猛料，连同林翰直接来个一箭双雕的，可惜，被这男人给搅了局。
　　段绪冷峻的眉眼轻轻眯起，浓墨般的眸子里情绪难辨：“毕竟你连那几个中年妇女都能应付呢，是吧？”
　　车里暗香浮动，程萝无言。
　　段绪见她眼睑还有些肿，想起了刚刚第一次见到她时，挂在她眼角的泪。
　　如今那泪早干了，只是她的眼底还微微发红，留下湿腻腻的红痕印在那里，不仔细看的人，没准会以为是妆效呢。
　　莫名的，他想伸手摸摸她的眼睛。
　　可他的胳膊还没抬起来，程萝先一步探过身子，纤弱的手臂浅浅压着他的胸膛，准确打开他左侧的车锁。
　　“总之还是谢谢你，段总。”柔软的发丝从他唇角一扫而过：“我先走了。”
　　浅淡的幽香侵入鼻腔，发丝触过的痒似传导到了心尖上。段绪轻哼一声，慵懒的眸光透着一丝凌厉：“无情。”
　　程萝伸手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很多人都这样说。”
　　言罢，她干脆利落地甩下车门，提着礼服的盒子离开了。
　　无情？
　　她确实无情。
　　须臾，段绪斜睨了眼空荡荡的副驾驶。
　　这丫头无论是在晚宴上的表现、对名画的理解，还是对他这辆限量款爱车的了解程度，方方面面、举手投足都不像个助理。
　　他犹然记得几小时之前，在餐厅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
　　五官精致的小姑娘冷着脸，一个人等在电梯间，茶色的瞳孔、青色透亮的眼白，眼眶溢满了剔透的泪，美得摄人心魄。可她那双大眼睛里一丝一毫悲伤都没有，就像泪水满溢只是生理反应而已。她的眼泪和她的情绪也都是割裂开的，一如她本人，周身都像是围绕着一圈真空，自带着浓浓的疏离感，她不愿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他从她身旁走过，那滴泪也不知怎么，就砸在了他心里，让人忍不住想探究，什么事能让她流了眼泪。
　　进不去吗？
　　呵，他倒要试试。
　　午夜，段家恒越集团顶层，年轻的欧洲区域副总申禹正在休息室里打VR。听见段绪回来了，他甩下手柄，斜倚在沙发上问他：“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段绪没回答，反过来问：“你怎么还在这？”
　　“欧洲啊，倒时差。”申禹挑了挑眉：“头一次见你送佳人回家，我还以为晚上得发生点什么好事儿呢。”
　　“呵。”段绪扔下西装外套，坐在他对面，开了瓶啤酒：“送了个无情的女人。”
　　“有多无情？冰美人儿啊？”申禹有点不信，盘着腿重新抄起手柄：“从来都是大把大把的女人贴着你，我还头一次听说有对你无情的。”
　　“说来也是。”段绪以眼角睨他：“这么无情的女人，你说她为什么会哭呢？”
　　申禹本想按下继续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段绪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成了恒越集团的总裁，商场上多大的盘子都吃得下去。因为那场内耗，他的父亲跟两个哥哥非死即伤。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人，满心的厌世情绪，什么都不想要，甚至体会不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居然会关心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哭？
　　申禹莫名其妙地清了清嗓子：“这个……女人会哭的原因有很多。你对她感兴趣啊？”
　　段绪没答，指节轻轻敲了敲酒瓶。
　　作者有话要说：　　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 我有十万字存稿哈哈哈哈
　　安心跳坑，么么哒！
　　最后感谢所有支持晋江正版的小伙伴，说老实话，晋江千字3分，在这买比买文包便宜~
　　还可以跟好多大大在评论区互动，多开心呀！
　　挨个亲亲！


第5章 前男友
　　程萝打开大门，屋里一片漆黑。客厅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吃东西的声音。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阿婆？”
　　记忆里，原主程萝没有爸爸妈妈，是被一位阿婆养大的。阿婆年岁大了，如今得了老年痴呆的毛病，时常会记不得事、认不得人。
　　程萝用手机照亮，换好鞋子：“阿婆，我开灯了。”
　　她伸手打开客厅的开关，灯闪了好几下，终于点亮。她这才看清，六十七岁的阿婆正坐在餐桌旁边啃红薯。
　　听到程萝回来了，她放下碗，从餐厅走出来：“小萝卜回来啦？”
　　看到程萝一袭漂亮的纱质长裙，她喜上眉梢，眼角挤出深深的皱纹：“小萝卜今天真漂亮，学校又组织演出啦？”
　　“阿婆，我早不上学了。”程萝搀着她回到餐厅坐下，摸了摸碗里的红薯，冰凉。她网起眉毛：“你怎么就吃这个？家里没菜了？”
　　“有菜，有菜。菜给你留着，我爱吃红薯。”阿婆拍拍她的手，把盛红薯的碗往怀里搂了搂：“阿婆存钱，给小萝卜买漂亮裙子、买糖。”
　　程萝无言。
　　这位阿婆叫宋丽萍。很小的时候也是富家的千金。国家困难的那几年，她爷爷怕树大招风，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投了河，一家人装成要饭的，逃难逃到了这里。后来，那个混乱的年代，阿婆跟家人走散了，一个人辛辛苦苦长大。四十多岁，她没结婚，更没有儿女。一次机缘巧合，她捡到了程萝，就把她带回家抚养，一养就是二十年。
　　宋阿婆没什么收入来源，靠低保跟救济金活着，带着原主过的都是苦日子。
　　沉默间，程萝又想起一件事。
　　穿越前那天晚上，天蒙蒙亮，她还睡得朦朦胧胧时，好像收到了一条微信，说这本《天价娇妻》的作者已经把大纲改好了，改成了女配跟霸总抱错，一路扶摇直上逆袭的桥段。
　　抱错……也不知道她穿的这一本，是改前的，还是改后的？
　　如果原主的身世这样坎坷，没有父母，只是被不认识的阿婆捡走养大，那么很可能是穿越到了修改之后的。
　　如果是改完之后的，那么这个抱错，又是跟谁抱错？跟段绪，不太可能。若要谈逆袭，那必须是跟林翰。
　　这可有意思了。
　　程萝回屋里换上家居服，坐到阿婆身旁。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她看：“阿婆，我们有钱了，今天公司发了我八百万，够我买好多糖跟漂亮裙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阿婆睁着眼睛，对着她手机银行里那一串数字，数了好长时间：“八、八百万，八百万是多少？买彩票最多才能中五百万。”
　　“所以比中彩票还厉害，能买栋大房子了。”程萝不会做饭，索性点开外卖软件：“阿婆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我想、想吃麦当劳。”
　　这倒好解决。
　　程萝问好她想吃什么肉，点了两个套餐。没过20分钟，麦当劳就给送餐上门了，汉堡套餐，外加甜品跟辣翅。
　　程萝把餐盒往阿婆面前推了推：“阿婆，鱼肉跟鸡肉的汉堡，你吃。”
　　“你吃鱼肉，你从小就爱吃这个。”阿婆把餐盒又推了回来。
　　程萝不解：“那你呢？”
　　“我吃哪个都行。”阿婆笑起来，左边有颗银色的牙齿。
　　她种不起牙，槽牙掉了一颗，疼了好久，才咬着牙上门口小诊所补了一颗这样的。
　　程萝本想说吃过了，可看着阿婆，才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问：“是因为我爱吃，你才点麦当劳的？”
　　阿婆点点头。
　　程萝有些错愕——从小到大，她从没过过苦日子。却也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她无奈，把两个汉堡都拿出来：“咱俩一块吃。”
　　看着阿婆时不时咬到包装纸，程萝心里泛起阵阵不爽：原主这么努力生活的一个姑娘，林翰跟韩梦恬怎么好意思欺负她？
　　她死了，留下阿婆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多傻的姑娘，才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为了两个人渣，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时，手机传来邮箱的提示音。程萝粗略看了眼，邮件是天虹娱乐发来的。对方还不知道她已经不做韩梦恬的助理了，直接把邀请韩梦恬参演A家手机剧情广告的邀请函发到了她手里。
　　程萝望着这张邀请函，捏了捏拳头：绝不放过他们。
　　第二天，程萝拿着林翰给她的八百万，拉着阿婆到市中心来了一场恣意挥霍的买买买。她给阿婆买了好多好多新衣服，让她直接把旧衣服换下来扔掉，穿新的继续逛。阿婆苦惯了，一开始怎么也舍不得。后来实在心疼程萝替她拎着重，才忍痛把旧衣服处理掉。
　　吃完午饭回到家，程萝把昨晚那件森樱系列的高定叠回盒子里，找了个同城闪送寄到林翰家，还在里头夹了张纸条，写了几个字。
　　此时，林翰的私宅，韩梦恬正在发飙。
　　“D家的人一早来催我还礼服。我说礼服让程萝穿走了，我凭什么还？他们却说，借衣服时署的是我的名字，只找我。你说说，还有王法吗？”
　　林翰粗粗出了口气：“礼服钱我已经给你付完了。”
　　韩梦恬听言，鼻子都要气歪了：“凭什么你替她付？衣服我连个袖子都没穿上，我还要替她付钱？这个死丫头，抢了我的礼服，拐了我的男伴，还要我男朋友给她擦屁股？我现在就去群里曝光她，让她以后都找不到工作。”
　　林翰听她吵吵得脑仁疼——韩梦恬并不知道他的前女友就是程萝，他也懒得解释，索性安抚她说：“好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姑奶奶的字典里就没忍这个字。”韩梦恬脾气暴，直接抄起电话：“我现在就打给公关组，让他们上网挂程萝，最好再组织几个人人肉她。”
　　“你有完没完？”林翰怒吼：“人肉是犯法的。”
　　韩梦恬一愣。林翰追求她的时候，向来温柔热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发脾气。她也怒了，回敬他：“你喊什么喊？”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您好，同城闪送。”
　　林翰看了韩梦恬一眼，转头去开门。
　　包裹很大，他暴力拆开，里面是D家的精美礼品盒——不用想也知道，是程萝把衣服寄回来了。林翰顿了顿，注意到盒子上还摆着一张卡片。
　　【麻烦付下款吧，前男友。】
　　林翰捏了捏拳头，把卡片撕碎扔回快递盒子里：“受累把垃圾带出去。”
　　“什么玩意儿？”韩梦恬走过来想看个究竟。
　　林翰把盒子甩给她：“你要的衣服。你不是没穿过吗？现在归你了，你在家天天穿吧。”
　　韩梦恬横眉立目：“我凭什么穿她穿剩下的？”
　　“你天天借二十八手的礼服，我也没见你嫌脏。”林翰指了指衣帽间，眸子里像燃了火：“去给我换上。”
　　韩梦恬吓了一跳。
　　她看得出来，林翰是真生气了。她出道几年，心里也知道分寸。别看林翰喜欢她，好歹他也算是金主，她不能跟他撕破脸。
　　折腾程萝的事儿，她可以绕过他，自己偷偷干。
　　韩梦恬无言，真的照他说的，去衣帽间把礼服换上了。
　　林翰上上下下仔细端详，却越看越觉得心不在焉。最终，他冷哼一声。
　　该死的，韩梦恬穿不出她那个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典型心理：家花不如野花香，得不到的最漂亮！


第6章 杀人诛心
　　晚间，程萝洗完澡，给阿婆调好电视，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相册。
　　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是个聊天记录，是跟林翰吃分手饭那天，她用林翰的手机截图发给自己的。
　　【林翰：所谓女朋友，不过是玩玩而已。韩小姐放心，我会尽快搞定我的感情问题。】
　　【韩梦恬：林总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那晚一晌贪欢，你情我愿，我可不想绑架你。】
　　【林翰：我为什么跟你解释，你还不清楚吗？如果我说，我不满足于一晌贪欢呢？】
　　【韩梦恬：那就发展成长期合作关系？】
　　【林翰：我也不想发展成合作关系。韩小姐看不出，我走心了？】
　　程萝看过原文，对他们俩这段毫无羞耻心的对话印象非常深刻。因而在林翰把手机甩给她的时候，她很快就能找到，然后截图发自己。
　　原主曾经是程萝的助理，手里握着一大把各路助理、经纪人、秘书的联系方式。她把韩梦恬的名字打了马赛克后，把整张图通过邮箱丢给了林翰的哥哥、林家大公子林瑞阳的秘书。
　　接下来，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微博热搜就冉冉升起一个热词：#林翰浑身是伤现身总医院#。
　　“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山河的次子林翰现身总医院，身上多处外伤，右腿疑似骨折，疑遭殴打。由于林翰本人拒绝接受采访，对于其受伤原因尚不明确。”
　　底下的配图里，林翰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镜，也遮不住他脸上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面对快怼到脸上的镜头，他伸手去挡，手上也破了好几处。
　　这样一幕，只能用“灰头土脸”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底下留言纷纷在猜林家二少爷出了什么事，其中不乏仇富的，恨不能多踩他几脚。
　　程萝看着那张图，爽得不行——一来，她没想到林瑞阳的秘书会拆她的信，而且林瑞阳这么快就行动了。二来，都说打人不打脸，林翰这倒霉样也不知道是林山河还是林瑞阳干的，这下手也太狠了。她换了件轻飘飘的白裙子，打了辆车去总医院，打算好好“落井下石”一番。
　　程萝到病房的时候，林翰正在输液。他浑身上下打了不少绷带，像木乃伊一样，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一点好地方都没有了。可巧，韩梦恬也在。程萝没直接进去，而是在病房门口站了会儿。
　　韩梦恬戴着大大的口罩和帽子，正给林翰开外卖盒呢。林翰一脸晦气，看了看她，俩人谁都不说话。
　　过了会儿，外卖拆好了，韩梦恬舀了一勺白米粥，喂到林翰嘴边：“吃吧。大夫说嘴边有伤，不能吃咸的，我让他们放了点糖。”
　　林翰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眉头拧得死紧：“这哪家的粥？”
　　“我们公司楼下那家啊。”韩梦恬又舀一勺：“你不是吃过么？”
　　“难吃。”林翰摆摆手：“拿走吧，没胃口。”
　　韩梦恬也不乐意了，把粥往桌上一摔，说道：“喂，你哥撺掇你爸打你，你有气可别撒在我身上啊。”
　　“冲你撒气？”林翰荒唐地看了看她：“原来我生病了都是程——都有人在家给我煮粥喝，荷叶粥或者蔬菜粥。有时也做点排骨面汤。你倒省事儿，门口叫个外卖就送来了。”
　　“谁给你煮粥？你前女友？”韩梦恬冷哼一声：“反正我不会做饭，你爱喝不喝。你挨打这事儿，10亿网民都瞧见了。你前女友这么好，怎么不见她来看你？”
　　程萝冷哼一声：她还记得书里，韩梦恬知道女配程萝是林翰的前女友之后，对程萝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接受采访，让她跪着给她捧话筒。三九天出去走红毯，自己不带外套，让程萝把外衣脱下来给她。脱下来的鞋子，要直接踢到程萝脸上去，再让程萝给她提上新鞋。
　　韩梦恬嘴里说着不在乎林翰的前女友，心里却无时无刻不记恨着呢。
　　这会儿，林翰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中听了。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跟程萝分手之后，本来应该一身轻松的。可看到宴会上的程萝之后……他就好像魔怔了。他拿了粥放在腿上，压着声音哄韩梦恬：“好了，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陪我坐会儿。”
　　程萝清了清嗓子，推门而入。
　　看到程萝来了，林翰的眸子亮了一瞬。可下一刻，他才发现她手里并没拿什么保温食盒，他又强迫自己偏开目光。
　　韩梦恬听见门声便回过头来。一看是程萝，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死丫头，你怎么在这？”
　　程萝纯白色裙摆翩然，理都没理她，径直走到林翰床边：“怎么样，这住着舒服吗？”
　　林翰抬眼看了看她，眸底神色难辨。半晌，他问她：“解气了么？”
　　程萝没回答，反而问他：“你右腿断了？”
　　“没有。”林翰很平静地说：“大夫说怕脑震荡，让住院的。”
　　程萝摇摇头：“那我就没解气。”
　　韩梦恬在一旁，看这俩人一来一去的，满心都是疑惑。她往前走了两步，问程萝：“你们俩认识？你们在说什么？”
　　程萝冷冷看了她一眼：“当然认识。你刚才不是问10亿网民都看见林翰挨打了，他的前女友怎么不来看他？现在我来了。你有什么话说？”
　　韩梦恬顿时张大嘴巴，眼珠子快从眼眶瞪出来了。片刻后，她望向林翰：“她是你前女友？你前女友，是程萝？”
　　程萝轻哼：“要不你以为，他怎么会那么痛快给我穿过的礼服付款？对了，我穿剩下的衣服，你收到了吧？”言罢，她下巴微扬，指了指病床上的林翰：“这铁憨憨也是我玩儿剩下的。我不要了，你随意。”
　　韩梦恬气得脸都绿了——
　　这个程萝在她眼皮子底下，从来不安分。她韩梦恬好歹称得上个流量小花，手底下带过的助理数不胜数。这些助理不干了之后去当站姐的也好、飞上枝头成了经纪人的也罢，不管多么有野心的人，在她面前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毕恭毕敬的，脸上的笑恨不能挤出一朵菊花来。
　　唯有这个程萝，从入职第一天开始，就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不懂讨好她，更不懂人情世故。其他助理得闲了，都挖空心思伺候她。唯有程萝，一有空就坐在那里看书、学编剧。如此野心勃勃，藏都不肯藏，是摆明了日后想当编剧骑到她头上？
　　她看程萝本来已经非常不顺眼了。没想到今天才知道，林翰天天挂在嘴边那个前女友，就是她？
　　一个小助理，贫门子弟，她配吗？
　　韩梦恬抄起旁边林翰喝水的杯子，朝程萝就扔了过去。
　　程萝反应很快，侧身轻轻松松躲过去了。杯子砸在墙上，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玻璃碴子更是溅得到处都是。
　　韩梦恬一击不中，又抄起那盒粥抬手要扔。
　　林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儿：“梦恬，够了吧？”
　　他伸的是左手，手背上还打着点滴。他这一使劲儿，血液从手背回流到了软管里。
　　韩梦恬挣了好几下，没挣开，对着林翰怒目而视：“林翰，放开我。”
　　林翰面无表情，果真放开了抓着她的手：“梦恬，你先出去。”
　　韩梦恬拗他不过，转头死死瞪着程萝。
　　程萝云淡风轻地扫了她一眼：“要是不想被全世界知道你做了小三、抱了金主大腿才走到现在这位置，你就接着砸。有本事把这医院轰平了。”
　　韩梦恬气结，一甩手愤然离去。
　　林翰咳了两声，坐直身子，笑得阴险又得意：“程萝，其实我很好奇，你怎么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林瑞阳，却没告诉纪家。现在又跑到医院来看我，是对我还有几分情分在，不想看我输得一败涂地？……呵呵，谢谢你，但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程萝一个白眼翻给他：“你想太多。还复合？我劝你还是赶紧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穿越前那天晚上有人跟她说过，女配被安排抱错逆袭。据她猜测，很可能是跟林翰抱错。也就是说，林翰所有的财产，以后都是她的。她不是不想通过纪家捏死林翰，只是不能跟自己的钱过不去。
　　林翰也勾起唇角：“梦恬性格不太好，希望你多包涵。我听说你已经不做她的助理了？也好，以后少了许多冲突。”
　　“这么个货色，你愿意包涵你包涵，可别扯上我。”程萝捻了捻指尖：“我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韩梦恬那个无脑爽了。至于对你，我更崇尚杀人诛心。”
　　话音未落，她转身往门口走。刚走两步，她又回过头，指尖往他胳膊的方向点了点：“血回流了，别弄脏了人家医院的床单。”
　　林翰一怔，望向手上的点滴——确实，流了好多血。方才韩梦恬靠他这么近，居然毫无所觉。
　　他眸中笑意逐渐加深，好像忽然明白了那句“杀人诛心”是个什么意思。
　　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绝情。
　　他迟早要让她回来求他！
　　程萝出门时，遇到了正坐在那运气的韩梦恬。
　　看到她出来，韩梦恬腾地就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恶狠狠威胁：“死丫头，我会让你这辈子也进不了娱乐圈，找不到工作。”
　　程萝淡淡盯了她几秒钟，说：“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的话带着凛凛寒意，让韩梦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看着她走进电梯，韩梦恬才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会把她们俩往死里虐的！握拳！


第7章 抱错
　　程萝拎着包包从医院出来，心情还不错。
　　她余光瞥见医院门口停了辆宾利，是她穿越前最喜欢的车型。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在这时，坐在后座的人也开门迈下车，跟她四目相接。
　　是个年轻男人，长得又高又白，斯斯文文，西装也穿得一丝不苟。衬得上这么一辆好车。
　　程萝觉得他有点面熟，可记忆里，原主又不曾认识过这样一位人物。于是在男人盯着她的时候，她也同样盯着他，希望能找出点头绪。
　　半晌，她顿住脚步，终于想起来了——他是林瑞阳——林翰的哥哥，把林翰打进医院的那位。
　　此时，林瑞阳也朝她这方向走了过来，大概率是专程来找她的。
　　程萝转身面对他，轻轻点了个头，当打招呼了。
　　“程小姐。”林瑞阳站定在她面前，温文有礼地回了个礼：“有空聊聊吗？”
　　程萝眉头微挑：“当然有。”
　　林瑞阳颔首：“程小姐点个地方？”
　　“我喜欢你那辆车。”程萝朝车子的方向指了指：“不用换地方，方便的话车上聊吧。”
　　林瑞阳浅笑，伸手替她引路：“走。”
　　两个人分别坐在后座的两边，司机开着车，绕过住院楼，来到医院地面停车场的一个僻静角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照片是你发给我秘书的？”林瑞阳不似林翰，一肚子弯弯肠子。把程萝请上车，他屏退司机，开门见山。
　　程萝最喜欢跟这样直来直去的人打交道，于是大方点头：“没错，是我。”
　　“程小姐是林翰的前女友吧。”林瑞阳毫不避讳地点出他们俩的关系，又抬手指了指住院楼的方向：“里面那个一早就到了，是他现女友？大概就是你那张图里，跟他聊微信的姑娘？”
　　程萝勾起唇角：“您大张旗鼓地打了林翰一顿，直接把他打进医院里，打上微博热搜。全世界都知道林翰挨打进医院了，连具体哪一家都被披露给了媒体。想必您就是惦着钓鱼呢，看看到底是哪个姑娘来照顾他，是吧？”
　　程萝认出林瑞阳的那一个瞬间，就已经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家兄弟两个势如水火，林瑞阳总不可能是来关心林翰伤势的。
　　程萝不吝赞赏：“这个局布得真好，不愧是林家哥哥，可真聪明，一下炸出来两个人。”
　　“她叫什么来着……韩梦恬？”林瑞阳当着程萝的面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韩梦恬的名字。百度百科、连带她好多资料都弹了出来。林瑞阳随意往下翻了翻，黑料不少。他对韩梦恬这个人不予置评，只是放下手机，问程萝：“我听说你曾经是她的助理。被她撬了墙角，怎么不把全图发出来，还替她打了马赛克？”
　　“让子弹飞一会儿，我好卖个关子通吃。”程萝点了点林瑞阳的手机屏幕：“林总也看到了，韩梦恬是娱乐圈的人，一举一动都晒在阳光底下。如果我把原图发给您，林家势必会把图抖落出去，顺手封杀她。韩梦恬脾气爆，向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林家如果对她出手，她一定会不惜一切反击。到时候，这点令人难以启齿的破事儿，就会捅到纪家那里。”
　　听到这，林瑞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这丫头连纪家的事儿都知道。
　　是林翰告诉她的？
　　林翰难倒不只是跟她玩玩而已么？
　　林瑞阳压下肚子里的疑问，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纪家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林家没法再跟他们合作了，没准还要被纪家针对，吃瓜落。”既然林瑞阳有心问，程萝自然知无不言：“不如我此时放韩梦恬一马，等秋后再算账。这样，她不被封杀，就会顾着自己流量小花的身份，没法跟林翰撕破脸，更不可能公开自己已经恋爱的事儿，把林家牵扯出来。她顶多会把矛头直接指向我，跟我撕个人仰马翻。”
　　听完她的思路，林瑞阳不住点头，露出满眸的赞许：“好机灵的丫头。”
　　“林总过誉了。”程萝摆摆手：“我只是，向来精准打击，从不殃及无辜。”
　　林瑞阳低低笑了笑：“但是，你未免把我林家看得也太低了。你子弹不用飞一会儿，我也不会出手封杀韩梦恬。”
　　程萝摊手，作无奈状：“没办法，谁叫林翰太蠢，拉低了林家的平均水平。不过，跟您聊天，我倒是觉得非常愉快。我都一度怀疑，您跟林翰是不是亲兄弟了。”
　　程萝借着这个话茬问他，就是想探听一下关于“抱错”的事情。她不确定，自己穿的这本书有没有抱错这个情节。也不确定，如果真有这个情节，那抱错这件事会有多少人知道。
　　可惜，林瑞阳也不是个蠢人。他听出了程萝话里有话，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巧了，我跟林小姐有同感。”
　　他这样说，不管是不是掩饰，都太过自然了。这样，程萝就没法再问下去了。
　　然而片刻过后，林瑞阳却低低感慨了一句：“不过，我倒是觉得，第一眼看到程小姐，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程萝一怔：这攻守，瞬间反过来了，倒变成了他试探她。
　　程萝扬起唇角，是个无懈可击的笑容：“那说明我跟林总有缘分，以后少不了有交集吧。”
　　林瑞阳点到即止，不再问下去，转而说道：“听说你榨了林翰八百万。”
　　程萝想到这件事，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真爽。她点头，道：“本来我想要一千万的，结果他那天没带那么多钱，就给了我八百万。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您。”
　　“当然不会。”林瑞阳不把这几个钱放在眼里，只是想跟着一块爽一爽。他说：“程小姐拿去花吧，不够的找我要。”
　　程萝摇头：“那倒不必了。”
　　林瑞阳会心一笑，放下车窗，朝不远处的司机招手：“送程小姐回去。”
　　他自己则下了车，转身上了旁边那辆超跑。
　　程萝在车里隔空朝他招手道别，然而余光越过他，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银色超跑。
　　是段绪么？
　　她只在黑夜里见过那辆车一次，也拿不太准。这里算是富人区的地盘，一个停车场出现三五辆超跑也算正常。她索性没多想，抬起车窗，跟着林瑞阳的司机回家。
　　停车场里，林瑞阳透过挡风玻璃，遥遥跟段绪招了招手。
　　段绪成为段家新任掌权人的那年，林瑞阳出任林氏副总裁的消息也传遍了。他们俩其实并没太多交情，也很少有交集。只是因为种种巧合，总是被人同时提起来。
　　跟林瑞阳的温文有礼截然相反，那边的段绪嚣张得不行，只轻抬下巴，便轰着引擎开出医院，从跟程萝相反的方向离开。
　　林瑞阳没放在心上，低头掏出手机，拨通林山河的电话：“喂，爸。”
　　“我看到林翰的前女友了。有件事您可能不信，那姑娘……跟芮姨年轻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瑞阳口中的芮姨，是林山河的第二任妻子，林瑞阳的继母。
　　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女人。
　　林瑞阳顿了顿，说：“还有，我在医院停车场看到了段绪。他似乎也在跟着那姑娘，不知道想干什么。”
　　“爸，其实我们可以弃掉纪家这步棋，从段绪身上下手。他父亲年轻时，不还跟您定下过指腹为婚的亲事吗？结果可巧，两家人五个孩子，全是男孩，亲事也就搁置了。如果那姑娘真的是芮姨跟您的女儿……”
　　林瑞阳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林山河打断了。
　　林瑞阳只听到父亲林山河在电话里低声说了一句：“段家那三小子，绝对不行……他太绝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绪：？？？……谁说我不行？？？
　　林瑞阳是亲哥哥，不是男二。亲哥哥啊！高亮！


第8章 拍
　　林山河曾想过不下一万次，为什么他跟芮云的孩子会是林翰这样不争气的，哪怕多像她一点点也好。
　　如今，居然真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孩，长得跟芮云……一模一样？
　　芮云生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林瑞阳的爷爷刚巧在美国病逝。他万般无奈，扔下了芮云，独自出国奔丧。难道就在那时出了差错？
　　林山河对林瑞阳说：“你去查。如果她真是芮云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段绪那六亲不认的混小子。”
　　“是。”林瑞阳垂眸道歉：“我——只想着生意了。”
　　跟林翰争了太久，他已经忘了最基本的手足情是什么样了。
　　林山河挂掉电话，望着办公桌上芮云的老照片，深深叹了口气。
　　程萝深谙趁热打铁之道，从医院回家之后就打开电脑，看了看韩梦恬那宗A 家手机剧情广告的通告。
　　最近A 家出了一款主打相机的新机型，被称为手机届的国货之光。A 家打算做一段十分钟的剧情广告，给这款拍照手机做推广。目前，这段广告的制作已经外包给了天虹娱乐，A 家还明确指定，想找韩梦恬参演。
　　原主还在给韩梦恬当助理的时候，天虹就找韩梦恬谈过一次报价了。这次就算是走个正式邀请的流程。
　　程萝看过原文，知道这则广告对于韩梦恬来说，是一次比较大的转折。A 家的广告经过全民征集，最后选用了一段爱情故事。韩梦恬也因为饰演清纯美丽的女主角，一下子被某大热都市IP 的制片方看中，邀请出演女主。从此，韩梦恬靠这部剧大爆一场，成功突破瓶颈，从自封的“流量小花”开始往当家花旦迈进的。
　　而如今，机会到了程萝手里，她可就要着实让韩梦恬感受一下什么是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了。
　　韩梦恬还咬牙切齿地，扬言想让她这辈子也进不了娱乐圈，找不到工作？
　　她先掰断韩梦恬的金手指，让她尝尝什么滋味儿。
　　程萝去了解了一下剧本投稿的流程——发送邮箱、海选、复试、会议决定。
　　这过程太繁复了，一个剧本投出去，无异于石沉大海。
　　她打开文档，以林翰劈腿、韩梦恬投怀送抱做小三为蓝本，洋洋洒洒完成一段三千字剧本，打印好，直接带着去了天虹娱乐。
　　到前台，她报了韩梦恬的名字，只说是来谈广告剧的，轻轻松松就混了进去。
　　正巧，负责跟韩梦恬签合同的那位王总不在，接待程萝的是他的秘书Terry 。程萝跟他虚与委蛇地说了些韩梦恬的事儿，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盯着她的脸看，看了会儿，又不自觉地去欣赏她的身材，最后再从一双长腿看回脸上去。
　　程萝冷冷瞧了瞧他，干脆直言：“我大学也是学编剧出身，听说广告剧还在征集剧本，于是自己写了一段，想拿过来给王总看看合不合适。”
　　她递上牛皮纸袋，挡住Terry 的视线。
　　Terry 有些扫兴地望向她的剧本，拆也没拆，耸肩说：“没想到，程小姐目的性也挺强的，还夹带私货？”
　　程萝微微一笑：“那您收货吗？”
　　“收，也不能我收啊。”Terry 嘿嘿一笑，递上去一张名片：“周六晚上，合川酒店，咱们王总开了个局，就是为广告剧这事儿。程小姐要是想找他，可以晚六点到那，报我的手机号，一块来玩玩。我会替你引荐的。”
　　他一开口，程萝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给她开潜规则绿色通道呢。她不动声色，站起身说：“那谢谢您了。我也会让我们家恬姐好好演。”
　　闻言，Terry 笑得像朵大菊花一样，还亲自把她送下了楼，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周六务必到场。
　　回到家，程萝了解了一下合川酒店——巧了，是段家的地盘。
　　程萝心里有了打算，只等着周六探囊取物去了。
　　周六晚，她刚到酒店大堂，就有服务生直接把她往顶层娱乐包间带。这样的包间通常外间饭桌，里间KTV，有的还会带个台球案之类。她一进门，就看到正座上坐着两个负责的，肥头大耳的，都四五十岁的样子，笑得不怀好意。旁边还有Terry 跟两个年轻的男人陪同。
　　靠菜道这边，还坐着四五个年轻小姑娘，都跟程萝差不多年纪，长得也各具特色，都很不错。
　　程萝明白，这几个姑娘恐怕都是Terry 挑出来的，想“孝敬”天虹的负责人。几个姑娘谁“伺候”得好，估计就能拿到广告剧的配角了。
　　“王总、冯总，这位是投稿剧本的程小姐。” Terry 见程萝来了，立刻站起身替她引荐：“这两位是广告剧的出品人和制作人，还不过去叫人。”
　　整桌只有出品人王总旁边还有个空位，应该是Terry 觉得她颜值最高，特意给她留出来的。
　　叫人？他们也配？
　　程萝没说话，表情冷冷淡淡的，径直坐到那个空坐上。
　　她斜对面，几个女孩子终于把持不住了，争先恐后地过来敬酒。
　　“王总，我先干了，您随意。”
　　“冯总制作的剧情片向来别出心裁，都很有创意，以后肯定会大火的。”
　　“到时候A 家拍照手机大卖，王总跟冯总又要创造一个新的销售神话了。”
　　这几个姑娘绝非新人，一个个马屁拍得震天响。程萝冷眼旁观，保持沉默。
　　过了会儿，那个王总有点喝多了，一张大圆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豆馅馒头。见程萝一直不说话，他拿腔拿调地问她：“程小姐怎么也不吭声啊？没接触过娱乐圈，害羞了？”
　　程萝答：“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是来拿机会的，又不是来潜规则的。穿越之前她自己也有投资过一些娱乐圈项目，这个圈里各种规则该怎么玩儿，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现在这氛围，还不到她出手的时候呢。
　　王总脸色一沉，整个人转过身面向她：“我就不信，程小姐不想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剧本推出去。”
　　程萝柳眉微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了，我很想啊。”
　　王总满意地笑了笑，上半身探过来凑近她：“程小姐笑一个，别说剧本了，想出道我都能捧你。”
　　程萝斜眼看了看他，旋即，把手机举了起来：“干笑多没意思啊，王总也不会过瘾的，不如咱拍几张大尺度的，合影留念啊。”
　　王总一听，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他把袖子往上撸了撸，还冲程萝摆pose ：“来来来，咱俩拍，咱俩拍。”
　　“当然要拍啊。”程萝调出照相机，切换到前置摄像头，没开拍照模式，倒开了录像模式。
　　“要开始了哦。”程萝点击录像键，左手举着手机，右手飞快拿起桌上一盘被吃了一半的鱼，一掌把整个碟子都拍在了他脸上。
　　“哎呦！”王总虚呼着眼睛痛呼一声，伸手就去抹脸。这盘鱼是红烧的，棕色的鱼汤盖了他一脸，紧接着，滴滴答答就开始往下流，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服，整个人都腥臭腥臭的。
　　一整条鱼刺拍在他脸上，好几根都扎进了肉里。他疼得拿手去抹，又被扎了手，疼得呜呼哀哉。
　　此时，程萝很从容地站起身，玉白的手指在手机上点击保存录像。
　　王总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张着胳膊，舔着嘴角，整个人都傻了。
　　这一桌人也全傻了，几个姑娘尖叫着躲到一旁，生怕让鱼汤沾到自己花重金买来的裙子上。
　　那个冯总憋着笑躲开，冷眼旁观看笑话。
　　半晌，Terry 反应过来了，冲旁边的一个姑娘喊：“躲什么？还不给王总擦擦？”
　　几个姑娘谁也不乐意上前，反而有一个转身想出门叫服务生。
　　“回来！”冯总把她喝止住：“出去乱说个试试？”
　　一片混乱中，程萝冷静得出奇。她轻声一哼：“王总，给我哭一个，哭一个我就把录像删了。”
　　“艹！”王总大吼了一声，扯到了脸上的伤口，捂着脸骂她：“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还不把她给我拿下？”
　　闻言，三个大小伙子上来就要抓她。
　　程萝见状，冷笑道：“你们敢在这里撒野，事情闹大，可就不是我传个视频这么简单了。”
　　对面几个人听言，心中也生了顾忌。
　　就在这时，包间门砰的一声，直接拍在地上——踹门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孔武有力，直接把门的两个合叶踹掉了。
　　踹门那人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弯下腰。他身后，段绪漫不经心地正了正领带，掏出一根烟，浅浅噙在唇边。
　　“段、段……段段总……”那个王总看见段绪，吓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他只是在抽烟而已，还一句话都没说，王总却觉得看见了死神。
　　等身边人给他把烟点着，他吸了一口，才吐着烟雾往前走了两步：“都拿下。”
　　紧接着，冲进来一大帮穿着黑衣服的人，乌泱泱的瞬间就把屋子给占满了。
　　刚才踹门那口子直接进屋，抄起一个凳子朝着那个王总的后背就抡了过去，咔嚓一声，人就趴下了。
　　那人把凳子往地上一丢，不屑地拍拍手：“段家的地方，也敢闹事？都活腻味了？”
　　包间里，空调开得很足。程萝撅了撅嘴巴，抱着肩转身面对落地窗，对一屋子血肉横飞眼不见心不烦。
　　随即，一件西服外套披到了她肩膀，段绪站在她身后，声音低低沉沉：“还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届虐渣耍帅大赛，两位选手竞相角逐，战况激烈！
　　哈哈


第9章 带劲儿
　　穿越前，程萝虽是众星捧月的首富千金，却也因为感官缺失的怪病，性格有些孤僻。她对于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十分敏感，不论是谁，只要靠近一点，突破她的极限，她就会非常反感。
　　因而，黑色西装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披过来，程萝下意识想躲。可现场乱作一团的情况让她立即镇定下来，还是没拒绝段绪的好意。
　　“我还有事没办完。”她从包里拿出剧本，甩在已经被打趴下的王总脸上：“我希望明天我的剧本能出现在韩梦恬的经纪人那，并且，由她来饰演恶毒女配。我的话只说一遍，做不到的话……”
　　“程、程小姐放心！”王总头也不敢抬，还咳着把剧本举到半空，生怕自己身上的鱼汤弄脏了它。
　　程萝这才作罢，在段绪身前半步的位置，迈步往门口走。还未出门，一盘菜便甩到地上，碟子碎片飞溅，碰到了她黑色高跟鞋的鞋尖。
　　程萝顿住步子循声望去，看到了Terry ——那个老练的皮条客。
　　此时，Terry 正扯着桌布试图把自己盖住，来躲闪身后狠狠收拾他们的那几个保镖。他扯桌布的动作太用力，才把两盘菜从桌上扯掉了。
　　段绪站在程萝身后，始终无声地望着她。在捕捉到她的眼神后，他两步走过去，一脚踏在Terry 背上：“浪费粮食可不好。”
　　他稍稍用力，Terry 整个人都被踩的趴在了地上。
　　“舔干净。”段绪冷着声音命令。
　　地上的菜混着瓷盘子的碎渣，一口下去一定血肉模糊。Terry 手足无措地抬起头望向程萝，恨不能找她求求情。
　　可她的眸子里却像淬了毒，甚至比那些壮汉的拳头还可怕——不管是哪个圈子，就没有人没听说过段绪这号人物的。他从来不近女色，打从接管段家商业帝国的那一天，谁也没听说过他为了一个女人怎样怎样。
　　而如今，他居然这样大阵仗来替程萝出头？
　　这丫头不知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呢。
　　Terry 一句求情的话梗在喉咙里，最后迫不得已又咽了回去，乖乖去捡地上的食物。
　　程萝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往外走。
　　段绪收了脚，冷哼一声，大步出门。
　　合川酒店门外，他的银色超跑停在最显眼的位置。车门自动开启，程萝弓下身子坐进副驾驶。
　　段绪在车外灭了烟，呼出嘴里那股烟气，才坐进驾驶席。而后，他听到她才浅浅说了一句：“谢谢。”
　　段绪扬起眉角，颇有点意外地看了看她——行啊，这回会主动说谢谢了。
　　他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单手扯松领带。卷起的衬衫袖子下，手臂肌肉线条明晰。因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眉宇间散发出些许匪气。
　　“单枪匹马地就敢往龙潭虎穴闯，”段绪轻嗤：“胆子挺大，嗯？”
　　程萝平静地望着前方：“段总的地方，怎么能说是龙潭虎穴呢？”
　　“知道是老子的地方？”段绪眯起眼睛，嘴角噙着的那两分笑意，盖不住身上那股危险和狂放不羁：“想要资源，怎么不找我？”
　　程萝有些意外地将目光收回，落在他身上。
　　关于这个男人，圈里的传言有很多。大多是说他手段狠辣、雷厉风行，更有甚者，说他杀父弑兄，吃人不吐骨头。
　　总之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可两次相处下来，狠辣她是见识了，却不觉得他难相处。
　　身上匪气重的人，常重义气，说话直来直去，比那些当面蜜糖背后□□的人强太多。
　　程萝也不跟他绕弯弯：“你又没说过我可以找你。况且……段总身后，每天还不得有百八十人求着要资源，我跟着添什么乱。”
　　她的语调冷冰冰的，声线却是悦耳，甜而不腻，清清浅浅。
　　前几天，她去医院探望林翰。她在里头待了一小时，他也在外头等了一小时。直到看到她从医院正门出来，裙摆若有似无地从他心头拖过。
　　结果，她又上了林瑞阳的车。
　　段绪烦得不行——这丫头吃错什么药了，非跟林家那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可刚刚她说的这几句话，又让他从中听出了两分醋意——医院那事儿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清清楚楚的这知道是错觉，还是不禁将嘴角扬得更高。
　　“晚上我让秘书联系你。”他启动车子:“以后想要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
　　随着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车子猛地加速。程萝怔了一瞬，连忙摇头：“不必了。我只想卖个剧本，剩下的不敢劳您费神。”
　　闻言，段绪轻嗤：“拎得够清的。”
　　话音未落，他操纵车子越了双黄线，直接从逆向车道超车。银色超跑速度奇快，连超了三辆，堪堪擦过对面来的车，回到应走的车道上。
　　这是在用行动向她表明，他的话不容拒绝。
　　然而，程萝的眼睛依旧如一汪湖水，毫无波澜，似乎并没被刚才的危险驾驶吓到。
　　段绪问：“拎这么清，那这两次，你又准备怎么算？”
　　程萝默了一默，不知该怎么回答。
　　段绪算准了她会吃这一套。他偏头：“我缺个固定的、不会迟到的女伴。程小姐能胜任吗？”
　　程萝倏地蹙起眉头：“我——”
　　“下次我需要女伴时，你还穿这么漂亮，陪我出席行不行？”他睨她一眼，语气是轻轻的哄：“下次我尽可能把你带在身边，不让你陷在一群粗俗的女人中间，行么？”
　　他语气温和，听着不像跟她交换条件，倒像请求。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程萝咬了咬唇，只好点头。
　　段绪很满意，松了油门，一路把她送回到家门口。
　　程萝也觉得奇怪。她练了那么那么久的为人处世，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旁边这男人相处。她礼貌地跟他道别，踩着高跟鞋就要逃下车。可刚转过身，手腕却被段绪捉住。
　　“程萝。”
　　他眉角微扬，表情像故意在逗她。可这又是他头一次认真地喊她名字，声音低沉，有那么点好听。
　　一丝陌生的异样从心头一晃而过，她也来不及细想，只停下动作：“怎么，又想把我困在车里，不让走？”
　　她不凶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听着像撒娇。
　　段绪扬着下巴轻笑，随后便松了手：“请便。”
　　下一刻，她便转身下车，好似生怕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望着她背影婀娜，段绪下意识捻了捻指尖——文人爱说什么冰肌玉骨，大概就是她这种。
　　他望向远方，眸光犀利割破夜风，可脑海里频频出现的却只有她那双茶色的眸子。
　　寂静得可怕。
　　冰美人么？
　　怎么他给她披上衣服，又摸了她的手腕儿，她却不挣开？
　　他低笑，舌尖抵上牙根——带劲儿。
　　脚下油门踩到底，银色超跑飞快驶出小巷。
　　程萝走到一半，才发现他的西装外套还在自己肩上。她回过头，只望见远远一个车屁股，一转弯便没影了。
　　这男人……故意的么。
　　第二天中午，程萝刚吃完午饭，就接到了Terry 发来的策划——A 家拍照手机广告片《记录》即将开机。
　　策划最前写着制片人、出品人的名字，编剧后面是个横线，把她名字空出来了。底下，女一号是某位她不太熟悉的新晋小花，女二号则是韩梦恬。策划后面附着她的剧本，还有几位演员的演出合同。
　　程萝不禁勾起唇角：她并没有给过他剧本的电子版，看来是连夜找人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的。
　　Terry 的邮件本体写了一堆感谢和道歉的话，承诺她一定会让韩梦恬出演女二，让她看看微博上公布的消息。末尾还问她，编剧那个空白处要填上什么笔名。
　　程萝知道，原主大学时投稿都用的“loo”这样一个笔名。她想了想，给改成了“阿鹿”，发了回去。
　　她点开微博，果然，韩梦恬的名字飘在热搜：#韩梦恬携手国货之光#。
　　韩梦恬本人没发声，宣布消息的是她的公关团队：
　　【@韩梦恬将携手A家，为国货之光Amax60拍摄剧情广告。请大家敬请期待，多多支持！Amax60预约地址：网页链接。】
　　底下团队控评，粉丝都跟着沸腾了。
　　【恭喜恬恬，看来离拿下A家代言不远了！】
　　【A家剧情广告一直都特别有创意，这次外包给天虹，期待期待！】
　　【最主要是期待小姐姐的表演，随时准备prprpr恬恬盛世美颜。】
　　【恭喜恭喜！】
　　【A家Amax60已经被预约爆了，强强联手，会造就一个新的带货神话！】
　　程萝看过韩梦恬的合同，知道她自从出道以来，经纪人就没给她谈下过性价比这么高的广告。从前她演过那么多电视剧，片酬低不说，还要包后续的宣传、微博互动。这回倒好，两段加起来10分钟的广告，比她演三集视剧给的钱都多。
　　她自己不知道都乐成什么样了，还没拍就在这玩儿官宣。
　　程萝关掉微博，嘴角微扬：韩梦恬肯定想不到，自己日后的发展，全捏在程萝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开启虐渣模式
　　小天使们每条留言都会回复~谢谢选择跟我互动的你萌！


第10章 撵出娱乐圈
　　剧情广告的拍摄时长非常短，如果进展顺利，一周之内就能打磨好一部十分钟的片子。但迫于A家财大气粗的压力以及程萝的强大靠山，天虹非常重视这次拍摄，就像拍电影一样，还提前弄了个小小的开机仪式。
　　仪式邀请了A家派驻的监制、导演、总摄影、演员组，还有编剧和其他一些工作人员，拟在仪式结束后，进行发放剧本、集中讨论、敲定拍摄日程终稿这些工作。
　　程萝本来想交了稿子就不去理会后期拍摄了。但鉴于韩梦恬也会去，她很想看看，韩梦恬拿到敲定的剧本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于是她纠结了两天，还是答应出席开机仪式。
　　仪式这天是个黄道吉日。由于编剧这个角色到了拍摄阶段，对于剧组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甚至导演有权利任意进行修改，因而程萝也没急着到场，而是故意晚出发了一会儿。
　　仪式现场，大家很默契地没等程萝，上完香就开始发剧本讨论了。
　　程萝写的剧本围绕原配打脸渣男小三这个桥段，在广告届算很新颖了，也很有挑战性。一般来说电子产品周边的广告都是温馨向，几乎没有哪家尝试过这样的风格。A家几个审稿子的人一开始对她的剧本起了很大的分歧，最后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决定选用她这个版本。
　　在场的演员拿到这个剧本，粗粗看完一遍，都被惊艳到了：这则广告出来之后，恐怕两极分化会相当严重，喜欢的人会觉得看得很爽、很喜欢。不喜欢的，怕就会真情实感地喷他们。然而一旦努努力成功了，这说不定真会成为带货史上的一个神话。
　　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围着会议桌坐，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打板开拍。反观韩梦恬，却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双手将剧本捏得死紧。
　　看着自己满屏“小三”戏份的恶毒女配角色，韩梦恬恨不得当场把剧本撕个稀烂，再甩编剧一脸。然编剧不在，而这一屋子人，身份有尊有卑，也有她惹不起的“金主爸爸”，她也不能在这发脾气。
　　她强忍了十分钟，憋气的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样煎熬。最终，她冷冷站起身，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紧接着，她转过身，再也控制不住地拉下脸来，快步走出屋子。
　　门外，经纪人正在等她。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经纪人迎上来：“怎么样，怎么这么快？”
　　“他妈的，我不是女主。”韩梦恬努力控制着，还是忍不住爆出粗口：“你是不是谈错了，我为什么是个恶毒女配？是个小三？”
　　自从出了林翰跟程萝的事情，她开始对小三这个角色变得极其敏感。
　　“不可能啊！”经纪人抢过剧本，草草翻开：“你的片酬是最高的，我签合同时特意看了。”
　　“是啊，这帮傻逼斥巨资把我请来，就为了让我演个恶毒女配！”韩梦恬的一张笑脸绷得死紧：“你去跟他们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拍了。我把违约金退他们。”
　　经纪人听后，大惊失色：“小祖宗，你说什么呢！微博上都官宣了，粉丝都真情实感吹你是带货女王了。拿下A家独家代言就看这临门一脚了，你不演怎么行？你还愁对家锤死你的黑料不够多吗？”
　　韩梦恬咬紧了后槽牙，太阳穴恐怖地鼓起。
　　她知道经纪人说得对，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伪装好自己，脸上挂上笑容，回去跟大家伙道个歉，在讨论里多给自己争取点正面戏份。
　　然而，她就是做不到！
　　她这辈子活得顺风顺水，搭上林翰之后更是一路走高，眼看就要登上顶流行列了。可是自从程萝那个小贱人搞黄了她的宴会之后，她就开始走霉运。现在倒好，连演个破广告都得受气了。
　　她怎么能受这种气？！
　　她合上眼睛，努力做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许久之后，她睁开眼，冷冰冰地吩咐经纪人：“你去给我查，今晚之前我要知道那个演女主的是什么来路，居然压我一头，在我眼皮子底下抢女主。”
　　经纪人也跟着叹气：“我能没查过吗？剧组每个人我都查了。除了你，都是新人，没什么作品的那种。那个演女主的是个戏剧学院的，刚被挖出来，连个水花都没有。如果说她第一个作品就是个广告，还能拿下A家代言，我死也不信。A家也不会把代言交给这么一个没粉丝基础的丫头片子啊。”
　　“那你就去查，是哪个傻逼导演选的角，是哪个编剧写的本。”韩梦恬指了指剧本上那个“阿鹿”：“剧本里根本没写选角副导演的名字。还有，这个阿鹿到底是谁？听都没听说过！”
　　说话间，叮的一声，不远处电梯门开了。
　　“不好意思，阿鹿是我。”程萝就像长了前后眼，在最佳时机姗姗来迟。她穿着一身D家春夏系列的新款，从容不迫地从楼道另一头走来，卷着一身趾高气昂：“找我有事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韩梦恬看见程萝就觉得肺要气炸了，一双眸子跟染了血一样：“程萝，你别放屁了，你能当编剧，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听到这句无比耳熟的话，程萝勾起唇角。
　　记忆里，韩梦恬跟原主说这句话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原主是个特别用功的姑娘，除了跟在韩梦恬身后伺候她，其他的时间，她全都用来学习编剧。看工具书、用手机码字，她休息的时间比韩梦恬还少。
　　可每当韩梦恬坐在飞机或是保姆车里，一觉醒来看到程萝还在用功，就会很轻蔑地说一句，“别白费功夫了，娱乐圈不是努努力就能进的。你要是看看书就能当编剧，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想到这，程萝送她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不巧，我还真是这则广告的编剧。而且，指定你演恶毒女配的也是我，你可别迁怒别人。”说完，程萝从她身旁走过：“您演技那么好，就麻烦您表演个上树给我看看了。”
　　韩梦恬气得目眦欲裂，指尖嵌进手心，几乎抠出血来。她实在忍不住，两步上前，扬起手里的剧本，对着程萝就要打。
　　程萝躲都没躲，反而伸手，风轻云淡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半个身子探了进去，朝着里面礼貌说：“不好意思大家，外面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说完，她撑住门，偏头望向韩梦恬的方向：“韩小姐不进来吗？”
　　韩梦恬站在楼道里，抓着剧本的手还扬在半空中。她知道，她这巴掌要敢当众打下去，下半辈子都别想进娱乐圈了。她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妥协了，收手从程萝身边走过去。
　　“韩小姐不是说，想把我撵出娱乐圈吗？”擦肩而过时，程萝低低说了这么一句，才迈着步子来到座位上。
　　这一刀补得太狠了，韩梦恬顿时气血上涌，恨不能喷出一口老血来。
　　程萝的声音很小，这话只有韩梦恬一个人听见了。
　　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经纪人看到韩梦恬的反应，也大概猜到了程萝会说什么。
　　经纪人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继而，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做过对不起程萝的事情。
　　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果知道程萝的翻身仗打得这么漂亮，她当初就是把韩梦恬的嘴缝上，也不能让她说这么多刺激程萝的话。
　　不幸中的万幸，她自己没做过欺负程萝的事情，也总是提点韩梦恬收敛一点。
　　现在看来——
　　恐怕这位流量小花要保不住了。
　　会议室里，气氛有点微妙。
　　“我觉得，”韩梦恬努力忽视程萝的存在：“我更适合女一的角色。我的荧屏形象一直是偏甜美风格，乍一演这样的角色，我怕给粉丝造成心理落差，影响咱们拍照手机的销量。”
　　听言，那个原定出演女一的邓夕露出了些惶恐的表情——生怕被韩梦恬抢走角色。
　　王总看了眼程萝，心里模拟了一下段绪发火的样子。他那张被鱼刺扎了的老脸现在还疼呢，让椅子抡那一下就更别提了。如果这事儿办不好，程萝手里的录像上了头条，他就算是玩儿完了。
　　他赔笑说：“这个嘛……韩小姐正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才被安排了这个角色。相比梦恬啊，邓夕的长相更寡淡，更容易被人带入被抛弃的那一方。”
　　程萝以余光瞥向品牌方，看到对方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王总继续顺着往下说：“而且，这个女二的设定也很丰满，是那种蛇蝎美人。只有韩小姐的演技才能撑起来这个角色。如果粉丝看到了你的表现，一定会恭喜你转型成功，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驭各种角色。”
　　他都开始用“演技好”来捧韩梦恬了，话说到这个地步，韩梦恬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在娱乐圈浮沉不止一两年了，深知一个道理：如果演，就高高兴兴努力演，千万别挑战出资人的耐心和底线。
　　她只好打碎了牙和血吞，闭上嘴再不说话了。


第11章 高端黑
　　两周后，天虹娱乐交稿了。
　　剪辑好的剧情广告分上下两卷，每卷各5分钟，是配乐、调色全都做完的成品。天虹交稿时，主送人填写的是A家监制的名字，抄送那里填了好几位，其中就有程萝。
　　程萝点开看了看，不得不说，重压之下，天虹发挥出了巨大的潜力，把片子拍得相当好，明明是个爽文节奏的作品，前半期居然拍出了唯美的厚重感。而压力弹簧模型做得也不错，欲扬先抑用得恰到好处。只看上卷，可以打个85，如果连上下卷一起看，能冲到88分。
　　也亏得他们能顶住韩梦恬的猛烈攻势，她的剧本，一个字都没改。
　　程萝回复邮件表示同意，顺便给剧组吹了几句彩虹屁。
　　剧情广告以官方投稿的方式投放到各大视频网站，过审的程序要比电视广告简单许多。定稿的第二天，广告就面世了。
　　程萝等了一天左右的时间，到傍晚才点开流量最大的一个弹幕网站观看成果。
　　广告片的第一个场景，是女主角邓夕跟韩梦恬手拉手去游乐园，吃冰激凌、看焰火晚会。两个姑娘是闺蜜，干什么事情都手拉手一起。
　　很快，邓夕饰演的女主角有了男朋友。她非常努力地不让韩梦恬饰演的女二号觉得自己被冷落。她主动停止跟男友煲电话粥，甚至比原来更加频繁地约上韩梦恬一起玩儿。
　　可友谊的独占性还是让韩梦恬对此非常不满。她提出想跟邓夕一起去约会，组成三人的小圈子。
　　邓夕高兴得不行，以为是闺蜜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男朋友。于是手拉手去游乐园的变成了三个人，邓夕坐在中间，男朋友在左、闺蜜在右。邓夕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渐渐的，长凳上的三个人关系发生了变化。邓夕偏头跟韩梦恬说话时，韩梦恬的手指却越过她，在她身后缠上了渣男的。而渣男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乐在其中，最后泥足深陷。渣男拥抱邓夕的时候，下巴搭在她肩膀，嘴上吻的却是韩梦恬的额头。
　　终于，邓夕发现了两个人暗通款曲。游乐场的长凳上，渣男小三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
　　邓夕掏出传说中的Amax60，把渣男出轨第三者插足的一幕完完整整照了下来，紧接着，她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手举着手机连拍，另一手抡圆了胳膊，照着渣男脸上就是一巴掌。
　　韩梦恬立刻婊里婊气上去拉架：“你别打他！”
　　邓夕反手，“啪”的一声，又给了她一嘴巴。
　　韩梦恬吓蒙了，愣是瞪出了三白眼。
　　“你——！”渣男还没开口，邓夕摘下皮包，照着脸就抡了过去。
　　就这样，她左右开弓，扇得两个人七荤八素，渣男嘴角都让打出血了，韩梦恬的脸也肿得老高。
　　最后，邓夕掏出手机，把两个人的丑态全记录下来，发上朋友圈：“渣男出轨闺蜜。打得真爽。”
　　发完了，镜头还给了那几张照片特写。这时候广告的效用就来了——几张动态抓拍一张都没糊，巴掌打脸上那一下拍得清清楚楚。
　　底下，同时认识这三个人的朋友们纷纷出来点赞留言：
　　【卧槽，打得好爽！】
　　【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活体贱人！】
　　【撬闺蜜的男朋友，杀千刀的！】
　　【祝小三这辈子被绿到死。】
　　【看他们俩灰头土脸的样子太过瘾了！】
　　最后一行，A家官方号蹦出来留言：
　　【Amax60，不仅替你记录美。】
　　第一遍程萝是没带弹幕看的。这一版在调色上跟上一版有细微差别，其他地方基本没有动。
　　第二遍，她开了弹幕，屏幕满满全是字，都看不见韩梦恬的脸了。
　　【爽爽爽爽爽爽爽爽爽爽】
　　【回到开头，再来亿遍！】
　　【看了开头我以为闺蜜跟男友融洽，会发展成四个人白头到老呢，我太年轻！】
　　【邓夕好漂亮！小姐姐看看我！】
　　【其实前头闺蜜撬墙角、女主打脸渣男都没什么，最神来之笔的是那个不仅记录你的美】
　　【据说有下集，啥时候能看？】
　　【这是什么神仙编剧哈哈哈哈】
　　【爽爽爽爽爽爽】
　　【真的神转折！】
　　【女主抡起皮包的那一刻，我上天了！】
　　【最后的官方吐槽真的神来之笔！】
　　【这照片看着太真实了，又心疼又好笑哈哈哈哈，真的不糊！拍的时候是真打的吧！】
　　【我记得原版广告词是Amax60，记录你的美。现在是不仅记录你的美。】
　　【不仅记录你的美，还记录她的丑哈哈哈哈】
　　【不管我美不美，你丑就行233333】
　　【头一次看见这种广告，太记忆犹新了】
　　【我也被闺蜜撬墙角了，买个Amax60就能这么爽地把脸打回去吗？】
　　程萝很满意地退出播放，回到弹幕网站首页，发现视频已经爬上最新投稿播放榜上了。
　　她关掉网站，又打开微博。
　　果然，A家的宣传特别到位，热搜已经买上了，正在第8的位置飘着。
　　#Amax60，不仅替你记录美#
　　这个热词底下一片和谐，都是吵吵着要赶紧看到下半集的，在夸A家、夸演员、夸导演的一群评论里，也能见到夸她的：
　　【这编剧开挂了，我搜了一下，阿鹿除了这个广告居然没其他作品了。是不是哪个大佬的小号啊？】
　　【跪求编剧大人出道吧，想看系列剧】
　　【我跟你们就不一样了，我不想看系列剧，我就想看系列恰饭广告。】
　　【不仅替你记录美哈哈哈，年度最佳了，A家得给编剧多少钱买创意？】
　　【盲猜扇巴掌那段会成为新的鬼畜素材！】
　　【深切怀疑第二集真的会是“还会及时帮你记录丑”】 
　　和谐的评论区里，也有提到韩梦恬的：【给拍照手机做广告，我以为会是韩某恬的5分钟怼脸照呢。点进去看了看，她还真被怼脸的，只不过是拿巴掌怼的哈哈哈哈】
　　这条评论底下，跟了300多楼，让黑子回自己阵地去掐。
　　是艺人，就不可能没黑料。韩梦恬黑专门有个加V的号，程萝进去一看，里头都撕烂了。只不过先找事儿的不是黑子，而是非得替自己家正主爬到别人微博底下洗地控评的粉丝：
　　【恬恬美颜盛世，别看演的是女二，女一站在恬恬旁边就像个洗脚婢一样。】
　　【对家跟黑子捆绑爆炸，有本事别买Amax系列，靴靴。】
　　这本来就是韩梦恬黑的地盘，一两个粉丝杀进来就是个死。底下，大队人马杀来了，不停在底下刷“早日糊”：
　　【我们为什么不能买？要是A家每个广告都拍你们大舔舔挨巴掌，被人抡圆胳膊打，A家出一个我买一个！】
　　【要不，一个巴掌我买一台也行，爷有的是钱，就想看韩梦恬挨打。】
　　【深刻怀疑A家公关部的也是我们内部人员】
　　【A家是教科书式高端黑！】
　　【韩梦恬：不好，我们中出一个叛徒！狗头.jpg】
　　【哈哈哈没准下一集是怼脸鼻孔照了！】
　　【Amax60，不仅记录你的美，还照亮她的鼻孔】
　　【23333333】
　　两边越撕越起劲儿，战况激烈得不行。更有甚者，把韩梦恬被打的那一幕做成了11小时的无限循环洗脑鬼畜，把韩梦恬之前在各种采访中的脑残言论都搬了过来，做在配音里。韩梦恬不论说什么，只要蹦出来一个字，后头就三个巴掌等着呢。
　　韩梦恬的粉丝被一群黑子跟路人按着打，撕着撕着，A家那热词就慢慢被拉到了前五。
　　最后，韩梦恬的粉丝集体站出来说，绝不再买A家任何一件产品。
　　这话一说出来，可得把韩梦恬吓尿了。韩梦恬一向重视代言活动，走红毯、跑代言是她最爱的两条圈钱运动。她跟A家的合作一度进入瓶颈，现在正是关键时期。
　　果然，没过多久，韩梦恬真身下场了：【请宝宝们理智发言嗷，关于这次出演女配的事情，其实源于我自己。我一直想走出甜美系女主的舒适区，尝试一下新的风格。而这部广告短片正是个好机会，能让我体验到出演美艳妖娆角色的感觉。所以非常感谢A家，也感谢整个短片小组的大可爱小可爱们，笔芯！】
　　程萝都能想象得到，韩梦恬是怎么咬着牙同意公关组发这种东西出来的。还想走出舒适区、体验新角色？得知程萝是编剧就已经把她气个半死了。再加上被人抢了女主、被黑子大范围群嘲，她估计要气掉半条命。
　　饶是这样，她怕得罪A家，更怕销量跟不上、货带不起来，只能自己咽下刀片，假装这才是她想要的。
　　程萝光是想想，就爽得不要不要的了。她迫不及待等着揭底的那一天了——韩梦恬这个小三是本色出演，如果她粉丝知道了，是不是会集体天台见？
　　也难为韩梦恬的粉丝了，陷入“买还是不买”的深深纠结。一边骂着制作团队把韩梦恬当小三痛打，一边还得帮爱豆氪金冲销量，简直太难了


第12章 小野猫
　　转天，各大网购平台手机销量排行榜出来了。
　　排行榜上，Amax60的销量对比前一天，直线上升20%，真可谓是创造了一个带货神话。只不过，这可不是韩梦恬一个人的魅力，而是韩梦恬的黑子倾情贡献的结果。
　　另外，这则广告视频也突破了那个弹幕网站新投稿播放榜的记录，实现了连续16小时挂在榜首的神话。
　　程萝刚看完Amax60销量方面的对比报告，A家监制的电话就打来了。
　　电话里，这位监制对程萝的作品赞不绝口：“我们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有这么明显的效果。回想起来当初差点因为一小部分人的缘故毙掉这个剧本，我就觉得直冒冷汗！”
　　程萝很谦虚，笑着答：“哪里，A家一向慧眼，销量上升只是水到渠成而已。销量增长不只是广告好这一家之功。也离不开您整个团队的努力付出。”
　　监制被程萝夸得七荤八素，也跟着谦虚了两句，才说：“我听王总说，选用韩梦恬小姐作为女二出演广告，也是您的主意。您这个决策真是太英明了，提前考虑到了舆论对广告的影响，无论站在哪一个阵营的人，都非常买账。原来我们的公关团队对这个结果连想都不敢想。”
　　程萝在心里冷哼：这个王总太会舔了，眼看着韩梦恬要糊，就立马帮程萝说话揽功。
　　不过这也表示，韩梦恬的粉丝跟黑子都被一网打尽了，全在买A家手机。最后的赢家当然是A家，还有她这位编剧。
　　而监制这番话也直接暴露了，他们对韩梦恬的不完全信任，还是怕韩梦恬黑子太多，签下韩梦恬作代言人，会流逝韩黑这整个团体的市场。
　　程萝没再继续舆论的话题，转而说：“主要产品好，产品好才是硬道理。”
　　监制连连赞同，又提出想邀请她签约，做长期剧情广告编剧。
　　程萝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则广告而收到签约邀请，这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她没当场答应，只承诺会考虑考虑。
　　程萝放下手机，阖上笔记本电脑，目光落在了阳台挂着的那件黑色西装上。
　　那天晚上段绪送她回家，走得比她还急，衣服也故意没要回去。程萝从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愿欠人家什么，只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去还他。
　　现在她的广告来了个开门红，算是托他的福做出了一些成绩，她也该去回礼了。
　　她站起身，看了下西装的牌子——禁止机洗、禁止手洗、禁止干洗，奢侈品约等于一次性。这衣服，还回去估计人家也不会穿了。她又打开电脑，下单一款领带。
　　晚饭前，她拎着西装跟领带直接到段家恒越集团总部去找他。
　　恒越坐落在市中心，大楼高耸、玻璃铮亮，反射着夕阳熠熠光辉，十分气派。据说这栋楼是当年段家老爷子找了迪拜的设计师设计的，迄今为止，A市没有任何一栋楼的造价能超过它。
　　程萝刚走到大厦外，皮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林翰那个渣男打来的。
　　想必是看到她的剧情广告了。
　　她冷哼一声，接了起来，故意说道：“喂，哪位？”
　　“程萝。”林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声音有点低。“是我。”
　　程萝轻笑，声音里却毫无笑意，只有轻蔑跟得意：“呦，是病号啊。大晚上的，医院让打电话吗？你可别吵着病友。”
　　林翰不介意她的嘲笑，也跟着干笑两声：“我特意问过护士，可以打电话的。我看了你写的广告剧，就是想打个电话，恭喜你终于当上编剧了。这不一直是你的梦想么？总算是，实现了啊。”
　　话说到这，他忆起看到厚厚的弹幕划过她的广告时的自己——也奇了怪了，他比她还激动呢。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
　　电话那头，程萝问：“你可真闲啊，是因为韩梦恬的事儿，被老爹剥夺了财权，手里所有公司都交给大哥管了，才有空看广告的？”
　　林翰挑起唇角。听她冷嘲热讽他两句，还挺带劲儿的。“你果然是变了，就在那天之后，一瞬间就变了。变得像个小野猫一样，只知道挠人。”
　　程萝说：“你误会了，我从不挠人，我只会借刀杀人。”
　　“程萝。”林翰眼角柔了柔：“你的广告剧戾气那么重，是因为我吗？还在乎我，因爱生恨，是吗？”
　　“什么玩意儿？”程萝的声音抬高了八度：“您还能要点脸吗？”
　　听到她的话，林翰不禁牵起唇角：“不是也好，我生怕因为我，带坏了你。你本来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
　　她冷哼：“不好意思，我早不是小姑娘了，我现在是你姑奶奶。你甭道德绑架我，我从来也不善良。能看你跟韩梦恬轮流扑街，我非常痛快。”
　　她的话句句都像淬了毒，林翰非但没生气，反倒生出一肚子感慨，还夹杂着几分几近于变态的兴趣。
　　他犹然记得第一次真正认识她的场景。
　　也是个夏天，她刚上大三，到他的公司实习，做宣传口的文案编辑。那天深夜，大概要有两三点钟了。他从外面应酬回来，本想收了东西就走，却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公司一整层的员工都下班了，只有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她的小小工位还亮着灯。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精致的五官稚气未脱。她在专注地干着什么，连他出电梯的声音都没听到。
　　他轻手轻脚走近，才发现她拿着一支钢笔，稿纸写了厚厚一摞。她没有占用公司的电，而是自己带了充电的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白皙的脖颈，照出一片柔柔的奶油肌。
　　他才想起来，HR 好像跟他提过，公司新招了一个大三的实习生，编剧专业的。
　　从那以后，他应酬完总爱回公司。她基本上每次都在那里写稿子，安静得像个小天使。
　　有一次他去海外出差，顺便参加了一场拍卖会。拍卖会上展出了一支很值钱的钢笔，说是某个文人用过的。他想都没想，出了最高价把它带回来送她。当时那个小姑娘好高兴，满眼亮亮的，像揉碎了的星子。
　　大学时的女孩是真的好追，他用一支钢笔就追到了。
　　后来，她知道那笔贵重，一直不肯用，还用自己廉价的那一支。她的每份稿子最后落款都是“Loo”，因为那钢笔太便宜，最后的“o” 总会飞出一些可爱的毛毛边。她说她不喜欢程萝这个名字，听着像个长不大的小萝卜头。她更喜欢程露或者程鹿，好听些，也好看些。
　　A 家那则广告一播出，看到“阿鹿”这个编剧，他很自然就想到了她。
　　林翰自认为是个阴险的人，算计父亲跟哥哥，他从来不手软。他也一直都知道，跟她在一块，他不过是觉得她好玩儿，跟她玩玩而已。甚至在跟韩梦恬上床那天，他都没觉得有半点对不起她——他是个成熟男人了，是个人都能想明白，这种温柔单纯的大学生根本不是他的菜。他不喜欢小天使，他爱小野猫。
　　然而现在的她长大了，也长出了自己的尖牙跟利爪，会用尽一切方式挠疼他。这简直让他对她生出了无限的好奇，甚至，无限的兴趣。
　　忆起那则广告，他舔了舔唇：“我挨了打是我活该，我不怪你。但是……你用我为原型，写了那个剧本，还敢说不在乎我？说实在的，那个女主没你好看。”
　　“你果然够贱啊。”程萝啧了啧舌：“不过别急，那广告未完待续呢。”
　　话音未落，她那边便静了下来，底噪全都消失了，像是从马路上进到了室内。
　　程萝的声音从话筒传来，但不是跟他说话：“请问，段总在吗？我有东西要给他。”
　　对面，传来另一个女声：“您是程小姐？段总在顶层，您请跟我来。”
　　程萝这才对着电话说：“我还有事儿忙，先挂了。”
　　嫉妒与占有欲是雄性动物的本能。林翰被她嘲讽了那么久都没生气，但听到“段总”两个字，他瞬间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剧烈的动作扯疼了他的伤口，他咬着牙问她：“你去找段绪做什么？”
　　“做点爱做的事儿啊。”
　　电话倏地被挂断，只剩林翰握着手机，指尖发了白。
　　作者有话要说：　　林翰：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第13章 不会笑
　　程萝刚到恒越大厦说明来意，接待人员就很热情地领她坐上段绪的专用电梯，直奔顶层。
　　段绪果然是故意把衣服留给她，就等她找上门了。
　　程萝走进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可见夕阳金灿灿洒在整个A城，一片烽火人家。段绪站在窗前打电话，仿佛在以王者的姿态俯瞰这片土地。
　　程萝没打扰他，安安静静站在门口。
　　片刻后，段绪挂掉电话转过身，步伐慵懒地走到她面前：“程小姐向来不肯跟我多待一秒钟，今天居然主动来找我？”
　　程萝能猜到他会记仇，于是抿抿唇，说：“我来道谢，顺便还衣服。”
　　段绪轻嗤一声，从她手上接过自己的西装，才发现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挂着一个提袋，里头装着个小礼盒。
　　程萝很快将礼盒取下来：“这个……作为我能成为剧情广告编剧的谢礼，希望您收下。”
　　段绪垂眸，目光避过盒子，只落在她玉白的手指。
　　他墨黑的眸子寂寂，毫无波澜，丝毫看不出情绪。程萝就这样抬着手，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
　　半晌，他重新开口：“我不是说过，想要什么，尽管来找我么？送谢礼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有点冷，她才听出他不高兴了，忽地变成个暴君。
　　他向前一步逼近她，壁垒分明的腹肌抵上她提着提袋的指节：“程萝，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程萝放下手，对这个很难缠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她努力学习的那些社交手段，用在他身上，居然都是适得其反。
　　“也是。”他嗤笑一声，勾起的唇角藏着三分冷意：“那天我才发现，你也从没对我笑过。”
　　程萝不看他，只平视着他黑色衬衫的纽扣。她这才想明白，那天在合川酒店，他大概早就在门外守着了，所以才听到了那个老王让她“笑一个”的话。
　　是不想打扰她，又怕她出事？
　　想到这些，她很自然地包容了他莫名其妙的霸道跟凶恶。她很干脆地说道：“抱歉，我不会。”
　　闻言，段绪眉峰微挑：“什么？”
　　天生的疾病，像个怪物。程萝忆起亲人对她抛来的异样眼光，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不会笑。”她重申一遍：“我猜，段总想要的并不是我应付别人的那种假笑吧。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抱歉，我不会，就是不会。”
　　段绪怒意更盛，眸子也更冷：“不会笑，只会哭？”
　　哭？
　　程萝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是在跟林翰吃过分手饭以后，她还哭着，在电梯间跟他擦肩而过。他说的应该就是那天的事。然而，那天哭的并不是她，而是原来控制这具身体的那个灵魂。
　　书里的程萝会为了林翰那个渣渣哭，她可不会。
　　她不会笑，也不会哭。
　　然而，她并不准备跟段绪解释自己的病，索性缄口不言。
　　面对她的沉默，段绪捏了捏拳头，胸口漾出些许与愤怒截然不同的情绪。
　　他犹然记得初见时她梨花带雨的样子。那么漂亮的一双大眼睛，平时像含着揉碎的星子，可那天却是盛满了泪水。
　　她不会笑？那么那天哭又是为了谁？
　　连个笑容都不愿意施舍给他，却把一串串的眼泪给别人。
　　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为了林翰？
　　段绪懒得再往下想，甚至预备让她出去。可“出去”这两个字噙在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半晌，他有些烦躁地抬了抬下巴，凶巴巴地说：“东西拿来。”
　　程萝愣了愣，望向自己手里那个提袋——刚才她还以为他不想要呢。毕竟他段大总裁什么东西弄不到，怎么会稀罕她这个小玩意儿。
　　她抬起双手，想把袋子挂在他手上：“给你。”
　　可段绪却没抬手接。他问：“里头是什么？”
　　她答：“一条领带。”
　　段绪早看出来了。
　　他微微仰起头：“拆开，给我系上。”
　　程萝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把盒子从袋子里取出来，纤长的手指拉开盒子上的丝带，取出领带。
　　她手指素白，指甲修剪成了很好看的形状，干干净净的，带着微微的贝壳般的光芒。
　　段绪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会打么？”
　　程萝浅浅点头，握着领带，将他衬衫的领子翻起来，把领带绕在上面。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进，段绪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并非是什么香水熏染出来的，大概，是少女的体香。
　　她熟练地打好一个结，动作很轻，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领带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她又将他的衣领重新翻下来，弄平整。她白白嫩嫩的皮肤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指尖轻轻从他下颚划过，似搔在他心上。
　　段绪将头仰得更高，性感的喉结触到了她的指尖。
　　他微微吞咽，喉结在她指尖一扫而过。
　　程萝动作一顿，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飞快把剩下的步骤完成，把手缩了回去。
　　段绪终于收回方才那副暴君的样子，脸上重新挂起懒洋洋的笑容，还搀着三分愉悦。
　　“东西我收了，回去吧。”他松口放她走：“我派人送你。”
　　两周后，Amax60的涨幅有下降的趋势。一般来说，即使是长期投放的广告，也不可能支持一个产品有持续的销量增长。对于一个一次性发布的剧情广告来说，这样的成绩已经突破A家的销量记录了。
　　但A家显然不满足止步于此，因此放出了剧情广告的下集。
　　下半集的开头摒弃了上半集一开头的少女色调。
　　镜头里，绵延不绝的山路蜿蜒而上，落日挂在半山腰，风景恢弘，每一帧都美得可以截图作桌面背景。
　　镜头慢慢拉近，可以看到一辆吉普车疾驰在山路上。陡峭的山路，路旁没有栏杆。吉普车开得相当快，一个不注意将会跌下万丈深渊。
　　开头的一幕由磅礴到紧张，让观众半分钟以内就感受到了被扼住喉咙的紧迫感。
　　这时，镜头一切，给到了车子内部。仪表盘侧面，司机把手机支在支架上。从手机导航可以看出，前方的路弯道角度越来越刁钻，山势也愈发险了。
　　司机不敢再保持速度往下冲，于是松开油门，窗外的景色变幻也跟着慢了下来。
　　然而，就在车速渐渐放下来的时候，叮铃铃一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手机画面出现了上半集里，韩梦恬跟渣男的合照。
　　司机伸手去按接通键，就在电光火石这一刹那，车身忽然因为他的走神而失控，车子冲出山路，掉下山崖。
　　镜头一转，出现司机的脸——正是上半集的那个渣男。
　　车身急速往下坠，渣男脸上出现了极度惊恐，甚至到扭曲的表情。他张大了嘴巴，丑陋的嘴脸尽现。经过几秒钟的自由落体，砰的一声，车毁人亡。
　　三小时后，有车头灯劈开雾气，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车子缓缓停在吉普车坠车现场的外围。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高额阔鼻、满脸正气的男人走到被摔烂的吉普旁边。挡风玻璃全碎了，撒了一地。男人往里看去，看到一张血肉横飞、被打了码的脸。
　　男人从腰间掏出一个对讲机，按下对讲键：“呼叫分局，呼叫分局。林塘公路第四出口往第五出口方向3公里处，发现一具男尸，初步观察为车祸身亡。请指示。”
　　过了会儿，对讲机传来丝丝拉拉的声音，要求保护现场，等待支援。
　　——这是一名穿着便衣的警察。
　　警察放下对讲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Amax60，点开相机功能，对尸体进行拍照。
　　一周后，这张非官方、非单反相机拍出来的现场照片出现在公安分局里。然后，照片分别出现在法医的办公室、法庭上，作为判定死亡原因，以及家属起诉汽车公司以及有关部门的重要证据。
　　这张照片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那些专业人士用单反相机拍下来的照片。
　　最后，照片辗转流落到了韩梦恬饰演的“小三”手里。小三失声痛哭，而邓夕饰演的女主角则仰天长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渣男不得好死！”
　　最终，男人的照片来到他的墓碑上，作为遗照。
　　广告至此结束，画面渐渐变暗，最后是全黑。
　　一行广告词出现：
　　【Amax60，比专业更专业。】
　　作者有话要说：　　不仅记录你的美，还替你记录他的死，嗯。


第14章 集体失忆
　　下半集广告投稿过审后，一小时的播放量、弹幕量就超过了上半集一天的数据。就连用户量最大的那个弹幕网站的服务器都负荷不了了，跟着崩了几分钟。
　　程萝点开视频的时候，如果不关闭弹幕观看，都看不到人脸了。
　　从第0秒开始，就有无数条【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渣男不得好死】这样的弹幕刷屏，滑动弹幕跟静止弹幕叠了一层又一层。
　　【看得想放鞭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宝藏编剧太牛逼了，看上集的时候就挺爽了，没先到下集渣男直接死了！】
　　【渣男死了渣男死了渣男死了渣男死了】
　　【看那个来电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掉下来那一刹那我还是爽到了！】
　　【这个编剧真的让人看不懂哈哈哈，一开始以为是风景记录风，跟上半集没关系呢。】
　　【对对对，我天真地以为一开头的风景是用Amax60拍出来的，我还是太年轻】
　　【渣男给我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邓夕说直教渣男不得好死的时候，表情太逗了，简直是我本人】
　　【最逗的是，渣男那照片最后变成遗照了哈哈哈哈，怎么想的】
　　【想看□□版本的哈哈】
　　【头一次看见拍照手机不拿拍出来的照片做广告的，居然还给照片打码！】
　　【打了码我也想买哈哈哈！】
　　【我也想让渣男死，买一台Amax60他能当场去世吗？】
　　【我比较佩服那些警察、法医、法官，特别一脸正经地在那研究照片哈哈哈哈，都不会笑场吗】
　　【看2:00渣男表情哈哈哈哈】
　　【所以以后不带一台Amax60都不能当警察了23333】
　　【真的求拍成系列剧啊！】
　　程萝对广告成品非常满意——两条广告加在一起，已经达到了她87分的预期值。她关掉弹幕网站，又转战微博。
　　这次，A家一点没给自己省钱，直接买到了热搜第一。热词简单粗暴：#Amax60#。
　　这回放出的下半集只有韩梦恬一两个镜头，而且死的是渣男，并不是小三，韩梦恬的粉丝还有零星几个在外头蹦的，也完全找不回场子，激不起水花了。
　　热词底下，全是吹广告拍摄组的。
　　【Amax60，不仅记录你的美，而且记录她的丑，还能记录他的死。】
　　【记录他的死哈哈哈哈哈】
　　【头一次觉得禁燃烟花爆竹不方便了，渣男死了真的想出门放鞭炮哈哈哈】
　　【求求了，A家再多出几个广告行吗，我他妈买爆！】
　　【@各大手机品牌，学着点，别再拿那几个老梗拍广告炒冷饭了。】
　　【请问哪家电影院能看到编剧的电影？】
　　【这么会写剧本，能去拍电影吗？】
　　【最近A家貌似在物色代言人，强烈要求请渣男扮演者担任这个重要角色。系列广告名字我都想好了：渣男的一万种死法。】
　　【为什么！为什么广告就上下两集！】
　　【一个5分钟的广告，居然打破了续集一定比原作扑街的魔咒，膜拜了】
　　【谁有编剧的微博？？？脑洞那么大，我要摸去看看！】
　　【Amax60，记录你的由生到死。哈哈哈】
　　一群吹广告拍得好的评论里，混着一个韩梦恬的粉丝，就飘在热评的前几位：
　　【梦恬流泪的样子太美了，她流的不是眼泪，是水晶！】
　　饶是程萝这种感情废物，看着这句无脑吹都觉得尴尬突破天际了。她点进去看了看，果然，不止韩梦恬的黑子，就连纯路人们都忍不住喷她了：
　　【买热评能走点心吗？吹你妈啊吹？还流的不是眼泪，是金坷垃吗？】
　　【全篇一共就一个镜头，有什么值得吹的请问？】
　　【不行，我必须得扛着键盘对大恬恬重拳出击了，不然都对不起死状惨烈的渣男哈哈哈哈。】
　　【韩梦恬的团队都眼瞎吗？看不出风往哪吹？】
　　【尴尬癌都犯了，路转黑谢谢。】
　　【流的不是泪，是水晶啊哈哈哈哈哈，没把你们家韩梦恬扎瞎了吗？】
　　【楼上的，我替你贴个图，天然水晶长这样。】
　　程萝点开配图，看到一个“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刻”一般的大块水晶……别说能给眼睛扎瞎了，估计扔出去能把韩梦恬砸死。不得不说，这届网友太有天赋了，她不过写了个广告剧本，爽度硬生生让网友们给吹出来了。
　　程萝选了几条喷得比较爽的评论截图下来，打包发给了林翰。
　　没过一会儿，林翰直接把电话给她打了回来：“程萝，这是什么意思？”
　　程萝挑了挑眉毛：“没什么意思。就你天天暗戳戳在那视奸我的行动，还恬不知耻地觉得是别人对你念念不忘的，我想你肯定已经看过那条广告的后续了吧。我精选了几个网友评论丢给你，希望你能找回你的廉耻心。”
　　林翰笑了笑：“找回羞耻心？确定不是对我念念不忘，找茬跟我说话？”
　　程萝冷哼一声：“我的确，对你念念不忘呢。”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就想知道你哪天死。”
　　电话那头，林翰不说话了。
　　她于是再次补了一刀：“怎么样，花800万给自己拍10分钟人物小传，值不值？”
　　半晌，林翰终于憋出一句：“程萝，你迟早得回来求我。”
　　“是吗？”程萝送他一声冷笑：“那咱走着瞧。”
　　下半集广告放出来之后，Amax60又迎来了一波销售高峰。甚至那群天天在体验店里光体验不下单的人都排起了长队购买。
　　A家还为此专门写了一则新闻，说以往的体验店里，大家进门以后都直奔自己想买的产品，在那吃吃喝喝玩儿到天黑。每年光是体验店被玩儿坏的设备耗损就要不少钱。但现在体验的桌子旁边已经没人了，人都在那边排队买产品。接待小哥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给我来一台Amax60。”
　　A家表示，近来，仿佛看到了全民土豪的时代，出去买东西都不问价了。
　　第二则广告放出来后的一周，销量上涨曲线丝毫没有要回落的气势，反而，越涨越快。网上还有网友特意组队寻找“编剧阿鹿”——带货届能把货带这么好的，还头一次是编剧。
　　一周过去，正好7天，微博居然还有“自来水”特意组织了一个活动：#渣男头七，买一台Amax60庆祝一下#
　　于是在广告播出后第9天，Amax60直接脱销了。
　　各大旗舰店、直营店都没货了，出现了“一机难求”的情况。黄牛把本来6000块一台的手机炒到了32000，令人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候，A家的对家开始造势了，说A家先是利用舆论带货一个月，现在又开始饥饿营销，就为了割一波韭菜，其实Amax60根本不好用，是差到不能再差的炒作商品。
　　程萝那天看过广告成品之后，就没再关注产品销量如何、口碑怎样了，只是对A家会选用谁作代言人比较好奇，一直跟进着进度。
　　直到之前A家那位经常跟她对接工作的监制给她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再给想想办法，把黑子的势头压下去，撑到大批手机生产完成为止。
　　A家应该也出动了公关团队。可是手机一直不到货，消费者本来就积攒了好多怨气，再加上黄牛跟黑子趁虚而入，大批粉丝开始脱粉回踩，反嘲一波。想必是公关团队也无力回天，监制才会找到她。
　　程萝想了想，说：“这个事儿很简单，转移注意力就行了。我给您一句台词，您找韩梦恬小姐录一下，只要录台词就行，然后做成全黑屏的视频，通过原来投放广告的途径投放出去。再配合一波炒作，我觉得可以挺过去。”
　　监制听完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句台词，就能化腐朽为神奇？程小姐是这样，我们卢总说了，报酬方面不是问题，劳您多费心。”
　　“不用钱，一句台词就够，也就5秒钟吧。”程萝说：“先挂了，台词我发到您邮箱里。”
　　A家动作很快，一个小时之后，那边就按程萝说的做好，投放到各大网站了。
　　这则投稿是先前两条广告的番外，确实只有5秒，而且整个广告都是黑屏的。
　　调大音量后，韩梦恬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来，像是从电话话筒里出来的音色：
　　“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见到两条广告还有后续，先前follow过全程的，不管是铁粉还是脱粉回踩的黑子，都忍不住点进来看了。
　　而广告底下那条最热评论是程萝吩咐A家找控评部写的：
　　【渣男开的那辆坠崖的车价值450万，说明不是个霸总也是个二代。小三会三，估计是看钱去的。但是小三打电话求结婚，说明还没领证。渣男死了，她一分钱也分不到。她自己也想不到，她为了分家产打了一通电话，可就这通电话，把渣男给害死了，也断送了自己的豪门梦。】
　　那一刻，不管粉丝还是黑子，都记起了自己曾是铁粉的身份。
　　那一刻，他们都爽到了。
　　那一刻，他们都对缺货这件事，集体失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萌堂菌这本书想挑战一下每一条评论都回复！康康能不能坚持到完结！
　　不要大意地用评论淹没我吧哈哈哈！


第15章 拯救
　　A家继续跟进，又发了一条澄清微博：“一开始，我们只抱着宣传作品的心态发了一则广告，但承蒙各位A粉的厚爱，收到的效果比我们预想中要好太多了。产品脱销也暴露出了我们的许多不足。如今我们只有加紧生产、努力打击黄牛，争取将更大批量商品投入市场供大家选择。为表歉意，我们发布了一则广告番外，后续还将放出广告拍摄花絮，希望大家娱乐之余，再等等我们！感谢！”
　　A家的说明发得非常诚恳，底下附上了番外视频跟解读。
　　微博用户最看重诚意，也比较通情达理。这则说明发出之后，许多之前回踩过的粉丝也释然了，纷纷表示理解。
　　监制看到局面被5秒一个广告就拉回来了，不禁赞叹，程萝才是真正的“金笔杆”。
　　他按照合同约定的稿酬计算方法又给她算了一部分稿酬，直接打给她的账户。
　　程萝本来觉得只是个举手之劳，并不打算收钱的。然而A家对她这么客气，她便又随意指点了几句营销手段。
　　A家按照程萝说的，动用营销号发布投票，调查用户更想看到哪段拍摄花絮。三天后，几个选项里选的人最多的，是让渣男去世照“掉码”，大家都想看看那张照片的无.码版本是什么样子的。
　　又沉淀了一两天，A家把那张照片发了出来。
　　一开始，广大网友只以为是那张照片太血腥、太重口，才给打了码。然而实际上，导演在拍摄这一段的时候取了个巧，只给男演员脸上随意挤了一点番茄酱，假装是流血了，其实连妆都没化——反正打上马赛克以后看着都差不多。
　　广大网友这才知道，那张无.码照片，其实就是男演员脸上抹了番茄酱而已，一点吓人的妆效都没有。
　　A家随即又带了一波舆论：“#Amax60#小厂子，预算紧，连人造血浆都没准备，就从导演家里拿了瓶番茄酱。让大家见笑了。”
　　这一卖惨，舆论走向彻底被拉回来了。评论里纷纷表示理解：
　　【番茄酱哈哈哈哈熏疼，我真的以为是太血腥才不给看的。】
　　【万万没想到，照片是这样的哈哈哈】
　　【我真的理解为什么Amax60供货跟不上了，A家真的太穷了哈哈哈】
　　【果然国货之光都是美强惨人设，穷且默，好不容易火出圈，能力根本跟不上哈哈哈哈】
　　【开个众筹吧，出点周边我们好赞助点，早点把手机产出来】
　　【产手机还是其次，希望开众筹给广告团队，会拍多拍点。】
　　A家小编立刻在底下回复：“众筹肯定不会开，涨价也是不可取的，只求大家等等我们！哭哭”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真的撑到了下一波手机到货。
　　这一批次生产的手机很多，一下子就满足了市场需求。Amax60的销量又恢复蹭蹭蹭往上涨的状态。
　　经过这波炒作，A家的估值都跟着暴涨了一波，整个集团赚得盆满钵满。就此，跟程萝接洽的人也从一开始的广告监制升为了他们公关部的负责人石音。
　　周六，石音亲自来到程萝家里拜访。
　　结束了广告剧的事儿之后，程萝闲了好一阵子，大部分时间跟她穿越前差不多，看看爽文、健健身。
　　石音上门拜访时，程萝正在教阿婆用智能电视搜电视剧看。
　　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来家里，阿婆以为是程萝的上司来了，赶紧给他倒水、拿水果。程萝一样样接过来放在桌上，把阿婆安置好，才关上卧室的门，坐在客厅跟他说话。
　　石音四处看了看，很不好意思地感慨：“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度以为找错了，没想到程编剧真的住在这里，真是大隐隐于市。”
　　石音三十多岁的模样，精明强干，做公关的，也情商高、会说话。不过是感慨她们家太破了，却整出来个“大隐隐于市”。程萝刚拿到林翰那800万时，其实也想换一栋房子。可是阿婆的阿兹海默症有点严重，她怕她走丢。她只好笑笑，说：“阿婆年岁大了，怕搬了家她不认路。”
　　石音点点头，也不客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这次来，是想跟程小姐商量一下签约的事情。我知道老杨曾经给程小姐报过价，希望程小姐能到A家，担任我们的广告编剧。但程小姐婉拒了。这次……我也不绕弯弯了，我愿意出十倍价格聘请程小姐到公关部。”
　　程萝愣了愣，说：“上次杨监制给的价格已经很高。提到十倍，那简直是天价了。”
　　石音摆摆手：“程小姐不必自谦。你我都知道你那则广告的价值，说拯救了整个集团都不为过。实际上，A家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走下坡路，技术创新方面遇到瓶颈、销售额也一直上不去。我一直在造势鼓吹国货之光，收效甚微。是程小姐的广告，把我们从泥潭里拉了出来。程小姐不仅是我的恩人，也是整个A家的恩人。”
　　实际上，程萝喜欢看爽文，也很喜欢改爽文，对编剧这个职业比较青睐。但提到卖货，她就兴致缺缺了——毕竟这次只是为了整林翰跟韩梦恬，才以他们俩为原型写了这个剧本出来。而Amax60的大卖，完全是无心插柳的结果，她更没想到自己能顺手救活一个企业。
　　穿越前，她本来就是首富家的千金，从来不缺钱，更对赚钱没兴趣。如果日后以带货多少为标准功利地写东西，就丧失爽文的乐趣了。
　　她于是笑道：“真的很感谢石总抬举，但是，我闲散惯了，也对公关方面的工作不太感兴趣。我只喜欢写写东西，也期待下一次合作，但如果去A家坐班……还是算了。”
　　石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强求了，只从包里掏出来一张卡：“这是无道健身会所的会员卡，已经绑定了程小姐的个人信息。请您务必收下。”
　　程萝接过来看了一眼，便看出了这张卡的价值。
　　无道健身会所，是A城最贵的几个地方之一。这里的会员可不是拿个身份证就能办下来的，甚至很多暴发户，单单有钱都不行——这是上流名媛才能出入的地方。
　　穿越前，程萝也总出入这样的地方。
　　对于有钱人来说，攀比限量款包包、奢牌高定的风气早过时了。他们追求的是一种普通人到达不了的生活状态，而非简简单单用钱就能买来的东西。
　　她那位亲生父亲，吃的牛排都是从固定编号的牛身上割的，那牛从小也当贵族养，吃个草都要听段交响乐。等厨子烹饪的时候，再放交响乐，这肉才配进他的嘴。
　　健身同理。健身场所就如同实体化的圈子分割线，到了什么级别，才能出入什么场所。
　　能帮她办到这张卡的人，少说也得是A家副总裁了。
　　她正好也缺这样一个东西，于是痛快收下：“谢谢石总，也烦您替我谢谢卢总跟郭副总。”
　　石音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敬畏之意——这姑娘简直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他干什么，她都能一眼看透似的，居然能瞧出来这卡是郭副总的意思。
　　怪不得，上头几位都说她不是池中之物。
　　石音站起身，说：“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了。”
　　听到门声，阿婆才从卧室里走出来：“我们小萝卜长大了，能挣大钱了。”
　　程萝点点头，把阿婆搂在怀里：“嗯，挣大钱了，带阿婆过好日子。”
　　第二天，程萝带上自己新买的装备，到无道去健身。她宅了好久，在家不过是做做瑜伽、拉伸一下，再不好好运动，身材真要走样了。
　　无道健身会所坐落在市中心一家大厦的20-35层，集健身、养生为一体，为上流圈子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
　　程萝本来就是在这种圈子长大的。她一进门，接待人员瞧她脸生，可气质却秒杀这里九成的客人，还以为她是许久没来的老顾客，殷勤在旁边服务。看到程萝手里的会员码，接待人员才反应过来她是刚刚才被介绍来的，意外了一瞬，又频频夸她气质好。
　　程萝换好衣服，从20层往楼上走。这里地方大、资源多，再加上客户圈子都忙得不行，每个区域人都很少。她到瑜伽室跟老师上了一节课，又回到楼下去举铁。
　　好久没锻炼，她多待了会儿，出了好多汗。
　　估摸着快到午饭时间，她得回家跟阿婆一起吃饭，于是带着衣服到淋浴区洗澡。
　　谁知快洗完的时候，警报器忽然“嗡嗡嗡”地响了起来。紧接着，浴室里水电都断了，周遭瞬间一片漆黑。
　　程萝怔了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伸手展开一条浴巾围上，摸着黑往外走。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最后，随着“铿”的一声，好像整个楼层所有的门全落了锁。整个会所倏地安静下来。
　　程萝的夜视力有些弱，加上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惊慌得不行。
　　她咬了咬唇，小声问：“有人吗？”
　　半晌，没人回答。
　　她回头，往浴室方向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她屏息，只能咬着牙一直往外。
　　没走多久，对面也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撞上了一个炽热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绪：露个面，看看有没有人想我了。


第16章 害怕了？
　　刚才程萝的确是慌了，指尖都变得冰凉。
　　因为生了病的缘故，她的情绪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一条直线，没有波澜。所以慌张的时候，情绪就好像特别激烈，让她以为自己要失控了。
　　她努力看，一片漆黑里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撞到了人，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双手向前探了探，指尖触到的是结实的肌理——应该是个精壮的男人。
　　她想开口问问来人，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然而这时，却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程萝，瞎摸什么？”
　　程萝似触了针，倏地把手收了回来：“段绪？”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程萝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然而一片黑暗里，本来落针可闻的地方，多了他绵长的呼吸声，她心里的慌张却瞬间减轻许多。
　　“是我。”他声音低低的：“看不见？”
　　程萝点头：“我夜视力不好。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话音未落，她的右手就被他抓进了手心。
　　手背触到一片温热，她挣了挣，没脱开。
　　“别动，跟我走。”段绪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依旧是霸道的命令式语气：“八成是楼下银行的警报，把整个楼都锁了。”
　　段绪的视力极好，牵着她往更衣室走。
　　他每周都有固定时间来这里健身，却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他刚刚锻炼完，一身的汗。进来才脱了衣服，还没来得及洗，水电就都断了。他心里燥得不行，刚要出去砸门，模模糊糊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幻觉的，却还是控制不住，走回去看看。
　　走到男女两区交界处，他果然看到她可怜巴巴地，双手往前探着走，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两条腿又细又长。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好看的女人，即使在黑夜都是发光的。
　　那天她在他车子后座大大方方换衣服的一幕又撞进脑海，段绪心里那股燥更没处发泄了。
　　他牵了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把她带到女更衣室里：“卡给我，我给你拿衣服。”
　　“卡……”程萝在身上摸了摸——只有一条浴巾，哪有卡啊！她撅起嘴巴：“卡还在里头……”
　　段绪气笑了：“你在这等我，我回去给你拿。”
　　“诶——”程萝都没过脑子，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你别走……”
　　段绪顿住脚步。
　　她指尖微凉，抓在他的手腕。她触碰过的地方像起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漾起一片酥麻。
　　黑夜里，他的心跳慌乱，不受控制。
　　“你害怕啊？”段绪压抑着声线，回头看她。
　　她长长的头发搭在玉白的肩膀，一手抓着他，一手提着浴巾，娇弱得不行。但听到他的问题，程萝立就刻松手撇清：“没有，你去吧。”
　　“嘴硬。”段绪懒懒勾起唇角，把她的手抓了回来：“穿我的行吗？我带卡了，手机也在柜子里。”
　　黑夜里，他见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跟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可爱到不行。
　　“走了。”他降低步速，领着她慢慢走。
　　不多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男生更衣室。他很快摸到自己那个柜子，刷了卡。锁咔哒一下打开，他拿了件长些的T恤递给她：“你估计能当裙子穿。”
　　程萝接过来抱在怀里：“你转过去。”
　　段绪自然坦坦荡荡地转过去。
　　这里水汽氤氲，她身上透着潮红，再多看她两眼，不是要了他的命。
　　其实在暗处，程萝什么也看不到。她不知道段绪是不是真转过去了，也只能信他，飞快解了浴巾，把他的衣服套在身上。
　　他个子很高，大概比她高出20厘米往上。果然，他的衣服穿在身上，真像裙子一样。
　　她胡乱把衣服抻平：“我换好了，你快把手机拿出来。”
　　“嗯。”段绪伸手，从柜子里摸出手机，打亮屏幕。
　　小丫头不知所措地看他，刘海滴着水，长发还有一半罩在衣服里，怯生生的。
　　段绪弯下身子看了看她，嘴角扬得更高：看不到她对他笑，能看到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也不错。
　　程萝不知他在看什么，更不知他起了什么心思，于是心防噌的一下，抬起老高。
　　段绪忍不住朝她伸出手。
　　指尖还没碰到她的发丝，便被她的小手格挡住。
　　“你干什么？”她凶巴巴地问他。
　　“看不见的时候抓着我叫我别走，现在能看见了，就这么凶啊？”段绪眉毛挑得老高。他力气大，直接压着她的小臂，伸手把她藏在衣服里的头发轻轻提了出来：“一会儿衣服也湿了，冻病了怎么办？”
　　程萝这才知道错怪好人了，指了指他的手机：“报警吧？”
　　段绪把手机屏幕对准她：“没信号，没可用网络，应该是被屏蔽了。”
　　程萝凑过去，对着他的手机看了看：“怎么会这样？”
　　“楼下那银行有个保险库，存了不少好东西。所以防盗级别高。”怕划伤她，他把柜门阖上：“你想想，如果遇到来抢银行的，当然是先触发警报的同时联系公安，然后封锁整个楼，让每个房间都成为密闭的，切断歹徒的逃生线路。接着断网，切断他们跟外界的联系。如果安全级别最高的地方，估计卫星电话都可以屏蔽。警察来了，直接瓮中捉鳖。”
　　程萝点点头——她是真的慌了，脑袋都不转了。“那我们只能等了。”
　　“嗯。”段绪浅浅应了一声，把手机交到她手上：“你拿着。”
　　他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架腿而坐：“放心吧，能来这的人都不简单。无道知道，困住一个，他们也赔不起，所以会赶紧解决。”
　　程萝拿着手机，照亮他冷峻的脸。
　　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裸着精壮的上身，肌肉因锻炼而充血，隆起得恰到好处。她避开目光：“你也把衣服穿上啊。”
　　“干净的不是被你穿去了？”他的目光灼灼，始终落在她身上：“旧衣服都是汗，穿了怕你嫌脏。”
　　“那……我去拿卡，然后取我的衣服，你的还你。”她也总不能，一直不穿内衣啊。
　　微弱的光亮里，她又恢复了以往那股冷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
　　段绪逗她：“这回不怕了？”
　　能看到，她自然就不怕了。
　　他站起身：“走。”
　　程萝一直举着他的手机，能看到路，也不让他牵，一路走得很快。她回到浴室里，从小篮子拿出卡，回到更衣室，擦干了头发、穿齐整了，才从里面走出来。
　　她伸手把衣服递还给他：“谢谢，你穿上吧。”
　　段绪接过自己的衣服——还带着一丝她的温度。他动作利落地把衣服套回去，有浅浅的花香窜进鼻腔。
　　他弯了弯唇角：“程萝。”
　　“嗯？”她抬起眼帘看他。
　　他问：“为什么说自己不会笑？”
　　程萝一怔，重新别开脸。
　　她不想说。
　　“算了，不愿意说就不说。”段绪鼻息浅浅，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些：“别怕，很快就来人了。”
　　与此同时，渤生银行误触警报的新闻已经在电视上播放出来了。没有歹徒、未发生抢劫案件，警报如何触发的，尚需要进一步调查。目前大楼里被困人数还在摸排。
　　听到这则消息，林翰下意识瞥了一眼电视。
　　却看到电视的监控画面上，一个熟悉的背影背着包走了进去。
　　是程萝！
　　林翰心头莫名一紧，拿起电话了解情况。五分钟之后，他确定了，程萝确实就被困在里头。
　　他低低咒骂了一句，拿了钥匙，跟韩梦恬说：“我出去一趟。”
　　韩梦恬此时也在打电话：“好歹也是我拍那条番外拯救了A家，要是让对家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怎么我还没接到代言人的通知啊？你再去帮我问问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签代言？”
　　林翰咬咬牙，隔空剜了她一眼，大步出门。
　　二十分钟后，大楼的锁定终于解除了，铁门咣当咣当地解开，嗡的一声，电也来了。
　　程萝心头一动，刚想说些什么，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闭眼。”段绪短短说了这么一句。
　　程萝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却也明白他是怕久久出于黑暗里，忽然亮起的灯会刺伤她的眼睛。于是她听话地闭上眼。
　　长长的睫毛搔过男人干燥的掌心。
　　下一刻，更衣室亮了起来，浴室里重新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程萝松了口气：“终于能走了。”
　　段绪也跟着站起来，不知怎的，心里还有点怅然若失的。
　　程萝回到更衣室收拾东西，段绪打电话给申禹：“我在无道，把门口媒体都弄走。”
　　“哥，你也被困啦？”接到电话的申禹一惊：“我这就联系，你过五分钟下来。”
　　程萝跟段绪出门的时候，门口已经被警方封锁了。门外，一群保镖凶神恶煞地在那赶记者，没一个人敢靠前。
　　申禹站在大厅跟警方交涉，看到段绪来了，赶紧递上西装。段绪接过来，把衣服罩在程萝身上，伸手将她按进怀里：“不想被拍就别动。”
　　他身上的确还有汗味儿，但是并不难闻。
　　程萝听话地缩在他大大的衣服里，直接上了他的车——她最讨厌狗仔了，还好，躲过一劫。
　　不远处，林翰站在自己的豪车旁边，捏死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吾日三省吾身:
　　1.小萝卜爽了吗？
　　2.段总苏了吗？
　　3.渣男被虐了吗？


第17章 本色出演
　　车上，段绪的手轻轻搭在程萝肩上的西装上，另一手握着手机跟申禹打电话。
　　“哥，渤生银行跟无道也太不小心了，咱……”
　　段绪打断他的话：“他们道歉了吗？”
　　申禹默了一默，说：“道歉？当然道歉了。但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人家都道歉了，就放他们一马。”段绪瞄了旁边的程萝一眼，心情愉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电话另一头，申禹觉得，不是他耳朵坏了，就是段绪叫人魂穿了。
　　放他们一马？段绪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放”这个词。他手腕有多狠，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想着想着，申禹忽然意识到了重点：被困这半小时，他莫不是……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啧啧。
　　林翰看着段绪的车越行越远，眉心渐渐拢起。
　　一转眼，分手都快两个月了。
　　分手前，林翰自以为把程萝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都猜到了，并且完美制定了对策，好去专心狩猎另一个女人。
　　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以为，这两个月，程萝一直在努力营造一种她开始搞事业的人设，并且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就为了整一整他跟韩梦恬。他甚至将她这种报复行为归结于对他的念念不忘以及由爱生恨。
　　不论是以他为原型勾勒出一个渣男，再把他写死，还是大张旗鼓地宣布自己要跟段绪做点“爱做的事”，都像是在故意刺激他。
　　明明心里还放不下他呢。
　　然而现在仔细看看，他又有点迷惑了——那女人真是这么想的吗？
　　那怎么两个月以来，她连条分手相关的朋友圈都没发过，连条微信消息都不曾有？
　　两通电话都是他打给她，唯一一次她先联系，是通过邮箱给他发截图。
　　像极了公事公办的样子。潇洒得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那个曾经被一只钢笔就搞定的、对于他来说简直唾手可得的女人，居然就这么跑了？
　　盛夏，压低的云像在酝酿一场雨，空气中都透着闷热和压抑。
　　林翰回到车里，把冷气开到最大，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回到林宅，他刚打开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香味。像是清炖排骨的味道，蔓延在整个屋子里，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
　　林翰自己都不知道，这屋子里有多久没出现过饭的香味了。他急切地换好鞋子走到厨房，却只看到韩梦恬在煲汤。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乐，还抱着那点可怜的希望呢。
　　“上次住院不是想喝排骨面汤吗？我试着做了，第一次，不知道好不好吃。”韩梦恬舀了一小勺尝了尝：“反正咸淡刚好。”
　　林翰凑过去，环住韩梦恬的腰，绕过她把火关上。他低头吻在她耳后：“怎么想起做饭了？”
　　韩梦恬停下动作，勾起唇角：“只是忽然觉得，这些日子我太执着于工作了，把你忽略了。所以从现在开始补偿，行吗？”
　　林翰弯腰，把人打横抱起，走回卧室，扔在床上。
　　不是他妈的，要做点爱做的事儿么？
　　程萝。
　　酣畅淋漓，林翰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像少点什么。
　　韩梦恬在这方面的确比程萝那个单单纯纯的小丫头强。她很会来事儿。
　　但他就觉得少了什么。
　　他身旁，韩梦恬委委屈屈钻进怀里：“我没拿到A家的代言，那个邓夕拿到了。我想……我可能太急功近利了。也可能是上次脾气太暴躁，欺负了程萝，她怀恨在心了。其实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生气了。”
　　韩梦恬说得委屈，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浅浅勾起唇角：一锅排骨汤，一番酣畅，她最擅长取悦男人。她觉得林翰应该站出来替她封杀程萝，搞定代言。她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
　　然而许久，林翰却没有接她的话，默默把目光偏向一旁。
　　心房，像被刀子剜着疼。
　　程萝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她以为阿婆吃完睡午觉了，于是轻手轻脚进门，打算去厨房随便对付一口。
　　谁知一进门，就见到阿婆还坐在饭桌旁边，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
　　程萝有些意外——穿越前，从没人等她一起吃饭。
　　爸爸跟姐姐每天在公司忙得要命，每个月回家吃晚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那些阿姨、保镖，自然都不跟她一起吃饭。
　　她想吃的时候，就有饭端上来。无论什么时候坐在饭桌边，都只有她自己。
　　“阿婆，我被一点事情耽误了，对不起。”程萝急急忙忙去洗了手，到饭桌旁。
　　“小萝卜，我把菜热了三回，你可回来了。”阿婆笑着给她盛菜，一点都不介意：“你现在工作忙，但是也得好好吃饭，二十三还窜一窜呢，还长身体呢。”
　　桌上摆着一盘土豆青椒、一盘醋溜白菜。她夹了一口放在嘴里，比她吃的新西兰牛排香。
　　下午，A家官博有动静了：【A家品牌代言人@邓夕携新款智能音箱与大家见面。新品发布会，不见不散。也感谢@编剧阿鹿，让我们邂逅一个好故事，邂逅一位优秀的代言人。】
　　@编剧阿鹿这个账号是程萝签合同时刚刚注册的。因为合同里要写明微博账号，她没填私人号，特意注册了一个工作号。
　　A家这条微博就算是官宣了——最后居然真的签了没有作品的邓夕，而没签韩梦恬。
　　林翰居然也不出手帮帮他们家韩梦恬？
　　程萝大爽，点进微博看评论。
　　【A家居然签了一个没有曝光的新人，太大胆了】
　　【真的不可思议】
　　【A家真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希望能化腐朽为神奇吧。】
　　【邓夕小姐姐，是广告里的女主角吗？我的天开心】
　　【小姐姐演技很到位，5分钟的发挥非常舒服，祝越来越好！】
　　【编阿鹿已经有微博啦？卧槽，我要摸过去关注！】
　　【小姐姐很漂亮，恭喜！】
　　【关注啦！恭喜！】
　　【前两天还在关心小姐姐什么时候出道，现在已经拿到代言啦，恭喜！】
　　【阿鹿那个号上什么都没有啊！！！连张照片都没有！！！生气！】
　　【之前A家会签韩梦恬的事儿炒得火热，都以为韩梦恬要上了。结果上的是邓夕，韩梦恬白白浪费感情了？】
　　【流量小花在线陪跑哈哈哈哈哈】
　　【一条广告，A家赚得盆满钵满，捧红了一个新人编剧，签下了一个新人女演员，还诞生了一位表情包男演员。结果就剩下一个韩梦恬，白忙活。】
　　【最逗的是她家粉之前还特别卖力氪金，给A家充销量，结果代言没拿到，销量全给邓夕充了。】
　　【哈哈哈哈，氪金氪歪了，蠢哭！】
　　这条底下，遭到了韩梦恬粉丝惨无人道的荼毒。
　　韩梦恬的粉丝团叫“糖精”，一向号称她们恬恬像糖，甜到忧伤。
　　然而到了这，甜没了，光剩下忧伤了。一群“糖精”在底下口吐芬芳：
　　【A家太他妈恶心了，我可去你妈的吧，同志们，退货走起来！】
　　【买A家产品的都给我退货！】
　　【别问，问就是退货！】
　　【不仅要退货，同志们，退不了的就去网店打差评！】
　　程萝原先做过韩梦恬的助理，从一群韩梦恬的粉丝里，她一眼认出了韩梦恬本人的小号——这位暴躁老姐时常小号亲自下场开麦，手撕黑子，骂得比谁都难听：
　　【这件事始作俑者就是那个编剧阿鹿。恬恬本来可以拿到女一、拿到代言的，都是她忽悠品牌商，最后让邓夕上位了。】
　　她这个小号在糖精眼里一直是“站姐”的人设。她说的话，80%代表官方声音，代表真相。她一发声，粉丝立刻转而开始攻击程萝：
　　【太他妈恶心了，那个编剧阿鹿连个微博都不发，想问候问候她祖宗，有大神出来人肉一下吗？】
　　【她敢发微博，我就敢去炸她号。】
　　【那编剧真的恶心，心多黑的人能写出那种东西？】
　　【对！有本事把恬恬写成恶毒女配，有本事发声啊？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牛逼。】
　　程萝冷笑，切换到编剧阿鹿那个号，直接转发了这条评论：【是韩梦恬小姐的粉丝叫嚣着让我发声的。我只好把第一条微博贡献给韩梦恬小姐，说说这件事的真相了。没错，是我建议韩梦恬小姐出演女二的。至于原因……因为@韩梦恬在广告剧里是本色出演，更利于投入角色。我不多说，详情如图。】
　　底下，程萝配了三张图，是最早她拿到的林翰跟韩梦恬的聊天记录。只不过，林翰的名字被打了码。
　　“**：所谓女朋友，不过是玩玩而已。韩小姐放心，我会尽快搞定我的感情问题。”
　　“韩梦恬：**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那晚一晌贪欢，你情我愿，我可不想绑架你。”
　　程萝发声后，全网炸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韩梦恬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说点啥呢？


第18章 连环套
　　韩梦恬疯了。
　　回应，越抹越黑。不回应，等于默认。
　　中午才刚刚拿来给林翰煲汤的锅子被她扔在地上，盘子、碗全都碎了，面条撒得到处都是。
　　她的妆花了，发型也乱了，活像个疯婆子。
　　她踩着自己一上午的心血，情绪激动地跟经纪人打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一个能过的方案都没有。危机公关的黄金三小时，她一分一秒都给浪费出去了。
　　韩梦恬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电话，转头怒道：“林翰，你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任何人。现在可倒好，全世界都知道了！多亏了你那位前女友！”
　　林翰此时坐在沙发上，双眸低垂，没说话。
　　韩梦恬冷哼一声：“她还知道给你打码，对你还念着旧情呢。受害者只有我，演了那个破角色，什么都没落着不说，手里有的代言也快丢了！”
　　“她把截图给林瑞阳的时候，也给你的名字打了码。”林翰曲起指节，有节奏地敲打在茶几上：“她这是……精准打击。找准我的软肋打击我，再找准你的软肋打击你。”
　　韩梦恬顿了顿——她明白，林翰说的对。
　　上次截图到了林瑞阳手里，林家把林翰狠狠整了一顿，却一个手指头也没动她。而这次，林翰的名字打了码，舆论烧不到他。
　　的确是精准打击。
　　“我不管，我要把你一起抖落出去，要死一块死。”韩梦恬放完狠话，当即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当时你就应该找她去谈！让她把照片交出来，或者也掌握些她的证据。现在可倒好，人家追着我们打，快打得我妈都不认识我了。”
　　“我？哼。”林翰低笑一声：“她来医院看我的时候，是谁一个水杯差点砸到她脸上，直接把她砸跑了？你放马后炮倒是容易，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出来了，当时怎么不见你聪明点？”
　　韩梦恬气结，不再说话了。
　　对策、对策。她现在需要的是对策，不是责任归属！
　　一切要等有了对策之后再掰扯。
　　她坐在沙发另一端，平心静气地想了想，说：“我不能把你抖出去，不然我们就全完了。林翰，这件事只能靠你了。她把你的名字打了码，全网都不知道这个渣男是谁。你手里还有资本，运作运作，挖点其他的料，也许能把这事儿带过去。”
　　她抬起头望向林翰的脸：“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共渡难关，要么共沉沦。纪家那边如果知道你出来乱搞，你爸也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她的威胁，林翰一脸平静：“你先想想怎么回应吧，资本都是后话了。”
　　经过上次跟林瑞阳的交锋，林翰早就做好程萝会把事情抖落上微博的心理准备了。此刻他冷静得出奇，甚至，脑子里回想起的都是程萝缩在段绪怀里上车时的那一幕。
　　每一步都踏在他心上，提醒他，一步错，步步错。
　　韩梦恬破罐子破摔了：“那就选择性失明，装眼瞎，不正面回应，直接甩律师函。”
　　“嗯，挺好。”林翰勾起唇角。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她经纪人第一个定下的方案。
　　还能怎样呢？只能这样了。
　　程萝发完微博之后，就吃晚饭、泡澡去了。等收拾完，她才重新去看微博。
　　她的微博粉丝涨了不少，真粉丝跟韩梦恬的粉丝占一半一半。她那条微博的评论区已经沦陷了，全是互掐。
　　但是她粉丝是占上风的，因为这个锤砸得太实了。
　　最后，韩梦恬祭出了一张律师函，全网一片哗然。
　　五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写出一封四五行字的律师函——看来这锤真的是个石锤。
　　紧接着，韩梦恬的微博也沦陷了：
　　【作为一个恬恬黑，我表示这个瓜吃得太爽了！简直他妈套娃爽，一层比一层爽！】
　　【课代表来捋一下时间线：1.A家放出广告片上集，韩梦恬被邓夕拿皮包啪啪打脸（真打），并且拍下鼻青脸肿的照片。2.放出广告片下集，渣男死绝，小三失声痛哭。3.放出番外，小三一个电话断送豪门梦，没分到一分钱家产。4.原来演小三的人真是个小三，本色出演当场石锤。】
　　【谢谢课代表，可真他妈太爽了！】
　　【第一集出来的时候，我爽了。第二集出来，我上天了。后续出来，画龙点睛。现在这算第四集了，我他妈吹爆！这他妈什么神仙连环套！】 
　　【真的是连环套，直接把韩梦恬给套牢了哈哈哈哈】
　　【最近她资源是真的好，一开始没这事儿的时候，A家找她演广告，全网都在吹她有可能给国货之光代言了。当时我说过她肯定抱大腿上去的，还被她粉丝追着打，差点人肉了，说她不靠资本、全靠自己努力。现在得了：人家果然靠努力，靠的是千方百计当小三的努力。】
　　【渣男必死渣男必死渣男必死，小三必糊小三必糊小三必糊！】
　　【三人者恒被三，希望韩小姐明白这个道理。】
　　【她那律师函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选择性眼瞎似的，就绕着主要问题走。】
　　【道德沦丧】
　　【我好奇韩梦恬是怎么想的，接下来这种广告。她没有自知之明，觉得这就是她自己的真实写照吗啊？】
　　【一晌贪欢，你品，你细品。她不是当小三去的，她纯是去卖的。】
　　【就没人怀疑一下这个被打码的男的到底是谁吗？】
　　【这男的无非就三种可能：资本大佬、圈里人、圈外人。就阿鹿给照片打了码这件事来说，是圈里的人面大。】
　　【@阿鹿，为什么给他们打码？渣男应该跟小三一块死！】
　　【还记得一开始糖精替韩梦恬鸣不平，说不该演女二的时候，韩梦恬怎么回复的吗？她主动站出来说，是自己想体验一下新角色，不再演傻白甜的。哈哈哈哈，她为啥想体验体验？因为这就是她本人啊！本人容易带入！】
　　【哈哈哈哈哈楼上的分析好迷，但是又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因此阿鹿是早知道了韩梦恬做小三的事，于是量身定做给她弄了个剧本让她演？太狠了！】
　　【律师函警告！】
　　【阿鹿真的牛逼哈哈哈】
　　【糖精：编剧阿鹿有本事发微博啊，有本事发我就有本事锤死你。阿鹿：好啊，我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糖精真的是伸出脸来找打，太痛快了。】
　　【说最狠的话，挨最爆的打，哈哈哈哈】
　　程萝关掉自己的微博主页界面，至此，她的剧情广告四联被推上高潮。
　　程萝可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评价这起事件——可以评个95分了。
　　A家宣布签下邓夕的时机太好了。如果晚一些，程萝都可能犹豫犹豫，不把这件事抖落出去。韩梦恬的粉丝团也太给力了，直接给了她一个台阶爆出这一切。
　　天时地利人和，她全占了。
　　等她再点进热搜榜，#韩梦恬当小三#这事儿已经飘在榜首了，往下看七八行，多出来一个#N家宣布停止与韩梦恬所有合作#。
　　眼看着，韩梦恬的代言就丢了一个，真爽。
　　程萝白天锻炼有些过力，后来又因为被困在无道的浴室，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已经很困了。她伸了个懒腰，喝了杯牛奶，准备美美睡一觉，第二天再跟进。
　　谁知第二天早上程萝一起来，邮箱多了好多个邮件——有邀请她签约做公关的，有邀请她签约当编剧的，甚至还有报社，请她去当小道记者。
　　程萝大致浏览了一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再登录微博，好多艺人的黑料都被挖出来了，飘在热搜榜各个位置。但大部分都是无伤大雅的，无论哪个，都盖不过韩梦恬三了别人的那件事。
　　显然，韩梦恬是想拉个替罪羊过来。结果得罪了一大票人，代言丢了三个，还是没找到一块遮羞布。
　　终于，那些被她拉来垫背的明星们对她群起而攻之，一个崭新热词飘了上来：
　　#与整个娱乐圈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第20章 入v，大家再坚持一下！！


第19章 病了
　　娱乐圈的血雨腥风就从来没断过。圈子就这么大，资源就那么多，所有人都抱着搞死一个是一个的心态在抢，是各凭本事。
　　而韩梦恬则因为这件事成了众矢之的，这场腥风血雨，持续得有点久。
　　程萝知道，广告剧的事情可以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她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她也总不能靠这点报酬和林翰那八百万吃一辈子。
　　好在她因为广告剧崭露头角，也接到了不少还算靠谱的邀请。她打开邮箱，在一大堆邀请函里慢慢筛。
　　阿婆睡醒午觉，从卧室里慢慢悠悠走了出来。看到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东西，就到厨房洗了个苹果给她：“小萝卜，你想去当大明星吗？”
　　程萝有些意外地接过苹果，看了看阿婆。
　　阿婆虽然有比较严重的老年痴呆症，可这病也是时来时不来，偶尔她也会特别明白。就好像那天看到石音之后，阿婆就清楚她大概要往哪个圈子发展了。
　　程萝点了点屏幕里《金牌制片》综艺节目的邀请函，说：“我不想当大明星。我要去操纵那些大明星。厉害吧？”
　　阿婆笑呵呵地说：“厉害，厉害。比大明星还大明星。”
　　程萝柔了眼角，去厨房把苹果切成两半，一半递给阿婆。
　　“你爱吃这个苹果，一会儿我再去买点。正好家里没有土豆了，茄子也只有一个了。我去趟菜市场。”阿婆的牙口很好，坐在她旁边，笑着咬苹果：“小萝卜还想吃啥？阿婆给你做。”
　　程萝摇头：“不用，阿婆的家常菜我都挺爱吃的，比好多米其林厨子做的都好吃。”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段绪。
　　上次他的秘书把他私人号给了她，她存起来还从没打过。她接起电话：“喂，段总？”
　　那边倒干脆：“收拾收拾下来，我在你家门口。”
　　程萝蹙了蹙眉：“什么事？”
　　段绪答：“有个宴会。”
　　程萝自然记得答应过他要给他当便宜女伴的事，于是点点头：“马上来。”
　　阿婆已经把苹果吃完了，问她：“小萝卜有事儿出去啊？”
　　程萝麻利地站起身去上妆：“嗯，晚上不在家吃啦。阿婆一会儿去市场买点自己喜欢吃的菜，趁我不在，偷偷地，多吃点。”
　　阿婆被她哄得开心，也回屋换衣服：“那我也出门，去市场。”
　　程萝顿了顿，问：“有车接我，顺路送您去吗？”
　　阿婆摆摆手：“不用，你去你的。”
　　楼下，段绪又换了一辆车，此时正斜倚在车门上抽烟。看到程萝下来了，他将烟踩灭，给她拉开后座车门：“衣服给你放后面了。”
　　程萝垂眸，看到后座上放着一个C 家的礼盒，想必又是套高定。
　　她坐进车子，问：“又在车里换啊？”
　　段绪低笑：“你又不是没在我车里换过。”
　　程萝无语，伸手去开盒子。
　　“逗你的。”段绪启动车子：“我的地盘，有的是你换衣服的地儿。”
　　程萝收回动作，问他：“主题呢？”
　　段绪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欢迎恒越的欧洲区域副总申禹回归。”
　　“哦。”程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秉持着负责敬业的精神，很认真地记下来了。
　　段绪从后视镜看她，觉得这姑娘静静的，像个闷葫芦，又实诚得可爱。
　　——申禹俩月前就回归了。
　　他敛了笑不让她看出来：“哦什么哦，让你加微信怎么不加？”
　　程萝愣了愣，说：“我忘了。”
　　她是真的忘了。在穿越之前，她的联系人很少，多半是商政两界的二代们，只称得上“狐朋狗友”。她得了那种病，也不主动跟人来往，一天到晚都是宅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没看微信的习惯。
　　穿越之后，她看过原主的微信。因为助理的工作太忙，原主也很少有天天发微信的朋友，连朋友圈都少得可怜。聊天记录基本都是韩梦恬跟她经纪人的指令。程萝拉黑了韩梦恬跟那位经纪人，把朋友圈权限给锁成3天了，把那张自拍的头像也换了。
　　然后基本就没用过了。
　　段绪却不依不饶：“现在加上。”
　　程萝撇了撇嘴，拿出手机照做。
　　宴会是恒越主场，举办地定在了与海涯齐名的另一家会所，金岛。不同于老牌会所海涯，这里的风格更加年轻化，客户群体也是段绪这个年龄段的一些年轻企业家。
　　如果说海涯是给程萝的首富老爹那样的人预备的，那金岛就是这群有权有势的新晋贵族的天堂。
　　段绪一进门就被几个助理围住了，等解决完那些棘手的事儿，再缓过神来，程萝已经不见了。服务生忙走过来解释，程小姐自己提出要去化妆间换衣服。
　　段绪点点头，也没催，掏出私人手机验收她的好友申请。
　　她果然乖乖地加了他——朋友圈干干净净的，没有签名，头像是她的帆布鞋子，踩在石子路上照的。
　　段绪甚至能想象到她坐在公园长凳上，弯着腰认认真真拍鞋子时的那个样子。
　　他起初以为她是个大冰块，放在岩浆里都融化不了的那种。可几次接触下来，他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她不苟言笑，也因此，认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总透着股执拗的可爱劲儿。
　　不远处，几个早到的娱乐圈大手在讨论近期韩梦恬被连环套打压的事情。
　　“之前我投了个电影，韩梦恬那经纪人就拉着她上我这献殷勤。幸亏当时没给，不然电影还没拍完，就亏本预定了。”
　　“你还说呢，她那几家代言的销售报告看见了吗？断崖式下跌。”
　　“她要是炒个美颜盛世人设还行，玩玩男人粉丝也不会怎样。问题就是炒的是清纯小花人设，就这么不管不顾往人家床上送，还清纯？”
　　“我这有一线产品是她给代言的，现在公关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踩她来止损了。”
　　“不过那编剧阿鹿也是真牛逼，背后是哪家啊？”
　　“谁知道。”
　　一阵议论声中，程萝从化妆间走了出来。
　　高跟鞋的细跟踩出清脆的声音，金灿灿的鱼尾长裙，皮肤又白又润，眸子灿若星辰，美得像在发光，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在观察，这位没在圈里露过脸的美人儿是傍着谁来的。
　　段绪站在不远处，仅以慵懒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他试图压下心头涌起的万丈波澜。
　　真他妈好看。
　　程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径直走到段绪身旁：“号码很合适，谢谢段总。”
　　其他人顿时就心照不宣了——段绪啊，最粗的金大腿。
　　就算不是恒越的主场，这个主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没有一个人敢嚼他的舌头。于是大众话题又回到韩梦恬身上。
　　“应该是我谢谢你。”段绪牵起唇角，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指了指那群人：“他们平时只把风投跟期货挂在嘴边，今天很反常地讨论起韩梦恬来了。怎么样，声名远播的程编剧，有什么想法吗？”
　　程萝淡淡瞥过去一眼，说：“与我无关。”
　　“是吗？”段绪依旧笑着，唇角却勾起一丝冷意：“这么与世无争，怎么发截图时还替林翰打了码？你怕谁看到？”
　　程萝顿了顿，一时间有些语滞——她总不能说自己有可能是林家的女儿，打码是怕纪家看到，跟林家过不去吧。
　　她没说话，伸手捞了一杯酒。
　　“那天一个人跑到合川酒店，在我眼皮底下拿下广告剧机会，冒那么大风险，就是为了打那对狗男女的脸吗？”段绪抬手，跟她碰杯，话里话外是自嘲的语气：“上次来恒越找我，也骗林翰说是想跟我做点爱做的事儿。我段绪的面子还真是不值钱，全让你拿来怼那几个杂碎了。”
　　程萝没想到这事儿他也知道。她有些理亏，嘴硬地小声反驳：“是你自己说的，我想要什么就直接跟你讲。”
　　段绪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片刻后，眸光冷了冷：“程萝。名声、面子，对我来说屁都不是。私生子、杀父弑兄……如果不是恒越的地位，我段绪的名声早就烂透了。”
　　他说得坦荡，自有一股放荡不羁在里头。程萝抬起眼帘，撞上了他锐利的眼神。
　　“但你非跟自己较劲，老子看不过去。”他的声音沉了下来，透着几分愠怒：“第一次见面，你在哭。眼泪挂在脸上，整个人一点情绪都没有。我以为你是哀莫大于心死了。没想到，发个截图你还给他名字打码。留了这些余地，是在盼着他回头？”
　　他句句与她针锋相对，令程萝抿紧了唇线。
　　她从不善于与人敞开心扉，也从不愿意跟任何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但段绪帮了她许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再被误解下去。
　　她说：“我没有盼着他回头，我只是……”
　　段绪沉默着，等她的回答。
　　她埋下头，小声说：“我只是生病了。”
　　沃尔玛里，宋阿婆正看着放在货架顶部的黄桃罐头犯愁——她家小萝卜小时候最爱吃罐头，她不吃饭也要攒钱给她买。好不容易来一趟超市，她想给她带两瓶。但是罐头放得太高，附近没有理货员，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到。
　　阿婆急得想掉眼泪。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的头顶，拿了两瓶下来。
　　宋阿婆回过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笑了，指了指手里的罐头：“阿婆，想拿这个吗？”
　　“是，是这个。”阿婆终于喜上眉梢。
　　“还想拿哪个？我帮你。”男人眯起眼睛，笑容似暖阳。
　　在超市逛了一大圈，男人提着三个大大的购物袋跟在阿婆身后，帮她送回家。
　　阿婆掏出钥匙，努力快些开门：“小伙子谢谢你啦！好久没遇见过你这么热心肠的年轻人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啊？”
　　“我姓林。”林瑞阳跟着阿婆进门，一眼瞥见了摆在门口的程萝的照片。他把东西放好，问：“这是您孙女儿吗？真漂亮。”
　　阿婆看着照片里的程萝，布满皱纹的眼睛也挂上笑容：“她啊，她不是我亲孙女，但是我拉扯大的，乖极了。林先生，您请坐，我去给您倒杯茶。”
　　“谢谢阿婆。”林瑞阳坐定在客厅，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间小房子太小了，一眼望去，所有摆设尽收眼底——从家具到物件，都是破破的。如果程萝真的是他妹妹，那么这些年，她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林瑞阳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发微信给林山河：“东西拿到了。”
　　另一头，林山河看了眼微信，把手机扣放在桌上。他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林翰，脸色阴郁非常：“说吧，纪家的婚约，你预备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首富千金不伺候了[穿书]》，见专栏，求个预收！
　　校园文《樱桃》里有个舔狗女配，身为首富千金，怕校霸男主自卑，硬装了四年穷。
　　结果狗男主不领情，还把她的情书到处乱贴：“喜欢老子，她也配？”
　　被迫走女配剧情的宋轻许呵呵一笑：舔狗是吧？行！
　　她给校霸送上亲手缝补的球衣。
　　校霸随手撕烂，里头赫然绣着三个大字：王八蛋。
　　她给校霸送上辛苦做的午餐。
　　校霸随手打翻，黑糊的饭里掉出一张纸条：吔屎啦你！
　　该出车祸领便当时，宋轻许从容就死，谁知没死成，还摆脱了剧情线。
　　她飘了：亿万家产等着我呢，狗男人我不伺候了！
　　不久后，校霸把她抵在楼道，红着眼问：“多久没找过我了？”
　　宋轻许摆摆手：“纯练手，不走心。”
　　江寂白的别墅里寄宿了一个小姑娘，不仅早恋不让人省心，还总吵着要搬出去住。
　　他懒洋洋勾起唇角，一双桃花眼让人心头发痒：“出去就别回来。”
　　一次车祸，小姑娘转了性，不喜欢男同学，反倒缠上了他，口口声声叫“哥哥”。
　　江寂白浅笑扣住她的腰，眼神温柔，动作却狠厉：“还跑吗？”


第20章 屈辱
　　金岛会所宴会厅，达官贵人们陆陆续续都来了。
　　宴会厅一角，程萝跟段绪相对而站。
　　“我没有盼着他回头，我只是生病了。”
　　程萝说完这句话，久久没有抬起头看他。
　　二十二年，她早对这病释然了。可是让她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她。她虽然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但旧时亲人像看怪物一样看她的目光，至今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亲人尚且接受不了这样的她，更何况外人呢？
　　段绪沉默着，一瞬间，她有点后悔告诉他。
　　然而须臾，他却忽然抬手，重重拉起她右手：“跟我走。”
　　他大步流星，把她带进了宴会厅隔壁的一间会客室。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越来越热闹的宴会被隔绝在门外。段绪单手撑在门上，封住她的退路：“程萝，什么意思？”
　　“什么叫生病了？”他眸子里的愠怒尽数消散，问得很是认真。
　　程萝读不懂他这样的眼神。半晌，她娓娓道来：“不会哭、不会笑，这是一种病。一种生理缺陷引起的病。”程萝别开脸不再看他，语气平静得如一汪死水：“你们平常人能感受到的喜怒哀乐，我都感受不到。也许不是感受不到，而是只能感受到一丁丁点。就像……你耳边的音乐被调到了最小的声音，只有全世界寂静下来，你努力去听，才能听到一点点响动。”
　　段绪双瞳紧缩，瞬间哑然。
　　“包括喜欢、讨厌，我都感觉不到。因而，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舍不得林翰，都可能盼着他回头。唯独我不会。”程萝以余光注意着他的反应：“也许是，上帝给我关了一扇门，然后给我开了一扇窗。我虽然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却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爽，和不爽。林翰跟韩梦恬联手算计我，我非常不爽。所以我要打回去，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现在我成功了，所以我非常爽。至于给林翰的名字打码……我有其他的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
　　说完这些，她才抬起头，目光淡淡落在段绪棱角分明的眉眼。
　　他眸中有怒意，身上也寒气逼人。
　　——她早料到了会是这样。
　　她重新垂下眼帘，冷冷道：“上次你问我，为什么不肯对你笑。因为我生病了，我真的不会笑。”说完这些，她舒了口气：“我可以走了吧。”
　　她转身，想拂开他的手出门，却毫无防备地被他揽住肩膀。
　　下一秒，她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程萝，你说什么傻话呢？”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结实而炽热的胸膛紧挨着她的侧脸。
　　明明是他主动伸手抱住她，可他自己的心脏却先一步剧烈跳动起来——这么娇娇小小的一个人缩在他怀里，他鼻尖都是她身上的香气。她美丽又单薄，像是他轻轻一使劲，就能把她捏碎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天在酒店，她一个人哭着往外走，脸上未着粉黛，干净得像未经雕琢的玉一样。错身而过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眼神。
　　不过那一眼，就撞进了他心里。后面李鸣山跟他说了许许多多的生意上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从小命途坎坷，脑子里只被灌输了复仇这一件事。而当他完成了那件事之后，生命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别人说他冷情嗜血，他无所谓。
　　说他杀父弑兄，他也不在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
　　申禹总开玩笑说他走厌世风，无欲无求。
　　只有段绪自己知道，那不是玩笑。
　　也只有他知道，无欲无求代表着什么样的痛苦跟悲哀。
　　但是遇到她之后，他一片黑暗的生命里，居然重新亮起了一束光。在他后座颐指气使、大胆换衣服的她，披着他的衣服却着急从他身旁逃离的她，黑暗里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别走的她……就如同一束光，猛地刺痛了他的眼，让他觉得这世界上，还有他能为之努力追寻的美好。
　　如今他却一个不小心，伤害了她。
　　他没有怪她，更没生她的气。他愤怒，却只想揍自己一顿——居然让她不得已说出这样的秘密。
　　他的呼吸有点急，胸膛一起一伏：“你只给我一句话，告诉我你没盼着他回头，不就行了？只要你说，我就信。何苦的解释这么多，揭开伤疤给我看？”
　　她没反抗，就任由他这样搂着。
　　段绪太阳穴突突地跳：“程萝，你感受不到，我替你感受，行不行？”
　　他稍稍松开她，引着她的小手印在自己胸膛。
　　他的心跳强烈而有力，充满了生命气息。
　　他说：“你摸摸，因为你在怀里，它跳得特别快。这就是喜欢。”
　　他从来不近女色，对于这份感觉也很陌生。但他无比确信，这就是喜欢。他活了这么久，还没什么人、事、物让他这么喜欢的。
　　他觉得自己也挺有意思，在这个世界厮杀了二十多年，黑白两道，他熟谙所有的规则，现在却要笨拙地学着去喜欢，好不容易学会了，还得教她？
　　这不就，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怀里的小姑娘一动不动，像是听傻了。
　　他哑然：“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他怀中温热，程萝像烫到了指尖——她想起那天在无道，她被一片黑暗困在浴室里，绝望中，也是摸到了他的胸膛。
　　结实的肌理、温暖的体温，还有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她确实不太懂。
　　她挣脱开他的手，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只想逃：“我不想感受了……如果我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你，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到处拿你——”
　　话没说完，他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程萝不解，睁大了眼睛看他。
　　“程萝，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什么事儿都当真。
　　段绪粗粝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脸颊，指尖是一片细腻。他望着她茶色的眸子，里头有他的倒影。
　　他觉得自己真傻：跟她较什么劲儿呢？即使她真惦记那个姓林的，所以才不愿对他笑，他多哄哄不就完了？
　　他释然一笑：“程萝，你眼睛真大。捂住了嘴巴，眼睛显得更大了。”
　　说完，他又认认真真看了她一会儿：“你看你，脸也那么小，还不如我一个巴掌大。”
　　程萝不知道他怎么又绕到了这个话题，莫名其妙地把他的手推开。
　　“别不爽了，嗯？”他抚了抚她的长发：“以后想拿我气谁，就拿我气谁，行吗？你要觉得我名字好使，我送你，天天让你挂嘴边，行不行？”
　　许久，程萝浅浅点头，像是同意了什么了不起的约定。
　　段绪浅笑，有些留恋她在怀里的感觉。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哥，你在里头吗？到点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是申禹的声音。
　　段绪轻嗤，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都把这小子忘了。”
　　他拉开门，外面站着一大票侍者。远处那群来参加宴会的人都用余光瞥着这边，谁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盯着他八卦。
　　只有申禹敢来敲门。
　　段绪正了正衣领：“开始吧。”
　　有了他一声令下，宴会这才进入正题。恒越的副总裁是位中年大叔。他举起酒杯，大声道：“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参加恒越的宴会。下面有请今天宴会的主角，刚刚从欧洲回国的申总。”
　　申禹端着酒杯走到台阶上，风趣幽默地开始祝酒。
　　段绪懒得应付这样的环节，全交给了手底下的人。他拉着程萝的手搭在自己小臂，带着她往人群里走。
　　“这位是盛娱的郭导，”段绪停住脚步为她引荐：“去年他的片子拿了不少奖，是很有眼光的导演。”
　　那位郭导大概有她父亲那么大岁数了，段绪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评价，引荐给程萝。
　　郭导也不介意，大大方方恭维她漂亮。
　　程萝依次跟那些人打招呼。
　　渐渐地，她懂了——段绪这场宴会，与其说是特意为了迎接申禹办的，还不如说是……
　　她停住脚步不再跟他往前走：“你是特意带我来，想替我积累人脉吗？”
　　“看出来了？”段绪回头，牵起唇角：“有一点点感动吗？”
　　他这样近乎于“厚脸皮”的直白，让程萝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他脾气不太好。不仅是不太好，简直是很不好。但他对她却多了许多耐心出来。
　　半晌，她答：“未来我已经有打算了。有一档综艺节目邀请了我，我打算去参加。”
　　段绪的眉心微微拢起：“综艺节目都是写好台本，内定冠军的。”
　　“我知道。”在穿越之前，她的投资也涉及到娱乐圈。综艺、视剧、电影，她都参与过。这里头的玩儿法，她门清。但正因如此，她更想换个视角看看。她眨眨眼：“我要去试试看，能不能做一匹黑马。”
　　段绪望着她，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高兴的是，她亲口说她不会喜欢林翰。不管那天她到底为什么流眼泪，他信她。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丫头分明就油盐不进。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他怎么才能焐热这块小石头？
　　他笑了笑，尽量以她的逻辑去理解事情：“嗯，躺赢就不爽了，是吧？”
　　程萝殷红的唇抿了抿，算是默认了。
　　段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又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随你。”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还是那句话，有需要来找我。”
　　程萝依旧点头。
　　“还有，”他说：“微信头像不错，挺可爱的。”
　　林宅。
　　林山河坐在奢华的皮质沙发正中央，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林翰，再次问道：“纪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翰的右手若有似无地垂在膝盖上，看似随意，手心却全都是汗。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我想推掉这门亲事。”
　　林山河的眉尾轻轻跳动了一下——林翰从小天分不足，却是个很乖的孩子，为了在家里争得一席之地，他从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甚至他这个父亲要求五分，他会做到十二分。
　　如今居然，要推掉跟纪家的婚事？这可是他在大哥林瑞阳面前打翻身仗的最好机会。
　　此时，林翰补充道：“商业联姻，不过就是为利益而已。这件事没有公开过，即使取消，对纪家小姐也造不成什么舆论影响。顶多她心里会不平衡。我会从自己这里出钱，补上两家的全部损失，尽量促成原本定好的生意。如果纪家坚持不跟我们合作，我就赌上自己的全部，去吃海外市场。”
　　林山河冷哼一声：“你的全部？你的是哪来的？还不是我给你的？”
　　林翰被问得哑口无言。
　　自从接手林家的部分产业，他扪心自问，自己已经经营得非常好。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接手这些产业的前提条件下。
　　他所拥有的一切，确实都是父亲给的。
　　变相来说，没有林山河，他将一无所有。
　　林翰不说话了，静静等着林山河发落。
　　许久，林山河喝了口茶，问他：“非要推掉联姻，是为了姓韩的那个女演员？”
　　林翰愣了愣，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是。”
　　林山河长长出了口气，拇指轻轻敲打在茶海，一下一下，节奏像是打在林翰心里。
　　林翰当然担心林山河勃然大怒，可他更担心被林山河看出，他在撒谎。
　　“纪家那个丫头，出了名的心高气傲。想摆平她，可不容易。”林山河跟林瑞阳如出一辙的脸上，到处都写着老谋深算。他冷眼看着自己的“二儿子”，每个字都是一个陷阱。
　　半晌，他接着说道：“如果你真有意修补纪家跟林家的关系，就得动点脑子。比方说，带着你那个小演员，当面跟人家道歉，就算是跪着，也得求人家原谅。”
　　林翰舒了口气——幸好，幸好，林山河对他的感情史丝毫不关心。他点点头：“爸，那还得……您给引荐。”
　　林山河的眉毛瞬间立了起来：“你多大了，这点事儿还要我给你擦屁股？你还恨不得把纪家的仇恨拉到我跟你哥身上来？”
　　林翰脑子有点乱，这才发现自己犯蠢说错了话。他连忙摇头：“我自己去联系，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犯的错，我会解释清楚的。”
　　“出去吧。”林山河摆摆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林翰恭恭敬敬地跟他道别，转身拎着西装外套换鞋出门。
　　他回到自己家时，韩梦恬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里。
　　被爆了黑料之后，韩梦恬的代言丢了四个，接的剧都停拍了，通告也都白白送给经纪人手底下其他艺人去跑了。
　　经纪人告诉她，最近一定要低调，在这事儿热度下来、公司拿出洗白方案以前，千万别再露脸了。
　　她从每天忙得能炒敬业人设的流量小花，瞬间跌落谷底，成了个无所事事、仿若失业的人。
　　听到林翰回来了，她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侧身问了一句：“回来啦？”
　　林翰应了一声，换衣服进屋。
　　“跟你爸说什么了？要把我封杀吗？”韩梦恬问得很平静——她已然这样了，再有多难堪的局面，她都能接受。
　　林翰从冰箱里掏了瓶酒出来，坐在她身旁：“没有。我说想跟你公开恋情。”
　　“什么？”韩梦恬直起身子，眼睛一下有了光彩：“那，那你爸说什么了？”
　　林翰自嘲似的哼了哼：“他同意了。只要不影响家里的生意，他才不会有空管我。但是纪家那边，我们俩得去道个歉。”
　　韩梦恬沉默了好一会儿，居然有些不敢相信。
　　她知道，最好的洗白方式就是道歉，然后跟林翰公布恋情，以真爱为由坚持下去。只要她炒作得够真情实感，慢慢的，时间会冲淡一切，粉丝会接受她跟林翰这对cp，忘记现在所有的一切。娱乐圈，很快便沧海桑田。
　　等她东山再起，又可以凭借林翰的力量，跟程萝斗上一斗。
　　但这种可能，她连想都不敢想。她最近点太背了，根本不相信林翰会选择跟她站在一边。
　　然而林翰都这样说了，她当然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她伸手，讨好似的抱住林翰的脖颈：“林翰……我跟你去道歉，纪家怎么骂我，我都能承受。”
　　林翰点点头，在她胳膊上拍了拍。
　　林翰跟纪家约在了周日晚六点。他早早带着韩梦恬等在包间里，一直等到九点半。
　　纪家人故意迟到，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并且来的不是纪老爷子，而是他的老管家，带着纪小姐纪悠楠。
　　纪悠楠一直在国外念大学，林翰只在四年前见过她两次。这次瞧她变化挺大的，他没多想，赶紧殷勤给那两位拉椅子。等人家坐下了，他才拉着韩梦恬站着做自我介绍。
　　纪悠楠看了林翰一眼，冷笑说：“二位就不用介绍了。这两天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全中国没几个人不认识你们俩、不知道你们俩的丑事了。也幸亏我跟林先生不熟，更连韩小姐的名字都没太听说过。不然，我也躲不开这口锅。”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林翰跟韩梦恬不约而同捏紧了拳头。俩人对视一眼，硬是笑着应下。
　　老管家拿起筷子，在桌上的佳肴挑挑拣拣，最后吃了口鱼：“正好，我们家小姐也无心跟你们掺和娱乐圈的事儿。即使是联姻，也得找对了人家。林先生既然有意解除婚约，小姐当然大人不记小人过，顺水推舟成全你们。”
　　言罢，老管家拿过旁边那瓶茅台，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递到林翰手里，又给他递了个大玻璃杯：“林先生干上两杯，等你们二位大婚的时候，小姐亲自给你们包红包。”
　　韩梦恬眉头紧蹙，眼睛瞪得老大。
　　林翰的酒量一直不太好。两杯茅台，连干？怕不是开玩笑呢？
　　她大脑飞快运转，想着如果林翰拒绝，她怎么样打圆场。可她还没想出来呢，林翰就伸手，熟练地开了瓶，给自己倒了一整杯。
　　紧接着，他两眼一闭，端起杯子咕咚咕咚都送进了肚子里。
　　一大杯白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穿肠而过，顶得他脑门子都突突地疼。他立马有点晕了，单手撑住桌子，愣是站住了，没坐下。
　　韩梦恬看得目瞪口呆——她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拼。
　　紧接着，林翰又伸手去拿酒瓶，想倒第二杯。奈何酒劲儿太大了，他拿了两下，居然没拿起来。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他只听见韩梦恬的声音从很辽远的地方传来：“林翰，你还好吗？不喝了行吗？”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跟韩梦恬说：“给我倒满。”
　　“林翰……”韩梦恬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我们不喝了，回家行吗？”
　　林翰甩甩头，胃里立刻涌上一股呕吐感。他深吸一口气，怒道：“倒上！”
　　韩梦恬咬紧了后槽牙，又给他倒了一整杯。林翰想都没想，伸手端起来一饮而尽。
　　老管家面不改色，转头跟纪悠楠说：“小姐，吃菜吧。”
　　纪悠楠拎起筷子，在桌上又是一通嫌弃似的挑挑拣拣。半天，她什么也没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没一个能吃的。”
　　话音未落，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筷子叮当一声，掉地上了。
　　老管家立刻起身去给她捡。他刚走到桌子旁边，又看了眼忍吐忍到爆炸的林翰，笑着说：“还是林先生给捡吧。纪、林两家一向关系好，林二少爷会帮这个忙吧？”
　　林翰眼前这会儿已经天旋地转了，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他知道管家在故意羞辱他，如果他敢当着纪悠楠的面吐出来，或者驳了他们的面子，他这两杯茅台就白干了。
　　他没说话，抿紧了唇线点点头，弯下身子去够那双筷子。
　　老管家浅笑着往回走，身子不偏不倚撞在林翰的椅背。林翰本是坐在椅子上弯腰去捡，这一下让撞得摔了出去，直接跪在了纪悠楠脚边。
　　纪悠楠踩着高高的细跟鞋，故意在这时候翘起了二郎腿，鞋尖都快怼进他眼睛里。
　　林翰咬住嘴唇，有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他跟林瑞阳斗了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却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被一个小丫头按在鞋边打。
　　第一次。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嘴唇动了动，默念出一个名字。
　　程萝。
　　他想推掉联姻，并非是为了韩梦恬。他是为了程萝。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对程萝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是不舍还是不甘，是爱还是恨。但他明白，自己心里一直期望着能跟程萝再发生些什么。
　　多可笑啊，两个月前，他拿纪家当挡箭牌，跟程萝说了分手，为的是跟韩梦恬在一起。而现在，所有人的角色都互换过来了，他在试图用韩梦恬当挡箭牌，拒绝纪家的联姻，就为了回到程萝身边。
　　兜兜转转一个大圈子，全是白忙活。
　　而一想到程萝有可能已经跟段绪有了牵连，他就气得五脏冒火。
　　今天为她受的耻辱，他都刻在心上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程萝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也像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他——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他强定心神，拿到那双筷子，恭恭敬敬递到纪悠楠面前：“纪小姐，请。”
　　纪悠楠哼了声：“脏了，怎么用啊？老谢，你去给我要一双新的。”
　　老管家立刻应下。
　　纪悠楠又改了主意：“算了，这饭不好吃，不吃了。”
　　言罢，她站起身，对依旧跪在那里的林翰说：“很抱歉，林先生，我不姓纪，只是替我们家小姐跑个腿。林先生的好意，我替我们家小姐收下了，会帮您转达的。”
　　韩梦恬一直站在旁边没敢说话，听到这一句，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不是纪悠楠，只是纪家的下人。
　　他们俩，居然让纪家一个下人给耍了。
　　老管家跟着小丫头出门，林翰轰的一下就倒地上了。他嘴里全是自己咬出的血，合上眼睛，像是死了一回。
　　韩梦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他拉回家的。她气喘吁吁地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林翰，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她从第一天认识林翰，就没走过心。她觉得娱乐圈里没有爱情，只有博弈，只有利益。
　　后来更是因为程萝的缘故，她被整得精疲力竭。她甚至没指望过林翰能帮她翻身。
　　她真没想到，林翰今天会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干了两杯茅台，已经让她难以置信了，后来，又为了她跪在那个下人脚边，经受那种屈辱。
　　韩梦恬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摸了摸林翰的额头——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她会用心对他。
　　她抹了把眼泪，起身想去给他弄点醒酒汤。还没站起来，手就被林翰抓住了。
　　“别走。”林翰睡得昏天黑地的，嘴里喃喃地喊出一个名字：“程萝。”
　　韩梦恬顿住脚步，顿时五雷轰顶。
　　下午，程萝打开电脑研究了一下《金牌制片》这档节目。
　　这是一档探索“直播+综艺”新模式的节目，原定由六组制片人参赛，采取淘汰制，每名制片人选定一个剧本和几名演员，做一个系列迷你剧，由观众评分，最后得分最高的将赢得出品方青睐，获得一大笔制片人资金。
　　段绪说得没错，这种选秀节目都有台本，冠军在开拍之前早就内定了。而这档节目，正是为影后李玉瑕独家定制的。李玉瑕已经29岁了，她红得早，刚出道没多久就拿了影后。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接不到合适自己的片子，去演视剧又嫌掉价，一来二去就因为作品断档而过气了。沉寂到现在，如果再不想个好出路，演艺事业怕不是都要断送了。
　　最近，她在一个商业活动认识了位珠宝大亨，很快就傍上了人家。听说李玉瑕对这档节目感兴趣，那大亨投了不少钱，就是为了帮她完成由艺人向出品人转型的过程。
　　而程萝之所以会对这个节目感兴趣，是因为她记得原文里，韩梦恬也参加了，而且作为演员组的一员，去的正是李玉瑕的那个战队。
　　原文中，这个世界的娱乐圈，综艺节目几巨头都凋落了。观众早就厌倦了提前设计好台本，先拍摄，再剪辑，渲染完才播出的模式。粉丝们也厌倦了他们的爱豆天天凹人设。
　　这个世界，需要真实。
　　所以，当这档以真实直播为卖点的综艺节目横空出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不仅冠军李玉瑕，就连韩梦恬在内的，她战队的每一个人都火了一把。
　　而最可笑的就是，这样打着“真实”旗号的节目，依旧是虚伪的。
　　程萝虽然不确定自己穿越进的是作者改文前还是改文后的书，但这一大段剧情还挺精彩的，她想，作者如何改也不可能把它去掉。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四两拨千斤，去闯一闯了。
　　节目编导虽然单独给程萝发了邀请函，却没单独给她安排会见时间，只安排她一同参加素人海选。
　　海选当天，程萝换了一身低调的黑色连衣裙，来到现场。
　　虽说是素人海选，她还是在前面看到了不少重量级人物。有些是沉寂了一段时间、没有新作品的编剧，还有几位是活跃在网剧圈子的小成本制片人，每个人的简历都包装得闪闪发光。
　　程萝根本连简历都没带，只带了一张纸，耐心地等在队伍最后。
　　然而，节目制作人仿佛有自己的想法。站在前头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被拒绝了，反倒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被放了进去接受面试。
　　程萝听见她前头有人聚在一起讨论：“这个节目真的良心，说是素人海选，就不放有经验的进去，也给咱们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程萝听完只能冷笑：这些人打算进娱乐圈打拼，怎么还抱着这种妄想呢？这个圈子都是人吃人的，哪存在什么良心？选素人无非是给李玉瑕当冠军铺平道路。如果放了前头几位进去，李玉瑕被比下去了，节目组后期就得面对“黑幕”压力了，所谓的真实性也会被质疑，不如一上来就把厉害的都筛出去。
　　至于会邀请她，大概也想借一借A 家势头正旺的东风。毕竟在业内人士看来，她的作品就只有那两则短短的广告而已，会威胁到李玉瑕的可能性比那几个老手小多了。
　　到程萝这里，负责初审的人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身材玲珑窈窕、凹凸有致，一张脸精致得不行，光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不笑，就已经颠倒众生了。
　　那人呆了半天，总算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略有些抱歉地说：“小姐，演员组的海选是在上午，现在轮到制片人组了。”
　　程萝礼貌地勾起唇角：“我收到了节目组的邀请，就是来报名制片人组的。”
　　言罢，她把手上那张纸抻平，出示给男人看。
　　这张纸不是她的简历，也不是那封节目组给她的邀请函。
　　那张纸，是她跟A 家签订的广告剧合同复印件，落款清清楚楚地写着：编剧阿鹿。
　　男人一愣，这才记起上司说的话：下午，如果给A 家做广告的那位编剧过来，直接给她过复审，让她参加节目。
　　男人连忙侧身，把拦着排队队伍的隔离带拆开，请她进去：“您这边请。”
　　酒店的小会议室里，有几个审核材料、发放节目详细策划的负责人。只有坐在长桌最中间的那个有名牌——徐鹏。
　　程萝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简短做了个自我介绍。
　　徐鹏三十来岁，在这行算年轻的。前头排队的都是其貌不扬的制片人，看到程萝这种绝色，他多瞧了两眼，只以为是又是哪位上层安插进来的新宠。他根本没想到，坐在他面前的居然就是那位红极一时的编剧阿鹿。
　　另外几个人听到她的介绍，也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射过来。
　　空气安静了那么几秒钟，徐鹏率先开口：“程小姐，首先我得代表节目组跟你表达一下歉意，我们虽然邀请了您，却没能专门找个时间跟您详谈，就借用了海选的场地。不过上头说了，只要您肯过来，资格审查绝对是全免的，直接内定可以参加节目。”
　　程萝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一种互相表示诚意的双向试探，如果能谈拢，日后必定以礼相待、合作愉快。
　　她从来有气度，不是眼窝子浅的人，于是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没关系，我很荣幸能参加这档节目。”
　　接下来，徐鹏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节目的运行机制：“为了拉近观众与六个战队的距离，增强观众的互动感，我们这个节目呢，采取直播+综艺的新路子，放弃卫视播放，直接在弹幕网站进行现场直播。咱们这档节目原则上每周都要到连续录制三天，期间六位制片人不能离开节目组，要住在指定酒店。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套房，客厅放置摄像头，24小时在弹幕网站直播。当然，卧室、卫生间等隐秘地点不会有摄像头，您尽管放心。”
　　每周3*24小时的直播方式，对参与者的自律性要求非常高。程萝看过原著，自然熟谙规则，淡淡点了点头。
　　“虽然节目强调真实性，但是每个战队的导演、摄制组、演员其实都是早就定好的。您能选择的只有您要拍摄的迷你剧的剧本。我们第一期节目的内容就是介绍游戏规则，然后直播制片人选择剧本的过程。”
　　说完，徐鹏把一大摞资料发给她：“其余的，您可以通过这些材料了解。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电话联系我。一周以后，如果没问题，公司会安排您签约。”
　　程萝依旧点头，抱着材料站起身。
　　这时，一个男人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徐鹏看到他，马上恭恭敬敬站起身：“煜哥。”
　　原身做过韩梦恬的助理，自然认识那位被称作“煜哥”的人。他叫雷煜，正是李玉瑕的经纪人。
　　“怎么你连海选都盯啊？掉不掉面子啊？我找你一趟还得来这破地方，我都替你嫌跌份。”雷煜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徐鹏，回头瞥了程萝一眼。
　　程萝识相地转身出门，门都还没关好，就听见雷煜在里头问：“这谁啊？演员组的？长得够标致的。”
　　“叫程萝。”徐鹏小声说：“就是前两天A 家广告那编剧阿鹿，来当制片人的。”
　　“她还真来了？”雷煜起了兴趣：“我以为本人会是个肥宅呢，没想到这么漂亮。”
　　“放心吧煜哥，不会影响到玉瑕姐的。”徐鹏的声音都透着谄媚：“那个……我们与其说找她来参加比赛，不如说是找来炒作，吸引眼球的。前些日子她多火啊，把韩梦恬都给拉下水了。”
　　“切，炒作？”雷煜不屑地啧了啧舌：“她顶多就算个吉祥物，没准你们上头找到她，就想让她把Amax60大卖那势头带过来一些呢。”
　　吉祥物？
　　程萝甩上门，冷冷勾起唇角。
　　由于这档节目是专门为了捧李玉瑕而设计的，很快，节目前期工作就准备完了。又过了两周，各种资格审查和程序都走完，《金牌制片》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程萝临走前，教会了阿婆怎么上网看她的直播，又给阿婆把容易忘的事情都写下来、贴在冰箱上，才拎着小箱子入住了节目组给安排的酒店。
　　第一期节目主要是给观众介绍游戏规则以及制片组、演员组、导演组的嘉宾们。虽然制片组只有李玉瑕一个大牌，演员组那边却是百花齐放，好几位刚起势的流量小生、小花都来了。再加上请来了前些日子激起了好大水花的编剧阿鹿，节目一播出就在全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在做完各种双向选择，确定了战队人员之后，节目组给每位制片人发放了50个剧本—— 这是六位制片人拿到的第一个任务：在一天时间以内确定自己要拍哪个剧本。
　　看到这，好多观众都开始发弹幕：
　　【一天内看完50个剧本？一天就算25个小时，不吃不睡，半小时得看完一个，太紧张了吧？】
　　【估计就是读一读名字看眼缘吧。】
　　【可能剧本都带大纲，看大纲就行了？】
　　六位制片人领了任务，就按照要求回到自己房间，都打开直播间。
　　一开始，观众大多数都在六个直播间里反复横跳，看一会儿这个，看一会儿那个。
　　直播间里，有的制片人一进屋就忙着整理行李，有的人则是慌乱地拿出笔跟本，马上开始啃。李玉瑕要挑选的剧本早就安排好了，于是根本不着急，先到卫生间补了个妆，一边补，一边跟经纪人打电话，沟通下一个通告什么时候赶。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被程萝的直播间吸引住了视线。
　　只见这位好看的小姐姐拿着一支蓝色的签字笔，从容不迫地翻着剧本。平均十分钟一个的速度，快速翻阅之后，就在剧本右上角打个分，并按分数区间分好摞。
　　看剧本、打分、看剧本、打分……
　　快如小学老师批改作业，稳如老狗。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十个2分评论发红包！冲鸭！！！
　　明天也是0点发~~6000字~~


第21章 认真的样子最迷人
　　程萝在这方面的天赋条，在她学会认字、能看懂文章的那一天就被点亮了——在看一些非常解气的文章时，脑子里会印出一个清晰的分数值。
　　她对大部分文章都没有共鸣，难以打出分数。唯有那种看起来特别爽的，能让她有代入感，甚至让她亢奋。
　　那时候她还小，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她第一次跟爸爸说这件事的时候，爸爸满脸的质疑。她还以为她爸爸是那个不正常的。
　　后来她渐渐长大，才发现那类让她产生共鸣的文，统称为爽文。那种亢奋的感觉，就是爽。她才知道，她没有喜怒哀乐，只有爽与不爽。她跟爸爸不相同，但她才是那个异类。
　　一天以内看完50个剧本，时间很紧迫。程萝来不及回忆自己糟糕的童年，只是拿着笔不停地看、打分、分类，再看、打分、分类。
　　遇到感情流的剧本，直接跳过——她都没有感情，去拍那些一定会扑街。
　　程萝的直播间里，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往里涌，弹幕也逐渐多了起来。
　　【天呐，这就是宝藏编剧阿鹿吗？爱了爱了，本人怎么这么美？】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先舔她的颜，还是先舔她的性格！】
　　【？？？小姐姐怎么这么专注？我的天，看得我也像打鸡血了一样！】
　　【这次她从编剧跳到制片人了，期待新作啊！！！】
　　【程萝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看个剧本而已，怎么感觉又燃又热血的，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真的很燃！谁给她配个bgm啊求求了！】
　　【程萝：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打分机器。】
　　【你们看，她看完的一共分了三摞，其中有一摞是看两眼就放一旁的，连打分都没打。】
　　【那边是太差了直接淘汰吗？】
　　【可能是类型，遇到她不擅长的类型，直接跳过。】
　　【我的天她好强！】
　　【剧本眼前过，分数心中留，哈哈哈！】
　　渐渐的，八成的观众都涌到程萝的直播间来了。程萝一开始还稍微看一眼弹幕反馈，到后头连看都懒得看了。
　　带着金手指努力工作、一飞冲天难道不香吗？
　　隔壁，李玉瑕刚换好衣服，凹好居家发型——不管在什么场合，盛世美颜人设不能崩！她还举着电话跟助理安排三天后自己那些通告呢，过了没一会儿，经纪人雷煜的电话就顶进来了。
　　她撅了撅嘴巴，挂掉现在那通，接起了雷煜的：“喂，煜哥。”
　　雷煜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玉瑕，你别说话，安静听我说。”
　　李玉瑕跟他合作了六七年了，秒懂他的意思，只是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隔壁程萝已经看了一个半小时剧本了，你是不是别折腾了，赶紧装装样子去？你可不能让人家看出来剧本提前挑好了。”
　　李玉瑕心里尽是不耐烦——参加这节目的都知道最后谁会是冠军，那个程萝就一新人，连作品都没有，大概率就是一轮游，这么拼干什么？拉着她一块下水，神经病。
　　她笑着说了一句：“好的，录完节目后见。”
　　然后扔下手机，也坐到书桌旁边，开始念剧本。
　　就此，在程萝努力了一个半小时后，六位制片人终于齐头并进，都开始工作了。
　　随着六个人安静下来，直播间没有太大波澜，很多观众也看腻了，弹幕跟着少了下来。
　　过了没一会儿，2号制片坚持不住了，起身去吃主办方准备的水果。接着，又先后有人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有的去餐桌旁边吃饭，有的去刷手机，还有的做起了眼睛保健操。
　　程萝没动地方，一直在那用功，到晚饭前已经看完了三分之一。
　　晚六点整，她伸了个懒腰，打开直播间看了看弹幕，对着摄像头说了一句：“我去吃个晚饭，回来继续。”
　　她起身去冰箱里拿食物，她的直播间弹幕又厚了起来：
　　【小姐姐辛苦啦！】
　　【小姐姐努力又认真的样子真的太迷人了！晚上我也要开始学习了，小姐姐看剧本，我刷题！】
　　【刷题带我一个！】
　　【这里考研党，也要跟着念书了！】
　　【我也去吃个饭好了】
　　【有结伴复习司考的吗？】
　　程萝在6号直播间，李玉瑕在旁边5号。
　　七点整的时候，1号制作人吃完饭，回卧室补觉去了，2/3/4都还在吃饭，5号李玉瑕刚吃完饭，又开始补妆、讲电话。
　　程萝吃完了，活动活动筋骨，她又回到书桌旁边接着看。
　　七点半，李玉瑕在客厅铺了垫子，开始练瑜伽。她的5号直播间立刻开始一股脑地吹精致、吹颜值：
　　【玉瑕姐姐好会保养啊！】
　　【瑜伽动作真的标准，怪不得平时气质那么好555】
　　【这才叫天鹅颈、A4腰，我慕了！】
　　过了会儿，程萝直播间的弹幕也重新堆了起来：
　　【我以为程萝萝八点以后才会回来，还多吃了一会儿，她这么早就又开始用功了？】
　　【是真的想一天以内看完50个剧本啊？太强了！】
　　【我去，等我，我也要开始学习！】
　　【隔壁某直播间什么鬼？我一点进去都是尬吹，有人组织刷弹幕了？】
　　【这个节目不就是卖真实吗？资本滚远点行吗？别把控评那套挪这来。】
　　【同感，明明是选制作人的节目，干嘛在那吹颜值？等选美再出来吹行吗？】
　　【我现在只开了1号跟6号。一个佛系挂，一个努力挂，太可爱了233】
　　【1号还没起床吗？哈哈哈要睡到天亮吗？】
　　雷煜不想再给李玉瑕打电话了——再打电话太明显了。他发了个微信过去：“小祖宗，别再凹造型了，看剧本行吗？隔壁程萝除了吃饭，就一直没停住。人家努力人设炒得聪明，你这气质人设已经不好用了好吗，控评组都快控不住了！就算冠军内定，咱也认真点好不好？”
　　李玉瑕最近被资本捧得飘了，看到他的微信，瞬间不高兴了。她做了个收尾动作，站起身来走回卧室去回微信：“那个程萝有毛病吧，非要逆天而行？自己傻还得拉着别人下水，一个娱乐圈综艺愣生生让她带成学习直播，脑残。你别光给我控评，你也找几个黑子黑她去。”
　　她翻了十几个白眼，调整好状态回书桌旁边接着凹。
　　恒越顶层，段绪坐在办公桌后头批文件，时不时睨一眼笔记本电脑屏幕，又慵懒地收回目光。
　　申禹从门外走进来，直接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面前：“哥，这块地皮我觉着不错，你没意见我就收了。”
　　段绪看都没看，伸手把文件拨到一旁。
　　申禹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着？你不满意啊？”
　　“你看着办。”段绪不耐烦地阖上手里的文件：“挡着我看直播了。”
　　“卧槽，你还看直播，太阳从北边出来了？啥啊，游戏还是体育？”申禹绕过他宽大的桌子，站到他身后。
　　笔记本屏幕里，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拿着一支笔，像个小老师在批改作业，满脸都是认真的神情。直播间的弹幕有点厚，都在夸她长得好看又努力：
　　【十点半了啊！我从下午一点她一开直播就开始看，一直看到现在，看着她桌上打过分的剧本越摞越高，流下老母亲的泪水】
　　【黑也点燃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看小姐姐看得热血奔腾！】
　　【天呐真的爱了】
　　【看得我都有点想哭了。】
　　【这可能就是厚积而薄发，她这么努力，才会在广告剧一鸣惊人】
　　【努力的人儿最可爱！】
　　“这不是……”申禹下意识地瞥了段绪一眼——他看屏幕里的她，比她用功的神情还专注。
　　这不是程萝么？难不成，他真动心了……认真的？
　　后半句话申禹没敢说。
　　上次段绪说要借着给他接风洗尘的由头办个宴会，申禹总觉得他可能是终于摆脱厌世的状态，想玩玩，给自己找点事干了。没想到，这一玩儿，把自己玩进去了？
　　神奇的地球！
　　申禹抱着自己的文件，麻溜走了。
　　段绪微微牵起唇角，也不再批文件，只看她。
　　她虽然不会哭，也不会笑，可是认认真真去了解之后，他真的很能在她身上挖掘出那种倔强的萌感。
　　很努力，又不服输。
　　长得好看，又不会恃美逞凶。
　　他忽然想起那天中午他们被困在无道里，她怯生生地把自己的小手交给他，任他牵着走。
　　他本就心猿意马，一想到黑暗中她那双大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不知所措，他胸腔里一颗心更加不受控制地跳动。
　　这时，一片和谐的直播间里忽然涌出几个喷子：
　　【这位姐姐也是实名搞笑，她连个正经作品都没有，就敢给其他的编剧老师打分？】
　　【我刚才就想说了，太狂妄了吧？梁静茹给她的勇气？】
　　【就是啊，典型的外行指导内行。】
　　段绪眸色微沉，伸手拨通座机内线，打给门外的特助：“让公关部负责人上来一趟。”
　　两分钟以后，四十多岁的大叔连跑带颠地出现在门口：“段总，您叫我？”
　　段绪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把你手底下小孩都叫上，给我查一个团队，端了他们的服务器。”
　　程萝从七点半，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多。她没管直播间的弹幕，看得特别专注，到十一点半时，手里只剩十几个剧本了，明天下午一点是截止时间，她肯定能看完。
　　她索性撂下东西，准备洗澡睡觉。
　　等洗完了，她再回到直播间，才发现大家在热烈讨论着关于什么“炸号”“清屏”之类的事情：
　　【黑程萝的几个喷子刚炸号，李玉瑕那边弹幕就被清了一半，你们品，你们细品。】
　　【真的醉了啊，是李玉瑕还是节目组，为什么要打压新人？】
　　【在座的各位喷子都会拍电影吗？不会的话为什么天天在豆瓣给人家打分？】
　　这时，节目组主持人居然蹦出来了，在屏幕前念了一段广告词之后，说：“由于咱们的节目太火爆，刚才网站稍稍崩了一下。经过程序员小哥的全力抢救，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与理解！”
　　【这么巧，崩的都是李玉瑕的粉丝、程萝的喷子？】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狗头.jpg】
　　程萝这会儿看明白了：刚才她去洗澡的时候，大概有李玉瑕的粉丝跳过来黑她瞎打分。结果有人把他们的号全炸了，紧接着，节目组跟弹幕网站一同背下了这口大锅。
　　谁会这么好心，出手帮她？
　　程萝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有答案了。然而……这个答案有点离谱。他那么忙，总不会大半夜还盯着她的直播间看吧。
　　说什么因为喜欢她而心跳加速，肯定就是说着玩玩而已。
　　程萝对着摄像头笑了笑，说：“今天我就看到这啦，明天上午收尾。我给剧本打分是为了让自己更直观地选择更适合我、我更能驾驭的剧本。我不会把我打的分数发出来，对各位编剧老师品头论足。也请有心人不要对我的工作方法品头论足。最后，谢谢今晚帮我的人，晚安。”
　　段绪看着她走进卧室，也阖上自己的笔记本。
　　晚安。
　　第二天，程萝早早就起来了。她一边啃早餐，一边打开电脑，趁这个空闲看看弹幕。
　　这一晚上，直播间里有好多的修仙党，弹幕基本就没断过：
　　【等程萝小姐姐起床！】
　　【只要我熬得足够久，就能再看到她！】
　　【1号那位居然真的一晚上没起床哈哈哈哈，从昨晚上七八点钟吃完饭睡到现在！】
　　【1号好佛系啊哈哈哈，想看他今天起来之后会怎样！】
　　【啊啊啊啊啊，小姐姐上线了！！！】
　　【节目组不让刷礼物，手动给小姐姐刷666666666666666】
　　【小姐姐太勤劳了，其实只剩十几个了，居然这么早就起来！】
　　程萝关掉弹幕，朝着摄像头摆摆手：“大家早上好，今天上午我来收尾。”
　　她吃完手里的东西，洗了个手，就又回到桌子旁边，给剩下的剧本打分。
　　这些剧本水平参差不齐，大概是为了节目效果的原因，只有少部分是细腻的感情流，大部分都是虐渣打脸的爽文。
　　昨晚她在看过的三十多本里，找到了原文里李玉瑕选的那个剧本。这是一个非常偏向于“耳光侠”的设定，讲的是一个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出生的女孩子，一步步摆脱极品父母、极品亲戚，最后过上幸福生活。
　　立意非常好，编剧的功底也很扎实，一看就是老手，为了捧李玉瑕特意修出来的作品。女主一路虐渣打脸，把极品亲戚虐了一个遍，甚至打从根里改变了父母重男轻女的想法。
　　程萝可以给这个剧本92分。
　　她其实昨天就在考虑，要不要试试在节目里跟李玉瑕抢一下这个剧本。但李玉瑕毕竟是内定的冠军，她一上来没什么观众基础，硬抢能抢下来的可能性不高。
　　正在她还犹豫的时候，她在剩下的十几本里，发现了又一个瑰宝。然而遗憾的是，原文里对这个故事甚至未着笔墨——大概六个战队，一个都没选它。
　　程萝在右上角打了个大大的星号，不再继续往下看了。
　　这剧本能看出是新人写的，在很多技巧运用上，并没有老手那么熟练。对节奏的安排也有一些失控。但正因为是新人的作品，它也更有灵气，更容易抓到程萝的那个点。
　　她在脑海里给这个剧本打出的成绩是85，但她觉得只要再改改，超过92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索性把其他49个剧本放在一旁，专心拿着这本开始删删改改。
　　直播间里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小姐姐选出来了！】
　　【后头的她都没看了，看来是选到了非常心怡的。】
　　【恭喜程萝！加油加油！】
　　【她真的好努力好专业啊！】
　　【真的是刚刚选出来，都没休息，就又开始改剧本。】
　　【我突然有努力的动力了！】
　　【妈妈啊她好好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我就觉得像在看热血漫一样】
　　九点多，程萝的剧本改完了一个开头，其他几位制片人才陆陆续续起床。
　　李玉瑕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演员出身的人，起床就是一整套护肤程序，复杂得令人瞠目结舌。
　　要是把这精神头用在搞科研上，没准她都能拿诺贝尔奖了。
　　其他几位制片人的露面，把观众从程萝的6号直播间分走了一些。但是谁也舍不得把程萝的直播间关掉，去其他直播间也是看一会儿再回来。
　　直播间里慢慢热闹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去看佛系1号了吗，我刚才看他把剧本名字翻了一遍，现在开始抽签了！】
　　【对对对，我看他把喜欢的剧本的名字写在橡皮上，在那扔橡皮！】
　　【大佛真的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虽然可爱，然而我觉得他要输啊哈哈哈】
　　【战报：2号跟3号都选出来了，4号正在线抓狂呢，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一脸崩溃的样子】
　　【隔壁的玉瑕姐也已经在做美容时选好啦！】
　　【2号已经开始开电脑看游戏直播了哈哈哈】
　　【在直播间里看别人直播，禁止套娃好吗】
　　在一片讨论声中，也有被程萝圈粉了的，在弹幕提醒她：
　　【小姐姐去卧室改吧，省的又有人说你品头论足了！】
　　程萝看见这条弹幕了。她不想引战，也不想被黑子左右，索性没有回答。但说来也怪，一上午，她直播间里再没出现黑子。
　　时间截点很快到来，六位制片人回到直播间现场，宣布自己的选择结果。
　　幸运的是，六个人居然谁也没跟谁选一样的。
　　虽然李玉瑕的剧本是最出挑的，但也因为她的剧本早就内定好了，为了不让别人选走，编导特意给它起了个特别文艺，一看就让人没什么兴趣翻下去的名字。
　　而另外四位又都没看完，所以都没选中。
　　在跟观众简单解释了一下每个战队的主题跟简介之后，主持人便宣布，六位制片人可以带着自己的团队开始研究剧本、定角，为拍摄做准备了。
　　程萝被分配到的导演特别中规中矩，虽然没什么出彩的作品，但选角、执导都能拿个及格分。程萝把自己的想法大致告诉他，剩下的选角、定摄影棚、拍摄安排就都交给他了。
　　她把宽敞的客厅让给导演跟总摄影、演员作会议室，自己则带了小编剧到卧室里谈——毕竟她改了人家的剧本，如果大张旗鼓地在直播间点出优缺点，那就真变成品头论足了。
　　她选择的这个剧本依旧是个原配虐渣男小三的故事。但这个故事比她之前写的广告剧反转更多一些，人物设定也更丰满。最难得的是，就连里面安排的感情线都是带着爽感一起走的。
　　程萝看过很多爽文，大部分作者写出的作品，感情线跟事业线都是分割开来的。有的作者为了刻意追求节奏，会选择两章感情、一章打脸，或者两章打脸一章感情这样推进。甚至有时候，男主就沦为了背景板、工具人。
　　能把苏爽结合起来写的宝藏作者很少，她面前这位小编剧严蔷就是一个。
　　程萝看到爽文里的感情戏一般都是跳过的。可看严蔷的剧本，她居然从感情戏里读出了爽感。
　　真的太难得了。
　　她拿着圈改过的版本跟严蔷沟通了一下。严蔷比她只小一岁，又虚心又耐心。很快，两个人就商量出了一个很好的方案。严蔷当场把第一集的修改版弄了出来交给导演，剩下的拿回家再慢慢精修。 
　　六个战队的第一集短剧很快开拍，为期三天的第一期录制圆满结束，六位制片人也恢复了自由身。 
　　程萝对拍摄一窍不通，也不愿意过多置喙，只吩咐导演有什么困难一定来找她，便回酒店收拾东西去了。
　　她刚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走，就接到编导的电话，说第一期的播放反响相当好，居然没靠买就闯进了微博热搜前五。所以节目组想组织几位制片人一块出来吃个小小的庆功宴。
　　程萝有心想早点回家看看阿婆，无奈其他五位都要去，她如果驳了节目组面子，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她只好换了身礼服去参加。
　　庆功宴就定在她们下榻的酒店的中餐厅。程萝出门的时候，正碰到那位名满直播间的1号佛系制片人方嘉平。
　　方嘉平看着是个挺年轻的男人，实际比她大了五六岁，是导演专业，做公益广告出身的。他家条件还不错，做导演时经常是自己贴钱，为爱发电。
　　看见程萝，他一愣，先跟她打招呼：“程萝，你用一天时间看完了50个剧本啊，超厉害的！我昨晚上还躲在被子里看你直播哈哈哈哈哈。”
　　他性格开朗，让人一点距离感都没有。程萝于是也跟他客套：“你的佛系也很圈粉啊，大家都在我直播间里刷你可爱。”
　　“可爱个屁啊，我那是，看见那堆字儿头都大了。”方嘉平哈哈直笑：“我就记得上学时刷论坛，刷贴吧，题目都要长长长。所以我就把剧本里题目最长的六个选出来，写橡皮上，丢到哪个是哪个。”
　　这位主真是太佛系了。饶是程萝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都觉得有点叹为观止。
　　她想了想，说：“现在混娱乐圈的，人设最重要了。你这种天然佛系的人设本来就挺受欢迎的，再加上有点小运气在里头，没准就福至心灵了呢。”
　　由于小时候强迫自己锻炼社交能力，程萝一向很会说话。这句“福至心灵”逗得方嘉平合不拢嘴，不住地说：“承让，承让。”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结伴来到包间外头。俩人还没伸手，包间就从里面打开了，节目组副导演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你们俩怎么才来啊？这都过点了，还有心思聊天。”
　　程萝没说话，跟方嘉平一前一后挤进门。
　　“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副导演走到正座旁边，指了指身旁表情冷淡、架腿而坐的男人：“这位就是恒越集团的段总，昨天看了我们的节目，说有兴趣注资呢。”
　　听到“段”这个姓，程萝怔了怔，无意识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男人那双墨黑的眸子。
　　他眼角有懒洋洋的笑意蔓延，只看了她那么一眼，便垂眸，从金属质地的烟盒里轻轻敲出一根烟，噙在唇间。
　　坐在他身旁的编导赶紧弓下身子，殷勤地给他递火。
　　段绪搭在酒杯的左手轻轻敲了敲，仿佛不认识她似的，慢条斯理地问：“程小姐在门外还挺健谈的，怎么一见了我，变成小哑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的小可爱们~~
　　爱你们~
　　明天依旧是零点更新~~六千字~~


第22章 你配吗请问？
　　程萝站在桌子的这头，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叫了一句：“段总。”
　　方嘉平也跟着露出一脸笑容：“段总，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
　　段绪没看他，目光只留在程萝身上。他轻挑下巴：“坐吧。”
　　程萝跟方嘉平是这一桌子咖位最低的——几乎可以算是没咖位。于是桌上的人只把菜道旁边那两个位置空出来给他们了。
　　程萝很自然地跟方嘉平相邻而坐。
　　副导演立马也回到自己位置，端起酒杯缓解尴尬：“行了，人都到齐了，咱们一块，敬段总一杯。”
　　编导的脸瞬间一黑，恶狠狠地望向副导演——敬酒你不会挨个走过去敬吗？段绪是什么人，还能规规矩矩站起来跟你碰杯？
　　你配吗请问？
　　就身边这位主，打来了以后，就明里暗里一直在折腾他，当着一桌子人，点名让他端茶倒水点烟。编导自己也很纳闷啊：他如果看不上他们这个节目组，干嘛纡尊降贵亲自来谈注资？他要是真喜欢这节目，他干嘛又在这难为他呢？
　　编导在娱乐圈混得够久了，但这事儿，他想不明白，真不明白。
　　就他纠结的时候，桌子不大，六位制片人、主持人、策划都举着杯站了起来。
　　编导没法了，只好偏头问段绪：“要不，繁文缛节咱就免了，让他们都干了，段总随意随意？”
　　编导这话全然是说给副导演听的。副导演这会儿才纳过闷来，赶紧点头：“段总随意。”
　　结果话音未落，段绪却跟站起身，举着杯微微伸出手。
　　那一刹那，编导蓦然感觉，自己受到了针对。他没辙了，也赶紧站起来，跟大伙儿一块去碰段绪的杯。
　　程萝的位置在他正对面，她的杯子混在其他人的中间，也不知道轻轻碰了一下谁的，就打算收手喝酒了。
　　可段绪一直举着杯没动。
　　时间仿佛因为他的停滞，而跟着停滞了。
　　一桌人都懵逼了，看着这位阴晴不定的霸道总裁，心里怦怦直跳——是喝……还是，不喝？……到底让不让喝啊？
　　程萝也觉得奇怪，一抬眼，撞上了段绪的目光。
　　他毫不理会一桌子人忐忑的目光，只定定地看她。
　　程萝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把杯子往前伸了伸，碰在他的杯口。
　　段绪这才满意地，把酒杯收回来。
　　高度酒，他心情好，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明白了——这是让他们全体干了呢。
　　可段绪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干了，你们随意。”
　　编导彻底凌乱了。
　　菜一道道上来，这就正式开席了。段绪身上那股“杀气”逐渐退了下来，面对编导不停的讨好，也给出了一丝回应。
　　饭桌上本来紧绷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除了编导那边不停的阿谀奉承，其他人也开始熟络起来，组成小圈子吃饭说话。
　　方嘉平挑了挑眉毛，凑到程萝旁边，小声说：“咱这节目是去哪个大佛那开过光？居然把段绪给惊动了？”
　　程萝很实诚地摇摇头：“不知道。”
　　方嘉平蹙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下，说：“是不是这几天的直播成绩特别好啊？完了，我拍了那么多微电影都没火，出来参加个综艺节目，倒成气运之子了。”
　　方嘉平这个人，又佛系，还有点迷信。程萝看在眼里，觉得他特别滑稽，不禁打趣他：“那你得赶紧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你那剧本，没准是上帝之手帮你丢橡皮，选出来的！”
　　方嘉平听完却当了真，拍着桌子说：“对，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话音未落，方嘉平忽然感觉一股凉意钻进了他的脖颈。他如芒在背，抬头一看，段绪正一脸阴郁地盯着他呢。
　　莫不是听见他的八卦了？
　　方嘉平赶紧低头眯起来，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酒杯里——他大概不是气运之子！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编导自觉已经取得段绪足够的好感了，于是话锋一转，试探着说：“段总今天能来我们节目组，真的是，让我们太荣幸了。不知道我们这节目，离段总想投资的要求还差多少？”
　　娱乐圈里的人，都是八面玲珑的。这一桌子人虽然都吃着聊着，但注意力依旧拴在段绪身上。听到编导这样问，大家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
　　“你们这节目啊。”段绪又点了一根烟，噙在嘴边，话将说没说完。
　　编导赶紧又递上火。
　　这种场合是不让抽烟的，在座各位都知道。然而，哪有人敢提啊？人家想抽，他们就得忍着。
　　段绪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淡淡吸了一口，偏头，朝李玉瑕的方向轻吐烟雾：“这节目不是主打真实的吗？我怎么瞧着还缺点公平呢？说真实，可别是耍着观众玩儿呢。”
　　他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就是针对李玉瑕买粉丝刷弹幕，顺带着黑其他人的事儿的。
　　对于李玉瑕的底细，编导当然门清。他不止知道李玉瑕是内定的冠军，甚至还知道，其他五个直播间都有李玉瑕团队安插过去的粉丝，随时准备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联系前两天李玉瑕粉丝炸号的事情，编导汗都下来了——那事儿，怕不是段绪干的？
　　那他是想干嘛？单纯就想投资，还是有自己想捧的人？
　　桌上两男四女，他想捧谁？要论颜值，那肯定是程萝。程萝进了节目组以后，这刚录了一期节目，已经不止一家老总来打听她了。
　　可段绪要真想捧她，派人跟节目组打个招呼不就完了？何苦自己折腾过来跟他们这群虾兵蟹将吃饭？
　　他是真想不明白。
　　编导觉得自己这思路不对，又换了个角度：也许真是这节目好，入了他的法眼了，他想投资呢？
　　他赶紧解释：“节目组这边当然是追求公平了。24小时的直播，掺不了一点假。到后面，他们六位也是要拿作品说话的，口碑是最好的证明。只是……绝对的公平太难做到了。”
　　他以余光瞥向李玉瑕——这是在点她，想拿冠军，做自然点，那天炸号那事儿可万万不能犯了。
　　李玉瑕也知道段绪是个什么人，默默吃饭，没敢说话。
　　“做不到就多努努力。”段绪懒洋洋地看他一眼，香烟在指尖明明灭灭：“说什么拿作品说话，最后打分的不也是你们自己的人吗？”
　　编导赶紧答：“是……直播间粉丝跟新媒体一起打分。直播间的粉丝我们要求5级以上才能参与，很大程度上规避了水军。”
　　“水军早就练好级了，还等你规避？”段绪看着他秃秃的头顶，嗤笑一声：“这节目最后的出资人是谁啊？珠宝届的那个……梁……”
　　编导赶紧提醒：“是梁亦明，梁总。”
　　在海外卖创意做珠宝的珠宝大亨，李玉瑕的金主。
　　这节目到最后，冠军战队会得到投资人的制片基金，那位掏钱的就是梁亦明。
　　段绪把烟按灭：“你们那群新媒体，不都听他的吗？”
　　“这……”面对段绪的无情戳穿，编导背后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半晌，他说：“那我们就着力提高粉丝打分的权重，缩紧新媒体的票数。但是最后出资是梁总，也不能太驳他的面子，您说是不是……”
　　段绪轻哼，毫不把姓梁的放在眼里一样，“嗯”了一声，也没提掏钱，也没说不掏钱。
　　直到这顿饭吃完，这话题都一直搁置着，谁也没敢提起来。
　　编导还相当于变相把段家跟梁家都得罪了——开局不利啊，节目刚放了一期，本以为成绩不错，要赚个盆满钵满呢。谁承想，一不小心就选择了hard模式？
　　副导演拿着卡去结账，编导跟策划点头哈腰地来到段绪身旁：“段总带司机了吗？用不用我们派车送您？”
　　段绪摆摆手，回头问：“我要去东林区，有人顺路么？可以蹭我的车。”
　　程萝一怔——东林区啊，不就她跟阿婆住的那一片旧城区嘛，那边的房子都是老破小，段绪总不会住在那吧？
　　这算是点名想拉她一块走？
　　那么看来不是她的错觉，他刚才刻意跟编导强调“公平”，确实在替她说话呢。
　　一片沉默中，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我我我，我住东林区，能麻烦段总吗？”
　　大家伙都循声望去，看见方嘉平从程萝身后挤了出来，两颊通红，可能是喝多了：“我们家住六平道那片小洋楼。”
　　段绪回头看了看他，露出一脸嫌恶。
　　方嘉平立刻察觉到了，小声说：“那个，东林区那么大，不顺路就算了，我那个，我自己打车回去也行。”
　　这时，策划在后头给他解围：“好像我记得，程小姐个人资料写的，住在东林区那边吧？程小姐现在还在那住吗？”
　　程萝没好气地瞥了策划一眼——话说到这份上，他明显是要把她推出来去救方嘉平，顺道再给段绪来一美人计的。
　　做节目的时候就知道纵容李玉瑕的粉丝黑她，到该解围的时候又想起她了？
　　然而段绪紧紧盯着她呢，方嘉平那边也投射过来祈求的目光。程萝只好点点头，说：“是，还住那边，那就麻烦段总了。”
　　段绪看了眼程萝，也作出妥协，瞥着方嘉平说：“跟我走。”
　　酒店外，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司机见段绪带着客人还有程萝一起下来，心里也有数，把两个后车门跟副驾驶的车门都给打开了。
　　策划还在后头嘱咐程萝：“程小姐路上慢点，陪段总说说话。”
　　程萝本来不想跟他计较了，听见这话，径直走向副驾驶，坐了进去。
　　方嘉平一脸懵逼，看了看段绪，一步三回头地，跟他一块坐进了后座，坐在他身旁。
　　方嘉平想，他绝不可能是气运之子了。刚才喝多了，脑子一抽，导致……这可能是他离死神最近的一天。
　　从酒店往东林区的路上，应该是先路过程萝家，然后才能到方嘉平住的六平道。
　　段绪看着身边那男人就心烦，恨不得开窗户给他踹出去。然而程萝在车上，他不可能这么做。他吩咐司机：“去六平道，开快点。”
　　方嘉平赶紧在一边说：“谢谢段总，真让我太惭愧了。”
　　段绪冷哼：“你惭愧什么？你一点都不惭愧。”
　　方嘉平喝多了，酒劲儿愈发上头，话也无所畏惧地跟着多了起来：“段总你不知道，我这次，可是带着全家的希望来的。我原来是拍微电影跟公益广告的，大部分时间是为爱发电，小部分时间是为爱赔钱。我爸我妈看我这么喜欢这行，都很支持我。奈何我不争气，总混不出个样来。”
　　说完，他傻乎乎一乐：“今天我看见段总，就觉得我这次可能真能成了。段总，真的特别谢谢你。”
　　段绪强迫自己别开目光，压下弄死这个二百五的冲动。
　　他从后面望向程萝。
　　夏天，她穿着很显身条的裙子，单单一个背影都纤细窈窕，让段绪那颗心愈发躁动不安。
　　面对这个丫头，他深刻体会到了剃头刀子一头热的感觉。她的背影足以让他心跳狂野，一颗心变得滚烫。而她却浑然不觉，连最起码的哭跟笑都闹不明白。
　　真他妈要命。
　　他把手伸进口袋去摸烟，刚摸到那个金属盒，手指又收了回来。
　　他朝着李玉瑕喷烟，因为他厌恶那个女人。烟味儿难闻，她也一定不喜欢。
　　段绪忽然觉得，要命还没什么，最可怕的是，他对她的冷淡甘之如饴。
　　而此刻的程萝，却在回味刚刚方嘉平说的那番话。
　　所谓酒后吐真言，他喝多了，虽然变得嘴碎，可那话却是一片赤诚。他的爸爸妈妈都支持他干这一行，哪怕为爱发电，哪怕赔钱。
　　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她邂逅第一本让她大呼过瘾的小说时，是十六岁。她等在家门口，等了好久，终于把父亲盼回来了。
　　她说，想用压岁钱买下这部小说的影视版权，然后投资，把它拍成一部电视剧，肯定比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都好看。她想跟全世界分享这个神仙作者。她觉得这样不仅可以跟所有人分享她的情绪，还可以帮爸爸挣点小钱钱。
　　但她一腔热血等来的，却是父亲的冷言冷语。
　　父亲说，她是程家的女儿，怎么能在娱乐圈那种大染缸里抛头露面？这些毫无营养的网络小说，能挣几个钱？反过来会把程家的水平都拉低。
　　那一天，是程萝十六岁那年最糟糕的一天。
　　少女火一样的梦想被冰水扑灭。
　　后来她长大，父亲看她依旧坚持，便放松了口径，说她只要答应只做幕后投资方，让影视公司去做，就让她去试试。
　　程萝也确实去试了，只是……影视公司把她喜欢的文章改得面目全非，加入了让人酸到牙疼的儿女情长。
　　她又在娱乐圈边缘做过很多很多投资，最终，都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她默默羡慕方嘉平，能有理解支持他的人。
　　终于，车子缓缓驶进六平道，停在一片洋楼外围。段绪看了眼方嘉平，恶狠狠地说：“下车。”
　　方嘉平举目望去，离自己家还有一段路呢。
　　他转头，又看到段绪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他一惊，赶紧说：“那什么停在这就行了，我自己走回去。”
　　说完，连滚带爬下了车。
　　聒噪的来源终于离开，段绪深吸了一口气，说：“程萝，坐过来。”
　　程萝本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快到家，就不折腾了。但她转过头，见他目光专注，于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乖乖下车，坐进后座上。
　　是夜，橘黄色的灯光透过暗色的玻璃打在她身上，每根发丝都透着甜美跟温柔。
　　段绪看了看她，问：“躲我啊？”
　　他的语气凶凶的，眼底却现出一些光彩。
　　程萝实话实说：“那个策划明显是想利用我讨好你。我看方嘉平对你那么仰慕，干脆把这个好机会让给他。”
　　她说得倒干脆，段绪气结——这小丫头，怕不是生来就为了克他的。可就连她认认真真跟他解释自己想法的样子，都让他这么喜欢。
　　她的声音是淬了蜜吧？
　　车子缓缓开启，程萝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又问他：“你怎么会到节目组来呀？”
　　段绪轻笑，满不在乎地说：“没听你们导演说么，投资啊。”
　　程萝说：“我不信。”
　　他分明一分钱也不打算给他。
　　段绪唇角牵得更高：“看不惯他们弄虚作假，为了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我出来主持公道，行不行？”
　　他说得一本正经、有板有眼的。程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撒谎，却觉得他这样子一点都不讨厌。
　　她又问：“那天李玉瑕的水军全体炸号了，是你弄的？”
　　段绪挂在脸上的笑容一顿：“看出来了啊？”
　　程萝点点头。
　　她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她的亲生父亲会为了声誉不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一个非亲非故的段绪，却愿意帮她端正黑幕与不公平。
　　她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帮我。”
　　段绪复又眯起眼睛——小丫头现在说谢谢说得倒挺顺嘴的，不像一开始，跟个刺猬似的，谁也不信，拒人于千里之外。
　　嗯，就一句谢谢，就甜得让他发慌。
　　他像哄小孩似的，说：“怎么办呢，都让你看出来了。”
　　程萝眨眨眼睛，没说话。
　　段绪又问她：“那你看没看出来，我不喜欢你跟那方嘉平说话？”
　　程萝一怔——原来在饭桌上，他那个凶巴巴的眼神是这个意思。叫她别跟方嘉平说话，不是生气她八卦他。
　　嗯，好吧。
　　见程萝依旧没什么反应，段绪干脆直说：“因为喜欢你，所以看你跟他说笑，我吃醋了。以后离他远点，听见没？”
　　程萝感觉更意外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直白的人，也没听说过这种请求。
　　吃醋了……
　　那是什么感觉？
　　她理解不了，只好点点头：“哦。”
　　段绪眼角柔了柔——今天的小刺猬，乖得不行。想起第一次她在合川大厦出现，拍了那个老男人一脸的鱼刺，他就有点想笑：她对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特别狠，一点都不留情面。
　　但对他，她总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乖又认真。
　　虽然心跟块小石头一样，不会哭也不会笑，好歹……她能理解他跟那些人是不同的吧。
　　她能理解他没有恶意，或是，他对她好？
　　那么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她也能理解他的喜欢？
　　段绪忽然觉得，也不用非得她喜欢他，她能懂他的喜欢就够了。
　　车子在程萝家楼下停下。程萝跟他摆摆手：“段绪，再见。”
　　段绪今天不想强留她了，点点头：“去吧。”
　　程萝提着裙摆下车，回头不轻不重地把后门带上。
　　段绪愣了两秒钟，爆了个粗口，下车去追。
　　楼上，阿婆一直在等程萝回家。这两天她天天盯在电脑上，看小萝卜的直播。她怕关上自己就弄不出来了，电脑一天都没敢关。小萝卜说今晚吃了饭就回来，她就一直等着，结果到现在都没看到她。
　　阿婆听到楼下有动静，赶紧趴到窗户旁边看。
　　正好看到高大的男人甩上车门，两步追到程萝身后。
　　他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脸，最后还是收回手，嘱咐了她两句，就推着她让她赶紧回家。
　　阿婆也跟着笑——挺帅的小伙子，小萝卜也该谈朋友了。
　　没过一会儿，楼道里传来程萝的脚步声，阿婆走过去给她开门：“回来啦？工作了三天，累不累？”
　　“阿婆！”程萝抱了抱她：“我不累。你好好吃饭了吗？”
　　阿婆忙点头：“吃啦，没吃红薯，我给自己炒了个雪里红，还去超市买了半块酱牛肉。”
　　程萝挺满意，摘了包包去换衣服。
　　阿婆站在她门口，问：“我们小萝卜是不是谈对象啦？”
　　程萝一怔，想到刚才楼下的事，问阿婆：“你都看见啦？”
　　阿婆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程萝摇头：“没有，我不喜欢他。”
　　阿婆挑了挑眉毛，上前帮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拿进脏衣篓里：“可是我看，那小伙子很喜欢你啊。”
　　程萝整理头发的动作停在原地。她回头问：“阿婆，外面天那么黑，你又离这么远，怎么看出来的？又怎么看出来，这喜欢是不是真心的啊？”
　　“喜欢啊。”阿婆眯起眼睛，也像是想起了谁——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也没嫁过人，可挡不住，心里也有那么个人。她说：“不一定眼睛看得清的时候，才能看出是不是喜欢。这个要用心看的，用心看就能看出来。”
　　用心看……
　　程萝摸了摸左胸这颗心。
　　跟段绪的毫不相同。他的心跳总是炽烈的、有力的。
　　她的却很平缓。
　　可惜了，她生来是没有心的。
　　她摇摇头，绕到厨房去给阿婆洗水果。厨房地上堆了好多菜，她打开冰箱，里面水果都快满了。她怔了怔，问：“阿婆，家里哪来这么多菜，你拎回来的？”
　　“呀，我忘了告诉你。”阿婆笑着走来，从冰箱掏出一瓶罐头：“我上次去超市给你买吃的，碰到了一个心地很善良的小伙子，帮我把东西都提回来了。后来可巧，我每次买菜都能碰到他。我还请他来家里喝了口茶。”
　　程萝思忖了片刻，问：“知道叫什么吗？”
　　阿婆想了好久，说：“姓林，林什么阳。三个字的名字，我忘了。”
　　程萝又问：“他都说什么啦？”
　　“他啊，看见照片以为你是我孙女呢，打听了好多你的事儿。”阿婆笑呵呵地说：“我们小萝卜长得好看，估摸着是瞧上你了。”
　　程萝心里有数了——什么瞧上她了，莫不是真抱错了，来取样的。
　　段绪在她家楼下坐了挺久，等到她灭了灯，才让司机开回恒越去。临走，他瞥见角落那棵树下停了辆车。车窗贴了膜，他看不真切，只一眼记住了车牌号。
　　回到公司已经深夜，段绪坐在办公桌前思忖了一番，还是把电话打给申禹，报出了那个车牌。
　　过了会儿，申禹把电话打了回来：“车是登记在林翰名下的没错，我的人说，看他定位，从下午人就在那了。”
　　“杂碎。”段绪冷着脸爆粗：“还不死心，杵在那等雷劈么。”
　　申禹笑得松快：“投资的事儿怎么样了？”
　　段绪不想提，敷衍说：“就那样吧。”
　　“绪哥，我挺不明白的，你想捧程萝，大大方方捧不行吗？费这个劲做什么？”言外之意，这都几点了，还在因为她的事儿操心。
　　段绪沉默许久，没回答。
　　申禹刚要转移话题，却听见他低哑着声音说：“我什么名声？捧她……”
　　除非她愿意，否则，他又怎么可能把她拴在自己这种人身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段绪：程萝，你什么时候开窍？
　　程萝：这个问题令人头秃。
　　【公告】
　　4.6上夹子，恢复晚九点更新，小伙伴们不用熬夜等啦~么么哒~~谢谢你们的支持，真的很感谢！


第23章 为剧本负责
　　《金牌制作》第一期播放完之后，经过几天发酵，扶摇直上，直接来到综艺节目热度榜首——在全网共13个平台播放，斩获了49个热点，前后六个话题词相继空降微博热搜榜，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可谓“霸屏”。
　　六个话题词里，热度最高的自然是#李玉瑕金牌制作#。而#编剧程萝#紧跟其后，一度冲到热搜第一。
　　但凡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李玉瑕那条热搜是她团队自己买的。而程萝那条，热度却是实打实的：
　　【真的没想到编剧阿鹿这么快就实名出道了！！太幸福了！】
　　【一晚上看50剧本真的让我目瞪狗呆】
　　【对比现在很多出品人只看ip成绩、刷数据成风，程萝真的太棒了】
　　【真的，现在榜单造假、带货造假，什么都造假的年代，还能有个人平心静气伏案，对每一个剧本负责，说真的，看到最后我看哭了】
　　【对对对，最重要的是为剧本负责。李涛，那些一进酒店就开始凹造型、卖人设，到最后草草选完剧本了事的，真的不侮辱观众吗？】
　　【这就叫，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畸形的娱乐圈已经埋没多少认真写剧本、认真演戏的人了？】
　　【还记得程萝微博还叫@编剧阿鹿的时候对韩梦恬的四连打吗？我的天，怎么会有这种又有实力又有魄力的宝藏女孩！】
　　【这次程萝选了严蔷的打脸剧本，估计又是一波大爽！】
　　【程萝不光自己喜欢出爽文，她活得就像一本爽文啊！】
　　【没人舔她的颜吗？那我来！prprprprprpr程萝姐姐美颜盛世！】
　　【别人家都是天天活在精修映照里，程萝只有生图，可是直播每一帧都像精修一样，这颜值也是慕了！】
　　【行走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却非要靠实力”】
　　在第二期节目录制之前，有个营销号发了个小调查：#《金牌制作》#两大热门，你更看好谁夺冠？
　　调查一发出来，李玉瑕团队那边就通过热词筛选定位到了，然后大批水军就涌了过去。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她力压程萝一头，成为最被看好夺冠的人。然而大数据不会说谎，经过团队数据组的分析，刨除水军账号以外的用户，有50%的人都更加支持程萝。只有35%的人选了李玉瑕，剩下15%选了其他四位。
　　看到这个结果，李玉瑕在工作室跟经纪人雷煜发飙了。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肩、翘着二郎腿，一脸的不高兴：“煜哥，你这次节奏带得不行啊，舆论现在全跑偏，一窝蜂都歪向程萝那边了。”
　　雷煜从一堆数据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前两天你那瑜伽老师不是说不让跷二郎腿吗？还翘，不怕腿型受影响？”
　　李玉瑕听言，气呼呼地把脚收了回来：“你就知道盯着我，怎么不去盯那几个粉头？带节奏不行，拿钱第一名。”
　　雷煜站起身来，也有点不高兴了：“你以为他们没跟着使劲儿啊？开直播那天，所有粉头都在线，比刷榜的时候到得还勤，都在那真情实感给你刷弹幕。咱投放的用户量太多，网站那边都差点崩了，服务器都不够使了。”
　　李玉瑕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所以就是你用户投得太多了，不知道分次分批，最后才炸号了。幸亏程萝是个新人团队不给力，后来也没什么人提这事儿了。不然就这个乌龙，够黑子揪着我黑一年的。”
　　“大小姐，你不懂别瞎说啊。炸号跟投放的号量没关系，是有人攻击咱服务器了。”这些数据类的知识，李玉瑕半点不懂，雷煜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气得不行：“本来那些号都用的不同地址的ip，不会被查出来。但是有人对咱搭建的服务器动了手脚，一大波号段全跳成了一样的ip，就被网站自动挡住，认定为机器人账号给炸了。要不你以为平时你输入验证码是干嘛用的？”
　　李玉瑕听不懂，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半晌，她问：“你说这会不会是节目组跟咱对着干啊？那个程萝不就是节目组邀请去的吗？”
　　“谁知道。”雷煜紧锁眉头，努力让自己平静：“前几天吃庆功宴，段绪不是去了吗？”
　　李玉瑕一想起段绪，更来气：“段绪能管这么点小破事儿？还炸你那小破服务器？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最好不是。”雷煜夹了她一眼。
　　如果真是段绪，十个雷煜外加十个珠宝大亨梁亦明也不够瞧的。
　　李玉瑕也不说话了，气呼呼地擦了点护手霜，拿起手机重新刷微博。
　　雷煜走过去，把她的手机抢走了：“我说姑奶奶，你别天天那么爱美了行不行？录第一期时你要也老老实实坐那看剧本，能有现在的局面？这几天休息，是不是应该上你那小剧组看看，慰问慰问，提提意见了？你天天要是不上心，最后失了手可别怪别人。”
　　李玉瑕看了眼窗外，不出好气地站了起来：“知道了！外头晒死了，我迟早让你折腾死。”
　　走到门口，她回头问：“程萝这两天去探班了吗？”
　　“没有。”雷煜摇头：“没露脸，也没开直播，跟死了一样。”
　　李玉瑕一个白眼翻过去：“那还不黑她？还等着我提醒你？”
　　雷煜拿着她的包跟在她身后：“你不答应去探班，我怎么黑人家不去探班？你长长脑子行吗？”
　　当天下午，#李玉瑕探班《金牌制作》#的热搜就登顶了。她的金主梁亦明也算是人傻钱多，她这边要炒作，那边资金马上就到位了。
　　由于《金牌制作》这种节目都是提前签约、按期给钱，李玉瑕单独开直播做节目就相当于番外或者彩蛋，是没有任何报酬地在帮节目组宣传。经过她的水军一带节奏，粉丝还挺买账的，觉得她又体贴导演、演员，又敬业，挤出平时跑通告的时间来跟着剧组拍摄。
　　雷煜也学聪明了，怕做得太明显，于是不在李玉瑕开直播的时候黑程萝，只准备了一堆问题，一块送去节目组，让第二期大家入组拍摄的时候，由主持人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在节目现场问。
　　转天，六位制片人再次入驻节目组，进行为期三天的第二期拍摄。
　　第一天的直播，主持人依次放出了六组制片人的作品在拍摄期间的花絮。像是1号方嘉平，还有2号、四号制片人原来都是导演出身，因而直接入驻了自己的小剧组，跟剧组一起同吃同睡。而李玉瑕在参加节目的同时，也是个艺人，也有自己的通告要跑，因而特意准备礼品、开直播去探班小剧组就成了节目组一个吹嘘的卖点。
　　节目组把她烈日下探班的照片做成了一个煽情短视频，在直播间里放了半个多小时。李玉瑕的粉丝特别买账，都在弹幕里跟着水军刷“姐姐加油”。
　　由于李玉瑕是5号，程萝是6号，因而程萝的小剧组花絮是紧跟在李玉瑕后头的。但李玉瑕的粉丝们太激动了，外加粉头煽动，到了程萝这组小视频播放的时候，屏幕还在刷“玉瑕姐姐加油”，连导演跟演员的脸都看不见了。
　　程萝对李玉瑕的小九九门清，也没表现出来任何不满，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现场，看自己队员们的表现。
　　六组小视频都播放完成之后，主持人开始依次采访六个战队的导演跟演员。
　　方嘉平那一组，不仅方嘉平自己是个佛系逗比，连带着整个剧组都特别佛系。导演拿到话筒之后，还没说话，自己先笑了半分钟。最后，他说：“我们方队长的口头禅就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追求不高，能不被淘汰就行。所以他对我们的要求就是，把每一期当淘汰前的最后一期来做，珍惜有资金的日子。”
　　这话逗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连主持人都不禁打趣：“这才第一期啊，就当最后一期来做了？”
　　由于李玉瑕那一组受到特别关照，主持人跨过了她，先去采访程萝那一组。
　　想必主持人上台之前已经收到指令，要捧李玉瑕，踩程萝，于是第一个问题，他就问程萝那组的导演：“听说程萝队长是这几天唯一一个没有去探班的，你们会有被遗弃的孤独感吗？”
　　“当然没有！”导演跟程萝战队的编剧严蔷一同开口。
　　严蔷这才发现自己抢答了，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把话筒让给导演。
　　导演一本正经地说：“程萝队长每天都会给我们送好多好吃的，送水送饭送零食，而且我这边拍摄遇到任何问题，缺灯箱、收音器什么的，她半小时之内肯定能送过来。程萝告诉我们，她没有导演基础，也不是演员出身，所以拍摄都以我们的行业直觉为准，她绝对不会外行指导内行。但是如果有硬件上的困难，找她，一定能解决。所以……我不知道我拍出来的片子她满意不满意，但我是真的满意。”
　　严蔷听完导演的话，频频点头。她自己也是个爽文写手，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答了。接过话筒以后，她挑了挑眉毛，笑着说：“别的战队我不知道，反正我比较讨厌那种一来就像视察工作一样的制片，一背手，说句同志们辛苦了，跟阅兵似的，会给人非常大的压力。再加上几句指手画脚，她是走了，剩下导演跟演员八脸懵逼，不知道怎么拍了。我们程萝队长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制片，能给钱，绝不多逼逼，钱给到了，干就完了！”
　　“所以说，你看，”旁边饰演女主角的演员也跟着发言：“我们从来不开直播炫耀我们队长有多好，所谓闷声发大财，我们拿钱办事，干就完了。”
　　一轮采访过来，刚才那些吹李玉瑕的粉丝全闭麦了，弹幕板上成了程萝粉丝的天下：
　　【别的不说，干就完了！】
　　【我的天，程萝真的是活在我爽点上的女人！】
　　【这个节目好像就是，第一期六个战队平分资金，后头每一期都是按照上一期的得分分资金，如果上一期得分低，资金就少。我想好几个战队都留着资金等着以后不用时花呢。只有程萝这是花了个盆干碗净吧。】
　　【人家有实力，以后不怕缺资金，怎么着？】
　　【就是啊，就看她广告剧的那个本事，估计以后不会缺资金的】
　　【程萝夺冠！给那些指手画脚的人瞧瞧！】
　　【程萝就是行走的一篇爽文啊哈哈哈】
　　【能多给钱绝对不逼逼，哈哈】
　　【我也想进程萝她们剧组体验一下！】
　　【怪不得前几次她们剧组开直播，每次都有人在吃零食！慕了！】
　　主持人本来想着不动声色帮帮李玉瑕的，这下可好，替程萝做了嫁衣裳了。主持人很无奈，话筒回到李玉瑕战队那边。
　　李玉瑕战队里的几位演员都是跟李玉瑕有私交的，于是拿到话筒就替她说了不少的好话。什么百忙之中利用自己时间探班了、帮助演员入戏了、跟导演切磋如何拍好一幕剧了，反正把李玉瑕就往天上吹，吹得她下不来了才算完。
　　等话筒到导演手里的时候，导演已经没话说了，一脸无奈地笑了笑，说了一句：“嗯……李玉瑕队长对剧本的见解很独特，跟她讨论让我受益良多。”
　　由于前头的尬吹太过了，导演这话一说出来，弹幕的风头就有点变了：
　　【看导演这意思，好像有点言不由衷啊！】
　　【导演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导演可能也想吃零食】
　　【导演可能后悔一开始为啥没选程萝战队哈哈哈】
　　【结合刚才那花絮，我怎么觉得这组就是程萝说的外行指导内行了？】
　　【见解很独特，哈哈哈，导演的措辞有点准确】
　　主持人一看导演给说歪了，赶紧把话筒递给李玉瑕，争取把风头拉回来。李玉瑕接过话筒，马上就跟严蔷针锋相对起来：“刚才严蔷编剧说的话其实我不太认同。制片人不是人傻钱多，不可能导演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然后拍的什么我连问都不能问。只有制片人大力监督，剧组才能做得更好。”
　　话音未落，弹幕又厚了一层：
　　【也就是，李玉瑕不相信自己的导演，就觉得自己应该盯着人家呗？那要是不相信，可以学方嘉平他们，24小时跟着剧组啊，没事儿过去指手画脚一下然后离开，真的让剧组八脸懵逼。】
　　【看刚才的花絮，真的是指手画脚去的，一会儿教演员演戏，一会儿教导演拍戏，那么全能咋不上天呢？】
　　【李玉瑕：我一个人就是一个剧组。】
　　【导演：你高兴就好。狗头.jpg】
　　主持人看着弹幕板越来越失控，赶紧说：“那接下来，就让我们开启分屏直播间，让六个战队归位，进行最后的剪辑与编辑。明天一早，正式播放我们的六个短片，敬请期待。”
　　六个战队分别回到酒店安排好的剪辑室，六个分频直播间开启，主持人可算松了一口气。
　　去剪辑室的路上，严蔷眼睛瞪得大大的，神采飞扬地说：“刚才怼隔壁怼得太爽了啊！”
　　“就是，黑什么不好，黑咱队长不探班？”导演本来是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字那种。然而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被带得也燃起来了：“咱们队长搁在导演圈里，就是顶级宝藏制片人。”
　　几个小演员连连随声附和：“要是探班有用，要导演干啥？给制片人发几个演员，发个剧本，让她可劲儿探去呗。”
　　程萝见士气已经鼓舞起来了，笑着说：“还要谢谢大家的精诚团结啊。有钱也得花在值得的人身上才行。咱们回直播间以后就别说这些了，专心工作，争取剪出个好开头。”
　　一群人振臂高呼：“好嘞！”
　　剪辑的工作比较繁琐复杂，导演跟剪辑师从下午一直忙到了晚上。程萝和严蔷还有几个小演员帮不上忙，大家就一起在隔壁研究下一期的剧本，帮助演员进入角色。
　　所有人都是晚上六点统一吃的剧组提供的盒饭。到八点多，组里又有人喊饿了。程萝让大伙儿先忙着，自己下去给他们买夜宵。
　　这三天的拍摄时间，原则上制片人是不能离开酒店的，但是让摄像师跟着一起，就可以短暂地出门一下。
　　程萝问好了大家都想吃什么，就带着摄影师去楼下买。
　　摄影师扛着的那个相机特别重，程萝为了照顾他，还特意走得慢了一些。俩人一同乘电梯到了一楼，出酒店以后，摄影师得开灯、把机器调成黑夜模式。程萝忘了，一直走到门口才发现摄影被她落下了好远。她停住脚步回头等他，刹那间，从她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拖进了酒店后身的阴影里头。
　　等摄影师装好了灯、调好模式，再一抬头，程萝人已经不见了。
　　程萝被人拖进暗处，吓得直想叫，可下一瞬，她的嘴巴就被捂住了，脚也落了地。
　　“喊什么，是我。”
　　熟悉又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程萝瞪大了眼睛看他。
　　借着月光，她只能看到他深邃的眉眼。他眼窝很深，面容三分凌厉七分俊朗，因为光线太昏暗，眼底泄着一片难懂的阴影。
　　段绪伏下身子，嘴巴停在她耳畔，双唇几乎触碰到她的耳垂：“我放手了，你别喊啊。”
　　程萝舒了口气，点点头。
　　段绪便真的放了手，直起身子看她。
　　他的越野车停在旁边，后头还跟了一辆，可能是保镖。
　　程萝眨了眨眼睛，一双茶色的眸子亮亮的：“你怎么来了？”
　　他勾起唇角，一副心情特别好的样子：“一个礼拜没见了，想你了，行不行。”
　　他一贯是个直白的，然而程萝不管面对他多少次，还是对他的直白特别无语。
　　她索性没说话。
　　段绪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又调笑说：“你看，我明知道你是个小没良心的，还是忍不住想你。”
　　程萝抿了抿唇，说：“我还在录节目呢，摄影师在后头等我。”
　　“不会有事的。”段绪定定瞧了她一会儿，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单子拿来。”
　　程萝疑惑：“什么单子？”
　　段绪低笑一声：“你不是出来给他们买夜宵的么？他们要吃什么，你列了单子吧。给我。”
　　程萝这才恍然。
　　下一刻，她又开始疑惑：他怎么知道的？一直看她直播呢？
　　段绪看着她的眼睛，一秒读懂她的心：“对，就是一直看着你呢。单子拿来。”
　　单子就在她口袋里，她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这男人行事总是出乎人意料，万一他又说什么吃醋了，不让她给其他人买吃的可怎么办？
　　她的眼神里都是提防，快把段绪仅有的那点耐心都磨掉了。段绪心里好烦，却拿她一点辙都没有：“我派人给你照着买去，你陪我说说话，行吗？”
　　程萝撇撇嘴：原来不是“吃醋”了。
　　她把小纸条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放在他掌心。
　　段绪朝身后招手，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从他车子后面那辆车下来了，快步走来，弯腰恭恭敬敬地喊：“段总。”
　　段绪把她的纸条扔过去：“去买这些东西，买齐了再回来。”
　　交代完，他回过头，见她已经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样子。
　　段绪请嗤一声，伸手掐腰，直接给她抱了起来。
　　程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膀。段绪笑着说了个“乖”，一转身，把她放在越野车高高的车头上。
　　他双手撑着车身，把她困在怀里。就此，她比他稍微高出来一些，一垂眸，目光就很自然落在他脸上了。
　　这个高度正好。
　　程萝却有点不爽了：“能不能别老把我搬来搬去的？”
　　段绪笑着逗她：“那你倒抬头看看我啊，天天低着个头，地上有什么啊比我还好看？”
　　程萝被他问得语滞，又不得不看着他。
　　盛夏，他身上没有烟味儿，倒是干燥又好闻的味道。
　　他问她：“今天录节目有人欺负你吗？”
　　程萝看了看他，小声埋怨：“明知故问。”
　　他不是一直看着直播呢吗，干嘛还问她？
　　“嗯。”段绪点头应下：“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别叫别人欺负你，知道吗？”
　　程萝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一阵夏风吹过，她抬起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一双眼睛又大又勾人。
　　风吹鼓段绪深色的衬衫，也在他心里掀起一股粘腻的燥热。他微微仰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忽然间，就想通了为什么自己更喜欢这样的姿势。
　　他生来就被冠以“私生子”这样令人抬不起头的身份。母亲的哭闹、两个哥哥的轻视，他身旁的一切都在打压他。他奋起，神挡杀神，最终站在了现在这个让所有人仰望的位置。
　　然而，第一次，他好想仰望这个姑娘。
　　带给他好多悸动跟酸楚，像神明一样。
　　他收敛了笑，眸子里尽是认真：“程萝，我给你买栋房子，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程萝愣了愣——非亲非故的，上来就要送房子？
　　她摇头：“我阿婆岁数大了，换房子她会找不到路。”
　　他说：“我找俩人照顾她。”
　　程萝默了一默，问：“为什么啊？”
　　段绪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告诉她：“林翰在你们家门口猫了好几天了。”
　　听到这个名字，程萝瞬间冷下脸来。
　　“我知道。”她避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他爱蹲让他蹲去。我跟他，还有一大笔账没算完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路蹲坑的小伙伴，欢迎新入坑的小伙伴~
　　今天前30评论发红包~~~么么哒~~~


第24章 神反转
　　许久，段绪低低“嗯”了一声。
　　他直起身子，说：“你说过你不盼着林翰回头，我信你。”
　　话音未落，他几个保镖拎着大包小裹的就回来了。
　　“段总，东西都买齐了，还多买了几样。”
　　段绪啧了啧舌，不耐烦地说：“平时也不见你们效率这么高，今天动作倒快。”
　　他问她：“这么多，你拿得了吗？”
　　程萝点头：“我都听见摄影师在旁边打电话找我了，找他帮着拿。”
　　段绪挨个袋子给她理好，挂在她手上：“我不跟你过去了，上去小心点，早点睡觉。”
　　程萝小声应下，跟他道了别，转身回到酒店去。
　　那边，摄影师看见她，都快哭出来了：“程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刚才去哪了？”
　　程萝笑着搪塞过去，把袋子分给他一半。
　　段绪这才抽出一根烟来点燃。苦涩的烟味漾满五脏，他随便抽了两口就把烟灭掉，回到车子里：“去机场。”
　　剪辑在十一点多完成，第二天一早，导演又进行了最后的校核。一切都搞定之后，六组制片人都把成品呈交给节目组。
　　第二天中午一点，《金牌制片》全体人员准时到达摄影棚，六个战队带着自己的作品亮相主直播间。每一集作品的评分由专家组及弹幕网站的注册会员共同完成，评分最低的那一组将惨遭淘汰。
　　程萝之前看过原著，也看过李玉瑕的拍摄花絮，知道李玉瑕跟她都选了爽文题材，势必要行成对照组。李玉瑕的作品选用了生长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大女主”设定，弱化女主的智商优势，走“耳光侠”的路子，拳打直男癌父母，手撕极品亲戚，徒手撂倒二十个壮汉不叫事儿。30分钟的短剧下来，女主KO了一大群人。
　　程萝冷眼旁观，觉得在爽文里还算不错，可以打个78分。弹幕就更别提了，小小惊艳了一把，被李玉瑕的粉丝跟半路人快吹到天上去：
　　【太牛了这剧情，就爱无脑爽！】
　　【卧槽，都别让我带脑子看，女主扇巴掌太带感了！】
　　【我的天，生生被女主逼成抖m，太帅了！】
　　【这才是真。手撕渣男！】
　　程萝觉得她们说得对，然而这爽度，照她的还是差些。不出意外，李玉瑕的作品怎么也要挺进最后的决赛。这种耳光侠设定放在她那上下两集的广告剧里还行，如果要拍六集，每集半小时左右，不出三集，粉丝就得审美疲劳。
　　下一个，终于轮到程萝的短剧了。
　　直播间里，灯光熄灭，一个标准的渣男音响起：“宝贝儿，不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而是家里给我定了商业联姻。你也知道，我的婚事不可能由我做主。从小父母让我养尊处优，长大以后，我也得扛起家庭的责任。”
　　这句台词，程萝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奇妙加眼熟了——这位渣男，简直比她广告剧里那位还像林翰。
　　但后面的剧情走势却是跟现实截然不同的。
　　咖啡厅里，女主角哭得撕心裂肺：“可你也说过，我也是你的家人，为什么你不用对我负责任？”
　　渣男望着对面哭成泪人儿的女友，面无表情：“我愿意做你哥哥，一辈子像照顾亲人一样照顾你。”
　　程萝时刻关注弹幕板，上头一片“呕吐”表情包飘过。
　　女主角的演技很好，因为不像其他组的演员那么有名气，这位女主基本摒弃了荧幕形象，只追求跟观众共情。
　　程萝是没办法跟她共这个情的，但看弹幕板，倒是有好多人都在刷【心疼】。
　　她涕泗横流，一张挺好看的小脸全都哭花了，只剩湿漉漉的水痕：“可我不想让你做我哥哥呀，我们是情侣，是爱人，你说过我们会相爱一辈子的。”
　　“谁年轻时还没个海誓山盟了？”渣男平静地看着她，甚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早点放手，对我们都好。”
　　他抬手看了看表，站起身准备付账离开。
　　女主角实在心有不甘，也站起身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求求你了，别走好吗？生意上的事儿总有办法能解决的，你不能单方面就牺牲我们的爱情。我们再谈谈，可以吗？”
　　“抱歉，我赶时间。”渣男无情将她推开，她的肚子直接撞在茶几上。
　　渣男眼中没有半点留连，冷冷作最后陈词：“沈家富可敌国，娶了沈晴晴，能带我的家族企业迈向新的台阶。跟你在一起，只会让我失去一切。”
　　弹幕板上，厚厚的弹幕飘过：
　　【太恶心了我去，坐等打脸。】
　　【这台词简直一整本渣男语录啊！程萝身边到底有个怎样的渣男，让她这么熟练？哈哈哈】
　　【合理建议对渣男先挖心再挖肾，给他装个子宫也挖掉！】
　　【干脆挂城楼上晾三天做腊肠吧哈哈哈哈】
　　【哈哈楼上的太有才了，不过目测程萝会有更好的虐渣方法】
　　【毕竟编剧阿鹿的脑回路牛逼，肯定不会让你猜到】
　　【静等渣男舞完】
　　程萝深谙爽文之道——写爽文，或看爽剧，就像压弹簧。前期压得越狠，后面反弹越高，观众才能越爽。
　　但如果压得太过了，弹簧就会发生金属疲劳，弹不回来了。即使弹回来，观众也被恶心光了，没人再往后看了。
　　所以如何把握这个“度”，很重要。
　　第二幕，渣男回到家里，请了专业的美容师为他理发、剃须，甚至连眉毛都修了一下。接着，他带着一身“升官发财死原配”的得意，乘坐自己那辆爱车来到手工定制西装的服装店，取自己的定制西装。
　　意大利顶尖设计师为他量身定制，衣服穿在身上，像镀了一层金一样。本来就挺人模狗样的人这样一收拾，更显得骄矜了。
　　最后，他戴上最贵的一块表回到公司，伸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封邀请函。
　　那是他的联姻对象送给他的，邀他去参加一个顶级富豪举办的聚会。
　　抛却“糟糠妻”，迎来新生活，他满面春风地走出公司，一眼便锁定了对方那辆全球限量3台的豪车。他正了正衣领，大步走过去，伸手抬起车门：“晴晴，让你久——”
　　话还没说完，渣男就愣在当场。
　　车里哪有什么沈晴晴？只见四个花臂壮汉，迈着粗壮的小腿，从车里走了下来。
　　几个壮汉身上纹龙刺凤的，个子又高又壮，站在渣男面前，瞬间衬托得他像个弱鸡一样。
　　渣男愣了愣，满眼都写着慌乱：“你们是谁？晴晴呢？”
　　为首的壮汉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还找晴晴呢？”
　　弹幕瞬间多了起来：
　　【这是什么操作？绑架犯吗？】
　　【来了！】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233，渣男要被绑架走了吗？】
　　【不管是谁，莫名好像看他挨打啊！】
　　【想看挨打+1】
　　【哈哈哈哈哈金龟婿要被绑架走了吗？】
　　【盲猜一下沈小姐不喜欢他，所以找他联姻当挡箭牌？】
　　【闭嘴看剧，程萝不会让你猜到的2333】
　　而剧中，为首那位“大佬”不负众望，伸手像提小鸡子一样，就把渣男提了起来。下一刻，壮汉把他往地上一推，还没下手呢，渣男就吃痛叫出来了：“你们到底什么人？光天化日行凶，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真叫一个“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了。
　　几个壮汉围了上来，不约而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踢，哥几个还一边说：“我管你是谁？”
　　镜头只给到几个壮汉卖力打人的模样，音效逼真得不行，一下下都是骨头折断的闷响。
　　屏幕瞬间满屏：
　　【爽爽爽爽爽爽爽爽】
　　【舒服了】
　　【卧槽听着都疼】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觉得真爽哈哈哈哈】
　　【照脸打，不用客气】
　　这时，镜头终于重新给到渣男，此时的他定制西装也破了、精心做的发型也乱了，鼻青脸肿的，还护着头哀嚎呢：“你们把沈晴晴怎么了？”
　　“没怎么。”壮汉捏了捏手指，指节立刻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沈晴晴是我们大小姐。”
　　“什么？你们是沈家的人？”渣男瞪大了眼睛，护在头上的手垂了下来：“我是沈家未来的姑爷！你们为什么打我？”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因为我愿意。”
　　镜头拉远，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几人身后，方才还在咖啡厅里泪流满面的女主角迈步下车，身上一身高定，墨镜上C家的标志闪闪发光——连个墨镜都能买套豪宅。
　　她站定在渣男身旁，摘下墨镜，冷笑一声：“抱歉了，我就是沈晴晴。”
　　说完，她淡淡吩咐旁边四个保镖：“交给你们了，别打死就行。”
　　屏幕渐渐变暗，“未完待续”四个字出现在一片漆黑中。
　　弹幕一层层加了上来：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操作？】
　　【我都看到了什么？】
　　【这他妈是神反转啊？沈晴晴是富家千金，联姻前想试试对方忠诚，于是装穷谈恋爱，没想到试出一个渣渣？太牛逼了吧？】
　　【不行了啊啊啊啊啊啊，我他妈爽爆！】
　　【给旁边分析帝点个赞，真的神反转！】
　　【猝不及防啊！想看渣男反应！】
　　【怎么办，女主摘墨镜的瞬间我仿佛被A到了！】
　　【这算是钓鱼执法吗？我静静看你作，等你作个大的，我再搞死你？】
　　【想看下一集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女主演技太赞了吧！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真的心疼了】
　　【其实这个结果特别情理之中，但是因为女主的演技跟镜头切换，让人感觉特意料之外】
　　【这就是功底啊哈哈哈，明明一个不太新的梗，感觉炒出新花样了夏目友人帐哈哈哈】
　　【不吹冠军了，我觉得程萝进决赛稳了！】
　　由于赛前段绪特意找过节目组说“公平”，节目组把新媒体投票的权重从50%降到了40%。也就是说，如果全体观众都觉得李玉瑕的作品不够好，那么最后的结局真有可能是别人夺冠。
    第一集的票数统计用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最后，主持人放出结果——李玉瑕得分87，程萝得分86，方嘉平得分79，三者为前三，2号制片人被淘汰。 
　　不知情的人会觉得这个得分很正常，但程萝这种知道内情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李玉瑕那得分应该是40%的新媒体都把票数投过去才有的。如果票数能公开透明，李玉瑕的得分一定不会那么好看。
　　不过无所谓，后头路还长着，这40%的新媒体，有拉不回来的那一天。
　　结束了第一场比拼，当晚程萝给剧组放了一个小假，让大家从录制第三天再开始拍摄。
　　然而这么张弛有度，不以“探班”论英雄的方式，更让她的战队斗志满满。
　　当晚，6号直播间里，所有人都主动放弃休息的机会，即使没开机，也在认真啃剧本、跟编剧逐字逐句抠台词。
　　而隔壁的5号直播间，“卫冕冠军”李玉瑕一直躲在卧室里，跟雷煜在电话里发脾气。
　　“那50个剧本里，我的应该是最好的，为什么最后会出现这种结果？”
　　雷煜说：“你手里不还有那50个了吗？你看看严蔷那本，底子不太一样，应该是程萝后改的。”
　　李玉瑕笃定地说：“肯定找了枪手了，我不信她一个丫头片子能写出这种东西来。”
　　“她是编剧专业毕业的，没什么不可能的。”雷煜沉下脸来：“最重要的是节目组把规则改了，要是新媒体权重高点也就没这事儿了。”
　　李玉瑕捏着拳头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都怪那个姓段的！他是不是在给程萝撑腰呢？那天他还送她回家呢。”
　　雷煜沉吟片刻，说：“你别管了，赶紧回去直播，我去跟徐鹏打听打听，他也是节目组副编导，肯定知道消息。”
　　李玉瑕挂掉电话，调整了好久，才重新回到剧组讨论剧本的行列中。
　　雷煜在屋子里溜溜达达半晌，想好措辞，把电话打给了徐鹏。
　　虽然他们惹不起段绪，但至少李玉瑕还有珠宝大亨梁亦明那个金主。徐鹏那边一接起来，雷煜就怒吼道：“你们节目组干什么吃的，不把梁总放在眼里是不是？那个程萝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承诺再三，她不会对玉瑕产生威胁吗？”
　　雷煜气势汹汹，徐鹏正吃饭呢，顿时懵逼了。半晌，他说：“谁承想程萝这么有本事？一开始你不也以为她就是个吉祥物呢吗？”
　　雷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那天他到制片人海选现场去找徐鹏，看到程萝，他的第一反应是，真漂亮。第二反应则是，肯定只是个花瓶。
　　他当经纪人这么多年，看新人可谓非常准，一个新人从他眼前一过，以后的道路、定位，他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然而对程萝，他却判断错了。
　　她的天赋，不比她的外表差。别怪李玉瑕慌，就连他这个实打实的“对家”，都恨不得跟她合作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雷煜捂着电话喊了“句”稍等，才借着对徐鹏吼道：“下一期就看你的了。如果还是这么难看的结果，以后你们别想得到梁总的一分钱投资。”
　　电话挂断，雷煜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韩梦恬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煜哥，好久不见了。”
　　韩梦恬刚出道时曾经跟李玉瑕合作过一部电影，当时韩梦恬咖位还低，演了个女四号。好在她长得甜美，后来发展也蒸蒸日上的，雷煜就记住她了。这会儿她忽然出现在门外，雷煜怔了怔，问她：“怎么是你？有段日子没你消息了，怎么找我这来了？”
　　韩梦恬勾起唇角，说：“听说玉瑕姐也被程萝那贱丫头气着了？我是来出谋划策的——我有办法把她打掉，还得煜哥跟玉瑕姐配合。”
　　“怎么配合？”雷煜侧身把她请进门，给她递了一瓶果汁。
　　“因为那个破广告剧，煜哥你也知道，经纪人一直让我低调，连公关部都给我停了。”韩梦恬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开了果汁坐在他沙发上：“大数据显示，黑我的热度已经过去了，我可以跟林翰公布恋情洗白了。但是我所有的发言渠道都在经纪人手里，我相当于失声了。”
　　言罢，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甩在茶几上：“这几张照片，免费送给您。您是圈里有名的金牌经纪人，想怎么用，就看您的了。”
　　雷煜被她一顶高帽戴得极其舒适。他伸手捞起那几张照片，看了看，脸上也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林瑞阳、段绪？脚踩两条船，这丫头胃口够大的。”
　　“说什么我当小三把林翰墙角撬了？她跟林翰谈恋爱时，不也是各玩各的，不是吗？”韩梦恬站起身，右手一抬：“谢谢煜哥的果汁。”
　　为了方便配合李玉瑕录节目，雷煜目前就住在节目组下榻的酒店对面的那家。韩梦恬借刀杀人，阴了程萝一把，心里痛快极了，哼着歌往下走。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一辆熟悉的车子。
　　林翰。
　　她眸色微动，放慢脚步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座车窗。
　　车里，林翰看到韩梦恬，一怔，放下了窗子：“梦恬。”
　　“等我吗？”韩梦恬在他侧脸吻了一下：“想给我个惊喜啊？”
　　“嗯。”林翰点点头，打开车锁：“快上车，外头太热。”
　　韩梦恬绕到副驾驶，坐进去，一直没说话。
　　车速逐渐快起来，车子行驶上了大路，林翰状似不经意，问她：“他们明天结束录制吗？”
　　“谁？”韩梦恬回过头，问：“李玉瑕，还是程萝？”
　　林翰勾起唇角，很自然地说：“她们不是同一档节目么？”
　　“是明天结束。”韩梦恬合上眼睛，享受冷风。半晌，她又睁开眼睛，问：“你真是来等我的？”
　　“梦恬。”前方红灯，林翰停下车，拉起她的手：“上次梦里喊错了，喊成了她的名字，真是喝多了，顺嘴而已。我心里只有你。”
　　韩梦恬没把手抽离，只是淡淡说了一个：“嗯。”
　　不管是真是假，她也只能相信林翰了。等这段恋情公布以后，林翰就再没回头路可以走了。
　　第二期节目录制完，程萝依旧秉持着“外行不指挥内行”的原则，把剩下的主导权都交给了导演，自己回家。
　　方嘉平跟她住得近，主动替她拎着行李，拎到楼下，问她：“咱俩都住东林区，你搭我爸的便车呗。”
　　程萝一抬头，看见方爸爸正一脸慈祥地朝她招手呢。
　　想起自己的病，又想起段绪那天特意强调过不让她跟方嘉平多来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程萝自嘲说：“算了，我可是父母杀手，你回吧，我自己叫个车。”
　　方嘉平朝她摆摆手，把行李递上：“那大萝卜你可多保重，我回家了！我得再回去研究研究上帝之手。”
　　程萝还没回答，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行李接了过去：“交给我吧。”
　　程萝回头一看，林翰。
　　她冷哼一声，跟方嘉平挥了挥手：“甭管了，快回吧。”
　　林翰把她带到自己车上，酝酿了好久的开场白，最后说：“恭喜啊，最近混得不错。”
　　程萝勾了勾唇角：“说吧，什么事儿？”
　　林翰捏紧方向盘，半晌，淡淡地说：“韩梦恬昨天开始行动了，准备了好多黑料对付你。”
　　“呦，”程萝权当笑话听：“就她的智商，再加十个你，都够呛能对付我。用得着你来通风报信？”
　　林翰被噎得一愣。
　　继而，他轻轻笑了出来：“程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一只小野猫一样，可比原来带劲儿多了。”
　　程萝轻描淡写夹了他一眼：“瞎了就别开车了，小心出事故。”
　　“小萝。”林翰转过身，干脆无视她的讽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韩梦恬太虚伪，我不喜欢她。如果你求求我，回到我身边，我会考虑帮你。不然……一旦这两天我跟韩梦恬公布恋情，她会把编排你的黑料传得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这事儿就会变成泼出去的水，对你不利的那些话，再也收不回来了。”
　　“求求你？”程萝瞪大了眼睛：“林翰，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知道吗，这世界上只有一种黑料能真的搞死一个人，那就是——真相——我唯一的黑点，怕就是认识你这个渣滓了。除此之外，任何谣言都有被攻破的一天。到了那一天，谣言中伤的，只有造谣者自己。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是就地跪下给我舔鞋，说不准以后我能放你一马。否则……你就等着沿街乞讨吧。”
　　“沿街乞讨？”林翰被呛起了火：“我再不受宠，也还是林家的二公子。沿街乞讨，你可太幽默了。”
　　“没准呢。”程萝勾起唇角：“没准过两天，你爸就不要你这个儿子了。到时候咱再看看，到底是谁求谁。”
　　林翰抬手，拍了拍方向盘：“程萝，你不用虚张声势。即使没有林山河，车子、房子、公司，我也已经都捏在自己手里了。”
　　“是吗？”程萝拿着行李开门下车，走到驾驶座旁，一箱子抡在了他的挡风玻璃上。
　　偌大的一块玻璃，直接碎成了蜘蛛网。两秒钟之后，整张玻璃拍了下来，掉在了林翰腿上。玻璃碴子掉得到处都是，划伤了他的脸跟手。
　　她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对着只剩个车架子的林翰说：“记着今天这一幕。车子、房子、票子，我真希望你都能拿得住。”
　　林翰愤怒得捏紧了拳头：“你什么意思？你是傍上了林瑞阳，还是段绪？”
　　“傍？”程萝微微一笑：“从来只有别人傍我的份儿。林翰，不久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今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去买个好用的碗，再买一便携音箱，方便以后带着上天桥底下要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 今天加更，晚上十二点还有6000字，让我看到你们的花花好吗~~~~~~
　　兼职作者存稿箱快坚持不住了，土拨鼠尖叫！！！！


第25章 林家的女儿
　　程萝在林翰的“注视”下，潇洒拦下一辆出租，坐上就走。
　　林翰一拳砸在方向盘，玻璃碴子扎进了肉里。
　　手上好多血，没什么知觉。
　　当晚，韩梦恬跟林翰商量好，迫不及待地把公布恋情的消息po上了微博：
　　@韩梦恬：这些日子，经受了出道以来从来没经受过的考验，我思考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作为成年人，我们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也应该为自己所爱的人负责。过去我的行为伤了粉丝的心，真的很对不起。同时，我也要跟@编剧程萝说声抱歉。从前你是我的助理，我们吃睡都在一起。抱歉，当时的我太粗心，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爱上的是你的男朋友。但爱这东西，不由你我只由心，我只能抱着这份歉疚，跟他继续走下去。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和祝福。我很开心你现在这样努力，成绩又这么好，我真的替你高兴。从今天起，我会携手爱人@林翰，负重前行，专注拍戏，做个合格的艺人。
　　即使韩梦恬的黑料已经锤死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还是有很多颜粉默默苟在微博。
　　得到她复出并且公布恋情的消息，一夜之间，她那群脑残粉就仿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都涌出来声援她。
　　【真爱无罪，愿恬恬越来越好!】
　　【原来是林翰，希望你们能走下去。】
　　【程萝是林翰的前女友？怪不得在广告剧里把他们写成那样……】
　　【emmmm心情有点复杂，祝福吧。】
　　【说实在的，我觉得程萝第二条广告的诅咒有点过了】
　　【直接咒死前男友什么的，的确有点过了。】
　　【糖精们永远支持你，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希望你们长长久久的，既然公开了，就好好对待彼此】
　　【恭喜恬恬找到真爱。好事多磨，幸福得来不易，要珍惜啊！】
　　【期待恬恬下一部作品】
　　【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道歉就好，支持最好的你】
　　【能有站出来道歉的勇气已经相当不容易，我们爱你】
　　【程萝用一条广告剧来控诉恬恬跟林翰的真爱，我们能够理解。但恬恬勇敢站出来道歉，也是最真诚的回应。希望@编剧程萝跟@韩梦恬可以冰释前嫌】
　　程萝默默刷着她的评论，总结出了四个大字：莲言莲语。
　　黑子看到韩梦恬复出，纷纷蹦出来黑她。但是娱乐圈一向有“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还不失忆”这样的老传统，韩梦恬都这么“发自肺腑”地道歉了，很多路人也就保持息事宁人的态度，把这事儿一带而过。如果韩梦恬以后不作妖，估计过不了多久大家就真的失忆了。
　　就在韩梦恬道歉的事慢慢发酵的过程中，又一方势力下场了。
　　当天下午，多个不同阵营的营销号开始疯狂转发一条微博：
　　【据知情人士透露，@编剧程萝和@林翰谈恋爱的时候，感情就不是特别好，一直是各玩各的。程萝曾经是林翰公司的员工，跟林翰谈恋爱时的目的性也可想而知，真的没什么资格跳出来讽刺韩梦恬想嫁入豪门。都是千年的狐狸精，玩儿什么聊斋呢？】
　　营销号的消息铺天盖地袭来，顿时，不知是哪个阵营的程萝黑都站出来了，纷纷无偿转发：
　　【黑了大恬恬这么久，最后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编剧程萝一炮而红，不可能身后没有资本运作的。你们想想，真是素人，能一下从助理跳到制片人？】
　　【她那两条广告剧打着爽文的旗号，真的特别恶毒，直接诅咒别人坠崖什么的。】
　　【等@编剧程萝一个回应。】
　　【恬恬那条微信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如果林翰跟程萝感情没那么好，恬恬不当回事是正常的。】
　　【所以程萝是自己没嫁入豪门，也不让别人有真爱吗？这事儿算不算反转打脸了？】
　　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程萝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原主跟了韩梦恬一段时间，她很了解韩梦恬的团队是怎么运作的。她的经纪人作风挺正派的，一直秉承着演技好比什么都重要的观点，养粉头也不像养蛊一样。
　　而且这些营销号都不是韩梦恬团队养的，所以这话肯定不是从她团队流出来的。
　　结合昨天林翰特意到酒店来找她，警告她韩梦恬要出手了，程萝猜想，应该是韩梦恬联合了其他的势力一起黑她。
　　观察一下下场这些营销号的墙头，再联系她最近得罪过什么人，不难猜出来，韩梦恬身边那位盟友，应该就是李玉瑕。
　　程萝不急着回应，而是把手机连上电脑，打开iTunes，开始把录音文件都倒进电脑里面。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林氏大厦，林瑞阳风风火火地拿着一小沓文件，踏入了父亲林山河的办公室。
　　他把文件挨张摊开在林山河宽大的办公桌上：“结果出来了。林翰不是林家的孩子，程萝才是。她应该就是芮姨的女儿，不知道谁给调换的。”
　　林山河垂眸，目光落在那张基因鉴定书，皱纹密布的脸上是凝重的神情。
　　他在看到程萝的照片时，就已经非常确定了。她的眉眼跟她母亲芮云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颦一笑皆成风情，更是跟芮云如出一辙。
　　而林翰的性格，哪有一分他或芮云的影子？
　　“爸，你还记得芮姨去世的时候，那个精神状态吗？”林瑞阳默了一默。那时候他也才六七岁，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但对于父亲温柔善良的第二任妻子，他还是能记起些蛛丝马迹：“芮姨每天都抱着林翰，却每天都哭。我们当时都以为她是得了产后抑郁症，无缘无故的，只知道哭。可是如果……”
　　林瑞阳讳莫如深，许久，才继续说道：“她是亲妈啊，如果孩子被换了，她一定能看出来。她当时也许就是看出来，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了，才——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得什么产后抑郁，是伤心过度去世的。”
　　林山河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你觉得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一定是芮夫人。”林瑞阳抬起眼帘：“有谁能让芮姨失去孩子，还不敢吭声的？除了她亲妈，还有谁？肯定是芮夫人看到芮姨生了女儿，怕以后分不到林家的财产，干脆抱出去换了个儿子回来，还威胁芮姨不让她说出去。”
　　林山河拍案而起：“她也是小程萝的亲姥姥，怎么会忍得下心干这种事儿？”
　　“她到现在也不相信您对芮姨是真爱。”林瑞阳冷笑一声：“天天督促林翰好好赚钱，只想睡在钱堆上。别说是程萝这个隔代人了，就是芮姨，她的亲女儿，死的时候，她流了几天眼泪？她还不是每天抱着林翰在我们林家卖惨？恨不得提着我们的耳朵强调，林翰是芮姨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是林家的孩子？”
　　林山河无言，摘下花镜扔在桌上，陷入沉思。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林瑞阳来到林山河身后：“怎么就这么巧，程萝跟林翰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如果我们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臭小子碰我妹妹。您看他现在干的都是人事儿么？程萝被他跟那个姓韩的女演员黑得体无完肤。尤其那个女演员，紧着在微博踩程萝。我们还要坐视不管么？”
　　想到聪明伶俐的程萝，还有她家里那个得了阿兹海默症的宋阿婆，林瑞阳就来气：“干脆高调认亲算了？把林翰轰出去，纪家的事儿我来解决。”
　　“这也要听小程萝本人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回到林家来。”林山河闭上眼睛，心中满是芮云的样子。
　　芮云是他的初恋，两个人在大学时相爱，一度私定终身。可芮家条件平平，实在配不上林家。林山河年轻时没能扭过父亲，只好跟芮云分手，娶了第一任妻子尚锦，也就是林瑞阳的母亲。
　　尚锦是位大家闺秀，这段婚姻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个政治任务。难得，林山河跟她度过了举案齐眉的几年，也生下了林瑞阳。可惜，尚锦在林瑞阳五岁的时候便重病身亡了。
　　林山河消沉了一年多，本想带着林瑞阳终生不再娶，却在这时，跟初恋情人芮云重逢了。他才知道，芮云这些年一直未嫁，始终在等他。
　　经过小瑞阳的同意，他把芮云娶回了家。
　　作为林山河的第二任妻子，芮云贤惠又温柔，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对林瑞阳视如己出。不久之后，她也怀上了自己的宝宝。
　　林山河想，这个年纪，他本来可以跟芮云儿女双全、共享天伦的。
　　可惜，二十二年，他从没发现，自己养的不是他跟芮云的儿子。
　　他负了芮云，便不能再对不起他们的女儿。
　　他回过头，说：“你先找小程萝谈谈，问问她的意见。问好她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你再做决定。”
　　“我知道了。晚上我就去找她。”林瑞阳思忖了一番，说：“林翰那边还是先不要惊动了，以免打草惊蛇。”
　　“嗯。”林山河点点头，才转过身，直视着自己大儿子的眼睛。他严肃地说：“娱乐圈的事情，你必须替她解决。至于认亲的事，要慢慢告诉小程萝，千万别吓着她。如果她不愿意回来，千万千万别勉强。”
　　“爸。”林瑞阳宽慰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跟那小丫头打过交道。她很漂亮，也很聪明。你别担心，事情会顺利的。”
　　程萝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一趟韩梦恬的经纪人。
　　她手里有的是韩梦恬的黑料，每一条都够锤死她。不过她不是韩梦恬那种炮筒子，手里有什么就勤往外抖落，生怕瓜放自己手里放馊了。
　　瓜得一块一块按部就班的放，吊住了吃瓜群众的胃口，才能好吃。
　　她关上电脑，刚站起身，手机就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把电话接起来，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程萝，我是林瑞阳。”
　　“林先生。”程萝顿了顿：“有什么事吗？”
　　林瑞阳干脆直截了当地问：“我在你家楼下，方便出来喝杯咖啡么？”
　　看来计划有变了。
　　程萝点头：“您稍等，我这就下去。”
　　给阿婆安排好晚餐，程萝拎上提包出门，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摘下了电脑上插着的那枚U盘。
　　林瑞阳带她来到就近的咖啡厅，开了个包间。
　　程萝从他眼中看出了些复杂的情绪——她大概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林瑞阳没着急开口，只等饮品都上来以后，吩咐侍者不要进来打扰。半晌，他拿出一沓文件，摆在程萝面前：“你别着急，先看看这个。”
　　程萝翻开第一页，一张亲子鉴定书映入眼帘。
　　果然。
　　她本就没什么情绪波动，再加上早就知道自己有可能跟林翰抱错了，于是一直保持着很冷静的表情。她往后面看了看，是林家的一些内部资料，还有林翰手里握着的一些财产信息。
　　等她徐徐看完，阖上文件夹，林瑞阳才一脸诚恳地说：“小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的继母。亲子鉴定刚刚下来，我也是才知道，你的确就是林家的孩子。二十二年前，你被人抱走，换了个男孩回来，也就是林翰。当初的事情一会儿我慢慢告诉你。我今年二十九，比你大七岁，你可以喊我一声大哥。如果叫不惯，直呼其名，喊林瑞阳也可以。”
　　林瑞阳的长相跟林翰大不相同。他黑发浓眉，身上自带着一股正气，说话的时候又柔声细语，充满了亲切感。
　　程萝甚至在见到他之前，就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事了。但林瑞阳这样亲切又温柔的态度，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小也生在富贵人家，家里孩子多，尔虞我诈更多。由于她的病，父亲从没打算把家业留给她，只是定期给些钱，她需要什么，给她买而已。为此，哥哥姐姐们不忌惮她，却也从来对她冷冷冰冰，无甚亲情。
　　而林瑞阳，她只跟他说过一次话，那次两人各怀心事，也并没什么深度交流。但她的亲子鉴定刚一出来，林瑞阳就接受了她、认可了她，还主动提出，她可以叫一声“哥哥”。这样的温情，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林瑞阳只当这个事情对她来说太过重大了，于是又柔着声音解释：“我想你也知道，我跟林翰一直斗得水火不容的。你放心，来找你说这些绝不是我急于铲除林翰。他手里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我跟爸什么都不要。”
　　程萝一怔：“我没这么想。”
　　林瑞阳笑着说：“有也没关系，关于林家，以后你慢慢会了解。爸觉得亏欠你太多，想把你接回家。可他又怕你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圈子，我们冒昧提出让你认祖归宗，你会接受不了。爸他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怎么跟小姑娘相处，所以先让我来跟你谈谈，问问你的意思。”
　　程萝眨了眨眼睛，问：“我的……亲生母亲，是你的继母？”
　　“是。”林翰点点头：“她的名字叫芮云，是个非常贤惠的女人，对我也视如己出。很可惜，在你出生后不久，她就病逝了。所以，咱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程萝点头，又问：“上次你来我家，也是来采样，顺便跟阿婆证实这件事的吧？”
　　林瑞阳一愣，毫不避讳地笑了笑：“是，我怕弄错，所以不请自来了。”
　　程萝依旧点头：“谢谢你给阿婆拎东西，她很喜欢你。”
　　“当然了，你如果想跟宋阿婆生活在一起，也绝对没问题。爸说一切都以你的意思为准。我这边也是一样。不过……”林瑞阳拍了拍她的手：“最近你好像遇到些麻烦。不管你要不要回林家，我都得帮你把那群欺负你的人给收拾了。”
　　林瑞阳这话说得诚恳又谨慎，俨然是在掏心窝子地哄着妹妹一般。尤其是他表明不管她要不要回林家，都会帮她解决现在的麻烦事儿，让她难不动容。
　　程萝张了张口，想礼貌地喊他一句“大哥”。可这两个字噙在她唇边，她只要一提起来，就会想起自己原来那几个冷血淡漠、争名逐利的哥哥。
　　连带她的嫂子们，每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一脸晦气的表情。
　　程萝开不了口，话堵在嗓子眼。
　　许久，她垂眸，淡淡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你们只是觉得亏欠我，所以想对我好，把这二十二年的缺席都补上。但是我，我有可能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做不好一个女儿，或是妹妹。”
　　也许过不了多久，林山河跟林瑞阳就会发现她异于常人的地方。渐渐的，他们的耐心会被磨掉，会重蹈覆辙。与其到时候相看两生厌，不如不认这个亲。她追求的只是让林翰被赶出家门，至于她自己，不回去也无所谓。
　　林瑞阳听完，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半晌，他愉快地说：“为什么要做好女儿，好妹妹？你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咱爸他，也不太会做爸爸。我更是，我比林翰大那么多，从小就是欺负他欺负大的。”
　　“不是这样的。我……如果我做不好，会给林家带来很多负面影响。我知道林翰跟纪悠楠定了婚，林翰抱错的事情如果被纪家知道了，会惹出更多麻烦。到时候，你跟你爸爸说不准会后悔认了我。”程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索性不再多说，沉默下来。
　　林瑞阳来找她之前，本来打好了腹稿，打算把父亲跟芮姨年轻时的事儿，还有她抱错的细节一五一十讲给她听的。然而现在看来，她要消化的东西未免太多了，全部和盘托出恐怕会给她更大压力。况且……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好几次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聪明又有手腕，像极了林山河。而心思细腻，大概是随了芮姨。所谓当局者迷，她在面对林翰和韩梦恬时，分析什么事情都头头是道，成竹在胸。可到了自己这里，她句句都在为林家着想，却一点都不抱怨自己在贫门长大。
　　甚至她连纪家的事儿都考虑到了。
　　林瑞阳心里泛酸，是说不出的心疼。
　　他微微叹气，宽慰她说：“那不是我爸，那是咱爸。你这么聪明，写出来的剧本人人都说好，有这样的家人，我们怎么可能后悔呢？咱爸喜欢你还来不及。”
　　半晌，他复又妥协道：“这样吧，这件事先等等，等你想清楚了，告诉我。林翰还不知道抱错的事情，我先帮你把那个韩梦恬解决掉。事情发酵几天了，我想，你这么聪明，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程萝看看他，想起了包里的那个U盘。
　　她在犹豫要不要拿出来。
　　毕竟仅凭一个韩梦恬，再搭一个李玉瑕，她自己也没问题，根本用不着林瑞阳动手。
　　未等她拒绝，林瑞阳先一步说：“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出来，哥跟你商量着办。”
　　听言，程萝竖起老高的心防终于塌陷了。她把手机拿出来，调出语音备忘录：“我想……公开这段录音。”
　　林瑞阳接过她的手机，贴在耳旁放了出来。
　　听完以后，林瑞阳没忍住，笑出了声：“沿街乞讨？你预备让林翰沿街乞讨啊？小丫头，你是不是早知道自己有可能是林家抱错的女儿，怎么不早来找我？”
　　程萝缄口不言。
　　林瑞阳不介意她的沉默，又笑着问：“你还把他车砸了？”
　　程萝清了清嗓子，说：“就砸了挡风玻璃。”
　　“厉害了啊，不愧是我妹妹。”林翰把手机递还给她：“小机灵鬼，到哪都不忘了录音。你放心吧，哥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萝把U盘掏出来作为交换：“录音我倒出来了，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以林家的名义出面，否认林翰跟韩梦恬的关系了。她官宣说自己是正宫，就真能做正宫了？也太不拿林家当回事儿了。”林瑞阳笑笑：“顺便封杀她，省得天天在微博上蹿下跳，碍眼。”
　　程萝这才恍然，林瑞阳只是对她比较温和而已，让她有一种他很好亲近的错觉。
　　出口就是封杀，遥想上次他把林翰打进医院就为了引蛇出洞，大概也是个很有手腕的人。
　　程萝不虚与委蛇，爽快地点点头。
　　“小萝，爸爸跟哥哥，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林瑞阳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认亲的事，你别急，不想考虑就先不考虑。只要你记着，有事儿尽管跟哥说，哥什么事儿都能摆平。哥摆不平的，还有咱爸呢。”
　　程萝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来，小声应下。
　　林瑞阳坐在她对面，感觉她兴致不太高，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他还答应了林山河，说事情一定很顺利没问题的。
　　然而，他已经用尽浑身解数了，讨好不了一个小姑娘，他也很郁闷。反正该说的话他都说了，该传达的也都传达到了，索性，他站起身往外走，想喊服务员埋单。
　　还没走到包间门口，他听到身后，程萝低低说了一句：“那个……”
　　林瑞阳转过头：“嗯？”
　　程萝舔了舔唇，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谢谢哥。”
　　林瑞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看出来了吗，文案一幕马上要出现了，哈哈哈哈
　　今天加更了，我觉得自己好棒，你们呢？


第26章 漂亮的翻身仗
　　程萝沉默的这两天，网上嘲她的呼声越来越高。连带着她在《金牌制片》综艺里的小剧组都受到了波及。程萝一登录自己的微博账号，上面全是@她出来回应的。而原主上大学时在林翰公司上班做的一些有署名的文案也被扒了出来，作为黑她的证据，充分证明了她确实也是有利可图，才跟林翰在一起的。
　　当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同情韩梦恬，觉得她是被程萝网暴了，虽然确实也有“三言三语”出现，但罪不至此，好歹人家还正面回应并且诚恳道歉了。因而，韩梦恬趁着这一波舆论，成功走上了洗白的道路。
　　正当韩梦恬的脑残粉们狂欢的时候，@林氏集团发了一条微博：【近日，@韩梦恬宣称与@林翰先生公开恋情，并污蔑@编剧程萝与@林翰为目的性恋爱，消息不实。请韩梦恬小姐尽快澄清事实，消除恶劣影响。】
　　这条微博只有干巴巴的几行字，并没有配图。好多网友看见这消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底下又多了一条热评，是林瑞阳本人的微博发的：
　　【这条微博皮下是我，发声已经过林总同意。】
　　林瑞阳手里的产业基本集中在高精尖科技领域，甚少涉猎娱乐圈。他真身下场，顿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卧槽，林瑞阳？？？】
　　【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眼花。是我想的那个林瑞阳吗？】
　　【啊啊啊啊啊啊林哥哥！销声匿迹了好久，居然又出！现！了！】
　　【合影！林哥哥我可以！！！】
　　【这位是……林翰的哥哥？】
　　【林瑞阳！刚看了林氏的微博，以为要律师函警告了，刚要开口嘲，仔细一看居然是林瑞阳！我的天，活久见！】
　　【不认识他的赶紧去补瓜吧，这位是去年被风投圈金笔杆李鸣山吹上天的财经封面男神】
　　【天呐林哥哥，我太可了！】
　　【真的是林瑞阳吗？活体林哥哥吗？天呐！】
　　【科普一下，他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双商爆表，去年跟父亲林山河一起登上过美国一个很牛逼的访谈，因为俩人在节目里互相叫“林总”，火了好一阵子。林家三父子，只有林翰经常因为花边新闻登上热搜，林哥哥跟林爸爸一直特别低调，大概闷声发大财去了。顺便说一句，林哥哥真男神。】
　　【简直了，字数越少信息量越大】
　　【哥哥真身下场打脸@韩梦恬，这是林家不承认这个儿媳妇儿？】
　　【连林山河都惊动了？看来是真的对韩梦恬不满意】
　　【听我说一句，你们还记得俩月前林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进了医院吗？推理一下是不是林翰出轨韩梦恬，辜负了程萝，所以挨哥哥打？】
　　【我去，层主的推论细思恐极，那这么说程萝本来是儿媳妇儿人选？】
　　【太魔幻了，林翰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在网友还热切讨论，没得出结果的时候，韩梦恬飞快回应了：【@林瑞阳，不知道哪句说错，冒犯了两位林总？请指教。】
　　俩人一来一往，加一起不超过两小时时间。微博上立马就沸腾了，热搜前几位全是在讨论这件事的。：
　　【#林氏辟谣林翰韩梦恬恋情#本来以为林哥哥一开口就能锤死韩梦恬了，没想到你恬这么杠，居然敢正面回应？】
　　【@林翰为什么不发声？倒是出来说说真相啊！】
　　【@林翰该上线了，你媳妇儿跟你哥撕起来了】
　　【大恬恬真牛逼，直接下场跟资本杠？这是林家内斗提前上演了？还没结婚就开始夺嫡了？】
　　【#林氏辟谣林翰韩梦恬恋情# 说夺嫡的太搞笑了，去了解一下林翰公司的市值，再看看林瑞阳的ok？林翰就是娶十个老婆，生三十个娃也够呛能夺嫡。实力差太远了】
　　【哈哈哈哈林翰真的，智商不如哥哥十分之一，怀疑充话费赠的】
　　【看大恬恬回应，像是真的在跟林翰谈恋爱，不然她这么足的底气是哪来的？】
　　【就算真谈恋爱也够呛嫁入豪门了，两个林总都发话了，难上加难】
　　又过了半小时，林瑞阳用自己的微博po上来一段短视频，画面全黑，只有语音：
　　“韩梦恬昨天开始行动了，准备了好多黑料对付你。”
　　“呦，就她的智商，再加十个你，都够呛能对付我。用得着你来通风报信？”
　　“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韩梦恬太虚伪，我不喜欢她。如果你求求我，回到我身边，我会考虑帮你。不然……一旦这两天我跟韩梦恬公布恋情，她会把编排你的黑料传得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
　　“从来只有别人傍我的份儿。林翰，我劝你还是早点去买个好用的碗，再买一便携音箱，方便以后带着上天桥底下要饭去。”
　　一段五分钟的录音一放出来，全网都炸了。还没等网友从上一个震惊里回过神来，四个跟韩梦恬刚刚签署了代言合同的品牌纷纷出来站队，接连发出解约声明。四家的解约大纲差不多，像是用一个模板改出来的，大意就是韩梦恬对情绪控制不当，多次以不实的感情经历炒作，不符合品牌形象，故而品牌深表歉意，提出解约，并坚决杜绝此类情况再次发生。
　　没过多久，韩梦恬的经纪公司也发声了，表示会将其雪藏，本来因为小三事件而暂停的剧目拍摄将全线更换演员，并对剧组作出赔偿。
　　韩梦恬的粉丝上一秒还在吹她们家大恬恬太能杠了，下一秒就突然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全体傻眼了。
　　代言四连丢，紧接着经纪公司出来说要雪藏？
　　韩梦恬这是被全线封杀了？
　　她们追了那么长时间的爱豆，就这么被封杀了？时间之短跟闹着玩儿似的。
　　吃瓜路人也纷纷表示目瞪狗呆：
　　【发、发生什么了？】
　　【这都是怎么了？韩梦恬就这么被封杀了？一瞬间代言全丢，角色全换？】
　　【这林家的子弹都不用飞一会儿的，直接一枪爆头啊？】
　　【天哪，林哥哥精准打击这么牛逼的吗？这才多长时间，感觉刚刚韩梦恬还在微博上舞，就封杀了？】
　　【韩梦恬就是图爽打一嘴炮，结果林瑞阳丢了一颗核弹过来】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我的天，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什么日子？可以入选娱乐圈“历史上的今天”了】
　　【等会儿，谁掐我一把？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呢。大恬恬被封杀了？】
　　【支持封杀大恬恬！一个小三天天在微博上舞，烦不烦？】
　　【程萝好牛逼啊，让林翰沿街乞讨？哈哈哈只有我的关注点歪了吗？】
　　【咚的那一声巨响，是把林翰的车砸了吗？】
　　【回层主，前两天看到新闻说林翰可能出车祸了，爱车送去4s店修理了，赔出去四百多万。你品品。】
　　【程萝太牛逼了真的，太牛逼了。目瞪狗呆。】
　　【程萝到底什么出身啊我去，这么牛逼，让林翰沿街乞讨，让林瑞阳亲自下场？】
　　【我知道沿路乞讨不现实，但是听程萝怼得好爽我的天，建议买个碗方便天桥底下要饭哈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建议赶紧去买个碗哈哈哈】
　　【我能不能理解成，韩梦恬纯属自己作的？林瑞阳发第一条微博时，她就道个歉，可能啥事儿没有。非要出面杠，林家稍稍动动手指头，就捏死她了。】
　　【韩梦恬真是绝了啊，跳脚愣把自己跳进了火山口！】
　　程萝一晚上都在follow这段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撕逼，直到十二点多，她临睡前，终于登了自己的大号，发了一条微博：
　　【不想被波及，只想独自美丽。两天后《金牌制片》第三期上线，请大家多多支持。】
　　配图是这两天她小剧组的几位演员传到她们微信群的照片，是剧组拍摄的可爱花絮。
　　顿时，程萝一波收割，圈粉无数：
　　【我去，外头撕得血雨腥风的，程萝还安安静静地在给节目做宣传哈哈哈，是个狠人！】
　　【前两天我就觉得不对劲儿，都分手了还被cue，明显是被黑了。】
　　【被小姐姐圈粉了，安安心心走事业线，别理那些乱七八糟的！】
　　【支持你喷林翰啊！赶脚这个事儿全是渣男的锅，韩梦恬被封杀死有余辜，小姐姐却躺枪！支持你！】
　　【远离渣男独自美丽，我对瓜不感兴趣，就想看看你的下半集短剧1551】
　　【小姐姐美颜盛世，能晒晒自拍吗？】
　　【上一期节目还有人锤程萝姐姐不去探班，看看其他组制片人都发了些什么微博，凹造型的、吹素颜的、练瑜伽的，只有小姐姐发的是剧组的照片！】
　　【小姐姐真的有爱，细节暴击！】
　　【我的天，程萝真的太飒了！真的看不出来她是当事者之一，反应简直稳如老狗，一根手指头没动，渣男跟小三全被锤进泥里了！】
　　【等更等更，小姐姐简直每一步都踩在我的爽点上了！】
　　【戏里戏外都是爽，程萝是什么神仙啊？？？】
　　程萝满意地看了一遍评论，就躺在床上准备睡了。临睡前，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林瑞阳再说声谢谢。他这事儿办得漂亮，简直是一步步逼着韩梦恬自己作死。可她想了半天措辞，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索性没去打扰他。
　　与此同时，在关注着这件事的，还有李玉瑕。
　　她这一晚上都兴奋得不行，一直在拉着雷煜关注走向。
　　她承认，程萝一个处在娱乐圈边缘的人，能打出这么漂亮的翻身仗，让她这个拿过影后的人都有点佩服了。一路跟下来，她甚至都觉得程萝有点真本事，很会拿捏节奏了。
　　但与此同时，更让她兴奋的是，韩梦恬和程萝就如同鹬蚌相争，而她李玉瑕，则即将渔翁得利。
　　她掏出韩梦恬给她的那几张照片，跟她雇狗仔拍来的程萝和林瑞阳的照片放在一起，长长的手指甲在程萝身上点了又点。
　　“煜哥，你看，林瑞阳这一发话，直接坐实了他跟程萝之间的关系。勾搭完弟弟又去勾搭哥哥，跟段绪也是不清不楚的，程萝这招脚踩三只船玩儿得真是溜。可巧，这么劲爆的料居然没人提？”她把照片收起来，塞进雷煜怀里：“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金牌制作》第三期拍摄的前一天，徐鹏临时通知六位制片人和六位导演，晚八点要在金豪酒店开个会。
　　程萝一向守时，早早就到了。等七点五十五的时候，除了李玉瑕，其余几人也都到齐了。
　　徐鹏看了眼表，八点五分了。他拿出纸笔，说：“咱不等了，先开会吧。组织这次会议，是节目组想要通知大家伙，拍摄的方式会有一些轻微的变动。由于第一期节目主要是室内拍摄，所以节目组作出了三天24小时不能离开酒店的规定。但是从上一期节目开始，咱就开始拍短剧了。经过节目组研究呢，认为制片人跟剧组脱钩不太好。所以从这次开始，咱大家只有播放短剧这一天在酒店录制，其余时间最好跟着剧组下片场，现场直播。”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开了，李玉瑕一脸倦容地带着雷煜走了进来。
　　跟平时相比，她的妆容没那么精致了，甚至可以说有点粗糙。她的发型也没多整理，就随意地披在肩上，眼神略有点迷离，看着就像刚睡醒一样。
　　可她满眼的疲惫，又不像刚休息过，倒像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程萝觉得她有点奇怪，跟方嘉平换了个眼神，没说话。
　　李玉瑕坐在徐鹏旁边，说了句：“抱歉徐导，我迟到了。各位，抱歉了。”
　　徐鹏跟雷煜关系好，赶紧摆手说：“没事儿，我刚开始说，咱继续。”
　　李玉瑕点点头，程萝赫然发现，她脖子上靠近锁骨处，有个红得有点发紫的印子。
　　像是……草莓印。
　　程萝没多想，垂眸听徐鹏讲话。
　　她一开始以为这会议是因为近期舆论妖风正盛而开的呢。往后听了听，她才发现会议内容大致就是对后面的拍摄有轻微调整，鼓励制片人到片场参与拍摄，通过跟导演、演员的近距离接触，给观众剧透，吊着他们继续看下去。
　　就此，拍摄节目的时间安排也有了些变化。她用笔记下来以后，怕自己忘了，又录到手机备忘录里。
　　照李玉瑕那个脾气，节目组给出这样的改动，她一定会第一个站起来反对。毕竟她拿过影后，好歹是这里头咖位最高的人，每天要赶的通告比方嘉平要吃的饭还多。但说来奇怪，今天的李玉瑕坐在那呆若木鸡，徐鹏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会议结束之后，几组制片人都特意把自己组里的导演留下，商量商量转天的节目该怎么做，程萝也不例外。
　　后来，陆陆续续几组制片人都走了，徐鹏也走了，就只剩下程萝跟李玉瑕了。李玉瑕倒是对节目不太上心，坐在旁边看手机，跟导演交涉的事儿全权交给了雷煜。
　　到后来，他们仨也走了，只有程萝一个人还在听导演的想法。
　　电梯间，李玉瑕靠在墙上，下意识把手伸进提包里。
　　“想来根事后烟了？”雷煜拽住她的手：“我把你的烟拿走了。复吸很危险，被狗仔发现了你就完了。”
　　李玉瑕扫兴地甩了个白眼。
　　雷煜放开她的手，又把她的高领T恤往上提了提：“吻痕都露出来了。”
　　李玉瑕把他的手打掉，自己整理。
　　雷煜浅浅一笑：“看这意思，梁亦明对你够狠的，这一天一夜把你折腾得够呛。”
　　李玉瑕以眼尾睨他：“女人还有几个二十九岁啊？用梁亦明的话说，29的女人，初有成熟风韵，而且颜值还在，最是难得。这样的外表，用一天少一天了。这一天一夜，再怎么折腾我也值了。”
　　“他答应了？”雷煜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李玉瑕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他答应给主办方施压，这一期直接让程萝拿倒数第二，断了她的资金。第一期她一分钱都没给自己省，我看她怎么拍下一集。”
　　雷煜接过盒子，上面印着梁氏珠宝的logo。他把丝带挑开，精致的盒子里，装着一副漂亮的银质刀叉。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价格，自嘲似的笑出声：“银才多少钱一克啊，就这两把破刀叉，卖八十万？梁亦明仿佛在逗我。”
　　“送你了。”李玉瑕轻快地摆摆手：“所以啊，一个东西值不值，不能只看它的绝对价值。就这一天一夜，换拔掉程萝这个眼中钉，我觉得很值。”
　　雷煜点点头，出电梯的时候顺手把盒子扔进垃圾桶：“炒作这东西可真厉害，一坨屎都能炒出天价来。我回家用两天，看会不会变黑了。”他把叉子在手里颠了颠，说：“你回家把身上的印子好好拿粉底盖一下，明天上节目别叫人看出来。”
　　“那我倒无所谓。”李玉瑕淡淡地说：“我倒是有点担心，梁亦明惹不起段绪，不敢硬来。”
　　雷煜扬起嘴角：“怕什么？娱乐圈的事儿，跟韩梦恬说的一样，睡一觉，不过两厢情愿，转天各奔东西而已。都成年人了，谁还没点需求？”电梯来到一层，他给李玉瑕挡着门，跟她一块往外走：“即便段绪真跟程萝睡过了，醒了以后，不过抬举她两句，她就沾了八手的光，到这出道来了。你想想，段绪要真想捧她，单独给她开个公司不行吗？还用得着介绍她来这跑龙套？你放心，那丫头蹦哒不了几天了。梁亦明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他只会看得比我更通透。他现在迷上你了，一天一夜不放你下床，八十万的餐具都送了，明摆着挖空心思取悦你。他不会不帮你办事。”
　　外头天已经黑透了，节目组怕惹来狗仔，特意选了地处偏僻的金豪酒店。李玉瑕无所顾忌地走出酒店，撅了撅嘴巴，未置可否。
　　雷煜又接着说道：“再说，你不是给他看程萝那堆照片了吗？林瑞阳帮她出头，把韩梦恬都给封杀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程萝跟林翰、林瑞阳的关系都不清不楚，她八成把这三个男人全睡过了。段绪是什么人？那混小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才不会戴这顶绿帽子，人家现在已经出国了，就为了躲这个骚。你就放宽心。”
　　李玉瑕听言，心里的忐忑也逐渐消散了。她点点头：“也是，梁亦明现在只当程萝的后台是林瑞阳。林家，他还是杠得起的。而且我听梁亦明提了一嘴，段绪出国谈什么大生意去了，哪能就因为一个小丫头，巴巴地跑回来？”
　　她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说话，话音未落，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不巧，我还真就提前回来了。”
　　李玉瑕心里一惊，再抬起头循声望去，便对上了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睛。
　　段绪。
　　照说这小子比她还小两岁，她在娱乐圈也算是号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然而他的出现，还是让李玉瑕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她刚刚还在楼道里跟雷煜大声地八卦他，也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
　　段绪这号人物，神鬼莫测，脾气阴晴不定的，又因为早先在段家的内斗里对父亲兄弟下了狠手，无论走到哪，都让人怵头。
　　现下他靠在自己的豪车上，语调虽慵懒，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里却暗藏着凌厉的杀机。
　　看到他的表情，雷煜汗毛直竖。他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会儿腿肚子都有点打哆嗦了。
　　好在这么多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雷煜也有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弓着身子来到段绪身旁，满脸堆笑地说了一句：“呦，段总，刚提到您又做了笔大生意，真巧，您就出现了。怎么样，这趟出国还顺利吗？”
　　说这话之前的一秒，雷煜还抱着距离太远，段绪应该没听到他的话的侥幸心理呢。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就深刻体会到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段绪仿佛天生带着危险性，能让所有靠近的人极度不安。
　　雷煜把头又低了低，掩饰自己因为紧张，咽了口口水。
　　他在等段绪回话。
　　但片刻之后，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脖颈，稍一用力，就提着他的脖领子往豪车的后视镜撞了过去。
　　雷煜快吓尿了，伸手想去捂脸。但来不及了，段绪的速度太快了，眼看着他就得撞个头破血流。
　　在李玉瑕的尖叫声中，段绪的动作停下了。
　　雷煜半天才敢睁开眼睛。他眨眨眼，发现脸上不疼，继而又望向后视镜里，自己有些扭曲的影子。
　　又怂又丑，他也顾不上了。
　　幸好这车贵，段绪舍不得的。
　　这时，头顶响起了段绪冷得像结了冰一样的声音：“就你，也配过问老子的事？”
　　话音未落，他提着雷煜的脖颈往后拉了一把。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雷煜的额头砸在了后视镜上。
　　段绪的力气太大了，就这一下，后视镜被撞掉了，雷煜的血立马就淌下来了。
　　李玉瑕吓得都喊岔了音。段绪太可怕了，她不敢上前拦阻，怕自己也挨了打。于是雷煜就被他揪在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段绪收手，把他又拉远了些，继而，又按着他的脑袋，死命往车窗上砸。
　　血腥蔓延在空气里，雷煜脑袋上鲜血不停往外冒，鼻子酸得呼吸不了了，一张嘴，尝了一嘴的铁锈味。
　　恐惧到了极点，雷煜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反手举着银叉子就朝段绪招呼过去。段绪往后一仰，叉子的尖儿堪堪划过他的眉骨，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血顺着他阴冷的眉眼往下流，他一把夺过凶器，右手使劲儿一砸，叉子扎穿了雷煜手指相连的地方，一下子把他扎在了车窗与车门的缝隙上。
　　雷煜疼得说不出话了，就地就跪下了。
　　段绪拎起拳头还要打，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声音。
　　“段绪！”
　　他回过头，见程萝抱着剧本从金豪里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还会加更的！
　　相信我！
　　么么哒！！！谢谢订阅！！！！


第27章 指腹为婚
　　程萝见他回头看她，额间一道长长伤口流着血，怔了一怔：“你也受伤了？”
　　李玉瑕踉踉跄跄地跑到雷煜旁边，想伸手把扎着他的叉子拔下来，又怕弄疼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雷煜跪在段绪的车前，手让叉子钉在了车窗跟车门的接缝处，疼得都快背过气了。他回头看了眼程萝，本以为救星来了，谁知程萝一开口根本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倒先关心起段绪的伤了。
　　若是搁平常人，看到这么血肉模糊的一幕，反应都应该跟李玉瑕差不多。吓傻了、哭岔气，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然而这丫头却冷静得出奇，只是以目光平平常常地从他身上扫过，就过去跟段绪说话了。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冷血的人？如果能穿越回去，初见那天，打死雷煜绝也不会说她只是个吉祥物了。
　　雷煜咬了咬牙，偏头求助李玉瑕：“赶紧拔下来，去医院。”
　　李玉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我不敢！我下不去手！”
　　“废物。”雷煜忍不住骂了这么一句，伸手握住银叉子的柄，打算自己拔。
　　这边，程萝快步走到段绪身前，抬手想用袖子给他擦血。
　　“别动。”段绪抬手捉住她的手腕儿：“脏。”
　　程萝抿了抿唇，就真的不动了。
　　段绪轻笑一声，眼睛里戾气尽散。他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血干了一半，留下腥红的一大片血迹，让他本就有些凶恶的面向，看起来更加骇人了。
　　这时，雷煜终于一咬牙一跺脚，自己把叉子拔了出来。他忌惮着段绪，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拉着李玉瑕找车去了。
　　程萝默默看他们俩消失在夜色里，抬头问段绪：“你打他做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一点责怪的语气都没有，好似，真的就只是好奇他们俩为什么打起来了。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段绪自然不会跟她讲。他懒洋洋地挑了挑眉角，说：“为了点生意上的事儿，我早看他不顺眼。正好在这碰见，一高兴就打了。”
　　程萝有点无语。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后视镜，再联想起雷煜脸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大概也能猜到他刚才有多生气了。
　　她问：“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段绪笑意收敛了些，却没回答。
　　程萝抿抿唇，说：“上次……端了李玉瑕团队的服务器的时候，我问是不是你，你也否认，还说什么只想营造一个公平正义的竞争环境。这次又是，你说谎成瘾吗？雷煜一个小小的艺人经纪人，跟你段大总裁能有什么生意往来？”
　　段绪听得欣慰，打趣她：“这么聪明啊你？”
　　看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程萝愣了愣，心头忽然窜起一个很不切合实际的猜想。
　　自从《金牌制片》这档节目播出以来，因为她几次抢了李玉瑕的风头，李玉瑕团队拿她当作头号敌人，一点都不奇怪。
　　而且段绪也曾经说过，面子、名声，他从来不在乎。雷煜就算说了什么对他不尊敬的话，他大面上也不会生这么大气。雷煜不配让他生这么大气。
　　因而，他之所以那么生气，大概是因为……雷煜做了什么得罪她的事儿了？
　　这想法确实荒唐，可仔细想想，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程萝懒得瞎猜了，干脆直接问他：“雷煜说我坏话了？”
　　段绪终于冷下脸来：“你听见了？”
　　如果让她听见了，惹她不高兴，刚才他就应该废那小子一只手。
　　程萝也没想到自己一猜即中，于是摇头：“我才下来，去哪听啊？不过是猜的。”
　　段绪的眸色稍稍缓和一些。他放下她的手，说：“我帮你教训他了。”
　　一丝异样窜上程萝的心头。这种感觉有点陌生，却并不难受。她默默感受了一会儿，像是心尖在发暖。
　　她坦诚地说：“其实，我真的想不通。不管是雷煜还是李玉瑕，还是网上那些根本不认识我的吃瓜网友，他们怎么想我、怎么说我，我根本不在乎。所以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因为我的事儿这么着急……我自己都不着急的呀。而且，你着了半天急，自己也受了伤，却还非得瞒着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谎话。”
　　段绪气笑了：她哪是程萝，她是程石头。
　　他戏谑地说：“老子贱的，行吗？”
　　程萝顿时没话了。
　　“程萝。”看出她不开心了，段绪也敛容认真起来：“我是怕你有压力。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你要仔细一想，该怪自己无情了。”
　　程萝眨了眨眼睛，半天，夹了他一眼：“段绪，你脸皮好厚哦。”
　　“嗯，认识你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也很苦恼。”他咧嘴，笑得得意：“怎么办啊，程萝？”
　　这时，一辆网约车停在不远处，紧接着，程萝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来听，那边的司机也跟着降下窗户：“是程女士叫的车吗？”
　　段绪脸一黑，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票子扔进窗户：“她不上车了，取消吧。”
　　司机师傅偏生是个不为金钱所动的人，刚要开口理论几句，定睛一看，瞧见了他脸上的血。
　　那么长的一个伤口，好大一片红，他看着都觉得疼，这年轻的小伙子跟感觉不到一样，还面不改色地站在这。
　　是个狠人。
　　司机马上闭嘴，抬了窗户，飞快开走了。
　　段绪回头，跟她说：“坐我车走吧。”
　　程萝默默看了看地上的后视镜。
　　他浅浅一笑：“外头还有一辆呢。我把保镖都轰走。”
　　程萝点点头，走过去跟他并肩。
　　段绪却又停下步子：“程萝，你不怕我啊？”
　　程萝有点蒙：“为什么要怕你？”
　　想到刚才那司机师傅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段绪低头看她，眸中有笑意。
　　她从酒店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他拽着雷煜的脑袋往墙上砸。她没理会会不会出人命，反而先来关心，他也受伤了。
　　他下意识地觉得是她的病，导致她不会怕。可上次在无道，他们俩被困住的时候，她不还害怕地拉住他的手？
　　她还是会怕的，只是唯独不怕他。哪怕他打了人，她也不怕。她不仅没被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吓到，还理智地分析，他发脾气是有原因的。
　　段绪想明白了，却还是想亲口问她：“你不是看见我打人了？”
　　程萝顿了顿，说：“你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打他，我干嘛要怕你？”
　　看着她那双认真又水灵的大眼睛，他真想感慨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他于是故意说狠了些：“段家人除了我都快死绝了，他们都说段绪杀父弑兄，你没听说过？”
　　程萝倒是真听说过。
　　他是段老爷子的私生子，老爷子把他扶植上位之后，没多久就出车祸死了。后来，他的大哥二哥也都相继出了事儿。大家都传，是他用了手段逼老爷子让位给他，然后先后害死父亲跟哥哥们，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程萝不以为意：“不过流言而已，有什么好听的？我现在的流言可比你多。你去微博看看，说什么的都有。”
　　“你还挺自豪了，嗯？”段绪眯起眼睛：“譬如说你跟林瑞阳吗，怎么回事？”
　　程萝一怔，才发现刚才好像说多了。她想了想，还是不准备把抱错的事情告诉他，于是摇头：“没怎么回事。”
　　他却不准备放过她，反而一问到底：“没怎么回事，他吃饱了撑的帮你出头？也是贱的？”
　　如果不提抱错的事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话锋一转，抱怨道：“你怎么谁的醋都吃？”
　　段绪有点意外地挑眉：“看出我吃醋了？”
　　程萝好无语——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半晌，她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的。对林翰是这样，对其他人也一样。所以，你能不能不总想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你不会喜欢别人，是吧？”段绪下巴微扬，故意逗她：“程萝，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在给我定心丸吃？”
　　程萝无言，忽地想到那天在宴会上，她被他困住的事。
　　他引着她的手印在自己胸膛。他的心跳强烈而有力，充满了生命气息。
　　他说，“程萝，你感受不到，我替你感受，行不行？”
　　他说：“你摸摸，因为你在怀里，它跳得特别快。这就是喜欢。”
　　定心丸……能定住心跳，定住喜欢吗？
　　看她想入了神，段绪被萌得不行。
　　她生病了，没有喜怒哀乐，却特别会较真。连这种事儿，都能一本正经地跟他在这较真，然后沉思得出神。
　　他干脆不逗她了，问：“你是林家抱错的女儿，怎么不直接告诉我？想给我吃定心丸，就得直说林瑞阳是你亲哥。”
　　程萝意外地张了张嘴，老半天，才惊诧道：“你都知道了？那你刚才……明知故问啊？”
　　“对。”他大方承认：“就想听你亲口跟我解释。老子喜欢听你说话，行不行？”
　　程萝白他一眼：“无赖。”
　　段绪笑笑：“我就是无赖。”
　　他一点也不见外，直接牵起她的手，把她往车上带。
　　程萝动作一僵：“干嘛呀。”
　　他只大步流星往外走：“帮你出了气，不得帮我擦点药啊？眼睛疼。”
　　“哦。”程萝点点头，不再反抗了。
　　段绪走在前面，嘴角扬得老高。
　　她也太乖了吧，他让怎样就怎样。
　　关于他那位老爹跟林山河定了指腹为婚的亲事的事儿……还是先不告诉她了。
　　好不容易她愿意离他近一点了，他别把她吓跑了。
　　深夜的中医第二医院，李玉瑕戴着墨镜跟口罩，坐在楼道里等雷煜。
　　不管怎么说，她是公众人物，不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患者最多的总医院，只能带雷煜到这里来。
　　许久，雷煜的手终于包扎好了，头上也裹了好多绷带，狼狈地走出诊室，又缴费去打破伤风。
　　李玉瑕全程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旁，像个傀儡。
　　“他妈的，段绪那小子就是个疯子。”雷煜打完针，屁股疼得不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买了瓶水咕咚咕咚往下灌：“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好歹是段家的掌权人，脸面、豪车都不要了，当街就跟人动手。他是混混吗？”
　　李玉瑕依旧不说话，表情冷冷淡淡的。
　　雷煜知道她也受了不小的打击，说：“要不你先跟司机回家吧，我打个车自己回去。节目的事儿……认栽算了，别说咱俩，他梁亦明比段绪整整大一旬，站在段绪面前估计也不够瞧的。”
　　李玉瑕这时才抬起头来，阴郁地看了眼雷煜：“今天的事儿你别告诉梁亦明。”
　　听言，雷煜惊了。他张了张嘴巴，半晌，问她：“你疯了吧？你想跟程萝硬杠？你没看出来段绪对她是真上了心啊？”
　　“那又怎么了？”李玉瑕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一片残暴的吻痕：“一天一夜啊，你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现在让我放弃？”
　　雷煜赶紧把她衣服提起来：“挨打的是我，你跟着疯什么？你现在精神不正常，赶紧回家睡觉。”
　　“我16出道，一路顺风顺水，23岁时就拿了第一个影后。26岁开始，我接不到合适的片子，开始走下坡路。我自认为是能屈能伸，也有实力的人，触底了，我努力经营，争取转型反弹。打从出道那天到现在，我就没这么狼狈过。”李玉瑕隐藏在口罩下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我刚出道的时候，也鄙视那些靠爬导演床起来的明星。可渐渐的，我也变成了这种人。我心里恶心，表面却逼自己笑，还得咬着牙躺在梁亦明身下装高.潮。”
　　雷煜从李玉瑕出道那天，就是她的经纪人。十三年了，多多少少也对她有了感情。他拍拍她的肩膀，说：“今儿的事儿全赖我嘴欠，你别消沉了行吗？”
　　李玉瑕仿佛听不到他的话：“煜哥你说，凭什么我努力出卖色相，去取悦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这么拼都得不到的东西，对程萝来说，却轻而易举、唾手可得呢？”
　　雷煜知道这事儿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也知道不能稀里糊涂地蒙混过去了，于是叹了口气，坐在长凳上：“也许头一期节目，你不端着架子在那练瑜伽，而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看那50个剧本，到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让你输的不是你的实力，是你的轻慢。也许程萝有林瑞阳跟段绪做靠山，是运气冲天，但是她……不管什么时候，都很认真。”
　　李玉瑕垂眸看了看他，语气中染了几许愤怒：“你让人打成这样，还在夸她？”
　　雷煜捏了捏拳头，伤口生疼：“我再给你找一档节目，咱认认真真做，行吗？就像你23岁那年一样努力。”
　　李玉瑕转身就走：“你回家吧，我给你放两个月假，去马尔代夫养养伤，别再干预我了。”
　　雷煜站起身，对着她的背影大吼：“你要是瞒着老梁，万一段绪对付他，他会把气撒在你身上，让你变成第二个韩梦恬。”
　　李玉瑕脚步没有一丝停顿，消失在拐角。
　　楼道里空荡荡的，刚才雷煜的话仿佛还有回音。
　　****
　　瑞济药房外，黑色轿车缓缓停下，段绪坐在后座，朝程萝微扬下巴：“乖，去给我买点药。”
　　程萝瞥了眼司机，不明白他干嘛有自己的人不使唤，非要使唤她。她问：“就我自己去啊？”
　　“我这样去，不得把收银员吓着？”段绪指了指眉角的伤，笑得倒是开怀：“再说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咱俩要是一块去，人家会误会咱俩是买那个的。”
　　程萝一开始没听懂，两秒之后反应过来了，耳朵根变得红彤彤的。
　　她拧了拧眉毛，二话不说下了车，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
　　段绪笑得不行了——这小丫头居然会害羞？她懂什么叫害羞吗？
　　程萝快步过马路，伸手推门，走进药房。
　　24小时营业的药店，收银员正在柜台后面打盹儿。听到“欢迎光临”的电子门铃音，她一下就清醒了，看了看来人，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程——程萝？”收银员面上转喜，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你是程萝吧？我超喜欢你的节目，那个《金牌制片》！那直播录像我都三刷了！”
　　程萝怔了怔，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
　　收银员兴奋得滔滔不绝：“那个，你本人长得真好看！明天是不是还要做直播，你还没入驻酒店呀？”
　　程萝点头：“谢谢你。我朋友被叉子划伤了，我来买点药，纱布还有消毒的东西什么的。”
　　收银员赶紧去给她拿东西，又挨样教她该怎么用。
　　因为她是程萝，是最近最火的美女编剧，也是偶像，小收银员的态度热情得让人受宠若惊。
　　最后，小姑娘又找程萝要了个签名，才肯放她走。
　　穿越前，程萝所做的任何事情，从没得到过肯定。然而这个晚上，她第一次作为名人，因为自己的作品被喜欢，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她心头又有异样划过——在此之前，所有的弹幕、微博评论，对她来说都只是藏在屏幕里的冷冰冰的字眼。但今天，仿佛那些在直播间里给她留言尖叫，表示很喜欢她的粉丝，一个个都鲜活起来。
　　好奇怪，这具身体最近常常不受控制，心头的那种感觉，是人们说的“悸动”么？
　　程萝付完款，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穿越前的那具身体了。
　　或许，她现在的身体是完好的，多巴胺分泌正常，身体的一切机理都是没问题的。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能感觉到喜怒哀乐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拿着东西匆匆出了门。
　　回到车上，她关好车门，一边把药往外掏，一边说：“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会儿，等久了吧。”
　　段绪没生气，反而扬着唇角眯起眼睛：“碰到粉丝了？”
　　程萝的动作僵了僵，抬头问：“你看到啦？”
　　段绪颔首：“高兴吗？”
　　程萝没说话，用小镊子取了个消毒棉球，伸手要替他擦血迹。
　　段绪故意不配合，等着她自己凑过来：“在这给我擦药，不怕让粉丝看到了？”
　　程萝回头，见药房那个小姑娘一脸期待地站在玻璃门后头，正往这边看呢。见程萝看过来，小姑娘赶紧闪身进了货架后面，把自己藏起来。
　　“有什么好怕的。”程萝转过身：“我说了，不在乎网上怎么评价我。”
　　她给他擦了两下，手举得好酸，于是开口埋怨：“你能不能低点头啊？”
　　她的声音甜甜的，一发起脾气来，不像是发火，倒带点娇嗔。他听得别提多舒心，这才稍稍弓下身子，眼睛却还瞥向别处。
　　程萝蹙眉：“你看哪呐？转过来点。”
　　段绪装得一脸无辜，逗她：“往哪转？”
　　程萝索性抬起左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固定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右手慢慢用棉球给他擦血。
　　血迹渐渐擦掉，他脸上少了几分戾气，车子暖融融的光洒在他侧脸，程萝默默想，这男人长得真好看。
　　不是小鲜肉那种精致绝伦的好看，而是，很有男人味的那种。
　　程萝一直偏爱硬汉风，穿越前投资的电影也都会选这样的男主角。
　　段绪比那些男主角都还好看一点。
　　她的动作又轻又柔，一下下好似触在他心窝。段绪垂眸看她——她一双眼睛专注而有神，眼白微微泛青，是最透亮的颜色。
　　还记得初见的时候，她流着眼泪。知道她那天是去跟林翰分手的，段绪气得不行。现在，这双大眼睛里仿佛只容得下他。
　　她垂眸换棉球时，睫毛长长的，在小脸上泄下一片温柔的阴影。挺翘的鼻子下面，一双小嘴殷红殷红的，抿得紧紧的。明明是她给他处理着伤口，她却好像比他还紧张。
　　这一刻，她好像不是那个只会板着脸，冷漠无情的程萝了。
　　一想到这，段绪的心里就躁动难安。
　　酒精棉球触碰到长长一道伤口，细密的痛感刺激着神经，他却在一片疼痛里，感受到了一丝心痒。
　　真是有毒。
　　他望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打算回林家去吗？”
　　程萝的动作一顿，手上没了轻重，狠狠压在他伤口上。
　　段绪轻轻皱眉。
　　她赶紧松了手：“弄疼你了？”
　　段绪干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儿，没轻没重地按在自己伤口：“没有。”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程萝给他的伤口消好毒，按照药房小姑娘说的，把纱布叠好，抹了点药，给他贴在额骨上：“我没想好。”
　　粘好医用胶布，她把东西收回塑料袋里。
　　他平时凶巴巴的，头上顶了个补丁，看起来特别滑稽。
　　她抿唇，说：“你问这个干嘛？”
　　段绪的眉眼柔了柔，也不在乎自己看起来是不是滑稽。他说：“我希望你快点回去。”
　　能多几个人照顾她，省得晚上还要坐网约车回家。
　　最重要的是，她回了林家以后，他就可以去跟林山河谈谈了。
　　指腹为婚……
　　他从前觉得这就是个荒唐的字眼儿。
　　而现在，光是想想这四个字，都觉得甜，甜得发慌。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加更六千字！
　　快说你们爱我！
　　不然我的心会碎掉！！！
　　真的！！真的会碎掉！！！


第28章 黑幕
　　第二天，程萝早早入住酒店，进行《金牌制片》第三期的拍摄。
　　这次李玉瑕是一个人来的。往常她跟雷煜像连体婴儿一样形影不离，这回雷煜并没出现。
　　录制的第一天，照常是给本周拍摄的第二集收尾，放出几段花絮，吊一吊观众的胃口。第二天，五组制片人的短片全部问世。这一次，程萝的顺序抽到了第二个，正好排在佛系方嘉平后头，而李玉瑕的顺序是万众瞩目的最后一个。 
　　方嘉平的作品放完之后，直播间灯光全灭，一个冷冰冰的御姐音响起：“抱歉了，我就是沈晴晴。”
　　这是上一集的收尾部分，第二集的开端，也是由此而起。 
　　女主的声音选用的是配音圈最火的一位大大，光这一句话，听着就叫人起鸡皮疙瘩。程萝第一集获得的初始经费，一半都花来请她了。 
　　这钱花得值，御姐一句话，就让观众从刚才方嘉平的剧里跳出来，瞬间进入爽文节奏。
　　弹幕相比之前，立刻多了起来：
　　【来了来了她来了！】
　　【坐正，戴耳机，等爽！】
　　【我可能真情实感粉上程萝了，一边怕她第二集没第一集精彩，一边又特别期待她的表现，我的天，亲妈粉本粉了】 
　　【听见这句台词我就gc了，有毒！】
　　黑暗中，又是一句台词：
　　“交给你们了，别打死就行。”
　　画面陡然亮起，渣男猛地惊醒，头上湿淋淋的全是汗。
　　刷白的墙，四周环境安静得不行。他抬手抹汗，才发现手上还打着点滴。
　　这里是医院。
　　床边，小护士看了看他的资料，问：“好点了吗？头不晕了吧。”
　　渣男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好多了，至少生活可以自理了。”
　　“都是外伤，年轻人恢复得快。放心吧，不会留后遗症的。”护士在单子上签了个字，又调了调他打点滴的速度。“到底让谁打成这样了，报警了吗？”
　　渣男没回答，抬头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护士抬高声调：“想什么呢你？这个月你都出不去。”
　　说完，小护士转头就走。
　　渣男攥紧了拳头。
　　许久，拳头松开，他轻轻念出噙在嘴边的三个字：沈晴晴。
　　被沈家的保镖打进医院已经半个多月了。托她的福，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也要在医院里度过。
　　这半个多月，他每天都在想，想他们在一起时的片段，想她的音容笑貌，想她怎么就从一个乖巧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了沈家的大小姐。
　　他想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
　　意难平，意难平！
　　他粗鲁地拔掉输液管子，站起身套了外衣，混在探病的人中间，逃出了医院。
　　画面切换，镜头来到一间温馨的公寓外面。
　　渣男进不去沈家，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沈晴晴。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这是她挺久之前租的一个房子，他公司忙的时候，她就会自己过来住几天。
　　但她从来没让他进来过。
　　门外的密码锁，只有两次输错的机会。渣男试了自己和她的生日，一个也不对。最后，他想起四个数字，缓缓打了上去。
　　1017。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四个数字，只知道她最喜欢的那个铅笔盒的盖子里，就贴着这四个数。
　　看起来像谁的生日。
　　滴滴滴，门锁果真打开，他伸腿迈了进去。
　　灯是开着的，屋子里有米饭的香味儿。他四处看着，往里走，听到浴室里有洗澡的动静。
　　她果然在这！
　　听声音，她并没发现外面进了人，还在洗。
　　渣男放下心来，走进客厅，看到了厨房里，菜板上切好的菜。糖醋藕片，是他最喜欢吃的。
　　画面又一切换，进入了回忆模式。
　　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她并不会做菜，甚至不会拿刀。糖醋藕片是她第一个学的菜。买回来一大块莲藕，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她才发现藕太硬了，藕片好难切。
　　她力气小，也不会用刀，干脆两个手握着刀柄，像劈柴一样把藕片一个个劈开，结果同一盘菜，被她切得有薄有厚，有熟的有不熟的。
　　当时他也挺喜欢她，就骗她说，她做得很好吃，糖醋藕片是他最爱吃的菜。
　　回忆闪过，他没想到，她居然还在做这道菜。而且如今，她已经能做得相当好。
　　他走过客厅进入卧室，看到了床上放着的一条围巾。记忆里，她确实买过羊毛毛线，花了一整个的冬天织围巾。她学了好几种针法，毛线织了又拆、拆了又织，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她说，她总是打不好毛线，拆了太多次，毛线扔了，没法送给他了。
　　床对面的电视里，老电影暂停在片名位置。这是他们俩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她每次都说想再看一遍。可是到了分手，都没这个机会。
　　这栋房子，一点一滴都是他们俩的回忆。渣男心头窜上浓浓的喜悦：她还是爱他的！即使在她自己的房子里，也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这时，浴室的水声停止，过了会儿，有门声响动，沈晴晴裹着浴袍走了出来。
　　渣男赶紧躲进她的衣柜里。
　　沈晴晴没往卧室走，只回到厨房，继续做菜。
　　渣男合上眼睛，满心都在想，该如何给她一个惊喜。
　　可就在这时，大门又被打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皮肤很白，俊秀的长相，整个人透着斯文禁欲的儒雅。他径直走进厨房，卸下沈晴晴手里的刀。
　　“晴晴，我回来了。”他说：“以后，你永远不用再下厨了。”
　　沈晴晴动作停了好久，再转过头面向镜头时，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把头埋进男人怀里，抽泣着说：“我终于把糖醋藕片练好了，那条围巾也打成功了。电视上放着你最喜欢的电影，你怎么才回来……”
　　画面渐渐变暗，密恐福利般的弹幕飘过：
　　【卧槽！】
　　【只有卧槽能表达我的心情了】
　　【卧槽卧槽卧槽】
　　【渣男：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我的天男主好帅啊！麻麻啊这是谁啊！！！！】
　　【哈哈哈哈替身梗！太毒了！又毒又爽的！】
　　【渣男真情实感以为晴晴还爱他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呐这男主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从哪挖来的宝藏小哥哥？】
　　【嗷嗷嗷嗷嗷嗷，给我更下一集吧求求了！】
　　【想看渣男从衣柜滚出来，然后男女混双！】
　　【程萝也太会了吧？】
　　【我觉得我掉进本世纪最深的坑里了。】
　　【渣男：我等你做菜等了两年，等你打围巾等了一整个冬天，结果我只是个替身？】
　　【女主太牛逼了，真的太牛逼了】
　　【这才叫杀人诛心！】
　　厚厚的弹幕忽然被掐断，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上，映出林翰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集，竟有些哑然——他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波澜壮阔还是死水一潭。
　　就仿佛他根本想不通，程萝安排出这样的剧情，到底是为了讽刺他、扎他的心，还是对他由爱生恨，仍念旧情。
　　还有一种可能性：她只是看上了这个剧本，把它拍出来罢了。他对于她来说早已是路人，没有恨，没有爱，没有感觉。
　　直播间里，已经切换到了4号制片人的短片。一群演员在里面表演着热热闹闹的戏码，他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程萝的脸。
　　他干脆把声音也关上，权当在看一场默剧。
　　半晌，韩梦恬从卧室里走出来，停在他身后。
　　自从被公司封杀，她就彻底崩溃了。有时会慷慨激昂地站在客厅里打骂林瑞阳、骂经纪人、骂品牌方，骂背弃她的每一个人。有时，她会突然灵光一现，嚷嚷着要去国外做个整容，整得谁也不认识她了，回来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进击娱乐圈。也有时，她连续五六个小时以泪洗面，哭得眼睛肿起来核桃那么大。
　　今天，她是“以泪洗面”模式。
　　她站在林翰身后，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他的电脑正在放程萝的那档节目。
　　她看了一会儿，没看到程萝，也不知道她的环节是还没到来，还是已经过去了。眼泪重新溢满她的眼睛，她稍稍眨眼，眼泪就砸在了林翰的肩膀上。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泪水浸透衣服，在他肩上留下一片湿黏。
　　他却毫无所觉，还在盯着电脑看。
　　韩梦恬捂住嘴巴，哭成了泪人儿：“林翰，你好无情啊。”
　　“你还要……盯着她到什么时候？”
　　“我被封杀了，快整整一周了，为什么你还不替我想办法？”
　　“为什么啊？”
　　“如果你还喜欢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分手，跑去找她？你还跟我住在一起干什么？”
　　韩梦恬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掺杂着浓浓的哭腔。
　　林翰记起了他刚刚认识韩梦恬时候的事。
　　韩梦恬在床上表现很好，是他认识的第一个能跟他这么契合的床伴。当时的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韩梦恬。
　　上班、开会、谈生意，他满脑子都是韩梦恬被他困在身下的样子。
　　那时他还跟程萝在一起，却已经变得心不在焉了。
　　有一回，程萝好像发觉了什么，一脸委屈地问他，怎么总是不接电话。问着问着她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得他心烦。
　　他摸摸她的头，说：“别问了，乖一点。”
　　然后小丫头真就乖乖闭了嘴。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林翰从记忆中醒来，挥手揽住韩梦恬的腰。
　　他说：“你乖一点。”
　　韩梦恬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用力点头，抱着林翰说：“从今天起，我乖乖的，你送我去国外好不好？我要整容，我要回去，我想漂漂亮亮地打个翻身仗。”
　　林翰在她怀里沉默了好久好久，重复了一句：“你乖一点。”
　　韩梦恬渐渐哭没了力气，瘫软在他身上。
　　林翰并没意识到，时隔这么久，他已经彻底拿韩梦恬当成了程萝，连说出口的话都与当初一模一样。他接住她的身体，脑子里还在想程萝的事儿。
　　上次程萝哭是什么时候了？
　　哦，分手那天。
　　他说，林家要跟纪家联姻，他得娶纪悠楠，不能跟她在一块了。
　　程萝当时也是这样，哭得脸上都是泪痕，好像天塌了一样。可是过没多久，她揉揉眼睛，却不再哭了。
　　说出口的都是薄情冷性、心狠手辣的话。
　　从那之后，她彻底变成一只小野猫，再也不会哭了。
　　这么就过去了，林翰还是没想通，她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但他知道，过去的她让他无限怀念，现在的她让他几近疯魔。
　　回想起这二十多年，他这辈子从没什么能争得过哥哥林瑞阳。如果不是他母亲芮云是父亲最爱的女人，他现在恐怕已经一无所有。
　　可唯独程萝。
　　明明是他抢占先机，跟这个小姑娘在一起了。可为什么到最后，人还是让哥哥抢走了？普天盖地的热搜，林瑞阳以林氏集团的名义宣告程萝是他的人。那些冷冰冰的字眼就如同一把把利刃，直接往他心尖上扎。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程萝从没什么，只是抢不过哥哥，不甘心而已。
　　到今天他才想明白，如果程萝现在告诉他，她愿意回头来找他，他下一刻就能爬到哥哥面前，低头求他把程萝还给他。
　　程萝啊程萝，就不能回来求求他么？
　　两个短剧很快演完了，轮到抽到了最后一个的李玉瑕。
　　中间的两个短剧都挺平淡的，观众兴致缺缺，弹幕也比刚才薄了好多，只到李玉瑕出来了，大家才又看起了劲儿。
　　程萝坐在直播间里，抬头望向大屏幕。
　　李玉瑕的短剧以“逃出重男轻女家庭，浴火重生”为主题，全篇在围绕“女儿不输男儿”这个点，死命地砸。
　　她的第一集挺爽的，拳打直男癌父母，手撕极品亲戚，如果程萝来安排剧情，那么第二集她会赶紧给女主安排上事业线，不止在骨气方面脱胎换骨，更要让女主掏出真本事，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看看。 
　　然而李玉瑕却不这么想。她的第二集短剧，女主居然还在对着极品亲戚拳打脚踢，以“武力”虐渣。快二十分钟过去，连程萝都对女主的事业线一头雾水，或者说，女主根本没有事业线，直接就这么打到尾？ 
　　其实从生理角度讲，虽然也有武力值超高的女性，但女性群体在体力方面的确是不如男性的。因而，李玉瑕这个“脱胎换骨”剧情的安排本就站不住脚。而女主过分地追求武力值高，也会导致本来很爽的剧情趋于平淡，让观众审美疲劳。
　　程萝记得她给李玉瑕的第一集短剧打了92分。但是第二集看完，她全程面无表情——这一集，上85都难。 
　　弹幕板上，虽然也还有粉丝在支持李玉瑕，粉头带节奏，但是大部分都是不太好的评价：
　　【怎么感觉女主就会扯头发扇巴掌啊？事业线在哪啊？】
　　【不是应该当个精英律师或者股市操盘手，用智商把那群男人按在地上碾压吗？】
　　【第一集我脚着女主挺爽的，怎么第二集发展下去，女主越来越像个疯婆子了，见谁打谁？】 
　　【对啊，一个无脑渣渣不值得停留这么久，打怪打半天也得升级啊。】
　　【都来看爽剧了，就别带脑子了吧】
　　【哈哈哈，我以为我在看中国版复联，全程胡打乱凿】
　　【最重要女主没有末世穿越的背景，表现得却好像一个武力觉醒的变种人】
　　【我可能是审美疲劳了，本来冲着爽文来的，现在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吹不黑地李涛，刚才程萝那个爽剧就很标准，在虐渣的同时还引入感情线，进一步虐。不禁虐渣爽，男主宠也很爽！】
　　【对，而且感觉程萝那个女主设定越来越丰满了】
　　【对对，一开始就是个拼命挽留爱情的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千金，然后由甘愿为了真爱住进小房子，学着做菜打毛线。不管让保镖打渣男时多决绝，其实还是个被爱情滋养的小女人。】
　　【被上面一说，我泪目了】
　　【隔壁的狗腿适可而止吧，一捧一踩有意思吗？】
　　【理智讨论而已，也没在李玉瑕短剧播出时踩，某家粉gc什么？】
　　【好了等结果吧。】
　　半小时的统票结束后，成绩出来了。主持人按照剩下五组制片人的编号宣布，五号李玉瑕得分91，全场第一，而六号程萝的得分只有76，是第四名，险些淘汰。
　　主持人指了指大屏幕投放出的得分柱状图，说：“恭喜李玉瑕卫冕成功，在第二轮得到第一名，很遗憾，四号制片人被淘汰。现在我们把话筒交到四号制片人手上。”
　　这时，弹幕厚厚一片，观众都炸了：
　　【这个分数确定没有黑幕吗？李玉瑕那个剧怎么得91的？】
　　【程萝76？倒数第二？谁特么打的分？】
　　【我去，节目组太恶心了吧？】
　　【恶心心。】
　　【别把话筒给四号了，还是给新媒体吧，我听听他们怎么作弊的。】
　　【倒数第二，也就是下一集经费基本等于没有。你们看这次被淘汰的就知道了，基本自己贴钱，为爱发电。】
　　【节目组太恶心了，敢公布每张票出来给我们看看吗？】
　　【我他妈实名恶心！我跟我知道的身边的人都投的程萝，怎么最后结果分数这么低？】
　　【麻烦新媒体组能说说程萝差在哪，李玉瑕好在哪吗？我听听你们的所谓专业意见。】
　　【弃了谢谢。大家都别刷了，转战微博带话题！】
　　【让节目组自己玩儿吧，让他们体会一下弹幕板空空的感觉】
　　【对，大家都别刷了，去微博发起话题跟民意调查。】
　　【走，去微博】
　　在转战微博的呼声越来越高之后，没过多久，弹幕就真的像惨遭清屏一样，没几个人说话了。少数还出来蹦跶的，一看就知道是李玉瑕的水军，不是吹她实至名归，就是给她刷恭喜恭喜的。
　　程萝坐在座位上，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她看了眼斜对面若无其事的李玉瑕，心里也知道大概怎么回事儿了。
　　昨天晚上段绪把雷煜打得够呛，李玉瑕大概率是气炸了，打算鱼死网破，跟梁亦明那边打招呼，给节目组施压，直接把结果给改了。
　　程萝没生气，倒挺佩服李玉瑕能有这种魄力的。毕竟不管是跟林瑞阳还是跟段绪，硬碰硬最后都得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四号制片人在全程没人的状况下胡乱说了一下淘汰感言，话筒又回到了主持人手里。
　　“好，那么下一轮，我们的拍摄资金将以50% 30% 15% 5%的比例，分配给剩余的四组制片人，期待下一集四位制片人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剧集。”
　　画面一切，开始插播广告，主持人被编导喊下去了，临走说了句六位制片人再等会儿，可能会发临时台本。
　　程萝拿出手机，登小号看了看微博。
　　果然，好多看直播的小伙伴都转战到微博去了，#《金牌制片》黑幕#已经上了热搜榜，在40位左右徘徊。
　　底下跟着一个调查，问题是：你觉得《金牌制片》有黑幕吗？
　　程萝点了一个“有”看答案，里头85%的人投有，10%的人投没有，还有5%的人投弃权吃瓜。
　　再下满还有一个调查，问题是：你给《金牌制片》几号投了票？选项是：5号李玉瑕、6号程萝、级别太低没投票权、其他人。
　　其中，30%的人投了6号程萝，6%的人投了李玉瑕，2%的人投其他人，62%的人投了没有投票权。
　　而后，分析帝、统计帝都出来了，用了非常科学的方法，结合权重，用非常大的篇幅说明了一下为什么《金牌制片》最后给出的结果是肯定不准确的。
　　而《金牌制片》官微的评论区也沦陷了。因为到了微博上，好多人开麦也毫无顾忌了，都在口吐芬芳，整个把官微给屠版了：
　　【李玉瑕那个屎片子还不如方嘉平的呢】
　　【程萝那个剧是真的好看，如果这次只有5%的资金，可能租摄影棚都不够】
　　【如果租一间100平方米的摄影棚，按照一天八小时算，然后设备都自己准备的话，租金也要大概1500块。5%的资金，连三天的棚子都租不起，咱就别指望能看到下一集了。】
　　【如果不把这事儿闹大，很可能程萝的剧下一集就会淘汰，然后我们就看不到结尾了摔！】
　　【对啊，没有经费，下一集怎么看男女混双？】
　　【《金牌制片》真的太恶心了！】
　　【如果程萝被淘汰了，我提议众筹让她拍完这个系列1551】
　　【我们凭什么替节目组埋单？还众筹？垃圾节目组给我爬！没有说法，下一期别想要流量。】
　　【对啊，再拿观众当傻子，下一期你们新媒体评委自己打分去吧，爱打多少打多少，别想要流量了，微笑】
　　【我就想问问，是节目组弄错了，还是李玉瑕的锅？能做个人吗？】
　　2号跟4号制片人都被淘汰了，1号方嘉平绕过3号，跑到程萝旁边坐下：“我说，这期节目可够黑的。”
　　程萝笑笑，收起手机，说：“你那上帝之手得分不是挺高的吗？这次拿了第二呢。”
　　方嘉平挠了挠脑袋，说：“你放心，哥们儿讲义气，这次我的资金分你10%，怎么样？”
　　“什么意思？让我拿着你的一半经费，咱一块忍气吞声啊？”程萝摆摆手：“忍气吞声可不是我风格。”
　　方嘉平看了看程萝，顿时老泪纵横：“萝宝你怎么这么霸气，帅得我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熬夜等更的小伙伴~
　　我发现好多追文的小天使都是夜猫子
　　熏疼你们，要多睡觉啊！
　　么么哒~


第29章 大舅哥
　　萝宝？？？
　　程萝听完满脸黑线，默默把他踢开：“这是什么恶心巴拉的称呼？”
　　“这是我们家乡的说法。”方嘉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我爸我妈就管我叫平宝。就好像，王熙凤叫凤哥儿一样。”
　　“屏保？”程萝蹙了蹙眉毛：“噫。”
　　没过一会儿，长篇广告接花絮播完了，主持人也回到台上：“好了，下面请四位制片人回到酒店，进入下一阶段的拍摄！”
　　方嘉平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了，一脸懵逼：“诶？没有新台本了？结束了？”
　　程萝没说话，也跟着收东西。
　　“那预算的事儿呢？”方嘉平朝主持人吼了一嗓子，没人理他。
　　他又低下头：“萝宝，一口价，10%你要不要？”
　　程萝收好东西站起来：“谢谢啦，你自己留着吧，加油，别被淘汰了！我一会儿下剧组，晚上见。”
　　直播间后台，编导看着好几位好几位往上窜的微博热搜，急得直跟危机公关拍桌子：“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先回应还是先撤热搜，你倒是说话啊？没事儿了叫危机公关，有事儿了连个屁都不放，你干什么吃的？”
　　危机公关也无语了：“这篓子你们都能往外捅，天都捅破了，想起危机公关来了？你咋不上联合国总部拉坨屎，回来让我给公关呢？”
　　“你！”编导气结，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他拿危机公关没办法，又转头去骂徐鹏：“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段绪、林瑞阳、梁亦明都盯着这档节目了，我天天提着你的耳朵提醒你一定把几方都周旋好了，你倒好，有奶就是娘，谁的好处都收。现在弄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你不能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啊。”徐鹏的眉毛挑得老高：“梁亦明送来的东西，你没收？没你批准，我能瞎给李玉瑕定分数？91分没你点头，我能瞎给李玉瑕安吗？”
　　“行了，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谁也想不到李玉瑕弄得这么烂，程萝弄得这么好。”策划指了指平板里的微博界面：“到底怎么办啊？程萝这眼看着要下剧组了，她粉丝吵翻了天。咱倒是给加不给加啊？”
　　编导矛头一转，对着策划说：“你又往这充好人来了？一开始提议请程萝过来拉人气的不也是你吗？当时你怎么说的？说她长得漂亮，但是没有什么实力，也没有作品，过来当个花瓶再合适不过了。你看看，现在这花瓶给节目组找了多少麻烦！这哪是请了个花瓶，这是请了个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来了。”
　　几个人吵得正热闹，编导助理从外头进来了：“那个，有个急事儿，编导您得去一趟。”
　　编导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滚出去，什么事儿能比现在这事儿急？”
　　助理迎难而上，凑到他耳旁说：“段绪来了，正在您办公室里发飙呢。”
　　“什么玩意儿？”编导的调门抬高了八度，赶紧转头往外跑。
　　策划跟公关还有徐鹏都懵逼了，问助理：“什么事儿？”
　　小助理哭丧着脸摊了摊手：“你们自己问编导吧。”
　　编导连跑带颠地往自己办公室狂奔，刚出了电梯，就听见咣当一声，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里头砸东西。
　　“坏了，坏了，我的摆件、我的古玩啊——”编导伸手拉门，门里，他那些大瓷器、小花瓶的都在地上躺着，摔了个稀烂，满地都是碎瓷片。
　　段绪站在屋子中央的茶几旁边，一身黑色西装，衬衫从第三颗扣子系起，一副狂妄不羁的样子。然而，他右边眉骨上却贴着一块极不符合他性格的纱布，有点滑稽。这会儿，他正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一个紫砂壶。
　　编导的心立马哆嗦一下，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段总！段总啊，那可是清朝陈鸣远的紫砂壶啊，拜托您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陈鸣远？”段绪勾起唇角，翻腕看了看壶底。
　　编导一步步靠近，恨不得赶紧把壶从他手里抢过来：“是啊，清朝那位陈鸣远，这可是真品啊！”
　　“真品？”段绪轻嗤，一松手，壶掉地上摔了个稀碎。
　　编导的心也跟着稀碎——上个月还有人花了一千多万拍下一个陈鸣远的壶呢，还是品相不太好的那种。一千万，一千万啊！
　　“段总啊，你看，我这……”编导眼泪都快下来了：“唉，您这是何许啊！”
　　段绪往他身前走了一步，窗外阳光将他高高的个子照出一大片阴影。现下，那阴影正把编导一点一点地吞噬。
　　编导腿肚子有点发软，背后的冷汗打湿了衣服。
　　段绪找上门了，这是他最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前两天梁亦明打来电话要求黑程萝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会不会惹到段绪？
　　然而梁亦明答应的条件，是他这个古玩爱好者实在没法拒绝的。他转念一想，段绪不过是第一期节目结束的时候来了一次，饭桌上大言公平，到底是不是为了程萝，谁也不知道。换言之，他要真想捧程萝，娱乐圈大把大把好资源等着呢，又何必把人插到他这？
　　而且距离段绪说想投资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节目组一分钱也没收到。
　　于是他就理直气壮地接下了梁亦明给的那幅山水。
　　可现在……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掉。
　　段绪站定在他面前，个子比他高出将近一个头。他从口袋掏出烟，抽出一根噙在嘴边：“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这节目，欠公平？”
　　编导当然记得。
　　段绪上次这样说的时候，也噙了一根烟，还是他亲手给点燃的。
　　他赶紧又递上火。
　　段绪躬下身子，轻吸了一口：“拿我说话当放屁啊？”
　　编导快给他跪下了：“不敢，段总，真不敢！”
　　“不敢？”段绪轻嗤：“我看你拿梁亦明的钱，可敢了。”
　　“我、我在您面前，那不就是个穷要饭的嘛。”编导强压着恐惧，满脸堆笑：“您说，梁亦明的东西递到我面前，我接了，大家一团和气，不接，那就是不知好歹。把他得罪了，我吃不了兜着走。我也很难做啊。”
　　“嗯，你得罪不起他。”段绪又吸了口烟，修长的手指把烟取下，直接按在他衣服上：“你就得罪得起我？”
　　“哎呦！”编导疼得歪了脸，右手想挡，又不敢挡，在空中乱挥半天，汗瞬间就顺着脑门流下来了，滴进了眼睛里。“段总，我不敢了，真不敢了。求求您了，放条生路吧，您说怎么着，以后我只听您的，谁再来找我，我当王八蛋给轰出去。”
　　段绪冷哼一声：“你倒挺会说话的。”
　　按着烟的手松开，编导疼得赶紧去抓肩膀。衣服被烫得都跟肉黏在一起了，他抓了两下，一用力，才把衣服扯开。
　　皮可能也跟着被拽下来一块，他疼得有点睁不开眼了。
　　段绪掏出一张卡递过去：“里头的钱，给你买身衣服，再置办点小茶壶小茶杯之类的。剩下的，想办法把你那破节目给我弄好点。”
　　“是、是。”编导听说他要赔小茶壶了，赶紧弯着腰把卡接过来：“那个，钱是直接分到程小姐的组里吗？”
　　段绪冷眸沉声，眼锋像刀子一样：“耍什么小聪明，老子要的是公平，懂吗？”
　　编导彻底懵逼了：“是、是，我去想办法，我去想办法。”
　　“还有，我掏钱的事儿，最好别往外抖落。”段绪转身踹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编导一下瘫坐在地上，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碎瓷片，摸了摸自己□□——还好。
　　有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段绪出门，在走廊里跟林瑞阳打了一个照面。
　　见到这个主，林瑞阳有一瞬间的错愕，目光在他额骨的纱布停留一瞬，便礼貌地朝他伸出手：“段总，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段绪懒洋洋地笑了笑，跟他握手：“你也是为了程萝来的？”
　　林瑞阳低低嗯了一声：“段总也是？”
　　段绪浅笑：“不然呢？”
　　他这幅不可一世的样子，林瑞阳实在是不敢苟同。但他自己从来是有礼貌的，于是说了句：“劳你费心了。”
　　言罢，他跟段绪错身而过。
　　身后，传来段绪漫不经心的笑声：“客气什么，大舅哥。”
　　林瑞阳的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妹妹自己说的。”段绪的眸子里多了些得意，伸手指了指眉骨那块滑稽的纱布：“看见这个没，她亲手给我粘上的。”
　　林瑞阳无语，转身进了编导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林翰坐在轿车里，是在来这的路上。
　　得知程萝在节目里受到了极不公平的对待，他一开始比谁都气愤。他看着微博上的那些言论，说李玉瑕的作品差成了一坨屎，都比程萝得分高那么多。他恨不得一个电话挑了节目组的房盖。
　　然而过没多久，他逐渐平静下来，脸上亦露出了些笑容。
　　她拿了倒数第二名，堪堪没有被淘汰，只分到了一丁点资金，下一集怎么拍摄还都没着落呢？
　　这么落魄的时候，她还能不来求他么？
　　他低头，望向自己手里把玩着的那张卡，里头不多不少，一千万。
　　他还记得刚刚跟她说分手的时候，她想诈他一千万。结果他刚巧，身上只剩八百万了。
　　当时她满脸都是轻蔑，说，堂堂林家二少爷，连一千万都拿不出来，丢人现眼。
　　时隔不久，这次，他得把这一千万给她补上，补得齐齐的。
　　她不是，跟他在一块就图他的钱么？
　　没事儿，他有钱，就等着她来图了。
　　林翰到节目组的时候，编导正坐在办公室里，汗涔涔地跟策划、公关一块研究措辞。
　　段绪跟林瑞阳一前一后找上门，也不直说是为了程萝来的，反倒个个口径都是“追求公平”，一整个节目组都奇了怪了，这程萝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好不容易初步研究出个对策了，助理又跑进屋了，说：“林家那二公子来了，林翰。”
　　编导抬头看了眼策划：“今儿什么大日子？咱这小破节目组还想来几个富二代？还做什么《金牌制片》，干脆改做《金牌霸总》得了。”
　　见识过了段绪跟林瑞阳这两位不好惹的，再面对林翰这种在家庭内部都不受宠的，编导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了。他站起身，跟危机公关说：“你先写着，写完初稿拿给我看看。”
　　说完，他跟着助理一块出门，去会客室见林翰。
　　会客室里，林翰坐在沙发上品茶，相比前两位要低调得多。编导早听说过林家掌权的是老爷子林山河跟大公子林瑞阳，这位二公子前不久还让人打进了医院，传言都说是林瑞阳打的。
　　再加上前些日子跟韩梦恬闹的那一出，估计林山河把他赶出家门的心都有了。
　　他笑笑，问：“林二公子也是为了节目公平性来的？”
　　说完，他自己都腹诽：说啥节目公平性，不就为了程萝吗？前两位他不清楚，林翰跟程萝在一块又劈腿韩梦恬，这事儿可是闹得火星都知道了。
　　林翰放下茶杯，拿出一张卡撂在茶几上：“不用公平，这是一千万，我只通过场外注资，给程萝。”
　　“这——”编导看了看桌上那张卡，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段绪给他的那张卡，能买他一屋子的古玩字画，外加再赞助他一整个节目的。林瑞阳出手一样大方。到了林翰这，才一千万。
　　一千万能干啥？一个小茶壶都买不起。
　　编导默默想，他可真是飘了！
　　他说：“林总，可对不住，一来，我们这节目没有这个场外注资的规则。如果开这个口子，一开始强调的按名额分配资金就全白瞎了。二来啊，咱们这短剧都是棚内拍摄，每一集才20分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
　　说完，编导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把卡推了回去：“所以，还请您理解。”
　　林翰垂眸轻笑：“你少跟我来这套了，当了□□还惦着立牌坊？怕破坏什么按名额分配，你怎么把李玉瑕那个屎玩意儿推上去的？”他直接把卡塞进编导上衣口袋里：“你先拿着，不用马上给她，什么时候她那虐渣男小三的剧因为资金短缺拍不下去了，回来找你，你再拿出来就行。到时候再告诉她，节目组没预算，这钱是我林翰给的。”
　　编导肩膀上被段绪的烟烫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笑了笑，低声嘟囔了一句：“恐怕是没有那一天了。”
　　他马上要出新政策，以“公平”为由给所有制片人增资，反正段绪给的钱也花不完，可劲儿造呗。这么一来，程萝又怎么会缺钱呢？不过段绪临走的时候说了，不能把他出资的事儿告诉别人，编导自然不能跟林翰说了。
　　他正琢磨着这事儿有意思呢，就见林翰顿时拉下脸来。
　　林翰蹭地一下站起身子，上半身探过半个茶几，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我说有就有！”
　　林翰忽然发疯，编导吓傻了，赶紧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见编导一脸懵逼，林翰补了一句：“为什么没有那一天？我说她会回来求我，就一定会。”
　　她的家世，他比谁都清楚。她跟阿婆住在那么破的房子里，周身只有他给的那八百万。他打听过，她当初跟天虹签的广告剧合约，报酬少得可怜。最近踏入娱乐圈周转、在节目组上下疏通，肯定已经花了不少钱。还有她身上的衣服，一会儿一件C家，一会儿一件D家，他给的那八百万一定花得差不多了。
　　即使是自掏腰包补贴拍剧，她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编导满脸黑线，顺着他说：“是、是。程小姐是您前女友，那交情能是一般二般人能比的吗？她要是有困难，肯定第一个来求您。到时候我就卖您个面子，把钱给她，顺水推舟替您说点好话。您看成吗？”
　　林翰这才满意地放手，整了整衣摆，说：“她迟早回来求我。”
　　编导忙点头：“是是是，一定会。这钱我指定收好了，找机会给她。”
　　林翰沉默了，站在原地半天不吭声。
　　过了许久，他冷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门外，危机公关拿着写好的初稿进来，把东西放在编导桌上，又回头看了看林翰的背影——怎么这么落寞呢。
　　编导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卡，在手心颠了颠，嘲笑一声：“呵，这事儿可真是稀奇，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公平正义做节目，谁的钱也不收呢。现在可好，变成高空走钢丝了，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啊。”
　　危机公关看了眼他手里的卡，问：“林翰注资了？多少钱？”
　　“不多。”编导一脸不屑地把卡甩到一旁：“一千万。”
　　危机公关倒吸一口冷气：编导真是飘了，一千万在他眼里都不叫钱了。
　　编导拿起桌上的初稿，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拿笔在上头改了两三个表述，把纸递回去：“发吧，发吧。”
　　他站起身，铿锵有力地说：“在苍茫的大海上，我的节目，高傲地飞翔。啊，让钞票来得更猛烈些吧！”
　　当晚，《金牌制片》的官微终于发声了：#金牌制片#近期大家给节目组的意见建议，节目组照单全收，并且会尽快给出相应答复，请大家耐心等待。
　　这话一说出来，大喊黑幕的粉丝们都被炸了出来：
　　【1.承认有黑幕。2.给程萝道歉。3.给程萝注资其他的回复我们不接受，谢谢。】
　　【这集我们都看过，虐粉固粉吗不就是？最后好歹给点补偿把事情抹平了，再刷点热度让更多新人入坑，最后老粉脱粉的脱粉、失忆的失忆。呵呵，都是套路。】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玩儿什么聊斋？科科】
　　【一开始节目组就打着真实的旗号开的这档节目，宣传的时候也说无台本无安排，全网现场直播。现在好了，挺好的一个噱头，你们自己看看给糟践成什么样了？】
　　【尽快给答复到底是多久？程萝那边已经开拍了，没有资金，拿什么玩儿下去？】
　　【等你们给了答复，给了补偿，李玉瑕都拿第一了。】
　　【李玉瑕亲闺女没错了。】
　　【虐粉是不会固粉的，粉丝都有骨气，被虐一次，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望你知。】
　　【脑子是个贵重物品，节目组请随身携带OK？你没带不代表我们都没带。】
　　程萝这两天都在剧组。由于得到的资金太少了，再加上受到了不平等待遇，导演跟演员们义愤填膺、团结一致，都说自拍腰包也要把程萝的剧本拍完。
　　程萝倒不慌——她手里有李玉瑕大把的黑料。自从那天看到她脖颈上的草莓印，程萝就雇了狗仔跟着她。李玉瑕行事一点都不懂得低调，三天两头往梁亦明那跑，傍他的事儿已经是石锤了。
　　公众对于梁亦明的认知只是珠宝大亨而已，但程萝看过原著，知道梁亦明这珠宝大亨的身份也是从他老婆那得来的。他一开始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因为娶了富豪千金，从此声名鹊起。他们俩一开始就是隐婚，后来感情破裂离婚。这段婚姻不光彩，所以夫妻双方都没有把这件事公开，自动就默认没发生过。
　　现下他跟老婆已经离婚了，但离婚前就已经跟李玉瑕搞在一起。程萝都不用把这些证据抖落到网上去，只要交给他前妻，准保梁亦明跟李玉瑕吃不了兜着走。
　　——她最擅长精准打击、借刀杀人。
　　然而程萝知道，现在把事情说出来还为时尚早，得等个合适的时机最好。
　　果然，经过两天时间的发酵，粉丝控制不住地去关注程萝的直播间，发现她已经在自己贴钱拍剧了，纷纷泪奔：
　　【程萝真的太可怜了，就拿了那么点资金，整个都是在自掏腰包周转】
　　【她老是说要对得起观众，淘汰了也会把故事拍完，真的没见过这么神仙的制片人】
　　【再看看现在娱乐圈里那群制片人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太心疼小姐姐了，节目组做个人好吗？】
　　【看见小姐姐把钱给导演的时候，导演的眼圈都红了】
　　【我的天，真的看得难受】
　　【神仙小姐姐，求求开众筹吧好不好】
　　【快点甩二维码吧，我来守护！】
　　【这种节目组真的不配，你们不配拥有程萝这个嘉宾。】
　　第三期拍摄的第三天下午，小剧组收工比较早。程萝从片场出来，看到了段绪的车。
　　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下来了，伤口结了痂，暗红色的一大条，看起来特别狰狞。程萝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想走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谁知她还没走到车旁边，他便放下车窗：“上车。”
　　程萝一怔，坐进副驾驶，问他：“什么事？”
　　“带你去剪个头发，”段绪倏地伸手，撩了一下她微长的刘海：“然后跟我去个聚会。”
　　程萝以为得知节目组压榨她的消息，段绪又想带她去积攒人脉了，于是问：“什么聚会啊？又有谁从欧洲回来了？”
　　他却微微一笑，一脚轰下油门：“我过生日，行不行？”
　　酒店里，巨大的落地窗窗帘紧闭，李玉瑕站在窗前，正在给徐鹏打电话。
　　徐鹏在电话那头拼命替自己辩解：“玉瑕姐，具体节目组怎么安排，我真不能透露给你。不然我的这身皮也保不住。”
　　“你也不想想，当初没有煜哥引荐，你能有现在的职位？原来当艺人助理的日子还记得吗？天天让人呼来喝去——”难听的话噙在嘴里，李玉瑕生生给咽了下去：“你也不用告诉我节目组怎么安排，有什么能告诉我的料，只要跟程萝有关的，都行。”
　　半晌，她补了一句：“我不会亏待你的。”
　　徐鹏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李玉瑕耐心地等着，半晌，徐鹏终于开口：“我只能告诉你，我非常肯定，段绪、林瑞阳跟林翰都给节目组注资了，要求把节目做公平。我想这个公平，无非就是把钱给程萝，让她继续拍下去。”
　　“说这些咸的淡的没用，你得有证据。”李玉瑕隔空翻了个白眼：“我手里也有程萝跟三个男人接触的照片。但都保持着距离，具体说的什么也不知道。你懂我意思吗？我要的是石锤，能锤死人的那种。”
　　徐鹏笑出声了：“你要是要公司的入账记录，或者酒店监控录像，还不如直接跟我们老大说，把我炒了得了。”
　　听言，李玉瑕瞬间懂了——徐鹏手里有入账记录，也有录像。他这是反将她一军，带了锤给她，就不能再在原公司干了，她得给他找更好的去处。
　　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玉瑕一狠心，说：“我让雷煜把你签到他们公司去，行吗？以后你就往金牌经纪人那方面发展，我让他带着你。”
　　徐鹏轻笑。
　　他在现在的公司混得不错，却也始终是个看门的。看着是能定小喽啰们的生死，实则，也只能在海选层面呆着。如果能迈进经纪人这个门槛，那当然是最好的。
　　他低头灭烟：“玉瑕姐，你等我消息，晚上我把东西发你手机。”
　　李玉瑕满意地挂掉电话，又打给自己助理：“联系几个吹对家的营销号，我有料要发。”
　　小助理默了一默，吞吞吐吐地问她：“那个……煜哥还在国外，我是不是先跟他打个招呼，请教一下都有哪些营销号皮下比较值得信赖啊？”
　　“你是智障吗？”李玉瑕没忍住爆粗口：“我他妈把他弄国外去，就是不想让他再掺和我的事儿了。你别管哪家皮下值得信赖，尽管去找流量高的。”
　　小助理头一次看自家影后脾气这么爆，赶紧应下。
　　半小时后，徐鹏的料果然到了。李玉瑕迫不及待地把手机连上电脑，打开他给的压缩包。
　　段绪、林瑞阳、林翰三人出现在节目组的录像，以及节目组的银行入账单都有，清楚得很。
　　让李玉瑕吃惊的是，段绪跟林瑞阳的出手也太大方了。她数着上面的零，数了三遍，都觉得是自己数错了。
　　林翰给了一千万，这数不小了，然而跟段绪他们俩的比起来，就像给着玩儿的零花钱一样。
　　更加让她好奇的是，段绪跟林瑞阳如果真的同时为了程萝的事情来注资，又为什么在门口握手，互相问好，还小声寒暄了几句？
　　监控录像的声音很小，她也听不见他们俩说了什么。只是——如果是情敌相见，能这么融洽？
　　还是——她脑子里不住地往龌龊的方面想，甚至跃跃欲试地期待着，她的猜想能成真。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三人行，那得是个多劲爆的消息？
　　她把几张图全都打上薄码，丢给了助理，嘱咐道：“拿这个去钓鱼，找几个你觉得合适的营销号，发给我。”
　　程萝啊程萝，韩梦恬斗不过，她这次一定可以。
　　林家老宅，林瑞阳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林山河正在客厅里看财经新闻。
　　林瑞阳瞥了眼电视，说：“那个演电影的李玉瑕有动作了，打算黑小程萝，说她……说她是海王之王。”
　　“海王？是什么玩意儿？”林山河拿起遥控，把电视调到静音：“是个电影？”
　　林山河惯是老牌做派，林瑞阳也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这种新潮的网络用语。他想了想，说：“海王就是那种，广撒网慢捞鱼的人，到处播撒爱情的种子，谁成熟收割谁。大概是这意思。”
　　“混账，怎么能这么抹黑一个小姑娘？”林山河把遥控拍在桌子上，皱着眉头想了想：“怎么会有这种传言的？”
　　“小程萝最近参加的那档节目有问题，她对家花了钱给节目组，节目组有黑幕，惦着把她淘汰，捧她对家。我去找节目组注资，结果发现段绪跟林翰也都去了。”林瑞阳坐在客坐沙发上，说：“节目组里有她对家的人。我手底下人说，那个内鬼把节目组的对账单，还有我跟段绪、林翰出入节目组的录像都发给她对家了，这两天就准备找人曝光。”
　　“哼，”林山河怒哼一声：“一群娱乐圈的臭鱼烂虾，除了搅混水，什么都不会。这么小儿科的手段撕来撕去的，就为了几个烧饼钱。林翰那个混小子也是，怎么哪哪都有他？就他口袋里那几个钱，还出去腆着脸给别人注资，他配么？他还得天天找我要钱呢。”
　　林瑞阳被父亲的措辞逗笑：“我现在的处境，也是尴尬到不行。小妹被人欺负了，我不帮，袖手旁观不可能。我帮，又有人编排我们俩的绯闻。这……明明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妹，上哪说理去？”
　　林瑞阳故意往惨处说，就想让林山河赶紧拿个主意。
　　林山河养错了孩子，心底对芮云全是愧疚。也因此，程萝说暂时不想回来认亲，他就全盘接受，不让她认亲。然而总这么拖着，误会越来越深，也不是办法。不如早点把她接回家来。
　　但他这个哥哥护妹心切没用，怎么也得林山河拍板。
　　其实这件事儿在他林瑞阳眼里，就不是个事儿。然而，只有他夸大其词，林山河才会出手，强行把程萝带回来。
　　果然，林山河听了以后，也确实怒了。他运了运气，说：“当然要帮。还什么……什么海王之王？程萝是我闺女，必须给她撑腰。”
　　林瑞阳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爸，不知道是不是段家小子故意的，今天他过生日，带程萝去了金岛。我听说，林翰今儿晚上也去了那，参加的是另外一个局。”
　　林山河一听段绪也搅进来了，顿时气血上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备车。”
　　林瑞阳跟在他身后：“咱去哪？”
　　老爷子撂下俩字：“认亲。”
　　金岛会所，段绪带着程萝进了一间很小的包间。
　　包间里加上他们俩一共才六个人，其中有申禹，剩下三个她不太认识。
　　申禹领着另外三个人跟她打招呼，毕恭毕敬地喊“程小姐”。申禹介绍完，她才知道在座的除了她，都是恒越的高层。
　　程萝礼貌地跟他们问好，环顾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桌上的生日蛋糕。挺朴素的一个蛋糕，上面插着2跟8俩数字。
　　她眨了眨眼睛，问段绪：“今天真是你生日啊？”
　　“废话，”段绪拉着她在中间坐下：“不像啊？”
　　程萝摇头，心想，这人也太少点了吧？堂堂的段家掌权人，过生日不大办一场，只找几个下属来这么小一个包间，太寒酸了吧？
　　她咽下心里的疑惑，说：“可是……我没准备礼物啊。”
　　“没事儿，他们都没准备。”段绪踢了申禹的凳子一脚：“是不是？”
　　“对对对，绪哥什么都不缺，我们每年都不送礼。”申禹笑了笑，说：“嗨，说这干啥，谈钱伤感情。来程小姐，咱一块敬绪哥一杯。”
　　他递了个高脚杯过来，存心是想把话题岔过去。
　　程萝从善如流地伸手去接，却瞥见了不远处一角摆放着的一些东西。
　　两把车钥匙，几款限量版的赛车游戏，百达翡丽的手表——不是礼物是什么？
　　这男人，还是撒谎成性啊。
　　程萝没戳穿，端着酒杯举到他面前：“段绪，生日快乐。”
　　其他人也跟着举杯：“绪哥生日快乐。”
　　段绪轻笑，只拿杯子碰了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关于酒桌礼仪，程萝学得太多了，她酒量也很不错。见寿星都干了，她也仰头准备干掉。
　　可刚刚一口抿进嘴里，酒杯就被人伸手拽住了。她抬眸一看，是段绪捏住了她的杯子。
　　“喝点就完了。”他顺势把她的杯子拿走，放在桌上，又拿另一个杯子给她倒果汁。
　　申禹默默看了程萝一会儿，心里感慨着，这姑娘可是真漂亮。他也因为好奇，看过几次程萝的直播。她在镜头前就挺好看的，挺像个明星。但是真人比直播间里好看很多，因为灵动而鲜活，坐在这屋里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然而比起程萝的美貌，更让他惊讶的是段绪眼神里的那种珍视。
　　他几岁时就认识段绪了。知道他从小就性格乖僻，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那双墨黑的眸子常常让最亲近的人都捉摸不透。
　　但现在……他眼里的着迷都快溢出来了。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活久见啊。
　　申禹笑了笑，是真心替他高兴，于是自己又闷了一杯。
　　一旁，恒越另一位年轻的高管李善祺拍了拍他：“是不是可以吹蜡烛了？”
　　“对对，吹蜡烛。”申禹放下酒杯，把蜡烛点燃，灭了灯：“绪哥先许个愿。”
　　“我不信这个。”段绪轻哼，偏头望向程萝：“你给我许吧，随便什么都行。”
　　突然被cue到，程萝怔了怔：“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段绪牵起唇角，俯下身子，身上浓烈的荷尔蒙味道几乎将她吞噬。
　　他的吐息灼热，凑在她耳旁说了一个字。
　　“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认亲
　　明天加更。
　　怎么样，我像不像霸道总裁


第30章 抱错
　　申禹最了解段绪，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大概会跟程萝说些什么。但是看程萝这反应——也没害羞，也没脸红，也没娇嗔着用小拳拳捶他胸口。
　　就稍微瞪了瞪眼睛，礼貌表示她听到了？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冷静？被绪哥撩都不为所动？
　　怪不得段绪老说她是个无情的女人。
　　申禹咋了咋舌，赶紧开口缓解尴尬：“程小姐，快许个愿吧，一会儿8该烧成0了。”
　　程萝阖上眼睛，双手交叉相握，认认真真替他许了个愿。
　　段绪轻笑，俯身把蜡烛吹灭。
　　六个人围在大桌子旁吃饭，段绪点的菜都很好吃，程萝没注意，多吃了一点。等菜吃得差不多了，酒也下去不少，大伙儿又嚷嚷着分蛋糕。
　　几个人里，申禹喝得最多。他站起来，一把抢过刀子抱在怀里，说：“谁也别跟我抢，我哥的生日，蛋糕一定得我切。”
　　他把蜡烛拿开，仔仔细细地下刀。然而他有点醉了，手底下也没准，切出来的蛋糕狼牙狗啃、参差不齐的。他自己还不以为意，一脸高兴地端到段绪面前：“哥，吃蛋糕。”
　　段绪懒洋洋地牵着唇角，接过他的蛋糕，趁他不注意，一把把刀子抢了过来：“你切个屁。”
　　他把蛋糕转过来，切了水果最多的一块递给程萝，又挨个给剩下几个人切。
　　李善祺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跟申禹对了个眼神——段绪亲手给他切蛋糕，简直是，沾了程萝的光了。
　　申禹一向特别喜欢吃甜食，别人还没怎么动呢，他一大块已经全吃进去了。蛋糕本来就小，他没吃够，又去抢李善祺的。李善祺其实也不怎么爱吃，偏偏逗他，把蛋糕举得老远，就是不给他。
　　段绪轻笑，把自己那块申禹切的递还给他：“你吃这个，卖相太差，我都下不去嘴。”
　　李善祺笑出了声：“哈哈哈，绪哥这是嫌你脏了。”
　　“不是。”申禹一本正经地摆摆手：“绪哥疼我，怕我不够吃的。”
　　他一脸馋相地把蛋糕端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又端起酒杯，朝着段绪敬酒：“绪哥，咱哥俩，必须走一个。前两年我跟我们家老头子闹别扭，说什么也不回家。你直接把我弄到欧洲，还让我当什么欧洲区域副总。我在恒越学了不少东西，也懂了好多事儿。今儿你生日，就祝你年年二八，金枪不倒！别的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他实在是喝多了，嘴一瓢，整了个黄段子出来。这要放在平常，一桌子人得笑倒俩。然而今天程萝在场，李善祺他们仨掐着大腿根憋住了，一个比一个严肃，一边绷着脸，还一边指着申禹说：“你小子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吃你的蛋糕吧。”
　　段绪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阴郁地瞪了申禹一眼，偏头看程萝。
　　而这会儿，程萝正坐在他身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看了看其他人：“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笑啊？挺好笑的啊。”
　　她把小块蛋糕送进嘴里：“你们就跟平常一样说说话聊聊天就行，不用避讳我。”
　　申禹眨巴眨巴眼睛——他心里五万字的自我检讨都开始了，又因为程萝这话戛然而止。
　　这姑娘，也太特别了。
　　段绪深吸一口气，没说话，伸手帮她把果汁添满。
　　李善祺敲了敲桌子转移话题：“最近江边那块地你们都看了吗？”
　　申禹已经又干进去一杯了，拎起筷子敲着杯口：“不错，买。我替绪哥做主，这事儿交给你了。”
　　“买是要买，你知道那块地是谁的吗？”李善祺凑过去，说：“你得配合我，好好压压他的价。”
　　申禹听言，来了兴致，话题一下子就从刚才的黄段子被拉走了。
　　程萝吃完盘子里的蛋糕，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失陪一下。”
　　程萝走出去，大门一关，包间瞬间安静下来。李善祺看了眼段绪，说：“绪哥，程小姐她……”
　　段绪没说话，站起来跟了出去。
　　申禹又是咋舌：“我啊，早听绪哥说过，程萝是个冰美人，没想到这么冰啊。她长得是真好看，也挺会待人接物。可是表面上看是笑着呢，怎么好像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是我喝多了丧失五感，出现错觉了吗？”
　　李善祺摇摇头：“不是错觉，我有同感。”
　　“咱绪哥啊可太难了！好不容易看上个妹子，还是个大冰山。这怎么撩得动啊？”申禹拿着酒瓶子挨个给他们斟酒：“撩不动，肯定撩不动。”
　　程萝到化妆间补了点口红，一出门，就看到段绪正靠在不远处抽烟。
　　昏暗的走廊，烟火明灭，他斜斜倚在那，面容微冷，动作收敛且低调。
　　听到程萝的脚步声，他将香烟按灭，直起身子：“不喜欢待在这啊？”
　　“没有。”程萝步子轻轻，走到他身边：“我只是出来补个妆。”
　　段绪垂眸，看了看她的唇珠。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我没过生日的习惯，本来今天就想找你说说话的。”段绪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怕你觉得跟我独处尴尬，才叫了他们。你不喜欢，我带你去江边转转。”
　　“没有不喜欢。”程萝摇头：“只是……不太习惯参与这种小规模的聚会。”
　　段绪喉结微动，有些沉默了。
　　她说：“我从小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也很少跟我说话。大概是习惯了，我会下意识地控制跟别人接触的距离。”
　　就如同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看得出来，他们兄弟几个关系极好。可她体会不到这种掏心掏肺的感觉，就会隐隐的，对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有微微不适。
　　“其实我挺替你们高兴的，关系这么铁。可是……我很怕自己又拿出参加宴会时那套虚伪的做派，让你们不开心。”程萝扯了扯嘴角：“你看，我不知道你过生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还让你丢下一桌子朋友出来找我。”
　　段绪没说话，烟混着空气吸进肺里，带着苦涩。她的话没什么起伏，只是旁人看起来，是又乖又可怜的样子。他明知她没感情，不会难受，心里却还是泛起细细密密的心疼。
　　她虽然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却特别会替别人着想。大概也就是因为自己是个感官废人，才更怕在无意识间伤害别人，于是更注意别人的想法。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段绪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诗，继而便自嘲地笑了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
　　他扬了扬下巴，说：“那一屋子人看见终于有人陪我过生日了，敢不高兴吗？你看，你还替我许愿，我也很高兴。”
　　提起许愿的事情，程萝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段绪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向前一步，躬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阿萝，替我许了什么愿望？”
　　忽然冒出来的昵称让她怔了一怔。她说：“没许什么愿，装腔作势地糊弄过去了。”
　　段绪轻嗤：“我不信，你骗我。”
　　程萝无所谓：“你不也骗我说你没收到礼物么？光是跑车钥匙，桌上就有三把。”
　　“程萝。”段绪直起身子，敛容正色：“你真想送我礼物啊？”
　　她点头：“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当然会准——”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几个字就被他吞进了唇齿之间。
　　冷峻又略带凶狠的面容无限拉进，他抱着她的肩膀，一转身把她抵在墙上，有些恶狠狠地含住她的唇。
　　轻咬、厮磨。
　　他呼吸灼热，温度盖过了会所的冷气。贴紧她的胸膛里，一颗心怦怦直跳，快速而有力。
　　他深邃的眼窝和英挺的鼻梁映入眼帘，程萝大脑一片空白，陌生的情绪在五内乱窜。
　　她指尖轻颤，许久，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形容不出来此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很慌张，一路跑到会所外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她站在屋檐下，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暗红色天空。
　　有侍者走上前：“小姐，需要伞吗？”
　　程萝看了看他，木讷地摇头：“我就……在这站会儿。”
　　淫雨霏霏，湿度很高，空气中飘荡着粘腻的气息。
　　她伸手抚了抚唇角，过了好久，才从茫然和不知所措中把自己剥离出来。
　　她冷了眸子，渐渐回复到一贯的冷漠状态。
　　她伸手，捂住跳动得愈发平稳的心脏——她是不会有任何感情的。她只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这时，明亮的车头灯照亮夜空，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金岛门口。程萝下意识地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谁的车，就见司机打着黑色的雨伞绕到后门，紧接着，林翰西装革履地下了车，接过伞。
　　看到站在会所门口的程萝，林翰也怔住了。
　　一瞬间，得意与狂喜在心头疯狂蔓延。
　　她下着雨站在这里等他……她等了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看吧，他就说，她一定会回来求他的。
　　林翰压下心头的万丈波澜，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巨大的黑色雨伞将她罩在下面，他问：“等多久了？”
　　程萝看着他就觉晦气，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林翰于是又补了一句：“因为节目的事情，专程来求我的吗？程萝，你的家世、背景配不上林家，别求我，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他淡淡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却发现，这话说得一点都不爽——他并不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如果她肯求他，哪怕只是认个错、低个头，他就会立即把她拥进怀里，告诉她，傻丫头，他跟纪家的婚约早就解除了。不管她的家世背景如何，以后他只疼她一个人。
　　程萝心里本就有些烦躁，因为他这不识好歹的话，她的情绪更差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紧跟着驶了进来，霸道地贴边停在林翰的车子旁。
　　林山河下车，阔步朝两人走来：“你们俩抱错了，程萝才是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
　　九点第二更~


第31章 有钱了！
　　林瑞阳跟在林山河身后，父子二人卷着铺天盖地的气势，站到林翰面前。
　　林山河冷漠地盯着林翰，说：“芮云临盆的时候，我带着瑞阳去美国奔丧。程萝出生后不久，她姥姥怕芮云生的是女儿，以后分不到家产，就把她跟垃圾堆捡来的弃婴调了包。你父母是谁，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你不是林家的人。”
　　林瑞阳递上两张鉴定结果：“自己看吧。”
　　林翰脑子里嗡的一声，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过了老半天，他伸手接过那两张亲子鉴定结果，眯着眼睛看了又看，却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抱错了，调包了，怎么可能呢……”
　　他的思绪已经全乱了。方才他还因为程萝站在这等他而满心欢喜。在听到抱错这个消息后，刹那间，又如坠冰窟。
　　“不可能的，我不接受。林家生我养我，我怎么会不是林家的孩子……”
　　林翰抬起头，看了眼程萝，又看了眼林瑞阳，最终，目光落在林山河身上：“你们骗我呢吧？爸，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改。但是这种玩笑开不得。”
　　林山河满脸只有漠然：“别管我叫爸，我不是你爸。”
　　林翰顿时哽住。半晌，又望向程萝：“她才是林家的女儿？不可能，肯定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
　　程萝冷冷哼笑一声：“我家世、背景都配不上你？”
　　她抬起手，修长的指尖不轻不重地点在林翰的脑门上：“别做梦了，滚回你的垃圾堆去吧。”
　　她指尖微凉，林翰仿佛瞬间被点醒：“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问姥姥！”
　　“歇了吧，你哪也去不了。”林瑞阳一侧身，从他身后走出两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抹肩头拢二背，一左一右地把林翰架了起来，快走两步一送，塞进一辆轿车。
　　保镖扯了块胶带，直接把林翰的嘴给粘上了，还特意把车窗打开，让他亲眼看着这场认亲。
　　林瑞阳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钞票递给金岛的门童：“知道怎么做吧？”
　　门童眼见着一幕大戏在自己面前上演，早就吓傻了。拿到林瑞阳甩来的钱，点头如捣蒜：“今天这里被段总包下来了，除了他的小聚会，只放了林——林翰进来。您放心，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林瑞阳勾起唇角：段绪这小子，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他朝不远处招手，没一会儿，两队黑衣保镖在金岛门外分列左右，整齐划一地鞠躬：“大小姐！”
　　程萝穿越前也是富家千金。只是因为她的病，爸爸跟哥哥姐姐们都不愿意带她出门。她怕不是个假千金，这种霸总小说里才出现的场景，她居然也是头一次赶上。
　　程萝摆摆手，说：“辛苦各位了。”
　　不远处的车子里，林翰看得眼都红出血了。
　　这时，金岛大门里，传来段绪的声音：“呦，我这是错过一场好戏。”
　　程萝偏头看去，见段绪跟申禹、李善祺他们五个都在。
　　段绪闲庭信步地走来，跟林瑞阳浅浅点了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喊林山河一句：“林叔，别来无恙。”
　　林山河警惕地看了看他，铁着脸没答应。
　　林瑞阳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平常的气场撞击，轻笑一声，目光从他们五个身上一扫而过：“段家这五少都到齐了，大阵仗啊。”
　　“哪里。”段绪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走到程萝身边，眼神颇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
　　林山河对段绪的印象极差。看到他接近程萝，他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于是上前一步，垂眸问她：“小萝，跟爸回家吗？房间、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程萝本来默默眯在一旁，不打算加入这场“男人间的对决”。
　　但林山河突然点到她，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今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先是段绪无缘无故的一吻，又是林翰现身，最后，连亲都认了。信息量太大，她一时之间本来就消化不来。突然要她回林家去住，她真不想去。
　　沉默间，林山河又说：“缺什么你跟爸说，或者跟你哥说，让他给你准备。”
　　那股对亲密感避而远之的情绪袭上心头，程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往段绪身后躲了躲。
　　段绪余光瞥到她的反应，脊背一僵，紧接着，心头一阵愉悦，双眸都亮起了不一样的光彩。
　　申禹本来醉着，看到这一幕，也瞬间清醒了：这个冷漠无情的小程萝，遇到危险居然会头一个往段绪身后躲？
　　这是有戏啊！
　　程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声喊了一句：“爸。”
　　林山河望着她那张跟芮云如出一辙的脸，柔声管他叫爸，心里别提多感动了。要不是还有段家的人在，他这时候恐怕都得老泪纵横了。
　　他也顾不上她是不是往段绪身旁凑了，赶紧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哎！”
　　程萝说：“对不起，爸，我……我家里还有阿婆要照顾。她从小把我养大，我不能丢下她。”
　　“宋阿婆的事，我都听瑞阳说了。”林山河望向程萝时，目光里丝毫不见防段绪如防狼的样子。他柔声细语地说：“阿婆是咱们林家的恩人。我想，给她买一栋大一点的房子，再派几个人伺候她老人家。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咱大可把她接到林家一起住。咱家有的是房间。”
　　“爸。”林瑞阳清了清嗓子，心想，一开始说都尊重闺女选择的也是你，这会儿见了面认了亲，非让人回家的也是你。他小声说：“还是让小萝先回去消化消化吧，哪天有空了先来家吃顿饭，熟悉熟悉环境。也不用非得马上就回来住。”
　　林山河听言，才稍微作出妥协：“那行，今天你先回家，啊，等过两天爸请个好点的厨子，做几个好菜，你上家来看看房间。”
　　程萝松了口气，颔首应下。
　　林瑞阳眼底浮起淡淡笑意，问她：“小萝，要我送你回家吗？”
　　程萝觉得不应该再驳回林家的好意了，于是点点头，走到林瑞阳身边。
　　林山河看了儿子闺女一眼，掩藏好心里的失落，说：“那你们去吧，路上慢点，我也回老宅了。”
　　他转身就走，两列保镖浩浩荡荡跟在他身后，依次上了金岛侧面停着的一排轿车。
　　段绪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懒洋洋说了句：“慢走啊，林叔。”
　　林山河面色阴郁，抿了抿唇，一边庆幸这小子没提那桩婚事，一边将心防竖得更高。
　　他理都没理段绪，低头上车。
　　程萝跟在林瑞阳身后，从林翰坐的那辆车旁经过时，她顿住脚步，眸子里结了三尺寒冰。
　　她唇角微扬，冷冷问了一句：“还记得我说过，会让你沿街乞讨吗？”
　　林翰被胶带封着嘴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临上车，程萝回头，往金岛大门口看了一眼，正巧对上段绪的目光。他大概一直紧紧望着她，眼带笑意，见她回头，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程萝没说话，抿了抿唇上车。
　　申禹站在段绪身后，长长“嘁”了一声：“绪哥，林山河怎么对你这么大敌意啊？你这老丈人看样子不太好伺候。”
　　李善祺夹了他一眼，忙说：“他喝多了，别理他。”
　　段绪却没生气，更是丝毫没把申禹的话放在心上。他长长出了口气，玩笑道：“没事儿，真情感动天和地。”
　　李善祺石化当场：什么玩意儿？真情感动啥？什么天和地？
　　这他妈是段绪说出来的话？
　　平稳行驶的轿车里，程萝坐在林瑞阳身旁，默默说了一句：“谢谢哥替我解围。”
　　“凭空多出来一个爸爸，又多一哥哥，搁谁也不适应。”林瑞阳轻笑着打趣她：“我总不能害你啊，你本来就是轻度社交恐惧，别一下变成焦虑症了。”
　　程萝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林瑞阳说：“你也别有心理压力，回头我会好好劝劝爸，回家吃饭的事儿不着急。待会儿我把车就给你撂这，司机也拨给你，以后去哪你就使唤他。”
　　程萝点头。
　　“还有，李玉瑕买了营销号打算黑你海王。用不用——”
　　“不用。”程萝很干脆地拒绝：“哥你本来不在娱乐圈混，也别总替我出头脏了手。你只要澄清一下是亲兄妹就行。”
　　林瑞阳无言，心里有暖流划过——这么乖的妹妹，真是比林翰那个蠢货强出十万八千里了。
　　“还有一件事……”程萝转过身，淡淡说：“哥你一会儿能不能跟我上去一趟？我不知道怎么跟阿婆解释。”
　　林瑞阳拍拍她的肩膀：“当然没问题，跟我还客气什么？”
　　程萝住的小房子里，阿婆刚洗漱完，已经快睡下了。听到门声，她又披了件长袖到客厅接她：“小萝卜，回来啦？”
　　“阿婆。”程萝迈进门，站在窄小的过道里侧身，给林瑞阳让出一条路来：“这位是……林瑞阳。”
　　“阿婆，我们见过的。”林瑞阳带上门，礼貌跟她问好。
　　“小林啊？”阿婆看了看林瑞阳，又看了看程萝，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地问：“你们俩怎么，怎么一起……”
　　林瑞阳就知道阿婆会误会，于是换好鞋子，进门说：“阿婆，我是特意来拜访您的。有些事想跟您交代一下。”
　　客厅里，三人在圆桌前坐下。阿婆看了看林瑞阳，发现他的表情有点严肃，心里大概猜到，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程萝看了眼林瑞阳，心想长痛不如短痛，于是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阿婆，我找到我的生父了。林瑞阳是我亲哥哥，我的生父叫林山河。林家已经做过两次亲子鉴定，鉴定结果都是这样。”
　　阿婆的表情瞬间垮了，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林瑞阳怕她接受不了，伸手握住她的手：“阿婆，抱歉，其实前两次我来拜访，就是为了取样的。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小萝卜从你身边抢走。她在哪，您就在哪。您辛辛苦苦把她养大，以后我们兄妹俩一起孝敬您。”
　　阿婆皱纹密布的脸上划过一丝忧伤，许久，化为两行热泪划过脸颊：“找到就好，我们小萝卜……也总算有人疼了。”
　　林瑞阳怔了怔，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们家，也真狠心。我捡到小萝卜的时候，正是三九天，寒风像刀子一样。她被人丢在大街上，小脸冻得发紫。我以为这孩子……撑不下去了。”
　　阿婆捂住嘴巴轻轻抽泣，程萝忽然有种错觉，觉得她瞬间苍老了好多。
　　阿婆眼帘低垂，不直视林瑞阳的眼睛。她偏着头，死死盯着地板，眼神里全是倔强：“你们为什么要扔掉她，她吃得很少，又乖，养大她花不了多少钱的。”
　　程萝心里发酸，伸手把她搂在怀里：“阿婆，不是林爸爸扔掉我的。”
　　林瑞阳抿了抿唇，说：“是小萝的姥姥怕她是个女儿，分不到林家的财产，于是把她跟捡来的男孩调换了。我跟爸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件事。非常抱歉。”
　　阿婆听言，一双淡色的瞳孔缩了缩，最后也长长叹了口气：“怎么、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她顿了顿，用衣服擦干眼泪：“你不用跟我抱歉。我这辈子福薄，孤身一人。要不是小萝卜跟我作伴，不知道会怎么孤老。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阿婆。”程萝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说：“林爸爸跟大哥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会把我抢走的。即使以后我换了大房子住，也拉着你赔我一起，好不好？”
　　穿越来的这些日子，阿婆每天给她做好吃的饭，晚上她回家，她才能安心睡着。程萝知道，阿婆并不是对她好，只是对原来的小萝卜有感情。但阿婆对她比谁都好，是真正意义上的她的第一个亲人。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孝顺她。
　　想到原文里，韩梦恬跟林翰联手把她逼死，剩下阿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程萝就觉得牙根痒痒。
　　她不会放过那对渣男贱女，也不会放过那个将她掉包、遗弃她的人。
　　安慰好阿婆，已经半夜了。林瑞阳又嘱咐了程萝几句，便下楼回林家老宅。
　　程萝洗漱好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她前一天太累了，第二天早上阿婆也没叫她，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她揉了揉头发从床上爬起来，闻着厨房传来的煎馒头片的香味儿，走到浴室，一边刷牙一边刷微博。
　　刚点进热搜，话题榜第一就映入眼帘：#《金牌制片》加资#
　　她点进去一看，是《金牌制片》的官微，一早发了一条微博：
　　【根据观众老爷们的诉求，节目组痛定思痛，作出艰难决定：由节目组自行补贴经费，直接加注十倍拍摄资金，均分给四位制片人。每一个剧本都是编剧的心血，每一部短剧都是一个鲜活的小世界，每一位制片人都是一个造梦者。让我们为他们提供画笔，织就最美好的梦想。】
　　程萝冷哼，滑下去看评论：
　　【十倍注资？？我没看错吧？？？？】
　　【我去，节目组真是财大气粗】
　　【目瞪狗呆】
　　【2号跟4号制片人好惨，没赶上节目组作妖补偿！】
　　【以为这就过去了？再加十倍，我们集体失忆。】
　　【没有什么是十倍注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二十倍。】
　　【那最后投票结果呢？是不是出错了？】
　　【对，投票结果到底有没有错误？不要试图用钱掩盖黑幕。】
　　【四个人评分我觉得可，原来的拍摄资金跟十倍的注资比起来，基本可以说是没有。】
　　【看前半句照单全收的时候，我还在想，滚你妈的老子要道歉！看到十倍，我卑微地跪下叫爸爸了】
　　【加资的行为值得肯定，但是之前那波新媒体是不是可以辞退了？屁股歪到月球上了。】
　　【不管怎么样吧，能看到各位制片人大大的片子有钱拍出来，已经很感恩了。】
　　【对，每天看程萝给小剧组贴钱，我都要心疼死了！】
　　【程萝小姐姐一定要先把自己的小荷包垫满了！】
　　【程萝加油，拿到资金拍出最好的作品打他们脸！】
　　程萝关掉微博，点开微信，一水是小剧组同学们发来的贺电。他们小剧组的群里，全被哭哭的表情包给刷屏了，导演、编剧严蔷还有几个小演员全在里面感慨：
　　“真是抱了一条好粗好粗的大腿！”
　　“程制片真的太牛了，我感动得眼泪掉下来了，真的，真的流泪了！”
　　“泪目，程制片终于不用自己再贴钱了。”
　　“兄弟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好好表现，不要辜负程制片的期望！”
　　中间还夹着方嘉平的一条：钱已经到账了，萝宝加油啊！
　　程萝放下牙刷，漱了漱口，把嘴巴擦干净——昨晚发生的事情，除了几位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而李玉瑕那边还憋着坏没出招呢。这场仗迟早要打，现在，恐怕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
　　李玉瑕入圈好多年，自然深谙此道。等微博上各路水军、粉丝狂欢得差不多，话题热度也下来了，才让营销号放出大招：#程萝海王之王#
　　【娱乐星推荐：#程萝海王之王#
　　今天一早《金牌制片》放话说十倍注资，已经跳墙头的老粉纷纷爬墙回来表示赞成。拜托，各家粉丝别忙着狂欢了，你们真以为是节目组注资的吗？实际上，程萝拿了倒数第二之后的当天，林翰、林瑞阳、段绪三人先后来到节目组要求给程萝注资，石锤见图，有图有真相。】
　　底下甩了九宫格，前三张是三个人去节目组的监控录像截图，中间三张是节目组的资金往来对账单，最后三张是个拼接表情包，用程萝的照片p上了四个大字：海王之王。
　　这个猛料一出，全网哗然。
　　才几分钟的功夫，评论就已经上千了：
　　【恕我孤陋寡闻，我光数零就数了老半天】
　　【我去，我房梁塌了】
　　【房梁塌了的带我一个，我他妈被砸死了，骨头碎成渣渣】
　　【程萝好牛逼啊，她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是一气儿钓三个……】
　　【之前林哥哥替她出面，我以为是为了打压林翰。没想到，一口老血！】
　　【真.海王之王，太牛逼了，叹为观止】
　　【什么姿势能钓到大款，能教教我吗？狗头.jpg】
　　【我以为我们的诉求得到了回应，我以为都是我们努力要公平的结果。果然，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的。】
　　【我真的以为世界上还是有公平在的。我太天真了，资本只是换了个壳子博弈。】
　　【段绪都参与了，太可怕了。程萝到底何方神圣啊？】
　　【为什么这样啊，我的天，全幻灭了！】
　　【房梁塌了，勿扰，手动再见。】
　　【之前吃过一个小瓜，说程萝能拿到A家广告片，全是段绪发话。我当时觉得瓜肯定是假的，段绪什么人啊，会捧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好了，我被打脸了】
　　【林翰跟林瑞阳我还能理解，段绪我真是黑人问号脸，这个主一贯鼻孔看人，居然会参与小破圈里的事儿？】
　　【我也觉得，怕不是个假段绪。】
　　同一天里，程萝的风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早上的全网吹到晚上的全网踩，所有人一同见证了这个全民塌房梁的惨状。
　　微博上说什么的人都有，甚至有人出来@方嘉平：【@方嘉平请问程萝海王之王，节目组趁机吃三家的事儿是真的吗？】
　　没过一会儿，方嘉平转发并评论：【不清楚，我出国俩月了，勿cue。】
　　方嘉平的粉丝们都在吃瓜，看到他经典的佛系回复，瞬间笑喷了：你明明已经录了好几周节目了好不好？现场直播，当我们都是傻的吗哈哈哈哈哈。
　　程萝看方嘉平的这条回复的时候，方嘉平正好打电话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听。
　　“我说萝宝，你是不是避避风头，佛系一点，别发声了。我看这个局来势汹汹，有点险啊。”
　　程萝轻笑：“怎么了，怕我风评不好连累你啊？”
　　“你看你，狗咬吕洞宾。我这是提醒你，好汉不吃眼前亏。”方嘉平不住咋舌：“你啊，最沉不住气，就喜欢硬杠，我怕你杠不过，把自己前途赔进去！”
　　“急什么，不用急。”程萝不紧不慢地说：“你放心吧，好好拿着钱拍你的剧，可把你的上帝之手拍好点。我的事儿不会影响到你的。”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程萝的声音淡定得，就连方嘉平这尊“大佛”都听不下去了。他一甩手，说：“算了，随你的便吧，我不管你了！”
　　程萝很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方嘉平没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这通电话一共打了没两分钟，程萝回到微博，看到营销号那条热搜已经爆炸了，评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指数增长，一水在喷她。
　　正在这时，林瑞阳、林翰、段绪三人跟商量好了一样，集体出来澄清：
　　【@林瑞阳：@编剧程萝
　　是我亲妹妹，跟林翰抱错，刚认祖归宗那种。基因鉴定结果待会儿发。出资是为了给她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林翰：@编剧程萝
　　是我前女友，刚刚失去她，我一厢情愿，想追还没追回来那种。】
　　【@段绪：@编剧程萝
　　这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微博炸了一天，终于在他们仨回应之后，app端彻底的崩了。
　　吃瓜群众纷纷震惊，惊掉了下巴。
　　程萝也怔了：指腹为婚？未婚妻？什么时候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第32章 买股了！
　　林瑞阳、林翰、段绪三人隔空回应谣言，全网都炸了锅了。
　　微博app崩了两次，修了两次。所有人到处吃瓜，本来很久没有什么大消息的娱乐圈进入了沸腾状态：
　　【我年纪不大，却见证了历史，沧桑点烟】
　　【这修罗场竟该死的甜美，往死里宠的大哥、追妻火葬场的前男友、魔鬼未婚夫，我究竟该嗑哪一组？】、
　　【我宣布我的房梁又长回去了！】
　　【买股了买股了，买定离手！！！】
　　【一开始我以为程萝是不屈不挠凭实力杀进娱乐圈角色，后来我以为她是被资本欺压无从反抗的小白花人设，再后来我以为她是凭美貌俘虏一众大佬的海王人设。最后发现，她实际是个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在娱乐圈闯不出一片天，就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人设？这他妈什么神仙？】
　　【来来来，之前说韩梦恬把程萝绿了的，出来挨打。这都多长时间了，林翰还追着程萝不放呢。】
　　【从来都是看真假千金抱错，这次居然是男女抱错？而且还是一对恋人？别怪我想多……你细品！】
　　【你们还记得那段录音吗，程萝说让林翰沿街乞讨？居然他妈的成了真的！】
　　【23333沿街乞讨梗，除了天凉王破，我就服沿街乞讨！】
　　【程萝人设太牛逼了，抱错的真千金，一身才华，还不喜欢玩弄权势！】
　　【我就想举手问问，我们还有望能看到她短剧的下一集吗？我生怕她回家认祖归宗当霸道总裁，就不出来参加综艺了！】
　　【程萝跟段绪指腹为婚，我的天呢。阔怕！】
　　【我有点心疼林翰了哈哈哈，如果没有出轨韩梦恬的事儿，他跟程萝没准现在还在一起，就算抱错了，他也不会被踢出豪门，顶多儿子变女婿，老爸两个都疼。现在倒好，之前哥哥真身下场撕他，程萝认祖归宗以后，肯定把他手里所有东西抢回来，一分钱不剩】
　　【程萝是什么神仙小姐姐，我的房梁自己长回去了！】
　　【5555抱错好惨，林山河林瑞阳给我使劲儿宠好吗？】
　　【林翰追妻火葬场哈哈哈，我看他蹲火葬场里是出不来了，直接火化吧。】
　　【操，今年是什么年？今年不是鼠年，今年是爽年！】
　　【提前给李玉瑕上炷香吧，估计她就是第二个韩梦恬】
　　【程萝掉马之前，李玉瑕：哎呦我操，小丫头片子我还弄不了你？程萝掉马以后，李玉瑕：爸爸！我知道错了！求放过！】
　　【哈哈哈李玉瑕自以为可以玩儿资本，结果玩儿到了资本头上】
　　【你永远不知道对家资本有多牛系列。】
　　【程萝真的是行走的爽文女主！当需要拼实力的时候，她拿出实力来碾压。当需要拼资本时，她的资本也是最牛逼的。】
　　看到李玉瑕泼脏水，程萝其实还在酝酿呢。她也没想到林瑞阳出手这么快，她还没动呢，李玉瑕就已经被打趴下了。
　　不过翻身是翻身，李玉瑕憋了一肚子坏水黑她，她肯定不能放过。
　　她打开微博查了查@娱乐星推荐这个营销号——典型的拿钱爆料，给钱就行。只要钱给得多，让它黑谁就黑谁。
　　这个号爆料爆得飞起，几千万粉丝，推广也接到手软。
　　程萝一开始以为李玉瑕会用自己精心培养的看起来是对家的营销号来黑她，顺便掩藏自己身份。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直接找了这种公用的。
　　也真是不嫌脏。
　　就这会儿，@娱乐星推荐已经把上午黑程萝那条的给删除了。
　　程萝心里有了打算，于是拿起手机，想给林瑞阳去一电——她现在不能再孤军奋战了。作为曾经的首富千金，她自然之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家族的声誉。做什么事以前不能光图自己爽了，还得多跟林瑞阳商量着办。
　　接到程萝电话的时候，林瑞阳正在公司开会，几个五十多岁的部门负责人轮流向他汇报。
　　看到是程萝打来的，林翰伸手暂停了会议，举着电话到外面打：“喂，小萝，看见我发的微博了？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补充倒是没有。”程萝淡淡地看着手里营销号的资料：“我就是想跟你报备一下，我要找营销号搞李玉瑕了。她跟梁亦明一直有一腿，证据我都拿齐了，不出意外，消息一放出去，梁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弄死她。剩下的就不用我出手了。”
　　“小萝。”林瑞阳无奈地笑了笑，声音温柔得不行：“这种事你根本不用跟我汇报，你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有需要，或遇上麻烦了，要记得第一时间来找哥，哥肯定给你摆平。”
　　饶是她早知道林瑞阳对她好，听到他这么说，程萝依旧有稍稍的错愕。半晌，她说：“我只是怕得罪了梁家，对咱们家不利。”
　　林瑞阳脸上笑意更浓：“梁家不过是做珠宝的，梁亦明炒作起家，咱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要是高兴，收购了梁氏珠宝都不难。”
　　程萝默了一默，说：“谢谢哥。”
　　“客气什么。”林瑞阳低声说了一句，之后，程萝那边就沉默了。
　　林瑞阳没挂掉电话，而是静静等了一会儿。
　　果然，须臾，程萝又问他：“段绪说的指腹为婚……是什么意思？”
　　林瑞阳愣了愣，迈着长腿回了自己办公室：“其实，爸对段绪敌意很大，本来不让我跟你说。但我觉得，你毕竟是当事人，也是我们林家的人，有权利知道这个事儿。”
　　他在自己办公桌后面坐下，给秘书发了个会议延后的指令，缓缓开口：“三十多年以前，咱爸跟段绪他爸段天城是战友。俩人退伍的那天，因为关系铁得像亲兄弟似的，就约定好了以后生了孩子，一定要做亲家。可谁知道呢，过了那么七八年，老哥俩才发现，段家跟林家一共四个孩子，居然都是男孩。当时段绪是私生子，还被段天城养在外宅，咱爸都不知道有这孩子的存在。然后因为都是男孩，婚事就泡汤了。”
　　程萝听懂了，低低“嗯”了一声。
　　“后来，段绪十七八岁的时候被段天城接回了段家。他大学毕业以后，段天城力排众议，把整个段家交给了他。结果不到两年时间，段天城死了，段家老大进了精神病院，老二也死了。”回想起24岁的段绪，连林瑞阳都想不通，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个年轻的男人在这片土地掀起了一大片腥风血雨。
　　“咱爸去拜祭段天城，葬礼上所有人都觉得段家父子三人都是让段绪这个私生子给害的。咱爸也觉得，好哥们是让这小子害死的，于是从此以后就跟段家断交了，也再不提什么指腹为婚的事儿。”林瑞阳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你看现在，段绪掌权，段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而你跟林翰抱错，你回家了，定亲的理应是你们俩才对。然而……因为这么段往事，爸一直说他是六亲不认的混小子，肯定不会把你嫁给他的。”
　　程萝默了一默，说：“可是并没有证据证明，段天城是段绪害死的，对吧？”
　　林瑞阳听言，一怔，忽地又想起那天在金岛门外，程萝很自然地躲到了段绪身后的那一幕。
　　着实是刺痛了林山河的眼睛啊。
　　他问：“你在替他说话吗？”
　　“我是就事论事而已。”程萝也明白林瑞阳的意思，于是说：“到底谁害死了段天城，警察也没查出个结果，是吗？那怎么能盖棺定论，就说是段绪做的？如果真有证据证明是他，那他现在应该在监狱里吧。”
　　她的话让林瑞阳哑口无言。
　　许久，林瑞阳说：“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跟段绪没什么交情，但也觉得他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怪就怪在这小子狂妄不羁，对于外界的流言向来不在乎，也不解释。所以很多人对他的误会就越来越深了。”
　　程萝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
　　林瑞阳清了清嗓子：“总之，你还小呢，婚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你有了什么喜欢的人，可以先来跟我讲，我去跟爸说。”
　　程萝想，她大概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她笑了笑，说：“那你快忙吧，我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挂掉林瑞阳的电话，程萝又一个电话打到了营销号@娱乐星推荐的皮下。
　　接电话的是个小姑娘，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喂，您、您好？”
　　她的声音怯生生的，不太自信的样子。程萝不禁冷笑：就是这么个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天天在微博上黑完这个黑那个？程萝开门见山：“我是程萝。听说，我的黑料是你爆出去的？”
　　那边听完就不敢说话了。程萝冷哼：“想进监狱，就挂我电话试试。”
　　那边赶紧道歉：“我——我错了，程小姐，我真错了，我就是拿钱办事儿的，是李玉瑕把你的、你的黑料给我的，我就负责往外发。”
　　程萝冷声嘲讽：“这阵知道害怕了？扛着键盘在微博重拳出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呢？”
　　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程小姐，我还是个大学生，我不能进监狱，我、我、我把号给你，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程萝勾了勾唇角：“按我说的做，我保你这一回。以后回学校好好学习，再让我发现你在圈里搅混水，你自己知道后果。”
　　几天后，《金牌制片》的第四期开始录制了。程萝让司机把行李都拿下去先装上车，又嘱咐了阿婆几句，才拎着提包出门。
　　她刚下楼，便见段绪的车停在不远处，段绪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烟。
　　她朝林瑞阳给她的车走过去，想让司机停远点，等她一会儿。结果她还没走过去，段绪先轰着引擎开了过来，拉风的跑车往她面前一横，直接挡住她的去路。
　　副驾驶的窗子被降了下来，他戏谑一笑，问她：“怎么，有司机了，连理都懒得理我了？”
　　程萝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他的车子，跟司机说：“您受累到小区口等我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司机点点头把车子开走，她才又走回段绪的车子旁，坐进副驾驶：“我想让他去外面等我，好过去跟你打招呼。你倒好，恶人先告状。”
　　段绪咋舌，唇角满意地牵起：“说得倒好听。程制片最近是大红人了，我还专门为你注册了个微博，你也不知道点个关注。”
　　程萝怔了怔，纤细的眉尾轻轻挑起：这位段大总裁好不按常理出牌，那么大个角色，又不混她们小破圈，要关注干什么？她轻笑，掏出手机：“段先生这么需要关注度，我干脆给你买二百万个僵尸粉，天天在底下给你吹彩虹屁，行不行？”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登录了微博app，用私人号给他点了一记关注。
　　段绪斜眼瞥见她用的是私人号，心情大好：“指腹为婚的事儿，你不打算回应回应了？”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出这一句，却以余光紧紧看着她，等着她作出反应。
　　他在圈里，名声早就烂透了。那些人怕他，并非出于尊敬，而是觉得他是个手眼通天的“杀人犯”。
　　长久以来，他总怕自己的名声连累了她，再喜欢也不能摆在明面上。
　　但如今……她回到林家去了，那段指腹为婚也一定会浮出水面。
　　他也不想再等了。
　　不管多难，他得争取争取。
　　程萝愣了愣，说：“段绪，我爸很讨厌你诶。”
　　“关老子毛事？”段绪不屑地“嘁”了一声：“他给你当爸才当了几天？还没咱俩认识的时间长。”
　　程萝张了张嘴巴，作吃惊状：“你也知道咱俩认识时间短啊？”
　　段绪偏头看了看她——亮亮的眼睛、殷红的唇，这小丫头，浑身上下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生得让他喜欢。偏偏，她一看到他就伶牙俐齿的，跟他说的话比跟谁都多。
　　他一颗心脏怦怦直跳。他扬了扬下巴：“那你呢？”
　　程萝歪头：“嗯？”
　　他问：“你讨厌我么？”
　　“这个问题不是很多余吗？”程萝摇头：“你明知道我没感情，不会喜欢，也不会讨厌。”
　　“我亲你，你都不讨厌我？”段绪轻笑出声：“那不就完了，你不讨厌我就行。我又不跟林山河结婚，他讨不讨厌我，关我屁事。”
　　程萝有点说不过他。
　　倒不是说不过，主要是他太二皮脸了！
　　她抿抿唇，忽然想起穿越前，她二姐跟她说过的话。
　　她是个感情废人，哥哥姐姐们都不爱带着她玩儿。只有那么一回，她二姐出门联谊，其中有她喜欢的男孩子。
　　男孩子那边有三人。她二姐怕女方有人盖过自己的风头，找了个长相挺平庸的女伴，剩下一个名额，就找到了程萝。
　　她一边看着程萝做头发，一边叹气，说：“小萝，你以后恋爱结婚，怎么办呢？你说那些男人，哪怕娶个智能音箱，还能唱歌跳舞哄人高兴呢。你这个……充其量也就是个没感情的siri啊。”
　　她二姐从来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虽然说话不中听，但程萝知道，她不是有心的。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
　　程萝挣脱回忆，敛容说：“我一直觉得，我是不会恋爱结婚的。娶我回家，比娶个智能音箱强不到哪去。”
　　听言，段绪眼中的笑意瞬间凝固住了：“说什么傻话呢？”
　　“本来就是。”程萝自嘲地笑了笑：“说好听了，我这是没感情。说难听点，不就是个白眼狼吗？谁会愿意娶这样的人回家受虐？”
　　段绪想都没想：“老子乐意。”
　　他的眸子里溢满了强势又认真的神色。他从来放荡不羁，程萝鲜少看他这么坚定的样子。她张了张嘴巴，最终叹了口气。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过生日，他非要逼着她替他许愿的事儿。
　　那天她替他许了一个类似的愿望——然而愿望就是愿望，正因为没办法实现，大家才会把它许成愿望。
　　她说：“你怎么那么傻呢，不管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没办法给你回应的。”
　　段绪又让她气笑了。
　　她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在心里给她降低标准了。也许对于正常人来说，“回应”指的是他亲过去，她也亲回来。他抱她，她也抱回来。他说我喜欢你，她说我也喜欢你。
　　但他面对的是程萝啊，无情的小丫头。
　　他觉得她只要没推开他、没打他骂他，就等于是回应了。
　　想起那天在金岛走廊里的吻，他愉悦得不行：“我脸皮厚，无所谓。”
　　程萝听言，彻底怔住了。
　　他的脸皮，真的是好厚啊！子弹都打不穿！
　　她撇撇嘴，转身拉开车门：“不跟你说了。我快迟到了，我要去节目组了。”
　　段绪故技重施，先一步落了锁：“让你司机给你送东西去，我送你。”
　　程萝撅起嘴巴吐槽他：“又耍无赖。”
　　段绪一点不生气，反而自夸地说：“老子车技比他好，肯定比他先开到。信不信？”
　　程萝不跟他废话了，直接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到酒店等她。
　　段绪轻笑：“乖，坐好了。”
　　他脚下一轰油门，跑车箭一样蹿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他果然准时把她送到酒店门外。她的司机也真的还没到。
　　她摘下安全带，礼貌地说：“谢谢。”
　　这是暗示他赶紧开锁，她要下车呢。
　　段绪不再难为她了，打开车锁：“去吧。”
　　程萝偏过头，指尖还没触碰到车门，他又把她叫住：“程萝。”
　　她回头：“嗯？”
　　他问：“我亲你，你也没感觉吗？”
　　程萝倏地怔住了，随即，那股慌乱又升上心头。
　　她直勾勾看着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作答。
　　可他又仿佛根本没想让她回答。
　　他说：“我他妈高兴炸了。”
　　***
　　程萝快步往录影棚走的路上，碰到了方嘉平。
　　方嘉平撞见她，一怔，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她身旁：“萝宝，你可太牛逼了！”
　　程萝看了看他：“所以我说啊，让你尽管把自己那上帝之手拍好，其他的不用担心。”
　　“不是，你真的太牛逼了。”方嘉平咋着舌往前走：“我一开始就觉得你挺有才、挺牛逼的，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牛逼！”
　　程萝不以为然：“我觉得还是自己有本事比较好。”
　　然而方嘉平并没听进去。他说：“这几天你可能忙着撕逼，没看咱直播。你知道我跟3号拿到那十倍注资是什么感受吗？老子有钱了！老子能雇阿凡达团队拍个妇联5出来！当然，我并不能。我就说这意思。”
　　他顿了顿，捶胸长叹：“唉，你说你怎么这么会投胎呢！你们全家都那么杠，我真的——你太牛逼了，带我飞好吗？我他妈不佛系了，我要奋起！”
　　话音未落，身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程小姐。”
　　程萝回头看，是3号制片人房芯。
　　房芯比她大几岁，也是编剧出身的。她也紧走几步加入两人的讨论：“谢谢你哥哥的注资，不瞒你说，我之前都快拍不下去了，都要放弃了，还好沾了你的光，我又收到了一大笔钱，把这一集拍完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水平不太行，现在拍每一集我都当是最后一集拍的，停在哪，自己也没什么遗憾了。总之，还是得谢谢你啊！”
　　程萝浅浅一笑，谦虚说：“哪里，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大哥都没跟我打个招呼，就跑去找节目组了。”
　　“你大哥真帅！”房芯笑笑，问她：“对了，你跟段绪……婚事是真的吗？”
　　程萝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话说：“其实，我爸不太喜欢他。”
　　她真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然而房芯跟方嘉平都会错了意。
　　俩人不约而同地说：“真谈婚论嫁了？恭喜恭喜！”
　　程萝无语了。
　　“哎呀，反正……”房芯把话题又拽了回来：“你的剧拍得这么好，剧本好，剧组上下也团结，再这么一炒作，天时地利人和齐了，你肯定大火。这一期我看好你得第一！一定要加油啊！”
　　程萝点点头：“谢谢房芯，借你吉言，一起加油！”
　　三人正说着，就见李玉瑕从直播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化妆包，似是要去补妆。
　　房芯见了她，立刻冷下脸，连看都懒得看，侧身走到方嘉平身后，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节目组加资十倍，四位制片人都平分了好处。方嘉平跟房芯自然高兴，剧也拍得不错，唯有李玉瑕，这几天几乎是在胆战心惊之中度过的。
　　她最害怕的就是程萝身后有强大如段绪一样的靠山，梁亦明惹不起。
　　现在，她最害怕的事儿发生了。有韩梦恬的前车之鉴，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封杀的悲惨结局。
　　跟程萝错身而过的时候，李玉瑕忽然感到脊背一凉——程萝身上散发着几近于杀气的凉意，让她如坠冰窟。
　　她忽然想，大概自己的下场不只是被封杀这么简单了。
　　然而下一刻，程萝跟方嘉平、房芯有说有笑地经过，进了直播间。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李玉瑕彻底慌了，掏出手机拨了雷煜的电话——早先，雷煜因为拦着她跟程萝作对，已经被她发配到马尔代夫去了。算起来，她好久没找他了。
　　电话打了三次都没打通，雷煜大概是存心不想理她。
　　李玉瑕咬了咬唇，发了条微信过去：“煜哥，对不起，我应该早听你的话了。我遇到麻烦了，你能给我回个电话吗？”
　　结果微信下一刻就提示：
　　你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不加更了
　　累吐了
　　抱住小段哭泣


第33章 自生自灭
　　《金牌制片》的第四期录制现场，节目组放出了四位制片人的短剧第三集。由于有了十倍加资，几位制片人拍摄时的硬件水准都有了相当大的提高。不管是摄影棚租赁、道具使用还是镜头感，较前两集来说，都有着天壤之别。不管是方嘉平还是房芯的短剧，弹幕普遍在吹高大上： 
　　【自从有了林总跟段总的注资，这短剧质量一下就上去了】
　　【所以有的时候并不是电视剧不好看，而是预算全给了拍戏不走心的顶流了，科科】
　　【从前总给国产剧打负，真的是冤枉导演跟制片人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哈哈哈哈哈方嘉平都用上特效了！】
　　【我觉方嘉平真的命好，一开始扔橡皮决定剧本，苟到现在沾光十倍注资，居然拍出来的东西还挺好看的】
　　【方嘉平可能不是大佛，而是锦鲤】
　　【哈哈哈哈这特效，经费在燃烧，制片不心疼。】
　　【段绪：老子有的是钱，你们随便拍】
　　【哈哈哈哈哈，一个制片综艺，居然看出了台湾霸总小言的感觉】
　　几轮撕逼过去，观众们显然也温和了许多，直播间里只剩一片欢声笑语。
　　终于，轮到程萝的剧了，弹幕飘过一大片【闭嘴惊艳】，然后就真的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才回来……”
　　黑暗中，女主角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画面逐渐亮了起来。
　　沈晴晴的脸埋在爱人胸口，眼泪流下来，沾湿了他的胸膛。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穿过她的长发，掌住她的后脑，轻轻让她仰起头。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眼睛上。
　　“别哭。”
　　“晴晴，别哭。”
　　这时，躲在衣柜里的渣男终于忍不住了。他破门而出，一把夺过厨房的刀：“狗男女，你们什么时候就勾搭在一起了？”
　　男主一把将沈晴晴拉到身后，冷峻的面容一脸警惕。
　　“沈晴晴，你还好意思布局来试我？你自己不也是一身骚吗？”
　　站在男人身后的沈晴晴轻轻勾起唇角，笑容冰冷又疏离：“你真沉得住气，现在才出来。我以为你要在衣柜里躲一晚上了。”
　　渣男一怔，不敢相信地问：“你知道我进来了？”
　　沈晴晴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说：“我劝你还是赶紧滚回医院养伤。”
　　“呵。”渣男轻笑：“沈晴晴，我本来还在惋惜我们之间的关系……两年朝夕相对，不应该一丁点感情都没有。所以你叫手下打了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一丝阴狠划过他的眼底。他说：“我会让医生出一整套验伤报告。你是教唆犯，是主谋。我会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起来，你就在监狱里好好冷静冷静吧。”
　　沈晴晴听言，忽然笑了。
　　绝美的一张脸，如今连笑容都带着刀。
　　这时，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皮夹子。他随手打开，亮在渣男面前：“不是要报警么？我就是警察，跟我说吧。”
　　沉了沉，他又道：“就从非法入侵住宅罪说起。”
　　渣男一怔，脑子里万般念头闪过，才明白自己掉入了沈晴晴的圈套。是啊，如果不是她存心想放他进来，他怎么可能进得来？他看了眼手里的菜刀——手持凶器，怕又要罪加一等。
　　他把菜刀扔到地上，绝望地看了看那个男人。
　　他真傻，居然没发现，他肩上就挂着一部执法记录仪。
　　人赃并获。
　　而那张执法证上，警服证件照的下面，一串执法证号码映入眼帘。
　　最后四个数字：1017。
　　沈晴晴最喜欢的那四个数字，她家门锁的密码。
　　画面逐渐溶解，出现四个字：未完待续。
　　沉寂好久的弹幕爆炸了：
　　【卧槽，男主居然是警察！】
　　【如果两年没出现，大概是出去出卧底任务之类的？】
　　【沈晴晴好牛逼啊，这局布的哈哈哈哈哈】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是让你躲在衣柜里，眼睁睁看我绿了你。世界上更残忍的事情是你被绿完，从衣柜出来了，我还要抓你】
　　【哈哈哈哈哈卧槽这什么脑洞】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吻眼睛太温柔了，我可！】
　　【男主太帅了，我可太可了！】
　　【妈呀，那张执法证证件照我截图成功了，prprprprprpr。】
　　【什么神仙男主这是！】
　　【看完上一集，以为这一集会是一个男女混双，打得渣男生活不能自理呢，我图样图森破了】
　　【我就说，程萝不会走巴掌侠路线的！干打已经不爽了】
　　【前头那集，护士问渣男被谁打的，有没有报警，我当时就在想女主教唆打人会不会被渣男告上法庭呢，然后男主就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护士的话居然是个伏笔】
　　【对不起，我是警察。哈哈哈哈】
　　【上一集看1017我以为是生日，十月十七号，还在想程萝怎么安排渣男知道这是男主的生日，结果居然是执法证】
　　【感觉执法证比生日更浪漫啊！！！】
　　经过两轮投票，程萝以94分的成绩拿到第一，方嘉平依旧万年老二，房芯第三，李玉瑕只拿了69，惨遭淘汰。
　　第一天录制结束，几位制片人纷纷下剧组，带着直播间去直播拍摄现场。程萝又带了好多零食到剧组，跟导演、演员们相处得一片融洽。直播间弹幕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吹，程萝这次一定是冠军内定了。
　　拍摄进行到第三天，李玉瑕依旧没收到雷煜的消息。她几个助理也都说联系不上他。她又联系了公司，公司那边只会推搪她，说雷煜请了事假一直没有来。如果超过一个月失联，会给她指派一位新经纪人。
　　李玉瑕挂掉电话，只剩自嘲地冷笑：这些天她待在剧组里，每天都在关注着跟她同在雷煜手下的其他艺人——她们一个个赶通告、接代言、上新剧，忙到腿软，甚至似乎比雷煜消失之前业务更加繁忙。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公司这是放她野蛮生长、自生自灭了。
　　她纠结了好久，最后拨通了梁亦明的电话——也是关机。
　　她被所有人放弃了。
　　李玉瑕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路顺风顺水，影后都拿了，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混娱乐圈就像走独木桥，但她一直觉得，她自己才是走得最稳的那一个。
　　她失去一切，几乎彻夜不眠。
　　凌晨，她坐起身，终于鼓起勇气登上微博——自从上次段绪、林瑞阳、林翰三方回应，各方的粉丝就跑到她的微博下面来谩骂，已经淹没了她从进圈以来所有的努力。好长时间，她不敢去看。如今，黑粉多了，她的粉丝倒是涨了一百多万。
　　她进入微博编辑页，打下一行字。
　　她要破罐子破摔了。
　　转天，由李玉瑕发起的这个热词很快就飚进了热搜榜前十：#程萝成绩作假#
　　【@编剧程萝 在得到三方出资后，拿到了《金牌制作》自开播以来的最高分：94分。与她交好的两位制片人方嘉平和房芯也拿到了本得不到的分数。《金牌制片》自制作第一期开始，就在讲真实、讲公平。然而到今天为止，真实、公平已经如同笑话。现在的节目组，在□□裸地追逐资本，舆论往哪吹，分数就往哪给。】
　　程萝一醒来就看到李玉瑕这条半夜四点多发的微博了。她点进去一看就放心了：评论都是喷她的。
　　【李玉瑕实名有意思，自己用资本的时候不说不公平，现在别人有资本了，又开始喊公平了，驰名双标？】
　　【节目组：一开始我用新媒体+网友评分，你们说我不公平，现在我去掉新媒体，直接网友评分，你们还说我不公平。我可太难了！】
　　【哈哈哈那你觉得公平是什么呢？】
　　【分数都是大家实打实打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之前骚操作一大堆，会有这么多人踩你吗？】
　　【港真，你能拿69，这届网友真的很温和了。如果我有投票权，直接给你0分，恶心心。】
　　【哇，拿个69体面地走还不满足，还等着大家喷你吗？】
　　【影后你怎么回事？莲言莲语令人头掉。】
　　【你应该做的应该是反思自己的剧差在哪里，而不是在这里质疑分数。程萝也在舆论里摸爬滚打好几期，她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只会想方设法让剧拍得更好看一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公道自在人心。】
　　紧接着，程萝剧组的导演、编剧以及演员也纷纷发声：
　　【导演：程萝是我们的核心，如果换一位制片人，我们团队一定达不到现在的高度】
　　【@编剧严蔷：@编剧程萝　是我的领路人，我的剧本是她帮忙修改的，改得很棒！】
　　不久后，方嘉平居然也发声了：
　　【@方嘉平：@李玉瑕，你好好看程萝拍出来的东西了吗？甩我一万条街。我拿第二都替自己脸红。说她是资本帮赢的，你们动动脑子好吗？】
　　底下一片笑喷：
　　【方嘉平居然下场开麦了！活久见！】
　　【这尊大佛纡尊降贵跟你们玩儿，颤抖吧凡人！】
　　【大佛不佛系了，改道系了！】
　　【爱哪哪，爱谁谁，甭问，问就是程萝牛逼！】
　　【剧组替程萝发声也就完了，方嘉平居然也下场了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方嘉平你的佛系包袱呢？】
　　程萝拍摄前的那天就联系了营销号@娱乐星推荐的皮下，但一直没有动作，就是在等李玉瑕作这最后一波死。
　　程萝知道，如果她刚刚拿了第一，李玉瑕那边就被黑，给吃瓜群众的观感会非常不好，很多人会觉得她得理不饶人。但是李玉瑕又出来舞，搞死她已经是众望所归了。
　　这时候她再出手，时机再好不过。
　　于是在当天下午，热搜榜上，又爬上来一个新的热词：#李玉瑕小三#
　　来源正是当时李玉瑕买来黑程萝的那个营销号：
　　【@娱乐星推荐：@李玉瑕你能不能要点脸？当初把程萝黑料高价卖给我工作室的就是你，结果料被证实是假的，你那边就装死！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倒不是海王，你也是一活体小三，唯恐天下不乱的辣鸡！上个月你从梁亦明家里出来，脖子、手腕多处吻痕，你自己解释解释，别告诉我是谈剧本去了，我他妈不信！】
　　底下配的九宫格都是李玉瑕从梁亦明家里出来的照片，远景近景都有，她脖子上、胳膊上的吻痕太明显了，都照出来了。
　　面对这么一记猛料，全网一片嘘声：
　　【会说话多说点啊】
　　【本来最讨厌yxh了，但是这位祖安营销号骂得真爽，我居然被圈粉了！】
　　【哈哈哈哈祖安营销号！口吐芬芳，满屏粗鄙之语，爽！】
　　【@各家营销号过来学学，这才是爆料呢好吗！】
　　【小三？梁亦明恋爱了还是结婚了？】
　　【有一阵子盛传梁亦明有婚姻史，这个爆料好像坐实了啊。】
　　【给某人：天天内涵这个内涵那个，内涵个屁，有锤直接拿出来锤死好不好！】
　　【我倒是知道李玉瑕背后资本可能是梁亦明，但是……影后也得当小三才能得到资本大佬的青睐吗？我真的以为梁亦明是看中她演技了……】
　　【卧槽，祖安营销号骂得太爽了吧！】
　　【会说话出本书ok？】
　　【梁亦明真有婚姻史？那他钻石王老五的身份保不住了哈哈哈】
　　【靠李玉瑕太恶心了，自己倒贴当小三，还污蔑程萝是海王。结果扒出来人家程萝是哥哥、前男友、未婚夫给撑腰。你却是小三。】
　　【回望一下李玉瑕的莲言莲语，真的实名恶心心。还跟梁亦明那老男人玩儿s.m。简直够了。】
　　【梁亦明没准隐婚了，但我想不通，梁亦明又不是啥爱豆，隐婚图什么？】
　　【幸亏李玉瑕给淘汰了，干得漂亮，有投票权的小伙伴们！】
　　【哈哈哈哈，满打满算后面还有三期，李玉瑕淘汰了，剩下三周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度过了】
　　【没了那个搅屎棍，节目大概会好看一大截】
　　【哈哈哈期待】
　　程萝故意把梁亦明结过婚的事情引出来，就是不想让旧日的梁太置身事外。也许那位梁太会是个大肚能容的，即使离婚前被李玉瑕三了，但如果梁亦明的婚姻史被扒出来，她自己也会受牵连。
　　程萝这是逼着那位曾经的梁太出手，搞掉李玉瑕呢。
　　就这样，在李玉瑕淘汰，并遭受一片骂声的时候，《金牌制片》结束了第四期的拍摄，并且播放量又达到了前三季都没达到的峰值。此时，节目组收到的植入广告意向已经多到看不过来了。
　　节目组倒也痛快，一律给驳回去了——段绪那一次给的钱够节目组再出五个这样的节目了，那点小广告费，他们瞧了不上。
　　***
　　林家老宅，林瑞阳跟林翰分坐在宽大会议桌的两旁，中间摆着的电脑里，刚刚放完程萝的节目。
　　林翰的脸上已经见不到愁容了——他输得一败涂地，不管是输给哥哥林瑞阳，还是输给程萝这个小丫头。
　　他早麻木了。
　　想到这，他自嘲地弯起唇角：林瑞阳并不是他哥哥了。他也不叫林翰。他是谁、姓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摆在桌子正中的林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桌面弹出提醒：
　　【来自韩梦恬：林翰，你去哪了？你真给程萝的节目组送了一千万吗？】
　　【你手里，只有最后那一千万了吧，你都给了她，是吗？】
　　【我给你打了七天的电话，你一个也没空接，却有空在微博上回应关于她的流言？】
　　【林翰，我恨你。】
　　林瑞阳往上调了调聊天记录，问林翰：“回吗？”
　　林翰摇头。
　　林瑞阳靠在椅背上，脸上丝毫不见对待程萝时，那种兄长的温和。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说：“行，那就接着捋捋，你还有什么资产没吐出来。”
　　林翰气冲冲地呼了口气：“林瑞阳，大批量地把产业都转移到程萝名下，林家的股价会跌一大块的。不是我贪这点钱，你这两天看股市了吗？你跟爸名下所有资产，估值都在变少。蒸发的都是真金白银啊！自从你公布了抱错的事情，股价就一直在跌。”
　　“那怎么了？”林瑞阳风轻云淡地说：“这是我们林家的事儿，急也该我跟爸急，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翰合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别跟钱过不去。一个家族的没落是很快的，豪门的没落，也许只需要一晚。”
　　林瑞阳冷哼一声，把笔递给他：“接着写。”
　　一整天，韩梦恬没有收到林翰的回复。
　　她想起那天林翰带着她去见纪悠楠，他闷了两大杯白酒，又跪在纪悠楠的脚边给她捡筷子，在回来的路上，伏在街边的垃圾桶上吐得昏天黑地。
　　韩梦恬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从来不相信，这个圈子里会有爱情。但那天林翰为了她受了那么大屈辱，又说会退婚之后跟她公开恋情，她真的以为，她是找到爱情了。
　　但是到今天，她才接受这个事实——林翰只是用她当挡箭牌，躲掉纪家的婚约。
　　他喜欢的一直是程萝，从他跟程萝分手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一举一动、走的每一步棋，都是为程萝。
　　“我迟早要让程萝回来求我。”这句话他常挂在嘴边。
　　韩梦恬忆起那时候的自己，听到时总觉得解气。
　　可现在想想，那不是因爱生恨吗？因为求不得，不甘心，才会日日想着，让她回来求夏目友人帐他。
　　她苦笑，手里捏着林翰的卡，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给我订一张飞韩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这几天程萝的烦心事儿全解决了，终于能踏下心来跟剧组了。下一期是《金牌制片》的最后一期，剩下的三位制片人都要放出自己短剧的结局，再进行统一投票决出冠军。
　　程萝不敢怠慢，吃住都和剧组在一起，向导演、总摄影跟几位演员又学了不少实操方面拍戏的知识。严蔷也又写了好几个剧本梗概交给程萝，拜托她给打个分，程萝挨个打完又帮忙修改。
　　决赛在即，直播间里竟一片安静祥和：
　　【又到了程萝小姐姐批改作业时间了，我都快嗑这对师徒百合cp了】
　　【主要她们俩特互补，程萝爽点把握得特别好，然后一遇到感情戏她就特别虚心地跟严蔷请教】
　　【哈哈哈感觉程萝是个没有感情的打脸机器】
　　【程萝：没感情，打得疼】
　　【每次程萝一出来打分改剧本，我就特有学习的冲动】
　　【眼：我想学习！手：不你不想】
　　【没有李玉瑕粉丝的地方简直净土，我都老泪纵横了！】
　　【这一刻太美好了，我要拿我的Amax60记录下来，狗头.jpg】
　　【她打分的样子真的超帅哈哈哈】
　　【明明就是打个分而已那么燃干嘛！我小学班主任表示不服】
　　【555又想快点看决赛，又舍不得程萝离开】
　　【同舍不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要是女神能天天在网上做直播就好了！】
　　拍摄第二天中午，她刚吃完盒饭，导演从外头进来，小声跟她说：“段绪在片场外等您呢。”
　　程萝又跟严蔷交代了两句，出门找他。
　　这里是附近最大的影视基地，自从资金富裕了之后，几组制片人都到这来拍片子了。人来人往的能看到好多明星，还有好多探班的粉丝。
　　程萝出来的时候，段绪正靠在车上抽烟，来来回回的粉丝都不禁驻足看他。
　　不远处有个三线小花，正在阳伞底下享受着助理递过来的椰汁。看到这边的豪车，她摘下墨镜，动作在他身上停了停——长相又帅又野的男人，个子高高的，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还不得买她十套礼服？身上简直明晃晃写着“我是资本”这四个大字。
　　——要是能攀上这种高枝，资源不资源的放在一旁，就是来段419都不亏。
　　小花站起身就往这边走，恰巧下一刻，程萝就走了过去。
　　男人随即按灭了烟，还到副驾驶给她开车门。
　　小花尴尬得整了整裙摆，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
　　程萝迈上了段绪的车，问他：“怎么找到这来了？”
　　“换个地方说。”段绪右打轮，驱车来到一个僻静处，从后座拿了一沓材料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程萝看了看他，低头望向手里的材料。
　　那是一沓借款书，200万的金额，200万的利息，里头的条款约定霸道得很。
　　借款书右下角盖着某个不知名公司的公章，旁边“借款人”那一栏，签着韩梦恬三个大字。
　　原主跟了韩梦恬挺久，程萝能根据记忆判断出来，那就是韩梦恬亲笔写的。
　　程萝往后翻了翻，后头还附着两张韩梦恬的身份证复印件，还有她跟林翰那栋豪宅的房本复印件。
　　程萝勾了勾唇角，问段绪：“韩梦恬去借高利贷了？借这么多，干什么用？”
　　段绪说：“她借了钱之后，就买了张去韩国的机票，单程。”
　　“去整容了？”程萝挑眉，不免感叹：“她对自己可真狠啊，本来是一张挺自然的脸，也挺好看的，为了再红一次，想脱胎换骨吗？”
　　“好看么？”段绪嗤笑一声：“没觉得。”
　　程萝抿唇，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段绪目视前方，轻描淡写地说:“手底下人懂事儿，知道姓韩的跟我未婚妻有过节，拿来巴结的。”
　　他说得隐晦，程萝却听懂了。她点点头，把资料递还给他：“恒越的经营范围还挺广的。”
　　“哪里。”段绪伸手一挡：“不用还了，她这笔账凭你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加更~


第34章 段绪不适合
　　程萝收手，咬了咬唇，问他：“你大老远跑郊区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段绪懒洋洋笑了笑：“怎么，感动了？”
　　程萝说：“没有。”
　　“嘁。”他嗤笑，说：“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这时，一个穿着正装、挺年轻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程萝看他觉得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男人走到车子旁边，朝车门微微鞠了个躬。
　　程萝这才记起，他是那天在金岛外面，领着两队保镖喊“大小姐好”的那位。她赶紧把窗户降下来，问：“怎么了？”
　　保镖指了指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大小姐，老爷在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程萝一怔，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看到林山河坐在后座，正朝她招手呢。
　　段绪前脚来找她，后脚林山河就来了？巧得不像真的。
　　程萝看了眼段绪——他已敛容，也望着林山河的方向，墨黑的眸子里，情绪晦暗不明。
　　程萝拉开车门，跟段绪说：“我过去一下。”
　　段绪同时也下了车：“一起。”
　　程萝整理了一下裙摆，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走到林山河的车边。几个保镖站在车外围，林山河看到程萝过来了，随即降下车窗。
　　“爸。”程萝站在车旁他打了个招呼。
　　而后，段绪也来到她身后，低眉垂目喊了一句“林叔”。
　　车里，林山河看着程萝，慈眉善目地说：“小萝，上车来，爸有话跟你说。”然后他就往另一侧挪了一个位置出来，全程连余光都没给到段绪身上。
　　这是教科书式的无视了。
　　程萝以余光看了看段绪，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程萝知道，林家虽然也是颇有底蕴的豪门，但跟段家相比，还是差了两个段位的。段绪这人，从前又狂又野，把谁都不放眼里。林山河这两年因为段天城去世的缘故，对他从来嗤之以鼻，段绪大可也不拿他当回事儿的。
　　但是先后两次，他站在林山河面前，恭恭敬敬叫人，全是被无视，让程萝都避免替他憋屈。
　　这又是何苦呢？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是真心实意地，就想娶她？
　　程萝微叹，有点抱歉地跟他说：“对不起呀……”
　　“傻样。”段绪轻笑，扬了扬下巴：“去吧，我在这等你。”
　　程萝没再多言，侧身坐进车里。
　　段绪知趣儿地低头点了根烟，往开阔处走了几步，保持自己在她视线里，又给他们父女俩足够的空间。
　　林山河也不屑地出了口气，才跟程萝说道：“这两天瑞阳一直在忙活，逼林翰把手里的资产吐出来一大半。等有功夫你来家里吃饭，顺便就跟你哥过一下手续。到时候你清点一下，缺什么再跟爸说。”
　　程萝垂眸一笑：“爸，我不想要他的东西。”
　　“这叫什么话。”林山河宠溺地笑了笑：“爸知道你讨厌那小子，但资产是无辜的，你不能跟钱过不去，跟好日子过不去。”
　　“爸，我不是那意思，你误会了。”程萝非常冷静地解释说：“自始至终，林翰在我心里连个屁都不是。资产是不是他的，我才不在乎。但是……最近我有关注股市，自从大哥公开了抱错的事情以后，林氏集团旗下产业估值总体都在下滑。我想……一定是林家出了内部矛盾，才不被看好。如果资产到了我手里，恐怕这个下滑会更严重。”
　　程萝这样懂事，跟从来只会吸血算计的林翰简直有着云泥之别。林山河听言，感动得不行了，一个劲儿地想，这才该是芮云的孩子。
　　他颇有感慨，长长舒了口气：“唉，小萝，股市、估值，这些事情都不是你该烦恼的。家里生意再乱，有我跟你大哥呢。自然，我也不指望着这些买卖个个赚钱。”
　　程萝浅笑：“不指望它赚钱，也不能眼看着它打水漂啊。现在林翰虽然把一干产业都吐出来了，但是几家公司的高管都还是他的人。即使有刚正不阿的，也绝不希望我这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小姑娘去管理公司。相比之下，他们肯定更愿意公司有个能干的领头人。所以……我想不如把这些公司都给大哥，他一定能管得比我好。”
　　林山河拗不过她，眉头拧成了川字型：“这些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你也得给爸一个途径补偿你。”
　　“爸，你跟哥能这么坦然地接受我，哪怕家里生意受影响，也要对全世界公开抱错这个事情，已经是一种补偿了。”程萝牵起唇角：“我曾经答应你要跟你回家吃顿饭，可是到现在……我还是在逃避亲人。你能包容这样的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想到穿越前她亲生父亲对待她的态度，程萝甚至都有些迷惘了——究竟父亲这个角色，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亲人，又是什么样的？
　　也许林山河并不知道她有那样的病，才愿意接纳她。也许有一天林山河跟林瑞阳知道了她的病，也会像她生父那样厌弃她。
　　一想到这，程萝就非常抗拒要回到林家这件事。
　　林山河有点心疼地撇了撇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是爸逼你太紧了，吃不吃饭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不管你回不回林家，只要你过得幸福，爸跟你哥就高兴。”
　　程萝实在无法拒绝林山河的好意。她点点头，问：“那么……我可以要一份工作吗？”
　　林山河眼角这才见了笑意：“当然可以。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编剧、制片人之类的，都可以。”程萝指了指片场的方向：“最近我也在跟剧组，觉得这份工作挺有意思的。等我录制完这档节目，希望能长期从事这样的工作。”
　　“那当然没问题。”林山河双眸瞥向别处，想了半晌，说：“爸手里还真没什么跟娱乐圈搭边的产业。倒是你哥手里有家娱乐公司，拍过几个电影，过去辉煌过，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干脆，让你哥直接给你注个新公司，你去当老大。”
　　林山河一提给闺女提供东西，痛快得像个土豪。程萝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有现成的公司就行了。我只图在自己家工作能顺心一点，少些尔虞我诈的。”
　　林山河挑着眉毛点头表示赞成：“那等你节目快结束了，我找你哥跟你谈。”
　　“嗯。”程萝微微颔首，下意识地瞥向窗外。
　　段绪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烟已经点到了第二根。他个子高，身上男人味儿十足，这会儿刚巧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三线明星的女人走过去跟他搭讪。话说了没两句，段绪便拧起眉头，露出一脸凶相，张口应该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两个女人吓得够呛，迈着小步就跑了。
　　段绪重重呼了口气，吐出烟雾，转头望向这边。
　　明知这车贴了膜，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程萝还是立刻偏开目光。
　　这一切被林山河尽收眼底。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默了一默，说：“小萝，段绪那小子……心狠手辣，不适合你。等以后爸带你多参加些上流圈子的活动，有的是青年才俊。”
　　程萝有点无奈：“爸，我没那个意思。我……我没什么朋友，段绪他对我挺好的，帮过我好几回。”
　　“那都是假象。”林山河面色沉沉，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提那件事。
　　程萝轻笑：“我知道，您觉得是他害死了他父亲跟两个哥哥。不过……那都是传闻，不是吗？咱们谁都不是段家人，不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那些都是谣传呢？他天天臭着一张脸，也得罪不少人，又不屑替自己辩解，传谣的人自然就多了。”
　　程萝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林山河也不好再继续往下讲。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还小，这事儿八字没一撇，以后再说也无妨。你快回去忙吧。你的直播间我老看，你可是剧组的灵魂人物，那些导演、演员都听你的。”
　　程萝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笑道：“那我回去了，谢谢爸。”
　　“你——”林山河顿了顿，说：“你把段绪那小子叫来。”
　　程萝思忖片刻，点点头。
　　树下，闻听林山河要见他，段绪灭了烟，抻平西装，对她说：“你先回片场，车里的东西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去。”
　　程萝点头，想了想，嘱咐他：“我爸说话不太好听，你别放心上。”
　　段绪笑笑，大步走过去上了车。
　　程萝不再纠结那两个男人的事儿，转身回了片场。
　　车里，林山河叫司机把冷气调低了亮度。面对年轻气盛的新贵，他也收起了慈父的模样，换上了商人的冷漠与提防：“段绪，咱俩不太熟，本来不用有什么交集。但你总缠着程萝，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最好离她远点。”
　　段绪早就知道这老顽固要说什么了。他靠在座椅上，戏谑地笑了笑：“如果我不呢？”
　　顾虑程萝的前途，林山河也无意跟他撕破脸。他思忖一番，说：“旁观者清。就我这个局外人观察来说，你们俩不合适。”
　　“是么？”段绪斜斜挑起唇角：“林叔，您敢说，您比程萝了解我吗？”
　　面对他抛来的问题，林山河不想回答——了解这臭小子干什么？纯属给自己找气受。
　　见他沉默不答，段绪又问道：“那您敢说，您比我了解程萝吗？”
　　林山河不想跟他玩儿这个文字游戏，于是沉着脸说：“她是我闺女。以后我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她。”
　　段绪冷哼：“您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那么抗拒跟您回家么？”
　　林山河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显然，林山河不知道，连林瑞阳都不知道。
　　窥见林山河的心虚与疑惑，段绪垂眸，低低笑出了声。
　　就连程萝的亲生父亲和亲哥哥都不知道她的心病。他想，大概她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除了他。
　　哪怕她对他说出真相的唯一原因，就是想让他死心。
　　段绪依旧觉得，单单掌握这个真相，就令他愉悦。
　　“哼，虚张声势。”林山河看不惯他这嚣张的样子，说：“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我确实知道。”段绪微微颔首：“林叔，等程萝什么时候放下防备，跟你说真相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谈，让我远离她吧。”
　　说完，他迈着长腿下车，系上西装的扣子。他撑住车门，说了句“慢走”，便不轻不重地把车门甩上了。
　　林山河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紧紧蹙起眉头。
　　他很好奇，以他段家现在的实力，这臭小子如果铁了心出手强取豪夺，他林山河未必招架得住。
　　可段绪从没动这样的心思，反而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是真对程萝上心了？
　　思考的功夫，林山河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是林瑞阳打来的。
　　他顿了顿，滑动接听：“怎么了？”
　　“爸。”林瑞阳的声音有些低，透着浓得化不开的不悦：“张秀春回来了。”
　　林山河瞬间捏紧了手机，眸光也变得锐利逼人。
　　张秀春就是芮云的亲妈，芮夫人，那位把林翰跟程萝掉了包的，禽兽不如的“姥姥”。
　　她常年一个人在英国享福，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回国来跟自己的宝贝外孙子林翰团聚。
　　这个时候回来……是收到风声了吧。
　　林山河咬了咬牙，太阳穴便跟着凸起一块：“什么时候的事？”
　　林瑞阳说：“今天一早的飞机。落地之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林山河冷哼一声：“我正要找她呢，她还真能耐，居然敢回来？”
　　“我查过了，林翰送的信。”林瑞阳说：“他给张秀春发了一封邮件，内容大概是，他身世败露了，跟纪家的联姻也没了，肯定去不了国外发展了。现在他正在往外吐资产，每一分都要转给林家真正的女儿程萝。他还嘱咐张秀春要小心，在英国躲好别回来。”
　　“呵。”林山河眯起眼睛：“这个老女人，真恨不得把钱拴在肋骨上，林翰越不叫她回来，她还偏偏往回跑。”
　　林瑞阳粗粗出了口气：“估计是眼看着退休养老生活要泡汤，急眼了。”
　　林山河沉声吩咐道：“赶紧去查她落地之后去哪了。我这就回公司。”
　　挂掉电话，林山河便陷入了沉默。
　　程萝回到片场的时候，小剧组的人正在中场休息。导演见她回来了，一脸高兴地走过来，说：“程制片，刚才拍了两个一条过，效果非常好，几个演员也发挥得挺到位，你要看看吗？”
　　程萝对爽文剧本的嗅觉很敏锐，投射到镜头感，也有很高的水平，因此，特别受剧组的人爱戴。剧组但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大家都爱跟她显摆显摆。
　　程萝也挺享受这种氛围的，点点头，说：“我跟你去监视器那。”
　　两人还没走到呢，严蔷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了，问摄影：“直播间关了吗？”
　　总摄影看了眼镜头确认，说：“关了，导演让插了条广告，然后挂中场休息。”
　　严蔷这才放心地走到程萝身边，说：“程制片，你看，李玉瑕上热搜了。”
　　程萝还没说话，女主角先把眉毛挑得老高：“呦，老树开花？她都叫咱淘汰了，还上哪门子热搜啊？”
　　严蔷忍俊，拿着手机给大伙儿念：“热词是：#李玉瑕陈莹同框#。”
　　“陈莹，哪个陈莹？”女主角瞪大了眼睛，瞧瞧其他人，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个珠宝女王，蝉联女强人榜榜首那位？”
　　严蔷打了个响指：“对，就是她。”
　　程萝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陈莹，就是旧日的梁太，梁亦明的前妻。
　　梁亦明早先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因为搭上了陈莹这位富家千金，才有机会获得珠宝大亨这个称号。然而俩人隐婚之后，过了几年又离了。想必是俩人都觉得这段婚姻难以启齿，陈莹不想承认自己包小白脸，梁亦明不想承认自己吃软饭，于是俩人就非常默契地谁也不再提结婚的事儿。
　　之后一段时间，梁亦明的颜值还没垮掉时，经常被娱乐杂志吹成“钻石王老五”，但也时常有人传出他有婚姻史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石锤。
　　在程萝手上掌握的锤看来，梁亦明跟陈莹离婚，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李玉瑕。李玉瑕前脚被爆出来给梁亦明当小三，后脚又因为跟陈莹同框上了热搜，这个时机，非常微妙啊。
　　对面，严蔷还在念热搜：“今日珠宝女王陈莹与影后李玉瑕同框，二人相向而行，似只是巧遇。照片中，较李玉瑕年长几岁的陈莹依旧风姿绰约，精神状态相当好，无论颜值还是身材都占了上风。相比之下，李玉瑕则略显憔悴，看来受黑料影响极大。”
　　念完，严蔷摊手，说：“没了，就这事儿，感觉挺捕风捉影的，也不知道谁给买的热搜。”
　　程萝听言，没有答话，只是微微弯起唇角：还能是谁买的热搜，肯定是陈莹自己买的。
　　梁亦明跟李玉瑕的事情也撕了挺长时间了。关于梁亦明曾经有婚姻史的事情，一层层地被揭开面纱，现在可以说是呼之欲出，只剩最后一块遮羞布了。陈莹心里一定知道，她跟梁亦明的婚事迟早会暴露在阳光下。到时候，梁亦明为了李玉瑕而抛弃她的事情也会为大众所知。
　　到时候，整个圈子难免拿她跟李玉瑕作比较。
　　与其那个时候被人论长短，还不如现在主动出手，先搓搓李玉瑕的锐气——她这位正室好歹也是富家千金，自然胜过小三。
　　“好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开工。”导演招了招手，自己也回监视器后头欣赏自己方才的“一条过”了。
　　程萝坐在他旁边，打开微博看了看刚才那条热搜的评论：
　　【看这热搜的意思，李玉瑕这小三当得够值的？她这是通过梁亦明这个跳板往上又跳了一层，要跟陈莹签珠宝代言了？】
　　【之前她不是一直被传要给梁氏珠宝代言，还给杂志拍了内页吗？陈莹这是什么意思，不顾黑料想签她？不走寻常路】
　　【不可能吧，陈莹看着都比李玉瑕好看好多，怎么会找她签代言】
　　【这个热搜太玄妙了，值得细品。】
　　【前几天梁亦明好像被扒出来自己去非洲采购去了，一直没回来。这事儿感觉扑朔迷离的。】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李玉瑕不是小三吗？渣男是梁亦明，那正房是谁？会不会是陈莹？他们俩连经营范围都一样，哈哈哈】
　　【真的有可能，陈莹跟梁亦明是两口子，然后李玉瑕第三者插足，陈莹背景更硬，把梁亦明一脚踹非洲去了，这边开始出手弄死李玉瑕。】
　　【这个脑洞好大23333333】
　　【脑洞大+1，而且我还莫名觉得挺有道理的。这样一切就都说通了，包括梁亦明隐婚的事儿。】
　　【对，梁亦明为啥要隐婚呢？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自己吃软饭呗。】
　　【这个同框太耐人寻味了啊！这口瓜看得到吃不到，可把我急死了】
　　【其实要想验证几种说法哪个对，也简单。就看李玉瑕未来一个月是火是糊了。】
　　【梁亦明：登机呢，勿cue，非洲见！】
　　程萝不动声色，心里却明镜似的。她知道，陈莹肯定要对李玉瑕出手了。
　　正想着，严蔷在一旁推了推她：“程制片，你未婚夫来啦！”
　　“未婚夫”这个称呼让程萝愣了愣，才想明白她说的是段绪。她回头一瞧，他正拿着韩梦恬的借款书站在片场门口呢。见她回头，他抬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小剧组一干人等立马开始小声起哄。
　　程萝无奈，过去找他。
　　“我还以为你会叫司机拿过来，怎么亲自来了？”程萝回头看了眼正朝这行注目礼的剧组同事们，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
　　段绪一点也不在乎，光明正大地说：“想再看看你，不行啊？”
　　程萝无语，又问他：“我爸没刁难你吧？”
　　“怎么可能不刁难啊，看我浑身不顺眼。”段绪嗤笑：“三番五次警告我，离你远点。”
　　言罢，他低头看看她，轻声问：“你说我该听他的吗？”
　　“你随意，关我什么事？”程萝把东西接过来，躲开他的目光：“谢谢你的东西，我会好好利用的。”
　　段绪轻笑出声：“无情。”
　　程萝抿抿唇：“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嗯。”段绪也不强留她，大大方方放她走：“快去吧，程制片。”
　　程萝果然一点留恋都没有，抱着东西跑回去投入工作了。
　　那边好像已经休息挺久了，她一回去救紧锣密鼓地开工了。剧组人不多，人手也不太够，她帮着收音师支话筒，又去帮摄影打光。
　　段绪就远远地看着她忙前忙后，眼角眉梢全是温柔。
　　他知道，林山河讨厌他，全是因为他父亲段天城的事。但他不想对那件事作出哪怕一句解释。他想保住段天城最后的那分颜面。
　　即使如此，他觉得自己依旧有强留在她身边的底气——那就是，他知道她“无情”。
　　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
　　他等着她一样一样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我尽力了！


第35章 局
　　纪宅，张秀春一身雍容华贵，坐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优雅地品尝了一口佣人刚刚端上来的红茶——多年生活在英国，让她这个乡间长大的女人也染上了一身的贵族气质，一点都不像年过古稀的人。
　　她对面，真正的纪悠楠交叠双腿，似笑非笑，观察她许久，才开口道：“你们林家也真是有意思，拿我们纪家当茶馆了？想联姻了跑一趟，想开拓海外市场了又跑一趟，想退婚了再跑一趟，现在你们自家抱错了孩子，你不去找医院，找到我家做什么？我早把跟林翰的婚事退了。”
　　张秀春满头银发，烫成了漂亮的波浪形。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扬着下巴说：“小姑娘，你恐怕弄错了，我可不是林家的人。林山河那个小子曾害得我们母女俩露宿街头，又耽误了我闺女整整十年，我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呢。”
　　“那你不去拆他骨头，找我做什么？”纪悠楠瞥她一眼：“惦着拿我们纪家当枪使？”
　　“我想吃掉林家，可单凭我这老太婆又没那么大胃口，所以我才来找你。”张秀春冷冷一笑，摸了摸座下精致的沙发垫，说：“让我来告诉你吧，林家早在许多年前就在走下坡路了。林山河故意让林翰去跟你们联姻，只想利用你们稳赚一波。可怜你跟你爸，让人耍了都不自知。”
　　纪悠楠不动声色，全然不被她激怒。
　　张秀春接着又说：“纪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吧，所以你爸才着急物色一个好姑爷。毕竟以后生意上的事都要仰仗姑爷。林山河正想借此把你们纪家给吃了。后来，他机缘巧合下知道了林翰非他亲生儿子的事。他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答应林翰，只要帮他把纪家吃掉，他就不会对外揭穿林翰的身份，保他一辈子富家公子，养尊处优。其实非亲生更好，没了血缘关系，林山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能一脚把你们夫妻俩踹开，他甚至连最后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话说到这一层，纪悠楠的脸色始见阴郁。她的笑容已经消失，冷下脸来，说：“结果一个韩梦恬出现，搅了这个局？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姓韩那丫头呢？”
　　张秀春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问她：“你可能不太认识程萝吧，就是林山河的亲生女儿。”
　　纪悠楠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所以呢？”
　　“那姑娘被抱错之后，被人遗弃在垃圾堆里，又被一个村姑抚养长大。你说说，一个老村姑，能养出什么来？不过一个小村姑罢了。”张秀春不屑地勾起唇角：“现在林山河觉得亏欠了闺女的，要把林翰身上所有的资产扒下来给她，除此之外，还要再过一些自己的给她。你说，一个小村姑当了掌权人，林家能好得了？林家发生抱错这么大的事儿，近来股价跌得我老太婆都没眼看了。如果这波操作结束，都不用搅，他家怕就得黄一半。这么好的机会，谁把握住了，谁就能把整个林氏吞掉。”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此话当真？”
　　张秀春抬头一看，正是纪悠楠的父亲纪耀荣。
　　他平时甚少露面，事情大多交给女儿纪悠楠处理。如今肯大大方方出来说话，看来是对吃掉林家抱有很大兴趣。
　　张秀春看懂了——之前被取消的那段婚约，看来两家人都各怀鬼胎呢。
　　张秀春点点头：“林翰亲口对我说的，程序都走了一半了，你说当真不当真？”
　　“嗯。”纪耀荣只是浅浅点头，闲庭信步地走到沙发旁：“张女士，很感谢你特意来跟我们分享信息。”
　　张秀春张了张嘴，站起身来：“怎么，你想单干，过河拆桥？”
　　纪耀荣不置可否，转头吩咐管家：“送张女士出去。”
　　张秀春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纪悠楠看了眼纪耀荣，说：“爸，你——”
　　纪耀荣冷冷一笑：“咱们纪家还没能耐吞掉林氏？还用她一个老婆子里应外合？”
　　纪悠楠蹙起眉头，摇摇头：“爸，我觉得咱们计划得变一变了，现在林家找了段绪做靠山。咱们是能吞林家，可是段绪——咱干不过啊。”
　　“笑话，我才不信段绪那混小子会有感情，愿意帮林山河。”纪耀荣冷哼：“我更不信，林山河会把自己刚认的宝贝闺女嫁到段家去。他林山河还不清楚吗？段家可比龙潭虎穴危险多了。”
　　张秀春出门后便戴上了墨镜，左右观察了一番，迅速钻进一辆车。
　　不远处，一个穿着棒球衫的男人拿起电话，低声报告：“那个老太太已经找到了，刚从纪耀荣家里出来。”
　　“纪家？”林瑞阳看了眼身旁的林山河，说：“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林瑞阳轻蔑地笑了笑：“看来张秀春是知道没转圜的余地，铁了心要跟咱们家撕破脸了。”
　　林山河颔首：“联合纪家，亏她想得出来。”
　　“现在想来，小程萝跟长了前后眼一样。这小丫头是锦鲤托世的吧？”林瑞阳踱步到林山河身旁，说：“她要是接下了林翰的资产，这一仗还真就不太好打了。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做？”
　　林山河早已成竹在胸了，抬头问长子：“你怎么看？”
　　“将计就计，咱们就大张旗鼓地披露几家企业实际控制人变更为我，做给他们纪家看。”林瑞阳嘴角扬得更高：“纪耀荣那个老狐狸，一定会以为我们是为了稳定军心，隐瞒小萝控股的事儿，对外作虚假陈述，企图稳住股市呢。等纪耀荣出手，咱们再反制一招。谁吞谁，还不一定呢。”
　　林山河点头表示赞同：“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纪家从表面上看，觉得因为林翰跟程萝的事情，咱们林家陷入了一团乱。他们看不出，这是机遇到了。”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欣赏了一下脚下一大片景色：“你还动过心思，让程萝嫁给段绪？看着吧，不用段家，咱们照样起得来。”
　　林瑞阳绷紧唇线，却没再答话——林山河对段绪到底是有多少不满？
　　想了想，林瑞阳又觉得释然了：怕本来也没什么不满，只是自己刚刚捡回来的小白菜，还没捂热乎，就让别人拱了，搁谁身上，谁都不痛快吧。
　　***
　　《金牌制片》决赛期的前一天，各大社交网站、视频网站都在为这“最后一战”大造声势。下午四点多，微博爆出一个热词：#动态拓展服务器迎《金牌制片》#
　　【据悉，由于《金牌制片》在各大网站、论坛的火爆度久久居高不下，不少国内一线互联网巨头纷纷向节目组示好，表达联运意向。享有《金牌制片》独播权的视频网站为最后一期顺利播放，已做好动态增设服务器准备，目前全部增设的服务器已调试完毕、投入使用，确保“最后一战”不崩不卡，丝般顺滑。】
　　这条消息一出来，节目还没播，先炸了一波：
　　【卧槽，节目组财大气粗——不，段总财大气粗！】
　　【就为了这一期节目增设服务器，@某网游学着点行吗？三天一小卡五天一崩坏，也是醉了！】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之前好像听某家总裁吹说自己有几百组服务器支撑，看看人家，看看人家！】
　　【为了某档节目增服务器我还能理解，就为了某档节目的最后一期增服务器，以后节目收官了，用不上怎么办？维护成本也相当高啊！】
　　【所以，你们就想想段总跟林哥哥都投了多少钱】
　　【我的天呢，遥想上一期节目前，程萝卜还在自己倒贴钱给小剧组拍戏，现在都有这么大排场了，我的老泪都流下来了！】
　　【对对对，想起程萝自掏腰包的日子，感觉跟上辈子一样。】
　　【能陪程萝一路披荆斩棘到现在，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棒棒的】
　　【这么一想，原来跟韩梦恬撕逼的日子，那都是小场面了！当时李玉瑕爆出程萝脚踏三只船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天都塌了，再看看现在，也是小场面！】
　　【哈哈哈当时看到程萝黑料，我是zqsg地难受了。现在我觉得我什么都承受得住了，毕竟有那么多服务器撑腰呢，服务器不崩，我不崩！】
　　【23333神一般的服务器不崩我不崩！】
　　【某楼提到李玉瑕，我刚才一时兴起去搜了一下，发现刚刚有两个李玉瑕代言的品牌悄悄换了代言人，有人吃到瓜么？】
　　【瓦特？没看见啊，我去瞅瞅】
　　程萝也是翻到这，才知道李玉瑕被撤代言的消息。她微信还加了几个经纪人群，在里面找到最新更新过的明星代言清单之后，她比对着李玉瑕签下的那几个品牌，挨个去了解了一下。
　　果然，确切来说，已经有三家悄无声息地换了全系列代言人。其中一家在国外某时装周悄悄官宣了一下，在国内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而李玉瑕本人的微博，在那天跟陈莹同框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对于她来说，时间就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
　　最后一期，节目组吊足了胃口，把方嘉平、房芯的故事都放在程萝前头，让程萝的剧最后一个出场。
　　观众们其实都已经心痒难耐了，然而好歹是自己最喜欢的节目，大家也都保持弹幕礼仪，喜欢看这二位的自然不多说，只想看程萝的，也安安静静地等着，或是自己找点花絮去看。
　　然而，饶是再平和的氛围，总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出现。也不知是哪家来的黑子，趁着弹幕稀薄的时候，就开始大肆发表引战言辞：
　　【我看这节目火爆程度也就一般般啊，什么决赛未播先火，多半炒作，看到现在很无聊】
　　有一有二就有三，第一个黑子出来以后，接二连三地就开始蹦出这样的论调：
　　【哈哈哈之前还在微博宣传啥买了好几百组服务器，现在连个弹幕都没有，买服务器的赔死了吧】
　　【蹲一个#金牌制片一秒赔十个亿#的热搜，哈哈哈哈哈】
　　几个黑子的弹幕飘过去之后没多久，房芯的短剧终于结束了。房芯的小粉丝们都在给她刷【完结撒花】，在经过一小段广告跟主持人的过场词之后，程萝的短剧终于开始了。
　　就在主持人宣布“请欣赏6号制片人程萝的作品”，直播间的灯灭掉的一瞬间，弹幕量忽然一下子就上来了。
　　所有的人都跟商量好了一样，不想因为发弹幕而错过了程萝作品的任何一秒钟，于是不约而同地在这个过场处发弹幕。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整个直播间满屏全是弹幕，一层又一层的彩色字体叠上来，加上几条高级弹幕大字刷屏，直播间里就像中了病毒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前排暴爽预定】
　　【程萝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我早就打好了，就等着发了：先发条弹幕打那几个黑子脸！】
　　【弹幕都刷起来！】
　　【我们程萝衬得起这样的排面！】
　　【如果弹幕能直接糊在黑子脸上就好了，黑子变麻子】
　　【蹲一个#程萝黑现场打肿脸#的热搜】
　　【蹲一个#增设百组服务器瞬间卡顿#的热搜】
　　【明天我一定要对比一下今天直播间弹幕数量跟小破网站之前的记录，看看有木有破纪录】
　　【卧槽密恐福利已经害怕了】
　　【asdrasreawfa这是密恐福利闭眼打出来的字】
　　【瓜子板凳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爽了。】
　　直播间暗下来的仅仅两秒钟之后，弹幕网站居然真的卡了。
　　连程萝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也蒙了那么几秒钟。
　　又过了几秒，有女人的声音从直播间传来，所有人又像商量好了一样，都不发弹幕了，很快，卡顿的现象就消失了。
　　画面里，是堪称“金碧辉煌”的一座豪宅。镜头慢慢走进豪宅正门，越过一片优美的庭院，来到屋内，最后拉进客厅。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一对中年夫妻分坐左右。
　　那位中年男人眉宇间依稀可见凌厉之气，单凭他现在的长相，便可以推断出，他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一位颜值很高的帅哥。
　　而他对面的女人看起来比他小十岁左右，穿着有些暴露的真丝睡裙，胸前的波涛汹涌呼之欲出，满身都散发着这个年龄段的女人特有的韵味。
　　女人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我虽然是晴晴的继母，但晴晴这孩子，就跟我亲生的一样。她的终身大事，我不比你操心得少。老沈，不瞒你说，自从我听说晴晴跟一个小警察在一起了，我这天天心惊肉跳的，连觉都睡不踏实了。不说他们俩以后结不结婚，就说现在谈恋爱，那个小警察每天出的都是危险任务，十次看见他，八次身上带着伤。你说他哪天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晴晴心不得碎了？”
　　说到这，女人垂眸，眼角微微泛起了红，不一会儿，真就滴下了几滴泪来。
　　对面，沈晴晴的父亲眸色微动：“那你说，怎么办？”
　　“晴晴还小，我们要是直说，不让她跟那男的在一起，她肯定有逆反心理。我们多给她介绍些青年才俊，她眼界开阔了，自然也就走出来了。我认识一个小伙子，一表人才、谈吐不凡的，您要是答应，我可以这两天就安排他们见见面。”说着说着，女人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抹了抹眼泪，说：“我实在不忍心看晴晴伤心。”
　　她这般“掏心掏肺”，沈父也不禁动容了。他往女人身边挪了挪，抱住她的肩膀：“好好好，都听你的。你们女人更懂女儿家的心思，就由你决定吧。”
　　“我们给她介绍一个好男孩，以后入赘到我们沈家来，做你的左膀右臂，跟晴晴一块，让我们享受天伦之乐，多好啊。那个小警察家境平平，晴晴嫁过去，怎么受得了。”女人身体歪了歪，靠在沈父怀里。
　　她的唇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镜头一转，来到客厅外，两年前的沈晴晴站在门前，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不久后，前几集的渣男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尽快安排你和沈晴晴见面。
　　等镜头再转回去，客厅里同样的位置，风云变幻。现在坐在那里的，是沈父与沈晴晴。
　　如今的沈晴晴已经褪去两年前的青涩，眸子里也多了几分笃定与从容。她端坐在父亲面前，从提包里掏出一个执法记录仪：“两年前，你就坐在这个位置，听那个女人诋毁我的男朋友。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你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后来你爱上这个女人，我想你总算有个伴了，于是举双手赞成你娶她。我甚至，曾经很想突破自己心里的屏障，喊她一句妈，我也想做个懂事的孩子。但是当我听见她小警察、小警察那样喊我的男朋友，呵。”
　　她冷笑两声：“警察怎么了？警察不配拥有姓名吗？所以从那一刻起，她在我心里，也没有姓名，只是一个女人。”
　　沈晴晴调出执法记录仪里面的录像，播给父亲看：“看看吧，如果你们口中的那个小警察没及时回来，你女儿的命就没了。”
　　沈父的双眸一缩，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目光紧紧盯着记录仪里面的画面，半晌，攥紧了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沈晴晴勾起唇角：“这就是那个女人口中谈吐不凡的男人。这两年我一直拖着，跟你们虚与委蛇，就是为了收集证据。关于他的丑事，我这里还有很多。如果您不介意时间，我可以挨个拿出来给您看。”
　　沈父的神情愈发的阴抑了：“晴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也许会认为，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女人只是看走了眼，她不是故意的，对吧？”沈晴晴微笑，又从提包里掏出一沓缩印版的文件：“玄妙的是，提着菜刀出现在我家里的渣男，居然是这女人的外甥。并且——”
　　她刻意顿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这几年，我们沈家的资产莫名其妙地就被一点点转移到她娘家去了。奇妙不奇妙？”
　　由于这部短剧到最后一集时拍摄资金已经非常充裕，程萝特意请了圈子里非常著名的老戏骨来出演沈父这个角色。这位演员可以说“每一条皱纹”里都是戏，此时此刻，单单是坐在沙发上沉着脸，就能让观众隔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沈父驰骋商场多年，自然是聪明人。沈晴晴的话说到这里，根本不用再继续下去了。
　　沉默许久，沈父阖上眼睛，默默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镜头依旧以刚才的转换方法，一转到了门外。此时，所有人的立场全部调换了过来，在客厅外偷听的，变成了沈晴晴的继母。
　　两年过去，时光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使她更加滋润妩媚了。
　　但此时的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以怪异的弧度半张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僵硬石化的状态。
　　她突然回忆起这两年期间，沈晴晴对她的态度。
　　会跟她买同款的化妆品，会动自己的人脉帮她抢限量的奢侈品包包，会带她去她最常去的美容院。
　　仿佛亲母女一样。
　　她从没想过，沈晴晴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小单纯，会坏了她全盘的计划。
　　如今，她只觉得沈晴晴这个孩子太可怕了——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卧薪尝胆两年，在她最松懈的时候，攒齐了她所有的罪证，给她重重一击。
　　她成功嫁进沈家，一路不知PK掉了多少有心计的女人。如今，她居然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
　　这时，嗡的一声，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一个激灵差点吓破了胆子。她低头看去，正是她的渣男小外甥发来的微信。
　　【我暴露了，怎么办，我们的计划全被沈晴晴知道了。她骗了我两年，把我所有的秘密全套走了。】
　　她草草看了一遍，慌慌忙忙锁上手机，再抬起头来，却正对上门缝那头，沈晴晴的眼神。
　　她的眼神结了三尺寒冰，隔着一道门，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刀刀剜在她心口上。
　　豪宅里，风穿堂而过，客厅的门砰地一下关上，随即，整个直播间也暗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清凌凌的男声伴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你被捕了。”
　　程萝的短剧结束，主持人还没走上台来，又是好几百层弹幕加了上来：
　　【卧槽卧槽卧槽！】
　　【牛逼】
　　【看完上一集我还以为结局会转成投入爱情的温情片。没想到！】
　　【整部剧都是女主沈晴晴做的一个局，一层层抽丝剥茧，太牛逼了！】
　　【因为受时间限制，觉得这个剧有好多东西、好多暗线都没拍出来。但是仔细想想，这些没拍出来的东西，观众又都能想明白，这种留白才是最高境界！】
　　【我仿佛透过这个剧看到了程萝。这一整个综艺节目就像她做的一个局。现在全剧终了，她虐渣打脸一步步登顶了。太牛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没话说


第36章 不服憋着
　　主持人回到直播间，看了看身后的弹幕版，玩笑说：“直播间的朋友们是不是已经看不见我的脸了？下次再出节目我可以不化妆了，反正有弹幕遮挡，能省不少钱。”
　　顿了顿，他又说：“那我们先给大家十分钟时间发弹幕讨论剧情，然后酝酿打分好不好？”
　　节目组这样安排，效果相当好，弹幕更丰富了：
　　【23333主持人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主持人太可爱了吧！】
　　【最后说“你被捕了”的是男主吗？我的天呐太苏了！爱了爱了！】
　　【虽然程萝没有拍感情戏，但我觉得这样的感情线真的恰到好处，一点都不油腻，还很调节打脸的节奏】
　　【程萝没安排感情戏吗？抱歉我已经脑补出百万字了。微笑】
　　【强美苏警察男主X心机豪门大小姐，真香！】
　　【说程萝做局那个，真的，从程萝以“编剧阿鹿”这个身份出道到现在，简直步步为营，谁梳理梳理出本书？给大佬递笔】
　　【还用出书吗？整理整理相关微博，就是个大型爽剧了！】
　　【光是被林翰劈腿，然后爆出抱错转头打脸渣男，这个点就够我爽半辈子了】
　　【你们发现吗，程萝连环打脸有个特点，就是反派不恶心人。一般反派刚出场，还没来得及让我恶心，就被打死了】
　　【233对，其实后妈线应该是贯穿始终的幕后黑手，但是最后一集才把她引出来，然后时空转换，角色疯狂对调，瞬间打脸，真的有爽到】
　　【怎么会有这样的宝藏制片人啊天呐】
　　【《金牌制片》结束以后，我该去哪看程萝……】
　　【我之前给别人安利制片人程萝，都是说啊小姐姐长得巨好看。现在……真的，明明能靠脸吃饭，却靠才华暴富了】
　　【我爽了我爽了我爽了我爽了我爽了，为程萝扛起大旗】
　　【我仿佛看到了娱乐圈之光，泪流满面】
　　【你们去微博看看，已经热搜了哈哈哈】
　　【微博热搜榜第三：#动态拓展服务器崩了#，说直播网站想到了节目会火，于是动态增设服务器，但没想到这么火，增设了服务器还是崩了哈哈哈哈。底下还配了刚才那几个喷子的弹幕图，太打脸了哈哈哈】
　　【喷子刚才说啥？增设服务器一秒赔出去十个亿？我看是一秒被打脸十亿次。疼吗？】
　　【这前后才半个小时的功夫，打脸来得太快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哈哈哈哈，现在全网都在嘲那几个发弹幕的喷子，解气】
　　十分钟过去了，弹幕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主持人迈着小步走上来，看了看弹幕板，说：“虽然大家可能不太愿意看到我的脸，但是我们现在真的要开始下一个环节了。请所有有投票权的粉丝朋友在直播间进行投票，投票结果将现场公布！”
　　又过去五分钟，在动态增设服务器的保障下，票数终于统出来了。主持人拿着小题词卡说：“第三名，房芯，得分86。”
　　……
　　“第二名，方嘉平，得分91。”
　　程萝的分数还没出来，大家伙就都已经知道她拿了第一了。弹幕全都变得短促有力：
　　【冠军！冠军！】
　　【分好高】
　　【还没来得及紧张】
　　【程萝第一！】
　　主持人笑了笑，说：“第一名，程萝，得分97。”
　　话音未落，弹幕再次爆满：
　　【啊啊啊啊啊啊啊虽然知道一定是第一，但还是……喜极而泣！】
　　【恭喜@编剧程萝正式成为@制片人程萝！！！】
　　【我闭上眼睛转圈圈！太高兴了！】
　　【明明就是个小破综艺，一路看到现在，我居然有种亲眼见证了历史的感觉23333333】
　　【见证历史+10086】
　　在散乱的弹幕飘过去之后，大家自发组织起来，站好队形，只刷【恭喜程萝夺冠】六个字。很快，这六个字也作为热搜，爬上了热搜榜第一名。
　　微博上，那些没有条件看直播的粉丝也跟着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直在七八位等着这个热搜，本以为会慢慢往上爬，结果一刷新就是首位！】
　　【恭喜制片人程萝！上着半截课我差点跳起来！】
　　【恭喜程萝小姐姐！】
　　【这期的分数都好高啊！几位制片人辛苦了！以后要高产啊！】
　　【众望所归，喜极而泣！】
　　【分数破纪录了，太厉害了！】
　　节目拍摄完毕，方嘉平提议三个小剧组一块出去聚一聚，吃个收官饭。还没等程萝发话呢，其他人都举双手赞成。程萝也不好拒绝，赶忙给阿婆拨电话过去报备。
　　摄影棚离林氏旗下的某家酒店挺近的，程萝跟林瑞阳打了个招呼，一大帮人浩浩荡荡过去的时候，里头已经清场完毕了。林瑞阳现调了最好的厨子过去，嘱咐全上最贵的菜。
　　席间，方嘉平跟房芯虽然没拿冠军，却比程萝还高兴。房芯端着酒杯靠在程萝肩膀上，说：“小程我跟你说，当了那么多年编剧，我就没哪一次看成品看这么痛快、这么过瘾的。不管是你的剧还是我的，都是。我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说到这，她闷了一口酒，感慨道：“原先我当编剧的时候，剧本总是被导演改得乱七八糟。就这一次，从头到尾都是我说了算，我改的剧本，一个字都没再动。而且到最后一集预算还这么充裕，完全拍出了我想要的效果。说真的，我真得谢谢你。”
　　程萝笑笑，陪她喝了一口：“哪里，是你自己努力才对。”
　　“大程程。”方嘉平坐在她对过，也把酒杯端起来了：“我也得谢谢你。但是我跟老房不一样，我拍戏就没愁过资金。我想谢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好剧本、好制片。从前我天天觉得我自己怀才不遇的，不是我不行，是观众不会欣赏。现在我明白了，就是我不行。”
　　方嘉平这话说得太有意思了，一桌子人被逗得哈哈直笑。程萝这组的导演看程萝有点应付不过来了，赶紧敲了敲桌子引开话题：“咱这节目这么成功，天天在微博上飘着，离不开咱每个人的努力。来，咱也别客气了，都举杯敬敬自己。明天要比今天更努力！”
　　导演说话有水平，又燃又大气，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大家一齐举杯，高声说：“敬自己！”
　　酒杯放下，方嘉平拍了拍手：“各位，你们猜猜，现在微博热搜榜50个词，有几个是咱的？我赌五个！”
　　“五个打不住。”房芯摆摆手：“肯定七个往上。导演，开热搜数数。”
　　“你们虚荣不虚荣？”导演笑着抱怨了这么一句，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把微博打开了：“行啊，我从最后往上数，挨个给你们念念。”
　　语毕，他还没开始念，脸色就阴沉下来。
　　程萝看出事情不对，问他：“导演，怎么了？”
　　“有个黑你的。”导演举起手机：“恕我直言，怎么热搜都在吹程萝？剧本有编剧，拍戏有导演，她算什么？没有林家跟段家出资，她能混这么好？难道就我一个人不喜欢程萝？”
　　话没说完，方嘉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靠，我现在就上微博喷他。”
　　“咋回事儿大兄弟，你从大佛进化成大喷子了？”严蔷打趣他一句，就抄起手机来：“走，必须喷他！咱每个人都编辑好了，统一队形！”
　　五分钟之后，微博上惊现奇景：
　　【@严蔷：对，就你一个人。】
　　【@方嘉平：对，就你一个人。】
　　【@房芯：对，就你一个人。】
　　《金牌制片》节目组，几乎每个人都回应了。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回应起来：
　　【@邓夕：对，就你一个人。】
　　【@石音：对，就你一个人。】
　　跟风的人越来越多，这条热搜底下，快半个娱乐圈的人都在底下回复了——倒也不是平时程萝人缘有多好，只是这一档节目下来，她戏里戏外都太有爽感了，圈了一大批路人粉。另外，还有许多韩梦恬跟李玉瑕的黑子。当初韩梦恬被爆做小三之后，她挖出了近半个娱乐圈的人的黑料，就为了掩盖自己的那条。当时被她得罪的人看程萝把她搞下去了，自然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等队形都走完了，严蔷才又专门发了一条微博，附带九宫格照片：【这是我一开始的剧本版本，当初的六位制片人手里都有。你们可以对比一下你们看到的剧，看看@程萝帮我拔高了多少。没有程萝就没有今天这个短剧。】
　　导演也跟着发了一条：【演员、配音、取景都是@程萝选的，拍摄过程中，我只是个流水线，她才是真正的核心。】
　　过了会儿，方嘉平惊奇地发现，就连林瑞阳也大号下场了：【@程萝是我们家的骄傲，出资是应该做的。】
　　又过了一会儿，程萝的小号微博弹出来一条提示：您关注的博主@段绪发布微博：
　　【程萝的资源就得是最好的。服么？不服憋着。】
　　底下，他晒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两张精美的邀请函。邀请函抬头写着“DylanKTaylor游艇概念发布会”。
　　两张邀请函上面，一张写着段绪的名字，另一张则写着程萝。
　　方嘉平看见段绪的微博，顿时惊掉了下巴：“Dylan，是我想的那个Dylan吗？海上霸主，著名游艇设计师？”
　　房芯点了点头，讷讷地说：“应、应该是……”
　　方嘉平飞快地研究了一下那两张邀请函，最后忍不住，爆出了粗口：“操，十二艘游艇齐聚段绪的私人海岛……段绪有私人海岛？他把DKTaylor请来开发布会了？DKTaylor要去他的岛？我、我也想去！”
　　吃饱喝足，一行人搭电梯一块下楼。
　　方嘉平一直以来都是个游艇爱好者，虽然他家没有钱到可以买得起游艇的程度，但那一点都不影响他对游艇的想往。一提起游艇来，排量、外观、内饰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连世界超级游艇大赛历届冠军得主都能倒背如流。
　　往外走的时候，他一直黏在程萝身边软磨硬泡：“大程程，拜托了，跟你们家段绪说说，也把我带去吧！我给你当保镖……当司机也行！把我带上就行，我真不给你们添乱！”
　　程萝也不是不想答应他。只不过，想起上次在金岛走廊里段绪那个吻——她就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偶尔见见面还好，如果跟他单独去海岛参加发布会，她还真有点不想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
　　但她越是不说话，方嘉平还就越来劲儿，跟在她身后一句接着一句地求。程萝抿了抿唇，站定在原地，问他：“要不……我不去了，你跟他去吧？”
　　方嘉平顿时变成苦瓜脸：“程萝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程萝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认真的。”
　　方嘉平的眼睛瞬间划过流星雨：“真的吗？你觉得有戏吗？你跟段绪说，你不想去了，想让我去，他能答应？不可能的吧？”
　　程萝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可能。她说：“反正我可以努力试试。”
　　酒店外，段绪坐在车里，正在听申禹的电话。
　　申禹这会儿还在恒越总部忙活呢。他一边打字，一边对着电话说：“行程都没问题，游艇也都到位了，咱们跟那头接洽很顺利，目前还没最后敲定的只有最后几个嘉宾席位了。”
　　说到这，申禹顿了顿：“哥，你说我费这么大劲弄这个破玩意儿，受累不讨好的，最后能成吗？你要是游艇爱好者还则罢了，就算小程萝不来，咱还落一个玩儿呢。问题咱哥几个对游艇都不感冒，万一最后泡汤了，还不够我耽误这些个协调的功夫呢。”
　　段绪按灭香烟：“哪那么多废话？干都干了，还抱怨？”
　　“不是抱怨。”申禹嘬了下牙花子：“唉我跟你直说了吧，现在林家因为抱错这事儿，股价已经岌岌可危了，后头还有几家虎视眈眈，你何不就这机会，连哄带吓唬地卖个人情，把林氏收了？到时候管他是不是老丈人，林山河站咱面前就得矮一头，还不把闺女嫁给你？”
　　说完，申禹看了眼身边正在那打游戏的李善祺——这么简单粗暴又直接的方法，他就想不明白了，段绪为什么不用呢？
　　电话那头，段绪默了一默，说：“小丫头会不高兴。”
　　申禹无语了——那座小冰山，还会不高兴？怕是什么事儿在她心里都掀不起波澜。
　　他又问：“小程萝也不是在这个圈子长大的，你非要带她融入，就不怕她适应不了，或者……出错么？毕竟这种程度的发布会，可跟在金岛办趴体不一样。你想曲线救国，替林家挽回点局面，也不能揠苗助长啊。”
　　段绪轻哼，又想起她第一次穿着韩梦恬的礼服到海涯会所参加宴会时的表现。
　　那么优雅又游刃有余，怎么会出错呢？
　　等申禹措好词，想再说点什么劝劝他的时候，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
　　酒店里，程萝跟方嘉平一直在捣鼓去海岛的事儿。等他们俩慢慢悠悠地走到一层，其他人都散场了。这会儿，方嘉平还在纠结游艇呢，嘴里念叨着：“我得想几个能说服段绪带我去的理由。不能太刻意了，还得合情合理的……嗯，想点什么理由呢？”
　　他刚说完，抬眼一眼就瞧见了段绪——那人表情淡淡的，斜倚在车上，手里捏着打火机正要点烟。看到程萝出来了，他把打火机放回口袋里，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就随意噙在嘴边。
　　这会儿的段绪气场已经非常温和了。但是方嘉平顿时就想起了《金牌制片》刚开播时，蹭车却差点被他踹下车所支配的恐惧。
　　一瞬间，美丽的海岛跟豪华游艇在他脑海里烟消云散。他跟程萝说了一句：“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再见，晚安。”
　　然后转头朝酒店侧门拔腿就走。
　　程萝默默吐槽了一句：真没义气。
　　不远处，段绪看她一步步朝他走来，眼角终于带上了点笑意。
　　程萝环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司机，就知道大概率是让他打发走了。她很自觉，甚至带点认命的心态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段绪也跟着上车，把嘴角叼着的烟扔在仪表盘上，直截了当地问她：“发布会，去不去？”
　　程萝在楼上就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了。他猛然一问，她愣了愣，干脆装傻：“什么发布会？”
　　“评论已经过千，方嘉平都点赞了，你还装不知道？”段绪嘴角牵起笑意，解锁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小骗子。”
　　“是吗？”程萝决定装傻到底：“我没看见。”
　　“没看见我给你念念。”段绪清了清嗓子：“段绪太宠了，直接海岛、游艇、私人飞机过去，我酸了。本来我站林瑞阳的，今晚我发现，在段总面前，林瑞阳的微博太土味了，我跳墙头了。今晚节目组全体声援程萝，是个燃向的走向，结果段总一开口，立刻变成了苏爽甜。”
　　程萝听得无语，直接从副驾驶探出身子，伸手去挡他手机屏幕：“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啊，还念，自己夸自己有意思啊？”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指尖：“自己夸自己没意思，但是看你羞耻，很有意思。”
　　程萝动作一顿，默默又坐了回去：“我不羞耻，谁爱羞耻谁羞耻。你接着念吧，也别开车了，在这念一晚上，争取把一千多条全念一个遍。”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后，程萝听见他的轻笑声。
　　“今儿晚上喝了多少？”
　　程萝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好在他不往下念了，她便从善如流地答：“没喝多少，放心吧，我酒量很好的。”
　　“是么？”段绪敛容，话音未落便俯身探了过来。
　　程萝脑子里那根弦瞬间绷紧：不是又要亲上了吧？她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躲，无奈车里空间太狭窄，她躲不出多远，后背就倚在了车门上。
　　车里都是他的味道，想到金岛的那一吻，程萝不知所措，索性蹙眉，闭紧了眼睛。
　　然而半晌，预料中的吻都没落下来。
　　程萝缓缓睁开眼睛去看，却见他眼角挂满了戏谑，停在了跟她堪堪鼻尖相对的位置。
　　他说：“怕什么？我就闻闻你身上酒味儿重不重。”
　　程萝不爽，很不爽，很想打他。
　　可他又认认真真补了一句：“你也知道怕了，是不是离知道喜欢不远了？”
　　程萝张了张嘴巴，刚才的不爽不知道飞哪去了。
　　段绪端端正正坐回自己的驾驶位，把安全带系好，敛容正色问她：“程萝，说真的，发布会去不去？”
　　程萝抿唇，说：“我……我得留在家里照顾阿婆。”
　　段绪嗤笑：“你上节目三天三天地住酒店，一周一周地跟剧组，我看阿婆也没怎样。这趟去最多一周，你倒拿阿婆当借口来搪塞我。”
　　他说得对，程萝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段绪轻哼，伸手从后座拿了样东西，递到她手里：“看看这个。”
　　程萝低头一瞧，是刚刚他发微博时，附带那张照片里的邀请函。然而——邀请函不是两张，而是三张。
　　她依次打开，一张里面写着“段绪”，一张写着“程萝”，最下面那张写着“宋丽萍”。
　　——那是阿婆的名字。
　　程萝瞪圆了眼睛：“你想带阿婆一起去？”
　　段绪早料到了她的反应，平平淡淡地启动车子，踩下油门：“你不是担心她么？干脆一起。飞机又大又舒服，老人家不会受罪的。”
　　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程萝无论如何也不好再拒绝了。她点点头，说：“只要阿婆答应，我就去。”
　　段绪勾起唇角：“睡会儿吧，一会儿到家了。”
　　回到家，程萝并没第一时间跟阿婆商量出国的事儿，只是很早便躺在床上。今天在直播间拍摄一天，她明明很累，却有些睡不着，躺了会儿，她又拿出手机刷微博。
　　《金牌制片》的决赛结束了，但那几个热词依旧挂在热搜榜上，甚至有关的热词还多了好几个，其中有两个是专门讨论她的小短剧的。
　　她从热搜第一一个个往下翻，翻到四十多最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热词#林氏集团#。
　　被置顶的那一条是一个财经杂志的官微，那条微博是这样说的：【近来，林山河刚刚认下的被抱错的女儿程萝在娱乐圈势头正旺，先是为国货之光Amax60写下传奇广告剧崭露头角，又一路披荆斩棘，在《金牌制片》中夺得冠军。这位被网友戏称为“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制片人圈粉不少，也让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山河成为了不折不扣的“闺女控”。然而有关人士披露，林山河正把林翰控股的资产大批转移到她名下，显然是为了弥补二十几年来对女儿的亏欠。但对于这些企业的投资人来说，实际控制人由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林翰变为叱咤娱乐圈的年轻女孩，又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自抱错丑闻公开之日起，林氏集团已蒸发巨额市值。未来的路如何走？沉溺于认亲之乐的林山河恐怕该好好考虑了。】
　　看到这，程萝的思绪便跟着飘远了些。
　　段绪非要拉她一起去参加什么游艇发布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如果真是的话，那她也欠他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段段终于出现了~
　　后头还有，一起发出来了~


第37章 暴发户
　　第二天，程萝早早起床，帮阿婆把家里卫生整个打扫了一遍。没有《金牌制片》的拍摄压力，她的日子也闲散下来，但也由于她刚刚夺冠的缘故，她的工作邮箱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综艺、视剧和电影邀请。
　　程萝实在懒得看，干脆关掉推送，上微博瞧瞧。哪知微博上，#林氏集团#这条热词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爬进了前十。
　　再点开这条热词，置顶那条微博已经不是财经杂志发的，而是娱乐圈营销号的论调了:
　　【近期，随着#林氏集团#继承者被抱错的事情渐渐发酵，事情逐渐走向扑朔迷离。据可靠消息称，这桩乌龙根本不是“抱错”这么简单，而是蓄意掉包。程萝自生下来不久便被人抱走，换了林翰。而抱走她的人，则是随意将她丢在了大街边。后来，一名村妇捡到孩子，并将她养大。也许程萝命中注定会在娱乐圈有所建树。但如今，身份已经慢慢朝“林氏继承人”的她，能够掌管好父亲交给她的公司吗？昨晚，几家财经日报联合发声，希望林山河顾及投资人的利益，不要轻易变更旗下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但林家是否采纳意见？至今未见任何回应。】
　　这条微博的指向性这么明显，显然是有人在针对她跟林家。还掌管好子公司的“林氏继承人”，她继承了林氏旗下子公司，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对比于昨晚那个不痛不痒的热搜，今天这条微博火多了，底下已经有好几万的评论了，一眼望去，全是程萝的粉丝在骂：
　　【我可去你的吧，说这么邪乎，你在现场吗？你看见掉包了？看见村妇了？】
　　【恶臭营销号赶紧滚蛋吧，别在这恶心人了。】
　　【你管得太宽了吧？人家投资人还没说话呢，你先操上心了，你在林氏控几股啊？】
　　【哪来的屁股成精了，连人话都不会说？】
　　【这又是哪家的红眼病，眼红到滴血了。看见程萝火，心里不痛快了是吧？】
　　【哇你这个想象力，怎么不去当编剧啊，第二季《金牌制片》就请你去】
　　【什么时候微博能封禁所有营销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营销号太恶心了】
　　【林家谁当继承人，跟你有一分钱关系吗？手里连套房都没有还好意思关注人家跨国企业】
　　程萝的粉丝仿佛都继承了她所有的优点，一个个撕起逼来全是爽文高手。单单从这条微博上来看，程萝占据了完全上风，可以说她还没出手，发布消息的营销号就已经被杀了个片甲不留了。
　　然而荒唐之余，程萝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怕不是娱乐圈撕逼那么简单，舆论向着谁，谁就是胜利者。
　　一来，此前林山河对外一直只模糊地说程萝跟林翰是“抱错”了，但细枝末节却从来没披露过。那么写这个新闻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除了把阿婆丑化成了一个“村妇”以外，其他的几乎全说中了。
　　二来，这则新闻看似是针对她程萝的，从娱乐圈八卦角度，抹黑她“被村妇养大”，虽然能侥幸混好娱乐圈，却不一定能掌管好公司。可实际上，矛头却是直指林山河，乃至整个林家。这次撕的可是股市、估值、真金白银。跟这些比起来，韩梦恬跟李玉瑕丢的那几个小代言，就不够瞧的了。
　　与娱乐圈撕逼相反，帮助程萝说话的粉丝越多，营销号被打得越惨，越变相证实了一个观点：程萝只是在娱乐圈能混得风生水起，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做制片人、参加综艺和控制风评上了。真正能用到继承公司、管理公司上的劲头，会变得非常小。
　　而那些投资人，一个个对于钱的敏感度都天赋异禀。看到这种情况的他们，一定会不满林家的做法。到时候，林家将会面临更大的困境。
　　因此，放这个消息的人，绝不是个蠢人。
　　程萝又往下翻了翻跟这条热词有关的其他消息，在一堆讨论的声音中，看到了一个亲身下场的官博：@森源影视
　　这个官博转发并评论了营销号的这条大长微博，在底下写道：
　　【透过现象看本质，分析得十分透彻。林氏集团掌权人走下风投神坛，通过“荒唐认亲”走进娱乐圈大众视野，这本身就是一个怪象。换一个角度讲，毫无作品和文化底蕴的制片人仅凭一档综艺节目，就超过很多科班出身的制片人，广受年轻人追捧。这也是娱乐圈的一个怪象，是文化自信的缺失。娱乐圈、投资圈怪象交织，确实值得深思。】
　　这话说的本来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有些狂妄。虽然是在炮轰程萝，但也的确点出了些真东西。
　　让程萝介意的是，森源影视是林氏集团控股的，理应是她们自家人。
　　然而现在林家出了事情，他们非但不站出来声援，反倒站上了道德制高点，这就让人很难接受了。
　　目前林家可以说狼烟四起、局势不容乐观，程萝作为首富千金，这种事情也见得多了，在她眼里不过小场面。但她不愿轻敌，于是主动联系了林瑞阳。
　　林瑞阳这会儿正坐在车里看财报，看见是程萝打来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小萝，我正在去找你的路上呢，怎么了？”
　　程萝不禁觉得有点奇妙：就像是亲兄妹之间心有灵犀似的。她问：“是为了微博热搜那件事吗？”
　　林瑞阳阖上材料，短促地回答了一个：“对。”
　　程萝实在压不住好奇，等不到他过来，直接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顿了顿，林瑞阳回答：“纪家。”
　　“纪家？”程萝眉角微微挑起：“是一开始林翰联姻未遂的那个纪悠楠她们家？”
　　林瑞阳答：“没错。”
　　程萝心里一下就有谱了。她点头，说：“那我们见面聊，你路上小心。”
　　阿婆听到了她的话，从厨房走进屋里：“怎么，瑞阳要过来啦？阿婆去给你们买点水果。”
　　“不用。”程萝拉着她坐下，哄着她说：“阿婆你不用回避，咱都是一家人。”
　　阿婆看了看她，抿着唇点了点头，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里，含着深刻到程萝读不懂的表情。
　　自从知道程萝找到了亲生父亲的事情，宋阿婆是真心实意替她高兴。可是高兴之余，虽然程萝现在执意不回去，她也觉得程萝应该回到生她的地方去。
　　所以现在跟小萝卜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像是赊来的一样，恨不得掰成三天陪着她过。
　　没一会儿，林瑞阳就到门口了。他给阿婆带了好多水果跟营养品，堆得程萝这个小房子都有点放不下了。
　　阿婆跟他客气了几句，就托词回屋看电视去了。
　　坐定以后，程萝问他：“纪家怎么对咱们家的事儿这么清楚，连调包的细节都能说出来？”
　　林瑞阳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才说：“本来爸不让我把当年的事儿告诉你，怕你动气。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得让你知道才行。”
　　程萝点点头，心里也泛起些莫名的情绪。
　　林山河跟林瑞阳大概太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了，总是把她想象成豌豆公主，弱不禁风的。
　　但有人这样关心着，真好。
　　她宽慰他说：“放心吧哥，我坚强得很，也没那么大气性。”
　　林瑞阳本来挺严肃的，听到这话，眉眼间也放松下来。他说：“你应该知道，芮姨生你的那段时间，我跟爸出国给爷爷奔丧去了。芮姨的妈妈，也就是你的姥姥张秀春，怕芮姨生的是女儿，以后分不到家产，就把你跟垃圾堆捡来的弃婴，也就是林翰调了包。”
　　这些林山河都说过，程萝点点头。
　　“张秀春在生芮姨之前，曾经生下过一个儿子。可那个儿子三四岁时就夭折了。夭折没多久，她就查出自己又怀上了，也就是芮姨。那时候的人都重男轻女，她迷信地觉得是芮姨夺了她儿子的命数，从小就对芮姨很不好。”林瑞阳清了清嗓子，说：“后来芮姨认识了咱爸，俩人感情非常好，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可爷爷觉得芮家家境不好，到死的那天都反对咱爸跟芮姨在一起。而芮姨也是忠贞的，一直等着咱爸，非咱爸不嫁。就这样等成了老姑娘，成了家里的耻辱。张秀春本来就厌恶芮姨，后来更因为咱爸的事儿，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这个女儿的身上。直到芮姨嫁进咱们林家，做了我的继母。张秀春以为自己时来运转，攀了高枝了，没承想，芮姨好不容易怀上自己的孩子，又是个女孩。”
　　听到这，程萝冷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宁可养个垃圾堆捡来的野孩子，也不愿养自己的亲外孙女。是联想起自己的遭遇了。”
　　“嗯。”林瑞阳颔首：“她费尽心机，总算，林翰在咱家混得不错，也很孝顺她，一直供着她在英国养老。可没承想，那么多年过去，抱错的事情还是暴露了，当年她的所作所为，咱爸全知道了。现在张秀春得到消息，已经回国了。林翰被赶出家门，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恼羞成怒，联合了纪家，想整垮我们，好分一杯羹。”
　　程萝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纪家的消息这么灵通，是有人病急乱投医，吃里扒外去了。这老太太啊，老谋深算得可有点太阴毒了。”
　　林瑞阳见她表情凝重，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多亏了你当时没接着林翰手里的那些产业，现在可派上大用处了。这些事你知道就好，也不用太在意，一切都有我跟咱爸呢。你还是安安心心做你的小制片人，我跟咱爸都支持你。”
　　“那怎么行？”程萝高高挑起眉峰，勾着唇角摆了摆右手食指：“当缩头乌龟可不是我的风格。既然我在这个圈子里，有人cue到我了，必须正面杠啊。”
　　毕竟她可是实打实的爽文写手，光是治治韩梦恬、李玉瑕这种小喽啰，未免太掉价了。
　　林瑞阳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小丫头，你想怎么杠啊？”
　　程萝趴在桌上，小声问他：“哥，林翰吐出来那些资产，办完手续的大概有多少？”
　　“八成。”林瑞阳很快说出一个数字。他笃定的神情昭示着，真正的比例肯定要比八成更高。“咱爸现在就恨不得把他扔出去了，多管他一粒米饭、给他一滴水都觉得浪费。”
　　程萝一向知道林瑞阳是个办事利落、雷厉风行的。她点点头，又问：“转移完股权的，做实际控制人变更公告了吗？”
　　“都做了。”林瑞阳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怎么，你想发到微博上去？不会太快么？”
　　“快，才显得咱心虚啊。”程萝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张秀春告诉纪家，林翰所有的产业都给了我，纪家想都没想，就信了。如果我们拖着不回应，他们没准会转过来嘀咕。但如果我们马上就回应，在他们看来，一定是早早做好了造假欺骗投资人的准备，在这欲盖弥彰呢。他们会觉得，我们为了稳股价，隐瞒我是实际控制人的事，而把那些产业挂在你名下，不是吗？”
　　林瑞阳被她说得一怔，沉默了半晌，一双墨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考究的神色。他凑近程萝，低声问她：“你真是编剧专业毕业的么，怎么对这方面了解这么多？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我真怀疑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听见了我跟咱爸的对话呢。”
　　“我当然是编剧专业，如假包换。”程萝扬起下巴，问：“怎么，你跟咱爸也是这么打算的？”
　　林瑞阳爽朗地笑了笑，一把搂住她肩膀，十分感慨地说：“可能这就是血浓于水吧，咱们仨全想一块去了。”
　　程萝也觉得很神奇。她抿唇消化了一会儿，说：“那就麻烦大哥，把你的实际控制人变更公告pdf版打包发给我，我丢微博上去。”
　　林瑞阳伸手朝她索要High5：“没问题。”
　　程萝痛快跟他击了个掌。
　　这件事达成一致后，她又想到了那个刚刚才在微博上黑过林家的森源影视。她想了想，问林瑞阳：“那个森源影视幕后是谁？你看到他在微博倒戈了吗？”
　　提到森源，林瑞阳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森源现在的控制人叫徐森亮。当初咱们林家拓展业务的时候，他带着公关团队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咱开了森源，就让他过去主事儿了。他自己挺有本事的，森源刚起步的时候，拍的几部电影拿了不少奖。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落了，电影都在赔钱。咱爸考量了一下，就年年缩减了他的预算。也因为这事儿，他跟咱爸闹得有点僵。”
　　程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
　　这个徐森亮发的微博，三句不离“怪象”，恐怕就是在控诉林山河，自己闺女在娱乐圈当编剧，参加一个小破综艺节目，林瑞阳就给她投了那么多钱。而徐森亮自己拍电影，预算却年年在减。作为旧日的功臣，他心里当然不平衡。
　　再往深一层次讲，在大众眼里，程萝非常受林山河宠爱，她又在娱乐圈打拼，徐森亮一定是防着林山河把森源给她呢，所以才会明里暗里的内涵她。
　　林瑞阳以为程萝又要提刀就上呢，赶紧说：“徐森亮可不能放明面上怼。他是咱家老臣了，现在林氏股价本来就在跌，如果再跟老臣闹翻，恐怕局面会更加恶化。”
　　“我当然不会怼他。”程萝笑笑：“我还想找他讨份工作呢。”
　　林瑞阳愣了愣：“你想去森源？当大股东吗？”
　　“当制片人。”程萝送他一记wink：“哥，不是说支持我当制片人么？你想想办法，给我弄份森源的就职合同，越快越好。”
　　林瑞阳不明就里，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事情谈完，时间已经来到中午了。阿婆听到外面交谈声停下了，便从卧室走了出来：“瑞阳，在家吃吧，阿婆给你熬鱼。”
　　林瑞阳赶紧站起身来：“谢谢阿婆，我不吃了，小萝卜头给我布置了好多任务，我得赶紧走了，给她准备材料去。”
　　他故意这样说，哄得阿婆笑容爬上了眼角。
　　阿婆站在原地想了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小萝卜改名字？她的名儿……是我瞎取的，叫了这么多年，也该正经改改了。”
　　程萝跟林瑞阳闻言，对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林瑞阳说：“我爸倒是提过，说程萝要是喜欢这名字，就不改了。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不重要的。”
　　程萝穿越前就叫这个名字了，喜欢不喜欢放一边，反正是习惯了，于是摇头说：“这名字挺好的，我也不想改。”
　　“那……”阿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阿婆都听你们的。”
　　送走林瑞阳，程萝跟阿婆一块准备午饭。她盘算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于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阿婆，你近期想不想出去旅游？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阿婆正炒菜呢，把火关小了一些，问：“去哪啊？”
　　程萝把洗好的菜空干水分放到菜板上：“去一个私人海岛，参加游艇室内设计发布会，应该挺好玩儿的。”
　　阿婆笑得眯起眼睛：“私人海岛，还游艇，阿婆老了，可怕跟你玩儿不到一块。怎么不叫上你哥一起去？”
　　程萝一边切菜一边说：“人家没邀请我哥，就邀请阿婆了，阿婆现在是香饽饽。”
　　宋阿婆一愣，问她：“谁邀请的？挺早之前……送你回来那个年轻人？”
　　程萝也有些意外：“您还记得他呢？”
　　阿婆笑笑，没说话——那一次倒也不是记得特别深。只是后来，又在家门口窗根底下见到过好多次他的车。那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的，就在车里坐着，坐一会儿就走，从没上来过。
　　这还能记不清么？
　　程萝问：“那您去吗？”
　　阿婆关了火，端着锅往外盛菜：“去，阿婆跟你们凑热闹去。”
　　等吃完的时候，那条黑#林氏集团#的热词已经挤进前三了。程萝都安排好了，也不太在意了，于是背着装备去了无道。
　　锻炼一下午，出了一身汗。洗澡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次尴尬的停水停电，想着想着，就觉得跟阿婆一块去段绪的海岛，好像也没那么让她抗拒了。
　　林瑞阳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当晚，就把她要的实际控制人变更公告，还有给她准备好的就职合同丢到她的邮箱里了。
　　程萝登上微博大号看了看，私信、评论，一水都是@她赶紧出来回应的。她盘算着这个时间差也差不多了，于是在备忘录里编辑好文字，到微博发了出去：
　　【感谢大家对@林氏集团的关注与厚爱。但我必须严正声明一下：我是编剧专业出身的，也非常热爱编剧和制片人这样的角色，并且愿意一直从事这样的职业。《金牌制片》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平台，让我可以实现梦想，也让我结识了很多圈内外抱着同样梦想的小伙伴。所以今后，我希望能一直保持这个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不是暴发户式的霸道女总裁。在此，我也希望控制财经杂志、营销号，以及在《金牌制片》决赛上黑我的@纪悠楠小姐能够适可而止，不要再散布关于我会接管林氏集团旗下企业的谣言。公平竞争，对谁都好。】
　　长微博下面配了九张图。外围的八张都是pdf版本的，几家林氏集团旗下企业变更实际控制人的公告。中间那一张则是她的入职合同——签有她程萝的名字，盖有森源影视的公章。
　　事情沸沸扬扬闹了一天，到程萝点名纪悠楠，彻底被推向高.潮。
　　评论里，程萝的粉丝一个个都恨不得坐上窜天猴上天了：
　　【我就知道，粉程萝是对的！就没有一个脸是我们程萝打不了的！】
　　【卧槽，从决赛黑程萝的，到财经杂志，再到营销号，造谣的居然都是纪悠楠？】
　　【纪悠楠哪位请问？咖位太低不认识，给我爬。】
　　【天呐程萝简直是行走的照妖镜！！！人红是非多，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纪悠楠有毛病吗，跟程萝都不是一个圈子的，黑人家干嘛？】
　　【牛逼。只有牛逼两个字能形容程萝的牛逼了。除了牛逼我无话可说】
　　【林翰明明直接把资产转移给瑞阳哥哥了，那请问转给程萝的谣言是怎么来的？坐在家里拍脑门，拿起来就说？？？】
　　【就是说啊，林爸爸的确很宠闺女，但也不会拿那么多投资人的钱开玩笑吧？造这个谣的人脑子进屎了？】
　　【林瑞阳的大旗由我来扛！！！哥哥现在肯定忙爆了哈哈哈】
　　【内个……我要不要去买点林氏的股票？哥哥那么靠谱，我觉得能涨】
　　【奶一口能涨，我也想买了，别的不说，就程萝发照片这八家，我觉得可以试试。】
　　【不认识纪悠楠的，我给你科普一下，她就是程萝口中的暴发户式霸道女总裁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太皮了】
　　【程萝真的牛逼，得罪过她的人全都没好下场。譬如说，被封杀的韩梦恬小姐。再譬如说，李玉瑕。你们去康康，李玉瑕所有的代言全都悄无声息的换了，陈莹那边也没回音了。更恐怖的是，她微博从被《金牌制片》淘汰那天到现在就没更过。之后音讯全无，这个人凭空就消失了。】
　　【细思恐极。】


第38章 赌
　　周五，林瑞阳在森源影视给她办了一个入职欢迎仪式。虽说她只是到森源当制片人，但好歹她是林家的千金，于是林瑞阳又拨了一部分股份给她。
　　森源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已经成为林家“最不受宠”的几个产业之一了。员工们一个个也都说耷拉着脑袋混日子，不知道哪天也许公司就关门了。
　　得知林家把千金放在了这，还是最近最红火的编剧程萝，好多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不行：看来集团还没弃掉他们，没准要迎来巅峰了。
　　唯有森源的掌权人徐森亮全程臭着一张脸。
　　程萝的到来，不仅让他觉得林家要把他踢出去了，更让他觉得整个娱乐圈都要完蛋了——被当今速食文化侵袭下，他这样踏下心来做作品的人，可能真的要被时代淘汰了。
　　因而，在林瑞阳把程萝郑重其事介绍给他，希望他们能放下年龄、领域的隔阂，相互扶持发展的时候，徐森亮连礼貌性地握手都不肯。
　　林瑞阳顿时就冷下脸来。
　　程萝觉得哥哥有点好笑：明明是他先嘱咐她别得罪老臣的，这会儿看见妹妹叫人家轻视了，自己却第一个炸了。
　　程萝赶紧开口说：“以后有的是互相学习的机会，慢慢磨合吧。”
　　林瑞阳临走前，把自己最得力的女助理冯好留给了她，还直言不讳地跟程萝说：“冯好很能干，但她是我的人，这里的情况我也会找她了解。小萝，你千万别受了委屈不说。”
　　程萝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放心吧哥，从来就只有我给别人委屈受。”
　　她的入职仪式散场以后，员工们也都回到各自工作岗位了。唯有徐森亮，还拿着水杯坐在会议室正座上运气。
　　程萝轻轻一笑，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问他：“徐总好像对我入职的事情，特别不满意？”
　　徐森亮五十多岁了，咬着牙也不看她，只说：“总部派来的千金，我哪敢不满意。”
　　程萝心里知道，这位耿直的老伯除了嘴有点臭，其实人不坏，还对娱乐圈特别有情怀。本来她是打算回到林家认祖归宗后，就经营自己的公司，直接做出品人的。但经营一家公司需要投入的精力比做制片人要大太多了，也太辛苦。
　　如果找森源这种架构完整、有较高起点的地方，会更适合她。
　　她也无心跟徐森亮闹个天翻地覆，于是没说话。
　　她虽然沉默着，却也没离开。徐森亮看看她，知道这小丫头不依不饶呢，于是一上头说了心里话：“程小姐在圈里人气很高，我知道。但是森源不是那种新兴的娱乐公司，把赚钱跟舆论放在第一位。我卖的是作品，做的是情操。”
　　程萝笑了：“但是用情操做出来的作品不挣钱，被削减预算，以后拿什么出作品呢？”
　　提到“削减预算”，徐森亮仿佛被踩了尾巴。他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说：“林家大可不用这么费事。要想把我赶走，直说就行了。”
　　“您是林家的老臣，别说是我跟我大哥了，就是我爸爸，怎么敢说让您走？”程萝牵起唇角，纤细的指尖在会议桌上点了点。
　　“既然不是赶我走，那派个小姑娘来督工又是什么意思？”徐森亮隔着会议桌与她对视：“还烦请程小姐告诉林总，森源没落了，我眼里也不会揉沙子。”
　　程萝微微一笑：“听您这话，不像是林家要挤走您，倒像您要挤走我。既然这样，不如……打个赌怎么样？徐总擅长电影，那我们就一人拍一部电影，以票房论输赢……或者，您不在乎票房的话，也可以用烂番茄或是豆瓣打分作评判标准，我都无所谓。”
　　徐森亮隔着长桌怒目而视：“赌就赌。我在圈里打滚二十多年了，还不至于这点魄力都没有。”
　　程萝颔首，抬手叫来冯好：“我下周要去诺西亚岛参加一个活动。你跟徐总商量着草拟一份赌约，写成合同形式，不用给我看，徐总觉得可以，你就把我电子章扣上。”
　　徐森亮听完，眼睛瞪得老大：“怎么，程小姐连条款都不用过目么？”
　　“我相信徐总的初心和原则不会允许你干出卑鄙下流的事儿。”程萝敛容，拿起自己的提包：“公平之下，赌什么，您都是个输。”
　　徐森亮被噎得老脸发青。
　　程萝拎着包走过他身边，补了一句：“如果万一我输了，我退出森源，手上的股权都给您，并且我会回到林家，帮您要回您被缩减的预算。但如果我赢了……还请徐总带领全体员工团结一致，跟我干一票大的。”
　　徐森亮的脊背顿时一僵。
　　等程萝踩着高跟鞋离开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这小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引以为傲的自尊在她的豪爽大度面前，被踩了个稀碎。许久，他咬着牙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少年轻狂！”
　　程萝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在森源影视，所到之处，路过的员工纷纷低下头跟她问好。
　　她感觉有点奇妙，于是也一个个礼貌地回一句“你好”。
　　待到人少的地方，她开始给冯好交代任务：“去联系一下方嘉平、严蔷和房芯，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森源签约。然后联系公关部，放出今天我来公司报道、签赌约的事情，顺便招兵买马。有合适的人你先不要签，给我看一眼。”
　　“好的。”冯好手里什么也没拿，光凭好脑子就能记下程萝所有的要求。
　　“另外，给公司旗下所有的编剧下任务，两周以内把手里所有拿得出手的存稿、大纲、梗概都给我交上来，等我从诺西亚回来要看。”
　　“没问题。”冯好点头应下，伸手帮她按好电梯。
　　程萝转身看了看她，说：“其他就没什么了，小冯，合作愉快。”
　　冯好愣了愣，说：“程总，合作愉快。那个……赌约，真的不用发给您看看吗？”
　　“当然不用，徐总认可就可以。”程萝迈进电梯，自己按下一层：“不用叫我程总，喊名字就行。”
　　冯好默了一默。
　　从前她觉得，林瑞阳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了，平时对待属下非常温和，在商场上又杀伐决断，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那么英明。
　　但是今天看到程萝……
　　林家人的优秀，可能是刻在骨子里、写在基因链上的。
　　程萝这位新老板，可太带劲儿了！站在她身边，未来也许能看着她一步步把五十多岁的徐森亮收服，把森源影视这个令人头疼的烂摊子收拾好。一想到这，冯好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兴奋。
　　周末，程萝跟阿婆收拾好了要去诺西亚岛的行李。阿婆的日子一直拮据，带着她更是清苦。莫说是出国了，在这座城市扎根以来，连趟国内旅游都没去过。提起要去私人海岛，阿婆又紧张又开心，周六很晚才睡着觉。
　　周日中午，程萝带阿婆出去吃了顿好的，下午又拉着她逛了一大圈，买了几件旗袍跟礼服，等发布会的时候换着穿。
　　阿婆小时候也长在富贵人家，后来家里就没落了。站在珠宝店的镜子前，她血脉微凸的手有些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脖子上那串雍容华贵的钻石项链，好像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她还在当千金小姐的时光。
　　程萝见她对珠宝首饰总有说不出的喜欢，只要她试戴过的，都给她买下来。之前参加《金牌制片》拿冠军得到的那笔制片人资金，全花在了阿婆身上。
　　周日晚，公关部那边已经有了动作：森源影视的官微发声了：
　　【@森源影视：欢迎程萝小姐正式入职！来到公司第一天就签下赌约，并收获三名得力干将，森源冲鸭！】
　　圈里，森源影视一直给人一种老牌做派，头一回卖了萌，让全网都眼前一亮。评论里，程萝的粉丝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
　　【赌约——类似对赌协议吗？不愧爽文女主，牛逼啊！】
　　【昨天我还在想，程萝签约新公司，会不会马上要有作品了，没想到今天对赌协议都出来了？牛逼】
　　【吃我一记洛阳铲，我记得之前皮下还是徐森亮，一个劲儿说过程萝的坏话，现在程萝正面来杠了，徐森亮高危！】
　　【恭喜程萝小姐姐正式入职！！！！广撒网招兵买马，看来是要有大动作了！盼个上星剧！咩有的话，网剧也行。】
　　【网剧？这咋出手就不高呢？我就不一样了，我盼个电影！】
　　【如果真是电影，我先预定一个三刷！谁也别拦着我爽！】
　　【程萝：之前谁说我是毫无作品和文化底蕴的娱乐圈怪象来着？】
　　【徐森亮：闻到危险的气息。】
　　【别光说签协议啊！赌的啥告我一声啊！】
　　【徐森亮也是心大，韩梦恬、李玉瑕、纪悠楠的事儿还没引起他的警惕吗？还敢跟程萝赌？】
　　【哈哈哈哈哈徐森亮怕是要输得裤衩都不剩了】
　　周一一早，她带着阿婆坐车到机场，乘坐段绪的私人飞机前往诺西亚岛。路上他还特意跟段绪发微信打了个招呼，说阿婆有点紧张，待会儿千万别让气氛冷场了。
　　段绪痛痛快快就答应了。
　　机场，段绪带着申禹跟李善祺先到了。程萝搀着阿婆下车以后，申禹得了段绪一个眼神，上前一弯腰，行了个欧式的礼，然后朝她伸出手来：“老夫人，您今天可真漂亮。”
　　阿婆穿着程萝给她买的最好看的一条旗袍，上一秒还在紧张，看到申禹这么滑稽的样子，噗嗤一下就乐出来了，从善如流地把左手搭过去。
　　申禹一直是个活泼又会说话的，搀着阿婆，嘴里像抹了蜜一样：“阿婆，您的衣服是找哪位裁缝定做的？等我结婚时我也要给我妈妈定一件，真是太好看了。”
　　“这不是定的，是昨天小萝卜给买的。”阿婆抚了抚袖子的布料，说：“这里的暗绣是手工的，能看出来，绣工非常好。”
　　“是吗？”申禹也装模作样地凑过去看看，说：“您的身材一定是同龄人里最标志的，不然衣服怎么会像定做的一样。”
　　阿婆被哄得一直笑，段绪带着程萝走在最后，问她：“你怎么谢我？”
　　程萝煞有介事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谢谢申禹的。”
　　段绪轻哼，接过她的小包包拎在左手，右手自然地牵起她：“走快点。”
　　牵手的方式实在有点太亲昵了，程萝下意识就想挣脱。可是他手劲儿大，没有捏疼她，却是箍紧了存心不让她动。程萝拿他没辙，只好就这么让牵着。
　　去诺西亚岛需要飞8小时左右。上飞机的第二个小时，大家伙就一块到了影音舱看电影。段绪知道程萝喜欢看爽片，却不知道宋阿婆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就随手点了个安静的旅行纪录片。
　　李善祺不看电影，坐在旁边看财报。申禹看了十分钟就开始打呵欠，于是把游戏机掏出来玩儿。
　　其实阿婆也不太喜欢看这种纪录片，看着看着，眼睛就往申禹那边瞟。这孩子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宋阿婆特别喜欢他，不禁问他：“你打的这是什么游戏啊？”
　　“哎呀瞎打的。”申禹抬头看了看阿婆，卸下一边小手柄递给她：“要不……咱俩打俄罗斯方块对战吧。”
　　阿婆笑着点头：“俄罗斯方块啊？那个阿婆会，阿婆的第一个手机里有那个游戏，谁都破不了我的记录。”
　　申禹摆摆手，还有点不老相信的：“阿婆，那是你没遇到我。要是遇到我，我肯定把你记录破了。”
　　唯一还在认真看电影的程萝听言，回头跟他摆摆手：“你话可别说太早了。”
　　申禹不服气，赶紧点了开始。
　　结果没过五分钟，就让阿婆杀了个片甲不留。
　　“啊！我不信！阿婆你什么操作啊？”申禹伸头看了看她的手，说：“你是不是有作弊码？想要长条来长条，想要方块来方块啊？再来！”
　　阿婆点点头：“来就来。”
　　俩人开了五局，申禹这个游戏达人居然一局也没赢。他崩溃了：“阿婆你是什么品种的神仙啊？你这么大岁数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呢？”
　　阿婆拍拍他的肩膀：“阿婆告诉你了，这个阿婆玩儿得好。”
　　申禹站起身来：“不行，阿婆，咱俩插电视打，肯定是显示屏太小了我打不过你！”
　　阿婆点点头，欣然就跟他去娱乐舱了。
　　程萝探头嘱咐他：“适可而止啊！阿婆眼睛受不了，玩儿一会儿就歇着。”
　　又看了会儿，电影快演完了，李善祺从财报里抬起头，发现就剩他们仨了，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做了电灯泡。他站起身说：“我去活动活动。”
　　电影还有二十分钟结束，程萝却困得不行了。她把腰枕拿起来放在桌上，说：“你别关掉，我睡会儿。”
　　段绪轻声问她：“不换个地儿么？里头有床。”
　　程萝嘴里咕哝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看来是秒睡了。
　　他轻笑，从酒柜里取了瓶酒倒上。
　　没一会儿，纪录片演完了。他拿着ipad左右翻了翻，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又把这个重新放了一遍。
　　能让她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坐这看一个多小时，他也想看看都讲了什么。
　　李善祺回来的时候，一进舱门就看见段绪朝他比噤声的手势。他往下一瞟，看见程萝侧躺在他怀里睡得正香，身上盖着他昂贵的西装，都压出了褶皱。
　　而段绪正一个人品酒，看起来心情甚好。
　　李善祺眸色微动，从一旁绕到他身后，小声说：“林家之前回应说林翰的资产都到了林瑞阳手里，不在程萝那，纪家果然上当了。纪悠楠以为资产就是给了程萝，林家怕得罪投资方才撒谎隐瞒，已经找了证监会的，举报林家虚假陈述呢。”
　　“哼。”段绪冷冷一哼：“有意思。”
　　李善祺蹙了蹙眉，压低声音说：“纪家太不把咱恒越放在眼里了。是选择性眼瞎了，不知道咱跟林家有亲事？”
　　“他们不是不知道。”段绪面色微沉，望了望窗外：“他们是觉得，林山河肯定不会把程萝嫁给我，也肯定不会接受我的帮助。”
　　李善祺愈发躬下身子：“那，那咱……？”
　　“你甭管了。”段绪稍稍抬手，示意他先离开。
　　李善祺知道多说无益，点点头出去了。
　　段绪低头，目光落在程萝干净无瑕的侧脸，立刻蒙上一层温柔。
　　他伸手，轻轻把拢在她鼻尖的发丝拨开，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唇角。
　　“小骗子，这么会骗人。”他懒洋洋牵起唇角：“怎么不多骗骗我呢。”
　　“就说说你的病已经好了，你也喜欢我，有那么难么。”
　　没过多久，程萝终于睡醒了。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一张拈花惹草的脸出现在眼前。
　　浑身都是荷尔蒙，换了别的女人，是不是看一眼就要心悸好久？
　　程萝咬了咬唇从他怀里坐起来：“是不是该吃饭了？怎么也不叫我。”
　　她语气带着点埋怨。段绪似笑非笑，心里知道她因为睡觉时无意识倚倒在他怀里，有点不爽。
　　他佯装叹气，说：“刚歪我怀里，还没睡热乎呢就醒了。”
　　果然，因他这样说，小丫头脸上的尴尬退去不少。
　　他叫来空姐布置午饭。
　　五个人开了两瓶水晶香槟，申禹全程苦着个脸，说：“小程萝，你阿婆怎么这么厉害啊？我跟她打了一上午俄罗斯方块，我一局也没赢。”
　　程萝没说话，倒是李善祺瞥了他一眼，说：“以后回了英国，别老吹自己是电竞小王子了，连俄罗斯方块都打不赢。你那群小迷妹要是知道了，肯定一秒就跳墙头了。”
　　话音未落，申禹赶紧出手捂住他的嘴：“敢说出去，我立马杀人灭口。”
　　阿婆笑得不行，说：“下午再打，阿婆让着你。”
　　申禹更郁闷了，饭都吃不下了。
　　当晚，飞机降落在诺西亚岛。为了准备这次发布会，岛上各处都布置得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增设的一大片港口，已经停满了12艘超级游艇。这些动力艇明天开始将对宾客展出。而发布会的主角，正是全球最知名的游艇内饰设计师之一，Dylan·K·Taylor。
　　Taylor为了准备自己的发布会，早早就到了岛上。段绪他们下飞机后没过多久，这位美籍设计师就回到酒店迎接。
　　翻译为两方一一介绍后，Taylor先是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辞藻，谢谢段绪对发布会的精心布置，然后目光就落在了宋阿婆身上。
　　他礼貌伸出手，说了一大堆英文，翻译在旁边同步跟阿婆说：“您的裙子真是太优雅了，像上个世纪走来的名媛，配上一串珍珠项链，仿佛把我带进了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我对中国那段历史极为向往，能亲眼见识到您这样优美的女士，我非常荣幸。”
　　阿婆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伸手跟他轻轻相握：“谢谢你的夸奖。我们小时候都没有学过英语，只学俄文。以后要多麻烦你的翻译了。”
　　身为主办方，自然比明天要来发布会的宾客多一些特权。共进晚餐后，Taylor便表示可以带他们五个先去自己最得意的一艘作品里参观，并由他亲自讲述设计灵感、造价和内饰品牌。
　　段绪要跟负责人敲定最后的安排，于是只有申禹、李善祺、程萝带着阿婆先一步去参观。
　　几人从游艇主甲板登船，上引桥前，程萝很自觉地脱下高跟鞋，又搀着阿婆把她的系带布鞋也脱了下来。
　　申禹一直偷偷观察着她的动作，片刻后，才偏头跟李善祺对视一眼，小声说：“她怎么这么熟练？如果不了解她的出身，我会以为她上私人游艇像吃家常便饭。”
　　李善祺摇摇头：“是不是提前做了很多功课？谁知道。”
　　Taylor携助理和翻译先带着几个人来到尾阱。这里是最大的会客区域之一，与其他的豪华游艇一样，采用了大型餐桌+吧台的设计，主做招待大型派对用。介绍到这里，身材高大的Taylor笑了笑，说：“尾阱简直是设计师的噩梦。我曾经接到过无数无礼的订单，有的要求在这里建造一个马场，好让船主的小矮马可以在这里尽情吃草。有的要求在这里建造一片植被区，好让他在船上就能享受到亚马逊热带雨林的风光。甚至还有人要求我搭建巨大的亲水平台，让一个小型交响乐团能够坐在上面现场演出。然而这位音乐爱好者从没想过，亲水平台上水花飞溅，没有任何一位音乐家会同意把自己昂贵的木质乐器带到这里来。”
　　程萝轻笑，说：“还有停机坪，是我最难理解的。游艇本就是用来派对狂欢的，为什么要牺牲大片面积建造停机坪？为什么他们不在岸上登船，非要让船长把游艇驶进水域，再坐直升飞机过去？”
　　Taylor立刻露出一脸“你很懂哦”的表情，称赞道：“这的确也是游艇设计师的噩梦之一。有些游艇甚至不只有一个停机坪——坐直升飞机的那位，你为什么不带上你的朋友一起？还非要开两辆直升机过来比个高低吗？”
　　正在打趣的时候，程萝接到了冯好的电话。
　　她礼貌地跟几个人打了招呼，走到僻静处，只听冯好在电话那头说：“程小姐，纪家那边有动静了，在微博上公开回应了。您有空的话去看一眼吧。”
　　程萝挂掉电话登上微博，果然见纪悠楠在微博真身下场：
　　【@纪悠楠：既然程萝小姐正面回应了，我也大号下场说几句。林家的产业看起来的确是到了林瑞阳先生名下。但据我所知，实际控制人还是程萝小姐。这种欺骗投资方的虚假陈述已经触犯了法律。目前我已向证监会举报。希望程小姐接到通知后，还能这样大大方方地站出来澄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有点少啊，发一波红包吧，看能不能把小仙女们炸出来~
　　前三十~


第39章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看着这条微博，程萝非但没生气，反而非常爽：纪悠楠还真上钩了。
　　其实这件事实在奇怪。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林山河想补偿女儿，有的是办法，何必拿林翰手里的资产来赌呢，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怎么纪家就认准了，林山河肯定把资产给了她呢？
　　可想而知，张秀春那个老太太，是恨死了林山河，不定怎么说得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才让纪家进套了。
　　虽然纪悠楠这样说，底下评论也没有像上次李玉瑕爆程萝黑料那样，一群人喊着“房梁塌了”。反而，大家都在等程萝放证据把脸打回去：
　　【虚假陈述是啥？为啥闹到证监会去了？林爸爸把资产给谁不听他自己的吗？有课代表说说咋回事儿吗？】
　　【纪悠楠的意思是，前两天林家发公告，通知投资人，林翰那些公司给了林瑞阳。但其实林爸爸瞒着投资人把公司给了程萝。这就是作了虚假陈述。】
　　【不掌握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蹲程萝出来打脸。】
　　【纪家也是闲的蛋疼，人家林家把公司给谁，跟他们有关系吗？投资人还没说啥，纪悠楠跳个什么脚？还证监会。】
　　【蹲程萝+1，目测又是一次打脸。】
　　【我挺佩服纪悠楠的勇气的，明显程萝是个莫得感情的打脸机器，她还非得往枪口上撞，嫌日子过得太熨帖吗】
　　【纪悠楠就是那种红眼病滴出血的吧？不好好经营自己家公司，天天蹲在那举报别人，恶心心】
　　【@程萝，小姐姐又有人黑你，快出来打脸！】
　　【哈哈哈哈还记得上次韩梦恬的粉丝疯狂@程萝发声，结果求锤得锤吗，再蹲一次求锤得锤】
　　【哈哈哈哈哈蹲一波求锤得锤。】
　　【没人觉得这波最惨的是林翰吗？前女友是抱错的真千金，现女友被封杀，公司全吐出去了，一会儿说给林瑞阳，一会儿说给程萝，就是一分钱也不给他233333】
　　【相信@程萝，等个结果。】
　　【有在证监会工作的小伙伴出来发个瓜吗？】
　　【不管是程萝还是林瑞阳，我觉得肯定比林翰强。】
　　【对啊，也不一定程萝做的就没有林哥哥好啊。】
　　【不太懂，反正站程萝就对了，坐等一个打脸。】
　　那边，Taylor还在讲解游艇，她也不好离开太久，于是给冯好发了条微信过去：联系一下《金牌制片》节目组，做一期番外，准备点“证监会见”相关问题，节目上问我。
　　打点完这些，她重新加入游艇讲解小分队。
　　“说到攀比。”Taylor作为一个美国人，肢体语言相当丰富。他的手左摇右晃的，说：“游艇也是富翁们最喜欢攀比的项目之一。很久之前，那些传统贵族分为两类，一类是有游艇的，一类是没有游艇的。而现在时代不同了，贵族被分为有游艇的，和有超级游艇的。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游艇是最长、最大的，就好像有人买了波音737作私人飞机，不久后，波音757就作为私人飞机亮相了。”
　　程萝连连点头，在Taylor吐槽的间隙，说：“我听说，那些超级富翁有个骚操作。他们在自己的游艇下水之前，都拿这个项目当作最高级别的商业机密来保护，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游艇有多长，怕被人超过去。”
　　“这是确有其事的！”Taylor听完翻译，立刻点头回应，好像遇到了知音一样，对程萝说：“我最好的朋友是位游艇外观设计师，跟他合作非常愉快。他曾跟我说过，有一位顾客雇佣了最好的商业间谍，就为了打探和他一起定制游艇的人的游艇有多长，然后超过他。但当打探完成后，他自己的游艇已经快下水了，这时他又联系我的朋友加钱修改，搭建了很大一块平台出去。”
　　这故事讲得申禹跟李善祺都笑得不行，阿婆也听懂了，在一旁轻轻捂嘴。
　　程萝点点头，说：“所以这些有钱人有时很幼稚，就像幼儿园里争抢小红花的小孩子。”
　　实不相瞒，穿越前，她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是这样的人。
　　Taylor赞许地点点头：“说得不错，正是这样！”
　　一行人参观过主甲板，进到船体内部。程萝走在Taylor身旁，一边欣赏着他的设计，一边说：“我还听说，有人为了扩大自己的待客区域，把船长的卧舱做得比厕所还小的，真是活久见。要知道，一船人的命可都在船长手上呢。”
　　“你说得太对了。”Taylor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了：“我接待过一位客人。他为了把自己最宝贝的一件雕刻艺术品放在卧室里，就无限压榨船员舱。但其实我想，他根本不懂得欣赏那件艺术品。很多富豪一看到艺术品就乖乖闭嘴，微笑点头，其实是怕露怯。他们会记住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词和没听说过的艺术家，回家才问自己的艺术顾问，那个谁谁是干什么的。”
　　这会儿，段绪也确定好行程，跟着上了船。
　　船舱里，程萝正在一脸兴趣地跟Taylor讨论着什么。柔柔的海风吹起她的纯白色裙摆，露出一截玉白的小腿。下面一对足小巧玲珑，脚趾圆润而饱满，白皙得近乎于透明的皮肤，吹弹可破。
　　似十几岁的少女，娇俏可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在之后的几十年，这一幕牢牢印在段绪脑海里，每当有人提起“一想之美”，他便能想起这个夏天，少女的发丝被风吹乱的样子。
　　程萝轻轻地问：“所以，是否很多设计师其实都更偏好帆船？”
　　“没错。”Taylor打了个响指：“帆船才是褪去了一身奢华的艺术品，是品味的象征。”
　　段绪阔步走过去，看见申禹跟李善祺都一脸仰慕地看着程萝呢。
　　见他来了，申禹清了清嗓子，说：“绪哥，你刚才没看见，小程萝怎么懂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
　　段绪毫不意外，反而轻笑问他：“现在还觉得，她出席这样的场合会出丑吗？”
　　申禹被问得语滞，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她太神奇了，神奇女郎，懂得比我都多。”
　　“没事儿，你不是还有电竞呢吗？她电竞肯定懂得没你多。”李善祺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诶呦，我忘了，你电竞也不行了，连阿婆都打不过。”
　　几个人爽朗地笑了笑。
　　这时，程萝的手机又响了。她说了声“抱歉”，到船边接。
　　“程小姐，我是冯好。”冯好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联系了节目编导，编导说他这几天正好在做番外篇的策划，原定是在下周，但您着急的话可以稍微提前一些。我自作主张就定了后天，明天发布会，后天应该您就能腾出空来了，您看可以吗？”
　　“后天……”程萝想了想，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后天还在诺西亚，只能远程连线了。”
　　“反正是一人一个直播间，大家都是远程。”冯好说：“题目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发到您邮箱。节目应该是先放花絮，最后一个环节才是问答。”
　　程萝回了一个“好”，便把电话挂掉。
　　段绪从她身后走来，问她：“什么事？”
　　程萝这才注意到他来了，伸手把头发抿到耳后：“纪家的事。后天有个远程直播，可以借你酒店的会议室用用吗？”
　　“何必用酒店会议室？”Taylor闻声走了过来：“抱歉听到你们的对话，但——我这里有现成的会议室，你可以体验最尖端的游艇会议系统。想试试吗？美丽的程小姐？”
　　程萝闻听可以在游艇上做直播，十分欣然地点点头：“我还从没有这种经历呢，非常感谢。”
　　Taylor开怀地摆摆手：“不必，中国有句话叫知音难求，今天遇到程小姐，我仿佛遇到了知音。”
　　当晚，各国受邀宾客陆陆续续到了诺西亚，岛上举办了热身晚宴。有一些客人是Taylor的老客户，跟他在海滩上聊天叙旧。也有些是近几年才进入圈子的新贵，才刚刚开始接触游艇，远远地跟停泊在港口的12艘超级游艇合影留念。
　　阿婆跟申禹不过一白天的时间，就相处得快比跟程萝还亲密了。吃完饭，两人也没在晚宴过多停留，就回了酒店影音室，用大荧幕pk电玩去了。程萝则跟着段绪跟各方宾客打招呼、敬酒。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Taylor工作室的老伙计们也都来了，包括做花艺、做洁具以及厨师和喷涂设计师。Taylor暂时告别老客户们，又带着几个老伙计一块来跟程萝认识。
　　他不住地夸程萝是“难得能理解游艇艺术的东方小姐”，并且跟几位合作伙伴说：“段先生不仅挑游艇的眼光非常独到，就连挑选未婚妻也是一样的。程小姐的内在绝对比她的外表更优秀。”
　　“我的未婚妻不是我挑的。”段绪笑笑，一手轻轻揽在她腰际，一手指了指他的翻译，说：“指腹为婚。”
　　翻译简短给Taylor解释了一下这个词，Taylor有些意外，消化了一会儿，说：“也许这就是中国人说的那种，缘分天定。”
　　“嗯，缘分天定。”段绪仰头喝了口酒，偏头望向程萝，眸子里掺了柔柔的月色：“中国人还有句话……”
　　程萝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等着他说出下半句。
　　风平浪静、海风徐徐，在觥筹交错的沙滩宴会，宾客们嘈杂地交谈着。
　　而在这个安静的一角，段绪轻轻牵起唇角，低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二天，游艇室内设计概念发布会准时召开。12艘游艇全部对宾客开放，每一艘上面都有三位专业讲解员，为大家讲解Taylor的设计理念，和购买游艇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这一整天，发布会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在讲解结束之后，12艘游艇依次起航，每一艘上面都专门举办了party，让客人抢先体验。游艇靠岸后，酒店宴会厅又举办了一场工艺品拍卖会，新贵们即使不能把游艇带回家，也可以买些小摆件回去装饰自己的游艇或私人飞机。
　　一天的活动在十一点结束。海滩派对彻夜不歇，不愿意睡觉的可以尽情在外面狂欢。程萝怕阿婆身体吃不消，十点多就带着她回了酒店。
　　段绪把她跟阿婆安排在一个套房，自己则住在对面那一间。她帮阿婆把衣服叠好，送她到浴室里泡澡，自己则坐在书桌旁边，准备第二天的《金牌制片》番外期的内容。
　　过了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程萝小跑过去开门，看到段绪玩弄着打火机，叼着烟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啦？”程萝侧身给他让出路来。
　　段绪轻笑，阖上打火机的盖子，逗她说：“这是我的酒店，我怎么不能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萝还认认真真跟他解释：“派对不是一晚上都不结束吗？我以为你要在那待到后半夜。”
　　段绪轻哼：“阿婆睡了吧，我不进去了。你有什么缺的少的，直接给我打电话。”
　　程萝听言，自己往外迈了一步，轻轻把门关上：“昨晚不是住过一天了，这挺好的，什么都不缺。”
　　“嗯。”段绪颔首，墨黑的眸子瞧不出神色来。堪堪噙着烟的嘴角微扬，透着些许痞气。
　　程萝说：“谢谢你请我们来这，阿婆玩儿得特别开心。”
　　他低低“嗯”了一声，依旧迟迟没把烟点上。
　　程萝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于是伸手从他手里把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抽了出来，伸手打火，凑到他嘴边。
　　暖黄色的火光跳跃，映照在她那双亮亮的眸子。她乖乖的主动给他点烟，让段绪一时间有些恍惚。
　　半晌，他浅笑着低下头。
　　程萝以为他终于肯让她给点烟了，把手抬高凑上去。可就在火光要触到香烟的时候，他却偏头，把火吹熄了。
　　他伸手把烟取下来，又接过打火机扔回口袋里：“突然不想抽了。”
　　程萝有一瞬的错愕，紧接着说：“段绪，你不用这样的。”
　　想到昨晚他那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不用对她这么好，不用在她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
　　可她说不出口，只能告诉他，你不用这样的。
　　段绪闻言，眸子里的笑意瞬间消散不见。
　　沉默许久，他忽又哼笑出声：“想什么呢。你也知道段家的情况。我们家老头子死得早，两个哥哥又一个比一个混蛋。看你跟你阿婆这么亲，我羡慕而已。我跟Taylor打过招呼了，明天让游艇下水，你可以在水上直播，带上阿婆一起。”
　　听言，小丫头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嗯，好。”
　　段绪侧身给她开门：“回去吧，老人家泡澡不能泡太久。”
　　她依旧点头：“嗯，晚安。”
　　房间的门不轻不重阖上，段绪转身靠在墙上，终于点燃那根烟。
　　为了这么个小姑娘，他学了好久，终于学会喜欢。现在……又得学着隐忍。
　　他不能给她太大压力，会把她吓到。
　　他轻笑，烟只抽了两口便按在烟缸里。
　　“晚安。”
　　转天九点钟，程萝带着阿婆登船，《金牌制片》准时开始调试。十点，节目正式开始。
　　主持人出现在主直播间，念完开场白，开始第一项节目：播放事先剪辑好的小短剧的花絮。花絮播放完成，主持人一位位请出制片人。
　　这次只邀请了进入决赛圈的方嘉平、房芯和程萝。主持人依次问了方嘉平跟房芯最近在忙什么，两个人的答案惊人一致：忙着跟森源影视签约，忙着给程萝准备剧本。
　　房芯给出答案以后，弹幕里的粉丝们全惊了：
　　【早听说程萝加入森源，收获三名得力干将，其中两个就是方嘉平跟房芯？】
　　【那另外一个是谁？盲猜一个，严蔷？】
　　【你们看你们看，给程萝准备剧本！程萝要上新剧了！】
　　【天哪，剧还没有剧本，我等到啥时候才能看到啊！！！】
　　【如果是上星剧，拍完了剪辑、过审，估计得一两年了，我哭了】
　　【哭啥哭，能有新剧很不错了好吗？都给我憋着等爽！】
　　【程萝今天来了吧？来了吧？不是溜粉吧？】
　　【主持人别逼逼了，我要看程萝！】
　　主持人好像后背长眼，看到粉丝弹幕了一样，赶紧说：“下面有请我们《金牌制片》第一季总冠军，程萝。”
　　程萝的直播间终于出现在屏幕上，粉丝们全都沸腾了，一个劲儿啊啊啊啊啊啊，直播间如同被土拨鼠占领了。
　　程萝摆摆手，冲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程萝。”
　　等弹幕“啊啊啊啊啊”都飘过去之后，大伙儿终于发现程萝的直播间跟其他几位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的直播间是微微晃动着的，好像是在一艘船的甲板上，外面能看到一片碧蓝的大海，跟洁白的云朵。半开放式的甲板上，舱门半开，舱内是整洁昂贵的商务会议室装潢，外面则是长长的会客餐桌。
　　【这他妈，是游艇上吗？】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程萝在超级游艇上做直播？？？】
　　【这是上次段绪晒的那两张发布会邀请函吗？游艇概念发布会？程萝已经去了吗我的天哪？？？】
　　【段绪：程萝的资源就得是最好的。不服憋着】
　　【我憋不住了，我要啊啊啊啊啊啊啊！程萝太苏太牛逼了！】
　　【游艇啊，私人游艇啊，我百度了一下一艘游艇多少钱，然后酸唧唧地回来】
　　【不用百度了，我一个月工资不够让游艇在水上漂一分钟的。】
　　【我的天呢，我简直……目瞪狗呆！】
　　【现在看着方嘉平的小卧室好寒酸啊，像快捷酒店一样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不要说我们大佛，一会儿大佛变身斗战胜佛！】
　　弹幕飘过，主持人说：“相信大家都猜到最近制片人程萝在干什么了。那么我特别想问一下，程萝忙着参加发布会，是什么时候跟方嘉平、房芯两位制片人签约的呢？”
　　“根本不是她跟我签约的！”方嘉平把话语权抢了过来：“她自己特别潇洒，踩着高跟鞋上私人飞机了。然后有一天我接到她助理的电话，说，你好我是程小姐的助理，想跟您谈一下和森源签约的事儿。我当时蒙了以为是骗子呢。大家都一个节目出来的，咋她都混出助理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弹幕里全变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芯笑得不行了，接着说：“对的。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想，程萝好过分啊大家都是好姐妹，居然打电话签约都不自己打，还找助理给我打。我其实当时心里是拒绝的。但是后来我看到合同上那个报酬，我数了好几遍，以为她助理粗心多写了一个零，我看都没看就签了，真香。”
　　【哈哈哈哈哈哈，房芯跟方嘉平太逗了，怎么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哈哈哈哈踩着高跟鞋上私人飞机】
　　【看合同前，房芯：塑料姐妹花！差评！看合同后，房芯：真香！】
　　【我要被程萝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你们还记得有一回塌房梁，程萝被爆出黑料，咱问方嘉平是不是真的，方嘉平说出国俩月了，勿cue吗？啊哈哈哈哈！】
　　【对对对哈哈哈哈】
　　【程萝：登机呢，勿cue】
　　一片欢声笑语里，主持人将话题引向事先设计好的方向：“听说程萝最近签约森源，在招兵买马，准备新的作品是吗？可以向我们透露一下，新作品的题材吗？是网剧，还是……”
　　“题材我还没定下来，”程萝笑笑，说：“我拍什么题材，得看方嘉平跟房芯给我交什么题材。”
　　弹幕里又是一片“哈”。
　　程萝接着说：“这次不拍网剧了，想拍电影试试。毕竟脑子一热跟人打了个赌，票房才是硬道理。”
　　【卧槽，真是电影！】
　　【三刷预定！】
　　【天哪女神要拍电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别拦着我，我今天要哈一天！！！！】
　　【方嘉平跟房芯加油啊！朝着电影冲冲冲！！！！】
　　【我估计会到电影院跟程萝的名字合影哈哈哈哈哈】
　　【亲眼见证女神从广告剧编剧，一步迈进电影制片人行列，感觉自己也燃爆了，我太优秀了！】
　　主持人又问：“最近程萝回到林家，也受到不少非议。之前程萝晒出几张公告，林氏集团旗下某些资产转移到哥哥林瑞阳的手里了。但是仍有一部分人觉得这是欺骗投资方的虚假陈述，还提出证监会见。程萝对此怎么看？”
　　程萝笑着说：“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证监会怎么看吧。正好，我带了一份财产份额转让协议过来，可以给大家先看看。”
　　一张照片po在直播间，粉丝还没看，弹幕就刷起来了：
　　【来了，来了！她带着证据来了！】
　　【@纪悠楠，出来挨打】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么快就蹲到打脸了！！】
　　【@纪悠楠@纪悠楠@纪悠楠@纪悠楠@纪悠楠@纪悠楠】
　　【打脸预警！高危！】
　　【前方高能打脸预警，非战斗人员请快速撤离】
　　【程萝这是有备而来，财产转让协议随身带着呢】
　　【@课代表，快出来干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 我真是太喜欢老段了 呜呜呜


第40章 @纪悠楠 法庭见
　　直播间里，晒出一张协议复印件：
　　“鉴于林翰通过持有A合伙企业99%财产份额，间接持有X公司19.8%股权，林瑞阳作为X公司现有股东，拟取得X公司控制权，现双方达成一致：林翰将其持有的A合伙企业的全部财产份额以10元对价转让给林瑞阳。本次财产份额转让后，林瑞阳直接、间接持有X公司35.8%股权，林翰不再持有X公司股权，并同意辞去X公司董事及总经理职务。”
　　右下角有林瑞阳和林翰的亲笔签名，签署日期早在纪悠楠泼脏水之前三天。
　　也就是在纪悠楠提出他们做虚假陈述，要去证监会举报的时候，林家已经把林翰手底下的财产都转移到林瑞阳名下了。
　　程萝给了粉丝一定的时间去看、去消化。紧接着，才解释道：“众所周知，持有上市公司30%以上股权，在任何市场上都是公司绝对的实际控制人了。这份财产份额转让协议与X公司的公告日期一致，可见林家及X公司已完全依法披露了实际控制人变更信息，不存在为稳定军心而隐瞒的情况存在。而我，也根本没有直接或者间接持股的可能，而且即使存在，林翰签署合同的时候，也不可能完全配合的。”
　　她说得条条是道，粉丝都看蒙了：
　　【什么玩意儿？小姐姐再说慢点行吗？已经跟不上了，哭哭】
　　【不需要跟上，爽就完了，反正总结起来就是纪悠楠说错了。】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在看《金牌制片》吗？我怎么感觉我在看《法治在线》？】
　　【我可能在看《金牌投资》】
　　【《金牌股市》？】
　　【程萝好飒啊天哪！怎么能有人又能当编剧、又能当制片人，还能给我讲公司股权变更的事？】
　　【而且她还坐着超级游艇哈哈哈哈哈】
　　【超级游艇我真的酸了，想看小姐姐专门在游艇上开一期直播，带我们参观一下行吗？】
　　【参观我不奢望了，等过两天游艇发布会的通稿出来了，我去舔舔照片好了，哭哭】
　　主持人照着提词卡问：“所以，网上那些言论都是不属实的，对吗？”
　　“当然不属实。”程萝笃定地点了点头：“我大哥林瑞阳对上述所有行为都作了公证，是合法且有效的。他早就接管几家企业的实际经营了，何来虚假陈述一说？纪悠楠小姐这个公开诽谤的行为已经严重侵害我的名誉权，也侵害了几家企业的商业利益。对此，我只能跟她说三个字：法庭见。”
　　【哈哈哈哈哈法庭见】
　　【@纪悠楠法庭见】
　　【法庭见】
　　【法庭见法庭见法庭见法庭见法庭见】
　　【程萝的话引起极度舒适，虽然我听不懂，可是我好爽！】
　　【这个脸打得真是有理有据，一点都不像某些人，过家家似的，拿起来就说】
　　【每次看程萝下场，我都做好了会爽到的准备，然而最后还是被猝不及防地爽一脸】
　　【我忽然莫名觉得，这些企业如果真给到了程萝手里，没准干得比林瑞阳还好。对不起哥哥，我跳墙头了！】
　　【请问我现在蹲一个庭审直播早不早？】
　　【不早，法庭见！】
　　弹幕流水一样的过，主持人笑了笑，说：“那么程萝还有什么新消息想与我们分享吗？”
　　“新消息倒是没有什么，最后，我就想介绍一个人，给大家认识一下。”程萝对着镜头笑了笑，说：“想必大家都在网上看到过我的生父林山河的照片，也认识我的大哥林瑞阳。先前，纪悠楠小姐非常关心我的身世，用大把资金买通营销号来抖落出我们林家抱错孩子的真相。就此我十分感谢她的热情。她披露的大部分内容，的确是真实的。唯有一样……我至今无法释怀。”
　　程萝将摄像头焦距拉远了一些，把身旁的阿婆拉进镜头里。她抱了抱阿婆的肩膀，说：“这位旗袍美女，就是辛辛苦苦把我拉扯长大的宋阿婆，我想把她介绍给你们。在知道真实身份之前，阿婆是我唯一的亲人。她领着低保供我上学，为了能让我多吃肉长身体，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晚饭都只有红薯。我不知道，是不是阿婆这样的人就是很多营销号带着贬低的语气形容的村妇。但我知道，你们不仅侮辱了村妇这个词，更侮辱了我最亲爱的阿婆。”
　　程萝带着严厉的语气说完，稍稍缓和了半分钟，继续说道：“我希望明天之前，我能再各个渠道看到各位对阿婆诚诚恳恳的道歉。”
　　这一段是提词板上面没有写的，是程萝临时加进来的。听了程萝的话，再加上节目效果，主持人也有些哽咽了。他把提词板收回口袋里，朝着程萝的小直播间提问：“当时那个困难的年代，选择领养一个孩子，一定需要莫大的勇气。”
　　面对这样的问题，阿婆怔了怔，随即，握住了程萝的手。布满皱纹的双眼轻轻眯起，阿婆的思绪也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她的手还那么小，伸平了都不及她的手掌大。如今……她长大了。
　　阿婆点点头，说：“的确，那个年代，我没有丈夫、没有孩子，甚至养活自己都是问题。可是……”
　　她看了看程萝，说：“这孩子就躺在那，不哭不闹，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那有个婴儿。她看着我，眼睛弯弯的，像是会笑一样。我怎么能把她丢在那呢？当时我在想，跟着我无论多苦，也总不会比露宿街头更差了。”
　　主持人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水光：“那这些年，也是孩子的笑容支撑您撑下来的吧。”
　　“这些年……可把我愁坏了。”阿婆一双眸子反倒波澜不惊，仿佛一个旁观者，在讲别人的故事：“领养一个孩子，想让她有学上，得先落户。落户是多困难的事儿啊，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拿到好多证明，可到最后，还是落不下。多亏了，当时有好心的民警帮了我一把，否则……幸好，赶在小学开学之前，户口的问题解决了。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小萝卜上不了学了。她不知道，我背着她给她买铅笔、买书包，一边教她写自己名字，一边偷偷抹眼泪。还好，这一路有惊无险，小萝卜长大了，长成让我骄傲的大姑娘。”
　　这段故事有多曲折，只有阿婆自己知道。她平静地讲述着，可每一个字都让听的人揪起心来。
　　程萝坐在旁边，一直默默在听阿婆的话，她心里有着细细密密的感觉，她形容不出来，像是暖，又像是酸。
　　阿婆说完，她才把头轻轻搁在阿婆肩膀上：“谢谢阿婆，抚养我长大。现在我的亲生父亲和大哥找到了我，大哥也说过，要跟我一起孝顺阿婆。以后，我还是会和阿婆生活在一起。除非阿婆觉得我该回到垃圾堆去了。”
　　还有一句话，是程萝不能说出口的：谢谢阿婆养大原主，让她有机会穿越到这个世界，感受一下不一样的亲人。
　　结束前，程萝又拿出一张老照片。照片是一张黑白全家福，看起来相当有年代感——那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程萝指了指那个最小的女儿，说：“这就是我阿婆的小时候。她小时候也是在大户人家长大，可是国家困难的几年，她和家人走散了，然后就再也没找到过亲人。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阿婆看到我，会把我带回家抚养。我们有一样的身世。现在我找到亲生父亲了，我也希望通过这个节目，找到阿婆昔日的家人，接阿婆回家。”
　　听到这，直播间的粉丝都承受不住了：
　　【天呢，爽着进来，哭着出去。】
　　【谢谢阿婆把小萝卜养大。哭哭哭哭】
　　【谢谢阿婆，培养出这么好的程萝。我的天，真的忍不住流眼泪】
　　【阿婆家里看起来很牛啊，那个年代拍得起全家福？】
　　【那个年代能拍照片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吧！】
　　【希望阿婆也能找到家人呜呜呜】
　　【阿婆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都能俯下身子吃苦，把程萝养大成人。@纪悠楠，你是个什么东西？】
　　【@纪悠楠，出来看看你所谓的“村妇”。阿婆谈吐很不俗，不仅不像是“村姑”，一举手一投足，还真有古代大户人家的孩子的感觉】
　　【直播间能听到海风和海浪的声音，谢谢阿婆带给我们这个故事，感动。】
　　【真的不理解黑程萝的人，程萝真的有黑点吗？】
　　【那些黑阿婆的人，滚出来道歉行吗？@纪悠楠你为这世界做了什么？你会去领养一个跟你无亲无故的人吗？你凭什么不负责任地出来说那些话？】
　　【@纪悠楠，滚出来道歉】
　　【那个时候落户真的困难。妈妈意外怀上了弟弟，不舍得打掉，我们家交了好多好多钱，弟弟还是晚上了一年学。】
　　【阿婆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吧，穿起旗袍真好看。】
　　【被阿婆圈粉了，阿婆又漂亮又温柔，怪不得程萝也这么好。5555555】
　　【你们快看大佛，大佛把摄像头挡住了。】
　　【嘘，大佛好像在哭呢】
　　【天呐方嘉平太可爱了吧，真的默默挡住摄像头在哭吗？】
　　【我本来也哭得不行了，你们让我看完大佛，我现在想笑】
　　【哈哈哈哈哈方嘉平你够了】
　　【方嘉平：我心里住了个软妹】
　　直播结束，程萝关掉会议系统，看到手机里多了好几十条微信，其中方嘉平发得最多：
　　“老板，你真的太赚眼泪了。”
　　“以后要煽情提前告诉我一下行吗，尤其这种亲情系列的，我真受不了！”
　　“老板，我抱抱你，以后我跟你一块孝顺阿婆！”
　　“老板，聊天记录别让段总看见”
　　程萝直接丢给他一个表情包，没再多说别的。
　　直播结束后，游艇靠岸，她带着阿婆着重感谢了一下Taylor，顺便物归原主。
　　哪知此时，Taylor这个美国壮汉也红着眼圈说：“我听了你跟阿婆的故事，心里难受得不行。我见过那么多贵族，打开话匣子，对自己的经历侃侃而谈，却从来没听过这么真诚的故事。我想，最好的贵族，大概贵在内心，而非钱财吧。本来在我心里，不远处那艘带有游泳池的是最令我中意的。现在我宣布，这一艘才是。感谢它的会议系统，让我收获这么温暖的一个故事。也因为这个故事，这艘船变成了无价之宝。”
　　离港口有段距离的沙滩上，段绪远远望着甲板上的几个人影。
　　申禹站在他身后，看海风吹鼓他的黑色衬衫，莫名觉得，这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落寞。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宋阿婆讲的那段往事的缘故。
　　许久，申禹才开口问他：“绪哥，咱不过去吗？”
　　段绪未置可否，默了一默，回头对他说：“给我查纪悠楠的行踪，查纪家所有的资料，做好一天之内吞了它的准备。”
　　“哥……”申禹飞快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做成这件事需要的成本和回报，顿了顿，还是点点头：“行，我去办。”
　　段绪转过身背对着港口，继续吩咐道：“再联系林瑞阳。等后天咱回国，我要见林山河。”
　　“哥，你别冲动啊。”申禹飞快摆手：“这事儿吧，是小程萝她姥姥干的。林山河跟林瑞阳之前也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孩子是抱错的。你可千万别冲动做傻事，小程萝毕竟是他闺女……”
　　“想什么呢？”段绪微微拧眉睨了他一眼，才长长出了口气：“我不能总绑着她，是时候让她回去了。”
　　“回哪？”申禹怔了怔，恍然大悟：“你想放她回林家？林山河那老顽固这么不喜欢你，她回了林家，林山河还能放她跟你出来啊？”
　　段绪释然一笑：“无所谓。或许她缺的不是我，是亲人。”
　　申禹顿时沉默了。
　　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午饭后，段绪跟Taylor忙签合同的事儿去了，阿婆在卧室睡午觉，程萝打开微博，看看《金牌制片》的反响。
　　她本以为这一集番外播出之后，大家会按头让纪悠楠道歉呢。万万没想到，这届网友太全能了，直接给纪家扒了个底儿掉。就连热搜都是这种画风的：#纪家肥料#
　　【#纪家肥料#我还寻思着纪悠楠为什么对村妇这个词这么情有独钟。然后我就去挖了一下纪家的底。你们一定想不到，纪悠楠她爷爷是做复合肥起家的。】
　　【卧槽，复合肥？有了金坷垃，吸收千米氮磷钾，小麦亩产一千八？】
　　【说到这我觉得咱得谢谢纪爷爷，毕竟粮食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儿。然而……纪家的不肖子孙，纪耀荣和纪悠楠父女俩，把纪老爷子的成就抹得干干净净。现在人家在干什么？炒房地产、做影视公司、餐饮娱乐一条龙，全然没有再继承老爷子艰苦朴素的精神。】
　　【卧槽，我去百度了一下，老爷子还捐赠过好多科研经费，投入农用飞机的研发，太牛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合着纪悠楠祖上做肥料的？她还说别人是村姑？我他妈要被她笑死了】
　　【她为啥觉得骂人家村姑过瘾？因为戳到她痛处、踩到她尾巴了呗！】
　　【卧槽这个瓜吃得我简直了！纪悠楠还能要点脸吗请问？】
　　【再告诉你们一下，纪耀荣原来不叫纪耀荣，叫纪晨农。纪老爷子做的那个复合肥就叫晨农复合肥哈哈哈哈哈，后来估计纪耀荣觉得太丢人，把名字给改了，然后复合肥也不做了。】
　　【老爷子要是泉下有知，知道纪耀荣跟纪悠楠俩人这么恶心，估计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一人喂他们一口复合肥。】
　　【纪悠楠绝对想不到买营销号的事儿会被抖落出来，更没想到自己的出身也被扒出来了。不然给她十张脸她也不会说阿婆是村妇。】
　　【不要提宋阿婆，提起来就觉得难过T T】
　　【以后纪耀荣跟纪悠楠就合称晨农父女吧，吃瓜，人家都说英雄不问出处，偏就有些人，自己自卑，还拿自己的自卑去攻击别人。】
　　【纪悠楠真的恶心心，为什么要抓着程萝黑？什么深仇大恨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晨农父女哈哈哈】
　　就在一片讨论声里，蹦出来这样一条微博：
　　【额……我这里有个瓜……我有个同学是林氏的，说林家本来要跟纪家联姻，一块拓展海外市场来着。现在算起来，可能是林翰本来要娶纪悠楠的。】
　　林家跟纪家一直默认这桩婚约没发生过，连程萝都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有人知道。果然，这条微博发出来以后，所有人的吃瓜方向都从“晨农复合肥”转移到了婚约上：
　　【那林翰跟程萝、纪悠楠是谁先开始的？】
　　【卧槽林翰这个极品大渣男，这都拽进来三个妹子了！他真恶心】
　　【看我看我，手动高亮！程萝上大学时跟林翰在一起的，应该是远早于林翰跟纪悠楠订婚。所以林翰是先跟程萝在一起，然后劈腿韩梦恬，最后又默默定了个婚。】
　　【卧槽，林翰韩梦恬跟纪悠楠简直恶心一块去了！程萝快跑！】
　　【保护我方程萝！】
　　【怪不得了，我还说呢，纪悠楠跟程萝有什么深仇大恨，连阿婆都不放过，原来是被林翰甩了气不过。】
　　【狗咬狗哈哈哈哈哈，这回真是狗咬狗。】
　　【纪悠楠也是急了，让林翰甩了，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也找不着林翰了，干脆拿程萝跟林家出气。之前不是一直造谣林家企业都给程萝了，欺骗投资者么？】
　　【都跟段绪指腹为婚了，啥海外不海外市场的，躺平等富不好吗？】
　　【纪悠楠怕不是个傻缺。我查了一下，纪家连艘游艇都没有。这次Taylor的发布会，段绪一口气买了三艘。纪悠楠还觉得自己能干过林家呢？这不是蚂蚁伸脚绊大象吗？】
　　【蚂蚁绊大象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悠楠真的红眼病滴出血，建议眼科】
　　【别眼科了，建议直接脑科！】
　　程萝刚刚关掉微博，冯好的电话就顶过来了。这两天冯好工作效率非常高，不仅完成了方嘉平、房芯和严蔷的签约，就连之前跟A家签了代言合同的邓夕也找到冯好，表示自己跟现在经纪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愿意签约到森源影视。
　　程萝接起电话，问：“小冯，怎么了？”
　　“程小姐。”明明是冯好先给程萝打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却欲言又止。半晌，她小声说：“徐森亮……不知道从哪弄了二百个电影剧本过来，说对赌协议您就没看，公平起见，剧本让您先挑。”
　　冯好也一直在看程萝的直播节目，知道她这会儿正忙着手撕纪家救市。而徐森亮那个老狐狸，明摆着就是拿着一摞剧本要难为程萝呢。本来她作为助理，应该给程萝分忧，能挡则挡。可姜还是老的辣，徐森亮毕竟在圈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来了，把剧本呈上来的时候说了不少好话，高帽一顶一顶戴在程萝跟冯好的头上，让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推不开。
　　她只能给程萝打电话汇报。
　　“徐森亮明摆着是难为咱。只要剧本一到了我手里，他肯定天天打电话来催，问我什么时候挑完，好把挑剩下的给他。”程萝冷笑，早把这老顽固看透了。
　　冯好忙解释：“我废了好大劲儿，都没给他推走，程小姐，我跟他留了个活话，说您跟段总这会儿在海岛，我不一定能联系上您。您看看您有什么注意能把他怼回去吗，没有的话我就说一直没联系上——”
　　未等冯好把话说完，程萝便开口打断：“你别着急，就二百个？”
　　冯好听到她的措辞，顿时在风中凌乱了：
　　就？就二百个？
　　二百个还嫌少是怎么的？
　　她点点头，说：“对，二百多个。”
　　“那也就我两天的工作量。”程萝不以为意地笑笑：“从现在开始看那不现实。你告诉他，后天我回国，让他把剧本放我办公桌上。我看完给他拿回去。”
　　“两天？”冯好目瞪口呆：“两天看二百多个？”
　　且不说《金牌制片》是不是追求节目效果特意出的台本，就算是真的，那一天程萝才看了50个，还是短剧。
　　电影剧本跟短剧可不能同日而语。两天看200个，不得把她们程小姐累死？
　　然而程萝语气平平，却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放心吧，阿好，还有方嘉平他们呢，两天我都是多说的了。”
　　冯好郑重地应下：“我知道了，程小姐。还有一件事。”
　　“什么？”程萝怕吵到阿婆，提着手机去了餐厅：“慢慢说。”
　　“我的人说，在韩国看到韩梦恬了，好像是整容失败了，跟整容医院闹得特别僵。现在医院那边说，如果加钱，可以再给她调整。可她没钱了，又找了高利贷公司要借。公司那边联系了段总的助理，段总那边的回复时，这事儿直接问您，您说了算。咱借是不借？”
　　程萝冷哼：怪不得，韩梦恬要买去韩国的单程票。她就没打算以韩梦恬的身份回国吧？想伪造身份脱胎换骨？
　　程萝颔首：“借，当然要借。”
　　“程小姐，她还不起的。她名下一点财产都没有了。”冯好思忖片刻，说：“不如我们直接收线？”
　　“不用，她要多少，借给她。前提是——”程萝笑笑：“让她拿担保，哪怕是别人的名字，只要她担保得出来，咱就借。”
　　冯好听言，瞬间就懂了，不禁在心里给程萝点了一万个赞。
　　冯好之前一直跟着林瑞阳，自然知道林家一干抱错的事情。程萝跟林翰抱错了，林瑞阳一直在调查林翰名下财产。但是林翰吐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吐干净。至于还有哪些，林瑞阳已经查不太出来了。
　　但林瑞阳查不出来，不代表没人知道。韩梦恬之前跟林翰好过挺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住到一起去了。林翰有哪些“私房钱”，韩梦恬这会儿但凡知道，肯定得拿出来作抵押。
　　她想起程萝曾经在一段视频里说过，要让林翰“沿街乞讨”，这下子她全串起来了——程萝这是一分钱都不想给林翰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


第41章 段绪的身世
　　游艇发布会圆满结束，Taylor与他宴请的宾客们纷纷离开，诺西亚岛上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港口停泊的十二艘游艇，有九艘已经远航，剩下的三艘被段绪买下，其中一艘就是她跟阿婆用来开直播的。程萝穿越前，家里也拥有这样的私人游艇。她自然知道维护这些游艇的成本有多昂贵。
　　海风吹起裙摆，程萝将凌乱的碎发抚到耳后，跟段绪并肩站在海滩上，看着海平面即将落下的夕阳。
　　时光安静得像停滞了一样。
　　海边的夜晚凉爽，段绪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来的时候不想来，走的时候是不是还有点舍不得了？”
　　程萝被他说中心事，撇了撇嘴没答话。
　　段绪轻笑：“船买下了，阿婆想来，随时带她过来。”
　　程萝想，他大概是想说，你想来，随时来，可又怕她窘迫，干脆把主语换成了“阿婆”。她点点头，说：“谢谢。”
　　默了一默，段绪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林家？”
　　程萝一愣，问：“你想让我回去，还是不想？”
　　“我想不想不重要。”段绪转过身面对她，眼神专注而认真：“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程萝立刻偏开目光，只望向不远处的地面。
　　自从抱错的事情曝光以来，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想到穿越前父亲跟哥哥姐姐们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她，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林山河和林瑞阳对她这么好，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坦然说出自己的病。
　　什么时候回去、想不想回去、要不要回去……她也不知道。
　　片刻后，段绪伸出右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阿萝。”
　　又听到这样的称呼，让她不自觉地怔了一怔。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
　　他说：“别怕，你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程萝哑然。
　　许久，她问：“你怎么知道我……”
　　段绪放慢语速，甚至有些温柔地说：“你跟阿婆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更何况你跟阿婆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他们，可是你的生父，和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你所有的一切，他们都会包容。”
　　程萝听言，眸色却稍稍有些黯淡。
　　段绪脸色沉了沉，松开她的下巴，转过身舒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是段天城的私生子。”
　　他忽然提起自己的心事，程萝有些诧异地望向他的侧脸。
　　“我妈是个潇洒的女人，跟我爸分开之后，一个人带着我，也不太管我，只是自己出去谋生计。”说到这，他唇角微扬：“我挺庆幸的，你没在我十六七的时候认识我。那时候的我混得我自己都受不了。抽烟喝酒、拆教务处、打老师，什么缺德事儿都敢干。每次都是我妈把我从学校领回去，一顿毒打。大小伙子也不知道疼，下次继续作。”
　　想起上次他把雷煜打成了那样，程萝觉得他小时候再混也是正常的。
　　“有一回我打了个隔壁学校的。那孙子家里有背景，当天晚上就报警把我抓进去了。我也无所谓，在哪都是吃喝混日子，反正我妈会来给我摆平。可是那次，我在看守所，等来的不是我妈，而是段天城。”他轻笑出声，偏头看她：“你能想象么，突然有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走进来，跟我说，我是你爸。我当时就乐了，说我是你祖宗。”
　　程萝听着滑稽，忍不住扬起嘴角。
　　“我真说了，我说我还是你祖宗呢。”段绪清了清嗓子，又望向海平面：“谁知道后来我妈来了，指着他说，那就是你爸。尴尬的。”
　　程萝抿唇，问：“然后呢？”
　　“你想啊，那么个大人物，头一回看见我这私生子，就在看守所里。我就没指望我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好感。可是他跟我回了家以后，搬了个凳子坐在我面前，特别耐心地问我前因后果，问我为什么要打人。那种感觉就跟——就跟他怀疑是我被人欺负了一样。”他唇角牵起几分自嘲：“那是第一次啊，我忽然觉得自己犯了错，也会有人包容。”
　　程萝渐渐听懂，他为什么要给她讲这个故事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把我带回段家，为人处世、经营生意，从零教起。只可惜了，为人处世我没学会，就学会怎么做生意了。”他嘴上说着可惜，却笑得开怀，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不管是我生气打人，还是生意上的事儿判断失误害他赔钱，他永远都在包容我，教我吃一堑长一智，却没怪过我。”
　　说完，他才转过身，饶有兴趣地问她：“你觉得，你比我还坏吗？”
　　话题忽然又被引到了她身上，她僵了僵，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
　　“你倒实诚。”段绪啧了啧舌，笑道：“好歹你是因为生了病，不像我，是故意干坏事。而且……林山河比段天城好多了。段天城都能包容我，跟别提林山河跟林瑞阳了。”
　　说完，他又调笑道：“你爸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不是因为我讨厌，而是他怕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担心你，他讨厌我干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程萝想了想，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却还是觉得……他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至此，段绪沉默须臾，才又继续说道：“到后来我才知道，老头子教我，不因为他有多爱我。而是……我那两个哥哥，都不是他的亲儿子。你懂么？”
　　程萝只听说过段家不好的传言，却没听说过这个。她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什么？”
　　段绪破罐破摔似的，直白地回答：“段天城被绿了，懂了吗？他的亲儿子只有我一个。所以他才把我找回去，继承家产。他不想把家产给那个绿了他的女人，还有那两个让他喜当爹的儿子。”
　　“你——”程萝从没想过，事实是这样的。
　　她瞬间醍醐灌顶：她先前猜得没错，段天城不是段绪害死的。原先她不知道个中原因，只是凭感觉，觉得段绪不是那么坏的人。
　　然而听他这么一解释，她就全明白了。
　　段天城把段绪接回家悉心□□，一定是他的两个哥哥觉得地位不保、以后没办法继承家产，才合谋把段天城害死的。
　　段天城临死前，把毕生所学交给段绪，并把他推上掌权人的位置，让他把主动权抢回来。
　　豪门纷乱，日常就是家产争夺大戏，程萝早有体会。而那时的段绪只有24岁啊，局势有多凶险，她不用想都知道。
　　至于后来关于他“杀父弑兄”的传闻……他之所以没有澄清，一是因为胸怀坦荡，行得正坐得端，二恐怕就是，不想让段天城“喜当爹”的事情被公之于众。他不想让父亲死后都落得不好的名声。
　　程萝觉得心里有些揪得慌，满脸愁绪地叹了口气。
　　“干嘛？心疼我了？”段绪嗤笑，在她脸上掐了一把：“事情都过去了，愁什么愁？赶紧给我笑一个。”
　　程萝实在笑不出来，连假笑都做不到了。她蹙起眉头问他：“那……你知道真相以后，不怨你父亲吗？不怨他为了家产才接你回家？”
　　段绪轻笑：“有什么好怨的？多少人想继承家产还没地儿认爹去呢。”
　　程萝知道他故意在说晦气话，撅了撅嘴，没吭声。
　　她这副委委屈屈的娇嗔样子，萌得他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他说：“行了，怕了你了。说老实话，我没怨过老头子。”
　　程萝这才又问：“为什么呢？”
　　“一个人啊，是不是真心对别人好，是能看出来的。也许一两天看不出来。可是，日久见人心。懂么？”段绪瞥她一眼，风轻云淡地说：“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想教我，也是真心实意想补偿我。”
　　程萝点点头，忽然想起阿婆说过的话。那天阿婆看到段绪在门外送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萝卜是不是谈朋友了。她说她不喜欢段绪，阿婆却说，能看出段绪特别喜欢她。
　　阿婆说，“不一定眼睛看得清的时候，才能看出是不是喜欢。这个要用心看的，用心看就能看出来。”
　　程萝想，他大概也用了心。良久，她默默说了一句：“你可真厉害。”
　　段绪被她夸得语滞。
　　须臾，他说：“所以啊，段天城能做到的，林山河一定能做到。要不他们俩怎么是老战友呢？你不用纠结，想回林家，就回去。如果你看不出林山河跟林瑞阳对你是不是真心的，你来找我。我看人最准了。”
　　程萝心里暖了又暖，仿佛一个越拉越紧的死扣，几下就被他解开了。
　　她也释然了许多。
　　微凉的海风中，传来她悦耳的声音：“谢谢你，段绪。”
　　段绪轻哼，低头瞧了瞧她。
　　月色里，她圆圆的小脸一副认真的表情，让他想吻她。
　　他抑制住不切实际的冲动，哼笑：“你可别会错意，我不是什么好人，我那两个便宜哥哥出事，的确是我动的手。”
　　程萝执拗地替他说话：“可如果不是他们先合谋害死了段老先生，你也不会对他们出手的，对吧？”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段绪的陷阱里了。
　　果然，下一秒，他便扳过她的肩膀，躬下身子跟她平视：“你怎么这么认真替我平反？难道无论我做过什么，你也会包容？”
　　程萝被他问了个哑口无言。
　　段绪凝眸，认认真真看了她一会儿。
　　他说：“放心，以后我会努力，不再干那些事儿了。”
　　第二天一早，几人踏上段绪的私人飞机回国。登机前，程萝把大致的到达时间发给冯好，让她把200个剧本拿到机场，她直接拿回家看。
　　傍晚，飞机落地，她发现来的不仅有冯好，还有严蔷跟方嘉平。
　　方嘉平看到程萝他们，拘谨地跟段绪打了个招呼，便兴奋得凑到程萝面前说：“你做的那期直播简直太棒了，我在直播间里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哭得昏天暗地，后头错过了好多。后来我又下载了那段视频，自己看了好几遍！”
　　程萝忍俊，问他：“看见游艇了吗？”
　　“看见了！十二艘啊！！十二艘，整整十二艘！”方嘉平嘴都要撇出机场了：“再给我十个上帝之手剧本，我也买不起啊！”
　　段绪冷着脸睨了他一眼，浑身透着不爽。
　　申禹跟李善祺身处于修罗场之中，却看得只想笑。申禹使劲憋着笑，跟段绪说：“咱别打扰小程萝工作了，恒越还一堆事儿呢，绪哥，咱先回公司吧？”
　　段绪听懂了申禹的弦外之音——他有一大摊生意呢，程萝也有自己的工作。她跟方嘉平那二百五顶多也就是工作关系，他不能多想。
　　方嘉平在一旁感受到段绪比刀子还锋利的目光了，求生欲使他大声说了一句：“那个！你结婚的时候可一定要办个游艇派对，请我上游艇上玩玩啊！”
　　一提到“结婚”两个字，段绪身上的杀气果然去了一半。
　　他两步走到程萝身前，说：“那我先回公司了，你带阿婆回去路上小心。”
　　程萝欣然点头：“好，谢谢！”
　　段绪带着申禹、李善祺跟阿婆道别，带着前来迎接的几个保镖，浩浩荡荡地走了。
　　“程程，我们听说，森源的老大徐森亮难为你，特来相助！”方嘉平从冯好怀里拿过一个小U盘，说：“我想着，他徐森亮再牛逼，也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内凑200个好剧本吧？索性，我跟严蔷两天没合眼，给你筛了一遍滥竽充数的，剩下这八十多，你可以再仔细看看。”
　　冯好说：“不好意思，程小姐，我实在怕你一个人看不完，自作主张找了方先生跟严小姐。”
　　“做得好。”程萝点点头，说：“你辛苦了，先回去吧。”
　　告别冯好，她直接把方嘉平跟严蔷带上自己的车，仨人一块挤在后座上。
　　房芯坐在她身边，说：“程总，你放心，淘汰那120，都是我跟方嘉平认认真真看的，基本是驴唇不对马嘴，故事核心、节奏、人设一点都不沾边的。但凡有一点犹豫，我们都尽可能没淘汰。”
　　程萝点点头：“你跟方嘉平，我自然信得过。但是……能不能不要管我叫程总啊，叫程萝就行。”
　　房芯一愣，有点尴尬地笑着答应。
　　方嘉平坐在最那头，笑到头掉。
　　程萝白他一眼，说：“关于剧本，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你们俩自己分工，一个去找咱们短剧的男主角来，另一个打听一下近期哪些导演有档期，给我列个单子。”
　　“我跟导演们熟，我来找导演，大房子找演员！”方嘉平拍拍胸脯，做出一个必胜的手势：“我已经从大佛进化成斗战胜佛了！”
　　晚上程萝回到家，吃过晚饭就开始伏案看剧本。八点多钟，阿婆端了一盆葡萄到她书桌前，有点心疼地看了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小萝卜，看累了吧？明天的考试尽力就好了，不要太辛苦，眼睛会吃不消的。”阿婆把葡萄端到她面前：“吃点水果接着学？”
　　程萝听言，心下一沉，知道阿婆又糊涂了。
　　她没戳穿，只把葡萄接过来看了看——上头还沾着泥土，显然没有洗。
　　她咬了咬唇，把葡萄放到一边，试探性地问她：“阿婆，刚刚才从诺西亚岛回来，累坏了吧？玩儿得开心吗？下次要不要再约了申禹一块打俄罗斯方块？”
　　阿婆听完，眉头皱了皱，陷入了混乱。半晌，她才仿佛明白过来似的，说：“小段那个岛……风景挺漂亮的，阿婆开心，特别开心。”
　　程萝舒了口气，拉着她坐下：“阿婆，你愿不愿意跟我搬到林家住啊？或者我们换个房子，我找两个小姐姐照顾咱们？当然，还是你的饭做得最好吃啦，但是找两个人给你切切菜、打打下手，也不错啊。”
　　阿婆听言，也谈不上意外，只是眸光柔柔地望了她一会儿。
　　许久，她说：“小萝卜，其实阿婆一直很支持你回去。只是看你自己并不太想跟着瑞阳走，才没有劝你。你是林家的孩子，总要回去的。至于你愿意带着阿婆，那是我的福气。你想去哪住，阿婆都跟着你。”
　　“阿婆，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们这个家，搬走了你也会特别不习惯的。”程萝伸手抱住她，叹了口气：“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既对得起林爸爸，又能照顾你。”
　　“傻孩子。”阿婆抚了抚她的后脑，说：“你以后也要结婚生子，不可能带着阿婆一辈子。多些人跟你分担阿婆的养老，阿婆也不用担心你太辛苦。”
　　程萝听得心里发酸，抱了一会儿，便起身重新将葡萄洗过。
　　电影不同于短剧，节奏、人设的把握都要更精细。程萝这次看得慢了些，在第三天中午才看完80个剧本。东西都准备好后，她叫上冯好跟司机，前往森源。
　　徐森亮的办公室大门紧闭，门口，他的秘书看到程萝，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喊了一句“程总。”
　　程萝低低“嗯”了一声，垂眸，目光从她桌上的日程本上划过。
　　她看到近期，徐森亮排满的日程都是跟名导演的会面，并且全是专攻科幻导演。
　　她笑了笑：“我要见你们徐总。”
　　小秘书赶紧诚惶诚恐地替她开门。
　　门内，徐森亮仿佛早就料到程萝今天回来，正喝茶等她。看到冯好手里拿着一大堆的纸质材料，徐森亮笑了笑，说：“程总的剧本看得怎么样了？如果您看完了，就赶紧给我吧，虽然我让了您一个先手，也不能让我太晚挑啊。”
　　冯好不动声色地看了程萝一眼——果然，徐森亮的把戏被程萝猜中了。
　　程萝扬了扬下巴，冯好连忙把剧本摞到徐森亮桌上。
　　程萝笑说：“徐总给的剧本出数不错，筛掉120个滥竽充数的，剩下80个我都挨个看了。我挑了一本刑侦题材的，剩下的也都打了分数，有的不错的我还写了修改建议，请您过目。当然，您如果不信我，可以自己再研究，不一定以我的打分为准。”
　　徐森亮听完，差点跌破老花镜。
　　他低头翻了翻那摞剧本——果然，每一本都有蓝色水笔批注，封面右上角也有打分。
　　他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金牌制片》那个节目故意安排节目效果，才让程萝做那样的直播。没想到……这丫头真能一天看五十个？
　　他黑着脸，说：“程总果然名不虚传，让我大开眼界。”
　　“哪里。”程萝笑了笑，说：“徐总才是名不虚传，自己早准备了科幻剧本，都已经走到寻找导演这一步了。依我看，您大可不必拿这200个剧本来难为我。您既然已经决定投入资金做大制作了，跟我看不看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程萝点到即止，甜甜一笑：“希望徐总的第一部纯商业片能大卖。” 
　　说完，她转身潇洒离去，留下徐森亮尴尬透顶。
　　他一直在强调，制片人要有操守，拍出来的作品要有灵魂。他自干这行以来，擅长的就是剧情片。而第一次，他为了想打败一个小丫头，兵行险着，准备拍个纯商业片。
　　然而计划还没开始，便被人家看透了。
　　太失败了！
　　程萝离开好久，他动手翻了翻桌上的剧本。
　　打分中肯，评论有理有据。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辞退了自己的秘书。
　　与此同时，张秀春拎着大包小裹，现身A市国际机场。
　　她这两天看了新闻，知道林翰告诉她的事情全是错的，现在纪家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了，纪耀荣跟纪悠楠一定不会放过她。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跑，回了英国卖房子套现，保住现有的财产。
　　她一边看航班，一边急匆匆地往前走，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她抬头一瞧，两个强壮的黑衣保镖挡住她的去路。
　　保镖侧身，让出中间的人来——纪悠楠戴着大大的墨镜，从中间走出来：“老太太，好久不见啊。”
　　张秀春顿时心跳加速，心脏快跳出嗓子眼：“纪、纪小姐……”
　　“老太太，这么着急想去哪啊？英国吗？”纪悠楠抬了抬下巴，保镖立刻把张秀春的行李抢了过去。
　　张秀春冷汗都下来了：“纪小姐，我——我有点事，出国一趟。”
　　“出国？”纪悠楠冷笑一声：“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为了弥补当年扔掉程萝犯下的错误，跟林翰合谋，帮林家摆了我们一道？现在事成了，林家允你回英国养老了？”
　　“我、我也被林翰骗了呀！”张秀春的声线都在发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紧张到夸张的神情：“是林翰那小子骗了我，说要把财产转移给程萝的，我真不知道这消息是假的。聊天记录你也看到了！”
　　“是吗？”纪悠楠的笑容忽然消失：“今天让我堵在这，我看你往哪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要找她算账，纪家恐怕得后头排队去吧？”
　　纪悠楠抬起头，有些意外地撇了撇嘴角：“林瑞阳？”
　　林瑞阳站定在二人面前，说：“论算账，还轮不上纪家。”
　　纪悠楠面色一滞，刚要开骂，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咬了咬牙，接起电话，只听那边一个女声颤颤巍巍地说：“纪小姐，不好了，段绪来公司闹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


第42章 脸红
　　纪氏集团，纪悠楠火急火燎地从机场赶了回来，助理正在一楼大厅踱着步子等她。
　　小助理一脸焦躁，在那踱来踱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纪悠楠心知事态严重，几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儿？”
　　小助理看到纪悠楠终于出现，连高兴带着急得差点哭出来：“段绪——带了一大堆打手过来，直接上了顶层，逼着我们把董事长办公室打开了。现在他人在里头，三十多打手在外头。纪先生去外地谈生意了没回来，您又不在，我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纪悠楠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慌，我上去看看。”
　　她虽然安慰着助理不要慌，她自己却也慌得不行。
　　一开始她父亲纪耀荣说要吞林家的时候，她就想过段绪可能会出手。然而纪耀荣一再强调段绪六亲不认、林山河肯定不会把闺女嫁给他，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然而这次的游艇发布会她全程有跟。在得知先有程萝上游艇做直播辟谣，后有段绪买下三艘游艇博美人一笑，她就知道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儿发生了。
　　现在段绪找上门，纪耀荣又不在，她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谁也不知道。
　　她迈进电梯，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里紧张得出了一层汗。她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按下顶层的按钮。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纪悠楠差点吓傻在原地。
　　即使小助理早告诉她，有三十多打手在顶层守着呢，但亲眼看到这三十多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是让她一阵胆寒——跟这三十几位一比，她家里的保镖也顶多算保安。
　　而此刻，这三十多口子全恶狠狠盯着她呢，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剥皮拆骨。
　　纪悠楠攥紧了拳头——这可是她纪家的地盘，上都上来了，她不能怂啊！
　　她就在三十多双眼睛虎视眈眈下，踩着高跟鞋不卑不亢地走进了她父亲的董事长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段绪懒洋洋地坐在董事长办公桌后面，一双长腿肆意搭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浑身透着嚣张与不羁。
　　他身旁，纪耀荣的助理吓得指尖发颤，正埋头给他沏茶。
　　助理斜眼，看见纪悠楠来了，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若是放在平常，纪悠楠看见这样一个不懂收敛、帅到张扬的男人，也许还会赞美几句。
　　但如今，她只在心里默默佩服程萝……是怎么跟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相处的？
　　她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冷声道：“段总，有何指教？”
　　段绪接过旁边小助理递来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不错。”
　　纪悠楠直直看着他，没吭声。
　　段绪轻笑，锃亮的皮鞋不轻不重踏在地上。他低头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想吞了林家？”
　　纪悠楠心里咯噔一声。
　　她赶紧赔笑道：“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太了解。只听父亲说过几句关于林家的长短罢了。”
　　“不了解？”段绪轻哼：“那我让你了解了解。”
　　他闲庭信步地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轻声道：“程萝是我未婚妻。林山河，那是我未来老丈人。”
　　纪悠楠点点头：“是。”
　　段绪几步走到她面前，纪悠楠立刻便觉得被一股危险的气息包围了。
　　“林山河脾气好，为人处世也死板得要命。但是——”段绪冷笑：“我跟他可不一样。他不愿意干的那些脏事儿，我可没少干。”
　　纪悠楠站在原地没动，第一时间想起了三年前段家父子三人接连出事的传闻。
　　两个死于车祸，一个进了精神病院。
　　她的冷汗顺着后背直流。
　　“再让我发现你打林家的歪主意，信不信我立马就出手，转天我就能坐在这间办公室，对你手底下人吆五喝六了？”段绪伸手，直直指向旁边沏茶那位：“现在我还没动作，他就在这任劳任怨地伺候我。你以为，以后这楼里能有几个人对你们家忠心耿耿，对我誓死不从？”
　　纪悠楠咬紧了后槽牙，说：“您这是哪的话，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段总对着干。”
　　“还证监会见？这种小打小闹，我都替你丢人。”段绪绕过她，大步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捏好你们纪氏的控制权，可别让我拿走了。”
　　话音未落，他带着三十几个保镖浩浩荡荡地离开，纪悠楠一下子瘫坐在待客沙发上：“去，把保镖都调上来，把这围上。”
　　“保镖——”女助理站在一旁，小声说：“保镖还都让控制在地下车库呢。他们来了以后，第一时间就把咱大楼里所有的安保都控制住了。”
　　纪悠楠认命般地舒了口气。
　　死里逃生。
　　林氏集团，林瑞阳推门进了林山河的办公室：“爸，张秀春我带回来了。怎么处置？”
　　林山河本在看财报，闻言立刻站起身子：“现在人在哪？”
　　“让我锁车里了。”林瑞阳冷哼一声：“我跟她说了，不老老实实呆着，我立马报案，犯了遗弃罪，未来五年就在监狱里过吧。她吓得不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把她跟林翰锁一块。”林山河咬了咬牙，说：“她不是以为林翰骗了她么？让他们祖孙俩狗咬狗去。”
　　林瑞阳抿唇一笑：“正有此意。”
　　顿了顿，他又说道：“段绪今天带了一大帮人去纪氏闹事儿了，把纪悠楠的保安都关地下车库里，直接杀进他们董事长办公室。”
　　提到段绪，林山河又想起上次跟他见面的事。
　　他说，等知道程萝的秘密以后，再找他谈……
　　狂妄自大。
　　林山河眸色微沉，说：“然后呢？”
　　林瑞阳实话实说：“可给纪悠楠吓坏了。段绪那小子行事从来张扬，这一举敲山震虎，估计以后不会有人打咱们主意了。”
　　顿了一顿，林瑞阳试探道：“爸，我看他对小萝挺好的，还带了她跟宋阿婆一块去诺西亚岛散心。小萝现在恐怕信任他比信任我都多。关于婚事的事，咱们——”
　　“那小子，就是故意让你这么认为！”林山河气得一拳打在桌子上：“带那么多人浩浩荡荡的，不是去敲山震虎的，是做给我看的，想让我领他的情。”
　　林瑞阳自然理解父亲护女心切，但他对段绪的印象并没那么差，因而也觉得林山河这么做，对人家有点太不公平了。
　　况且……程萝的口风他也探过。她对段绪的印象的确，不寻常。
　　然而林山河终归是他父亲，有些话他也没法甚说。
　　林山河沉默了片刻，说：“你去安排，下午我要去会会那小子。趁着小萝卜不在，跟他说清楚。”
　　林瑞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行。”
　　会面被安排在了林氏旗下的连锁酒店，程萝跟方嘉平他们聚餐的那一家。林山河早早就到包间里等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时，段绪姗姗来迟。
　　包间门打开，林山河瞧见门外只有他一个，笑笑，说：“一个人来的？倒也稀奇，我还以为你又得拎上三十多口子黑白两道的，过来给我个样瞧瞧呢。”
　　段绪完全无视他的敌意，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拉开一个凳子：“纪家的事儿您都听说了？”
　　“段大总裁行事张扬跋扈，是生怕我没听说呢吧。”林山河冷哼，抬了抬下巴：“坐吧。”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林叔。”默了一默，段绪率先开口：“我为上次的事儿跟你道歉。”
　　“甭。”林山河摆摆手：“段绪，跟纪耀荣的过节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事儿。没有你，瑞阳也能摆平。所以你别以为我会承你的情。以后也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段绪无奈地笑笑：“我是说——上次在片场的事儿。我态度不好，冲动了，您多包涵。”
　　“哼。”林山河不屑，仰头喝了杯茶。
　　冲动了？
　　大摇大摆地在他这个亲生父亲面前显摆什么“程萝抗拒回家的真相”，现在又假惺惺回来道歉，什么玩意儿？
　　林山河沉着脸，伸手去拿茶壶。
　　段绪先他一步把茶壶拿了起来，站起身替他想替他倒满。林山河不领情，把茶杯拎到一旁。
　　好在段绪跟程萝相处惯了，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是一回两回，于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林山河脊背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此时的段绪已经敛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恭敬得真有个小辈的样子：“毕竟你是程萝的生父。如果没有你，也就不会有她。你有权知道真相。”
　　林山河长长叹了口气：“你说吧。”
　　段绪放下茶壶，坐回远处。他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从哪开始说起呢……”
　　顿了一顿，他说：“其实，程萝一点都不抗拒回林家。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很想回家。”
　　林山河听得云里雾里：“那她为什么不回来？我已经答应，让她跟宋阿婆住在一起了。”
　　“跟阿婆没关系。”
　　段绪思索了半晌——他一贯是干脆利落的人，从未吞吞吐吐过。可程萝这件事儿，头一次让他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须臾，他复又开口：“程萝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怕你跟林瑞阳失望。”
　　“失望？这是什么意思？”林山河满脸不解：“我们为什么会失望？”
　　“因为她得了一种病。”这句噙在段绪嘴边很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是多巴胺还是什么的，分泌不足，引起的感情障碍。她感觉不到高兴难受，不会哭，也不会笑。她怕处不好跟你们的关系，怕没法回应你们给予的亲情。”
　　“这——”
　　一瞬间，疑惑、震惊、恍然大悟，全部爬上林山河的眼角。他百感交集，半晌，问道：“这孩子有看过医生吗？”
　　“不知道。”段绪摇头：“你看她现在，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该笑的时候笑，该沉默的时候沉默。你看着她信手拈来，其实她练了好久好久，就为了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
　　林山河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正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喜怒哀乐……那孩子感觉不到？
　　可她面对镜头、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哪怕半点异样。
　　他第一反应，是段绪在骗他。可仔细想想，如果真是这样，一切却又都能说通了。
　　“她不怕跟陌生人相处，因为她早就练会了。可面对亲人，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宋阿婆陪着她，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她怕自己扮演不好一个女儿的角色。她怕你们觉得她是个怪人，更怕自己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给林家抹黑。”
　　林山河紧紧拧起眉头，心里泛起一阵沉重的心疼与酸楚：“她怎么不跟我说呢……”
　　段绪看了看他，将目光偏向别处。“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哭。那天林翰把她甩了，她流了好多眼泪。后来，我又见过她游刃有余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笑得比谁都甜。但无论是哭还是笑，那些情绪就好像不出于她本心，而是一种伪装。我一开始就想，这丫头也太会装了。直到她告诉我真相，我才知道，对于她来说，那不是伪装，而是一种折磨。”
　　林山河默默听着，心里像是被一刀一刀地凌迟。
　　他对不起芮云，更对不起他们的女儿。
　　“程萝曾经跟我形容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段绪不理会林山河的沉默，兀自说道：“她说，就仿佛上帝把她所有的感官都调小了音量。她听不到，也看不到。那不是冷漠，而是无感、无助。”
　　听到这，林山河终于忍不住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害怕让你们失望，因此迟迟不愿意回家。我想，该你跟林瑞阳主动一点，找她回家吃顿饭，给她一栋房子，让她跟阿婆住在一起，你时不时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她。也许局面就打开了。你别看她平时好像很强势的样子，实际上她胆子很小。你越是克制，她越退缩。”想到诺西亚海滩上的那次谈心，段绪想，这该是最好的方法。
　　林山河凝眸看他，忽然觉得，对面这个性格跋扈、棱角坚硬的年轻人再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模样。
　　他有些不认识段绪了。
　　小程萝胆子很小，你越是克制，她越退缩。
　　林山河推敲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半晌，他问：“你不怕我把她接走之后，就不让你们见面了？”
　　段绪轻笑：“只要她高兴就行。”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而且你不会。”
　　林山河也笑了。
　　他说：“我知道了。”
　　“在诺西亚的时候，我探过她的口风。我说，父亲就是，无论你做错什么事情，他都会接受你、包容你。”段绪靠在椅背上，又恢复那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林叔，我冒着出卖她的风险出来见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对他的那股嫌弃重新袭上心头，林山河瞪了他一眼：“臭小子。”
　　段绪说：“还有，拜托你。千万别强迫她去看医生，更别强迫她回应你的好意。你只要默默对她好就行了。她一点点的，也能感觉到。”
　　他嘴角的笑透着股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认真得可以。
　　林山河仿佛透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出了他对待程萝的一颗心——怪不得，小程萝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不知道当年段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他却在段绪身上看到了段天城的影子。
　　见他一直不说话，段绪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噙在嘴边：“那我就不在这碍你的眼了。回见，林叔。”
　　“等等。”林山河也站起身叫住他。
　　段绪的动作顿了顿：“嗯？”
　　林山河咬了咬牙，说：“下礼拜六晚上，你跟小萝一块来家里吃饭吧。”
　　段绪轻挑眉尾。
　　林山河也觉得不自在，补了一句：“我只是怕她不乐意来。也许你跟着，她压力能小一点。”
　　“嘁，越描越黑。”段绪没大没小地吐槽了这么一句。
　　随即，他取下嘴边的烟，说：“林叔，老头子不是我害死的。”
　　林山河一愣：“什么？”
　　段绪没多解释，又说道：“但我已经把害死他的人，一个个都解决掉了。”
　　“他泉下有知，应该能安息了。”
　　说完，段绪低头把烟点燃，朝他一挥手，转身出门。
　　林山河闻见烟味儿，下意识地咳了两声：“臭小子……就不能出去再点这根烟吗？”
　　抱怨完，他一屁股坐了回去，满脑子都是他最后说的那两句话。
　　老头子不是他害死的。
　　他已经给老头子报了仇了。
　　老头子是段天城？如果不是他害死的，那是——他那两个哥哥？
　　这臭小子，为什么不早说呢？
　　***
　　一周后，程萝的剧本渐渐有了眉目。
　　她从前接触的爽文和电视剧居多，电影剧本还是第一次改。下笔之前，她买了好多工具书，学习、查资料，再加上咨询方嘉平这个老“导演”，渐渐摸清了门路。
　　周四上午，她刚吃完早饭，打开电脑，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阿婆朝她摆摆手：“你忙你的，阿婆去开门。”
　　大门打开，阿婆看到来人，一脸欣喜地朝程萝招了招手：“小萝卜，瑞阳来看你了。”
　　程萝站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哥，你怎么来了？”
　　林瑞阳跟阿婆打了招呼，换鞋进屋：“跟你说点事儿，顺便看看阿婆。我估摸上次带的营养品阿婆该吃差不多了，又买点过来。”
　　阿婆带着他的大包小裹进厨房收拾，程萝便请他在客厅坐了下来：“什么事？”
　　林瑞阳看了看阿婆，压低声音跟程萝说：“我找到张秀春了，也就是……芮姨的母亲，你的外婆。”
　　“呵。”程萝冷哼：“她是林翰的外婆，可不是我的。”
　　林瑞阳瞧她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可爱，笑着说：“对，林翰的外婆。现在她正跟她宝贝外孙子住在一起，俩人天天鸡飞狗跳的，活活一场大戏。”
　　程萝了解前因后果，自然知道这祖孙俩在撕什么：“便宜他们了。”
　　林瑞阳敛容，问：“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程萝被问住了，思忖片刻，说：“过些日子吧。容我想想，要跟她说点什么。”
　　“嗯，不急，来日方长。”林翰点点头，这才切入正题：“我给你和阿婆在中心区挑了个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你今天有空么？哥带你们去看看。不满意咱再选，满意的话，看看那边还缺什么，我给你置办。”
　　程萝有些意外：“这么快？”
　　林瑞阳眸光微动，顿了顿，说：“本来我跟咱爸都想再等等的。可是近期公司有个项目要做，估计要忙好一阵，就顾不上你了。干脆，就把日程提前了。”
　　这时，阿婆也刚好收拾完厨房，端着水果走进客厅：“来，吃点苹果。”
　　林瑞阳灵机一动，越过程萝，直接问阿婆：“您这会儿有空吗？跟我还有小萝卜看看房子去？我给您在中心区选了套新房子，刚刚弄好，您也正好散散心？”
　　自从上次跟程萝谈完，阿婆心心念念，就想看小萝卜在自己撒手闭眼以前能回到林家，好有人照顾她。听到林瑞阳这样说，她自然慈祥地点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也就是出去买买菜。你们要有安排，阿婆跟你们走。”
　　话说到这份上，程萝也不好拒绝了，只得阖上电脑站起身：“那哥你受累等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林瑞阳选的房子在靠近中心公园的一个很安静的地段。楼是五层到顶的小洋楼，带电梯，他选了三层。
　　上了岁数的人都喜欢逛公园，阿婆看到这里采光很好、风景也不错，一路不住点头。
　　程萝跟在林瑞阳身后，刚下了电梯，就看见两个工人还在忙活着。一个在接网线，另一个站在门口，不知为了什么，一脸提心吊胆的样子。
　　程萝看他那样子觉得奇怪，往前走了没两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说了沙发离窗户太近了，要往外拉。你倒好，知道把电视柜挪过去，沙发不挪？”
　　程萝眨了眨眼睛，抬头看林瑞阳：“段绪怎么也在？”
　　“来帮忙的。”林瑞阳笑了笑，领着她跟阿婆进门。
　　只见段绪穿着西裤衬衫，衣领不羁地敞着，袖子挽到了小臂，一点架子都没有，正单手抬着重重的三人沙发一边，凶巴巴地跟门口工人说：“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啊！”
　　“哦、哦，段总！”工人两步窜上去，跟他一块把沙发往外抬了抬：“段总，还哪不行，您跟我说，我们哥俩弄就行，您别占手了。”
　　段绪睨他一眼：“跟你说，还不如我自己搬呢。”
　　说完，他才看到程萝她们来了，于是随意抬手打了个招呼：“阿婆，大舅哥，来得够快啊。”
　　他这句“大舅哥”喊得倒顺嘴，林瑞阳听得黑了脸，理都没理他，转头跟阿婆说：“我带您参观参观卧室。”
　　程萝抿着唇，瞧他黑色的衬衫汗湿了一大片，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给他递去：“辛苦啦。”
　　段绪淡淡一笑，接过来轻松拧开，仰头喝掉大半。
　　程萝探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林瑞阳，回头问他：“你催我哥给我弄房子的？”
　　段绪的动作一顿，一脸无语地瞥了眼林瑞阳的方向：“怎么连谎都不会撒。”
　　程萝却踮起脚尖，轻轻擦掉他快要流进眼里的汗水：“谢谢你。”
　　这会儿，刚才那位抬沙发的工人师傅从外头回来了，跟同伴小声嘀咕：“段绪啊，段绪跟我一块抬沙发，今天——”
　　话没说完，他脚步停在原地。
　　只见平时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段大总裁弓着腰，别别扭扭地让那位炽手可热的制片人程萝擦汗，然后脸红了。
　　工人师傅默默感慨了一句：“今天绝对是我的人生巅峰了。”


第43章 诛心大礼包
　　林瑞阳办事面面俱到，新房子的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段绪在旁边坐镇，又调整了一下家具的位置，这栋房子基本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中午，林瑞阳带着段绪、程萝跟宋阿婆出去吃川菜。
　　菜没上齐，林瑞阳先说正事：“小萝，咱爸这周六想请阿婆、你还有段绪来家里吃顿饭。一来呢，恭贺一下你跟阿婆的乔迁之喜。二来也谢谢段绪跟着一块操心。”
　　比这么快就要去林家吃饭更让程萝意想不到的，是林山河居然请了段绪。
　　她瞪大眼睛，小手指了指身边的段绪：“咱爸，请了他？”
　　“有意见啊？”段绪斜斜睨了她一眼：“还是他老人家请我过来帮你弄房子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程萝眨了眨眼睛：“你给我爸吃什么迷魂药了吗？”
　　段绪轻哼，给她夹了一筷子凉菜：“要真有迷魂药，我先喂你吃。”
　　林瑞阳忍俊，说：“小萝，咱爸他总不好意思打扰你，就先让我来探探口风。他说了，只是建议跟邀请，你要是不想去，就不用去，咱爸跟我都不吵你，等你想找我们的时候，我们肯定在。”
　　林瑞阳的话说得这么低声下气，连带阿婆跟段绪也一并请去，程萝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她摆摆手，说：“回家吃饭是应该的，理应我请你们，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万事不用我操心。”
　　林瑞阳浅笑——果然，有阿婆跟段绪在场，程萝好说话很多。
　　他说：“我听说你跟徐森亮签了赌约，着手拍电影了？工作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尽可以来找我。”
　　程萝颔首，笑说：“不顺心可能也是他不顺心。上次我从诺西亚回来，去见了他一面，我刚走没多久，他就把自己小秘书辞了。”
　　林瑞阳笑出了声。
　　对着好相处版本的程萝太久，他都忘了她本来是个什么样手段高超的小刺猬了。
　　“还有，我亲自给阿婆物色了两个阿姨，等你们搬过来，她们就每天倒班来给阿婆打打下手，收拾收拾屋子。毕竟这屋子大了，你们俩住不好打扫。她们晚上就走，存在感不强，不会影响你们生活。”林瑞阳又偏头嘱咐阿婆：“阿婆，要是对人选不满意，你及时找我，你有我电话。”
　　阿婆笑着应下，举了举自己的手机：“我还加了你的微信呢。”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林瑞阳提出要送阿婆回家，留程萝跟段绪再收拾一下房子。
　　毕竟是她要自己住的地方，很多细节上的事儿还得她自己打理。
　　程萝猜得到，这种安排肯定是段绪作为交换条件向林瑞阳提出来的。她没点破，就从善如流地跟段绪回了新房。
　　俩人一直收拾到下午四点多，太阳开始落山了。段绪从冰箱里拎了瓶啤酒，又给她拿了瓶果汁，替她拧开，交到她手上。
　　他坐在两人一起布置的飘窗上，拉开啤酒罐：“阿萝，我听说你哥找着你姥姥了。”
　　程萝面朝落地窗，跪坐在飘窗，打趣道：“段总的消息挺灵通啊。”
　　“哼。”他毫不介意，仰头喝酒，一口气干进去半罐：“听说纪悠楠带着俩打手，把那老太太堵在了国际机场，千钧一发，你哥赶到了，把人扣下了。”
　　程萝听言，没忍住吐槽：“说得像FBI抓间谍似的。”
　　段绪抬头，问她：“想好怎么报复她了吗？”
　　程萝怔了怔，偏头回望他——看到他一双黑眸毫无戏谑的神色，她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她不禁腹诽：段绪这人，也实在坦荡荡，连“报复”两个字，都能面不改色地直接说出口。
　　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现在挺矛盾的。我本来在想，把她交给我哥处理就好了，我去跟她较劲，简直脏了自己的手。另一方面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默了一默，她复又开口：“听我哥说，我妈妈是个特别好的人。张秀春换了她的孩子，把她害死了。而我，连一点关于妈妈的记忆都没有。”
　　也可怜她命苦，两辈子都没什么关于母亲的记忆。
　　就凭这个，她也不能放过这老太太。
　　段绪瞧她犯难，仰头把剩下半瓶啤酒也喝光，稍一用劲儿，捏扁了易拉罐，准准投进垃圾桶里：“你听说过段杰的事儿吗？”
　　“段杰？”程萝听这名字有些许耳熟，想了想，问：“你大哥？……非亲生的那个。”
　　“嗯。”段绪稍稍颔首：“现在在精神病院呢。”
　　程萝问：“为什么提起他来了？”
　　“给你传授点经验。”段绪的眼角爬上些许自豪。他拉着她坐在他身旁，说：“我们家老爷子，是他跟他那个弟弟合谋害死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替罪羊也找好了，那场车祸，找不出一点毛病。当时我年轻气盛，恨不得找人弄死他。但是有人告诉我，直接弄死，也太便宜他了。”
　　他嗤笑一声，说：“后来，我就雇了几个女演员，天天围着他转。大概有那么两三个月吧，终于有一个，让他上钩了。俩人天雷勾地火，没过多长时间，连婚都定了。”
　　这个走向引起了程萝的兴趣——就像在听爽文一样，越来越往有趣的方向发展。她缠着他问：“然后呢？”
　　段绪被她一双亮亮的眼睛看得心头一滞。
　　他偏开目光，说：“然后，我就让那个女演员磨他，安排双方家人见面。老爷子死了，段家也没什么人了。他本来是要带他那个弟弟去的，可是我派人缠住了他弟弟。”
　　程萝问：“那他找你了吗？”
　　“女演员软磨硬泡，他万般无奈，找了我和申禹。我们仨一块去了那个女演员家里。女演员、还有一对演她父母的中年演员，都到了。然后我也开始了我的表演。”段绪勾起唇角，笑意正浓：“到了那，我跟申禹都假装看不见那一家三口，问段杰，你女朋友呢？怎么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程萝大概猜到了走向，为他的脑洞惊叹不已：“他肯定觉得荒唐吧？”
　　“他当然不信。”段绪笑着说：“可是巧妙就巧妙在，我又雇了两个人假装社区来排查失联人口的，敲了门，说这家人十年前就全失联了，还装模作样地嘱咐段杰，要是有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他们。段杰这才发现，屋里到处都是一层土，真的像好多人没住过的。他当场就有点错乱了，拉着他那个女朋友跑到小区里，到处找人问，能不能看到那个女的。”
　　程萝挑了挑眉，问：“整个小区的人都是你雇来的吧？”
　　“不止。”段绪轻哼，说：“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那个女演员演技爆表了，凑到他耳边问他，你害死了段天城，你弟弟还肯来跟你一起见我父母，他真好。你破坏了你爸爸刹车的事情，可千万别让他知道。”
　　程萝彻底想明白了。她接着他往下说：“但段杰从没跟女演员说过这件事，对吧？他害死你父亲，本来就在经受罪与罚的折磨，再加上这么一出——他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这个心理暗示——他以为女演员是他自己精神分裂出来的。”
　　“他的表情，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很精彩。”段绪高高扬起嘴角：“打那以后，我给了那女的一笔巨款，让她直接消失。见那个女的真的没了，电话变成了空号，工作也全是不真实的，段杰彻底崩溃了。”
　　程萝不仅为这个故事赞叹不已：实在是太精彩了。
　　同时，她也对段绪产生了新的改观：他真的很有意思，既会用自己不堪的过去宽慰她关于如何与亲人相处的事，也会光明正大地教她一些又坏又干解气的事情。
　　“剩下的半辈子，段杰就要在精神病院思考人生了。到底那个女孩有没有存在过，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他害死了人的秘密。他要接受一遍又一遍的催眠、心理剖析，这两件事会永远缠着他、折磨他。本来没病，也会得病的。”许久，她感慨了一句：“段绪，你可真行，这要是写下来，指定比我要拍那部电影还好看。”
　　段绪风轻云淡地站起身，说：“过奖。”
　　程萝也跟着站起来：“多亏了你，关于张秀春的事，我也有新的灵感了。”
　　几天后，程萝接到了冯好的电话——著名的时尚杂志《风尚》想请程萝做一期封面故事，作为“最有影响力女性”，登上十月刊的封面。
　　程萝挺早就听说过这本时尚杂志：
　　超模云集，国际各季的最新发布SHOW的时尚款争相投入广告，面对的客户都是高消费女性人群。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各路名设计师所设计或推崇的款式。
　　所谓金九银十，每个时尚杂志的九月刊，都是每年策划的重中之重，是页数最多的一期，更是各路明星、时尚博主争相角逐的重点。能在九月刊的角落安排一栏节目，也够吹嘘一年了。
　　而十月，则是九月刊的延续，是换季换衣橱时尚的第二起点。
　　《风尚》的十月刊与专注时尚的九月刊不同，致力于寻找各行各业的杰出女性，为读者展现不一样的女性光芒。之前一直有传言说，本月的封面故事会由风投圈的“第一千金”韦潇拍摄，程萝没想到，最后《风尚》会来找她。
　　有这样免费宣传的机会，她当然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而冯好带来的第二个消息则是，韩梦恬整完容，回国了。
　　“自从那天韩梦恬第二次来借高利贷，我就一直观察着她的动向呢。她这次回国，脸上动了刀子的地方还都没好全呢，又找专业的人伪造了身份证件。”冯好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跟程萝汇报：“据我所知，帮她做这事儿的人并没凭空伪造证件，而是准备帮她盗用别人的身份，从出生证明到履历，一整套都是借用的。”
　　程萝勾起唇角，冷笑道：“呵，她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冯好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报警。”程萝很干脆地说出这两个字：“把你所有的证据全都提供给警方，再找渠道披露她违法犯罪的事。然后……给我联系借她钱的公司，出十个人跟我走一趟。”
　　林翰跟张秀春被林山河控制在城郊一处偏僻的别墅。
　　在程萝的记忆里，原主曾经跟他来过这。这是林翰用林山河给他的钱赚了第一桶金之后买的。当时的林翰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站在这里，像少年君王站在自己打下的第一片疆土。
　　不知林山河是有心还是无意，把他困在了这样一个对他来说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清爽的秋风拂过，阳光没有任何阻挡地照耀在这片土地，仿佛要扼杀所有的不堪与污秽。
　　程萝站在别墅外，摘下了墨镜。
　　她身旁站着林瑞阳和冯好，身后，跟着小额借贷公司的十几个打手。
　　这些公司通常有营业执照，也有经营资质，但是实际操作上，更多时候都处于灰色地带，需要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来回收本金利息，或者抵押。
　　别墅门口站着几个林家的保镖，看到林瑞阳跟程萝来了，纷纷低下头跟他们行礼。得到林瑞阳的指示，为首的那个从外面把别墅的门打开，低头报告说：“两个人都在里头，鸡飞狗跳地吵了好多天，这刚安静没多久。”
　　“嗯。”林瑞阳整了整衣领，率先走了进去。
　　程萝跟在他身后，进门便四处环视一周，看了看这里的情况。
　　说实话，在土地不值钱、房子随便盖的郊区，这栋别墅房型并不是很好。一楼客厅的采光很差，像是常年见不到阳光，散发着一种发霉的味道。
　　张秀春一脸倦容地坐在沙发上，连外面进来了人都感觉不到似的，整个人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
　　而林翰正抱着手机在看视频。听到门声，他站了起来，目光瞬间锁定在程萝身上，暗淡了许久的眸子总算出现些光彩。
　　程萝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自从那次在金岛门口，她点着他的脑门让他滚回垃圾堆之后，这杂碎就没出现在她面前。
　　她对着他从上到下端详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林翰哪里还有昔日林家二公子的风光？不知是不是最近日子过得太苦，他整个人清瘦不少，两颊都有些凹陷进去了。下巴一片青色的胡茬，颓废得像一夜间苍老了十年。
　　程萝云淡风轻地夹了他一眼，目光来到他的手机上。
　　放的是她给A家写的那两段广告短剧。
　　林瑞阳低声在她耳边说：“小萝，我在车里等你，自己小心。”
　　他又嘱咐了保镖几句，转头出门回避。
　　“程萝。”目送林瑞阳出门，过了许久，林翰才开口，声线苦涩又沙哑：“你来了。”
　　程萝穿着一件D家的秋季新款长袖连衣裙，妆容精致又美丽，栗色的长发烫卷了发尾，柔柔垂在肩头，整个人优雅又高贵，跟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踩着高跟鞋向前走了两步，淡淡地说：“是，我来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低压压的天花板：“这房子比我印象里还要小。挑高根本不像别墅，倒像经济适用房。”
　　林翰闻言，非但丝毫没觉得窘迫，倒有些欣慰地笑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带你来过。”
　　“是啊。”程萝似有感慨，长长舒了口气：“你用我爸爸给你的第一笔钱挣到了第一桶金，买下了这个房子。你站在门口，满脸自豪地跟我说，这里是你事业的起点。”
　　听言，林翰的表情渐渐扭曲，变为一种变态式的得意跟快乐：“你还记得我说的话？”
　　“当然了。”程萝挑了挑眉：“你还说，如果有一天你能成功跻身房地产界，一定要把这里发展起来。让这个城郊通上地铁、建起商业区，成为这座城市的副中心。当初的豪言壮志，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啊。”
　　“小萝……”林翰迈步朝她走来，眼底带着一丝感动与痴迷。
　　“现在呢？”程萝轻蔑地盯着他：“现在肯接受这个事实了吗，林翰？事实就是，你只是个平庸的人。即使在林家这片沃土长大，你也只是个不折不扣、一事无成的窝囊废。”
　　林翰如遭雷击，步子当即僵在原地。
　　“在你偷来的这二十二年，你什么长进都没有。论商业头脑，你比大哥差远了。论情商……你情商低得简直不像个人类。”程萝冷冷一笑：“所以你看，即使穿上龙袍，你也永远不像太子。你就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说完，程萝回头，朝身后一个大汉挥手示意。那人得令，立刻把韩梦恬的借据跟抵押材料出示给林翰看。
　　“这里是你事业的起点吗？”程萝挑起眉头：“那你记好了，这里也是你一败涂地、失去一切的地方。”
　　林翰看了眼韩梦恬写下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忽然笑了出来。
　　他坐回沙发上，低眉垂目地说：“小萝，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欠你的太多了。我欠的，不只是偷走的本该属于你的二十二年，更是我没有用心对待感情的那两年时光。这些日子，我一直呆在这所房子里，韩梦恬这个名字，我连一次都没想过。我只是想，什么时候，你才能穿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这里，再看我一眼。”
　　程萝双手抱在胸前，听到他的“肺腑之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林瑞阳把我关在这里，每天都在逼我吐出我的财产。我想尽办法不给他，不是我贪恋那些钱。程萝……我是想再看你一眼。那些东西我不想给林瑞阳，我只想亲手还给你。”林翰抬起眼帘，一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样子：“我想，尽我所有的努力来弥补，我所犯下的错误。你说得对，我只是个平庸的普通人。如果我可以从这里搬出去，我会认认真真找一份工作，努力做个普通人，领着我应得的薪水，重新把你追回来。”
　　他话音未落，程萝便轻笑出声。
　　“林翰，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她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下，隐藏着刀子般的锋利：“我可不是来见你的。”
　　她转身，来到一直坐在那不吭声的张秀春面前。
　　她说：“我是来，见见我这位好姥姥的。”
　　林翰张了张嘴巴，顿时五雷轰顶。
　　“你的钱，我嫌脏，一分也不想要。但是韩梦恬把你列为了借贷担保人，她现在欠了人家公司好几百万。你得替她还吧。”程萝回头吩咐那位壮汉：“那就麻烦您了，东西，值钱的都拿走。房子收回。人嘛——打一顿，找个底下有垃圾堆的天桥，给他扔那。”
　　壮汉恭恭敬敬低下头：“是，程小姐。”
　　然后，十几个人一齐开工，非常熟练且有职业素养地，乒乒乓乓在房子里翻砸起来。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站到林翰身旁，只等什么时候程萝离开了再动手，免得她见了血腥。
　　林翰颓然笑了笑，终于接受现实：“原来那天你跟我说，让我提早买个碗，好去天桥底下要饭……从那天开始，一切你都计算好了。”
　　程萝点点头：“你还抱着能出去当个普通人的幻想呢？门也没有。还找工作？你觉得有我跟大哥在，谁敢给你工作？你就从今天，开始你的流离失所吧。我会找人盯着你在天桥底下讨钱。讨到的每一分，都给公司交回来还账。谁叫你当初这么没眼光，拿第一桶金买了这别墅，非但没涨价，每平米还跌了一千多？这么大个房子，还不值二百万。”
　　她莞尔一笑，不远处的卧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被砸了个稀烂。
　　而这一声巨响吓坏了张秀春。她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别砸我的东西，别卖我的房子。我的房子——这是我的房子！”
　　她嘴里胡乱念叨着，目光终于凝固在程萝脸上。
　　张秀春顿时像见了鬼一样：“芮云！芮云你——”
　　支支吾吾半天，她又摆手，疯疯癫癫地说：“不对，你不是芮云。芮云已经死了。你是程萝，是不是，你是我的外孙女！”
　　“小萝，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放过姥姥吧，好吗？”林翰蹙起眉头，上前哀求她：“她好歹是你的亲姥姥啊，她岁数大了，心脏也不好，经不起折腾了。算我求你，放过她，好吗？”
　　程萝笑了笑，斩钉截铁地说：“不好。”
　　她偏头，看了看张秀春：“她是你姥姥，可不是我姥姥。”
　　言罢，她将冯好叫到身边。冯好会意，从包里掏出一个平板，调出相册，递到程萝手里。
　　程萝纤细的手指随意往后划了划，划到一个视频，停下，按下播放键，展示给张秀春看。
　　“老太太，视频里的房子认识吗？”
　　张秀春伸出老态龙钟的双手，握住那个平板，细细眯起眼睛：“这是……这是英国，这是我的房产，我的农场。这都是我的——”
　　“不好意思，现在都是我的了。”程萝微微一笑，把视频往后倒了倒。
　　屏幕里，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依次把家里的家具全搬出来放上卡车，然后在门口的邮箱挂上了“出售”的标志。
　　张秀春急得浑身都在颤抖：“不可能，不可能！房子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卖，你没权利！你不能卖我的房子！”
　　“房子不是你的，房子是林翰的。”程萝一字一句地跟她解释：“就在刚刚，你的宝贝外孙子说了，把他拥有的一切全给我。所以，这房子现在是我的，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张秀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不停地重复着：“不行，不行！这是我的房子！”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你看一段卖房子的视频，好不好，姥姥？”程萝高高扬起嘴角：“直到你也一无所有为止。”
　　“除此之外……”程萝临走，撂下一句：“别急，我还有诛心大礼包等着孝敬您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订阅！
　　春夏交接，最近北方又有大幅降温，一定要注意身体，多穿点衣服
　　么么哒


第44章 直到死
　　几天后，程萝回到森源，生活慢慢步入正轨。
　　方嘉平在外面“跑业务”跑了半个月，也终于在公司露面了。
　　先前，程萝让方嘉平跟房芯分头行动，方嘉平去打听几位名导演的档期，房芯去物色演员。半个多月过去了，好不容易有了成绩，他招呼也不打，拿着一摞材料兴奋地冲进程萝办公室：“萝宝——程总！你看看，我给你把谁找来了。”
　　程萝浅笑，给他倒了杯柠檬水：“别着急，慢慢说。”
　　“你看看。”他把材料往她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大皮椅上：“刑侦导演第一人，去年一部作品包揽五大奖项。这位，手头的电影刚刚杀青。我把你的剧本给他看了，他当场就表示，很有兴趣。”
　　程萝点点头，目光落在材料上。
　　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冯好拿着一本精致的全彩页材料走了进来：“程总，刚才《风尚》封面故事栏目主编来电话了，想跟咱们接洽一下拍摄时间，还有服装品牌赞助的事儿，问您最近有没有空。”
　　方嘉平本来满腔的热血，全叫冯好给搅了局。他蛮不高兴地跟冯好抱怨：“阿好啊，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不能晚点再进来吗？我的汇报还没做完呢。”
　　冯好轻笑：“您那不是汇报，您那是邀功。我这的事情比较急，方先生，几句话就完事儿。”
　　说完，冯好也把材料放在程萝面前：“这是他们送来的拍摄指南，我看过一遍，重要的地方替您标注下来了。”
　　方嘉平抻长了脖子看了看冯好的材料，顿时撇了撇嘴巴：“全彩页的啊？行，你材料好看，你先说。”
　　程萝看了看日程，说：“这周五我全天都有空，让她的人周五一早过来吧。”
　　冯好随手记下：“好，周五一早。还有一件事……”
　　她顿了一顿，说：“还有，韦潇的助理也打电话过来了。她说，韦潇有个峰会要参加，去不了《风尚》的拍摄了，所以想谢谢您，帮她给《风尚》填了空档。”
　　“韦潇？哪个韦潇？”方嘉平看了看冯好，问：“韦心集团的二小姐？什么风投圈第一千金？”
　　冯好点点头：“对，她爸是做高分子跟医药保健那个韦心集团的董事长。她自己混风投圈，早两年去过两家投行，这两年创立了自己的基金会，干得不温不火，炒得倒名声在外。此前《风尚》评选最有影响力女性，小道消息都传韦潇当选了。”
　　“豪门圈子我解除得少。这韦潇……”方嘉平傻笑了笑：“还挺有礼貌啊，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至于打个电话道谢。”
　　冯好无语了。半晌，她说：“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啊？也就方先生你们这种直男会听不出她什么意思。”
　　方嘉平听完就懵逼了：“什么？她什么意思？”
　　程萝看了看他，耐心解释道：“《风尚》的主编直接找了我，想给我出一期封面故事，半句没提韦潇的事儿。我自然会觉得，是我把韦潇比下去了，她没选上，我选上了。现在韦潇助理来电话，谢谢我帮她填档，就是明明白白告诉我，她们韦二小姐不是没选上，而是主动放弃的。如果不是韦潇有别的事要忙，这个封面才轮不到我呢。她表面看着像谢我，其实是在给我下马威，懂了吗？”
　　嘉平听完，讳莫如深地啧了啧舌：“韦潇这个女人啊，可真恐怖，肠子绕了一百八十道弯儿。”
　　“豪门圈子一贯这样，抱团排外，我可见得多了。”程萝冷哼：“当财富值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想要的都得到了，内心就会极度空虚。这种空虚有时很难填补。于是他们就通过互相攀比、互相拉踩来实现自我价值。你是个游艇爱好者，也知道那些富翁为了自己游艇能比别人的大一块橡皮的距离，会干出什么事儿吧？”
　　方嘉平秒懂，猛烈点头：“别看他们钱赚得比谁都多，其实也就是小孩心智。”
　　说完，他捏着拳头做打气状：“这么恶心的女人，不能忍！萝宝，上！”
　　一贯不苟言笑的冯好都被方嘉平这个程萝头号铁粉逗乐了。她问程萝：“那程小姐，咱们怎么办？”
　　“她想玩儿聊斋，咱们就跟着玩儿呗。”程萝低头，纤细的指尖在冯好递来的彩页拍摄指南上点了点：“你给韦潇助理回个电话，就说，我第一次上封面，缺乏这方面经验，想问问韦潇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如果她说有，你就态度好点，让她给咱送一趟。”
　　冯好顿时会意，试探性地问：“也定在周五吗？跟《风尚》主编同一天，让她们一起来？”
　　程萝点点头：“她既然有心想上我这秀表演，那我就给她多找几个观众。是我凭实力上封面还是她退出让给我，咱走着瞧。”
　　这两人说了半天，方嘉平都没太听懂。但是大概意思他明白——是要当着《风尚》的人的面，亲自把韦潇的小伎俩戳穿呢。
　　他不禁一脸崇拜地拍了拍手：“不愧是萝宝！”
　　程萝笑笑，站起身来整了整裙摆，跟方嘉平说：“导演的事情容后再议吧，我要出去一趟。”
　　方嘉平顿时摆出苦瓜脸：“不要啊，我还没开始汇报呢！你上哪去啊？”
　　程萝回头，告诉他：“去看看我姥姥。”
　　***
　　午后，程萝的黑色轿车停在“梦夕阳老年公寓”门口。
　　这里地处偏僻，硬件设施急缺，是市里最便宜的几个老年公寓之一。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无儿无女、靠救济金生活的老人。
　　程萝按照林瑞阳给的地址，找到了张秀春住的那个楼层。
　　林瑞阳把上下三层都包下来了，这三层，只住了张秀春一个人。
　　程萝刚刚走到拐角，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孩童啼哭的声音——这里本是养老院，不会有婴儿出现的。可是这声音极其逼真，又不知来自哪里，在空旷的楼道回荡，微微有些瘆人。
　　婴儿哭声戛然而止，程萝带着冯好往里走，找到了张秀春的房间。
　　这里所有的房间窗户都被铁栏杆封死了，从里面往外看去，有种莫名的被关在监狱的压迫感。
　　张秀春坐着轮椅，斑驳的树影洒在她惨白色的睡衣上。一两片枯叶打着旋斜飞而下，落在泥土上，四处都透着秋日的凋零。
　　张秀春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的护工小姑娘。俩人看到程萝来了，都恭恭敬敬跟她打招呼：“程小姐。”
　　“嗯。”程萝看了看发型凌乱的张秀春，问：“她最近几天怎么样？”
　　小护工回答：“出院之后身体好一些了，也能吃下东西了。就是——不怎么主动说话，别人跟她说话，她也不理。”
　　“嗯。”程萝淡淡点头。“有按我要求放视频给她看吗？”
　　“卖房子的视频……每天冯小姐传过来，我们就会给她放。但是最近几天我们一过来放视频，她就闭眼睛捂耳朵，说什么也不看。”
　　程萝冷哼：“那就把声音调到最大，把她眼睛扒开让她看。”
　　两个护工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这时，婴儿的哭声再次在楼道里回荡起来。这回，声音比刚才近了好多，也清晰了好多。程萝勾起唇角，凑在张秀春耳旁说：“你听见了吗？有孩子的哭声。你把我的孩子，扔到哪里去了？”
　　哭声如同鬼魅，近些天，一直缭绕在张秀春的耳畔。每日每夜，这样的哭声伴她入睡，午夜梦回，她总站在那个把孩子掉包的垃圾堆旁边。那个破败的拐角，她穷尽一生都不会忘怀。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的折磨了。然而闻听程萝的话，她脊背依旧微微一抖，缓缓转过头，对上了程萝的眼睛。
　　她瞬间抖若筛糠：“芮云！芮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扔了你的孩子，你别缠着我，你别缠着我！”
　　她撑着轮椅想站起来。可轮椅没固定，她撑了几次都被滑开。
　　程萝知道，她长得跟母亲芮云几乎一模一样。她弯下腰，用近乎于惊悚的语气问她：“你丢了我的孩子，又害死了我，我不缠着你，缠着谁呢？”
　　眼泪在张秀春的眼睛里打转。她凄厉地叫了一声，说：“芮云，放过妈吧，求求你了，啊？求求你了！”
　　眼看张秀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程萝满意地直起身子，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老太太，别激动了，好好看看我是谁。”
　　张秀春停下动作，定睛看她。
　　看了好半天，记忆才一点点捋顺。张秀春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她：“你是……你是程萝？”
　　“很高兴见到你，”程萝微微一笑：“外婆。”
　　说完，她转过身，交代两个护工：“把她带出来，咱们去个地方。”
　　楼下的轿车旁，两个保镖在等她。程萝坐进副驾驶，两个男人合力把张秀春抬进后座，把她的轮椅折叠起来扔进后备箱，一个开车，一个在后座看着她。
　　车子向北行驶了二十几公里，驶进一片陵园——这里是芮云安息的地方，有她的墓碑。
　　这也是程萝第一次过来。她买了一束花，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墓碑上芮云的遗照。
　　那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很奇妙，程萝跟她明明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可她们俩长得，是真的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芮云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与娴静。
　　而她的眼睛，常年没什么波澜。
　　程萝把花放在她的墓旁，沉默着站了一会儿。
　　她真想谢谢她，选择嫁给林山河，生了她。是照片里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女人，给了她那么好的爸爸和哥哥，给了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许久，程萝转头，望向张秀春。
　　“在这里好好忏悔吧。”程萝冷眸沉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把我妈生前不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说说你为什么冤枉她抢了你那个早夭的儿子的福运，说说你为什么抱走她的孩子，说说你为什么让林家养一个白眼狼养了二十年。”
　　张秀春此刻老泪纵横，满脸都是痛苦。她紧闭着眼睛、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可以听不见、也看不见。
　　然而越是这样，程萝的声音在她心里便越清晰。
　　程萝说：“你那夭折的儿子，是因为你照顾不周，病死的。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相信什么谁会夺谁的命数这么一说吧？而你的女儿芮云，也是因为你把孩子调了包，积郁成疾去世的。现在林翰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已经到天桥底下沿路乞讨去了。而你的所有财产，也全都被林家收了回去。晚年凄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张秀春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在轮椅上缩成了一个团。
　　看着她，程萝忽然很想感慨一句，人真的好奇怪。
　　张秀春除了心脏不太好，明明身上没有任何疾病。可就短短这几天的时间，她便坐上了轮椅，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程萝不愿再与她多说，转头吩咐一起跟来的护工：“从今天起，每天一早带她来这里跟我妈妈忏悔。中午吃完饭，再去天桥底下看她的宝贝孙子林翰。晚上八点才可以回养老院。要一直放婴儿的哭声给她听，直到——”
　　张秀春停下动作，抬头看着程萝，仿佛在等一个宣判。
　　程萝说：“直到她死。”
　　程萝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离去，张秀春的手木讷讷地垂下。
　　想到养老院里彻夜不眠的哭声。
　　她真想现在就死去。
　　***
　　周五一早，《风尚》的封面故事栏目主编陈玖按照约定来到森源影视——还比约定的稍稍到早了一些。
　　冯好早就按照程萝的安排，领着好几个小助理在森源大厅迎接她了。陈玖一露面，就有专人在外面给她拉车门、开门。一进门，一排小助理更是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喊她“陈主编”。
　　陈玖只是栏目主编，不是真正的主编。她做了那么多期节目，从来也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虽然这阵仗是夸张了一些，但是人总有虚荣心在，受到这么高规格的待遇，无论是谁，心里都会被震撼到的。
　　于是陈玖受宠若惊地也弯腰说：“你们好，你们大家千万别太客气……”
　　冯好把她的提包接过来递给助理，替她按好电梯，说：“我们程总今天本来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想跟您商榷一下拍摄的事情。可实在太不巧，一早有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来了。程总只好派我来接待您。程总说了，让我们提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务必照顾周到，让您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决不能先失了面子再丢了里子。”
　　冯好的话说得滴水不漏，陈玖听完连连点头，自谦道：“程小姐最近不是在忙拍电影的事情吗？《风尚》一直是高端杂志的旗舰产品，我接触过的客户都非常忙，给我扔会客室一等等一天的时候常有，有的给口咖啡给个面包，有的连口水都不带给我的。程小姐实在太客气了，从没有哪位客户会这么重视我们这些小记者的。”
　　冯好笑了笑，没说话，把她带进贵宾厅，上了杂志、西点跟水果。
　　程萝办公室里，韦潇的助理陶莹也刚到不久。程萝请她在会客沙发上坐下，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的办公桌。
　　陶莹年纪不大，派头却不小。只从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劲儿，程萝就能看出韦潇是个什么样子的千金小姐了。
　　陶莹瞥了眼桌上准备好的柠檬水，没喝，把材料单手递给程萝：“程小姐，拍摄指南我给您送来了，您看看是您要的那种吗？”
　　程萝接过来，不动声色地翻了翻，说：“应该是吧，我没拍过这种杂志封面，也不知道拍摄时需要注意点什么，还多亏了韦小姐，还想着联系联系我。也辛苦陶小姐了，大老远的给送过来。”
　　陶莹撇了撇嘴，笑着说：“您那位助理冯好小姐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想要什么。幸亏送对了，不然该耽误您的事儿了。”
　　陶莹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神却是一副“你还知道不好意思”的模样。
　　两副面孔着实精彩。
　　程萝笑笑，拿起手机给冯好发了条微信，示意她可以带陈玖过来了。
　　放下手机，程萝故意引着话题说：“我挺早就听说，《风尚》要请韦小姐拍封面了，接到通知的时候我还纳闷呢，不是说要请韦心集团的二小姐么，怎么变成了我呢。您这一通电话啊，我就全明白了。”
　　陶莹笑笑，说：“嗨，本来已经都谈好了，由我们韦小姐拍。可是吧……韦小姐临时有个高分子领域的峰会要参加。我们也是突然接到的紧急通知，只好把拍封面的事情给推了。当时陈玖主编还有点着急了，说我们推了以后，不知道该找谁了。可韦小姐也没办法呀，基金会那边就很忙了，还要忙韦心制药的事，实在分身乏术。”
　　陈玖所处的贵宾室就在程萝办公室斜对面。冯好的时间把握得相当好，陶莹才刚说完这话，冯好就把程萝办公室虚掩的门给推开了：“程总，陈主编到了。”
　　程萝赶忙站起身子走出办公桌：“陈主编，久仰久仰。”
　　陶莹一看陈玖也在这，面色立马一僵——刚才门好像开着，她也不知道她的话有没有被陈玖听到。
　　陈玖轻描淡写地瞥了陶莹一眼，上前跟程萝握手：“程总，您太客气了。没想到陶小姐在这，我是不是……耽误您会客了？”
　　陶莹这才也跟着站起来，跟陈玖握了握手：“不耽误，我的事儿都说完了，正要走呢。不知道程小姐接下来还有安排，还在这闲聊呢。”
　　她干笑两声，提起皮包就要出门。
　　所谓吃人的嘴短，刚才陈玖忙里偷闲，在隔壁喝了极其昂贵的咖啡，又吃了不少小点，这会儿自然要记着帮程萝说话。
　　她故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挡住陶莹的去路：“我也好久没见到韦小姐了，您受累，回去替我跟她问声好。”
　　陶莹脸上略带尴尬，点头说：“那是当然的。韦小姐总在家里看您的报道，一看就走心呢。”
　　程萝一看陈玖进入状态了，忙拉着两人一块在沙发坐下：“大家都是熟人，坐这叙叙旧，我的事情也不着急，就是探讨探讨服装赞助的事儿。不打紧。”
　　陈玖笑着拍拍陶莹的胳膊：“刚才听你说，韦小姐又要去参加高分子领域的峰会了？我怎么都没听说啊？看来我这个记者可太不称职了，连新闻的时效性都保持不了。”
　　程萝高高挑起眉毛，故作吃惊状：“什么？陈主编不知道这件事儿吗？可是……韦小姐不是正因为这个峰会，才没办法参加拍摄的吗？”
　　“不是啊。”陈玖看了看程萝，又看了看陶莹，说：“我们这一期本来就没打算邀请韦小姐啊。是下一期，主编说要做一期《医者仁心》专题，才想到要请韦潇小姐的。毕竟她可是韦心药业的继承者啊。”
　　陈玖这话一说出口，无异于直接击破陶莹跟韦潇的谎言——最有影响力女性的评比，压根就没有韦潇什么事儿。只是因为她家里是制药的，才会被安排进下一期的封面故事专栏。
　　陶莹的脸上挂不住了，还硬凹理由，说：“是这样的吗？那我怕是理解错了，我还以为我们韦小姐要上的是这一期呢。”
　　程萝笑笑，亲切地说：“嗨，您的工作那么忙，一点半点纰漏肯定是有的，人之常情嘛。”
　　陈玖也出言帮腔：“就是，哪一期上封面都是一样的，韦小姐也不用着急，安心去参加峰会，峰会结束之后再回来也赶得及的。”
　　陶莹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准备走人：“那……你们聊，我就先走了，韦小姐那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呢。”
　　程萝客气道：“陶小姐带司机了吗？没带的话先稍等片刻，我派辆车送您回去。”
　　还没等陶莹回答，程萝先一步按下座机内线：“冯好，派个司机送陶小姐。”
　　陶莹被噎得不上不下，只能又坐回去等司机。
　　就在这时，程萝故意翻了翻办公桌右上角，拿出了陈玖事先寄给她的那本拍摄指南。
　　她捂着嘴巴轻声惊讶：“呀，原来陈主编早把这个寄给我了，也不知谁放我桌上的，我居然没看见。”
　　她望向陶莹，一脸歉疚地说：“抱歉啊陶小姐，还让你白跑一趟。你看，人家陈主编明明给了我一本，不知道是谁那么讨厌，也不跟我说一声就乱塞。我就说，我好想看过什么拍摄指南，不然怎么会找你要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再看不出端倪就是傻子了。陶莹想明白了——程萝一早就收到了拍摄指南，说什么没拍过没经验想要指南，就是胡乱找个借口把她诓过来，再亲口揭穿她的谎言的。
　　真是太阴了。
　　她实在不想多呆，更不想等什么司机了，撂下一句“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程萝冷眼目送她离去，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唇角。
　　一旁，陈玖自然也看出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她全然是被程萝利用，用来戳穿韦潇拙劣的谎言了，但她还是在心里不住地佩服程萝——不愧是传说中长在所有人爽点上的制片人，段数太高了。


第45章 好闻
　　陶莹走了之后，程萝站起身子，对陈玖说：“抱歉了，陈主编，让您跟着演了一出戏，耽误不少时间。”
　　程萝这样大大方方道歉，陈玖对她的印象倒是更好了。她摇头，说：“没关系，我倒是很乐于帮您戳穿这样的谎言。”
　　程萝笑笑：“韦潇好歹也是韦心集团的二小姐，真不知道她何必多此一举。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认识谁，她偏巧要到我这里找存在感。我真是理解无能。”
　　陈玖想了想，问她：“那么……陶莹是什么时候联系您的？”
　　程萝说：“就在您打电话来约我见面的那天。”
　　陈玖抬起眉毛，醍醐灌顶般地点点头：“那就是了。《风尚》放出封面人物选定您的消息那天，似乎有个名流聚会。不仅是韦潇，好多名媛都参加了。那几天韦心制药刚刚放出研发新药的消息，加上她那基金会最近势头不错，想必大家都以为年度最有影响力女性这个位置，韦潇一定能坐稳呢。结果我们这边却表示会邀请程总。所以，应该是韦潇被问封面人物为什么不是她，给问烦了，索性当场就联系了您这边，假借峰会的由头解释。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也找个台阶下。”
　　“原来如此。”程萝勾了勾唇角。“毕竟十月刊是仅次于九月刊的重点，这些名门望族为了保住面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也多亏了她们，”陈玖轻笑：“下一期的封面故事，我也有了素材。”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同时举起茶杯喝了口茶。
　　放下韦潇的事情不谈，陈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U盘：“程总，这里存的是我们栏目拍摄流程以及拟定好的几个问题。我已经替您写好回答方向了，您如果有需要补充的，可以加在批注上。”
　　程萝接过U盘，放进抽屉里：“麻烦您了。”
　　“还有，这次封面拍摄，服装是D家提供的。我联系了那边的设计师Vivian，明天，也就是周六一早，她正好有空，您可以到她的办公室去她设计的新系列挑几身衣服。她们那边提供化妆师和品牌配饰，您素颜到就可以了。”
　　程萝顿了顿，想起周六要跟段绪还有阿婆回林家吃饭，于是问：“时间会很长吗？中午我还有个家庭聚会。”
　　程萝是《风尚》的封面人物，为了撰写访谈内容，陈玖自然把她的履历全都研究得非常透彻。听说是“家庭聚会”，她马上就想通了，程萝应该是要跟林家人一起——这可耽误不得。于是她思索片刻，说：“那么我就约Vivian早点开始，七点半咱们就开始化妆，十一点应该可以完事儿的。”
　　程萝点点头：“那么就太感谢您了。”
　　周六一早，程萝来到Vivian工作室试衣服。
　　D家秋冬款以格纹系列为主打，由于程萝以“编剧”身份进入大众视野，Vivian摒弃了大裙摆礼服裙，给她搭配了几身格纹大衣、小西装、短裙以及贝雷帽。
　　配上复古的金丝边单片眼镜，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学者，浑身散发着知性美。
　　程萝的身材标准又匀称，长相也非常出众，试衣服的进程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定好要穿的衣服之后，她又回到化妆间试不同效果的妆容。
　　与Vivian的果断不同，化妆师则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她一边挑着口红的色号，一边感慨：“如果像是程小姐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能常驻就好了，我可以尝试各种各样不同的妆容。近期我迷上了精灵妆，可惜，跟最具影响力女性这个主题太不搭了。”
　　话音未落，Vivian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给程萝试着不同的眼睛，一边说：“你可以跟陈玖商量一下，下期留个内页给程小姐。”
　　“内页有点屈才了。”化妆师啧了啧舌，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手，从珠宝盒里拿出一小管香水：“前两天E家的首席送了我一罐她新研制的香水，让我帮她找找合适的主人。我觉得它超适合你。”
　　程萝伸出右手，化妆师将香水轻轻喷在她手腕，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地闻了闻。
　　“是真的很适合。”Vivian也在一旁称赞：“可惜，拍封面可拍不出香水的效果。”
　　“那么，这管香水便送给你了。”化妆师把精致的小罐子交到程萝手里：“上面有调香师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找到她，她会很高兴的。美丽的女人，总是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制香灵感。”
　　十一点一刻，这边的工作总算结束。程萝换好中午吃饭的衣服，带着设计师赠送的小礼物走出大楼。
　　段绪的车停在门外等她。
　　程萝加快脚步走过去，上了副驾驶，很自然地回头看了看：“你还没接上阿婆吗？”
　　段绪说：“她跟你哥的车走了。”
　　“嗯，也是。”程萝点点头：“我哥的车比较稳。”
　　段绪蹙起眉头，凶巴巴地问：“程萝，什么意思？”
　　程萝却毫无所觉地眨了眨眼睛：“字面意思啊。”
　　段绪瞥了她一眼，发动车子。
　　沉默半晌，他偏过头，问：“你身上什么味儿？”
　　“啊，”程萝想了想，说：“化妆师送的香水。说是E家总监研制的。”她抬起手腕在鼻尖嗅了嗅，又伸到他那边晃晃：“好闻吗？”
　　初秋，她穿了件七分袖的连衣裙，看着像十几岁的少女，乖得不行。袖口露出的一截小臂白花花的，手腕纤细又莹润。
　　段绪低头看了眼，冷冰冰地说：“不好闻。”
　　“是么。”程萝对他的冷漠无感，又收回手闻了闻：“只能闻出是柑橘前调，我觉得还不错。”
　　她的语气很认真，段绪偏头看了看她，轻哼道：“不错什么，把你身上的味儿都盖住了。”
　　闻言，程萝动作顿了顿：“我身上？什么味儿？”
　　“不喷东西的时候是香的。”段绪稍稍扬起唇角：“还挺好闻的。”
　　程萝默默把手放下，耳根有些发烫。
　　林家老宅，阿婆早就到了，站在花园里跟管家交流种兰花的手艺。林瑞阳在客厅打电话处理生意上的事，林山河在厨房，正亲自“督工”。
　　听到程萝他们俩来了，几个人都到客厅来迎接。
　　午餐在十二点钟正式开始。怕程萝尴尬，林瑞阳一直很活跃，举起酒杯祝酒：“阿婆跟小萝也终于搬进新房子了，老房子我会派人每天过去打扫，你们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今天这顿饭，主要是爸爸为了祝贺阿婆跟小萝乔迁，也顺便谢谢段绪忙前忙后的。我就祝这一次酒，咱们一块喝一口。这一口喝完，今天就不用敬酒了，也千万别拘谨了。”
　　说完，他高举酒杯：“我先干为敬，今天的礼数就算我替大家尽到了，大家随意。”
　　阿婆笑了笑，说：“谢谢瑞阳，也谢谢林先生。我陪你们干一杯。”
　　段绪不动声色地看了林瑞阳一眼，浅笑着给程萝夹了点菜。
　　程萝看着碗里的菜，没吃，反而默默放下了筷子。良久，她抬起头，望着对面的林山河，说：“爸，对不起，我……这么晚才回家。”
　　上次段绪说过的关于程萝的病的那些话，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揣在林山河的心里。今天程萝算是正式回家了，他怕她压力大，始终低头吃东西，尽量不去直视程萝的眼睛。然而她忽然开口道歉，让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
　　林山河抬起头来，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这么晚回家，不是她不想回家，也不是她自私、不肯面对父亲和哥哥。
　　她只是生病了啊。怕自己做得不好，怕让父亲哥哥失望，怕拖累了林家的生意和声誉。
　　越是有这样的担心，不是越证明……她其实很渴望回家？
　　想到这，林山河甚至有些哽咽了。
　　还未等他说句“没关系”，程萝又接着说道：“我上周去我妈妈的墓前拜祭过了。我还带了张秀春一起去。以后，每天都会有人带着她去墓前忏悔。直到她死。”
　　林山河也放下筷子：“小萝，这件事原本全怪我，是我当年疏忽了，愣就二十多年都没发现异常。如果不是那天瑞阳在医院门口看到你，也许这个秘密就永不见天日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你回到家，不管你做什么，爸跟你哥，永远都支持你。”
　　言罢，林山河又看了眼段绪。
　　他说：“抛却那些从中作梗的人不谈。你的婚约——我从前很不看好，时至今日也是一样。但，爸不会再阻拦你们了。你们要是想订婚，需要咱们林家做什么，爸爸也会一样支持。”
　　方才，话题还围绕在“抱错”这件事情上，忽然提到婚约，程萝顿时就愣住了。
　　还订婚……明明都是段绪一直在强调这件事，她可没有想要订婚的意思啊！
　　然而离上次段绪在微博@她，说她是未婚妻，至今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一直没对此作出回应，所有人便都觉得她是默认了。
　　程萝一开始觉得，有林山河在中间，段绪是肯定不会得逞的，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觉得林山河会解决这件事的。
　　可这才多久，林山河忽然改口了！
　　于是节点就落到了她手里。
　　——真是令人头疼。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只喝酒的段绪把杯子放在了桌上，懒洋洋靠在了椅背上：“林叔，我从来也没在乎过您租不阻拦。我只关心程萝愿不愿意。”
　　林山河刚才还一副好脾气的慈父模样呢，听到这话，立刻又恢复以往“独霸一方”的气场：“臭小子，你拽什么？喝酒都堵不住嘴。”
　　段绪轻笑，朝他举杯：“我敬您。”
　　一顿饭刚开始时的尴尬全然被化解了，剩下的时间，五个人都在专心享受美食，顺便分享一下以前的事情。
　　林山河看过程萝的所有资料，知道她毕业于哪些学校，知道她全部的喜好。但是很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慢慢的，程萝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饭后，公司还有事情等着处理，林山河便没多留他们，只多嘱咐了几句，让段绪开慢点，送阿婆跟程萝回家。
　　阿婆笑笑，说那跑车坐不惯，还想跟着程萝的司机走。
　　林山河看得出，阿婆这是故意想撮合段绪跟程萝。他知道，阿婆把程萝从小养大，一定更了解什么样的生活更适合她，于是也就没多置喙。
　　回去路上，程萝摸了摸肚子，撇了撇嘴。
　　她的小动作全被段绪看去了。他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问她“”“为了让你爸开心，我看你吃了不少啊。胃难受了？”
　　对她的事儿，他向来心细。程萝习惯了，很自然地回答：“不难受，就有点撑得慌。”
　　“嗯，”段绪颔首，又问她：“正式拍摄时什么时候？”
　　程萝说：“《风尚》的封面吗？下周三。”
　　段绪只是为了找话题，随口问问。她说完，他也就没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路，快到家的时候，他说：“程萝，你爸说的订婚的事儿，你别放心上。你才22，还小呢，不着急。”
　　程萝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
　　先前林山河拼死拼活地反对这个荒唐的“指腹为婚”时，段绪天天急得要命，就恨不得抱着一个亿去林家提亲去了。可现在林山河好不容易首肯了，他又不着急了。
　　想起那天他过生日，程萝脱口而出：“可你都28了啊？你也还小，不着急吗？”
　　段绪被她问住了，气得笑出了声：“程萝，你是嫌我老啊，还是替我着急啊？”
　　程萝一怔，说：“没有，都不是。”
　　“嗯，我28了，不小了，特别着急。”眼看着快到新小区的门口，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嘴角含笑，问她：“程萝，那你嫁吗？”
　　程萝莫名觉得，是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跳吗？
　　她想了老半天，说：“我还小呢，我不知道。”
　　段绪不说话，定定地望着她。
　　半晌，他解了安全带，朝她张开双臂：“过来，给我抱抱，我就不着急了，再等你两年。”
　　程萝瞪大了眼睛——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啊？
　　然而，他一贯脸皮厚，这也的确像他的作风。
　　程萝想起那天在金岛，她替他许下的愿望。
　　那天，幽暗的烛光照暖了小小的包间。申禹坐在对面催促她许愿。他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想，希望他的付出早点能得到回应，别再一厢情愿了。
　　而今，看着段绪一直举着双臂，她又想，虽然她感觉不到，但是她可能可以试着替他实现愿望。
　　这样想着，她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
　　随即，她立刻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段绪紧紧箍着她，把下巴搭在她的颈窝。
　　他说：“程萝，你小心一点。”
　　只要她有一点点想要向他倾斜的举动，他就会不顾一切。
　　奋不顾身。
　　几天后，程萝从冯好那里得到了韩梦恬被批捕的消息。
　　她变造身份证，借用其他人的身份和某经纪公司签订了巨额的合同，而本人却还没从脸上动刀的状态恢复回来。
　　这么荒唐的犯罪手段，在警方将其控制并通报之后，立马就火上了微博：
　　【#韩梦恬被批捕#据悉，女星韩梦恬被全网封杀后，只身来到韩国整容，并伪造、变造身份证件，借用“韩国练习生”的身份，与X经纪公司签订了巨额的代理合同。事后，X经纪公司发现其视频签约时一直戴着墨镜，遂因怀疑有诈而报警。经警方合适，这位“韩国练习生”正是整容归来的韩梦恬，因眼睛刀伤未愈，戴着大大的墨镜骗过了签约人员。现在，韩梦恬涉嫌诈骗、伪造身份证件等多项罪名，其违法行为，警方正在进行进一步调查。】
　　微博下配了几张图，是警方披露的打了码的嫌犯照片。照片里，韩梦恬的脸型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变，下巴变得尖而僵硬，额头也因为过分填充，像个“寿星老”一样。
　　这条微博下面，评论比这件事情还精彩：
　　【卧槽？这是韩梦恬？我觉得不用打码我都认不出来】
　　【韩梦恬什么鬼？出去整容回来想换个身份继续演戏？】
　　【哈哈哈哈我真的佩服韩梦恬的脑洞，太牛逼了】
　　【佩服+1，太拼了，到底对娱乐圈有多大的执念？】
　　【话说她整完容也太丑了吧？之前还挺好看的，愣整坏了？】
　　【看着不像整容，像毁容】
　　【整容失败了吧？经纪公司是怎么回事儿啊？难倒不看艺人的脸就直接签约吗？她整成这样，也签约？】
　　【发现她视频签约时一直戴着墨镜……槽多无口。就不能现场签约吗？那么大数额的合同为什么要远程签约？】
　　【经纪公司活该被骗啊哈哈哈哈哈，看照片就签约，什么鬼啊这是？】
　　【你们看这个！经纪公司发声了，说因为艺人本人有在韩国当练习生的经历，而且十分信任她的长相，歌喉也不错，才把人签下的。】
　　【卧槽，信任她的长相是什么鬼？】
　　【长相……信任？啥时候长相需要信任了？要眼睛干什么使？】
　　【怕不是个套吧，单纯伪造变造身份证件只能判3年。如果情节特别严重才能加到7年。如果没有这个巨额合同托着，可能韩梦恬只能判3年。现在，7年封顶。】
　　【终于有大佬出来说话了。没错，如果经纪公司不跟她签合同，关三年就出来了，没准找个好点律师，弄个缓刑。没有恶劣影响的话，不入刑都是有可能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人给韩梦恬下套了。具体是谁就仁者见仁吧。我就想说一句，韩梦恬活该。】
　　【哈哈哈哈大恬恬这回算是完蛋了。经纪公司一口咬定了事先不知道她违法的事情，恬恬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了。除非她能证明经纪公司是明知她违法还跟她签合同的。这个举证难度太大了，基本不可能。】
　　韩梦恬被批捕的这一天，正好是10月5日。——《风尚》在每月5日发行。这与《风尚》十月刊发行是同一天。
　　刊物上市后，身穿D家秋冬新款的程萝封面照直接压过韩梦恬的热词，在微博热搜登顶。
　　【@风尚时尚杂志：#程萝首封# 恭喜制片人程萝携D家秋冬季新款，登上《风尚》10月刊封面大片，格纹西装、俏皮短裙，她如同诗人、如同歌者，作为年度最具影响力女性，为我们演绎文艺新风尚。】
　　封面大片里，程萝如同十七岁的少女，浑身散发着诗意的娇俏，妆容精致、笑容迷人，在一张单薄的照片里，表现出了巨大的爆发力和表演力。
　　评论里，一片颜粉爆炸了：
　　【卧槽，程萝！程萝！这个程萝我太可了！】
　　【太好看了啊啊啊啊啊！黄金九月刊一过，隔壁几个十月刊都翻车了，程萝这张是真的好看！！！！！】
　　【保存做封面了，555小姐姐太好康了！】
　　【爱了爱了真的爱了！】
　　【天呐，一会儿欣赏她的才华，一会儿跪舔她的颜值，我两只眼睛已经不够我看的了！此生不悔入程萝！】
　　【她的单片眼镜好禁欲啊，太好看了！】
　　【不是韦潇？是程萝？惊喜！恭喜首封！】
　　【我之前一直听说《风尚》选出来的结果是韦心制药的千金韦潇啊，居然是程萝，我上天了！】
　　【怎么会有人长得还好看，还特别有才呢！】
　　【程萝才貌双全！】
　　【说真的，韦潇不管是知名度还是颜值，离程萝差远了】
　　【最有影响力女性！真的是，入夏以来，她承包了微博所有的热点，还有我所有的爽点。】
　　【程萝美颜盛世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
　　【我疯了一样嫉妒段绪，555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居然要英年早婚……】
　　【她是真的好看！别当制片人了，去演戏吧！我想看她清冷一笑艳压四方技压群雄遗世独立！】
　　【哈哈哈哈结合韩梦恬那条热搜，我真想感慨一句，同人不同命啊。韩梦恬当年何其风光，现在局子里铁窗泪了。当年她手撕程萝被反扑历历在目。】
　　【韩梦恬批捕跟程萝首封同一天上热搜，很玄妙啊！】
　　【卧槽，你们不说，我还没发现呢。韩梦恬那条底下不是好多人喊经纪公司给她下套吗？难不成这里头有不可说的联系？】
　　【卧槽，那可太爽了！】
　　【结合程萝现在的身价，林家的大小姐、段绪的未婚妻，我觉得她出手的几率非常大。】
　　【卧槽我要再把韩梦恬封杀的瓜翻出来啃一遍！爽了！】
　　【程萝萝！不愧是你！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让我爽到！】
　　【韩梦恬真的一路作死，之前非要跟林哥哥硬杠，结果被封杀了。现在又出国整容违法乱纪。活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七年铁窗泪，我相信检方，哈哈哈】
　　【丢出一个七年大礼包，坐等一波庭审】
　　【坐等庭审！】
　　【我以为韩梦恬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我曾经日盼夜盼盼着韩梦恬能糊、结果她现在直接进去了！】
　　程萝不得不说，冯好真是个一点就透的人。不管是两边的瓜掌握的分寸，还是这个时间点，都赶得极好。
　　有些事情，在微博不用说得太明白，但也不能一个字不说。这样保持神秘让你猜，你好像猜对了，又好像还有没猜出来的地方，才最是吊人胃口，也最爽。
　　看着韩梦恬那张坐在铁栏杆里、穿着橘黄色衣服、头发凌乱的样子，程萝就觉得解气——韩梦恬的事情，终于能告一段落了。只剩下林翰了。
　　晚间，当全网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高调收场的时候，第三个关联热搜冉冉升起。
　　#林翰沿街乞讨#。


第46章 会议纪律
　　【#林翰沿街乞讨#近日，网友惊奇发现@林翰现身昆宁路，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坐在天桥下乞讨。有热心的围观群众上前给钱，不过一会儿，几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便上前把他碗里乞讨来的钱全都拿走了。林翰的碗里空空如也，又要重新开始乞讨。昔日的林家二公子如今落得这样结局，令人唏嘘。】
　　底下还有配图：林翰发型凌乱、下巴青黑，眼底一片疲惫，垂头坐在昆宁路天桥底下，靠在大榕树的树干上。他脚边有一个大瓷碗，里头零星几张绿色的纸币。
　　每一张都可怜得跟社会新闻似的。
　　而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比照片还精彩：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大瓷碗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真的去沿街乞讨了？？？太他妈牛逼了！！！！！】
　　【我他妈满脸问号！之前程萝说要让他要饭去，后来爆出来两个人抱错了，我以为把林翰踢出林家，就算是要饭去了，没想到是真的要饭】
　　【字面意思的沿路乞讨，哈哈哈哈哈】
　　【真·沿路乞讨，太牛逼了】
　　【程萝真的太牛逼太牛逼了！】
　　【程萝从给A家写广告剧那天，就算好了会有今天吧？我去，一步步看下来不觉得什么，回想起来真的是细思恐极！】
　　【一环扣一环，真的精彩】
　　【程萝：记着今天这一幕。车子、房子、票子，我真希望你都能拿得住。】
　　【程萝：我劝你，还是早点去买个好用的碗，再买一便携音箱，方便以后带着上天桥底下要饭去。】
　　【韩梦恬跟林翰真的是罪有应得了。一个出轨渣男，一个小三，被扒出来之后死不悔改，一路作死，最后一个沿路乞讨，一个铁窗泪。我只想说一个字：该！】
　　【爽爽爽爽爽爽爽爽！】
　　【那年杏花微雨，你说让我买个好用的碗，再买个便携音响方便要饭。多么质朴的谆谆教导，终究是错付了。】
　　【林翰：程萝，看到我对你的爱了吗？我用我的生命替你实现你许下的豪言壮志！】
　　【林翰：@程萝 谈恋爱吗？一言不合沿街乞讨那种。】
　　【艾玛你们看图5，有人给他塞了一张红色的，他脸上那一抹自豪的小表情，然后图9被大汉拿走了，林翰：我枯了】
　　【哈哈哈哈哈他是欠了好多钱吗？要来的钱都被抢走了，哈哈哈哈熏疼】
　　【他要来的钱都被抢走，那他吃什么？】
　　【有可能一天发点吃的之类的吧哈哈哈哈】
　　【我！我去现场看过！我看到他啃馒头，盲猜一天给一个馒头！】
　　【一天一个馒头太惨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我数了数，图里出现三个黑衣大汉盯着拿走他的钱。其实他每天要来的钱还不够付这三个大汉的辛苦费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债主明知道是赔钱的生意，也要盯着他沿路乞讨哈哈哈哈哈】
　　【真的爽！之前看林翰看得我牙根痒痒，恨不得隔着屏幕手撕了他。】
　　【我估计现在最害怕的是纪悠楠。她得慌死了。得罪过程萝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就她现在还苟着了。】
　　【@纪悠楠：我瑟瑟发抖并且知道错了，勿cue】
　　【还记得程萝刚开始爆料韩梦恬当小三的事情，还特意给林翰打了码？当时我觉得特别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回去再看看，程萝的节奏把握得太好了，一步步让我们吃到最甜的瓜】
　　【这一波后续看得我心潮澎湃的！人一辈子能活成程萝这样，此生何憾！】
　　【求科普，大家是默认吃到的第一个瓜是A家的广告短剧虐渣男的那个吧？我去补一下。】
　　【不是，我记得我吃到的第一个瓜是林翰挨打进医院（对没错，我是林哥哥死忠粉，所以从那时候就开始跟了），盲猜那时候程萝已经知道抱错的事情，联合哥哥开始虐林翰了】
　　【卧槽，楼上不说我真的没发现！真的，那天林翰挨打还上了热搜呢！】
　　【6666666666666太牛逼了！】
　　热搜上来的时候，冯好、房芯都在程萝的办公室里。房芯一边刷着微博，一边感慨：“一开始跟程萝上一档节目的时候，我真没想到她这么牛逼，我觉得我不是上了一个节目，是上去免费看爽文来了哈哈哈。”
　　冯好抿唇一笑，说：“我觉得房姐您不是，方嘉平才是。他是大佛，全程佛系吃瓜。”
　　房芯点点头：“他现在也燃起来了，从燃灯古佛变成斗战胜佛了。不过小冯，你的热搜节奏买的是真好啊。就我们这些知道来龙去脉的，看了都热血沸腾。”
　　“哪里，全是程小姐指导的好。”冯好轻笑，问房芯：“您不是来说那个男演员的事儿吗？”
　　“嗨，我把正事儿都给忘了。”房芯把材料递给程萝：“就你们剧组之前演警察男主那个小演员左海，我联系了他的经纪人。他前些日子杀青了一个剧，我联系他的时候，刚刚好又签了一个剧，跟咱档期有点撞。我留了个活话，说让他出配角，不会耽误太多功夫。”
　　“嗯。”程萝接过材料点点头：“就是让他出个配角，几个客串镜头，跟演沈晴晴的那位女演员联动一下，让观众吃点糖，赚点热度。”
　　房芯竖起大拇指：“没问题，那我就跟他谈死了，让他在那边也别耽误接剧，咱们这边拍摄的时候，我去出面协调，让他过来几天就行。”
　　“好。”程萝点头。
　　房芯见冯好一直坐在旁边，就知道程萝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她站起身，说：“那我先走了，小冯，你们忙。”
　　房芯离开之后，冯好才拿出一沓财经杂志，递到程萝面前：“最近娱乐圈这边的事儿咱们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随着咱们出手打压韩梦恬、虐林翰，富豪圈对林家的风评有点被压低了。”
　　程萝翻开杂志，几篇关于林家的评论文章映入眼帘：
　　【新贵VS明星？后富豪时代大探索】
　　【娱乐圈文化冲击下，传统富豪群体会受何影响？】
　　【女性文化觉醒，几家欢喜几家愁】
　　冯好低声说：“本来……林瑞阳先生嘱咐过我尽量不要把所谓的贵族圈子的事情拿出来烦您。但是，我想，我现在拿着程小姐给的工资，有必要对程小姐负责。就算我不说，您肯定也会从其他渠道得知。还不如我趁着刚有这种势头，及时跟您汇报，咱们好早做打算。”
　　听到这话，程萝怔了怔，肯定地跟她点了点头：“谢谢你，阿好。做得非常棒。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哥的。”
　　其实冯好说了一大堆，就是婉转地暗示，希望程萝别把这事儿跟林瑞阳说了去。没想到程萝玲珑心思这么通透，倒叫冯好觉得，自己是矫情了。
　　有什么为难事，完全可以跟程萝直说。
　　“虽然林家在娱乐圈折腾得如鱼得水、风风火火，但实际上，也在慢慢流逝在上层圈子里的话语权。富豪圈对娱乐圈一向嗤之以鼻，只有一些做新兴行业的、难以进入传统富豪圈的新贵，才会使用炒作等娱乐圈手段抬高自己的身价。林家作为传统豪门，跻身娱乐圈的撕逼文化、拉踩文化，如同宣布自己已经放弃传统豪门的底蕴。股价下跌是第一步，逐渐的，圈子里其他豪门会排挤他们，最终，把他们打压进不入流的暴发户行列。”
　　程萝念了其中一小段报道，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的论调，和她穿越前哥哥姐姐们说的非常一致。
　　好像沾染了娱乐圈，自己就脏了，就掉价了一样。
　　而守着所谓的“豪门”名声，有什么用呢？科技、文化发展得都那么快，固步自封，最后面临的结果，必然是被时代淘汰。
　　她低声道：“不用逐渐，出现这种论调，说明圈子已经在排挤我们了。上次韦潇的事情就是个最好的证明。她没挤上《风尚》，我这个被阿婆养大、林家抱错的女儿却上了，这不就是对她们这种传统豪门的冲击么。”
　　冯好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杂志，说：“他们家屁股一向是歪的，我都怀疑这篇报道就是韦家养的笔杆子写的。所谓树大招风，咱们高调了这么长时间，其实不知不觉间，战争已经开始了。”
　　程萝颔首：“是啊，那些好不容易挤进富豪圈的人，都恨不得抱团，把不合群的人一个个都踩死。《风尚》的事儿，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尤其，她的身份尴尬，从小就不是在这个圈子长大的。而圈子里的人看见她一步步崭露头角，不凭借家里也能取得成功，自然都对她嗤之以鼻。她的存在，对于韦潇那些人来说，就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冷哼：不是要开战吗？那就开吧。
　　到底看看谁能赢。
　　***
　　恒越顶层会议室，变更公司章程的股东大会刚刚召开完。
　　几位段天城的老臣沉着脸，手里不仅拿着恒越的财报，还拿着林氏的一些资料。
　　“创新合作管理论坛年会马上要开始了，”某位五十多岁的股东扬了扬手里的钢笔：“段总您今年是——”
　　“程萝跟我一块参加。”段绪靠在椅背上，一双鹰眸目光凌厉，直直落在他身上：“林家是林瑞阳去。”
　　老股东没敢抬头看他，面色却愈发阴沉了：“林氏的股价跌了那么多，到现在还没涨回来。最近林家是多事之秋，什么批捕、抱错、沿街乞讨的丑闻，火得到处都在议论，一点跨国企业的样子都没有了。像一出闹剧一样。这时候跟林家联姻……是不是会对恒越的生意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此言一出，其他几位老臣纷纷附和：
　　“当初段老先生跟林山河关系那么铁，咱们两家像兄弟企业一样，林家有什么事情，段家能帮则帮。帮他们是应该的，无可厚非。但是联姻……”
　　“联姻未免有点太严重了。如果是林家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是个正儿八经的豪门千金也就算了。程小姐她——毕竟是外面长大的，又一直活跃在娱乐圈里，跟她订婚，还不如……这，唉，像个花边新闻一样。”
　　“咱们恒越一向是老牌企业里最有实力的，跟那些靠炒作起家的暴发户不一样。咱们出手也得有点老牌企业的样子。创管论坛这么重大的活动，您其实一个人出席就可以了，也不是平时的那种宴会，不用女伴参加。”
　　“还是赶紧澄清一下婚约的事情吧。外面都在传，林山河很反对这门亲事，传来传去，最后愣然说成是咱们倒贴，非要娶他们林家的女儿了。这成何体统？”
　　“就是，哪里养出来的孩子，还想进段家——”
　　一阵讨论声里，段绪仰头喝了口水，重重把杯子摔在桌上，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会议室顷刻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几个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老先生都不敢说话了——他们都见识过段绪混起来是什么样的。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
　　段绪冷哼，嘴角挂着几丝散漫：“你们说完了么？”
　　半晌，依旧没人敢吭声。
　　“我想问一句，在座的，都以为自己什么身份？”他淡淡然开口，语气中没有半分愠怒，却引得在场每一位心惊胆战。
　　段绪冷哼：“我要娶谁，也需要过问你们各位，再上个股东会么？段绪本人，必须娶一位大家闺秀，且通过全体股东同意。这句话，用不用也写进公司章程里？”
　　刚才说话那几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把头埋得更低了。
　　昂贵的皮鞋踏在地上，他站起身，绕过刚刚说话那几位：“在座的，也都是见过世面的吧，知道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吧？”段绪指了指脚下这片土地：“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也是在这个会议室里，同样的座次，同样是股东大会，段天城把我领到这，力排众议，要把实际控制权交给我。对么？”
　　几个人听言，全都僵直了脊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段绪的话，一瞬间把他们拉回了恒越最黑暗的那段时光，让他们每一个人如坠冰窟。
　　段绪是老爷子的私生子，十七岁才回到段家。这几年什么混事儿都做过，简直是个拿不上台面的混小子。段天城说要让他继承家产的时候，一屋子人，就没有一个同意的。
　　然而——老爷子还是努力，把控制权交到了他手上。
　　短短三年，段家大少爷疯了，二少爷死了，一屋子老臣，有意见的全都被踢了出去。
　　就剩他们几个人，因为对段家忠心耿耿，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
　　令人胆寒。
　　“当年段家内斗，斗成了什么样子，你们比谁都清楚。如果说抱错的事情——我是段天城的私生子，比抱错的丑闻好听到哪去了？”段绪伸手，拍上最一开始说话的那位老股东的肩膀：“你是鸵鸟么？你把头埋进沙子里，看不见、听不见，丑闻就不存在了？”
　　老股东吓得指尖哆嗦：“段总，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最好。”段绪直起身子，回到自己的位置：“段家内斗，那么乱的三年，都没对恒越的资产产生任何影响。程萝一个小丫头，能影响什么？”
　　底下传来寥寥的声音：“是……”
　　“企业还需要经营，不能总守着舆论过日子。”
　　“程小姐挺好的。”
　　“其他的事儿段总决定就行，不用上会了。”
　　段绪在自己位置坐下，眸子冷了冷：“谁再废话，我把会议纪律大写加粗刻他脑门上。”
　　顿时，会议室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大写加粗刻脑门上，字面意思，段绪可完全做得出来。
　　段绪清了清嗓子：“还有别的事儿么？没事儿散会。”
　　一屋子，一分钟之内灰溜溜全跑出去了，一秒钟都不愿意在会议室多呆。
　　创管论坛年会当天，段绪到程萝的新家接她。
　　她提着薰衣草色的裙摆，精心打扮过，盘了头发，娇俏得像个小花仙子。他柔了眼角，下车替她开门。
　　她稍稍将裙摆提高，露出一段纤细的脚踝和白皙的脚背。他眸子暗了暗，想起那天在诺西亚岛登船时，她赤足走在游艇上的样子。
　　好巧，第一次跟她打交道，也是去参加一场宴会。她坐在后座上大大方方换衣服，还吩咐他“不该看的别瞎看”。
　　他轻笑：“非穿这么长的裙子么？鞋跟那么高，崴了脚怎么办？”
　　“放心吧，我习惯了。”程萝坐进车里，眼睛亮亮的：“不穿好看点，多给段总丢脸啊。天知道段总怎么搞定公司的那些老顽固，带我来参加的。”
　　段绪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财经杂志都把我们林家黑成什么样了，我能不知道嘛？”她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你们集团里那些老顽固，估计跟林氏的差不多，大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只看杂志不看微博，当然会这么说。”
　　段绪扬起唇角，发动车子。
　　——她也知道替他着想了。
　　创管论坛，段绪和林瑞阳都是作为40岁以下的“青年领袖”参会，坐的位置也比较近。林瑞阳到得比较早，已经加入“红毯合影”行列了。程萝看了看那边，中老年企业家头发都是假的，自然不太愿意对着镜头摆造型。只有二三十岁的富二代们愿意在那里崭露头角。
　　段绪领着程萝过去跟林瑞阳打招呼，程萝提着裙摆走得美艳绝伦，很多人的镜头还没等她走到拍照区，就已经追了过去。
　　在场很多富家千金都精心打扮过。无奈先天条件缺乏，加上厚重的妆感，美感也相当缺乏。
　　只有程萝，脸上妆效淡淡，一双大眼睛亮而有神，真不愧是娱乐圈出来的女神——可人家偏偏又不是演员，而是个运筹帷幄的制片人。怎么能不叫人嫉妒？
　　闪光灯哗哗的给，一对俊男靓女，一定能点亮更多话题度。
　　合影留念后，段绪、程萝跟林瑞阳退到一旁寒暄。
　　林瑞阳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夸赞道：“小萝，衣服选得不错，你比芮姨年轻的时候还漂亮。等回去我得找他们多要点照片给咱爸看。咱爸一定高兴坏了。”
　　程萝脸上一直挂着标志性的笑容，说了句：“谢谢哥。”
　　段绪只想跟程萝说话，懒得理林瑞阳，遂问他：“发言稿准备好了吗？还在这家长里短。”
　　林瑞阳看出他的小心思，却偏偏不走，只说：“手底下人早给写好了。这种场合，还用得着亲自动脑？”
　　程萝没听出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有什么问题，只是睁大了眼睛问：“哥，一会儿你还有讲话啊？”
　　她过去也经常看这种年会，知道能上去讲话的，都是很受业界认可的人。
　　“嗯，”林瑞阳自谦地说：“不长，就一小段。”
　　程萝点点头，问段绪：“那你呢？”
　　“我？”段绪挑挑眉，风轻云淡地说：“我可不像大舅哥，对推动社会进步和解决社会问题起到关键性作用。是吧，大舅哥？”
　　也许是在《金牌制片》节目组门外那次偶遇，让林瑞阳非常不喜欢“大舅哥”这个称呼。他回敬道：“若论推动社会进步，解决社会问题，段总起的作用肯定比我大。就是段总人缘不好，没人请。”
　　段绪黑了脸，刚要吐槽回去，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女声传来：“呦，大家都在啊？”
　　程萝转过头，见韦潇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林瑞阳跟韦潇见过几面，上前跟她握了握手：“韦小姐。”
　　“林总，段总，好久不见啊。”韦潇两步走到程萝身旁，笑着说：“程小姐，久仰，真人比直播间还漂亮。”
　　先前因为《风尚》的事儿，程萝跟她的助理已经提前撕了一个回合，这次见面，明显“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程萝也笑道：“漂不漂亮也没多大用处，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韦潇的小心思一下被程萝戳破，笑容顿时一僵。
　　段绪跟林瑞阳很默契地保持沉默，默默看着程萝“独当一面”。
　　韦潇抿了口酒，说：“那自然是了，瞧我，看见美人儿都不会说话了。我自罚一杯。刚才我从老远就看见你了，就想着照完相赶紧过来跟你打个招呼，顺便谈点事儿。”
　　谈什么事儿？指定是想发起撕逼第二回合挑战了。程萝淡淡一笑，问：“怎么？”
　　韦潇皮笑肉不笑地说：“《财智天下》最近想举办一期节目，探索女性富豪的日常。他们主编找到我，说希望我参加节目录制，还问我有没有其他人选可以推荐。我想着，你不是刚入选《风尚》的最具影响力女性了嘛，就跟节目组推荐了你。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参加。”
　　“当然有了。”程萝点点头：“真是谢谢韦小姐了，先是把《风尚》十月刊封面人物让给我，又把《财智天下》的节目介绍给我。”
　　韦潇嘴角微搐：“这——《风尚》的事儿，我还得替陶莹跟你道个歉——”
　　“如果节目组联系我，我会参加的，放心吧，韦小姐。”程萝才不会给她挽回的机会，言罢，便挎上段绪的胳膊，说：“走吧，我们去候场区。”
　　段绪勾了勾唇角，炫耀似的看了眼林瑞阳：“这人谁啊？还挺拿自己当回事儿。”
　　林瑞阳黑了脸，默默说：“家里是做药的。”
　　程萝掩面一笑：“我看，作妖还差不多。”
　　韦潇站在原地，恨不得捏碎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小段可太逗了


第47章 露怯
　　三人渐渐走远，到僻静角落，林瑞阳接过程萝的酒杯放到一旁：“小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参加《财智天下》的专访。”
　　林瑞阳对她一贯宠爱，鲜少这样严肃地讲话。程萝抬起头，也认认真真问：“怎么了？”
　　“上流圈子人吃人，尤其是这种财富圈，一步一个陷阱。”林瑞阳自小跟着林山河在这个圈子里打拼，对大家互相打压的手腕早已一清二楚：“咱家声誉、股价的事儿，你都不用操心，都有我跟咱爸呢。听徐森亮说，最近你还有个电影要拍？别把身体累坏了。”
　　程萝闻言，点了点头：“哥，谢谢你担心我。我会保重自己的身体的。但是……”
　　她望了一眼正偷偷瞟向她这边的韦潇，说：“关于咱们家抱错的事儿，流言就没停止过。如果我一直不站出来正面回应，这些宵小是不是真拿我当拿不出手的村姑了？”
　　她冷冷勾起唇角：“放心吧，哥，你信我一回，我绝不给林家丢脸。”
　　“小萝，我当然没那个意思。”林瑞阳有些无奈地开口解释，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走来几位上了年纪的富太太。
　　“程小姐，久仰久仰。”富太太们走到程萝身边，仿佛慕名而来的粉丝：“我在家看了你的节目，简直太棒了，我像回到年少时代一样，又燃起了追剧的希望。”
　　“恭喜你回到生父身边。”
　　“我最近常听Taylor把你挂在嘴边，止不住地夸赞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
　　程萝很自然地走进她们的圈子，寒暄客套起来。
　　林瑞阳摇摇头，偏头跟段绪说：“平时看你大舅哥长大舅哥短，叫得倒亲切。这会儿我说点什么，也不见你帮个腔。《财智天下》那帮笔杆子都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么？就由着她去？”
　　身处这样高端的商务晚宴，段绪脸上却依旧挂着散漫的笑容，只有那双墨黑的眸子，始终紧紧跟在程萝身上。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指了指她，说：“你看她，应付那些难缠的老太太们，多得心应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段绪轻笑，伸手拍了拍林瑞阳的肩膀：“上次我带她去参加游艇发布会，视频你不可能没看过吧。她表现得那么好，像是被阿婆拉扯大的穷人家的孩子吗？我看，倒是比这一展厅的人都落落大方。”
　　“所以我才更心疼她。”林瑞阳甩开他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被他碰过的西装：“阿婆家里是什么条件，你也不是没看见。她的病，我跟我爸也都了解了。所以我才会更忍不住要想，她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跟这一屋子的人站在一个水平线上谈笑风生。”
　　“大舅哥，你得相信你们林家的基因啊。也许有些东西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段绪咋舌，眼尾轻眯，睨了林瑞阳一眼：“你就缺点舍我其谁的劲头。不然林家也不会不温不火这么多年。”
　　段绪这人散漫惯了，说话不中听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即使年龄相仿、双方父亲也是过命的交情，林瑞阳还是觉得跟他说不到一块，于是转身就想走。
　　可这时，段绪却从身后叫住他：“林瑞阳。”
　　终于是直呼其名，不是扎耳朵的“大舅哥”了，林瑞阳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此时，他的目光穿过一片觥筹交错，落在程萝身上，专注中带着几分痴迷。
　　他说：“我能做的，就是无条件信任她、放任她。在我身边，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行。”
　　顿了顿，他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而一旦她有危险，才是我奋不顾身的时候。”
　　林瑞阳默了一默，对林山河突然松口这桩婚事，瞬间就理解了。
　　几天后，程萝接到《财智天下》电子期刊的签约邀请。她看了看，策划里，这档以“视频专访”为形式的节目一共请了四个人：她、韦潇、付一桐和周韵欣。
　　付一桐家里是做电商的，近几年才扶摇直上，一飞冲天。是字面意义上的“新贵”。而周韵欣家里则是跟韦心制药齐名的康博药业，周韵欣跟韦潇也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这个阵营划分，可谓是相当明显了。
　　签约当天，付一桐跟周韵欣都亲自到场，只有韦潇，又以“工作太忙”为由，派了她那位说谎刚刚才被当面拆穿的助理陶莹。
　　《财智天下》电子期刊主编也亲自参会，把材料发给四位嘉宾：“之前《财智天下》做过类似的几期电子期刊，咱们还是以生活交流为主，本期拟定了三个主题：钻石、居家和交通。请各位简单了解一下。”
　　韦潇之前参加过两次，周韵欣参加过一次，付一桐跟程萝都是新手。拿到材料以后，周韵欣不求甚解地看了看，便阖上，说：“规矩还是跟原来一样吧？”
　　主编点点头，替没参加过的付一桐和程萝解释道：“内核当然是不变的。咱们四位嘉宾根据我们专访给出的主题，推荐或是展示某一件或一些作品，把自己的生活理念、生活方式以财富积累的概念进行推广。”
　　付一桐来之前补了课，看过前几期节目。经主编这么一说，了解得更通透了——说白了，不就是用贴近主题的东西炫个富呗，看谁炫富炫得更有创意。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既然没变，那我就不用看了，直接签就行了。”周韵欣拧开自己的特制钢笔，洋洋洒洒签下自己的大名。
　　写完，她抬眼看了看程萝。
　　这会儿，程萝一脸淡然地还在看拍摄日程，周韵欣得意地半扬起下巴，说：“程小姐可能不太熟悉这里面的规则吧？其实啊……《财智天下》就是为我们这样的人搭建一个平台，在公开场合分享和交流圈子的日常，让我们的企业文化个人生活更加亲民。”
　　想起上次韦潇在微博上对她的诋毁，再结合周韵欣跟韦潇的关系，程萝想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都难。
　　她轻蔑一笑，不动声色地反击道：“说什么电子期刊专访，搭建交流平台，本质上不还是跟综艺节目如出一辙吗？上流圈子每天都在diss娱乐圈炒作文化，自己却在做同样的事。”
　　程萝在策划上点了点，夹枪带棒地问周韵欣：“这不就是综艺节目吗？只不过很多综艺都是亮真本事，而在这，亮的都是钱，而且不是自己挣来的钱。”
　　周韵欣跟韦潇能活跃在豪门圈子里，说白了还是靠家里的“资本”，靠“拼爹”。程萝此言一出，她立马觉得被冒犯到，于是语气也跟着不客气起来：“程小姐这话我可不认同。综艺节目都是假的，有台本的。打出来的分数也是老早就内定好了的。而我们这种专访是真实的，不打分，高低水平都在看客心里。”
　　程萝默默地听着她强凹道理，下意识地瞥了眼《财智》主编。
　　主编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练女人，此刻并不打算加入“战争”一般的讨论，只低着头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扬着。
　　她是个新闻人，抓眼球是新闻人上的必修课。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主编默默腹诽：说是专访，其实就是把综艺节目给你包装一下，拉到正常人玩儿不起的高度，剪辑一下播出而已。其实参加过的人早都知道模式了——借着综艺节目的内核，套着电子期刊的壳子，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唯有程萝身处两个圈子的交界处，自然直言不讳。
　　也亏得周韵欣还能强行解释出来这么多，戏真足。
　　周韵欣说完，情绪都有点激动了——敢拿豪门圈跟娱乐圈相提并论？这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程萝却依旧轻描淡写，低声说：“所以啊，正因为做综艺节目有台本，至少你还能预料到自己输，预料到自己输得多惨。而做这个专访，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会被谁踩在脚底下。”
　　周韵欣张了张嘴巴，半天，没想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把材料递回给主编，说：“那就先这样吧，有其他安排通知我助理。”
　　韦潇跟周韵欣是穿一条裤子的，韦潇的助理陶莹看周韵欣站起来了，遂也跟着站起身，说：“那我把合同带回去给我们韦小姐签，签好了我派人送回来。”
　　俩人一前一后踩着高跟鞋离开，留下付一桐一脸懵逼。
　　半晌，付一桐问了一句：“怎么了？像综艺节目怎么了？综艺节目挺好看的啊，踩她们俩尾巴了？”
　　主编没忍住，笑出了声。
　　电梯间里，陶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周小姐，您看她，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仗着上过一次《风尚》，真拿自己当第一名媛了。”
　　“她就一村姑，垃圾堆来的，照纪悠楠的话说，就是从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登不得大雅之堂。”周韵欣冷冷哼了哼：“别看她现在牙尖嘴利的，第一期就得出丑。现在资本在谁手里，谁就有话语权。韦心跟康博两大集团联手，还搞不掉一个林氏？我可不信。”
　　陶莹浅浅一笑，跟在她身后走进电梯，说：“您说得对。可林氏后头，还有段家呢。想搞，恐怕没那么容易。”
　　“段家怎么了？段绪再拽再有钱，还能改变程萝的品味吗？那可是从小耳濡目染熏陶的东西，她才回林家几天，能有多少底子？”周韵欣抱肩站定：“还不一样得露怯。”
　　在四位嘉宾都签好专访合约后，《财智天下》便组织她们各自拍了专访宣传照，发上了官方微博。
　　【@财智天下：欢迎@韦潇@周韵欣@付一桐@程萝作客《财智天下》，为大家带来四期电子期刊专访节目。四位女性领军人物会为大家带来怎样的财富体验？敬请期待。】
　　下面配了四张图，是这四位女嘉宾的单人照。
　　程萝看到的时候，评论已经有一千多条了。她不禁冷笑——豪门圈子天天都在鄙视娱乐圈，可到头来，有点什么消息还得微博上说。
　　清高的是什么？
　　而评论里，已经有大批程萝的粉丝赶到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程萝！程萝！扶我起来我还能粉！】
　　【我以为她跟徐森亮立下赌约之后就专心拍电影去了，没想到还能在综艺里看到她！】
　　【麻麻程萝她好厉害！从编剧成为了制片人，现在又迈进了财富圈，突然间就高大上起来了！】
　　【忍不住想吹一波盛世美颜，5555，其他人的照片都是正常的财经杂志宣传照，怎么程萝的像时尚大片一样？明明穿的也是正统西装啊！】
　　【程萝太好看了！可甜可盐！】
　　【上次《风尚》的封面还是个清纯可人的少女模样，今天摇身一变已经成为A到爆的女性霸总了，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萝真的A爆！太好看了！】
　　【我以为本年度都看不到程萝露面了呢，幸福到昏古七！】
　　【昏古七+10086，刚才我嗷一嗓子就吼出来了，把我妈吓了一跳23333】
　　【程萝会不会把财经专访也做成爽文的样子？哈哈哈哈】
　　【程萝来了，躺平等爽！】
　　【果然是程萝，哈哈哈哈看看《财智天下》之前微博都只有几百评论少得可怜。程萝来了，热度也来了，瞬间过千了。】
　　【哈哈哈哈程萝不是年度最有影响力女性，是年度最热话题度女星！】
　　程萝不是艺人，没有经纪人，更是从不控评，前排这些粉丝尖叫，都是真实的数据。
　　她往下翻了翻，跳过热评，以发送时间看评论，才看到一些来自财经圈的反对的声音：
　　【请粉圈的迷妹们注意一下，这不是综艺，是财经专访节目。】
　　【其实我不太看好程萝能像之前参加《金牌制片》的时候，那么顺风顺水。毕竟是这是她第一次涉猎的领域，很可能一开口就是露怯。】
　　【看好韦潇。上次《风尚》最有影响力女性，韦潇落选，程萝上位。这次很可能韦潇能扳回一城。】
　　【不是给程萝唱衰，她的综艺节目我也很喜欢。但是她毕竟在豪门圈子呆的时间还短，受的熏陶也有限，对她的表现真的不是特别看好。】
　　【近几年林山河和林瑞阳基本都在科技区活跃，有点闷声发大财的感觉。第一次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大众视野，就是抱错这次了。然后头一个活动就让程萝出来参加，我觉得有点勉强。】
　　【同觉得程萝勉强。倒看好韦潇跟周韵欣。最近韦心制药跟康博药业捆绑营销，势头越来越旺，有豪门的那个意思了。韦潇近些年在财经圈活跃得还不错，也有点名媛的架子。】
　　【付一桐代表电商新贵，这两年势头正热，也可以期待一波。】
　　【这是体现家族底蕴和豪门实力的最直观方式。如果抛却对继承人的性别要求，林家林瑞阳来更合适。】
　　《财智天下》毕竟是个财经杂志，关注这方面的人群也跟粉圈基本不重合。出现这样的论调是很正常的，程萝也不觉得怎样。但她的粉丝里也有非常理智且看得通透的，就在这些唱衰的评论底下理智讨论起来了：
　　【说不是综艺节目的，我觉得有点掩耳盗铃了。前几期我也有关注过，说是电子期刊专访，其实就是在实体纸质杂志销量愈发萎缩的今天，以视频的形式带动一波。本来就是吸引眼球的东西，用了综艺的形式又转脸说我们不是综艺，有点放下碗骂娘了。】
　　【节目组会请到程萝，就证明也想分一块娱乐圈这边的蛋糕，duck不必太清高。】
　　【豪门圈一捧一踩有点恶心了，一边请了涉猎娱乐圈的嘉宾，一边又回踩娱乐圈，嘴脸丑恶。】
　　【？？？迷惑发言，当小迷妹们都没看过财经杂志吗？前几期所谓的电子期刊专访我都follow过，请了几位富二代过来，大炫豪车名表，就是一场清新脱俗的炫富大赛，还非打着品味的旗号。做了个俗不可耐的综艺还非得说我们不是综艺，我们跟娱乐圈不一样，你们什么毛病？】
　　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下，两边讨论得相当热烈，到最后还是谁也没说服谁。程萝心里知道，豪门圈的人都在等着看林家的笑话，而她的粉丝虽然一直在给她加油打气，要说心里不替她打鼓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她可不是那个被阿婆带大的内向的小萝卜。
　　好歹，她穿越前也是首富家的千金，见过世面的。
　　她倒要看看，真上了节目，谁才是被打回原形的那个。
　　《财智天下》的专访第一期定为“钻石”主题。由于四位嘉宾的身份特殊，专访干脆分了四个时间段分别进行。第一期的第一位，记者采访到周韵欣。
　　周韵欣选定的是一块肖邦的私人订制腕表。表身全部由钻石构成，上面覆盖着白钻、蓝钻与黄钻，均在10克拉以上。因而表盘只占用了非常小的一块空间。
　　周韵欣带着记者来到了钻石切割工匠的工作室。工匠介绍说：“彩钻的组合搭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除非是一整颗钻石切割成的碎钻，否则不同地方开采的钻石，颜色、成色也会不一样。单说蓝钻，如果选取颜色不同的，放在一起，也会特别的乱。”
　　周韵欣360度展示着自己的手表，一边自我陶醉，一边说：“彩色钻石镶嵌，不仅昭示着天价的奢华，更代表了匠人超高的工艺。这块表非常百搭，是我参加各类宴会的首选。”
　　弹幕里，全是“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恕我直言，表在哪？我找了半天，没找到表盘？？？】
　　【没找到表盘的带我一个！这是卖手镯还是卖表盘还是卖表？】
　　【有钱人的生活我不懂，为什么不买个钻石手镯，然后用手机看时间？】
　　【小问号满脸都是朋友】
　　【欣赏无能，是手链背面长了一小块手表吗？】
　　【我倒是觉得挺漂亮的，但是，今天是断手断脚系列吗？这么大一个腕表戴在手上，你还抬得起手来吗？】
　　【哈哈哈哈果然我们是穷人，看东西还看实用不实用，可能富家千金出门都有人给托着手，像老佛爷一样】
　　【哈哈哈哈哈有内味儿了，老佛爷！】
　　【是不是戴这块表还得配上大长美甲？】
　　【其实……蓝钻黄钻搭在一起有点奇怪这个配色，像个男士配色，但又是块女士手表，emmmmmmmm】
　　【默默蹲下剩下三位。】
　　周韵欣的专访结束后，记者第二个找到了付一桐。
　　提起“钻石”主题和付一桐，很多人都想到了几个月前，瑞士某拍卖行以约五千万人民币的天价拍出了一枚曾经镶嵌在国王王冠上的30克拉钻石。
　　这枚钻石曾经几次易手，极具收藏价值。当时的买家是以电话竞拍的方式购得的，很多人都对这位“神秘”的买家表现出很大的好奇心。
　　结果就在不久之后，在参加某次慈善晚宴的时候，付一桐戴着一枚精光闪烁的王冠，与父亲一同出席。有心人一眼就发现，她的王冠最中间那颗钻石，正是之前现身瑞士的“五千万”钻石。
　　因而，好多人在付一桐还没开始介绍自己的珍品时，就已经猜到她要拿什么出来了。
　　但当付一桐真的取出她那枚金光闪闪的王冠时，依旧让所有的观众“闪瞎双眼”。
　　弹幕里，闪过一片“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
　　【卧槽，闪瞎我的24k钛合金狗眼了！】
　　【上次慈善晚宴我看了，戴在她头上不显得怎么样，还挺和谐的。但是拿在手里——】
　　【太牛逼了，中间那颗是30克拉的啊！旁边那一圈虽然看着不很大，但你想想，在30克拉的钻石旁边，那个看着怎么也得有20了！中间那颗五千万，剩下的加一起怎么也有几千万了吧，一个亿的王冠！】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一个亿，戴头上，我佛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觉付一桐一笑要露出大金牙了似的。】
　　【我觉得付一桐祭出大招，后头几位我都不用看了。】
　　【@周韵欣人家这才叫钻石哈哈哈哈哈一颗估计买你那一整块表】
　　【@周韵欣看来你还不够壕啊啊哈哈哈哈哈】
　　【@周韵欣的是断手断脚系列，@付一桐的是断头系列】
　　这个弹幕飘过的时候，付一桐刚刚好就在吐槽这个王冠的重量问题。她很认真地说：“这个王冠我只戴过那么一次，就是慈善晚宴那一次。那天我拍了另外一顶王冠，然后我心想，再也不戴我头上这个了，因为太沉了！我新拍的那颗重量很不错，我喜欢。”
　　付一桐又壕又实诚，观众都笑喷了。同时，也有人开始替程萝担心：
　　【程萝刚回林家没多久，有空去买钻石吗？】
　　【1551@林瑞阳林哥哥快回来给妹妹买钻石吖！】
　　【@段绪，该拿出你的求婚戒指了！】
　　【@段绪@林瑞阳你们俩看着办吧。】
　　【@段绪，来，拿出你的鸽子蛋，其他的我们好商量。】
　　【突然想@林翰，别想癞□□吃天鹅肉了，你沿街乞讨一辈子也追不上程萝的，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林翰：乞讨中，勿cue】
　　【@段绪快来！】
　　然而，程萝并没拿出什么钻石项链、钻石耳钉，也没有拿出段绪的所谓“鸽子蛋”。她拿出的是一瓶淡粉色的香水。


第48章 拍卖
　　程萝的专访发布的那天，《才智天下》电子期刊的浏览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无数程萝的粉丝都蹲在杂志主页，等着看程萝的新节目。
　　同时，无数豪门圈子里的人也都在等着她出丑——一个养在穷人家的孩子一步迈进豪门圈，几乎扎了圈子里所有人的眼睛。他们一直等着呢，等着看一个“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村姑。
　　标准开头结束后，专访正式开始。
　　“我要介绍的，是一款特制的香水。”程萝坐在录影棚里，将香水放在镜头前，做了一个全方位的展示。
　　香水的瓶身上并没有任何品牌的LOGO，本体是淡粉色的。香水的瓶子切割成了非常朴素的半圆形，也并非某些品牌打着“钻石香水”的旗号的钻石形状外壳。
　　记者站在一旁对着香水研究了半天，问：“程小姐，我们本期是钻石题材，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款香水……跟钻石有什么联系吗？”
　　专访播过去还没超过两分钟，随着记者提出疑问，弹幕也开始唱衰了：
　　【程萝是买不起钻石吗？】
　　【最近也没什么拍卖会，林家也没女孩子没存货，所以程萝连一颗拿得出手的钻石都没有？】
　　【不是吧，难道上台前连剧本都拿错了吗？】
　　【不是明明白白写着钻石主题，而非饰物主题吗？程萝瞎了还是我瞎了？】
　　【@林瑞阳赶紧的别让你妹妹在上头丢脸了】
　　【哈哈哈哈哈哈香水，没人想笑吗？程萝太有意思了，我要看她怎么凹能把香水凹成钻石】
　　【程萝：我给大家变个魔术，现在是一瓶香水——诶——还是一瓶香水】
　　【程萝：走错片场了，明天再来】
　　【最近倒是真没什么比较给力的钻石拍卖会。上一次看见好东西还是在哥本哈根，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再没看见新鲜玩意儿】
　　【程萝赶紧的吧，我尴尬癌都要犯了。】
　　【程萝粉丝表示，默默看大佬们装逼，偷偷蹲一波打脸】
　　【偷偷蹲打脸+1】
　　【突然之间弹幕就高大上起来了】
　　镜头前，程萝淡淡一笑，素腕一翻，露出手腕内侧白如细瓷的一片皮肤：“这款香水的瓶身当然没有镶嵌钻石，玄机还在瓶子里的香水上。”
　　她对着镜头轻轻将香水喷在手腕，两边手腕浅浅一蹭，再向镜头展示的时候，非常细碎的光芒从喷过香水的地方折射了出来。
　　她淡淡勾起唇角，道：“制作这瓶香水的调香师独具匠心，她把钻石藏在了香水里。”
　　此言一出，弹幕都爆炸了：
　　【卧槽！】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牛逼了！】
　　【是把钻石磨成了粉末搀在香水里了？】
　　【这喷一下得多少钱啊哈哈哈哈哈】
　　【别人家钻石买来都是供着天天包养，程萝的钻石买来喷一下少一半】
　　【哈哈哈哈哈@付一桐@周韵欣装逼失败】
　　【哈哈哈哈哈@周韵欣那块手表上的钻石抠下来都不够磨这一瓶香水的量吧？】
　　【哈哈哈哈@付一桐瞬间捂住了自己的王冠】
　　【我想知道这种香水程萝有多少。】
　　【刚才唱程萝买不起钻石的呢？脸伸出来】
　　【对对对，刚才谁说啥哥本哈根之后就没有好钻石拍卖了？不是人家不拍卖，是你路子不够野吧？】
　　【我的下巴掉了】
　　【我本来以为程萝的爽路子我已经全摸透了，再爽我都不会像土包子一样尖叫出来了。然而现在：我就是土包子】
　　【旁边的不是土包子，我看周韵欣倒像土包子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我也好想喷香香！香水里有钻石，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程萝怎么这么好看啊，刚才她翻腕那个动作我看了好多遍】
　　【程萝太牛逼了，她不像抱错的，付一桐跟周韵欣倒像抱错的，让程萝一比，跟暴发户似的。】
　　镜头里，程萝依旧笑得甜美：“今天我联系了这位神秘的调香师，非常难得，她今天有空闲，我们可以一起到她的工作室看看。”
　　“真的吗？”记者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镜头，说：“那我们现在出发！”
　　车子一路开到一条僻静的小路，蜿蜒而进，程萝带着记者和摄影师来到一家装潢精致的门店前：“这就是她在中国的工作室，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镜头来到店里，一位金发碧眼、50岁左右的外国女士进入视野。
　　程萝对着镜头介绍道：“这位就是这款钻石香水的调香师，Daisy·J。”
　　一提到这个名字，很多了解奢圈的都开始在直播间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黛西！！！！！】
　　【我去，E家的首席！！！！！】
　　【她居然到中国来了吗？她在中国还有工作室？？？】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我来科普：这位是E家的首席调香师，给英国王妃、好几国的第一夫人都定制过专属香水。程萝能请到她，太牛逼了。】
　　【刚才程萝说是钻石在香水里，我就想到黛西了，但是没敢说，觉得程萝应该找不到这么牛逼的人物。万万没想到！】
　　【妈妈呀我又爽到了，老泪纵横！】
　　和记者打过招呼后，黛西开始在镜头前谈起设计灵感。岁月的沉淀让她优雅的英音听起来更加悦耳。同时，她的翻译也在旁边低声说：“这款钻石香水对于Daisy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她的一名好友是钻石切割师，曾接触到世界上最珍贵的一枚粉钻。在切割的同时，这枚粉钻扬起钻石尘，他想，一定要留下这些尘晶作为纪念。后来这位好友分了一些给Daisy，Daisy便把它们和其他钻石的钻石尘混合到一起，制进香水里。此外，她还有很多其他作品，是加入了黄金或白银。但没有一款是像这一款一样珍贵的。”
　　记者连连点头，问道：“那你为什么选择把这款香水卖给程小姐呢？”
　　“事实上，这不是买的，而是赠与。”黛西说道：“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是我另外一款试用香水的主人。在看到她之后，我就决定，这瓶粉钻香水非她莫属了。我现在在尝试将中国的茶香混合进香水里，希望能收获新的灵感。”
　　“与Daisy的相识要感谢拍摄《风尚》封面照片的那位化妆师小姐。”程萝结果话筒，笑着说道：“她替我完成了妆容后，把一小罐香水送给了我，还说希望我能找到这位调香师。我冒昧就过来了。能得到她的粉钻香水，我觉得非常荣幸。”
　　Daisy来到她身旁，亲切一笑：“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合作，相信我。”
　　黛西的工作室外，记者面对镜头，作出即兴总结：“钻石不一定要戴在最显眼的地方，越大越亮越好。世界上，钻石的储量有很多。但可贵的是其中的故事，还有一见如故的情意。今天的专访就到这里，我们下期见。”
　　片尾，所有人都折服了：
　　【我去，程萝太高端了，给韦潇上柱香，估计是要跪】
　　【估计现在韦潇的心里慌死了哈哈哈哈哈】
　　【看多了综艺，这种专访形式的最后都不用打分，我都不习惯了】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看完我都想象不到香水里掺钻石尘是多么奢华的享受】
　　【我看出来了，现在的豪门比的已经不是你有多少钱了，而是你有多少人脉。】
　　【没错，瑞士拍卖会天天都在开卖，只要你有钱，什么都拍得到。可是现在最流行的是私人订制，独一无二的，才是最好的】
　　【重要的不是你投了多少钱，而是你的人脉，你够不够格让设计师为你量身定做】
　　【啧啧啧，太深奥了，我想这么多干嘛？出门要碗私人订制牛肉面，不加香菜不加葱那种】
　　【我现在就等着韦潇的做完之后吹程萝了】
　　【哈哈哈哈哈不技惊四座都不好意思说是程萝了】
　　【之前大家都在@林瑞阳，我估计林哥哥看完以后，得来抱妹妹大腿了】
　　【林瑞阳：小萝求带！哈哈哈哈哈】
　　【段绪：我也想要定制的男士古龙水】
　　【Daisy：臭男人们不配，冷漠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够了】
　　《财智天下》专访结束后的第三天，程萝一直在紧锣密鼓筹备的电影《审讯》终于完成了所有成员的签约工作，不日可以开机了。冯好拿着最近的圈里大事记跟她汇报：“据说徐森亮的新电影下个月6号开机仪式，咱们是不是往后错一点，跟他把时间错开？”
　　“嗯。”程萝点点头：“让他先，他开机以后咱们再办。但是再催一下仪式策划，尽快把方案给我交上来，五个以上。”
　　“好的。”冯好点头应下，又呈上来一小沓新闻：“最近韦潇活跃在各大拍卖行，到处在找钻石。虽然每次都是匿名参加拍卖，但是我的人已经扒出来了，背后就是她。”
　　“她这是看过我那期专访，急眼了啊。”程萝一阵暗爽，随手翻了翻，问：“那她拍到了吗？”
　　冯好摇摇头：“没有，有名的那几颗一个都没拍到。也因此，最近连着四五颗历史钻石都炒出了天价，行情一下子就上去了。”
　　程萝思忖了一番，似是自言自语般问：“这是谁在炒货啊？会不会跟《财智天下》高层有关系？怎么这边节目还没播完，那边钻石就卖上去了？”
　　冯好面露难色，沉默半晌，说：“这个……我还没查到。”
　　“无所谓。”程萝摆摆手：“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反正咱们知道，韦潇这回可要出丑了。”
　　冯好点头：“参加节目之前她应该早就准备好了。但是看了您这一期，肯定是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够好，才非要再出去买的。”
　　程萝缓缓点头，须臾，抬头问她：“你手里有证据证明是韦心的人参加的拍卖吗？”
　　冯好斩钉截铁地说：“有的。”
　　程萝点了点下唇，说：“等她出节目那天，给我发微博上去，渲染得稍微夸张一点，就营造出一种，韦潇在全世界寻摸大钻石，还求而不得的那种感觉。”
　　“好的。”冯好应下后，也不禁扬起唇角。
　　程萝站起身，端着茶走到窗户旁边，浅浅啜了一口：“她不是对娱乐圈嗤之以鼻，觉得脏吗？那咱就把她拉下水。”
　　几天后，《财智天下》摄制组找到了韦潇，做最后一位嘉宾的第一期专访。
　　韦潇精心化了妆，穿着C家的高定坐在镜头前，淡淡跟观众打了个招呼——高贵得像个白天鹅似的。
　　简单的开场白过去之后，记者问她：“那么韦小姐今天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有关钻石的故事呢？”
　　“我带来的不是金光闪闪的王冠，也不是镶满钻石的腕表。而是这个——”她将摆在面前的首饰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对小巧的钻石耳钉。
　　“这对耳钉分别镶嵌了8颗钻石。但是可贵的并不是这8颗小钻，而是两边最中间镶嵌的这一颗。”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边耳钉，展示到镜头面前：“摄影师可以拉近景看一下。”
　　记者也凑近了观察，看了半天，说：“中间这一颗好像颜色比周围的更深一些，质地也不太一样。”
　　就“仔细观察”这个环节，弹幕就开始多了起来：
　　【恕我直言，我看最中间那两颗是黑色的啊？黑钻石？】
　　【黑钻石也应该是铮亮铮亮的啊，她这两颗石头……一丁点光泽都没有】
　　【中间那是啥啊？】
　　【在一堆亮亮的钻石中间看，还挺显眼的】
　　【可是……并不太好看啊，周围的白钻黄钻都挺漂亮的，衬托了半天，衬托一块黑色的？】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觉得像不锈钢】
　　【哈哈哈哈哈不锈钢那个你等等，带我一个】
　　【我也觉得像是钢或者铁。会不会……我阴谋论一下，会不会是韦潇觉得肯定比不过程萝那个粉钻香水了，干脆就随便弄块破石头糊弄咱们？】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啊，问就是贫穷限制想象力。】
　　【到底是啥玩儿啊，别故弄玄虚了】
　　【故弄玄虚+1，能不能赶紧说？不说就憋着好吗？】
　　对着那对耳钉老半天，韦潇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这两颗摆在钻石旁边平平无奇的小石头，是月岩。”
　　“月岩？”记者也有点懵逼了，却还不得不捧场地在一旁问：“月岩是……钻石的一种吗？”
　　“不，”韦潇得意地笑了笑，两只眼睛放着光：“月岩，顾名思义，就是月亮上的岩石。”
　　“啊？”记者嘴巴长得老大：“月亮上的？”
　　“是的，是月亮表面的岩石。”韦潇点点头，说：“这对耳钉的名字叫静月，因这两块月岩而得名，是著名设计师Charles·H的得意之作。”
　　弹幕比刚才更厚了：
　　【666666666666月岩哈哈哈哈哈】
　　【你们看主持人的表情，我刚想说我一脸懵逼，主持人就现场给我表演了一下什么是一脸懵逼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暂停学表情】
　　【主持人：咱这不是钻石主题吗？月岩是个什么鬼？】
　　【月亮上的岩石——不就是石头吗？韦潇拿一堆钻石拱着一颗普通的石头就出来卖弄了？】
　　【韦潇真的是江郎才尽了啊，月岩都变出来了哈哈哈哈】
　　【我怎么听说私人拥有的月球岩石就一小点呢？她哪来这么大一块，还打磨这么光滑，不是智商税吧？】
　　【应该是月陨石吧，天上掉下来那种，不是探测器带回来的。探测器带回来的不能拍卖吧。】
　　【主持人：月岩？是钻石的一种？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主持人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一秒变成表情包】
　　【我去百度了一下，Charles·H是个科技爱好者，专业是做望远镜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还静月，我觉得可以改个接地气的名字：白云黑土】
　　【哈哈哈白云黑土。】
　　【月亮：你说谁是黑土？？？】
　　【小月亮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理讨，这个珍惜是珍惜，但是……太丑了吧！】
　　【终于有人说丑了，哈哈，我一直在蹲这个字，居然现在才有人说！】
　　然而专访是提前录制好的，当时的韦潇并不知道弹幕会翻车翻成这样，还在上面一脸热情地科普：“对月探测器带回来的岩石标本自然是不能被拍卖的。它们都属于各个国家的航天部门所有，是重要的观测对象。但是珍贵的月陨石是可以私人拥有的。在众多可以拍卖的陨石中，月球陨石是最为稀有和珍贵的。远在九十年代的时候，月陨石的价格就超过了黄金。而在越来越多人造假的今天，能够拥有一块月陨石，哪怕只是几毫米大小，都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说到这，韦潇终于把她的耳钉放下了。她缓缓念出自己早就背好的台词：“月亮自古代起就是文人骚客最常吟咏的对象。没有月亮，我们后世可能会少看到一半以上的名词绝句。而科技发展越来越迅猛的如今，月亮也可以带回自己的家中了，我认为这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情。”
　　记者点了点头，说：“的确，宇宙的距离都以光年论。这一颗小小的石头能到我们人类的手里，不知道突破了多少层障碍，走了多远的距离。想想也是非常浪漫的事情。那么感谢韦潇为我们带来这样浪漫的饰物。我们下期再会。”
　　片尾曲响起，弹幕一片“哈哈哈哈”飘过：
　　【主持人：我真的尽力了，词穷了，我要回家安静一会儿】
　　【韦潇真是我今年版的快乐源泉了，东西不怎么样，词儿写得一套一套的】
　　【天呐，韦潇说得我尴尬癌都要犯了，猛地蜷缩起脚趾！】
　　【我想再看一遍程萝小仙女喷香水洗洗眼睛】
　　【莫名感觉韦潇在蒙节目组】
　　【不知道你们感觉怎么样，反正我感觉我被坑了……】
　　【是不是她本来选好了钻石，但是没有付一桐的大，又没有程萝的有创意，于是剑走偏锋，拿了两块黑不拉几的月球石头来滥竽充数的？】
　　【是不是真的月球石头还是另说呢。】
　　【所以韦潇成功拿两块黑了吧唧的石头，把钻石主题给糊弄过去了？】
　　【李白：举头望明月，要是望这玩意儿，我估计我也写不出静夜思】
　　【李白：举头望黑土，低头思钻石】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两位你们够了！】
　　【果然还是程萝小姐姐最优秀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韦潇真的是……豪门千金吗？疑惑，谁才是那个被抱错刚刚回归的啊？？？】
　　程萝看到这，满意地阖上电脑，给冯好发了个微信：微博可以发了。
　　几分钟之后，#韦潇拍卖钻石未果#登上热搜榜：
　　【@娱乐星推荐：据悉，在付一桐拿出30克拉钻石镶嵌的王冠后，韦潇开始频繁活跃在各大拍卖行，对历史上有名的几颗钻石祭出高价。然而，每次都会遇到出价更高的卖家，先后5颗名钻石与她失之交臂。今日，《财智天下》专访中，她拿出月球岩石耳钉强行解释，令观众大呼尴尬，不知是否与她拍卖失利有关？三度登上《财智天下》电子期刊，韦潇第一次“翻车”，不知作何感想？】
　　这条微博一问世，网友们立马开始自动站队：
　　【来了来了，程萝带着微博自来水大军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位营销号不是之前李玉瑕拿来黑程萝，又被反扑的吗？程萝连避嫌都不避嫌，直接启用，简直正面杠！】
　　【我去，《财智天下》有的弹幕简直是神预言，说韦潇看完付一桐的王冠跟程萝的钻石香水之后觉得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到处买钻石没买来，才拿什么月球岩糊弄的】
　　【有的月球岩拍卖价也才几百万，连付一桐王冠的碎钻都买不起。】
　　【韦潇这回丢脸丢大发了哈哈哈哈】
　　【我去看了看拍卖的事儿，貌似因为这几天《财智天下》的节目，有名的钻石价格大涨！】
　　【到底谁买下了那些钻石啊哈哈哈好想知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楼上的，我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跟你猜的一不一样哈哈哈】
　　【程萝A爆了，正面杠啊！就差自己大号下场了】
　　【等韦潇一个回应】
　　不久后，韦潇没有回应，倒是周韵欣替她站出来回应了。其实周韵欣的微博内容也挺玄妙的，不是正面回应专访的事情，而是转了某电影官微的微博，是关于首映礼时间预告的：
　　【#前往22世纪即将于下月6日首映。主创团队齐聚一堂，与你共赴22世纪。#】
　　周韵欣转完这条微博以后，韦潇也跟着转了一下。
　　不了解电影圈的人看不出门道，而程萝则一眼瞧出了个中缘由：徐森亮跟她都在森源影视，而徐森亮的科幻电影正好也在下月6号举行开机仪式。《前往22世纪》是周韵欣家那个康博集团参与投资的，明摆着是要跟森源影视死磕，抢流量。
　　然而程萝看着这条微博，却只觉得韦潇跟周韵欣太可笑了——她们俩大概太鄙视程萝了，连了解都懒得去了解，也自然就不知道程萝跟徐森亮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赌约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有程萝的粉丝抵达现场，戳破了一个无情的事实：
　　【程萝跟徐森亮签了赌约，看徐森亮的新电影和程萝的《审讯》谁的票房高，以后公司就谁说了算。周韵欣你抢在徐森亮新电影开机仪式那天首映，是为了帮程萝一把吗？啊哈哈哈哈哈谢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钻石都让谁买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显而易见啊


第49章 高风亮节
　　很快，微博热搜就出现了新的热词：#周韵欣猪对手#
　　【#周韵欣猪对手#我的妈啊，这大乌龙可他妈乐死我了】
　　【周韵欣：没有人比我更懂豪门】
　　【哈哈哈哈我求求了，周韵欣既然有投资电影，说明还是会涉猎娱乐圈的，你不知道程萝跟徐森亮打赌了吗？】
　　【程萝：我本不优秀，全靠同行衬托，哈哈哈哈哈】
　　【#周韵欣猪对手#我刚看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的笑点在哪。】
　　【#周韵欣猪对手#我估计徐森亮看到这条消息，心想，老子日了狗了，啊哈哈哈哈哈】
　　【#周韵欣猪对手#谢谢！谢谢周小姐无偿替程萝萝背负赌约！哈哈哈哈】
　　【程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程萝：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确认过眼神，是猪对手的人】
　　【#周韵欣猪对手#人类迷惑行为大赏哈哈哈，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我觉得程程跟这么蠢的人上同一个节目，有点掉价了】
　　【程程：我还没动手，你就扑街了？】
　　【懵逼树下懵逼果】
　　【周韵欣真的清纯不做作哈哈哈哈哈嗝】
　　【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谁是今年的沙雕之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年度沙雕新闻开始冲业绩了！】
　　程萝在微博上欣赏神评论的时候，冯好进来了，问她：“程小姐，徐森亮跟周韵欣的电影撞车了，开机仪式恐怕会很惨淡。这次咱们这个赌赢定了。”
　　程萝勾起唇角，看了看冯好，说：“我决定了，把咱们《审讯》的开机仪式也挪到6号，跟徐森亮的一起做。”
　　“这——”冯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三家同天，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程萝嘴角微扬：“撞枪口就撞枪口，谁的片子丑谁尴尬。”
　　冯好点点头：“那这事儿咱们怎么跟徐森亮说？”
　　“不用跟他打招呼。”程萝摆摆手：“你去安排，做好之后直接把消息放出去，让他去网上自己看。”
　　冯好逐渐领会了程萝的意图，干干脆脆地答应下来：“是，程小姐。”
　　与此同时，离程萝办公室不远的地方，徐森亮正在沉着脸听新来的小秘书作报告。
　　“周韵欣的消息放出来之后，有三成的媒体都联系我，想要退掉采访的位置跟提问名额，说只留后排就行了。”小秘书一边汇报，一边战战兢兢地看了徐森亮一眼。顿了一顿，她接着说道：“我听说有几家媒体退了钱之后，就去找周韵欣参加他们那个22世纪的首映礼了。”
　　许久，徐森亮长长出了口气：“开机仪式撞上首映礼，肯定是吃亏的。有电影成品上映，谁还乐意去管没开机、没定数的？”
　　“那……那我们的提问环节该怎么办？坐在提问专区的媒体少了一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会上微博大做文章的。”小秘书试探性地问：“徐总，要不我们自己雇点水军，把位置填满吧？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家看出来……”
　　小秘书了解徐森亮的脾气，又知道上一个秘书不明不白就被辞退的事儿，因而越说越小声——徐森亮向来是老派作风，会拍商业片简直就是个奇迹了。他对现在娱乐圈里的一些作假营销带节奏的手段一向嗤之以鼻，让他自己找人假装媒体到场，他肯定不会干的。
　　可是，情况凶险，除了这样，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徐森亮阖上眼睛，有些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做吧。”
　　小秘书意外地张了张嘴巴，最后瞥向一旁，点点头：“是。”
　　默了一默，她又问：“那咱们要不要提高点退费门槛？直接扣他们的一半钱算了。这么出尔反尔，咱们也得让这群无良媒体出出血。”
　　“算了吧，咱森源好歹是老派的影视公司，不能干那么小心眼的事儿，太失身份了。”徐森亮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谁想退钱，就按合同退给他们。”
　　就在这时，小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听到对方的话，她的表情从惊讶，到欣喜，最后又染上几许担忧。
　　挂掉电话后，她立刻登上微博去看。确定消息属实，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徐总，那个……”
　　徐森亮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已经因为这通故弄玄虚的电话跟她含糊不清的态度有些不耐烦了。
　　再加上周韵欣这一遭，害他一定会输给程萝……他心情怎么能好？
　　他蹙了蹙眉，语气带着些愠怒：“什么事，说。”
　　小秘书举着手机说：“微博上刚刚放出的消息，程总她……我还是给您念念吧。微博上有一条热词：#程萝《审讯》下月6日开机#。点进去，被置顶的是《审讯》的官博发的消息。说，制片人程萝电影处女座《审讯》即将于下月6日开机，届时会与森源影视科幻力作《流星》共同举办开机仪式。目前，曾饰演《金牌制片》冠军短剧的男演员吕毅已敲定会参加开机仪式，并透露会在《审讯》中客串出演一名人民警察，与《金牌制片》短剧进行联动。更多消息，敬请期待。”
　　“什么？”徐森亮的眉头立即拧到了一起：“程萝的电影要跟我的《流星》一块举办开机仪式？她疯了，三家撞车？”
　　“她——她这是——”小秘书本想说，她这应该是在帮咱们呢。可徐森亮跟程萝的过结她都知道，她不敢说。
　　这时，徐森亮又问：“吕毅是谁？”
　　小秘书连忙解释：“是程小姐参加《金牌制片》时拍摄的那个短剧里演男主的那位。他最近人气很高，程小姐请他来客串配角，想用这部电影跟自己的短剧做个联动。”
　　“呵，她倒聪明。知道自己是靠什么火起来的，不忘带一波热度。”徐森亮冷哼，说完便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问：“网上都怎么说的？微博？”
　　“我、我给您念念。”小秘书往下拉，一条条给他念：
　　“我以为程萝会坐收渔人之利呢，结果我被打脸了！程萝居然选择跟周韵欣正面杠！”
　　“天呐，程萝太护短了吧，高风亮节，爱了。”
　　“表白程萝小姐姐，在利益冲突面前果断抛弃个人利益，选择公司利益，放下仇恨一致对敌，太赞了。”
　　“我也以为她会选择坐稳森源第一把交椅了，没想到她要联合徐老一块杠周韵欣！”
　　“先给周韵欣上柱香，程萝出手了，你就别想活了哈哈哈哈”
　　“啊啊啊程萝太赞了表白一万次！我一定看开机仪式！”
　　“吕毅！有吕毅啊！你们都没看见，官博写了吕毅会出演吗！”
　　“吕毅是程萝短剧里那个警察哥哥吗？我可，我可太可了！”
　　“我去，我能不能理解成，番外大电影来了？我想吃沈晴晴和警察哥哥的糖啊！”
　　“我他妈吹爆！吹爆程萝，吹爆吕毅！”
　　“爱了爱了爱了爱了——”
　　“程萝真的太牛逼了，撵着周韵欣打。你想撞车？好啊，我开高铁咱撞个试试。”
　　“我想看看周韵欣看到这条消息是什么反应。”
　　“哈哈哈哈周韵欣，看见什么是真正的撕逼了吗？给爷爬！”
　　“周韵欣，你可惹着惹不起的人了。”
　　现在这些网民的网络用语，徐森亮实在听不惯。他越听眉毛拧得越紧，听到这，赶紧开口打断：“行了，念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小秘书本来越念越爽，被徐森亮打断以后，马上敛容，偷偷吐了吐舌头：“那咱们怎么办？要跟程小姐接洽一下，一起举办开机仪式的事情吗？”
　　有了程萝跟吕毅相助，她还就不信了，那群天天嚷着退钱的无良媒体会往周韵欣那里跑。
　　此时此刻，她虽然是徐森亮的秘书，也想在心里大吼一嗓子：程萝太帅了！
　　徐森亮听到了她的问题，却没有吭声。
　　要跟程萝一起举办开机仪式吗？
　　一起办，同一个公司的，也无可厚非。可那无异于跟这小丫头低头了。
　　如果不一起办，他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没拍就糊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小秘书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她打开一看，是刚刚才要求退掉提问名额的那家媒体。她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昂地接了起来：“喂，哪位？”
　　“您好，我是刚刚联系过您的娱乐焦点的记者。那个……退款我们已经收到了。”
　　这是又不想退了，又想翻回墙头了。他一开口，小秘书心里门清。她故意问：“怎么了？退款金额不对吗？”
　　“不是不是，退款金额一分不差。但是——但是主编说，我们不去周韵欣那了，还是去您那采访。您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把席位让回给我们？”
　　那边的声音还挺大，断断续续从听筒传来，徐森亮也听了个大概。
　　小秘书还是笑了笑，成心大声地说道：“徐总，娱乐焦点报的记者又出尔反尔，不想退款了。您看，咱们席位这么紧张了，还给他们留吗？”
　　她问得太做作了，徐森亮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开了，程萝从外面走了进来，几步走到他办公桌前，朝他小秘书一扬下巴：“告诉他，前排提问的媒体我们会统一洗牌，没位置了。他要硬想留，再加一百倍的钱，我还能考虑考虑。”
　　说完，她朝徐森亮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徐总，我不请自来了，也没敲门，别见怪。”
　　小秘书在一旁趾高气昂地跟电话那头的记者说：“你听见我们程总的话了吗？除非加一百倍钱，否则甭想。”
　　说完，她就把电话按掉了，然后一脸崇拜地望向程萝——
　　妈妈呀，她简直——太帅了！
　　小秘书刚刚挂掉这个，下一个电话立马顶了进来。程萝嫌她那铃声聒噪，偏头说：“出去打，都按刚才我说的回复。”
　　“是！”小秘书赶紧把电话调成静音，几步跑出办公室，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徐森亮站起身，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性格乖张的小姑娘了。他沉默半晌，问：“程小姐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擅作主张把开机仪式提前了？三部电影撞车，一块分热度，森源影视太吃亏了。”
　　“徐总。”程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在了他的待客沙发上：“我不这么想。虽然我们签了赌约，但我们好歹也是同一个公司的制片人，面对外敌，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不是吗？而且我不觉得现在局面是三家抢一块蛋糕。如果咱俩分属不同的公司，也许是竞争关系。但现在，我们是二打一。必须让她周韵欣一口渣都分不到。”
　　徐森亮面色不为所动，心里却地动山摇。
　　这个丫头一张小嘴太会说话了，说得他这颗沉寂了十几年的心，又燃起那么一点点火花了。
　　“徐总，”程萝在单人沙发上叠腿而坐：“我们的赌约，大可等电影上映之后再进行。目前最首要的大事，还是把第一步走好，不是吗？那位周韵欣跟我本来就有过节，她不了解圈里的事儿，反而报复到您的身上，我也于理有亏。不如我们先共渡难关，让我把这个事儿弥补了，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再比。”
　　闻言，徐森亮扬起唇角笑了。他说：“那么你想怎么办？6号马上要到了，满打满算还有一周半的时间。我的策划、人员、程序早到位了，你怎么往里面插？”
　　“这些事儿不劳您费心。”程萝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既然有这个本事夸下海口，自然就有本事做个像模像样的开机仪式出来。就麻烦您让您的总策划跟我助理冯好接洽一下，等安排好了，我会反馈一份新的环节给您。”
　　说完这些，程萝跟他简单打了个招呼，转头离开。
　　徐森亮望着她的背影，久久，笑出了声来。
　　“林山河，”他说：“你这个丫头，可太像年轻的你了。”
　　6号当天，程萝的刑侦题材电影《审讯》和徐森亮的科幻片《流星》一同在某酒店宴会厅举行开机仪式。
　　离“吉时”还有三个多小时，酒店门口就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起来。有很多没抢上采访位的媒体，更多的是各家的粉丝。
　　《审讯》和《流星》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人马，但放在一块，大咖的数量也上去了。各家粉丝都来看自家爱豆的仪式，摩肩接踵地，就好像看见爱豆下车进酒店都是最幸福的事儿了。
　　而先前，在《前往22世纪》爆出要在同一天举行首映礼时，大批量本该来采访《流星》开机仪式的媒体都跳墙头，程萝发声要一同参加开机仪式后，又纷纷都以百倍的价格跳了回来。经此一遭，媒体入场的价格也飙出了业界的峰值，好多媒体报道都戏称“从来都是大家买票被黄牛炒，头一次看到媒体买票被本家炒的”。
　　两部电影的开机仪式放在一起，两班人马分列左右两排，连投射在大屏幕上的海报，也是割裂成了左右两块，这样的形式，还是媒体和观众们第一次见到。在程萝和徐森亮还没现身的时候，开机仪式第一个环节就已经惹得全场人高声尖叫。
　　此时，程萝正坐在后台，一边上妆，一边刷微博。
　　这边的开机仪式和那边的首映礼，连开始的时间都不差分毫。程萝登上微博看了看，果然，#《前往22世纪》首映惨淡#已经爬上了热搜榜。
　　【由康博集团旗下影视公司投资的科幻电影《前往22世纪》于今日首映。由于和森源影视的两部电影开机仪式时间相撞，《前往22世纪》的首映礼看起来十分惨淡。电影院外并不见媒体环绕，甚至放映厅里，座位都没有坐满。镜头偶尔给到媒体提问区，并不见几家大媒体的身影。不知是否是被同为科幻电影的《流星》抢走了热度，这部早早开始造势的商业大片首映惨淡，不知后续会不会一飞冲天。】
　　电影糊，连底下的评论也寥寥无几：
　　【谁有心情关心周韵欣？我在看隔壁直播呢哈哈】
　　【程萝怎么还不出来？我等得好心急】
　　【哈哈哈哈几家大媒体给程萝交了一百倍的入场费，这边已经没钱交门票了，干脆放弃了，明天抄一下别人家通稿好了。】
　　【我怎么觉得刚才底下坐着的那个记者特别眼熟呢？】
　　【哈哈哈哈不是周韵欣自己找人假装媒体坐在那吧？】
　　【《前往22世纪》的演员阵容也还可以了，怎么这么惨淡啊？不应该啊。】
　　【演员阵容还可以，首映主创团队来的人不多啊，男主角都没到，只有一个女主角，人家隔壁两部电影的大咖全来了，怎么比？】
　　【来了来了，开始媒体提问了】
　　【哈哈哈哈楼上的，说记者眼熟那位，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图片链接】
　　程萝点进那个图片链接，发现居然有人扒出来，底下的媒体曾经跟周韵欣一块出席过一个活动，是周韵欣的保镖。
　　【我去，太牛逼了，底下的媒体是保镖假扮的？】
　　【哈哈哈哈哈周韵欣是我今年份的快乐源泉！保镖假扮的，我要尴尬死了！】
　　程萝的妆化好，也到了她该上场的访谈环节了。她关掉手机放进包里，最后整理了一下发丝，跟着工作人员从后台走到了台上。
　　满座欢呼，甚至有人举着写着“程萝”名字的亮亮的名牌。程萝的定位从来不是明星、爱豆，看到这样的阵势，也着实有些惊喜。
　　她跟徐森亮还有各自的主创团队坐定之后，主持人开始按提词板问问题。一开始只问了几个比较普通的关于电影的问题，包括吕毅在电影里的戏份多不多，会不会有跟沈晴晴的感情戏，《流星》的题材会不会与《前往22世纪》相似，诸如此类。
　　问到中途，媒体的提问“火.药味”开始浓厚起来：
　　“请问两位制片人，先前您二位曾经签署过赌约，赌的就是《审讯》与《流星》哪一部电影的票房会比较高。今天两部电影一同举办开机仪式，是想在开机时就分个高下吗？”
　　徐森亮举起话筒，说：“当然不是了。这场开机仪式的策划是同一个人做的，何来比较之说？而且电影还没开机，大众也见不到剧本，只知道演员阵容，又怎么分个高下？”
　　这时，又一位记者站了起来：“那么请问程萝女士，先前《流星》定在今天举行开机仪式，然后《前往22世纪》也宣布首映仪式同样定在今天。两部科幻电影宣传的角逐，本与您无关。而您跟徐森亮先生赌约在先，本可以坐山观虎斗，为什么选择也在今天举行开机仪式呢？”
　　程萝微微一笑，说：“首先，我不认为存在坐山观虎斗的条件。《流星》是徐总的一部科幻力作，说是虎，无可厚非。但是《前往22世纪》据我所知，今天首映惨淡，放映厅甚至没有满座。还能称得上虎吗？我不敢苟同。”
　　说完，她看了看徐森亮，说：“其次，虽然我与徐总签订赌约，但那是森源影视内部的事情。无论赌约输赢如何，我与徐总都希望森源长远地发展下去。我和徐总手里都握着森源的股份，我们不仅要为自己的口袋负责，更要为投资者的口袋负责。换句话说，不管我和徐总的赌约谁赢，两部电影哪一部爆红，我们俩都是稳赚不赔的，都高兴。所以，不存在什么坐山观虎斗的说法。因为整个森源本来就是团结的，一体的。”
　　程萝话音刚落，徐森亮又接过了话茬，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程小姐。她给我的回答是，想要公平的赌约，我们得站在同一水平线才行。借外力打压，赢也赢得不光彩。”
　　程萝这样的高风亮节，让在场来找茬的媒体全没声音了。
　　主持人便开口说道：“最后一个环节，让我们为两位制片人送上珍贵礼物，预祝他们拍摄顺利、成功。”
　　程萝愣了愣——她看到的策划里，并没有这一项程序。送礼物……谁的主意？
　　正想着，给徐森亮的礼物已经呈了上来，是他女儿为他亲手绘制的一件文化衫。
　　文化衫的正面写着两个艺术字：“流星”，背面画着一整片星空，星空中有流星划过。
　　“这件事情我必须要说几句。”徐森亮拿着文化衫，感动得不行。看得出来，这个环节他事先也是不知道的。“我女儿从小很喜欢画画，每天不爱学习，废寝忘食地画。小时候我总不让她画，总管着她，觉得学好文化课才是第一位的。直到有一回，我下班回家，发现她在改我的分镜头的画。她改的比我画的好看多了。当时我就想，认命吧，你还不如这个小丫头。她在这方面的才华，可能终我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我以她为荣。”
　　掌声过后，程萝的礼物也被拿了上来——是一个很精美的首饰盒。
　　程萝不知道这是谁送的，在主持人的催促下，飞快打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愣了愣。
　　那是五颗又大又亮的钻石，程萝前几天才在各大拍卖行见过——是韦潇到处奔波参加竞拍，一个也没拍到的。
　　也是因为这五颗钻石，整个钻石拍卖的行情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钻石~~~


第50章 喜欢看
　　主持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当场也跟着懵逼了。
　　“太……浪漫了吧！”
　　她本来想说，“太土豪了吧”，但是想到节目效果，话都到嘴边，她又给咽了回去：“这是未婚夫送的吗？”
　　程萝看着盒子里的钻石，没说话。
　　“诶，这里有张卡片。”主持人眨了眨被钻石晃瞎的眼睛，伸手把卡片取了出来：“程萝介意我帮你读一下吗？”
　　一个摄影师已经飞奔到程萝面前，要给钻石近镜头了。程萝把盒子摊放在桌子上，摇摇头，说：“不介意，您念吧。”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一脸兴奋地看了看镜头，然后垂眸念道：“上次你做节目，所有人都在微博圈我，让我给你买钻石。我随便买了几个，不是求婚，只是觉得想送给你。”
　　读完之后，主持人的脸都红透了：“天呐，程萝你真的太幸福了，我要变成柠檬精了！”
　　听到卡片上的话，程萝也想起《财智天下》做专访的时候，付一桐跟周韵欣拿出钻石时，确实有很多粉丝在下面圈林瑞阳和段绪，让他们给妹妹/未婚妻买钻石的。
　　这种大手笔，断然不能是林瑞阳。
　　那就肯定是段绪了。
　　程萝接过卡片，放回盒子里，把盒子小心翼翼盖好。
　　两部电影的开机仪式结束，粉丝都冲上去，围着主角团要签名海报。除了几位主演，其他人都从后面的通道走后台离开。
　　程萝把盒子递给冯好，让她先收着，自己则去更衣室换衣服、卸妆。刚到更衣室门口，徐森亮叫住了她。
　　程萝回头，见他拎着那件T恤站在身后，说：“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程萝愣了一愣，点点头，跟着他来到后台的小会议室。
　　“今天——”徐森亮欲言又止了半晌，缓缓地说：“今天多谢你了。”
　　程萝也勾起唇角，客气地说道：“您这是哪的话。森源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家。我们都希望它变得更好。”
　　顿了顿，她又道：“赌约归赌约，我们谁也不希望看到因为良性竞争而引起内讧，拖垮公司，对吧，徐总？”
　　徐森亮怔了怔，这才注意到，程萝对他自始至终都尊称一句“徐总”。
　　从一开始林瑞阳带着她来公司报道，他就以为林家要把他踢出林氏集团了。但现在看来——削减预算，真的就只是他做得不够好。
　　程萝，或者说整个林家，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他踢出去。
　　相反，程萝是来拯救森源的，在实际控制人始终是他的前提条件下。
　　徐森亮叹了口气，说：“程小姐，你的高风亮节让我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您言重了。”程萝的唇角扬得更高：“关于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放在心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好心情，一块看周韵欣的笑话。”
　　徐森亮闻言，也笑出了声。
　　真爽，真痛快。
　　他说：“或许，我也应该注册一个微博，学学怎么吃瓜了。”
　　程萝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我帮您弄啊？”
　　“岂敢——”徐森亮摆摆手。
　　可半晌，程萝都没把手收回去。
　　徐森亮拗不过这个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那——就麻烦程小姐了。”
　　“作为森源的董事长，您也得有个号才行，平时有什么事情，我说话没分量，就得麻烦您出来发声。”程萝低头，认认真真给他把微博注册好，又跟自己互关了一下：“其实，炒作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要不在人背后捅刀子，适当的炒作也能给作品带来良性效益。也有时候，并不是我们发自本心要使坏。只是对方用不正当手段竞争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太实诚，也得反击才行。炒作手法，跟作品本身的好坏，其实并不是冲突的。”
　　徐森亮觉得更惭愧了：不久之前，在林家被质疑不顾投资者的利益，把公司股份都转移给程萝的时候，他还恬不知耻地发声声讨程萝，说豪门跻身娱乐圈撕逼大战，丢了本心，失了身份。
　　现在看起来，其实小心眼失身份的是他自己。
　　看着专注弄微博的小丫头，徐森亮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他问：“程小姐，你下一期《财智天下》的专访，是做居家主题吗？跟家装有关？”
　　程萝抬起头，想了想，说：“对呀。您也看了我的节目啦？”
　　徐森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本来想着，看你出丑的。结果你表现比谁都好。”他清清嗓子，问：“展示什么东西，你想好了吗？”
　　“想了几个，但都不太满意。”程萝很坦诚地说：“香水那一期纯粹是碰运气碰上了，多亏了调香师。”
　　徐森亮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个……是我认识的一个雕刻家，你联系联系他，会有灵感的。我今晚就跟他打个招呼。”
　　程萝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回手随便百度了一下。
　　——国宝级的。
　　她接过名片，挑起大拇哥：“徐总，太赞了！”
　　徐森亮也开怀一笑：“我这老古董，别的优势没有，也就比你多认识几个老古董了，哈哈哈哈。”
　　微博折腾完了，两人把话也说开了，程萝才进化妆间换衣服。等都收拾好了，主角团们都走了。
　　她跟冯好又交代了几句开机拍摄的事情，便快步往酒店外头走，边走边刷微博。
　　隔壁《22世纪》的首映礼早就结束了，网上全是大范围拉踩群嘲的：
　　【《22世纪》与众不同，选了晚上黄金场首映，结果人比午夜0点场还少哈哈哈哈】
　　【《22世纪》应该庆幸，人家那两部电影只是个开机仪式。如果人家也是首映礼，直接票房吊打，估计周韵欣得赔个底儿掉。】
　　【没事儿，《财智天下》马上就要开播第二期专访了。】
　　【哈哈哈你不说我都忘了，刚才去《财智天下》看了眼评论，都是催更的。】
　　【原来那些财经圈的人全体真香了？哈哈哈哈】
　　【从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你让我高攀不起】
　　【我甚至有点遗憾，三部电影居然不是同时首映。真想看程萝艳压群芳！不是——技压群雄！】
　　【我现在不关心电影，我就关心段绪那五颗钻石。】
　　【继三艘超级游艇之后，又来五颗超级钻石，今晚我们都是柠檬精】
　　【我觉得当时程萝放营销号，说韦潇拍钻石没拍到的时候，也不知道钻石是段绪拍走的】
　　【麻麻啊段绪太撩了，程萝萝赶紧嫁给他好吗？】
　　【民政局我搬来了，给我就地结婚！】
　　【段绪真的太宠了，从特别特别特别早就在宠她，什么时候程萝能给点回应啊？】
　　【你们不都未婚夫妻好久了！为什么不结婚！】
　　【我还是站不结婚，我是程萝事业粉，请给我用力发展事业，谢谢！】
　　【啊啊啊啊事业线感情线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啊！】
　　【今天的五颗钻石真的闪瞎我了，韦潇看到之后估计要肝胆俱碎了】
　　【程萝全家连带未婚夫都这么爽，太会投胎了！】
　　在一群猛烈吹吹吹的评论里，程萝一眼就看到了一条黑她的：
　　【程萝吹能不能别吹了？我看不懂，韦潇跟周韵欣招她惹她了？她抢韦潇《风尚》封面在前，用营销号黑韦潇买不到钻石在后。周韵欣是韦潇铁杆闺蜜，在电影圈帮她报仇，也被程萝手撕了。你们还吹程萝？你们家程萝欺人太甚了吧？我没看见韦潇跟周韵欣怎么惹她了，就见她疯狗一样追着俩人打。提前说明我是路人，但是真的看不懂。】
　　程萝仔细看了看这条评论，没注意，已经走到门口。
　　冯好突然顿住了步子：“程小姐，这钻石——您还是自己拿着吧。”
　　程萝本来注意力都在那个黑子身上，猛地被冯好这么一问，她抬起头来：“怎么？”
　　冯好似笑不笑，指了指不远处：“段总来接您啦。”
　　程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他那辆银色跑车。她扯了扯嘴角，接过冯好递来的盒子：“那我……先走了。”
　　冯好朝着她的背影摆了摆手。
　　程萝坐进副驾驶位置，还没说话，段绪先一步开口了，戏谑的语气里带着点质问：“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别人都走了，最后一个才看见你。”
　　“跟徐森亮说了会儿话。”程萝不觉得有什么，反问他：“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车子一辆辆飞驰而过，车灯明明灭灭，将他本就冷峻的轮廓照得更加深邃。段绪轻哼：“我不能来吗？”
　　程萝看了他一会儿，说：“不是，我意思是……”
　　她举起手里装钻石的盒子：“你既然会来，干嘛还通过节目把这个给我？”
　　他垂眸看了看那盒子，问：“不喜欢？”
　　“当然不是——”程萝摇摇头：“就是，太贵了。”
　　段绪轻笑出声：“千金难买我乐意。”
　　程萝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抿抿唇不再开口。
　　“捧好了，我开车了。”段绪检查了一下她的安全带，便轰下油门。
　　车子开了一段路，程萝问他：“所以……你是看了我的节目，故意去拍卖行跟韦潇抢的？”
　　段绪大大方方承认：“嗯。”
　　程萝偏头，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
　　车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儿——他应该已经在酒店外等了她好久。又怕她嫌烟味重，开窗放了好一会儿。她甚至可以脑补出来他想抽烟又不敢抽，修长的手指伸进西装口袋，又被迫空手而回的样子。
　　现在，他在开车送她回家，神情专注又认真。
　　他可能是除了阿婆跟爸爸、哥哥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或者，大部分时候，她觉得他比爸爸跟哥哥还要好。
　　“想什么呢？”他忽然开口，伴随着车子缓缓停下，程萝一怔，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门口了。
　　她立刻收回目光：“没。”
　　段绪打趣她：“我不急着走，喜欢看你就多看会儿。”
　　程萝没理会他的玩笑话，倒是紧紧盯着手里那盒珍贵的钻石。
　　——只是因为她跟韦潇做专访，他就去抢拍。只是因为那是她的专访，他就去看。
　　她知道，做到段绪这个位置，工作会有多忙。
　　大概也同她穿越前，父亲的状态一样，没空吃没空睡，恨不得一天拆成48小时来用。
　　他却看她的节目，一期也不落。
　　也会来酒店外面，一等等她一晚上。
　　程萝想了很久，说：“段绪，我觉得——也许我这样说很自私，但是我——我会努力努力，对你好一点的。”
　　段绪双眸一缩，有些意外地望向她。
　　黑夜里，她的神情晦暗不明。
　　“即使我感觉不到你的那种感觉，我也知道，你对我特别特别好。”程萝紧紧抓着裙摆，一咬牙，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我也想努力对你好一点。”
　　段绪的眼底瞬间划过一丝错愕。
　　紧接着，他轻挑眉头，故作轻松地问她：“怎么，你想怎么对我好”
　　程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就像你对我一样，对你。”
　　车里的空气好安静，安静到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像要奔赴刑场一样，死死闭上眼睛，探过上身凑了上去。
　　他对钻石珍珠当然没兴趣，甚至对豪车游艇也很一般般。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太能提起兴趣，程萝都知道。
　　唯有一点——他应该，很喜欢亲她。
　　程萝伸手，撑在座椅上。
　　那就——亲吧。
　　他的气息越靠越近，忽然，她的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
　　他的掌心炽热，她动作僵住，睁开眼睛，望向他的眼。
　　墨黑的眸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沸腾。
　　段绪捂着她的嘴巴，死死咬住后槽牙。
　　夜色正浓，她的半张脸都被他捂着，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比星星更亮、更好看。
　　段绪望着这样胡乱就凑过来的她，一颗心像是放在油锅上，小火慢慢煎，说不上是高兴还是生气。
　　总之，难过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程萝，你做什么傻事？”他说着，太阳穴在微微凸起：“你又不喜欢，凑过来干什么？”
　　程萝一怔，顿时醍醐灌顶。
　　她早知道，她这么说，确实对他很不公平。但她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回报他。
　　她越来越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
　　她缩回身子，有些慌张地道歉：“对不起，我……我这么做太渣太自私了。对你也太不公平。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他粗粗出了口气，眸子染上一层愠怒：“我生气的不是你明明不喜欢我，却说要对我好。”
　　程萝有些不解，蹙起眉头认真听。
　　“我生气你勉强自己。”他又长长叹气，说：“我不是特意说了，这几颗破石头，不是求婚的意思？这几个石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知道，你也从不屑于什么珍珠翡翠玛瑙的。所以不要为了我送你这个，就说这种话。程萝，我只是买来让你爽一爽，打一打那些人的脸。懂么？”
　　程萝似懂非懂，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段绪也知道她不懂。
　　他说：“所以程萝，如果你想对我好点，就别勉强自己，行么？”
　　程萝摇头：“我没有勉强。”
　　段绪气笑了。
　　“早知道你会因为这几个破石头为难，我就不拍了。”他伸手，触了触她捏紧裙摆的小手：“指尖都捏白了，疼不疼？”他轻轻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把她的小手放进自己掌心：“你手心出了好多汗。”
　　他轻笑，抬头看她：“还说不勉强？”
　　程萝被他戳破，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程萝，别做让自己不爽的事儿，行吗？”他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你可是程萝啊，日天日地的小刺猬。”
　　程萝没有躲，任他捏着。
　　“我会忍住，不多想你，不多冒犯你，不给你压力。”段绪那双一贯凌厉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温柔：“如果实在忍不住了，我就亲你，像那天在金岛一样。”
　　“以后，都我主动。你要是不爽，想打我就打，想推我就推，千万不能憋着。知道么？”
　　程萝重重点了点头。
　　“嗯，回去吧，别叫阿婆担心。”段绪扬起唇角，刻意补了一句：“公司还好多事儿等着我呢。”
　　程萝果然加快动作下车：“哦，好。”
　　关上车门，她朝他摆摆手：“路上小心。”
　　段绪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管她听没听到，油门踩到底，很快便消失在路拐角。
　　程萝怔怔看了会儿，才转身上楼。
　　环线，银色跑车割破夜色，开得极快。
　　段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满眼都是她闭着眼睛凑过来想亲他的样子。
　　程萝回到家，洗好澡躺在床上，刚刚那一幕幕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甩了甩头，掏出手机上微博，想看看在酒店门口没看完的那条黑她的后续。
　　没想到一打开微博，她的粉丝跟号称“路人”的黑子已经撕得天昏地暗了：
　　【真的不懂，韦潇跟周韵欣到底哪里惹程萝了？抢了《风尚》封面，人家啥也没说。程萝又在专访里抬高自己，用营销号贬低韦潇。实名恶臭了好吗？程萝把娱乐圈那股风气全带到这里来了。】
　　【同感。感觉韦潇和周韵欣好惨，根本没惹她。】
　　【自己前脚上了《风尚》封面，后脚又参加高端财经杂志的专访节目，这时候程萝应该赶紧找个地方偷乐去，闷声发大财才是啊。为什么非要撕逼？不撕逼不成活？】
　　【程萝怕不是当上综艺节目了，还非得要一捧一踩。这又不是《金牌制片》，也没人给打分。她这么拼命踩别人，有意思？】
　　【我本来是程萝路人粉的，现在看她这么飘，我路人粉转黑了，谢谢】
　　【心疼韦潇跟周韵欣两位小姐姐。】
　　程萝长出了口气，关掉微博，打开备忘录，开始编辑回应。
　　晚上十一点多，她把证据都收集好，连同自己打好的文字一块po上了微博：
　　【@程萝：看网上撕得腥风血雨，我只想三问韦潇：1.《风尚》封面人物选定之后，你去参加名流聚会。那天很多名媛问你，明明韦心制药刚刚放出研发新药的消息，你怎么没坐稳年度最有影响力女性这个位置？当时你的回答是，你有个高分子峰会要参加，因此忍痛推掉拍摄。你还派助理陶莹到公司找我，说谢谢我替你填补这个空档。结果当场被《风尚》主编陈玖戳破——《风尚》根本没打算找你拍十月刊。他们之前是想找你拍十一月刊的《医者仁心》专题。你怎么解释？】
　　【2.《财智天下》专访是你在创管论坛上主动邀请我参加的。你前脚当着我大哥的面客客气气邀请我参加，后脚又上网买水军，黑我上财经杂志一定会露怯，说我衬不上豪门千金这个噱头，你什么居心？】
　　【3.你跟周韵欣是铁杆闺蜜，准备合伙在《财智天下》搞拉踩，无可厚非。但是周韵欣为什么要把跟我的矛盾转嫁到徐森亮先生的电影上？冤有头债有主，专访失利，你就去攻击我公司老老实实拍电影的手艺人，你的职业操守在哪？】
　　发完这三条长微博，程萝在下面圈了一下陈玖。
　　陈玖这时候刚好在改稿子，也在关注程萝的事情。看到程萝的表现，她很难不为其动容，于是飞快就回应了：
　　【@陈玖：@程萝说的没错，《风尚》的确没有考虑过请韦潇小姐拍十月刊。我在这里放一下十一月刊的策划封面图，希望大家不要被误导。】
　　这几条打脸微博一放出来，热度迅速就升了上去，评论一阵叫好：
　　【卧槽，晚上修仙不睡觉是对的！看我都刷到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韦潇周韵欣在线翻车】
　　【如果韦潇不跳，程萝可能就收手了，也不会回应，真是伸脸让人家打啊！】
　　【韦潇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呢？真没想到】
　　【我的天，我们家还有好多韦心制药的药呢，是不是别吃了？吃多了怕脑残】
　　【她们家卖的不是药，是脑残片，最好别吃】
　　【韦心制药——违心制药？细思恐极】
　　【真的就不懂，为什么周韵欣非得上赶着森源撕？安安静静错峰组织仪式不好吗？】
　　【本来对22世纪没什么感觉，甚至想去电影院看的，但是这波骚操作，我想拉黑整个团队了】
　　【同+1，骚操作令人作呕】
　　【最恶心的是周韵欣跟韦潇天天抱团拉踩程萝，内涵娱乐圈太脏，攀不上豪门圈。可是她们俩干的事儿比谁都脏。】
　　【国际驰名双标】
　　【这两位真的太恶心了，家里还都是做药呢，不懂医者父母心？】
　　【陈玖也亲自下场撕了，看来是选好站队了哈哈哈】
　　【开玩笑，段绪五颗钻在那摆着，谁会站别人？】
　　【钻石段老五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在娱乐圈撕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豪门圈子也炸了。
　　先前那些恨不得抱团把程萝跟林家都踢出去的那一伙人，看程萝势头正旺，矛头一转，又指向了韦潇跟周韵欣——现在，更容易踢出去的变成了她们俩。
　　于是那天参加过韦潇参加的那个名流聚会的人纷纷出来转发陈玖的那条澄清微博：
　　【@韦潇确实说过自己本来是十月刊封面人物，后来因为高分子峰会给推了的】
　　【她说的那个高分子峰会我还特意查了，没查到。我以为有什么涉密的东西不能予以公开呢，没想到全是她编的】
　　【韦潇真情实感想上封面啊，陈主编还是让她上一次吧，不然都给她折腾出妄想症了。】
　　【她当天是站在人堆里说的，说是参加峰会，幸好有程萝帮她上封面。这说谎不打草稿的，可真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段加油啊！


第51章 不计前嫌
　　第二天，程萝按照徐森亮给的地址，来到那位国宝级雕刻大师杨青的工作室。
　　这间工作室很难找，藏在一个小胡同里面，外面连牌匾都没有。程萝站在门外再三确认了门牌号，才伸手按响门铃。
　　按了半天，有个小学徒戴着围裙从里面将大门打开，隔着一层纱门问她：“您找谁？”
　　程萝说：“我找杨青老师。”
　　小学徒蹙了蹙眉头，说：“他不在。”
　　话音刚落，他便回手想把门关上。
　　程萝赶紧掏出那张名片：“等等——是徐森亮让我过来的。”
　　小学徒果然停下动作，望向她手里那张名片。
　　确认以后，他才侧身开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小小的胡同里，这间院子却别有洞天。里面藏着大大的会客室跟操作间。一路上，各种雕刻品琳琅满目，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程萝跟着小学徒一路往里走，走到一处类似于天井的地方。紧接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便摘掉花镜，从屋里走了出来：“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啊？”
　　程萝看了看他，马上礼貌地说：“杨老师你好，我是森源影视的制片人程萝。我们徐总让我过来找您一趟，说您可以替我提供一些——艺术上的灵感。”
　　她不知道徐森亮让她过来的目的，因而没有提是需要“居家”方面的内容。
　　杨青笑着打量了她一下，问：“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人用名片了吧。”
　　程萝看了看手里的名片，笑道：“看来这不是名片，而是一块敲门砖。”
　　“哈哈哈哈。”老者中气十足地笑了笑，说：“坐吧。现在的年轻人都用什么微信、扫码，不管你人在天涯还是海角，只要有信号的地方，别人就能找到你。”
　　程萝从善如流地坐下，小学徒为她递上一杯湛清碧绿的茶水。
　　“干我们这手艺的，最怕不安静。所以……我发出去的名片都是有数的。自从不再公布作品之后，我更不希望被不相干的人找到了。”杨青摘下围裙递给学徒，说：“徐森亮是终于想起要取回自己的雕塑了吗？”
　　程萝怔了怔，没想到杨青已经金盆洗手了。她问：“他在您这……订了作品？”
　　“订了。”杨青点点头：“早好些年前就订了。可是去年我给他去电话，让他来拿，他就一直告诉我再等等。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你是来替他取的？”
　　程萝不撒谎，很诚实地摇摇头：“他只是让我过来看看，却没说让我帮他取东西。那么他定了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杨青面对程萝的坦诚，笑得更加慈祥。他站起身，说：“带着你的茶，我领你去看看。”
　　程萝点点头，端着茶杯站起了身子。
　　雕刻是一件很费原料的事情，通常被剔下来的材料会掉得到处都是。但杨青的工作间非常干净。老人家带着她走过蜿蜒的小道，来到一间干净的库房。他走到最里间，指着桌上摆放的四个木墩说：“就是这些。”
　　程萝对木料并不很懂，对雕刻也不太精通。她只能凭直觉看出这些木头非常值钱，却看不出材质。
　　这是四个差不多高、形状不规则的木墩。木墩上方如大树盘根错节，下方却是马蹄。而四个木墩的马蹄也不尽相同。最左边的木墩看起来只有一匹马，其他的则是很多匹。
　　这些马儿的前进方向都是一致的，虽然只是静物，却给人一种动态的壮观。
　　程萝看了一会儿，问：“这是……一马当先，万马奔腾？”
　　杨青捋着胡子笑了笑：“你这小丫头，是蛮有灵气的。”
　　他话中有话，程萝轻挑眉尾：“什么？”
　　“徐森亮提前给我打过电话了。”杨青这才道破实情：“他说，他本想把这四个墩墩送给一位老友。但如今，已经没脸来找我取这几个东西。你是他那位老友的女儿，这四个木墩，就由你处置了。我虽金盆洗手很久，这墩子到底是我几年前做的，再动手也无妨。他在电话里一直跟我夸你，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四个作品，居然是送给林山河的？
　　程萝觉得意外，想了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徐森亮大概是刚刚跟林山河决裂的时候，想要用这四个作品修补关系。可后来关系越闹越僵，他也就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开这个口了。
　　现在恰巧，她到了森源，成了他公司里的制片人。通过她把东西转送给林山河，是再好不过的。
　　两个老人家谁也不会失了面子，一辈子的铁交情说不准也找回来了。
　　程萝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
　　“那么程小姐，你对这四个墩子……有什么想法吗？”
　　程萝对着四个作品看了一会儿，仿佛越过时空，看懂了几年前徐森亮的意思。
　　《财智天下》第二期专访如期进行。为了营造节目效果，主编特意寻找了一间价值2亿的豪宅赞助，并把四位嘉宾关于“家居”的设计分享搬到了这所豪宅里面。
　　节目形式也经过层层审议，从录播变成了直播。
　　镜头跟随主持人走进大门，富丽堂皇的豪宅走廊上，一块黑色的、带着细闪的地砖画龙点睛、映入眼帘。
　　主持人站在地砖旁边，说：“刚进门的时候，大家打眼一看，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块很大的地毯。但其实它是一整块黑色的地砖。而这块地砖来头不小，下面让我们有请付一桐为大家介绍。”
　　付一桐走进镜头，指着地上的黑色地砖说：“这块是前不久刚刚从矿洞开采出来的，整块拍卖的黑流晶石。它平时是用来打一些戒指、项链的珠宝，但我爸看过之后觉得整块的太美了，没舍得让人家拆开来打磨，直接切割成了方形，准备镶嵌在我们新家的门廊上。幸亏你们节目做得早，不然这石头就镶进去了，我就看不到了。”
　　主持人又问:“那么如果正常切割打磨的话，这一整块原石可以打多少个宝石项坠？”
　　付一桐说：“当时珠宝设计师曾经做过估算，保守估计是16颗成色好的。剩下的打磨成碎钻，做装饰用。”
　　“所以我来替一桐公布一组数据。在最近，出现在瑞士拍卖行的黑流晶石里面，最贵的一颗拍到了6000万的高价。也就是说，16颗成色好的黑流晶石……”主持人放下提词板，望向镜头：“账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这是一个1+1小于2的问题，一块原石的价值远远大于16颗宝石加在一起的价值。”
　　付一桐很谦虚地笑了笑：“哪里，其实我父亲喜欢这块石头，作为地砖摆在家里。他不会把它抠出来卖，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既是无价之宝，也是没有价值的一块地砖，还是要看你怎么看它了。”
　　程萝坐在等候室，正在拿着平板刷节目弹幕。付一桐的出手一贯很高，不值钱的东西从不会拿出来。弹幕里依旧是大片喊“壕”的：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打成小宝石我都买不起的东西，人家把大块原石踩在脚底下。】
　　【如果这个东西装在我们家，我有可能每天一进门就趴在地上舔，然后站起来大跨跳过去。踩？开玩笑，我的鞋配吗？】
　　【我真是膨胀了，这种节目也敢点进来。】
　　【我膨胀了，竟然觉得不太喜欢】
　　【我估计付一桐家厕所跟我租的房子差不多大】
　　【希望下辈子我能学好怎么投胎】
　　【我觉得我活着只是为了凑一个人数而已】
　　【我想去给付一桐当装修工人，打下来地砖的边角料，偷偷藏走一个渣，我求婚戒指就有了】
　　【付一桐其实还挺真实的，我挺喜欢她，她身上自带一种暴发户的气质，自己也不掩饰】
　　【没错，她出节目就是什么贵就往上堆什么。】
　　【哈哈哈哈我又想到了韦潇，她是不是要把月亮石削平了放地上摆着？】
　　【韦潇没希望了，今天四个人一起出场，她没空回家磨地砖了。】
　　【蹲一个程萝吧，23333】
　　付一桐告别镜头后，主持人又来到浴室。
　　这是专门用于泡澡的一间屋子，里面只有镜子、洗手台和浴缸。圆形的浴缸面积要赶上一个小游泳池那么大，浴缸边上的一圈瓷砖看起来也相当昂贵。
　　水龙头正在缓缓放着水，里面有几颗气泡蛋泡澡球，深蓝色的泡澡球在水里起起伏伏，仿佛氤氲出一片星空。
　　主持人坐在浴缸旁边，说：“相信大家一进来就被这片大浴缸吸引了。浴缸对面装有电视、酒柜，可以在泡澡的时候尽情享受。而浴室里配有智能家居设备，随时提醒你注意泡澡的时间。”
　　主持人站起身子，来到洗手台旁边：“但是，周韵欣小姐要给我们介绍的并非是这个鱼缸，而是这里所有的水龙头。”
　　镜头给出一个特写，金黄色的水龙头上面，每一个都镶嵌着一颗亮晶晶的墨绿色宝石。
　　“这里每个龙头的扳手部分都镶有一颗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与整间浴室的装修风格完美融入到一起。”随着周韵欣的声音传来，镜头也给到门口。
　　周韵欣穿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长裙，脖子上戴着一颗墨绿色的宝石。她抬起手，以指尖托着自己的项链，说：“我这颗是26克拉的哥伦比亚祖母绿，而龙头上的，每一颗都超过30克拉。”
　　26克拉的宝石戴在她的颈上，已经显得有些厚重了。超过30克拉的宝石镶嵌在浴室的洁具上，不知是土豪还是暴殄天物。
　　主持人问：“我曾听说，有一种祖母绿叫作白垩祖母绿，从外观看起来，非常清澈透亮，是哥伦比亚祖母绿中最好的一种。以白垩祖母绿为本体的戒指是温斯顿设计的，于1972年被捐赠给了一对夫妇。如今，这枚戒指在美国某自然历史博物馆所展出。那么，这间浴室里镶嵌的，也是这样的宝石吗？”
　　“我的确是看了那枚白垩祖母绿，才想起这样的设计的。不过……这屋子里的不是白垩祖母绿，但也是和它同源的哥伦比亚祖母绿。”周韵欣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放在洗手台旁边做对比：“当然，我脖子上这颗并不是，它比哥伦比亚祖母绿要便宜多了。我只是带出来给大家做个对比。”
　　主持人招招手，镜头给到特写，她在一旁解说道：“哥伦比亚祖母绿比其他祖母绿看起来更加有高级感，也更加昂贵。因为它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天鹅绒般的光泽，尤其在强光照射之下，里面美丽的折射光线是任何祖母绿宝石都没有办法比拟的。”
　　“当然，为了能托住这几颗祖母绿，龙头的材质和质量也是百里挑一的。”周韵欣抬手，打开洗手台上的龙头：“这上面有很多功能，一开始我也非常不适应。这套龙头是专门为迪拜七星级酒店生产龙头的公司定制的，一套算下来，造价甚至赶上一颗普通的祖母绿宝石了。”
　　主持人点点头，问周韵欣：“那么，关于这些祖母绿宝石如何防水，也做了周密的设计吗？”
　　“其实宝石本身是不怕水的。”周韵欣点点头：“但是，经常在湿度非常大的地方，宝石也会受到潮气的侵蚀，表面甚至会产生化学反应。所以……”
　　周韵欣笑了笑，抚上其中一颗祖母绿：“看起来它只是一颗宝石镶嵌在了金属上，其实是做了真空全包的。宝石外部有一段真空保护层，再外面是定制龙头的公司专门采用的一种透明材质，把宝石包裹在里面。只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这些。”
　　“原来宝石外面还有一层保护壳吗？”主持人凑近看了看，惊叹道：“完全看不出来。”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哈”：
　　【主持人这段表演有点浮夸了】
　　【贫穷使我笑容渐渐僵硬】
　　【如果哪一天你发现自己又穷又丑，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因为至少你的判断还是正确的。】
　　【我今年19岁，用别人戴在脖子上的宝石装饰我们家水龙头，用别人戴在脖子上的宝石原石当地砖踩。我没有靠父母，没有靠朋友，这些都是靠我一个人努力想象出来的】
　　【有些人可能含着金汤匙出生，而有些人是扛着印钞机出生的。】
　　【看多了这种节目，晚上做梦都不会思维太局限】
　　【富豪自身不一定快乐，但富豪的子女一定是快乐的】
　　【哈哈哈哈哈神他妈富豪的子女，周韵欣、韦潇、付一桐感觉有被内涵到】
　　【这么一看，好像只有程萝来参加节目，出的东西是靠自己】
　　【对，程萝从小被抱错了，也没在豪门长大，能得到粉钻香水也不是靠林山河，哈哈哈哈，瞬间觉得我们小姐姐更爽了】
　　【周韵欣：exm？请你好好说话。我不是富豪的子女，我是超级富豪的子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先总有傻子相信：有钱人不快乐，穷人过的很开心，什么宁可坐在自行车后座笑，也不在宝马里哭的。建议多来看看这种节目】
　　程萝抱着平板看弹幕，一个比一个精彩，正看得入神，副主编从门外走了进来：“程小姐，您受累准备一下，下一个到您了。”
　　程萝点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镜头跟随主持人离开浴室，一路向里，走进了一间书房。书房里装潢古朴，全屋家具皆是古香古色的实木打造。镜头由远及近，拉到书桌旁，程萝正坐在后面，像个刚刚念完《四书》的大家闺秀。
　　仅仅凭借这一个镜头，她甚至还没有起身介绍她带来的设计灵感，弹幕就爆炸了：
　　【卧槽，这一幕太美了，太美了！】
　　【程萝刚刚垂眸一瞥，像画一样啊！】
　　【她的旗袍领连衣裙太好看了吧！】
　　【感觉走进这书房之前，外面全是煤老板家，只有到这才是真正的豪门】
　　【没错，书香门第那种豪门】
　　【程萝太好看了，扶我起来，我还能再舔十年！】
　　主持人笑着来到程萝身边，人影划破弹幕：“走进这间书房，我们可以看到，这里采用的是沉淀更为古朴的装修设计，既厚重又有底蕴。那么程小姐今天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灵感呢？”
　　“我想为大家展示的，是我面前这张书桌。”程萝横向小小跨了一步，让整张桌子都暴露在镜头之下：“大家第一眼看上去也许会觉得有点奇怪——这张桌子的四个桌腿是不对称、不相同的设计。”
　　随着镜头来到近处给特写，程萝接着介绍道：“其实这四个桌腿都是著名雕刻家杨青老师的作品。大家可以看到，最左边这个桌腿只有一匹马的马蹄，而后面这三个则暗刻许多，正代表了一马当先、万马奔腾之意。”
　　她话音未落，弹幕又厚一层：
　　【卧槽，杨青？是去年金盆洗手的那个国宝级大师吗？】
　　【别人家还在用瑞士拍来的宝石装饰厕所，程萝家已经在用雕刻大师的作品打桌子了，我去】
　　【连四个不起眼的桌腿都是雕刻大师亲自设计的，也是绝了】
　　【这个马刻得太好了吧？】
　　【我来曝个数据。杨青从事雕刻艺术三十载，仅仅留下了七十多个作品，程萝这一张桌子占了四个，我酸了】
　　【还是那句话，可贵的不是你有多少钱，能买到多贵的东西。可贵的是你有没有那个人脉。】
　　【设计永远比奇珍异宝更珍贵，这些国宝级的大师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我真的慕了啊！】
　　【有人想买杨青的作品，专门收藏起来，却买不到。而程萝能说动杨青给她做桌腿？】
　　【应该不是程萝说动的。估计是林山河为了挺闺女，贡献的】
　　【哈哈哈哈林老爸应该是个闺女控】
　　主持人低头看了看四个桌腿，赞叹不已。半天，她终于回到正题：“我听说杨青老师已经在一年前金盆洗手了，那么这张桌子是——”
　　“四个桌腿是他几年前完成的。而台面，是我做完上一期节目，找他配好的。”程萝笑了笑，说：“他老人家的确已经金盆洗手了，但他说做个桌面，并不算雕刻，于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太厉害了。”主持人点点头：“那么这张书桌是否是林山河先生用的呢？”
　　程萝摇头：“我父亲还没有看到过它。实际上，做完这期专访，我希望能把这张书桌送给他。”
　　她抚了抚实木台面，说：“大家都知道，我是被抱错的，几个月前才刚刚回到林家。父亲他——自从知道我是林家的孩子之后，对我处处照顾、处处包容。他不善于和我这个年纪的女性打交道，于是什么事都拜托大哥跟我说。那种身为人父的小心翼翼，真的很难不让人动容。”
　　主持人眯起眼睛，问：“于是就想买下杨青老师的作品，送给父亲吗？”
　　“其实这桌子不是我送的，我也是借花献佛而已。”程萝伸手，将头发抚到耳后：“大家也许不知道，我们森源影视的董事长徐森亮先生，与我父亲从年轻时就是至交好友。他们两人一起在业界闯荡，打下了一片江山。林家能有今日，也多亏了徐总。然而……前些年，徐总因为身体原因退居二线，来到森源，也从此，因为生意太忙、主营范围不尽相同，他和父亲便有些疏离了。几十年的交情渐渐寡淡，徐总即使在病中，还是惦念着这段友谊，于是便找到杨青老师，定了这四个雕刻作品。一马当先、万马奔腾，是希望父亲在业界成为领军人物，拥有很好的寓意。”
　　“只可惜，雕刻作品的完成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他们两人日渐疏远，直到我执意来到森源，与他定下了那份奇妙的赌约。别说他了，即使是公司其他员工，也会认为，林家想要收回森源，让我掌权了。”程萝垂眸一笑，接着讲述道：“后来，多亏了周韵欣小姐，她将电影《22世纪》的首映礼与徐总的《流星》的开机仪式定在了同一天，让我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亲手解开父亲和徐总的心结。与徐总共同举办开机仪式的过程非常难得，我很高兴，收获了无比宝贵的经验。也很高兴，终于得到了徐总的认可。就此，徐总又与我提到了这四件雕刻作品，希望我能代他将其送给父亲。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算是借花献佛了。”
　　周韵欣跟付一桐一直站在门外听着程萝的专访，听到这，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当初，决定把《22世纪》跟《流星》的仪式定在一天，完全是一时意气。为了帮韦潇，也是为了自己这一口气。可在得知程萝跟徐森亮有赌约之后，她恨不得咬碎一口后槽牙——她以为程萝终于要得意洋洋地大肆渲染赌约的事情，嘲笑一下她，再踩一脚徐森亮，先下一城。可谁知程萝却大度地宣布，要跟《流星》共同举办开机仪式，站在森源的大局考虑，给《流星》带热度。
　　而如今来到这个专访，她非但跟徐森亮冰释前嫌，甚至还在镜头前亲自为这两位老人解开心结。
　　在程萝面前，周韵欣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十分渺小。她没有程萝的大度胸襟，也没有她的不计前嫌。
　　她只有斤斤计较和跟风拉踩。
　　周韵欣想，她之前也看过程萝的某几期作品。她自己也有投资过电影。不过看剧本、拍爽文而已，没什么难的。
　　然而她今天才真真正正意识到，成就她的成功的，不只有娱乐圈的那些台本功底而已。
　　是她那颗心啊。


第52章 受教了
　　镜头前，程萝依旧在陈述关于徐森亮和林山河的事情。主持人听入了迷，明明离专访内容越来越远，她却迟迟没有把话题带回去。
　　程萝的身世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林家的状况几经波折，就像个迷。
　　有什么奇珍异宝，能比这样的故事更让人感兴趣的？
　　而付一桐和周韵欣也在门口听着，谁也没有表示不满。
　　唯有最后一个出场的韦潇，因为风头全被程萝抢光了，在等候室里气得吹胡子瞪眼。
　　“虽然我回到林家时间不长，但我一直觉得，我父亲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早些年，他并没有靠家里，从部队退伍之后，就一直自己一个人打拼。后来有了大哥帮忙，家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只是很可惜，早些年他们一点点奋斗的时光，我没有赶上。”
　　一些盘旋在程萝心头很久的话，她并没有勇气当着林山河和林瑞阳的面说。但是如今站在这张书桌前，面对着镜头，她却忽然可以很顺畅地表达出来了。
　　主持人没有打断她，她便继续说下去：“虽然我迟到了二十年，才刚刚回到这个家，但我依旧非常感谢父亲。让我在他的羽翼下长大。在回到林家的这段时间，我有幸能结识和他一同奋斗过的徐总，以及许许多多像徐总这样的人，给予我帮助，给予我灵感。以后，我也希望自己能更努力，不要让家人失望。”
　　言罢，程萝笑了笑，对主持人说：“也非常感谢，《财智天下》的网络专刊能给我这次机会，让我把这份迟到多年的礼物送出去。”
　　弹幕里，以方嘉平为首的程萝铁粉们又双叒叕泪奔了。
　　【程萝，不愧是你，我的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之前觉得徐森亮为老不尊，今天看了之后，莫名还挺萌徐森亮跟林山河这老哥俩的】
　　【程萝一定要好好的！你已经很好了，爸爸跟哥哥会以你为荣的！】
　　【第一次见到抱错的孩子这么优秀懂事，哭哭，谢谢阿婆，把这么好的程萝送给我们】
　　【程萝帮徐森亮那事儿真的太圈粉，做得太漂亮了！我真的想不通，她怎么会这么好！】
　　【我枯了，我自闭了！程萝这么好，为什么会跟林翰那个乞丐抱错！】
　　【想去砸林翰饭碗！】
　　【@林瑞阳@林山河，一定要好好对待我们程萝小天使！】
　　【程萝真的是小天使！】
　　【我的天，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找张桌子来炫炫富而已，没想到这张桌子后面还藏着这样一个故事】
　　【林爸爸收到桌子以后肯定高兴炸了】
　　【我自动脑补程萝小宝宝拿着针线，帮爸爸跟徐森亮缝缝补补，修补好关系的一幕，太爱了】
　　【这么好的姑娘，你们一定要给我往死里宠！】
　　程萝这边结束之后，主持人就去采访韦潇了。韦潇的采访地点被选定在了卧室，并且是粉粉嫩嫩的“少女闺房”。
　　闺房的装潢布置，自然比之前的门廊、浴室还有书房好，这里的条件可谓得天独厚。而韦潇这次准备了一个价值连城的首饰盒。她坐在梳妆台前，优雅地打开了它。
　　“这是一个首饰盒，里面内设了螺旋升降装置，可以放置耳钉、戒指，更可以悬挂项链。”她直了直那个升降的小圆柱，说：“这里有十三个悬挂项链的位置。每一个位置最末端的防脱落装置，都镶嵌了一颗粉钻，一共是十三颗。”
　　韦潇手动转了转那个首饰盒，360度地展示给镜头：“这十三颗粉钻都是价值连城的。如果首饰不够奢华的话，我认为，都不配放进这个首饰盒里。”
　　程萝的目光越过人群，在动作虚伪做作的韦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又低下头，看了看节目的弹幕。
　　【？？？咋还是粉钻？是想显摆你们家也有粉钻吗？】
　　【我不知道是我穿越了，还是韦潇穿越了，你是终于买到钻石了吗哈哈哈】
　　【可能是终于有一家拍卖完成了，结果第一期节目过去了，她又不甘心，干脆拿着钻石接着上第二期节目】
　　【Daisy·J：给我磨成粉，我要做香水。】
　　【程萝：这么几颗，不够我喷一下的。】
　　【哈哈哈哈神他妈做香水】
　　【韦潇是想跟程萝相爱相杀吗？人家用粉钻，她也用粉钻，节目完成了准备献祭吗？】
　　程萝正看得认真，周韵欣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有些懊悔地低下头，说：“程萝，对不起。”
　　程萝怔了怔，问：“怎么了？”
　　“之前开机仪式的事情，针对了你，现在想想，我觉得真的挺没必要的。”周韵欣朝她伸出右手：“你开机仪式上表现得特别好，今天的节目也是，我觉得……受教了。”
　　程萝淡淡一笑，与她回握：“言重了。”
　　周韵欣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又觉得在这么飒的程萝面前，什么都显得矫情。她索性闭了嘴，退到一旁。
　　程萝重新低下头望向弹幕，却见大家都在刷【快去微博，好多人隔空回应了！】
　　程萝不明就里，也不知“好多人”是指谁，又“回应”了谁，于是也退出直播间去看微博。
　　热搜有一条是关于她的：#程萝万马奔腾#。
　　最热的那条微博居然是@林氏集团发布的：
　　【@林氏集团：#程萝万马奔腾# 小萝，爸爸很喜欢你跟你徐叔叔准备的礼物。真希望节目一结束，它就能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爸爸连其他地方怎么重新装修都准备好了。你为林家带来了欢笑，也带来了希望和宽容。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
　　后面，跟着不少人都带上了这条热词：
　　【@徐森亮：#程萝万马奔腾#第一次发微博，这个号还是@程萝帮我注册的。感谢程萝把我的祝福和歉意带到。三生有幸，森源有你。】
　　【@付一桐：#程萝万马奔腾#做了两期节目了，我刚知道这种财经节目该怎么做。@程萝，我学到了！】
　　【@方嘉平：#程萝万马奔腾# 萝宝你真的太好哭了，上次在游艇上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大人，今天你还在这催泪！】
　　【@周韵欣：#程萝万马奔腾#就像@程萝在镜头前的陈述——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那就把它放到微博上吧。我想要正式跟制片人程萝道个歉。很抱歉，我把《22世纪》的首映礼故意安排在了你的电影的开机仪式那一天。今天在专访节目，我真的受到了触动，希望以后我们能够冰释前嫌。】
　　周韵欣的微博下面，好多人都在挺她，同时，也在挺程萝：
　　【韵欣肯大大方方出来承认错误，就是好样的】
　　【看着程萝在感染越来越多的人，我有点怅然】
　　【一开始follow程萝的时候，是A家的手机广告。当时我只想捂住程萝，不让别人粉上她。可能做个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内心都是自私的吧。但是现在我的想法不一样了。我想让全世界都看到最好的程萝，让全世界接受这份温暖】
　　【感谢周韵欣！】
　　【看到对家也低头，我真的替程萝泪目了。】
　　【最玄妙的是，你们看，韦潇还在那边做直播，但这边，刚刚已经取关周韵欣了】
　　【我的天，楼上不说我还没发觉，真的，韦潇刚刚取关周韵欣了！】
　　【韦潇这波骚操作真的可以。】
　　【期待程萝的新电影《审讯》，我从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了！等上映之后我要刷爆！】
　　程萝放下手机，重新望向周韵欣。
　　周韵欣从她眼睛里看出了一切。她远远跟程萝点了个头，不再多言。
　　恒越顶层，段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面前摆着一大摞尽调报告。
　　看起来有足足500页。
　　他对面，那位曾经在股东大会上带头直谏程萝“不配嫁入段家”的老臣垂着眼眸，正在等段绪为并购的事情拍板。
　　办公桌里，段绪指节分明的手握着钢笔，却独独不在那份报告上签字。
　　甚至，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连看都没看面前的报告——他的目光全落在斜前方的电脑屏幕上。
　　屏幕里在播《财智天下》的网络专访视频。镜头里，程萝笑得端庄又娴静。
　　许久，老臣有点站不住了，身形稍稍晃动了一下。
　　段绪偏过头，扬了扬下巴：“你先坐。”
　　老股东挪了挪步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转椅上，堪堪松了口气：“段总，这个报告——”
　　“你看过这杂志吗？”未等他说完，段绪却抢先一步开口：“《财智天下》？”
　　“看过。”老股东诚实作答。
　　“电子杂志专访看过吗？”段绪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今天的节目，看了吗？”
　　他的屏幕里明明就在放，声音也开得挺大。
　　来他办公室的路上，老股东听了一路关于程萝的讨论。
　　公司里那些年轻的员工，脚步匆匆从他身旁路过的时候，嘴里几乎都在八卦这位未来的“段夫人”。
　　那些年轻人都在说，说她妆容精致、裙摆翩然、惊为天人。
　　但更多的，是说她谈吐不凡。
　　能上那档节目的，都是豪门子弟，一个个全是含着金汤匙、扛着印钞机出生的。
　　每个都受过高等教育，在象牙塔尖长大。
　　可程萝这个养在外面的林家的女儿，居然碾压了另外三位名媛，展现出了至高的女性魅力。
　　屏幕里的她，的确既得体又端庄，落落大方。
　　老股东知道段绪想要说什么，于是把头埋得更低：“我会回去补上。”
　　段绪握着笔的手终于来到报告上，草草签下名字。
　　他说：“方案做得不错。”
　　老股东带着尽调报告出门时，段绪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
　　也是手机的自带铃声，却跟其他人的来电声不同。
　　他在几秒钟之内接了起来，那边传来程萝惊慌的声音：“段绪，我阿婆——她不见了。”
　　段绪亲自开车，银色超跑引擎轰得震天响，往程萝的新家疾驰。
　　他抬手，将无线耳机的声音调高。里面传来程萝的声音：“阿婆她——有阿兹海默症，时好时坏的，可我记忆里她从来没走丢过。”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段绪上次见到这样的她，还是在无道。
　　那天他们俩一起被困在了健身会所的浴室，她说她夜视力不好，很怕黑。当时她的声音、她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但没有今天这样严重。
　　段绪听得出来，她是真的慌了。
　　他的心也跟着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
　　“阿萝。”他低声叫她：“别急，我马上到。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程萝深深吸了一口气，稍稍镇定下来“上午我去给《财智天下》录节目了，到家的时候，就只看到大哥请的阿姨在厨房里做饭，阿婆却不在家……我以为她出去买菜了，但是到午饭的时间她还没回来。我跟阿姨觉得不对劲，就给她打电话，打了二十几个，她都没有接。阿姨说她一早到家里，阿婆就不见了。她这次出门的时间太长了，我怕她——”
　　想起阿婆时常会以为她还在上学，让她好好考试、好好上课，多吃东西长身体，程萝就担心得喘不过气来：“她总是会时不时的以为我还只有十一二岁。我真怕她因为不记得自己搬家了，找着找着路就走丢了。”
　　段绪冷眸，飞快左打轮，连超三辆车：“老房子那边找过吗？”
　　“找过了，我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就让阿东他们去了。”阿东是程萝的司机。她抿了抿唇，接着说：“她最常去的超市、公园、老年活动中心，我都叫人去找了，到处都没见到她。阿婆从四十多岁就单身带着我，大家都认识她，可没有人见到过她……”
　　“阿萝，不会出事儿的。”段绪一个急刹车停在红灯前，发微信给他正在外面竞标的特助：
　　【帮我查一个手机定位。】
　　事发突然，很多事情他来不及冷静分析。此时他心里就一个念头：程萝平时情绪根本没什么起伏，如果阿婆真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受不住。
　　说不准会崩溃。
　　红灯转绿，他再次轰下油门：“最近阿婆有没有提过要给你做什么好吃的，或者买衣服之类的？有没有可能去公司找你了？”
　　“冯好说了，阿婆不在森源影视。至于做饭……”程萝阖上眼睛，强迫自己回想最近阿婆说的每一句话。
　　她每天念叨的都是做饭的事情，怕阿姨不会切、怕阿姨不会买新鲜的食材，怕不是她和的调料，程萝不喜欢吃……
　　程萝笃定地说：“她想做的东西，老房子那边的菜市场都有卖。如果还有其他的……”
　　她捂住电话问阿姨：“阿姨，最近阿婆有没有说过想做特别的食物？”
　　阿姨此时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林瑞阳特意嘱咐过她们几个，平时照顾好阿婆的起居，但千千万万不要打扰到阿婆和程小姐的生活。所以她们来做卫生，通常都挑阿婆出去买菜、程萝出去上班的时候来。
　　之前的每次阿婆都会按时回来。
　　只有这次——
　　阿婆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出了事情，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阿姨说：“我要想想，我得好好想想，然后都写下来。”
　　程萝抬手撑住额头，五内像是疯狂酝酿着某种东西，如同洪水倾泻而来，却被一面高墙堵住，四处找不到突破口，悉数堵在她心头，越积越高、越积越重……
　　她蹙紧眉头，话哽在喉咙里，半天，讲不出半个字。
　　段绪锁好车，几步跑进她住的公寓。电梯停在5层，他懒得等，三阶一步跑上楼。
　　耳机里，程萝的声音虚弱无力：“段绪，如果我能哭就好了。”
　　他心里猛地一抽。
　　他抬手敲了敲门：“阿萝，过来开门。”
　　门那边响起哒哒哒的鞋子声音，很快，大门打开，程萝攥着手机，手机里还在给阿婆拨电话。她魂不守舍地望着他：“段绪，怎么办啊——要不要报警？”
　　“你别慌。”他抓住她的手，掌心的热度传到她微凉的指尖：“通知林瑞阳了吗？”
　　程萝重重点头：“嗯。哥哥跟爸爸都帮我去找了。”
　　段绪环顾了一下这间房子，说：“让他们通知警方，跟警方施压，比你报警强。”
　　“也是……”她垂眸，脚下踱来踱去：“说好我要替她养老送终的……”
　　“阿萝。”段绪抓紧她的手，强迫她安静下来：“阿婆还年轻，腿脚也利索，充其量就是走丢了。她不会出事的。不要说什么养老送终的事。日子还长。”
　　想到原著里，原主自杀身亡，剩下阿婆一个人孤苦伶仃，程萝就压抑得喘不上气来。她摇着头说：“我以为我来到这里，把什么都改变了，我不信，我不信只有阿婆的命我改变不了……”
　　段绪眼底划过一丝阴郁。他握住她瘦削的肩膀，说：“人没有什么命不命的。我不信这些，你也不许信。”
　　他顿了顿，想问她有没有跟阿婆绑定过位置。可转念一想，她这样着急，没理由绑定过位置却忘记了。如果提醒她没有绑定，她不知道会自责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他倒真希望她只是颗小石头，什么喜怒哀乐、害怕惊慌全都感觉不到。
　　他沉沉出了口气，说：“我已经找人去查她的手机定位了，很快会有结果。”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林瑞阳。
　　段绪咬了咬牙，走到厨房接了起来：“找到了吗？”
　　“小萝果然找了你。”林瑞阳知道阿婆对于程萝来说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冷静了：“我怕给她打电话，阿婆就打不进去了，所以想着问问你。你找什么渠道了？”
　　“查定位。”段绪果断回答：“你呢？报警了吗？”
　　“嗯，正在调摄像头呢。已经跟到公交车站了，还在继续倒记录。”林瑞阳深吸了一口气：“段绪，一定稳住她，我怕她的病——”
　　段绪低低应下：“我知道。十分钟以内再没结果，我让公司所有人出去找。”
　　两人不约而同默了一默。
　　段绪又率先开口：“通话记录查了吗？”
　　林瑞阳顿了顿：“这就去查。”
　　段绪挂掉电话，一回头，就看到程萝站在厨房与客厅中间的走廊上，绝望写在脸上。
　　“你陪我出去找找行吗？我一点目的也没有，但是我就想出去找找。”程萝的呼吸都有些颤抖了：“我知道，这样没什么帮助，反而会给你添麻烦，但是拜托你——”
　　段绪几步走到她身前：“穿衣服，咱走。”
　　两人飞快出门，刚到电梯口，段绪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是他的特助。
　　“段总，手机定位找到了，在——在恒越。”
　　“什么？”段绪的眉毛高高扬了起来：“怎么可能？”
　　特助赶快答道：“已经在整个大楼查了。不知道您要找的是个什么人？我直接问前台。”
　　与此同时，申禹的电话也顶了进来。段绪挂掉特助的，接起了申禹的。
　　申禹标志性的无忧无虑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哥，你们在找阿婆吗？她来找我打电动了，怎么，没告诉小程萝？”
　　段绪把电话挂掉，低头告诉程萝：“人找到了，在申禹那，打电动呢。”
　　一瞬间，程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被抽干了。
　　“幸好、幸好——”
　　段绪按下电梯，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
　　路上，程萝给林瑞阳打了个电话报平安，挂掉后，又找到了阿婆的电话。
　　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拨出去。
　　银色超跑停在恒越的地下车库，两人坐着专属电梯直奔顶层。
　　恒越顶层是段绪的办公室，在办公区域里间，是申禹最常待的休息室。里面有各种游戏机，也有最好的屏幕跟VR。
　　下了电梯，段绪牵着程萝几步跑进去，脚步停在门外。
　　屋里，俄罗斯方块正打得激烈。阿婆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气喘吁吁的两个人。
　　又高又精壮的小伙子拉着小程萝的手，大概是一路跑上来的，气息不稳，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阿婆放下手柄站起身，说：“你们怎么到这来啦？”
　　段绪生怕程萝朝阿婆发脾气，伸手挽住她。
　　可下一刻，程萝却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她拼尽全力，压抑住所有的冲动，故作轻松地说：“阿婆，我一直在家等你吃饭呢，饭都凉了，也不见你回来。我饿了，所以出来找找你。”
　　“我以为——你在外头吃了。”阿婆看了看申禹，说：“我以为你的节目又要做一整天，所以来找申小子问问联网打游戏的事儿。我出门时没有告诉那几个大姐，让你着急了吧？”
　　申禹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程萝，几次欲言又止。
　　程萝拼命拼命压下所有的恐惧，柔着声音问：“阿婆，你带手机了吗？是不是不小心调成静音啦？”
　　阿婆愣了愣，望向外间。
　　她的手机正躺在段绪的办公桌上。
　　程萝抿了抿唇，刚要开口，阿婆却抢先说道：“不是不小心，是故意调成静音的。阿婆今天不想接电话。”
　　程萝愣了愣，抬头看了眼段绪，又重新望向她：“为什么不想接呢？”
　　“阿婆——”阿婆慈祥宽厚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她也像是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感，半晌，才走过来，一边抚着程萝的长发，一边说：“阿婆也找到——亲人了。”
　　未等程萝惊诧，她又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阿婆找到了亲人，而是阿婆的哥哥姐姐……他们找到了我。”
　　“因为上次跟你一起穿着漂亮的旗袍上了节目，他们找到了我。”


第53章 回家
　　“他们——”
　　程萝的嘴里挤出这样两个字，便再说不下去。
　　他们是谁？他们在哪里？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她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却又忽地全堵在喉咙间，一个也问不出来。
　　“我的一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姐。”想到刚刚视频电话里那几位白发苍苍的亲人，阿婆眯起眼睛，心里也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段绪站在程萝身后，看了看申禹。
　　申禹摇摇头，也是不知所措。
　　段绪面色一沉，转身往门口走，想把这个空间留给程萝和阿婆。申禹会意，也跟在他身后，轻跑几步出了门。
　　现在在场的只有程萝跟阿婆，她松了口气，上前拉住阿婆的胳膊：“阿婆，我们坐下说。”
　　阿婆被她带到段绪的待客沙发上，沉默了好久，再次开口：“他们……我和他们走散的时候，他们还没有你这般大。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也都成了老头子、老太太，膝下有儿有女。日子过得也不错。”
　　“那阿婆，”程萝不解，直接问她：“为什么你不想接电话呢？”
　　阿婆抬眼看了看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有纠结与委屈划过：“他们——都移民到法国去了，他们也叫我过去。可我——”
　　阿婆的话戛然而止。
　　她舍不得小萝卜。
　　她的前半生都是自己度过。独身的女人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过得太过坎坷。自从捡到了小萝卜，她生活上好歹有了个伴，心里也有了寄托。
　　她从没寄希望于找到家人，甚至觉得没有收到家人的死讯，就是最幸运的事情。后来这半辈子，她每天只盼着小萝卜长大，长得漂漂亮亮的，嫁个好人家，过幸幸福福的日子。
　　看着小萝卜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她比谁都高兴：总算，她的小萝卜有人疼了。可同时，她偶尔也会想，她的家人是不是也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在等着她呢？
　　人这一辈子，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事太多，想得多了，难免会惆怅。
　　可就在今天，一通视频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她从没跟人打过视频电话，小萝卜也没讲过视频电话要怎么打，然而，面对那通电话，她鬼使神差地，就给鼓捣接通了。
　　紧接着，手机屏幕里，电话的另一头，冒出三张跟她一样苍老的脸，甚至神态语气都与她那样相近。那三个人眼睛里红红的，隔着手机屏幕管她喊“萍萍”。
　　她的父母已经故去，哥哥姐姐们却还健健康康活着。
　　宋阿婆想，漂泊了大半生，好像终于又有了归处。
　　可聊了没几句，他们说，他们在法国定了居，买了很大的庄园，园子里种着葡萄，房子像城堡一样。
　　哥哥问她，萍萍，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要不要搬来跟我们一起住？
　　宋阿婆的心里咯噔一声。
　　她还有小萝卜。
　　法国那么远，她舍不得她的小萝卜。
　　若是早几年，她也许还能带着小萝卜一起过去。可如今……小萝卜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事业，更有疼她护她的小伙子。她的全部都在这里，没法跟她去法国。
　　她若说舍不得，小萝卜一定会为难，说不准会勉强自己，跟她一起走。
　　阿婆为难，却不想让小萝卜为难。
　　因而，那句“可我舍不得你”就卡在了阿婆嘴边上。
　　阿婆看着程萝，把话咽了回去。
　　但片刻之后，程萝却倾过了身子。
　　她轻轻把阿婆抱在怀里，说：“阿婆，我也舍不得你。”
　　阿婆是她整个人生里面，最接近“亲人”的人，也是第一个让她领略到亲情的人。
　　纵使林山河跟林瑞阳都跟她现在这具身体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纵使阿婆疼的是原来的小萝卜，而不是完完整整的她，但阿婆对于她的意义，始终胜过一切。
　　也就在刚刚，发现阿婆不见的那一个刹那，她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会在她心里埋下这样一颗种子，能长成苍天大树，用纷繁复杂的根牢牢把她的心拴住。
　　原来她也是有心、有血有肉的。
　　抱着阿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大概，不能算个真正意义上的“怪物”了。
　　阿婆的身子僵了僵，泪水顿时就涌出了眼眶。
　　她的小萝卜不爱说话，可她冰雪聪明，什么都懂。
　　“阿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知道，你想见你的家人。”程萝把下巴轻轻搭在她的颈窝，说：“你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也许厌倦，也许留恋。也许向往着新生活，也许——担心自己会不会适应那个遥远的国家。但是不管你想不想去法国，想什么时候过去，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她句句话都说在了阿婆的心坎上。阿婆心中的万丈高台仿佛瞬间倒塌。
　　阿婆抬起手，轻轻抚上程萝的背：“我来找申小子，想问问他，欧洲好不好，风景漂不漂亮，那些高高大大的白种人，容不容易相处。”
　　程萝点头：“你喜欢的话，我每天带你过来找他聊天，好不好？”
　　“申小子可厉害，会讲英语，也会讲一些法语，他还教我怎么联网跟他打俄罗斯方块。”阿婆指了指不远处的手柄：“原来，在这里也可以跟远在法国的人一起打游戏。也可以视频聊天。只是时差有好几个小时，睡觉的时间不一样。”
　　程萝点点头：“嗯，坐飞机的话，十一二个小时就到了。”
　　宋阿婆坐过的唯一一次飞机，就是跟段绪到诺西亚岛上。想到那个小伙子，她想，应该给他们俩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她也不怕坐飞机了。
　　她深深地舒了口气，说：“小萝卜，阿婆要到法国去了。”
　　这个答案仿佛早在程萝预料之中。她点点头，握住阿婆的手：“我送您去。陪您住两周，等您习惯了，我再回来。”
　　“那怎么行，傻孩子。”阿婆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也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你还有爸爸跟哥哥呢。阿婆先行探路，等把那边摸熟了，接你过去度假。”
　　程萝听得心里泛起浓浓的酸楚。她摇摇头：“可阿婆，我不放心您。您比爸爸、哥哥都重要。”
　　“不放心，就拜托申小子送我吧。他刚才说了，如果我想去，他用小段的私人飞机送我去，路上教我讲法文，还可以陪我打游戏。”
　　程萝看得出，阿婆是铁了心，走的决绝，不想给她添一星半点的麻烦。
　　她心里更是泛酸。
　　阿婆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浓浓愁绪，于是笑了笑，说：“阿婆这趟回家，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有个心愿，想要小萝卜帮我完成。”
　　程萝立刻回答：“阿婆说什么，我都做。”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阿婆站起身：“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程萝点点头：“我跟你去。”
　　这是阿婆的心愿，程萝没有叫上段绪，只带了一个司机。车子蜿蜿蜒蜒行驶在公路上，一个半小时后，终于到达了阿婆给出的地点。
　　程萝最近有些累了，明明还强撑着，想着阿婆不久之后就要到法国去了，要跟她多待一会儿。可路上还是不免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车子缓缓停下，她也刚好醒来。她探头看了看窗外，发现这是一片公墓。
　　阿婆带她见的，是一位已经故去的人。
　　公墓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早已对阿婆十分熟悉。但看到阿婆身后的程萝，怔了一怔，才咽下疑问，带着两人到了树立墓碑的地方。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是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大叔，身上穿着旧版的警服，对着镜头笑得生硬，又带着些腼腆。
　　他的名字叫“程风”。
　　程萝忽然忆起了阿婆在游艇录制《金牌制作》番外期时，回答主持人问题时说的话。她愣了愣，问：“这位就是——帮您给我办户口的，那位民警大叔？”
　　她那样聪明，能猜到这件事，阿婆一点都没有意外。
　　“是啊，”阿婆点点头，说：“他帮我给你办了户口，也给了我希望。他是我心里最好的人。”
　　程萝抿抿唇，恭恭敬敬对牌位行了个礼，说：“怪不得，您姓宋，而我姓程。”
　　阿婆也跟着行礼，许久，才复又说道：“你小时候又瘦又小，吃得特别少。阿婆没带过孩子，也许是因为带得不够好，你长得好慢。所以从捡到你之后不久，阿婆就总是小萝卜、小萝卜的叫你。”
　　阿婆笑了笑，眯起眼睛，望向程萝时，仿佛站在她眼前的，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她说：“后来到该给你办户口了，我一宿一宿地不睡觉，在字典上找好看的字眼和好听的名字。可叫来叫去，还是不如小萝卜顺嘴。干脆，阖上字典，我就想，你跟我姓，就叫宋萝算了吧。谁知要办户口——”
　　当时的难处一件件袭上脑海，阿婆一笑而过：“谁知想给你办户口，起名字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步骤。后来我辗转在各个部门，说破了嘴皮、跑断了腿，手续怎么也弄不齐全。”
　　“最绝望的一次，我在户籍科呆到了晚上十点多，人家民警同志实在跟我熬不住，让我先回家等消息。我知道，我这一回家，就等不来消息了。而且你当时才五岁多，我把你一个人锁在家里，我真怕回家看到你。我跟你承诺了，一定让你去上学，我怕我没有办成事情，你会失望。于是，我坐在公安局门口，又饿又累的，就一个人哭了出来。可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就看到一双粗糙的手，给我递了一张糖饼。我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他。”
　　阿婆的目光定定落在墓碑的黑白照片上。
　　一幕幕往事一晃而过，她缓缓说：“那天，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他说，同志，你遇到什么难处了？跟我说。”
　　“我跑遍了那么多部门，到处是冷言冷语。那个年代，办点事情有多难呐？可他却说，遇到什么难处了，跟他讲。”阿婆的声音有些哽咽。平复许久，她说：“那知道听见他的话，我哭得更凶了。他就坐在台阶上，陪着我哭。到我哭得没劲儿了，吃了他的饼，才慢慢问起你的事情。那天，真是我人生中的转折点。从那天开始，他带着我到处找门路、办手续，往后的一个月，居然顺顺利利的，把所有事情都办成了。没有出生证明、没有收养证明，一个个说明补起来，你居然就可以落户了。”
　　阿婆转过身，抓住程萝的手，说：“小学招生最晚截止到6月份，5月中旬，我已经站在户籍科，可以正式把你的名字登在我的户口本上了。我一直没改主意，还想叫你小萝……但最后填表的时候，我没写宋萝，而写了程萝。”
　　阿婆重新面向墓碑：“是这个男人，给了你姓名，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听完这整个故事，程萝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问：“程先生还有家人吗？”
　　“没了。”阿婆摇摇头：“他是个工作狂。在分局门口碰到我的那天，是他那一个月以来下班最早的一天。他一直打光棍，分局很多人给他说和对象，他都婉拒了。后来，南方有一次发生了紧急事件，他被抽调过去支援。哪知这一去……就牺牲在了岗位上，再也没回来。后来，他的遗体被送回来了。单位追授他为烈士，可发奖牌的时候，居然一个他家里的人也联系不到。最后，大家捐款给他立了这么个牌位。几年过去，除了我，就再没人来看过他。”
　　程萝听后，心里压抑得不行。
　　为什么这样好的人，不得长命呢？
　　她也明白了阿婆的心愿是什么，于是抱住阿婆的肩膀，说：“我会每月替您来送花、拜祭的。我会跟程叔叔说说话，您有什么想对他倾诉的，我也会替您带到。”
　　阿婆点了点头，站在程风的墓碑前，久久没有再开口。
　　阿婆走的那天，恰好入了冬。程萝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把自己跟阿婆都裹得像个小粽子一样。
　　程萝又努力了很久，阿婆始终没有松口，直说让申禹送，说什么也不让她过去。阿婆惯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有这一次，强硬得不像她自己。程萝知道，阿婆是不忍心拉长与她道别的战线，长痛不如短痛。
　　当天，申禹按照约定坐私人飞机送阿婆去法国。段绪、林山河、林瑞阳都到机场去送她。
　　收拾东西、准备行程的这段日子，阿婆每天都要跟他们几个嘱咐，程萝爱吃什么、讨厌什么，平时的作息是什么样子。即使知道他们是她的爸爸、哥哥、名义上的所谓未婚夫，她依旧控制不住地喋喋不休。
　　今天，几个男人像约定好了，谁也不说话，远远跟在程萝和阿婆身后。
　　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阿婆带着程萝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外面一架架庞然大物有序调动，长长叹了口气。
　　“小萝卜，”阿婆拍了拍她的手，说：“其实那天的故事，还有一半，阿婆没有讲完。我本来不想讲。可今天，觉得告诉你也无妨。”
　　程萝点点头：“阿婆，你说吧。”
　　阿婆酝酿了很久，说：“你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回，程风来家里看我。自从你上了小学，他总是过来，有时送点粮食，有时送几个本子，东西送到了，他通常坐都不坐，就走。他知道，我自己带着一个非我亲生的孩子，日子本就不好过，邻里邻居的，更是容易传出话柄。所以每次他都穿着制服过来，像包联慰问困难群众一样，给咱们送东西。可有那么一回，他来了以后，吞吞吐吐地半天都没走。到最后，他实在被逼到那份上了，一咬牙一跺脚，问我，要不要跟他搭伙过日子。”
　　程萝怔了怔，没想到热心的程警官，居然跟阿婆还有这样的情愫。
　　但阿婆如今都依旧美丽优雅，同龄的异性为其倾倒，也在情理之中。
　　阿婆说：“当时我带着你，哪敢去给人家当累赘？我的顾虑太多太多了。况且，当时的我虽已经一把年纪，却不知这事儿该怎么应对，索性胡乱就给拒绝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连连道歉，说是自己冒昧，唐突了。那之后，他就很少过来了。他去南方支援的事情，我还是从其他的警察同志那里听说的。再得到他的消息——就是死讯了。”
　　阿婆叹了口气，含着深深的无奈：“这么多年过去，我总在想，如果我当时答应了他，相处试试，也许……也许他就不会死了。兴许，如果他有了牵挂，去南方支援的时候，心里也能少些以死殉国的决绝——”
　　“阿婆，程警官是个好人，无论是否有牵挂，他都会为百姓拼命的。”程萝握住阿婆的手，拼命想要安慰她：“就像那天晚上在分局门口，他帮了您一样。他就是这样的热心肠。也正因如此，才显得特别可贵，不是么？”
　　“也许吧。可是于我，却是大半生的遗憾。”
　　阿婆讲完自己的故事，回身看了眼段绪。
　　那年轻人架着腿，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坐在林山河面前，丝毫没有一点小辈的谦逊。
　　可这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目光却始终落在程萝身上，仿佛所有的情绪都系给了她一人。
　　阿婆心头软了软，说：“小萝卜，阿婆只希望，你别重蹈阿婆的覆辙。那天阿婆没有接到你的电话，阿婆知道，你着急了。可是当你们俩从门外冲进来的时候——阿婆看见小段拉着你的手，冲在你前面，满头是汗，衬衫也湿了一片。在看到我之后，他的眼神才稍稍有所缓和。就好像，就好像他比你还着急一样。阿婆看得出，他对你好。”
　　程萝闻言，立即垂下眼帘。
　　许久，她浅浅说了一句：“阿婆，我也感受得到。”
　　“你感受得到他的好，那你自己呢？”阿婆轻轻躬下身子，直视她的眼睛：“其实这么多天，阿婆看得出，你也在意段小子。只是阿婆看不懂，不知道你心里在顾忌着什么。讲了这么多，阿婆只希望你能放下顾虑，勇敢地往前迈一步。就像你做节目、拍电影一样，不管能不能成功，总要拼一拼。不然等你到了阿婆这个年纪，还要在这里酸酸地后悔，没把握住喜欢的人。”
　　程萝避不开阿婆的目光，只好回望回去。
　　面对这种事，她的确有大把的顾虑。
　　可现在身在离别关口，她又不想让阿婆失望。
　　纠结良久，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阿婆，我答应你，我会认真想。”
　　“乖孩子。”阿婆摸了摸她的头，垂眸看了眼腕表，然后站起了身：“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阿婆该走了。”
　　程萝听得懂弦外之音，跟着站起身，重重点头。
　　阿婆的行李早已经在飞机上放好。申禹搀着阿婆，一步三回头地跟大家道别。程萝和阿婆都没有哭，倒是他红了眼圈，偷偷拿袖子抹了几滴泪去。
　　终于送走阿婆，坐在段绪的车上，程萝有些怅然，觉得这段被关怀的日子就像一场梦一样。现在阿婆走了，她的心里也塌陷了一大块。
　　忽然，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程萝赶紧掏出来看，果然是阿婆的消息。
　　阿婆说：生命就像一场充满了未知的旅途，而我们就如同一起探索的旅人。我们本来孑然一身，结伴同行，又比旅人拥有更深的羁绊。小萝卜不要难过，要更幸福地生活下去。因为现在，我们都该回家了。真真正正的回家。
　　程萝放下手机，在心里默念，阿婆，我答应你。
　　阿婆的飞机是一早起飞。程萝回到家时也才中午而已。平日里照顾阿婆的阿姨依旧到家里给她做饭。因为阿婆不在的缘故，得了林瑞阳的嘱托，阿姨特意多做了好几个菜，还留下陪程萝一起吃。
　　只是阿婆不在家的第一天，日子虽照旧，程萝却依旧有些不习惯。
　　中午吃完饭，下午她便带上冯好去了《审讯》的剧组——她想让自己忙一些，好尽快走出离别的阴霾。
　　经过两个月紧锣密鼓的拍摄，导演、演员和整个团队都已经培养出了相当好的默契，几位主演非常在状态，程萝去探班的这一下午，已经遇上了不少的一条过。再加上这部电影主要都在棚内完成，也没怎么受寒冷天气的影响，因而拍摄过程十分顺利。
　　然而跟着剧组忙活了一下午，回到家，家里是空落落的，心里好像也是空落落的。
　　程萝早早洗完澡，坐在客厅也不知道要干点什么。她索性站起身想回卧室尝试早睡，谁知刚迈出两步，门外却响起门铃声。
　　她家鲜少来客人。她顿住脚步，问：“谁呀？”
　　“阿萝，开门。”
　　是段绪的声音。
　　程萝怔了怔，走过去拉开大门，见他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大衣站在门外，头发拢得一丝不苟，身上仿佛还卷着公司忙碌的气息。
　　程萝侧身给他让路：“你怎么来了？”
　　“今天下班早，一个人呆着无聊，找你看电影。”段绪扯了扯嘴角，进门换好鞋子，随手把衣服挂在一旁。
　　程萝看着他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地从冰箱里取了啤酒，坐到沙发上，熟练打开她的投影仪，便柔了柔眼角：“你怕阿婆不在，我不适应吗？”
　　段绪早习惯了她这有一说一的性子，于是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点了点头：“是啊，我好不好？”
　　他拍了拍身旁的一小块沙发：“还不快来坐。”
　　程萝把他的衣服收好，走过去窝在他身边。
　　随着龙标出现在屏幕里，他听见她浅浅说了一句：“谢谢。”


第54章 害怕
　　阿婆离开了，程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段绪来得很及时，她便窝在他身旁，努力专注些去看电影，不让自己想到阿婆的事情。
　　电影开始后的十分钟，镜头里陆陆续续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好几个人死相惨状。
　　程萝这才看端倪：“你怎么找了个恐怖片？”
　　段绪咋舌：“情情爱爱的你不爱看，你爱看的我又不爱看。这个最近很火的，往下看看试试。”
　　其实他是故意找了个恐怖片——他知道程萝怕黑，没准看完了之后就害怕一个人睡了，他便有借口留在她家里陪陪她。
　　他知道，虽然她嘴上不说，阿婆不在家，她还是会很不适应的。
　　这些事，段绪不讲，却都放在心里，表现在眼里。好在程萝也没多分辩，乖乖地看下去。
　　电影里，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一辆轿车被警察拦下，司机神色紧张，额头不停地渗出汗水。年轻的警察看出端倪，一边不动声色问着不疼不痒的问题，一边绕到汽车后备箱查看——果然，后备箱外围有一小片血迹。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警察的一举一动。他本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面对警察的诘问，杀意又起，直接掏枪下车，将警察当场射杀。
　　就在他处理警察的尸体时，他后备箱的盖子却自己打开了。里面放着的那具女尸忽然坐了起来，脖子以怪异的方向扭动着，嘴里发出低沉可怕的声音。继而，女尸爬了出来，一路爬出了可怖的血迹，单手掐住司机的脖子。
　　就此，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犯终于毙命。
　　刚刚的女尸神态动作实在吓人，段绪斜斜瞥了程萝一眼，却发现她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默默把程萝的右手拎起来，手心印在自己眼睛上。
　　程萝脊背跟着就一僵，想把手抽回来：“你干嘛？”
　　无奈段绪力气大，握得紧，她那点小劲儿根本动弹不得。
　　他说：“不行了，我害怕。”
　　程萝高高挑起眉毛：“这有什么好怕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个杀人犯杀了人，反过来又被自己杀的人变成的鬼杀掉，这是个复仇爽文啊。”
　　段绪想了想，她的说法居然无从反驳。
　　他说：“你没感情，所以不怕。我有感情，我怕得很。”
　　程萝眨了眨眼睛：“我看你挺冷静的，不像害怕的样子。”
　　“都是装的，怕在你面前丢脸。”段绪一本正经地解释：“其实我心脏怦怦跳得特快，出了一身冷汗，两腿也有点发虚。”
　　程萝有点无语：“你不怕黑，却怕鬼？这世界上根本没鬼，电影里都是假的。”
　　段绪轻嗤：“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居然不怕鬼，反而怕黑？”
　　程萝很认真地解释：“我不是怕黑，只是夜视力不好，黑的地方看不到东西。”
　　话音未落，屏幕里，女鬼再次出现了。
　　段绪默默把她的手又举到自己眼睛的位置：“不管，我害怕，你给我挡着。”
　　程萝感受了一下手心里立体又深邃的侧脸轮廓，抿了抿唇，说：“害怕你还选恐怖片？你要不嫌累那你就举着吧。”
　　段绪不动声色勾起唇角：“嗯，我不嫌累。”
　　虽然是恐怖题材的电影，电影的叙事、节奏还是非常出彩，故事也反转了好几回，是真的挺好看。到电影结束的时候，程萝才发现，后半程他都没有装模作样地捂眼睛了，而是把她的手捧在两手的手心里，一直牵在自己怀中。
　　电影结束时是十一点四十。程萝问他：“司机在哪？是不是提前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司机回家休假去了。”段绪挑了挑眉：“我饿了，你家有饭吗？想吃夜宵。”
　　程萝抽回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还有晚上剩的猪蹄儿，跟两个凉菜。我把猪蹄儿给你热热吃？”
　　段绪也跟着到厨房，懒洋洋倚在门框上看她：“不用热，吃凉的就行。”
　　“随你。”程萝把菜端出来递给他，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餐厅。
　　段绪大剌剌给自己拉开椅子，驾着腿坐在餐桌前，依次尝了尝那两个凉菜，又夹起猪蹄儿啃了一口，放回碗里。
　　他擦擦嘴，问她：“这两个阿姨做饭你吃得惯吗？用不用给你找俩厨子，爱吃川菜么？”
　　程萝这才看出端倪，于是问他：“我看你不是饿了想吃夜宵，是上我这视察伙食来了吧？”
　　段绪勾起唇角，倒也没反驳：“毕竟这俩阿姨跟阿婆做饭不一样，干脆就不吃家常菜了，找俩专门做馆子菜的师傅，吃腻了咱再换？”
　　程萝摇摇头：“不用了，阿婆走之前大概是精心教过她们，做的味道跟阿婆很相近了。其实我也不太讲究吃，只要不难吃，我吃不出什么差别。”
　　“想让你高兴可真难。”段绪戏谑地咋了咋舌，又问：“家里有酒么？这可都是下酒菜。”
　　程萝撇着嘴看他：“你司机都没带，一会儿得自己开车回家吧？开车还喝酒？”
　　“哎呀，刚才那电影太恐怖了，我可不敢回家一个人睡。”他对着猪蹄儿又是一大口：“我准备在你这留宿了。”
　　“那怎么成？”程萝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不行，你回家去睡。”
　　“那要不你跟我回我家也行。”段绪伸手把她按回椅子上：“反正我不敢一个人在家。”
　　程萝说：“我不信。”
　　“真的。”段绪故作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你想想，刚才那女鬼，一会儿跑电梯，一会儿跑停车场，一会儿跑人卧室里。我这一路又得进停车场，又得进电梯，还得回卧室睡觉。我现在只要一闭眼，眼前就那女鬼。啧啧，恐怖。”
　　程萝知道他是故意耍无赖，于是白了他一眼，说：“我这两居室，没客房，也没你换洗的衣服跟洗漱用品。”
　　“没事儿，我睡沙发就行。”段绪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三人沙发：“东西我自己带了，都在车里，让助理送上来就行。”
　　程萝听言，立刻瞪大了眼睛。
　　半晌，才感慨出一句：“我真是长见识了。”
　　段绪立马拎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把东西都给我拿上来。”
　　程萝起身去洗澡：“就一晚上，吃完赶紧睡。”
　　十二点半，程萝吹好头发躺在自己的卧室，门被上了锁。
　　阿婆不在家，段绪却在。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时不时窸窸窣窣的，像是一直没有睡着。
　　她侧身扯开窗帘，望了望外面朦胧的月色。
　　已经入了冬，外面的大树叶子全都掉光了，光秃秃的一片。月华没了遮挡，悉数洒进她的窗。
　　仅仅是阿婆不在家，她就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让人睡不着。
　　门外——段绪换了地方，那么高的个子，蜷在沙发上，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好歹他是因为阿婆走了，怕她孤单，才非得厚着脸皮来她家里吃这份苦的吧……
　　程萝给自己打了打气，轻轻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备用的全新的枕头和被子，蹑手蹑脚将屋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门外就是客厅，沙发上，段绪斜斜靠在那，根本没躺下。他手里举着手机，却只是盯着桌面看。
　　而他的桌面背景，是她在《风尚》入选最有影响力女性时，拍的那张封面照。
　　余光瞥见她的门开了，他抬起眼帘，也不避讳，直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问她：“怎么，睡不着？”
　　程萝一愣，也不知怎的，双眸对上他的，心跳就怦怦的，变得好快。她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抱着被子从门后走出来，小跑几步到他面前，把东西一股脑塞进他怀里：“阿婆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去那间睡吧。”
　　她飞快说完，转身就想跑回去。可段绪一手轻轻松松揽住被子，另一手准确抓在她手腕上，把她往回一带，半拉半拽地扣在自己怀里：“程萝，什么意思？”
　　他胸膛滚烫，程萝目光闪烁，眼神都不知该望向哪里。
　　头顶是他轻笑的声音：“心疼我啊？”
　　程萝摇头：“你既然都留下了，我也得尽些地主之谊，要是让阿婆知道我罚你睡沙发，她一定会讲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段绪便倏地躬下身子，一张俊脸无限拉近，微凉的唇把剩下的话洗漱吞没。
　　程萝脑子里嗡的一声，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就爬上了耳尖。
　　她慌张得不行，甚至比上次在金岛被他亲那一下更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想用力把他推开。可他却只是浅尝辄止，在她的唇碰了一碰，便主动分开。
　　他唇角勾起几分戏谑，说：“亲起来嘴唇挺软的，怎么一说话嘴这么硬？”
　　程萝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你怎么——总搞突然袭击？”
　　“我不是说了，我会忍住，不多想你，不给你压力。”段绪炫耀似的举了举手里的被子：“但是你主动凑过来，我是真忍不住了。我也说了，如果实在忍不住了，我就亲你，像那天在金岛一样。”
　　程萝甩开他的手：“我不理你，睡觉了！”
　　段绪轻笑：“嗯，晚安。”
　　程萝飞快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连脸颊都跟着埋了进去。
　　她的脑子在不受她控制的胡思乱想，心脏也在不受她控制的狂跳。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瞬间，整颗心都仿佛被陌生的情绪涨满了。
　　就如同那天发现阿婆不见了一样。心里那种又澎湃又翻腾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快将她淹没了。
　　她在床上不停地翻来翻去，也不知是到了几点，才堪堪睡去。
　　半梦半醒间，全是无限凑近的那张脸。
　　第二天一早，程萝迷迷糊糊被闹钟吵醒，习惯性地对着梳妆台理了理头发，便慢吞吞地往浴室走。
　　浴室的门关着，没锁。她下意识地打开门，却被里面扑面而来的潮气氤氲得瞬间清醒了些。
　　紧接着，站在洗手台边，赤.裸.着上身的段绪转过身来：“起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过的湿气和清新的男士沐浴露味道，宽阔的肩背、优美的腹肌线条、精壮有力的腰身向下延伸，消失在紧裹的浴巾里。
　　程萝动作一僵，立马后撤两步，砰一声把门关回去。
　　她欲哭无泪——一晚上没睡好，她居然忘了，家里还有个男人在！
　　正郁闷着，那人又从里面把门打开：“开了排风，去刷牙吧。阿姨让我差出去买菜了。你想吃什么？喝粥还是吃面？”
　　程萝目不斜视地跟他擦肩而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粥。”
　　“行。”段绪擦了擦头发，套上上衣往厨房走：“动作快点，感觉你录节目要迟到了。今天不是《财智天下》那电子专栏最后一期么？”
　　程萝点点头。
　　她洗漱完毕，上好妆，一开门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蔬菜粥味道。
　　已经冷静下来的她很自然地坐到餐桌旁：“你还会做饭啊？”
　　“就会做粥、下面条。”他把她专用的碗端到她面前：“早起现跟那阿姨学的。”
　　程萝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味道好得不像第一次做。
　　段绪坐在她身边，却不吃，只撑着胳膊看她。
　　程萝喝了两口，问他：“怎么？”
　　“今天我就不在这住了。你要是一个人睡不习惯，又不好意思开口——”他也拿起勺子，放进碗里：“我给你联系林瑞阳，把你接回林家老宅去。”
　　程萝怔了怔：“为什么？”
　　段绪轻笑：“什么为什么？”
　　“我以为——”她拉长了这句话，却没往下说。
　　她以为，他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一股脑搬到她家里，是打算在这长期作战了。没想到……这么痛快就走了，还鼓励她回林家去？
　　不像这活阎王的风格。
　　她的话虽然没说完，段绪却听懂了弦外之音。他端起粥，草草喝了两口，说：“昨晚上听你折腾到半夜，今天早起都有黑眼圈了。我在这你肯定也睡不好。还是得放你回林家去。”
　　程萝抿了抿唇，问他：“那你也是，一夜都没睡好啊？能听到我屋子里的动静——你没去主卧睡吗？”
　　段绪避而不答，只说：“这粥好像有点淡了。”
　　程萝微微有些讶异：他这样的反应，倒更像是默认了。
　　那么，是她在屋里睡了一晚，他却在沙发上坐了一晚？
　　程萝垂眸，说：“其实我觉得我可以习惯一个人。过两天如果不行的话，我会联系我哥，搬去老宅住的。”
　　段绪柔了眼角：“嗯。快吃吧，一会儿送你去栏目组。”
　　《财智天下》电子专栏最后一期是“交通工具”主题。由于几位嘉宾准备展示的东西都不太适合现场录制，于是栏目组就把录制挪进了录影棚里，让嘉宾们通过VCR展示。
　　程萝到了录影棚，发现只有周韵欣、付一桐在现场，韦潇却迟迟没到。过了会儿，栏目主编走过来说：“韦潇说有活动跟录制时间冲突，推了几次，最后说不来录制了。今天就由三位做完节目，希望大家每个人都多说一点，咱们争取把节目时间拉长一些。”
　　程萝听完，挑了挑眉，说：“她介绍我来的栏目组，自己却先退场了？”
　　“及时收手，也省得一败涂地。啧啧。”付一桐抱着肩评价：“韦潇还算个聪明人。”
　　“自从上次微博取关了我，她是彻底跟我相看两生厌了。然后我的微信、电话就全让她拉黑了。她还在朋友圈一通冷嘲热讽。”周韵欣捂着嘴自嘲：“现在我已经超越程小姐，成为她的头号敌人了。”
　　先前周韵欣在节目里表达了对程萝的歉意，韦潇当场就取关了她。程萝能想象到，塑料姐妹花一朝决裂是个什么光景。她浅浅一笑，安慰周韵欣：“无所谓，公道自在人心。”
　　“这话说得对。”周韵欣点头认可：“回应她的朋友寥寥无几，倒有很多人来私聊我，让我别放心上。”
　　过了会儿，栏目组准备好了，专栏正式开始录制。
　　按顺序，第一个进行介绍的是付一桐。面对镜头，她微微一笑，说：“在今天节目开始以前，我想先作一段开场白。在前两期节目，我自认为我展示的东西是最壕的。不管是三十克拉钻石，还是黑流晶石地砖，我相信放眼全世界，都是凤毛麟角的。如果照前两期我的作风，肯定是要把我爸爸新买的那辆法拉利历史车拿出来炫耀一番。可是……”
　　付一桐看了眼坐在周韵欣身旁的程萝，舒了口气：“可是，通过上一期节目，程小姐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我本以为她会用我印象里的娱乐圈手段去抓人的眼球。可最终我从她身上看到的只有美好与真诚。所以，本期节目我并没有准备什么不得了的豪车、飞机。我想为大家带来的，是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收到的礼物。”
　　镜头切换到大屏幕，一段提前录制好的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中展示出的是一辆通体黄色的兰博基尼跑车，上面被漆了海绵宝宝专属笑脸，汽车尾巴还有派大星和海绵宝宝的其他朋友们。
　　打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里面的座椅、颈枕、方向盘套全部是海绵宝宝主题的，整辆车看起来幼稚又不失可爱。
　　在全方位展示完车身之后，镜头一切换，又到了一段用go pro录制的画面。画面里，一个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在专注地为这辆车做喷涂。拍摄的人问他，第一次送这样的礼物给女孩子，有没有紧张。小伙子红着脸点了点头，说，那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孩儿。
　　视频结束，付一桐对着镜头介绍道：“这段视频是我第一次拿出来与大家分享。视频里的男孩子，是我男朋友。他不是跟我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哥。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汽车爱好者。我十七岁的时候认识他，十八岁时跟他在一起。因为我的生长环境，他每年都要烦恼要送我什么礼物。尤其是我的二十岁生日，让他伤透了脑筋。最后，他花全部积蓄买下了这辆车，然后买下授权，把它喷涂成了海绵宝宝的主题。我生日那天，他说希望我可以永远像个喜欢海绵宝宝的小孩子，活成最无忧无虑的样子。”
　　说到这，一丝遗憾划过她的脸颊：“只可惜，我父亲他——并不接受这样的一段恋情。我们至今都还在为了得到他的祝福而努力着。我希望有一天，他能送我到婚姻的殿堂，把我的手，亲手交到我喜欢的人手中。”
　　主持人听得认真，在她说完后，提问道：“那么一桐有没有害怕父亲看到这档节目？”
　　“这也是我想说的一点。”付一桐咽下苦楚，笑道：“是程萝，让我明白节目不只是节目而已，也可以是情感的表达与宣泄。我选择把这辆车公之于众，也是希望父亲可以看到，看到我们的爱是什么样的。不管以后我们能不能走进婚姻殿堂，有这份可贵的感情经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主持人率先鼓掌：“那么，就祝你们早日得到家庭的祝福，奔向幸福。”
　　程萝点点头，跟周韵欣一起替她鼓掌。
　　周韵欣第二个出场。她没有作开场白，只是放出了由一组照片制成的视频相册。
　　相册里，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梳着两个长长的马尾辫，与她父亲周杨站在一架空客A380经济舱的过道里，两旁坐满了神色匆匆的旅人。
　　视频相册记录了父女俩一路的旅程。经济舱十分拥挤，两人一起享受飞机餐，一起在飞机上看电影、睡觉，画面温馨又幸福。
　　视频相册播放完毕，周韵欣说：“我没想到，我的想法会与一桐不谋而合。这个视频相册，其实代表了我童年里非常重要的一个故事。感谢程萝，让我有勇气把它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主持人点点头：“韵欣请讲。”
　　“大家也许都知道，周家是老牌的豪门了。从出生开始，我就经常跟着爷爷坐私人飞机，来往于世界各地。那时候，飞机上只有我的家人，充其量再带几个爷爷的助理。后来有一次，爸爸迫于无奈，要带我一起去纽约出差。那年我八岁，还是第一次坐不是私人飞机的飞机，而且还是经济舱。”说到这段有趣的童年往事，周韵欣不禁高高扬起嘴角：“我头一次，看到几百个人共乘一架飞机。我小声问爸爸，飞机上的人都是康博药业的员工吗？怎么这次爸爸要带这么多人出差？”
　　话说到这，连主持人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周韵欣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那也是第一次，我知道飞机更多的，其实是公共交通工具。爸爸告诉我，无论家里多么有钱，有多少架私人飞机，都尽量还是要选择公共交通出行。不仅是为了环保，更为了不忘出身，不忘今天的好生活有多么来之不易。我至今仍记得他当时说过的一句话。父亲说，真正的豪门，是低调的、接地气的，是永远不以豪门自居的。只可惜……长大后，我却忘了他的教诲。”
　　这话似有所指，隐隐约约像是在内涵韦潇。主持人听言，一笑而过。
　　程萝最后一个出场。她也没有作开场白，只是直接请镜头切换给大屏幕。
　　视频里，是夜晚的诺西亚岛。月下海风徐徐、海面波澜起伏，身着旗袍式礼服的阿婆戴着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在跟程萝跳交际舞。
　　人群中，只有阿婆一位是六七十岁的年纪。可她的舞步却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优雅。望向程萝的目光又慈祥又可爱。
　　而舞会场地的远处，三艘游艇齐齐停放在那里。
　　她要展示的，是她与阿婆最后一段美好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咯！


第55章 豪门
　　镜头中，宋阿婆如同从年代剧里走出的旗袍美人。虽然她已经上了年纪，但是眼角眉梢的风韵却丝毫不减。宴会进行到一半，她优美的舞姿和优雅的谈吐已经吸引了好几位年轻的外国友人。那些金发碧眼的年轻小伙子纷纷走过来，邀请她一同跳舞。
　　在舞池中央，阿婆绽放着最美丽的笑容。而镜头的一角，已经退出舞池的程萝默默看着她，这一幕美好得像画一样。
　　镜头画面一切，又切换到了游艇上的场景。在段绪买下的那艘Taylor回国后一直鼓吹的“最得意的作品”上，程萝和阿婆并肩坐在主甲板的亲水平台，两人皆脱了鞋子，浪花打在小腿上，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蓝天白云，海风飞快掠过海面，吹起程萝飘逸的长发。阿婆伸手替她把碎发挽起，眼底尽是温柔。
　　视频结束，程萝拿起话筒：“我要展示的交通工具，正是之前我跟阿婆连线《金牌制片》番外篇时，作为直播现场的这艘游艇。这是印象里，我第一次跟阿婆一起出远门。也是……唯一一次。”
　　说到这，她的脑海里不仅浮现起了阿婆那张总是洋溢着淡淡笑容的脸，更浮现出了段绪的身影。
　　她还记得那天是个夜晚，他坐在爱车的驾驶座上，递给她三张诺西亚岛游艇发布会的邀请函，一张是他自己的，一张是她的，最后一张是给阿婆的。
　　她说：“我真的非常感谢段绪。一直以来，我都是胆小的那一方，从来不肯作出改变我原来生活的任何突破。是他一直在带着我，尽可能地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他知道，如果单独邀请我去诺西亚岛，我一定会一口回绝。所以他把我最亲的阿婆也写进了邀请名单里。在诺西亚的那几晚，是我此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感谢段绪，带我到发布会上去，买下那艘游艇，还为我创造出这样美好的回忆。”
　　“就在不久之前，因为跟我一起上了《金牌制片》番外篇那一期节目，跟阿婆失散多年的家人终于找到了她。原来，这些年他们移居到法国去了，所以在国内才一直杳无音讯。经过万千斟酌，阿婆还是选择去法国尝试开始新的生活，回到自己的骨肉至亲身边。”
　　说到这，她顿了一顿，想到那天阿婆在机场的一席话，她继续说道：“她怕我承受不了离别苦，便再三央求我不要送她去。现在，她跟申禹先生已经到达了法国。未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办法再跟她见面。但我知道，阿婆生活在自己的家人身边，是有另一段幸福时光在等待着她。所以，我要在此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段回忆。希望阿婆不管人在哪里，都能像那夜一样，快快乐乐地享受人生。”
　　程萝说完，放下话筒，栗色的眸子里一片恬静。
　　前半段，听到阿婆也找到亲人的消息，主持人的心里甚至比程萝还要波涛汹涌。而程萝所诉说的后半段，又让她渐渐就听入了迷，进入了程萝和阿婆以亲情织就的美好梦想。半晌，主持人才问她：“那么阿婆已经见到她的亲人了吗？她在那边还习惯吗？”
　　程萝点点头，指了指大屏幕。镜头切换，又来到大屏幕上。那是法国豪华的庄园，到处搭满了浪漫的葡萄架。阿婆站在葡萄架下，亲切地握着小侄孙的手，满眼都洋溢着幸福。
　　程萝说：“她已经见到她的哥哥姐姐们了，还有一群侄子侄女、孙侄子承欢膝下。这组照片是今天凌晨申禹先生通过电子邮箱发给我的。我想，在亲人身边，她会习惯的。就像我终于会习惯林家的生活一样。事实上，在阿婆离开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很想她了。但为了让阿婆不用担心我，我也会很努力很努力幸福生活下去的。”
　　“不论是程萝还是宋阿婆，都找到自己的亲人了。这种感觉真好。”主持人由衷地拍了拍手：“感谢三位嘉宾，不仅为我们带来了这么多不同交通出行的分享，更给我们带来了三段温暖的故事。我想，《财智天下》的电子专栏，会因为本期，而有一个质的突破。能与大家一同见证这样的历史，我也感到非常荣幸。”
　　录制结束后，三位嘉宾还要留下作一段文字专访，通过文字采访的形式，表达出一些自己的独有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采访做完之后，再加上一些场景的补录，已经快下午四点钟了。三个人中午都没太吃饱，周韵欣便提议一起出去吃顿日料。
　　等餐的时候，《财智天下》的官微已经把先行版的预告剪辑出来了。其中，程萝那一段关于阿婆的记忆几乎是加了煽情的bgm以后，便分毫不改地搬了上去。
　　其他两人的视频分享作了相应的剪辑，也被加进了预告片里。
　　官博的评论里瞬间一片尖叫声：
　　【啊啊啊啊，看我刷到了什么？！！！！！】
　　【这一期韦潇是没来吗？认输了，不战而败了是吗？】
　　【啊啊啊，@周韵欣 @付一桐
　　都说受到程萝的影响，想要用心做这档节目。程萝好厉害呀！】
　　【一不小心，程萝就到达一个我仰着头都仰望不到的高度了。】
　　【光是预告片已经看得我热泪盈眶了】
　　【天呐，阿婆太好看了吧！她都那么大岁数了，身段还保持得这么好！跳起舞来一点都没有违和感，反而特别优雅！】
　　【啊啊啊啊啊啊啊恭喜阿婆找到家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程萝和阿婆找到了家，我却觉得此生圆满了】
　　【555阿婆也找到亲人了，我死而无憾了！】
　　【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在阿婆家的那个大庄园上吗？也太有钱了吧！程萝是什么神仙，身边个顶个的全是豪门！】
　　【感觉阿婆家里是酿葡萄酒的？浪漫啊】
　　【阿婆真的太好了呜呜呜，她都那么大岁数了，眼睛依旧特别特别清澈，看小孙子的那张图太戳心了】
　　【周韵欣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不要再跟着韦潇那种人渣混了】
　　【我觉得程萝身上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一直在感染着身边的人】
　　【从徐森亮那件事就能看出来了。有些人看起来是个行走的爽文女主，实际上有一颗金子般的心！麻麻我爱了！程萝我可太可了！】
　　【你们记得程萝上一期的时候，特别真诚地说谢谢周韵欣给的机会，让徐森亮能跟林山河冰释前嫌吗？搁别人身上就是婊里婊气，可是搁程萝身上——我居然觉得像看到圣光一样。】
　　【程萝跟阿婆都圆满了，我舒服了】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段绪和程萝的狗粮，这对我嗑到天荒地老！】
　　【段绪真的太宠了，上次开机仪式还送了一大堆钻石，我的天呢】
　　【求求你们了就地结婚吧！】
　　【阿婆真的优雅又漂亮，语言形容不出来的那种高贵，气质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是镶多少金边都补不上的。】
　　【付一桐那段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公布恋情了吗？】
　　【我去，付家女婿是何许人也？好想知道】
　　【感觉付一桐的情路并不很顺利啊，祝好。】
　　【财智天下这一波算是稳了，在各大财经杂志中应该能脱颖而出了】
　　【阿婆去法国了，不是不要小萝卜了，可能是因为觉得萝卜回到林家，她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我觉得她是处处在替小萝卜考虑。】
　　【我也觉得！她去法国居然都没让程萝送她去！阿婆的心太柔软了！】
　　【期待阿婆跟程萝的下一次相聚！】
　　【又温暖又治愈，55555】
　　【什么时候给我们放正片啊，我们要看正片！】
　　【一人血书看正片！】
　　周韵欣坐在程萝对面，一边刷着微博，一边感慨：“我的粉丝从来没涨这么快过，一瞬间又多了几十万。”
　　付一桐也举着手机拍了拍程萝的胳膊：“我也是我也是，几十万几十万的往上窜，太不可以思议了！”
　　周韵欣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程萝一眼：“程小姐，之前我还有些鄙视娱乐圈什么的，真的很抱歉。就今天我才发现，其实做综艺节目也蛮有意思的。而且看着粉丝蹭蹭的涨，却不是我费尽心思营销而得来的，这种获得感和满足感，简直要超越一切了。我想我学会怎么参加专访了，以后也会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的。”
　　程萝摆了摆手：“其实我更多的，倒像是在逃避。很多平时在生活中根本说不出口的话，在镜头前，反而更容易说出来的一样。”
　　无论是对阿婆，还是对林瑞阳、林山河，或是段绪。
　　周韵欣抿了抿唇，仔细思考过后，发现程萝的确就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她在娱乐圈叱咤风云的时候仿佛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人能与她匹敌。
　　可某些时候，她的心却十分柔软细腻，藏着许多很难窥见的情感与真诚。
　　回头想想跟韦潇胡混的那段人生，像是白活了一样。
　　她给程萝倒了杯茶，说：“放心吧，栏目组会把你想说的话带到的。而且——阿婆是那么好的人，很多话即使你不说，她也都懂。”
　　程萝听言，默默点了点头。
　　是啊，阿婆都会懂的。
　　“阿婆自然会懂，但是段绪会不会懂，我可不能打包票。男人啊，总是又纯情、又迟钝的。你还是说开了比较好。”经过三期节目，付一桐已经拿程萝当能交心的朋友了。她向来直来直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过像是段绪啊，应该会守着网站看你的节目吧。毕竟——他是会连阿婆都请去参加游艇发布会的人。他对你这么好，我都有点看不上我家的小狼狗了。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说完，付一桐举起杯子，在她的杯子上碰了一碰：“其实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对你的好，并且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只等这人忽然有一天消失在了你的生命里，你才知道，他在你生活的点点滴滴，留下了如何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韵欣觉得付一桐说的话重了，于是补了一句：“人家现在是未婚夫妻了，怎么会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啊？以后肯定只剩甜蜜了。你别瞎操心了。”
　　付一桐咧嘴笑了笑：“嗨，说的也是。人家指腹为婚，可不像我，到现在都过不了我爸那一关呢。”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付一桐吃到一半觉得不过瘾，又叫了清酒，跟周韵欣一杯杯地多喝了些，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晚饭散场已经是八点多了。程萝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接，司机却说，段绪已经在日料店外等她了。
　　程萝跟两人告别，快步走出门，果然见他那辆银色超跑停在最显眼的地方。而他则是懒洋洋坐在驾驶位上等她，眼底一丝不耐烦也没有。
　　程萝脚下顿了顿，又加快步速迈上他的车。
　　他坐直了身子，轻笑问她：“吃饱了？”
　　她抚了抚肚子，点头说：“吃饱了。你呢，吃了没？”
　　“晚上有应酬，吃过了。”
　　程萝有点意外：“什么应酬，这么早就散场了吗？”
　　段绪没回答，反倒反过来问她：“节目录得怎么样？今天有爽爽地打了别人的脸吗？”
　　他的语气轻轻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平日里叱咤风云的段大总裁，倒像是大哥哥哄小孩似的。
　　程萝看了看他，说：“你肯定看了预告片了，干嘛还来问我？”
　　段绪轻笑：当然是想听她亲口告诉她。
　　她这样埋怨着，他以为她不想说，于是张了张口想岔开话题。谁知就在这时，她却再次开口说道：“今天韦潇没来录节目，周韵欣上期节目就跟我道过歉了。所以——今天录节目没有打脸的环节，倒格外的顺利又温馨。”
　　段绪浅浅颔首：“嗯。”
　　两人默了一默，依旧是他率先开口：“诺西亚的事儿，有话，怎么不当面谢我？”
　　闻言，程萝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今天白天专访时她说的那些事情。面对镜头，她说谢谢他，让她在诺西亚跟阿婆度过了快乐的时光。
　　她抿了抿唇，说：“当时我不是谢过了嘛……”
　　顿了顿，她又以轻若蚊蝇的声音小声嘟囔道:“而且，当着你的面有点说不出口。”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却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侧过身子面向她，问：“为什么说不出口？”
　　程萝被他的追根问底弄得不知所措。她垂眸，耳尖被他盯得有点泛红。
　　然而时常待在冰块一样的她身边，早让段绪练就了一身准确捕捉她所有细小反应的能力。即使只是耳尖飘上绯红，他依旧看在眼里。
　　可爱得不像样。
　　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让她攥在手心里捏紧，于是轻声问她:“阿萝，害羞了？”
　　程萝的眼睛倏地瞪大，刚要否认，又听他说：“亲你的时候不见你害羞，当我面说声谢谢，有什么可害羞的？”
　　程萝抬起眼帘，刚要反驳，却见他俯下身子，不容置疑地压了过来。
　　在两人堪堪鼻尖相对时，她听见他说：“程萝，怎么办，我又忍不住了。”
　　紧接着，一双唇就覆上了她的。
　　这一次，他仿佛再不满足于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而是发狠一般的加大力道，在她唇腔寸寸吮吸。
　　初冬，车里的暖风被调到最大，温暖得甚至有些热烈。他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另一手来到她腰际，把人整个扣在自己怀里。她被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包围着，一颗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袭击她的五内，她的心在拒绝和沦陷之间不停地挣扎，可一双唇却只能微微张开，承受着他狂风暴雨一般的吻。
　　半晌，她下唇骤然一个刺痛——是他在咬她。
　　她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在他胸膛：“我——”
　　她舔了舔唇，眼角略带着几分迷离：“不是害羞……你别这样。”
　　她知道自己力气小，若他铁了心用强，必定是她推不开的。然而，在她猛地在他胸膛推拒后，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丝失落划过他的眼底。
　　继而，他放开手，替她理了理凌乱在围巾旁的长发。
　　“嗯。”
　　他低低应下，声音有些喑哑。
　　方才那种又陌生又紧张且不受控制的情绪依旧占满了程萝的内心。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每当这种感觉来临的时候，她便如履深渊，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这感觉吞噬。
　　她垂眸，想再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解释什么。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索性也跟着沉默下来。
　　“我得去趟德国，大概要一个多月。”许久，他才重新开口：“今晚就走。”
　　程萝怔了怔，才想明白，原来他是来告别的。她抿了抿唇，说：“今晚……这么急吗？可你的飞机还在申禹那……他下周才从法国回来。”
　　段绪说：“定机票了。头等舱也一样，不用非得坐私人飞机。”
　　“嗯。”程萝点点头，忽地有些没来由的懊恼。
　　“这边的专访做得差不多了，之后是不是只跟进电影就行了？”段绪发动车子，慢慢往她家的方向开：“好好照顾自己，别只知道给别人买零食，自己也得多吃。”
　　车子驶过一个大路口，他补了一句：“腰细得一只手抱都绰绰有余。”
　　程萝的耳尖变得更红。
　　他一边开车，一边又嘱咐她：“有什么事，林瑞阳解决不了的，给我打电话。不用算时差。”
　　程萝点点头：“你不用送我了，这离我家还挺远的，你不如回去再收拾收拾需要带的东西……”
　　段绪扬起唇角，调笑她：“怎么，怕我到你家门口还忍不住想亲你？”
　　程萝抿着唇，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放心，不会了。”红灯，他踩下刹车，偏头看了看她。见她神色有些懊恼，他沉默须臾，说：“我说过，你要是不爽，想打我就打，想推我就推。我不放在心上，你也别不爽了，嗯？”
　　对于他每次都能看穿她的心事，她至今仍觉得意外。她杏眼圆瞪，半晌，才泄了气一般，说：“对不起啊。”
　　“没关系。”
　　红灯转绿，他重新启动车子，再次重申了一遍：“没关系。”
　　段绪出国后的第二周，《财智天下》出版12月刊，程萝在其中占了相当大的一块版面。同时，电子专栏也放出了最终剪辑版。
　　在纸质版杂志的专栏里，完全将韦潇的存在给抹去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财智天下》电子节目的录制一样。而在剩下的三位嘉宾里面，程萝是占有篇幅最大的一位。
　　记者为三位嘉宾准备的前几个问题都是差不多的，只有到程萝这里，在最后一个问题那里，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请就“新贵对传统豪门的冲击”这个话题谈谈你的看法。
　　早先在《风尚》评选最有影响力女性封面人物的那段时间，关于林家频频出现在娱乐圈里，就已经掀起了重新定义“豪门”这个词的讨论。只是那时大家都是非常委婉地各抒己见，还从没有人在正式场合“开麦”谈论这个问题。
　　后来程萝参加了几期《财智天下》电子专刊的录制，圈了一大波常年关注金融圈、风投圈的粉丝，大家也对林家这个“豪门”抱有了肯定的态度。
　　但对于“新贵”和“豪门”的定义、分水岭，还是没有人敢开口。
　　而如今，记者这样直白地提出这个问题，所有人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不禁抱有期待的目光，想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看程萝给出的答案。
　　在飘满墨香的杂志上，她是这样表达的：
　　【提到豪门，很多人都会给这个群体贴上标签。新贵，或是传统豪门。跟风，或是富人圈风向标。的确，在很多新贵暴富后，急切地想挤进富人的圈子、贵族的圈子。他们不惜一切手段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以证明自己是新晋的豪门。他们挖掘新鲜事物，证明旧日贵族已经没落，他们才是真正的会玩儿。他们雇佣十几个艺术顾问、豪宅顾问、飞机顾问、游艇顾问，帮他们应付生活中各种各样需要展现豪门身份的场合。而到顾问不在身边时，就只会微微笑着对奢侈品点头，生怕露怯。他们会买十五年才换毛一次的动物的皮毛做成的衣服，会吃来自十二年才产子一次的鱼的鱼子酱。他们仿佛把“我钱多，只要编个好故事，我就买你账”写在脸上。】
　　【可到底，什么才是豪门？换句话说，什么才配称得上贵族？我认为，用你比普通人多出的那些资本去学习，去开阔眼界，去抬高站位，在宏观的角度想想，你能为世界做什么。当你有了新的体会，你把它沉淀给你的后代，这时，就有一支新的豪门、新的贵族产生了。而你，就是这一支贵族的王。】
　　《财智天下》的主编多了个心眼，因为有程萝这个行走的流量大神在，她加印了20%的纸质版杂志。
　　可就在刊发的那一天，纸质版杂志依旧全线脱销。
　　微博上，#真正的豪门#这个热词瞬间登顶，所有人都在讨论程萝这番极致圈粉的话：
　　【程萝的三观正到炸裂苍穹！】
　　【我的天呢！我每字每句地读了好几遍，然后忽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了】
　　【我觉得程萝跟所谓豪门圈子的人已经不在一个高度上了。她是思想上的贵族】
　　【思想上的贵族+1】
　　【这叫心灵贵族】
　　【她真的活成了我憧憬的所有样子！女人就该是程萝这个样子的！】
　　【还记得跟林翰抱错的消息刚发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给林家唱衰，说程萝是养在外面的孩子，登不上台面。现在再看看，登不上台面的究竟是谁？】
　　【233说程萝登不上台面的人自己就很low。】
　　【不是谁有钱，谁买得起游艇钻石法拉利，谁就是豪门了。豪门两个字其实本身就蕴含着一些文化底蕴在里面。只是现在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很多矛盾被转嫁到了钱上面，豪门两个字也变味儿了。】
　　【真的觉得好荣幸，此生能邂逅程萝这样美好的女子，1551真的爱】
　　【我要给全世界安利她！】
　　【都不用说别的，就《财智天下》这几期电子专访，程萝跟另外三位的谈吐，高低立现。她真的照妖镜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57章正文完结~
　　小可爱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梗咩~~征集一下~~
　　其实也不短了 30万字了 哈哈~


第56章 我喜欢你
　　《财智天下》的专栏结束后，程萝就专心入组，拍摄电影《审讯》。
　　《审讯》是一部刑侦片，更是一部人性片，主要讲述的是一男一女两位有着“瑜亮情结”的警察在同一件案子里通力合作，最终通过一场漂亮的审讯成功让智商超高的罪犯认罪伏法的故事。
　　所谓“审讯”，打的都是心理战。在狭窄的审讯室里，场景简单、群戏少，却更加考验演员的功底——用导演的话说，台词张力是最基本的。在镜头前，就连每一根眉毛都得是带着戏的。
　　程萝一开始并没想到这个剧本这样难拍。但在跟了剧组几天，领略到了导演的精益求精和演员们下的功夫之后，她也跟着变得更加勤快，每天晚上都要跟导演、编剧商议转天的剧本，有时，一两个词都能让她坐在那参与讨论到半夜。
　　可回到家里，屋子空荡荡的。两个阿姨给她做的夜宵都在餐厅放着，热热吃味道还是想当不错。
　　只是阿婆不在家。
　　阿婆常常发微信过来，大部分时间都在鼓励她多回林家看看，跟林山河吃顿饭。也有少数时候，阿婆会问道她跟段绪怎样了。阿婆明白女儿家的心思，向来问得委婉。可程萝还是能看懂她的意思，最后都是胡乱搪塞过去。
　　她也确实增加了自己回林家的频率。只要有空，她便提前跟林瑞阳打了招呼，回家吃一顿。
　　有一次她回去晚了，吃完都十点半了，便就在林山河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房间住下了。
　　第一次睡在陌生的家里，她挺不习惯的，愣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半夜。起身找水喝的时候，她又想起阿婆走的第一天，段绪借看恐怖片的由头来家里陪她睡。
　　她莫名地想回自己家。
　　圣诞节后的那天，程萝照常在剧组协助拍摄，一忙就又忙到了半夜。从摄影棚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天地笼统，到处都是纯白色的。
　　这座城市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雪片像鹅毛从天而降，程萝戴着正红色的帽子，系着正红色的围巾，踩着毛茸茸的雪地靴，在厚厚的积血上踩下一串可爱的小脚印。
　　她转过头，对着自己一路踏过的地方拍了张照片，想要发给阿婆。她摘掉手套，在联系人那边寻找着阿婆的名字，却先看见了段绪的。
　　一晃神的功夫，一辆车子从不远处的拐角驶来，车头灯亮亮的，照亮了整条路。
　　程萝被晃得眼睛疼，伸手捂住眼睛的时候，却依稀看到，那车是银色的。
　　她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放下手飞快往前走了几步。
　　可那车子又一个转弯，她才看清，那只是一辆普通的轿车，并不是超跑。
　　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她放下手，半晌，才想起来要给阿婆发照片的事情。她把照片丢给阿婆，又发了一句：“阿婆，这里下大雪了，好大好大的雪！”
　　发完，她才觉得，心情好像没有刚刚看到雪的时候那样好了。
　　算起来，也快一个月了。那人怎么还没……
　　阿婆那边是白天，给她秒回了一条：【真漂亮，段小子在欧洲，也发给他看看吧。】
　　程萝抿了抿唇，回了一个“好”。
　　随之，她的目光就停留在通讯录里面“段绪”那两个字，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
　　就在这会儿，她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来电人，正是段绪。
　　像人们常说的心有灵犀一样。
　　程萝心跳顿时快了几拍。她划开屏幕，把电话接了起来：“段绪。”
　　他那边安静得出奇，过了会儿，才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今天的电影拍完了吗？”
　　“拍完了，我刚从摄影棚出来。”她看了看那辆越行越远的银灰色轿车，本想说，一出片场，就看到了一辆车，以为是你的，结果却不是。
　　可想了想，又觉得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她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她的司机也远远看到她，把她的车子开了过来。程萝无声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坐进后座里，朝着手心呵了一口气。
　　那边仿佛听到动静，问她：“上车了？”
　　她点点头：“嗯，上车了。”
　　段绪轻笑，语气听起来心情不错：“外头下雪了，让司机开慢点。”
　　程萝怔了怔，望向窗外的雪——
　　下一秒，她甚至有些兴奋地问他：“段绪，你回国啦？”
　　可他却说：“还没有，这边的事没处理完。”
　　刚说完，他便意识到她为什么会误会了，于是解释说：“我看申禹那傻小子发了个朋友圈，才知道下雪了。”
　　“这样啊……”程萝咬了咬下唇。
　　段绪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浓浓的遗憾跟失落。
　　认识这样久了，程萝虽然不像原来，就是个食古不化的小石头，却依旧是个感情迟钝的人。在感受到她的失落后，段绪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是他的错觉。
　　然而下一刻，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语气，却又觉得——那不是他的错觉，她的的确确就是在失落着。
　　尤其跟刚才那句略带兴奋的“你回国啦”一对比，其间的感情变化便更加明晰了。
　　一股狂喜席卷心头，段绪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唇角：“怎么？我不在，你很不习惯么？”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了一句：“很想我？”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程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瞬间红了脸。
　　她飞快地反驳：“我没有，你不要总说这些！”
　　他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怎么，又害羞了？”
　　程萝猛地摇头：“都说了不是害羞了！”
　　说完，她余光才瞥见司机小哥从后视镜偷偷瞄了她一眼。
　　——丢人。
　　程萝清了清嗓子，说：“快到家了，我要挂了。”
　　“阿萝。”那边的声音却又重新变得低沉：“再等等我，过两天就回去。”
　　程萝随口应了一声，便把电话挂掉。
　　无比心安。
　　她偏头，右手撑在侧脸，望向车窗外的雪。
　　有些人，大概就如同这雪一样，安安静静下起来的时候，人总是感觉不到。可一不注意，就已经在枝头留下厚厚的一层了。
　　程萝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又觉得，刚刚不该否认得那么快的。
　　一周后，到了跨年的一天。
　　《审讯》的拍摄正进行到紧张的地方，演员们的状态也都保持在很高的水准。导演生怕给整个剧组放了新年假之后，演员们再回来，光是找状态又得耽误进去好多天，就咬着牙宣布今年的跨年没有假期了，大家得留在剧组继续拍戏。
　　好在整个剧组一向很有凝聚力，大家也热爱这个剧本、热爱这份工作，于是都毫无怨言地继续工作。
　　但因为是跨年，剧组收工总还是比平时早一些，八点多，导演就放大家回去休息了。
　　程萝站在休息室里收拾东西，几个女演员从她身后经过，礼貌地跟她说了句“新年快乐。”
　　程萝一一回应，拎起包包要走，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几个人八卦的声音。
　　“你们看微博了吗？好像汉莎有个飞机出事儿了，就在咱附近这机场。”
　　“没有啊。汉莎，是德航吗？有没有人员伤亡啊？”
　　“不知道有没有死亡，但有重伤。就是德航，好像是落地的时候出事儿的。”
　　“因为下雪的缘故吗？”
　　“不知道啊，说是硬着陆了。什么叫硬着陆啊？”
　　“哦哦，我看到微博热搜了。说是一个从德国来的波音737客机发生硬着陆，机尾撞击跑道导致起落架断裂，目前伤亡人数还在排查当中，部分伤者已就近送往医院就医。航空公司称，受暴雪大风影响，降落出现事故。具体事故原因还需进一步调查。”
　　听到这，程萝心里咯噔一声。
　　包被扔到地上，她掏出手机，想去微博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段绪会不会在那架飞机上。转念一想，她干脆一个电话给他打了过去——与其在这瞎猜，不如直接问本人。
　　这时，身后的女演员又说道：“诶诶，我有个同学在汉莎，把乘客姓名发到小群里了。”
　　程萝举着手机快步走到她身边：“名单，能给我看一眼吗？”
　　“当然可以。”女演员把手机递给她：“程制片，在这。”
　　手机半天没有反应，程萝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却一眼见到了那个名字。
　　段绪。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程萝把手机递还回去，一股深深的、苍白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她转过身，地上的包包没再拿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给申禹打电话。
　　可申禹的电话又一直正在通话中。
　　休息室离影视城的出口还有段距离，程萝一开始只是慢慢走，后来，脚步愈发快了起来，到最后，便是一边打电话，一边跑向司机。
　　这一路，她一直在回想付一桐的话。
　　那天在日料小馆，付一桐说，“其实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对你的好，并且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只等这人忽然有一天消失在了你的生命里，你才知道，他在你生活的点点滴滴，留下了如何浓墨重彩的一笔。”
　　司机看到她，跟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在原地等，他把车子开过来。就在同一时间，申禹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喂，嫂子。”
　　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程萝的鼻子就是一酸：“段绪——段绪的飞机是不是出事儿了？”
　　“嫂子你别着急，飞机是降落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绪哥好像受伤了，已经让送三中心去了。我现在联系了转院，正往三中心赶呢。”
　　“三中心、三中心。”程萝喃喃念了两声，说：“你在那等我。”
　　她拍了拍驾驶席：“去三中心医院。快一点。”
　　司机好似听见了什么意外的话，蹙着眉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程萝脊背一僵，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格外哽咽。
　　她抬起手，在眼角抹了抹。
　　竟有滴温热的液体。
　　三中心医院12层，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急急忙忙穿梭在走廊里。
　　一架德航的飞机失事，急救中心紧急送来了一批病人，有些伤得严重，需要紧急从血库调血。一时之间，护士也有些不够用，楼道里遍处是哀嚎。
　　段绪站在窗前，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怎么打也打不开。
　　他蹙着眉头环顾一周——所有人都在神色匆匆地奔走着，连个能借手机的人都没有。
　　操。
　　他默默爆了个粗口：他就不应该放那保镖去办转院。
　　那丫头要是看见新闻，又联系不上他，肯定得急坏了——他还记得上次阿婆失踪的时候她那个绝望又无助的样子。看到那样的程萝，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然而……
　　他望向窗外，被擦得晶亮的玻璃上，映出一张冷峻的脸。而那双墨一般的眸子里，却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会像担心阿婆那样，担心他么？
　　那晚在他的车里，她说，“即使我感觉不到你的那种感觉，我也知道，你对我特别特别好。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努力对你好一点。”
　　他轻轻勾起唇角，笑意里带着几许自嘲——他跟阿婆，之于她的意义必然是不同的。
　　他临走的时候，只想亲亲她，不也被她推开了么？
　　如果她知道他出了事，大概会，努力像担心阿婆那样担心他。
　　他妈的，他不想要她的努力。
　　他想要她的真情实感。
　　“段总。”年轻的男声打破了他的思考：“手续办完了，可以转院了。”
　　段绪转过身，朝他伸出左手：“手机给我。”
　　保镖怔了怔：“啊？”
　　“手机拿来。”段绪蹙起眉头，眸子里含着满满的不耐烦：“我打个电话。”
　　“哦，好。”年轻的保镖刚刚来公司半年，还从来没跟过段绪。只因为公司问位置的时候，他离三中心最近，才第一个赶了过来。他头一次“伺候”老大，又因为早听说过公司高层各种关于他的传言，这会儿便慌得不行，掏手机的时候，指尖都是颤抖的。
　　终于，他掏出手机，调了个个儿递到段绪面前。那位活阎王又满脸愠怒地说：“解锁。”
　　保镖吓得心肝儿都颤了，赶紧低头去解锁，却因为手心出了好多汗，怎么都解不开，点击密码解锁，输了两次都手抖输错了。
　　段绪气得想打人：“你他妈还能行么？就这水平怎么混进恒越——”
　　“段绪。”
　　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暴躁的吐槽。
　　仔细回味，还能从那好听的女声里听出一丝哭腔。
　　手机终于解锁了，保镖抬眼望向他，却见他身上戾气尽去，眸子里充斥着惊喜、讶异与难以置信。
　　他再循声望去，瞬间就懂了——是程萝，让他宠上天的那位未婚妻来了。
　　段总大概也不需要手机了吧。
　　保镖默默退开，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
　　段绪直直站着，深色衬衫沾着血迹，右手打了夹板，吊在半空。他深深望着程萝，心里已是波涛汹涌，激起了万丈波澜。
　　她站在他对面两三米外的位置，眼泪流了满脸，眼角、鼻头都红红的，肩膀也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泪人儿。
　　她不止在哭。她的呼吸好急促，不单纯像是哭的，倒像是——一路跑着上来的。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程萝。
　　他甚至从来都不敢想，那个怎么也捂不热的小石头，会一下子变成个有血有肉的少女。
　　她哭成这样，不同于初见时冷漠地流着泪，而是发自真心的难过、掉眼泪。
　　她的难过、她的眼泪，全是为了他。
　　一时间，段绪喉间都有些哽咽。
　　下一刻，小丫头朝他跑了过来。段绪快速扬起右手，把吊带摘下来，张开双臂把她箍进怀里。
　　眼泪瞬间湿了他满怀。
　　“段绪……我、我……”
　　她哭得更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用力抱着她，胳膊上的伤也顾不得了，只抚着她的长发，耐心地哄：“傻丫头，你跑什么？——哭什么。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一点小骨折，几天就好了。”
　　“我……”
　　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又哽在唇边，她牢牢抓着他的衣摆，仿佛压抑了许久的、巨大的情绪起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泪水瞬间汹涌至决堤。
　　“我明明知道你没有生命危险，明明听申禹亲口说了，你没有大碍的。可是我——”她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好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她把头埋在他结实的胸膛：“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讲过，好多误会没跟你解释过。甚至你走之前来跟我告别的那天，我都别别扭扭的没跟你说实话。我、我真的好怕，怕以后再没机会跟你讲这些了。”
　　就这样说着，她哭得更凶了。
　　段绪死死抱着她，右手的伤疼得好明晰。
　　可这样的疼让他浑身都在叫嚣着愉悦，叫嚣着值得。
　　他的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剜出一个好大的洞，又被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填补完整。
　　“想说什么，慢慢说。”段绪放开她，伸手用袖子替她一点点擦干脸上的泪水。
　　这件衣服沾了他的血，又沾了她的泪。一瞬间，仿佛两个人的一生都缠绕在一处了。
　　他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我、我……”来时路上，程萝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讲，可现在，却是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她顿了好久，才又开口说：“那天，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你给我打电话，让我交代司机慢些开……其实那天我刚从片场出来的时候，看到下雪了，第一个就想跟你讲。我拍下了雪，想法给你，最后却只发给了阿婆。那天我在片场外，看到远处照过来的车灯。那辆车是银色的，我以为是你回来了……”
　　回想起那天的失望，她强忍住又要决堤的泪水，说：“可是那辆车一转眼就开过去了，原来只是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不是你。当时我觉得——好难过。我每天走出片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看，附近有没有你的车。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我真的……真的好寂寞。我好想你。”
　　段绪脊背一僵，捏紧了拳头。
　　她垂眸，目光落在虚空的一点：“你走的那天晚上，问我是不是害羞，我很干脆地否认了。可是段绪……虽然我不懂，可我觉得那就是害羞。还有那天你亲我，我推开你，不是因为讨厌你。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就是……我就是太紧张了。每当你靠近的时候，有时我会特别特别心安，有时又会特别特别紧张。那天阿婆走了，晚上你来陪我看电影。我就很心安。而你凑过来亲我的时候，我又会变得很紧张，就好像……一颗心随时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说完这些，她才讷讷地抬起头来：“段绪，我觉得……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喜欢你。拜托你了，别离开我。”
　　说完，她鼓起勇气踮起脚，轻轻碰了碰他的唇，便又飞快站了回去：“我现在也好紧张、好紧张……可是我不会再推开你了。”
　　段绪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她说完，他才忽然弯下腰，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箍着她的腿，单手给她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腾空，程萝尖叫着环住他的脖子：“干嘛？”
　　“回你们家拿户口本。”他大步就往电梯走：“明天一早领证去。”
　　程萝的心跳得好快。
　　她靠在他肩头，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我还得……跟我爸爸报备一下。”
　　段绪咬了咬牙：“行。”
　　“你还要先把转院办好。”
　　他依旧答应：“行。”
　　“现在就去。”
　　他刚才摘了吊着手腕的带子，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扯到伤口。三中心的急诊病人那么多，她怕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大夫无暇顾及。
　　段绪停住脚步：“程萝，得寸进尺是不是？”
　　她直起上身，也不管旁人抛过来的异样眼光，只是娇嗔：“现在带我去下一家医院，不然我不嫁你了。”
　　段绪箍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行。”
　　他大步走进电梯，按下一层。
　　程萝扭了扭上身：“段绪，放我下来。”
　　他无奈，只觉得自己身上被安了什么程序，开关就捏在她手里。她软着声音说什么，他都得照办。
　　他弯下腰把她轻轻放在地上。
　　程萝随即便又扑进他怀里：“我喜欢你。”
　　段绪喉结动了动：“我知道。”
　　“特别特别喜欢。”
　　操。
　　段绪抬眼看着一个个跳动的数字：“再这样，一会儿回家就办了你。”
　　程萝听得一僵，连忙放开他，不敢再说话了。
　　段绪被她逗笑，朝她扬了扬下巴：“手机给我用用。”
　　程萝顿了顿，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解锁递给他：“怎么，你还想打给谁？”
　　“你爹。”他点进她的通讯录，找到林山河：“跟他报备一下，老子明儿就要娶你。”
　　程萝跟着他到东环骨伤医院的时候，申禹、李善祺他们都来了。
　　看见程萝眼圈红红的，俩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没过一会儿，林瑞阳也赶来了。
　　他到的时候，医生正在那给段绪重新上夹板，一边工作，还一边凶他：“上一个大夫肯定告诉你了，不能使劲儿不能动，你这小伙子当自己钢筋铁骨呢？折腾半天不疼么？我告诉你，一会儿上好了你要是再乱动，这胳膊就废了，以后阴天下雨有你好受的。”
　　平日里那位暴戾阴鹜的主却一点没生气，反倒厚着脸皮只知道乐。
　　林瑞阳黑了脸——看来林山河交代的问题根本不用问了，嫁妹妹的事儿，□□不离十。
　　作者有话要说：　　露出老母亲一般的笑容  我真是 太欣慰了！


第57章 正文完
　　右手的骨折并不太严重，只是需要休养。两周后，段绪就被批准可以出院了。
　　他出院这天，只有程萝带着他的生活助理，来医院给她收拾东西。申禹、李善祺，谁都没敢来——自从程萝答应了跟段绪领证，大家就都很自觉地离他们远一点、再远一点。
　　申禹坐在游戏机前面跟李善祺感慨：“你说，现在想想两三年前的绪哥，刚把段叔的仇算清楚。满脸写着厌世，浑身透着生无可恋，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为了个什么。啊，简直恍若隔世，跟上辈子一样。”
　　李善祺啧了啧舌，还没说话，就听网络电话另一头传来阿婆的声音：“那他们俩到底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啧啧，不知道。”申禹摇摇头：“绪哥住院那天就说要拉着小程萝去领证。可是小程萝嫌他脸上有伤，说结婚证上照片不好看会留下遗憾，说什么要等他脸上伤好了再去。后来脸上的伤好了吧，小程萝又说等手上的伤好了再去。一拖再拖，这都半个月了，还没信儿呢。诶阿婆，你说程萝不是后悔了吧？”
　　李善祺在旁边打了个响指：“申禹，你输了。”
　　申禹这才注意到游戏里，阿婆已经占了上风，最后一个杀招把他给终结了。
　　申禹捶胸顿足：“阿婆！你故意分散我注意力啊！”
　　“申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呀！”阿婆赢得高兴，咯咯直笑：“这可是你刚教会我的游戏，你怎么都能输啊？”
　　申禹气呼呼地把手柄按得咣咣响：“不行不行，再来一局！”
　　阿婆从善如流地按下开始，然后幽幽说了一句：“放心吧，小萝卜不会反悔的……上个礼拜她还问我她的户口本放在哪里了。”
　　申禹跟李善祺对视一眼：嗯，靠谱！
　　出院以后，段绪理所当然地拐了程萝跟他回家住——毕竟他伤的是右手，还是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程萝一开始内心还是拒绝的，但看他可怜巴巴地左手拿着勺子吃饭，一不小心就能把饭菜洒一身，就心软答应了。
　　段绪出院之后，以“伤筋动骨一百天”为由，堂而皇之的不去上班了，什么事情都叫助理拿回家处理。而程萝倒显得比他还忙，不仅每天跟在《审讯》的剧组，还要同时兼顾徐森亮《流星》的拍摄进展和宣传情况。
　　就在段绪出院一周后，段绪因飞机事故受伤入院、程萝哭着到医院找他的照片忽然在微博上被爆了出来。短短几分钟之内，#段绪程萝#就爬上了热搜榜首。
　　【#程萝段绪#三周前，汉莎航空一架波音737客机因受暴雪大风影响，发生硬着陆事故。据悉，恒悦集团董事长@段绪也在该架客机上，且因事故右手受伤。当晚，程萝被拍到满脸泪痕到医院探望，二人小别胜新婚，给围观群众撒下一顿丰盛狗粮。】
　　照片里，程萝满脸泪水，跟衣衫带血的段绪“一眼万年”，而后两人又深情相拥。最后，段绪直接单手把她抱进了电梯里。
　　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程萝正窝在卧室吃冰激凌。她捏着勺子，顺着手机屏幕往下划了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他妈爆哭！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一对也太甜了吧！】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段绪啊终于追上了！之前看段绪单方面付出，又帮忙撕逼又送钻石的，程萝这边好像一直不温不火的没回应，没想到！！！】
　　【狗粮来得太突然了！】
　　【我！我我我！妈妈！我嗑到狗粮了！】
　　【疯狂嗑粮！】
　　【民政局我搬来了，赶紧给我结婚好吗！】
　　【段绪算是人生赢家了吧！】
　　【1551 程萝看起来又强又爽，其实内心特别柔软。她对阿婆好好，对林爸爸跟林哥哥也特别特别温柔，最近两期《财智》真的太好哭了，看得我眼泪稀里哗啦的。段绪以后也要好好宠她啊！！！爆哭！！！】
　　【啊啊啊段绪值得！】
　　【看程萝流眼泪我的心都碎了】
　　【段绪，我把我的程萝交给你了，以后要好好爱她啊！QAQ】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好！】
　　【人果然是到生死关头才能看清啊】
　　【要好好地在一起一辈子啊！】
　　【程萝真的好温柔啊，看她哭得鼻子红红的，我都跟着鼻子发酸！是真的爱了吧】
　　【确认过眼神，是神仙爱情了】
　　【这俩人真的是一眼万年了。看程萝的那个表情，天呐，我太酸了！为什么世间能有这种爱情！】
　　【看程萝揪段绪的衣服揪那么紧，是真的害怕了吧】
　　【@林山河嫁女儿啦！冲鸭！！！】
　　【之前看八卦说，申禹送阿婆去法国，坐的是段绪的飞机，所以段绪没有私人飞机，才坐了汉莎的737。段绪真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听楼上的科普完我更爱这个男人了！要保护好小萝卜啊！】
　　【段绪：不就一只手么，值了！】
　　【段绪真的太好了，我的少女心炸了！】
　　【过年了，我过年了！】
　　【给我亲她！抱她！娶她！好好疼她一辈子！】
　　【今天的我第一次不是被程萝爽死的一天，而是被他们俩甜死的一天】
　　【看到段绪摘了绑带把程萝搂在怀里，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什么绝美爱情！】
　　【@林山河@林瑞阳
　　催婚小分队赶紧给我安排上！】
　　程萝大概读完了评论，捧着冰淇淋气呼呼地到书房找他：“段绪，热搜是你买的啊？”
　　段绪把笔记本界面切回桌面，坐在转椅上，柔着目光朝她伸出左手：“怎么了？”
　　程萝还气着呢，却不自觉地走到他身侧，很自然地被他把手环在了腰上。
　　“肯定是你。”她撅着嘴巴吐槽：“我都不知道，咱俩的cp粉能比我的纯粉还多。”
　　段绪轻笑：“嗯，不多。”
　　程萝把目光移到他的笔记本屏幕上：“你背着我看什么呢？还特意切回桌面不让我知道？”
　　她把冰淇淋放在一旁，伸手去拿鼠标，段绪左手顺势一使力，把她带进怀里，让她坐他腿上。
　　程萝也不在意，就坐在他腿上去看他最小化的页面：“这是什么……婚礼策划？”
　　她的脸腾就红了：“段绪！”
　　他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心虚，反而大大方方说：“嗯，还没看好呢。”
　　他这么坦然承认，她倒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段绪拿起她的冰淇淋，挖了一小勺喂到她嘴边：“什么时候去领证，嗯？想在哪办婚礼？”
　　程萝羞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张嘴把勺子咬在嘴里，拒绝回答。
　　实际上，段绪刚才是在开视频会议。无奈，会上几个议题都太无趣了，内容他早审过，不过是作个报告，通过会议拟个决议，走流程而已。因而，他便百无聊赖地去看婚礼相关的事情。
　　然而刚刚的这一幕，却被视频会议系统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恒越的大会议室。
　　所有的老股东坐在一块面面相觑：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儿啊！
　　有几位还记得上次在股东大会，反对段绪跟林家联姻时，段绪说过的话呢。
　　“谁再废话，我把会议纪律大写加粗刻他脑门上。”
　　于是这时，程萝只听他笔记本里断断续续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还……还提会议纪律的事儿吗？”
　　程萝顿时如梦初醒，赶紧直起身子从他怀里跳了起来：“你——你在开会啊？？？”
　　段绪眼角笑意更浓：“怎么？”
　　只听笔记本又传来一个声音：“咳咳，那个……”
　　然后，一屋子人都跟着异口同声地说：“段总、程小姐百年好合！”
　　第二年的春天，段绪右手的伤终于痊愈了。去医院复查时他都带着早就收好的两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出了医院门，直接拉她去民政局。
　　现在领证的手续很简单，拿着证件过去，照了照片，工作人员打出单子来签字确认个人信息，当场就能拿到结婚证了。
　　程萝是娱乐圈里的名人，段绪也因为她，变得家喻户晓的。两个人到民政局，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段绪好凶，几个粉丝拿着小本本都想走过来找程萝要签名，又活生生被他瞪了回去。
　　负责给他们审核盖章的小姐姐也是程萝的粉丝，看到真人之后，一个劲儿在心里感慨，程萝本人真是比照片里好更好看了，不仅有着照片上的娴静甜美，更多了几分灵动。
　　在递出表格时，工作人员都难免心潮澎湃——能见证程萝和段绪领证，简直是她事业的高光时刻了。
　　程萝坐在接待处外面，认认真真地核实表格里的个人信息。确认后，她偏头望向段绪，却发现他握着黑色水笔，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觉得好神奇：每天那么多百亿的合同过他的眼，都要他签名，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这会儿只是核对一个个人信息，倒紧张成这样？
　　她心里暖得不行，伸手覆在他的左手上：“段绪，你签呀。”
　　触到她微凉的指尖，他方才如梦初醒，飞快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继而紧紧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儿。
　　这段时间，《审讯》到了最后补拍阶段，程萝每天都在剧组跟导演一起审片子、查漏补缺。段绪便也没追着她谈办婚礼的事情。
　　入夏之后，恒越的生意越来越忙，段绪也三天两头到国外出差。最久的一次是要去英国。上次他飞机失事的时候受了伤，程萝至今仍有些心有余悸，送他出门的时候，眼底染了浓浓的担忧。段绪看在眼里，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身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别怕，我陪你一辈子。”
　　程萝听得鼻尖发酸，把脸埋在他胸膛，任他抱了好久。
　　临走，段绪问她：“等我回来，带你办婚礼好不好？”
　　程萝顿了顿，轻轻点头。
　　段绪出国之后的几天，《审讯》终于完成最后的剪辑、过审。金爵奖颁奖典礼那天，程萝穿着淡紫色轻纱礼服，携《审讯》亮相红毯。
　　当颁奖嘉宾宣布“最佳制片人”这个奖项最终的得主是程萝时，坐在观众席上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在为她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程萝站在领奖台上，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那尊奖杯，仪态从容而优雅。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闪亮的钻戒。
　　在被问到是否已经跟段绪领证时，她点点头，说，婚礼也临近了。
　　金爵奖颁奖典礼直播间里，粉丝全体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结婚结婚！】
　　【之前就被扒出来领证了，两边都没回应，林家也没动静，今天居然直接宣布结婚了！！！！我上天了！！！！！】
　　【想看程萝穿婚纱的样子！】
　　【回林家认祖归宗，打脸小三、手撕渣男，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又在金爵拿到了最佳制片人，最后还收获了爱情，程萝是真·人生赢家！】
　　【真·人生赢家，太牛逼了！】
　　【如果一直follow小姐姐，就知道，在出《财智天下》的时候，有的人绞尽脑汁拍钻石炫富，程萝却在跟组。从她24小时看完50个剧本至今，她从没放弃努力。今天的成就都是她应得的。】
　　【啊啊啊啊啊，今天不是程萝的人生巅峰，是我的人生巅峰！迫不及待想看婚礼！】
　　【@段绪，快点娶她！！！】
　　【结婚结婚结婚！】
　　【坐等《审讯》上映，三刷预定！】
　　段绪回国的那天，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虽然走的时候就说过，回来要跟她办婚礼，但具体在哪办、怎么办、婚纱仪式都选定了没，她一个字也没问他，每天通电话时都是嘱咐他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他不想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进门，洗完澡进了卧室，发现她睡得香甜，枕边还摆着两个人的结婚证。
　　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她却抬起眼帘，一双眼睛亮亮的，里面盛满了喜悦。
　　她坐起身扑进他怀里：“你回来啦？”
　　“吵醒你了？”他侧身坐在床边，把人拥在怀里：“怎么把结婚证放枕边？”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到今天，都还觉得已经结婚了，这件事情好不真实……所以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光是看着这张合影，就觉得好幸福。”
　　他听得心头发热，低头把人圈在怀里，放平在床上，从额头吻到耳后。
　　这天，程萝难得的主动，坐在他怀中一声声喊他的名字。到后半夜，声音都颤着，粘腻了整个夏夜。
　　一夜酣畅淋漓，他把她箍在肩头，说：“其实我没有去英国出差，我去了法国……我去找阿婆了。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去法国办婚礼，好不好？”
　　她却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懵懂地把吻印在他唇角。
　　这场世纪婚礼被安排在法国。婚礼前夕，段绪带着程萝过来，林瑞阳、林山河还有方嘉平、房芯他们都跟着一起来了。下飞机之后，程萝就看到阿婆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来接她。
　　几辆车直接从机场开到阿婆家里，那座城堡一样的庄园外，草地一望无垠，蓝天白云都那么清澈透亮。一大群人站在庄园外朝她们招手。
　　阿婆拉着程萝的手，走过她们的每一位亲人，和她介绍：“这位是我的哥哥，他的儿子、女儿。这是我的大姐，还有她的一家。这是我的二姐，她的女儿，还有我最爱的小侄孙。”
　　每个人都跟程萝拥抱，说着祝福她的话，欢迎她来到这个大家庭。
　　阿婆说：“小萝卜，在你找到林家爸爸和哥哥的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要和瑞阳一起孝顺我，说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现在我找到了我的亲人，所有人都到齐了。以后，他们跟我一起疼小萝卜。宋家，也是你的家。”
　　婚礼前夜，段绪刚刚确认过场地跟流程，往回走的路上，看到葡萄架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阿婆拉着程萝，坐在别墅外的葡萄架下。葡萄还没有长熟，只是一颗颗青色的小果。
　　段绪无意偷听，却是控制不住地驻足在那，望着这一刻的恬静。
　　阿婆问她：“是那次德国航空出了事，让你想明白了段小子的好吗？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程萝望着头顶流淌着的星空，久久，摇了摇头。她说：“阿婆，是那一场雪。”
　　雪啊。
　　段绪把这两个字噙在嘴里，轻轻牵起唇角，回他的房间。
　　婚礼在修剪得刚刚好的草坪上举行。在所有亲朋好友的注视下，林山河牵起女儿的手，一步步把她带向段绪。
　　至今，他仍然觉得好奇妙。当初跟好友段天城一句“指腹为婚”的戏言，今天居然真的成了真。
　　这女婿不是他选的，或者说，段绪在他心里，在一段时间里，一直是最末的人选。可如今，他却觉得真欣慰——段天城，他生了个好儿子。
　　段绪站在不远处，望着程萝，眸光比那流淌的白云更温柔。
　　她身上穿着最美的白纱，长长的拖尾迤逦而行，铺了一地，像极了那天的那场雪。
　　他站在那，想起葡萄架下，她说的那句话。
　　她说：“去年的初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我拍了照片，第一个就想给他看。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意识到，已经那么那么久了。面对这样的一个我，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做好了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准备，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
　　她说，“以后……我也想毫无顾忌，把最好的自己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路陪伴，正文就到这里了~番外过几天开始更新~具体写几个还没想好
　　么么哒 24h内全体2分评论发红包！
　　【下一本开《首富千金不伺候了[穿书]》，文案放这，求个预收】
　　某校园文里有个舔狗女配，身为首富千金，怕校霸男主自卑，硬装了四年穷。
　　结果狗男主不领情，还把她的情书到处乱贴：“喜欢老子，她也配？”
　　被迫走女配剧情的宋轻许呵呵一笑：舔狗是吧？行！
　　她给校霸送上亲手缝补的球衣。
　　校霸随手撕烂，里头赫然绣着三个大字：王八蛋。
　　她给校霸送上辛苦做的午餐。
　　校霸随手打翻，黑糊的饭里掉出一张纸条：吔屎啦你！
　　该出车祸领便当时，宋轻许从容就死，谁知没死成，还摆脱了剧情线。
　　她飘了：亿万家产等着我呢，狗男人我不伺候了！
　　不久后，校霸把她抵在楼道，红着眼问：“多久没找过我了？”
　　宋轻许摆摆手：“纯练手，不走心。”
　　江寂白的别墅里寄宿了一个小姑娘，不仅早恋不让人省心，还总吵着要搬出去住。
　　他懒洋洋勾起唇角，一双桃花眼让人心头发痒：“出去就别回来。”
　　一次车祸，小姑娘转了性，不追校霸了，反倒缠上了他，口口声声叫“小叔叔”。
　　江寂白浅笑扣住她的腰，眼神温柔，动作却狠厉：“还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