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甲的尚书大人》 作者:子弋   文案:   夏渊,字玉衡,原名二狗子,大晋朝最年轻的尚书大人兼太子太保,官居一品。   先帝驾崩,新君继位,按理说正是老臣辅政、彰显权柄的时候,但是,架不住夏渊以前皮啊。   在新君还是太子的时候,夏渊就比较喜欢皮,面对着整天一副死人脸的太子殿下,更是皮的厉害。仗着自己身份特殊,一句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死我的样子,彻底在太子殿下那里挂了黑名单。   现在,欲哭无泪的夏渊表示:求陛下恩准臣辞官归养。   皇帝依旧死人脸:晚了。   众大臣表示:老臣与新君,有意思了。   新帝赵迎表示:什么?夏渊?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那是朕仇人!不弄死他朕就不姓赵!   后来:emmm.....以后朕姓夏......   1)独立乐观女主,成长型男主,女主掉马之前跟皇帝是对头,所以不可能一上来就苏苏苏宠宠宠。解开误会之后,彼此温暖,互相成就。   2)文章略微慢热,正文穿插倒叙,伏笔较多,在没有看到揭秘真相时请勿喷。   3)夏渊是女主 女主 女主,BG BG BG,1V1,1V1,1V1,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主角:夏渊,赵迎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夏渊,字玉衡,原名二狗子,大晋朝最年轻的一品大员。先帝驾崩,新君继位。作为新皇帝曾经的死对头。开始:夏渊表示:新上司天天想弄死我肿么破?在线等急....后来:夏渊表示:新上司天天想非礼我肿么破?在线等急....新君与老臣的较量,爱情与阴谋的叠加。随着文章的慢慢铺陈,曾经的种种谎言与欺骗逐渐浮出水面。在这场兵荒马乱的角斗中,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1章   “我的儿啊~~~~~~”   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吓得夏渊打了一个激灵,手一抖,茶水浇了一身。她黑着脸抬头看向远方捂脸狂奔而来的更年期母上大人,起身拔腿就跑。   “你个兔崽子,给老娘站住!”   夏渊充耳不闻,谁站住谁傻。   “兔崽子敢瞒着老娘辞官?啊?长胆子了?你给我站住!”   夏渊脚底生风,一溜烟跑到了海棠苑里。   “快快快,把门关上,别让老太太进来!”   丫鬟们听到随即关上了院门,夏渊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进屋就看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成玉淑优雅的走了出来。   “相公,你又惹母亲生气了?”   夏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上前搂住媳妇儿的肩膀,讨好地笑道:“这不是上辞官折子的事情被老娘听说了吗?她非要我把折子撤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门“砰砰砰”响了起来。   “兔崽子你把门给老娘开开!开门!”   “媳妇儿,你替我抗会儿,我出去躲躲,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夏渊说完麻溜地跑到另一边的墙根底下,小厮赶紧搬来梯子,她熟练地翻到墙上,跟满脸无奈地媳妇儿摆了摆手,跳了出去。   站到大街上的夏渊理了理衣袍,瞬间神清气爽。   今天从老母手下逃过了一劫,明日大朝辞官折子一批下来,自己就可以滚蛋了,真是想想都令人开心。   关于万一辞不掉怎么办这个问题,夏渊从来没有考虑过。现在的那位新主子,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天生的冤家。那位主子可是从小就看她不顺眼,现在自己主动提出辞官为新人腾地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夏渊摸着自己嘴边用特殊药水黏上的八字胡,心情愉悦地来到了刑部。   “大人好。”   “嗯。”   “夏大人好。”   “嗯。”   “尚书大人。”   “嗯。”   看到她其他官员纷纷打招呼,夏渊也一一回应。   “大人,听说了么?左右都督和吏部尚书全部都开缺了。”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左侍郎陆斌勇就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跟前说道。   夏渊抖了抖自己的八字胡,笑眯眯地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新人换旧人。看开点,这是自然规律,再正常不过了。”   “还是大人您的人缘好,地位稳固无可撼动。”陆斌勇顺势摆了一记马屁,夏渊瞅了他一眼:“陆大人慎言。”陆斌勇呐呐地笑着:“是。”   旁边的右侍郎华云昌抬了抬眼皮,略带嘲讽地笑了笑,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吧。   夏渊一直在刑部耗到了天黑,才乘轿回府,一到家就先偷偷摸摸地去了海棠院。   “相公,怎么回来这么晚?”成玉淑早早地就派了人守在院门口,丫鬟一见到夏渊的身影就立即秉了她。   夏渊看到自己貌美如花的媳妇儿迎了出来,好心情挡都挡不住:“媳妇儿,明日我们就能回老家了,高兴不?”   成玉淑无奈地拉着她进屋:“你就这么肯定明天能走?”   “那是必须的!现在这位皇上有多讨厌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自己识趣摆好台阶,辞官那是分分钟的事。”   听夏渊这样说,成玉淑蹙眉:“这样最好,只是,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夏渊安慰道:"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了,明天一定能走。"看夏渊信誓旦旦的样子,成玉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结果,第二天,夏渊的言之凿凿就被打脸了。   大晋朝早朝历来的规矩就是每逢初一、十五会叫一次大起,其他时间都是三天一小起。小起一般就是走个过场,皇帝和朝臣见见面,有事说事,没事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去。   今天早朝是小起,所以唱声太监照旧尖着嗓子唱完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之后,各位大臣就高呼:“恭送圣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准备等皇帝移了龙驾以后,自己也可以回了。   谁知,刚刚新鲜出炉没多久的年轻帝王坐在龙椅上没有动,只是慢悠悠的开了尊口:“其他人可以走了,夏渊留下。”   夏渊八字胡一动,心中一喜,伏地拜呼:“臣遵旨~”   一盏茶   两盏茶   三盏茶   ......   怎么没声了呢?   她控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情,悄咪咪地抬起了头......哎呦我去,皇帝人呢?!夏渊扶着官帽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没人。   于是,她来到大殿门口守门的小太监旁边问道:“这位公公,皇上哪里去了?”   “回尚书大人,皇上移驾去御书房了。”   “那皇上有没有留下什么吩咐?”   “回尚书大人,没有。”   “那皇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回尚书大人,没有。”   “得得得,你别一口一个回尚书大人了,我听着别扭。”   “好的,尚书大人。”   “......”   夏渊头疼的揉了揉鬓角,得,她不问了还不行吗?不就是御书房吗?那可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地儿了!不管小皇帝想玩什么花样,她都是要辞官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见招拆招呗。   夏渊到了御书房,抬眼就看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春守在门口,她笑眯眯的开口:“常公公,皇上可在里面?”   “在呢,这不,皇上就是让咱家在这儿等您的,大人快进去吧。”   常春也是笑的跟朵花似的,不知为何,夏渊却觉得他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摸了摸凉飕飕的后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臣夏渊,叩见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声音,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头也没抬的说了句:“起吧。”   “谢圣上。”夏渊起身后看到御书房内还有几位大臣在,其中最年轻的,便是新上任的博文阁大学士萧斐。   她拱手:“各位大人好。”   几位官员纷纷回礼,然后就退下了。   只余下萧斐一人在。   “听陛下说,夏大人上了辞官折子?”   听到萧斐的问话,夏渊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萧斐可是皇帝的伴读,跟皇上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关系那叫一个不一般。   她装模作样地说道:“本官最近有些体力不支,常感四肢无力,头昏脑涨,两眼昏花,办公效率低下。我估摸着是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了,所以想挪个位,把位置让给有能力的年轻人,毕竟朝廷需要新鲜血液嘛。”   萧斐看着夏渊白嫩顺滑的小脸,再结合一下她老气横秋的话,有些无语。   “夏大人今年尚不到而立之年,怎么就说起年纪大了?若是您这就叫年纪大了,那朝廷上下,其他官员是不是都要辞官养老了?”萧斐说道。   夏渊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小孩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理由是什么重要吗?重要吗?我搭了台阶你们顺着下不就行了?   “萧大人你是不知道啊,有高人前两天给本官算了一卦,说本官近几年命犯太岁,只有回老家为祖宗守庙三年才能保的全家老小平安无事啊~”   “......”萧斐无言以对,他一向不擅长打嘴皮子官司,憋了半天来了句:“子不语怪力乱神,没想到尚书大人还信这个.....”   还没等夏渊对付两句,就看到小皇帝停了笔不耐烦地说道:“行了,朕知道了。”   得,这是给宠臣救场来了。   夏渊立即有眼色地低头躬身,试探性地问到:“那依陛下看,臣……什么时候卸任合适?”   小皇帝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瞅了瞅底下的人。   “先帝大行之前,缠绵于病榻上时,就曾特意嘱托朕要善待老臣。朕才登基不过数日,夏大人就要辞官。可是在暗示朕不够体恤老臣,不尊先帝遗旨?”   这一顶大帽子扣的夏渊一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连忙撩袍跪地,诚惶诚恐:“臣不敢、臣惶恐。”   “来人呐!”   夏渊头皮一麻。   “刑部尚书夏渊,对先帝不敬,御前失仪,剥去太子太保称号。但念其历经三朝,先帝在位时期又有些苦劳,特降衔三级,着吏部归档留用。”小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夏大人可有意见?”   “不敢,不敢,臣谢陛下恩典.....”夏渊哪里还敢有意见哟!不用看,夏渊也可以想象到上面那位板的跟死人脸似的眼中含着满满的恶劣笑意。   “那退下吧。”   “遵旨。”   夏渊生无可恋的出了御书房,正想回家抱抱媳妇来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就被身后一声“夏大人”吓的猛的一回头。   常春拿着一个黄澄澄的圣旨笑眯眯地向她走来,夏渊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常公公,皇上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您新官职的委任旨,您接一下吧。”   “是,臣听旨。”夏渊认命地再次撩袍跪地。 第2章   “皇上,不管怎么说,夏大人毕竟也是正一品大员、当朝首辅,如此草率定罪降级,会不会让他心生怨愤?”   御书房里,萧斐望着常春手捧圣旨出门,有些担忧地问道。   小皇帝站起身,走出书案,语气不善地说:“怨愤?!他怨愤的时间还在后边呢!一个毫无规矩的小混混,仗着先帝的宠爱,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当朝首辅?他配吗?”   “那陛下为何不直接允了他的辞官折子?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作为伴读,萧斐知道皇帝有多看不惯夏渊,两人的梁子是从小就结下的,先帝还未登基时,两人在潜邸,几乎是见一次掐一次。每每不把对方气到跳脚不算完。   当然了,大多数时候是他主子自己单独跳脚,夏渊得意洋洋。   直到夏渊领了差事,不常在潜邸晃悠了,才算好点。   “先帝临终前,特意嘱托,让朕善待他!”说到这儿,小皇帝更加咬牙切齿了:“能让先帝临终还惦记着的人,朕可不得好、好、关、照!”   先帝的原话是,夏渊性子跳脱,有一颗赤子之心。让小皇帝要善待他,无论之后他是想做官,还是想辞官,都让顺着他的意思来,莫要难为他。   想到这儿皇帝就满心的不舒服,打小先帝把夏渊当儿子护着、养着,到最后快咽气了想的还是他!将自己还有其他几个亲生儿子置于何地!   想到夏渊曾经做的那些事,赵迎就满目厌恶。不难为他?呵!   萧斐看着皇上的模样,心中为夏渊默哀,被皇帝盯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夏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而另一边刚刚揣着圣旨出宫的夏渊,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我?”揉了揉鼻子,夏渊憋着一口气往回走。想着圣旨的上内容,气的她胡子都在颤抖,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给的气,她不仅要受着,还要感恩戴德的受着。   到了府门口,抬头就看到了匾额上金光闪闪的“尚书府”三个大字,她的怒气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指着牌匾喝到:“摘了!把它给老子摘了!”说罢,一甩袖子进了门。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怎么了这是?”   伺候她娘的王婆子奉了命守在门口逮人,结果被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转身跟一旁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端起笑的跟菊花似的老脸,迈着小脚小跑着跟在夏渊屁股后头:“大人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夏渊充耳不闻,快步走向海棠苑。   王婆子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大人慢点走,慢点,等等老奴。”眼瞅着夏渊进了海棠苑,还没等她进去,“嘭!”地一声,大门在她眼前关上了。   王婆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顺顺气,艾玛,差点自己这张老脸就撞上喽!   “相公?”正在院里给茉莉浇水的成玉淑听到摔门声望向门口,看到自家相公气势汹汹的模样,放下水勺:“怎么一回府就发这么大脾气?可是早朝有什么事?”   看到自己媳妇,夏渊就像被扎破的气球,分分钟泄了气。没骨头似的挂在成玉淑身上,哀怨地说道:“媳妇,你相公被人欺负了......”   “好好好,咱们进屋说。”成玉淑被她这样子弄的哭笑不得,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牵孩子似的牵进了屋:“可是辞官的事不顺利?”   “你自己看。”夏渊将怀中的圣旨递给了她,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倒榻上:“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皇帝是铁了心的要公报私仇,折腾老子。”   “相公!慎言!”瞪了他一眼,成玉淑这才开始看圣旨,颦眉道:“直隶巡抚?”   夏渊闭着眼躺在榻上说道:“可不是直隶哪是那么好管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京城,王孙公子那是遍地走,一个整不好得罪一群人。是,我夏渊是没脸没皮惯了,能得罪的基本上都得罪完了,也就不怕了。可巡抚加的是兵部侍郎的衔,满京城的谁不知道我跟兵部尚书方山阳那个老匹夫不对付?!现在到了他手底下,不是随他搓扁捏圆吗?!”   “皇上这下马威给的也太明显了。”成玉淑说道。   “哼。”夏渊轻哼一声没有说话,躺了一会儿坐起身:“下马威?就他会吗?以为我这个首辅是白当的吗?要不是......”要不是看在先帝的份上......想到先帝,夏渊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算了,看在先帝的份上,老子忍。   夏渊生无可恋的又躺回了榻上,以手背遮面,说道:“媳妇儿,你派人去刑部通知一下常师爷,说我有事找他。”   成玉淑眼中的光芒跳动了一下:“好,你先睡会儿。”   为夏渊掩上内室的门,成玉淑吩咐下人:“不要去打扰老爷。”便披了件斗篷出了院子。   “玉淑儿啊~”刚带着丫鬟踏出院门,就被自己婆母标志性的叫喊给惊了一下,成玉淑立即将脸上的笑容调换成最标准的温婉贤惠样,抬头望向不远处被王婆子搀扶着疾步而来的老太太。成玉淑走上前去,欠身施了一礼,喊了一声:“娘。”   夏老太太一手抓住自己儿媳,一手用帕子掩面痛哭:“我的乖乖儿媳啊,为娘的,好心痛啊!”说着还以拳锤着自己的胸口,旁边的王婆子连忙劝阻。   成玉淑望着哭的貌似要背过气去的婆婆,又是无奈又是想笑,面上却做出急切状:“娘,你可要保重身体啊。有什么不舒心的,您尽管跟儿媳说,千万不要自己难过。”   “还不是二狗子那个不孝子!他竟然要辞官!啊!为娘的要被他气死了!”说着竟然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   “娘,娘,相公没辞、没辞!”成玉淑一副焦急的模样,她知道这话一出口,她婆婆立马就没事了。果然,刚刚还一副快晕倒的样子的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站直了身子,瞪大双眼问道:“真的?!”   “真的,皇上没准。所以相公刚刚才那么生气,现在在我屋里睡着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地摸了摸成玉淑的头:“还是儿媳乖,那行,让她睡吧,没事了,厨房里我让人给你留了刚炖好老母鸡,等会儿记得去吃哈。”   说完笑眯眯的转身走了,也没有再说去找夏渊的事。   成玉淑松了一口气,许是以前苦怕了,她婆婆什么都好,就是对官位钱财什么的看的特别重。然后她对丫鬟小桃说“去前院把夏一、夏二叫来,就说我要出府,让他们随行。”   当天下午,师爷常宇青入府跟夏渊嘀嘀咕咕了一大通,随即就传出了夏大人病重的消息。   这下,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都知道了,先帝跟前的大红人,曾经的刑部尚书、太子太保夏渊夏大人,失!宠!了!   这事一经传出,有人欢喜有人忧。恰逢太师与其门下弟子相聚,有一些跟太师比较亲近官员忍不住问道:   “那夏渊虽说年纪不大,可却是三朝老臣,皇上这么快就朝他下手,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对啊,座师,这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左右都督和吏部尚书开缺了也就算了,现在连太保都罢了,莫不是皇上真的打算一上位就换血了?”   老太师摸了摸胡须,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我们这位主子,还是太年轻了啊。那夏渊年纪轻轻就能爬到这个位置上,可不是一般人。他这么做,反而落了下乘。我们且看着吧。”   而其他官员,不管是抱着怎样的心思,都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臣与新君的斗争,向来都是最有意思的。   当然,也是最有机会的。 第3章   “夏渊病了?”当天晚上,夏渊病重的消息就传到了小皇帝耳朵里,皇帝搅拌着和贵人刚刚送来的燕窝粥,面无表情地问道。   常春笑道:“可不是嘛,听说是从宫里回去之后,觉得自己愧对先帝,忧思抑郁而病。”   “呵,朕还是第一次听说忧思抑郁半日,就能病的下不了床的!”上午刚斥责完他对先帝不敬,下午他就因为愧对先帝而病的卧床不起,这顺杆爬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明日叫个御医前去替他医治一下,免得其他人说朕不顾念老臣。”顿了一下又说道:“明天你亲自跟过去看看。”“奴才遵旨。”说完常春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到一边,若是明日御医查出来夏大人没病,可不得又多了一项欺君的罪名。   第二日一大早,常春带着御医就直奔夏渊府上而去。而早已派人在街口盯着的夏渊立即的得了消息,海棠苑里一派兵荒马乱。   “快、快、媳妇儿快把被子给我拿过来。”在热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的夏渊,一听说宫里来人了,立即从浴桶里爬出来,穿上中衣窜到床上:“门窗全部关上,务必不透一点风。”   屋里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夏渊就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的,在床上躺尸。   再说另一边,常春带着太医,一到夏府门口,就吃了个闭门羹。   他看了看紧闭的大红门,又瞅了瞅门头上光秃秃的门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儿了。青天白日的,夏大人家门关那么紧干嘛?!还有,门牌上的匾额哪去了?!   后退几步,左右望了望,是这地儿没错啊,先皇御赐的宅子。   他问旁边人:“孙太医,这里是夏大人府上对吧?”被他这么猛地一问,孙太医也有些迟疑,学着常春刚刚的样子,左右望了望,不确定地答道:“照理说,是没错。以前来的时候是在这儿啊。”   “小汤子,小泉子,去敲门。”常青吩咐完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就走到大门一旁的石狮子处,上下打量着夏府。光看这宅子的位置和大小,就能知道夏渊在先帝面前的分量不一般呐。   两个小太监卯足了劲把大门拍的是“砰砰”响,可院子里愣是没一点动静。   “常爷,里面没人应啊。”   “哎呦,这夏大人府上是怎么了?”常春真的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往常他去宣旨,哪一家不是诚惶诚恐的大开中门迎接,不说别的,他代表的可是当今皇上!看了看身边孙太医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常春有些憋屈。但毕竟是历练出来的大总管,不论心中怎么想,面上依旧笑眯眯的,对小太监说:“你们喊一嗓子,就说是皇上派了御医来给夏大人诊脉,请夏大人出来迎接。”   两个小太监也是配合默契,丝毫不用沟通交流就异口同声地喊道:“皇上派了御医来给夏大人诊脉,请夏大人出府恭迎~迎~迎~~~”尾音拉的那叫一个长长长长。   小太监语音刚落,刚刚还紧闭的大门刷地一下就拉开了,跟掐好点似的。   “哎呦,这不是常公公嘛,快快请进。”师爷常宇青带着一众家丁迎了出来,笑的跟招财童子似的:“孙太医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孙太医也微笑着报以问候。可常春心里不舒服啊,说话自然也就带了点别的调:“夏府是没主子了吗?让一个下人来接皇恩,这往重了说就是藐视皇威呐!”得,完全忽略了常青宇是有功名在身的幕僚,直接定义成了下人。   常宇青丝毫不见慌乱,嘴上笑的弧度连动都没动:“瞧公公说的,藐视皇威这样的罪名可是太重了,府里现在确实是没有能扛事的主子。夏大人病重无法下床,老夫人爱子心切早晨刚刚晕厥,至今未醒。夏夫人是内宅妇人,为了照料大人和老夫人两头跑,憔悴不堪,不敢直面皇恩,唯恐懈怠有罪,这才托了卑职前来恭迎。”说着又施了一礼:“还请公公禀明圣上夏大人的难处,大人常说皇上宽厚仁义,此番若是侥幸病愈,必然亲自入宫请罪,万望陛下恕罪。”   常春被噎了一下,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恕罪啊。笑眯眯地扶起常青宇:“常师爷言重了,皇上也是顾念老臣的,这不,刚得知了夏大人病重的消息,就让咱家请了孙太医来为大人诊治。常师爷,带路吧。”   “公公请。”常宇青面带笑容,态度恭谨地走在他们前面带路,一众家丁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护送。常春总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对,却有说不出什么不对来,一群人在诡异又自然的沉默中来到了海棠苑。   “别拉我,我要去迎常公公.....”“嘤嘤嘤,相公,相公,你现在要休息,嘤嘤嘤......”“不,我要去......”未进院门常春就听到院子里传出男人虚弱的挣扎和女子哭泣的劝说加上丫鬟仆人的行动交织而成的嘈杂声。他一溜小跑越过常宇青走进院子,扒开正屋门口来回进出碍事挡眼的丫鬟,一幅忠臣爱国,贤妻爱夫的画面映入眼帘。   只见夏渊面色通红,虚弱无力,病体垂危地上半截身子趴在地上、下半截身子搭在床上,裹在身上的被子凌乱地压在腿下,一副要从床上爬出门的样子,嘴里有气无力地嚷嚷着:“皇上派了御医......我要出府恭迎......”而他的妻子,京城里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夏夫人,此刻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双目通红地去拉抱着自己丈夫,边哭边劝说:“相公,你别这样.......相公.....嘤嘤嘤......”   常春:“......”   咱家能退出去吗?   “哎呦,夏大人呐,您怎么这样了?”不愧是大总管,常春愣了愣神,立即进入了状态,满脸紧张地弯腰去扶夏渊,对旁边的丫鬟吼道:“还不快帮忙把你家大人扶到床上去!”   “常公公啊,下官愧对先皇!愧对圣上啊!”被强制抬到床上的夏渊拉着常春的胳膊就开始痛哭流涕:“下官有负先皇所托,有负陛下啊!”   一旁的成玉淑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襟,跪坐在床头脚榻上用手帕捂着脸,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哭泣:“呜呜呜......”   “夏大人莫要想太多,皇上还是很在意你的,你看,一听闻你病了,就立即派了御医前来诊治,可见大人您是简在帝心呐。”常春眼瞅着夏渊把眼泪鼻涕口水一股脑都往自己身上抹,膈应的头皮都快炸开了,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陛下对我这么好,这.....这......臣以后一定、一定.......”夏渊一副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模样,后面气喘吁吁跟进来的两个小太监,瞪大了双眼,满含仰慕地看向常公公。公公几句话就能让一个三朝元老激动成这样,不愧是太监中的第一人呐!   回头看懂了小太监眼中的意思,常春不由的在心中骂娘,激动个屁!   此时,常宇青也护着孙太医姗姗来迟。常春逃也似得将自己从夏渊的鼻涕中拯救出来,把孙太医拉倒床边,自己站的离床远远的:“孙太医快为大人诊治。”   孙太医坐到床边,看了看夏渊通红的面部,又让他张开嘴看了看舌苔,探了探额头和手心,都是滚烫一片。确实是发热的症状。可是切脉的时候却又发现脉象正常。   皱了皱眉,孙太医站起身跟一旁的成玉淑说道:“夏大人有些发热,应是思虑过重所致,下官开几帖药给大人,切记按时服用。”   “谢谢孙太医。”成玉淑低着头站起身施了一礼。   常春有些意外,没想到夏渊竟是真病了!   就在常春打算领着御医回宫复命的时候,夏老太太领着王婆子带着一众丫鬟气势汹汹而来。   “二狗子啊!你可不能死啊!!!” 第4章   “二狗子啊!你可不能死啊!!!”   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吼叫传来,屋里的人全部虎躯一震。   成玉淑正准备出门去迎,就见自家婆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屋,一个箭步冲到床前,趴到床边哭的是肝肠寸断:“我苦命的儿啊~~~~”   成玉淑一听,眼泪更是收都收不住,也哭了起来:“相公啊~~~~”   一旁的王婆子给后面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然后带头,一群人一起嚎道:“老爷啊~~~~~~”   整个屋里哭声震天响,夏渊躺在床上装死。   本来就不大的内室,装了这么多人,拥挤的厉害。加上门窗基本上都关了,就剩一个正门开着透出一些光源,室内的气氛甚为压抑。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这场面搞得有些傻眼,没太搞清状况。夏大人不就是发热吗?怎么整的跟得了绝症、马上就要不行了似的?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大家都在哭,就我们不哭,是不是不太好?   这里就常春身份最高,毕竟代表的是当今皇上。只见他轻咳一声,往床边挤了两步,对着夏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节哀啊!”   “节哀?!你才节哀呢!你全家都节哀!”快哭晕的老太太根本没看清说话的是谁,一听这话,瞬间炸了,猛地回头喝道:“我儿子活的好好的!我节什么哀?!”   常春正对着老太太,一个没防备,被老太太的愤怒的口水喷了一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问题,总觉得口水中夹杂着老太太的鼻涕,这下可给恶心坏了。抬手就用袖子擦,然后发现,越擦脸越粘,这才想起来,袖子上都是夏渊的鼻涕!   “我.....”这一刻,常春是想跳脚骂娘的,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硬生生的忍住了。只能在心里狂骂:哭的跟死了儿子的人是你,说你儿子没死的还是你,你怎么就那么厉害呢?!   老太太用帕子沾了沾眼泪,定睛一看,太监服?!哎呦,这可不就是宫里来的大总管吗?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伸手就想拉着常春再哭一场:“总管大......”人字还没出口,刚起势就被常春打断了。一个闪身没让她拉住,站的远远的说:“老太太,夏大人无碍,孙太医已经开了药,只要静养就没事的。咱家这出来的也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反正他的差事完成了,回去也能交差了,这地儿他是一刻钟也不想多呆了!   “夏大人好好休息。”常春嘱托完转身就走,一旁哭的正起劲的王婆子瞅准时机、悄咪咪地伸出了自己的三寸小脚,正想赶快离开的常春只觉得脚下一绊,整个人不收控制的往前摔了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砰!!!”重物落地声。   王婆子快速收回脚,用帕子捂着脸哭的更起劲了:“我的老爷啊~~~~”   “公公!”   “常爷!”   “总管大人!!!”   惊呼声此起彼伏。   而正好头先着地的常春,已被磕晕过去,完全不省人事,根本听不到这些呼唤了。   就这样,小皇帝跟前的贴心人,常春公公大总管,早上走着进了尚书大人,哦,不,是巡抚大人府上,中午就被躺着抬了出来。啧啧,真是可怜。京城里消息比较灵通的官员都忍不住掬了一把同情泪。   所有人都走后,成玉淑心悦诚服地站在一旁看着婆婆先是甩着帕子,笑眯眯的把王婆子夸了一遍,干得漂亮!   然后,掐着腰、指着床上的儿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说,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怂包蛋儿!平白无故被人降了官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丢不丢人!”很显然,夏老太太自发性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儿子要辞官这个事实。   老太太的想法很简单:敢降我儿子的官,挠不死你我也挠死你下面的人!   夏渊想到被抬出去的常公公,笑的直在床上打滚,胡子都蹭歪了。所以也不跟自家老娘呛,就是乐呵呵地任凭她骂。不管怎样,有了老娘这次的神助攻,效果更好了,哈哈。   此刻,宫中,刚刚见完礼部尚书小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本来今儿听礼部那边汇报说今年来进贡的使者快到京城了,心情还不错。可是一转眼常春就被抬着进了宫,听孙太医说,还是走路磕晕的!呵呵.....   遣退了所有人,小皇帝的盯着刚刚醒来、趴在地上回禀的常春,眼神冷的几乎能冻死人。   “当时屋里光线很暗,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脚下一绊,就摔倒了。”欲哭无泪的常春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脚下一绊?亏你说的出口!你就是这么给朕办事儿的?!”   看着下面快缩成一个球儿的常春,小皇帝面瘫脸下面隐藏着一颗快呕死的心!   说夏渊是真病,小皇帝是打死都不信的。那小子鬼点子那么多,指不定怎么给蒙混过去的。让常春跟过去就是为了让他看着点,结果呢?他自己把自己在夏府摔晕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说常春是自己摔晕的,小皇帝也是不信的。常春的规矩是毋庸置疑的,怎么可能连个路都走不好?可是孙太医也在场,据他描述,当时夏渊还有其他的人,都离常春有一定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去绊他。常春身边只有几个丫鬟婆子,更不可能有胆子去绊他!要是硬说是丫鬟婆子干的,肯定会被人认为是他,当今皇上故意让常春嫁祸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小皇帝觉得自己要被呕到内伤了。   夏渊,好,真是好样的!无论是之前在潜邸还是后来当了太子,只要对上夏渊,次次都能气的他食不下咽又无计可施。想到这儿,小皇帝更气了!   “滚滚滚,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是。”常春暗松一口气,还没等他出去,就听皇帝说道:“慢着!”   常春心头一紧。   “把萧斐给朕叫来!”“是。”又猛的一松。   哎呦,听说心脏这样时紧时松的容易猝死,可真是伴君如伴虎噢!出了门的常春摸了摸肿的老高的额头,忍不住心疼的抱抱自己。   而被急召入宫的萧斐望着自家主子气鼓鼓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主子哪哪儿都好,就是不知怎的,只要一碰上夏渊的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完全没了平日的成熟稳重。   “皇上,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您想处置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如此大动肝火?”萧斐劝道。   “你当朕不想吗?那夏渊从皇爷爷在位时就入了刑部,从一个小小的门吏一步步爬到尚书,中间也是立了不少功的。若是没有个站得住脚的由头,朕贸然处置了他,御史台的那些人又要朝堂血谏了!”   想到御史台那帮以血溅金銮殿为荣耀的狂热分子,萧斐也不禁沉默了下来,那一群想流芳百世想疯了的疯子,惹不起、惹不起。   “算了,先让他再得意两天,等各国进贡的事仪完了,朕再好好跟他算这笔帐。”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另一边的躺在床上吃着媳妇给剥的葡萄的夏渊,完全不在乎小皇帝的怒火,生气啊,生气了好啊,什么时候气的罢了她的官,那就更好了!   于是乎,第二天的早朝小起她没去。   小皇帝没吭。   第五天的早朝小起她没去。   小皇帝也没吭。   第八天的早朝小起她没去。   小皇帝又没吭。   十天后的早朝大起她没去。   小皇帝爆发了。   这次的爆发不同于以往的爆发,小皇帝就在大朝结束时问了兵部尚书一句:“夏渊可曾去兵部报道?”方山阳简要的回答了四个字:“未曾前来。”小皇帝二话没说黑着脸回了养心殿。   “把夏渊给朕叫过来!!!”   常春缩紧脖子咽了咽唾沫小声回答:“夏大人好像说是病体未愈。”   未愈?小皇帝冷笑,一个发热十天未愈,还没烧死了吗?!   “传朕旨意,哪怕他夏渊还剩一口气,就算是爬!也要给朕爬进宫来!”   半个时候后,在府里接到旨意的夏渊,心头一跳,有点不妙的感觉。   好像,似乎,玩儿脱了。 第5章   玩儿脱了的夏渊这才想起来,这位小主子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了,可不再是之前那个随便逗逗就能炸毛的太子殿下。□□着扶了一下额头,果然,惯性思维害死人呐。   苦着脸跟自家媳妇儿告了别,夏渊怂啊怂的进了宫。   小皇帝板着一张死人脸瞅着跪在地下的人,一词一顿的往外蹦字:“夏渊,夏玉衡,夏大人!”   “臣在。”夏渊趴在地上装孙子。   “这历事三朝的老臣,跟别的官员就是不一样。怎么着,被降了官就不愿意上朝?觉得朕这这个新主子委屈你了?”   “臣惶恐。”夏渊缩的更厉害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说道:“臣只是前几日得了风寒,无力下床,这才向吏部告了假。”   “哦?那今日怎么进的宫?难不成,真是爬着进来的?”小皇帝走下来,到她跟前,趴着的夏渊只看到一双龙靴映入眼帘。   “是陛下您的龙气庇佑了臣,听到旨意的那一刻,臣,忽然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瞬间能起床了。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臣谢陛下救命之恩!”夏渊讨好地抬起头仰视着皇上,一脸感激。小皇帝差点就被气笑了,真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蹲下身,攥起夏渊的下巴,仔细打量着。这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厚到这种程度?夏渊谄媚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又不敢乱动,只能继续僵硬地笑着。   “夏渊,你知道吗?从在潜邸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朕就讨厌你。”这是两人第一次离这么近,夏渊似乎都能感受到小皇帝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她向后仰了仰,努力想要解救自己的下巴。   “真不知道先帝为什么那么优待你,你自己说,你有什么好的?”小皇帝感受着手中细腻的触感,不屑地松开了手。一个大男人,长的娘们唧唧的,没有一点朝廷大员的样子。   夏渊揉着被小皇帝捏过的下巴,讪讪地笑着,不敢回答。   “既然夏大人可以下床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上差了?”   “是是是,臣明日就去兵部报道。”夏渊哪里还敢说不是呦。   “马上外国进贡的使臣就要来了,京城里的巡防护卫必然要加强,尤其是四方馆那边,万不可有一点闪失。现在朝廷缺人,依朕看,不用等明日了,等会儿出了宫你就直接去兵部报道吧,顺便把差事领了。”   “皇上的意思是?”   “既然是直隶的巡抚,那你来负责这京城的巡防也是合情合理。夏大人既是先帝手下的能臣,定然不会给朕整出什么乱子吧?”   夏渊还是第一次听说让巡抚去管巡防的!虽然都带了一个巡字,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好吗!   还有,这管理四方馆的事情是人人都能干的吗?既要保护那些使臣不能死在这儿,又要防着那些使臣出什么幺蛾子,还吃力不讨好。没出事是应该的,出了事就得你担着,往年都是六部一起出人,出了事大家一起扛。现在听这小皇帝的意思,让她一个人干了?   “皇......”夏渊的话还没出口,抬眼就看到了小皇帝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就等着她拒绝呢。这边她拒绝了,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等着她呢!   咬咬牙,夏渊狠了狠心说道:“臣遵旨。”   “嗯。”小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退下吧。”   “是。”   看着夏渊躬身退出,小皇帝阴郁了几天的心情总算好点了,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闪而过。   本来是想先放你一马,等进贡的事过了再收拾你,没想到你自己这么不识趣,那就别怪朕了!想到这次来朝使臣的名单,小皇帝的心情更明媚了,希望接下来的这个“惊喜”,夏渊会满意。   而此刻已经坐上去往兵部的轿子的夏渊,也是满心懊恼。一不小心玩过火了,这下真把小皇帝给惹毛了,想到四方馆的差事,夏渊就脑壳疼。   “大人,到兵部了。”   夏渊撩开帘子下了轿,理了理自己的八字胡、正了正衣襟,端起八颗牙的标准笑脸,郑重的走入兵部官署。   “哎呦,这不是夏大人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一进门就遇到了直隶总督的师爷赵云才,这老小子一脸惊讶地望着夏渊,殷勤地作了个揖。   夏渊也笑眯眯地回应:“赵师爷啊,本官今天是来找方尚书报到的,不知尚书大人可在?”   “在呢在呢,尚书大人刚回署里,夏大人来的真是时候!”赵云才边说边给夏渊带路,夏渊顺带问道:“你家总督大人呢?好久没见他了,不知在忙什么呢?”   “唉,别提了,前两天西边护城河河堤塌了,然后不知怎的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圣上发了老大一通火,这不,总督大人就亲自跑去监工了。”   “那总督大人还真是辛苦了。”夏渊打了个哈哈,进了正署,远远的就看到方尚书和他的师爷顾仓在说着什么。   “方大人!”夏渊告别了赵师爷,走上前去,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方山阳望向她挑了挑眉,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也是装的一脸惊讶:“哦?夏大人的病痊愈了?”   “多亏了圣上的庇佑,下官这才得以病愈。”夏渊说着一脸感激的向上拱了拱手,以示对皇上的恭敬。“下官今日是来找尚书大人报道的,不知前几日吏部可曾将下官的官箴印鉴送到?”   “一切都已备好,就等夏大人亲自来领了。”一旁的顾仓恭敬地回答:“请大人跟我来。”   “有劳顾师爷了。”   “夏大人客气。”   僚属里的其他官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夏渊,尤其是官职较低的,平日里只听说过刑部尚书夏渊甚为年轻,却从未接触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起来不过弱冠的样子。   走完各种流程,夏渊算是正式的成为了兵部的一份子。她笑眯眯的又找到了方山阳。   “方大人,刚刚陛下召下官入宫,提到了四方馆守卫的事,说是今年需要兵部负责,不知大人可曾听闻?”   方山阳有些意外,但是瞬间就转过神来,这肯定是皇上给夏渊出的难题,现在这小子想拉上兵部一起替他抗!   “夏大人既然已经接了巡抚一职,那这京畿之地的守卫之事,自然要劳烦夏大人了。”言下之意,四方馆也是京城里的,也归你管。   “下官也是刚刚接任,不太熟悉。”   “夏大人说笑了,你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既然陛下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就已经说明了对你的倚重,本院岂能抢了你的恩功?”   夏渊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笑道:“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下官就斗胆借兵部调令一用,您看可否?”   本朝的虎符和军权全部都在皇上手中,兵部只有调令可以调遣军队,却没有掌管军队的权利。但是一般来说,只要皇帝不亲自下令,兵部的调令也能在军中横着走了。所以听到夏渊的要求,方山阳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这小子还真敢开口!   还未等方山阳做出回应,顾仓就从外面匆匆赶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就见方山阳面色大变地站起身说到:“夏大人,本院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先告辞了。”说罢快步出了僚署。   “哎,方大人,慢些走!调令你先给我呗!”夏渊在他身后伸着脖子喊道,方山阳充耳不闻,脚下没有任何停顿的走了。   这个老匹夫!   既然正主儿都走了,那她呆在这儿也没意思,还是先去四方馆瞅瞅吧。   在兵部各位官员的目送中,夏渊出了官署,又顺便去了一趟刑部叫上自家师爷,跟自己曾经的下属刑部左右侍郎寒暄了几句,就坐上轿子,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四方馆。   然后,四方馆的馆吏殷勤地将人迎了进来,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又是介绍的,最后,还把各国来使即将到访的人员花名册呈了上来。   一边喝茶一边斜眼瞅着常宇青手中花名册的夏渊,在看到某一个名字的时候,“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   艾玛,她怎么也来了?!   此刻,夏渊才明白,自己不仅仅是被小皇帝坑了,而且还被坑的一脸血。 第6章   夏大人是个美男子,这一点是全京城公认的。   早几年,在先帝还是皇帝,她还只是个小小的督查,没有成亲,没有续起八字胡,没有剃成吊梢眉的时候。就有那些所谓的名流雅士专门为夏大人写过一首诗,叫什么:   长京白玉染流光,   东风十里送暖阳。   观遍殊丽万千艳,   方知夏郎色无双。   意思就是,夏渊就像京城里被上苍最眷顾上等的白玉,就连东风都愿意为了讨他欢心送来暖阳,看遍了世界上千姿百态的美人,才会懂得夏渊的美有多么的举世无双。额,夸的虽然有些过火,但是也从侧面反映了夏渊的美貌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尤其是最后一句,“观遍殊丽万千艳,方知夏郎色无双”,这句话,曾经一度人人传唱,唱的夏渊分分钟想打人。   一般来说,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被别人夸色无双吧?更何况她还不是一般的男人!天天被大姑娘小媳妇围观,出门不是捡手绢就是捡女人。去上差的时候因为这个差点被刑部的同僚玩笑的抬不了头。   本来呢,夏渊还没放在意上,毕竟当年她可是先帝身边的红人,还是红得发紫的那种。哪个不开眼的敢给她当面找茬?就是有一些不开眼的惹了她,隔段时间她就能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直到有一天从刑部下差时,发生了一件令夏渊毕生难忘的事。她,夏渊,一个从小被当男人养大的假男人,差一点就被一个被当男人养大的真女人给弓虽女干了!真的是就差一点......一点点......   那是夏渊记忆中最可怕的噩梦,没有之一。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啊呸,是月明星稀的晚上。为了跟一个案子,她在刑部忙到了二更天才回家。就在回家的路上,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后面有人。可是,她试探性的回了几次头,都是空荡荡的一片。然后她就打算加快脚步赶紧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只觉得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了。   等到夏渊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连手带脚的被人绑在了一张床上,周围的帐子拉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自己是被人套了麻袋了!   哎呦喂,从来都是她夏渊套别人麻袋,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套麻袋,感觉,还挺新鲜的哈。   “夏督查,醒了?”就在夏渊神游天际的时候,一直修长白皙的手撩开了帐子,露出一张带着异域特质的俊美面孔。微卷的淡黄色长发被编成小辫高高束起,左边一只耳朵戴了一个蓝色的耳钻,穿着狄荣国特有的骑装,嘴角噙着一抹略显桀骜的笑意。   “狄仓公主?!”夏渊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惊讶的喊道。   没错,这人夏渊认识。前几天这个公主刚到的时候,皇上还拉专门叫了她去围观,说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   可是,她绑自己过来做什么?!夏渊有点想不通。想不通就问啊,所以夏渊就问道:“公主这是做什么?!”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被绑着的双手双脚。   “呵呵......”狄仓公主低沉且带有磁性的笑声让夏渊晃了一下神:“夏大人还真是可爱。”说着还捏了捏她的脸颊。   夏渊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明显的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公主咱们有事说事哈,动手动脚不太好。”夏渊干笑着说道。   狄仓撩起帐子坐到了床边,直勾勾的盯着夏渊,眼中意味不明的情绪让夏渊看的心里直发毛。   少见的,她有些怂了。蠕动着身子往里面靠靠,想要离这个不知道想干嘛的狄仓公主远点。   “夏督查生得还真是好看,在我们狄荣国,本殿下就从未见过像夏督查这样美貌的男子。”   “......谢谢。”夏渊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这句道谢。   “不知夏督查可有意随本殿下回国?到时,你就是狄荣国太女的驸马,未来的国主,怎么样?”狄仓公主刻意压低声线诱惑道:“这样,可不比你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督查来的好吗?”   嚯,这下夏渊明白了,这公主八成是看上她了!   “额。公主啊。这选驸马的事,干系重大,切不可如此草率啊!”夏渊苦口婆心的劝道:“而且我这人又懒又馋又笨,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根本就配不上公主您的万金之躯啊!”   看到她为了想说辞煞费苦心的样子,狄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本殿下还记得刚来那天,去大殿朝见你家皇帝。夏大人就站在一旁,白白嫩嫩的一个,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笑的甚是灿烂,眉眼似乎都在发光,就好像是我们圣山顶上最耀眼的那朵雪莲一般令人心折。那时本殿就在想,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我一定要娶一个这样的驸马。”说着她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是当本殿下向贵国皇帝提出联姻的时候,却被贵国皇帝断然拒绝了。说是除了夏大人,其他官员子弟皆可任凭挑选。”   “那公主可以好好挑选一下,我大晋朝的好儿郎甚多。”夏渊连忙接到,狄仓公主却不买账,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夏渊的脸说道:“可那些人都不是夏大人呐,狄仓想要的只有夏大人,怎么办?”狄仓说着修长的手指开始顺着脖子向下滑动:“我听说,你们大晋最重名节,若是夏大人成了我的人,想必你们皇帝也就同意了吧?”   感受着衣领的结筘被一颗颗解开,夏渊开始慌了。看狄仓这架势,似乎真打算把她今儿就给办了。   “公主、公主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夏渊一边说一边尽力的向远离狄仓的地方蠕动着。   狄仓立即看穿了她的意图,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长臂一挥,就将夏渊整个人按在了身下。   “夏大人为何要如此抗拒?可是嫌本公主不够美?”   “美,公主最美了,再也没有比公主更美的人了!”   被限制住的夏渊欲哭无泪,自己当时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去围观呢!如果能重来,那天打死自己都不会去凑热闹!   “公主,咱们别、别这样。”夏渊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再这样下去,不说自己被吃了多少豆腐的事,单说身份马上就曝光了。   许是人在紧急时总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夏渊作为一个一点功夫不懂的小白脸,硬生生的从武功高强的狄仓公主手下翻了个身。从面朝上的仰躺变成了面朝下的趴着。然后,就没有了一点力气,眼睁睁的看着狄仓将她扒的就剩一条白色的亵裤。   狄仓有些着迷的欣赏着夏渊背部白皙优美的线条,手指顺着脊椎向下延伸,就在夏渊心灰意冷打算认命的时候。“啪”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谁?!”狄仓快速扯过锦被盖到夏渊身上,扯开床帐望向门口。   “狄仓公主?”门口的人似乎也很惊讶:“不知......”话还没说完床上就传出夏渊的声音:“宋将军,救命啊!!!”   狄仓懊恼的回头,糟了,忘了堵上夏渊的嘴了。   就这样,夏渊被京都守卫的头头、姗姗来迟的宋智贺宋将军成功解救。不仅保住了身份,更是保住了贞操。   只是,从那天起,宋智贺看夏渊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诡异,许是第一次见到男子还能被强迫的,宋智贺表示:涨知识了。憋住,那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能笑出声。   那天的事成了夏渊耻辱史上的第一名。第二天皇帝知道的时候,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在夏渊即将暴走的边缘,老皇帝才安慰她:“最起码这说明你扮男人扮的成功。”而当时确实很成功的夏渊在没人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一马平川的胸,果然,自己这么成功是有原因的!   而被人坏了好事的狄仓,满心的不愉快。第二天被皇帝传召入宫的时候更是满脸的不开心。   皇帝问:“公主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我京城掳人,是不是有些太随意了?”若不是昨晚夏渊的老娘没有等到夏渊找到了刑部,估计今儿夏渊是女子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那陛下为何不准我提的联姻之事呢?我心悦夏大人,若是陛下同意,我保证以后狄荣国处处以大晋马首是瞻。”   皇帝怎么会不明白联姻的好处?只是确实是联不了啊!皇帝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一派坚定:“朕说了,除了夏渊,其他人任公主挑选。”   “我只要夏大人。望陛下成全。”狄仓的态度更加坚决。   这,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也确实是拒绝不了啊。于是皇帝说道:“那夏渊早已有婚约在身,朕怎可棒打鸳鸯?” 第7章   狄仓有些意外,那夏渊看起来年纪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怎么就有婚约了呢?该不会是这老皇帝故意说出来诓人的吧?   皇帝看出了狄仓的不信,但是也没办法再解释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一时情急想出来的借口,夏渊能跟谁有婚约?皇帝有些苦恼的想了想,张了几张口也没说出来一个名字,实在是他对臣子家中的女眷还真的是不清楚啊!只能含糊地将皮球踢给夏渊。   “公主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问夏渊。”   然后,狄仓就真的跑去刑部找夏渊了。而夏渊呢,一看到狄仓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对方的手指在自己背上滑动的感觉,似乎那种触感现在还在,总觉得背上火烧火燎的。所以二话没说转身就跑。   可是她那小短腿哪里跑的过狄仓公主的轻功?分分钟被对方拉住按到墙上,来了个标准的壁咚。夏渊真的是怕了她了,来硬的又打不过,只能来软的装可怜:“公主,这里是刑部,能否为下官在同僚面前留几分薄面?”   狄仓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发现僚署里已经有一些官员向这里望来。看了看夏渊湿漉漉的小眼神,不自觉的就心软了。   “行,那你跟本殿出来一趟。”看到夏渊点头,狄仓就放开了她,转身向外走去。而夏渊是那么听话的人吗?很显然不是。狄仓一转身,她就跟离了窝的小燕子似的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逃。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   “夏渊!”感觉有点不对劲,狄仓一回头就发现人不见了!她立即跃上屋顶看向地面,瞬间就看到了已经跑到后门的夏渊。   “夏督查这是要去哪里啊?”狄仓公主蜻蜓点水般的几个起落就挡到了夏渊前面。   猛然刹车的夏渊表示:“......”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主想说什么就说吧。”夏渊靠着门喘着粗气,努力调整着剧烈奔跑后的呼吸。   “你们皇帝说,督查是因为有了婚约,才对本殿如此抗拒的,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被狄仓目光炯炯的盯着,夏渊有些紧张。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立即说道:“是,是是是。我与我的未婚妻是指腹为婚的。我们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我早已发誓,此生非她不娶!”说罢做出情深不移、坚定不屈的模样:“公主还是死心吧。”   “你的未婚妻是谁?叫什么名字?”狄仓还是不太信。   “额.....”夏渊有些卡壳。   看出了她的犹疑,狄仓立即说道:“夏大人不会是在诓骗本殿吧?”   “怎么可能?!”夏渊立即说道:“我、我只是怕公主去打扰她。她很胆小的。”   狄仓公主勾唇傲然一笑。   “只要你告诉本殿她是谁,本殿保证,再也不会强迫你。”   “公主此话当真?!”   “本殿向来说话算话。”   夏渊心中一喜,开始搜索脑海中认识的女子。结果,搜索来搜索去都是糙汉子。这一刻,夏渊无比后悔没记住一个之前送上门的女子名字。   “怎么?夏督查不打算说?”狄仓眯了眯眼:“那就别怪本殿了。”说着狄仓就要拉着夏渊走,夏渊立即反抗:“别别别,我说,我说。”   此时,夏渊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前几天皇上跟她说要为太子先定一个侧妃,好像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叫成玉淑,说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子。   “我未婚妻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成玉淑!”话一出口,夏渊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立即反应过来,痴情的说道:“我与玉淑是两情相悦的,谁也不能拆散我们!即使公主你位高权重,也不能分开我们!”   而另一边,无辜躺枪的太子殿下还在孜孜不倦的阅读皇帝批过的奏折,丝毫不知自己预定的第一个媳妇儿被人抢跑了。   “成玉淑......”狄仓皱眉念道,然后猛地抬眸望向夏渊:“最好不要让本殿知道你是在骗我。”   “不敢、不敢。”夏渊干笑两声。   然后,送走了狄仓公主的夏渊,以为自己没事了。谁知道,第二天就被皇帝宣进宫去领了一道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子监祭酒之女成氏玉淑,恭谨贤淑、性情温雅,特赐婚刑部督查夏渊,赏如意一对,同心环两套,锦缎十匹,黄金千两,钦此。”夏渊一脸懵逼的接了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皇帝说:“回府之后找个吉日,半月之内将事儿办了吧。”   “陛下.....”这些话的字面意思单独听她听懂了,可是套在她身上她就不明白了。   皇上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缓步走下御案,拉着乖巧的夏渊坐到了大殿的丹陛之上。   “人呐,只要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很多谎去圆。当年,你选择了用男子的身份活下去,朕了解你的性子,也就随你了。变声的药物,身体的伪装,朕都让人帮你做最好的。可是有些东西,朕帮不了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说着皇帝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狄仓的事情,也给朕提了个醒,朕年纪大了,护不了你多久了,所以要趁现在还能替你打算的时候多替你打算一点。朕调查过了,成玉淑是个好孩子,娴于礼法,端庄文静,娶她,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主子......”夏渊不知该说什么。   “朕知道你心善,怕耽误了人家姑娘。可是你想想,嫁你就一定很不幸吗?嫁别人就一定会比嫁你好吗?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不娶成玉淑,狄仓那边一定不会罢休的。若真是愧疚,以后善待她、慢慢的再弥补也就是了。”   “嗯。”夏渊望着眼前已经逐渐老去的男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个人是伟岸的君王,也是她最有力的依靠,遇到他,是她这两辈子最大的幸运。对夏渊来说,皇帝是她最濡慕、最信赖、最敬爱的人。所以,她想跟在他背后,成为他手中最有用的工具,用两辈子的经验,来辅助他开创他所希望看到的太平盛世。   世人说,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之间,从来都不单单是主仆,更像是父女、是师生、是最能知晓对方心意的人。   夏渊捧着圣旨,心情复杂的出了皇上的泰正宫。结果,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小太监给拦下了。   “督查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太子找自己干嘛?那小孩不是特别讨厌看到自己吗?夏渊一时半会儿有些没转过来弯儿。忽然,夏渊想到了,这成玉淑可不就是太子殿下内定的侧妃吗?   心虚的夏渊果断的拒绝了小太监:“这位公公,下官今日还有些公事要办,就不去打扰太子殿下了。”说罢麻溜的就想遛。   一路小跑到了泰华门的夏渊,远远的就看到泰华门外的宫门处有一个一身浅黄色滚龙服的少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几分储君风姿。   唉呀娘呀,吓得夏渊立即转身就往回跑。   小太子自然也看到了夏渊,眯了眯眼,用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满腔怒火。   早上晨起去上书房读书时,被一群兄弟幸灾乐祸地告知自己的侧妃被人抢了!听着那群人表面上是为他抱不平,实际上是嘲笑他堂堂太子在父皇面前还没有一个夏渊来的重要!哼,嘲笑他?他们比他强到哪里去了?   虽说他面上是不动声色,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内心早就气炸了。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无关自己对成氏有没有感情,关乎的是自己作为一个太子、一个男人的尊严!   “殿下,可用奴才去追?”身后的侍卫自然也看到了夏渊拔腿就跑的背影,躬身问道。太子阴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一句话:“不用了,我们回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则乱大谋。夏渊,你给本宫等着!太子在心中早已满满都是夏渊罪行的小本本上又狠狠的记上了一笔。   逃过一劫的夏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看来,这段时间见了太子都要绕着走了。   回到督查府,夏渊苦着脸将事情说给了母上大人,本以为母上大人会和她一般为难。结果,她老娘就问了一句话:“国子监祭酒是几品官?”“从三品。”   夏老太太掰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她儿子的督查是从四品,她儿子的媳妇的爹是从三品,也就是是她儿子的媳妇的爹的官比她儿子的官大了整整两级!   老太太眉开眼笑地叫上王婆子带上丫鬟,风风火火地开始出府去采买给媳妇家要送的聘礼,不愧是皇上赐的婚,就是好!   夏渊望着老娘兴高采烈的背影无语凝咽,母上大人,您还记得十六年前您生的是个闺女吗? 第8章   且不说当年夏渊是怎么被逼无奈的成了亲,就说几年后的现在,又重新在进贡使臣名单里看到了狄仓太女四个字,夏渊一口老血如鲠在喉,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   当初喜堂之上,狄仓公主阴着脸扔下一句:“本殿不会就此罢手的!”害的夏渊提心吊胆了好久,直到她回了国,夏渊才放下心来。后来几年也没见狄仓再来,夏渊也将这件事慢慢淡忘了。   此刻噩梦回笼,夏渊顾不得身旁四方馆馆吏惊讶的表情,猛然从常宇青手中夺过花名册,使劲盯着瞅,恨不得用目光把册子瞅出一个洞,让那四个字从册子上完全消失。   “常师爷,不行了,本官有点不能呼吸。”夏渊一脸虚弱地靠到常宇青身上:“快快扶我回府,不然我会窒息而亡的。”   常宇青看夏渊这个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大人时不时抽风的尿性,于是搀着夏渊就往外走。一旁的馆吏有些懵逼,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窒息了呢?   “哎抚台大人,过几日各国使臣就要到了,您就没有什么吩咐吗?”馆吏跟在他们身后一个劲儿的问:“您要不要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您这边就没有什么训示?您......”   训示?我示你奶奶个腿我示!夏渊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馆吏,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常宇青看到了立即对馆吏说到:“吏使先回馆里忙吧,大人大病初愈,身体尚有不适就先回了。”   被瞪的馆吏大人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惹到这尊大神了。听到常青宇的话谄媚地笑道:“是是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大人好好休息。”说罢更加殷勤地将夏渊送上了轿子。   望着晃晃悠悠远去的两顶官轿,馆吏有些担忧,刚刚是不是哪里没做好得罪了夏大人?以后不会给自己吃挂落吧?   而夏渊已经没心思去管馆吏怎么想了,满脑子都狄仓要来的事情。原以为小皇帝就是给她四方馆的差事为难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深海□□在地下藏着呢!“赵迎!好!看来是我小瞧了你!”气的夏渊连皇帝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回到府里进了海棠苑,在成玉淑惊讶的目光中,夏渊直愣愣的冲到铜镜前,盯着镜子里的人一顿猛瞅。   曾经青葱玉竹、雌雄莫辨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及冠的青年,特制的鬓角和专业的修饰使五官显得硬朗,使人不会错认他的性别。白嫩细腻的小脸上留着一个与年纪不搭的八字胡,把人硬生生的显的有几分老气。精心剔成的吊梢眉和隐秘勾画下垂的眼角衬得此人有些狡诈,咧唇一笑更是痞气十足。   很好!夏渊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现在的样子,这样虽说仍有几分俊俏却不似以前那般打眼的模样,给了夏渊几分信心。只要狄仓的审美还跟之前一样高,就一定会对自己现在的模样失望的!   “相公这是怎么了?”成玉淑问一旁同来的常宇青,常宇青拱手答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人是在四方馆看了来访使臣的花名册后,才变得忧心忡忡的样子。”   “宇青啊,四方馆那边我就交给你了。”夏渊依旧盯着铜镜打理自己的胡子:“有人问你就说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透,还需要静养。”   “好。”常宇青笑着应道:“那花名册上究竟是什么人让大人你这么费心?”   夏渊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拉着自己媳妇坐到一边的榻上:“都是过去的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总之,狄荣国的使臣到了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常宇青望着夏渊拉着成玉淑的手,目光暗了暗。说道:“那没其他事我就去四方馆了。”   “嗯嗯,对了,钱鹰和钱龙回来了就让他们立即来见我。”   “好。”常宇青说着,又瞅了一眼正在给夏渊整理衣襟的成玉淑,才转身掀帘出去。   成玉淑等常宇青出了门才问道:“相公,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渊撒娇似的抱住成玉淑的腰,将整个脸都埋进了她颈里,闷闷地说:“还不是咱们那位新主子,我前几天没去上朝惹他不开心了。他就把今年管理四方馆的差事扔给了我。”   成玉淑看着像连体婴一样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些无奈,将人从身上拽了下来,然后服侍着夏渊平躺到榻上,将头放在自己膝盖上,为夏渊按摩着太阳穴。   “四方馆的差事是有些为难,可是也不至于让你这样。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夏渊一翻身抱住了成玉淑的腰,闭着眼将头埋在她怀里,委屈极了:“媳妇儿,先皇不在了,还好有你疼我。”   看她不愿意说,成玉淑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散开的长发。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先皇驾崩之时,夏渊从宫里参加完吊唁仪式出来,眼神空洞的好像灵魂都被抽空的样子。那时,夏渊整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也没开门,最后还是夏老太太撞开了门进去,发现夏渊已经晕倒在了屋里,只剩一口气。   被救醒之后,夏渊就给底下的人封了口,好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一个月后生龙活虎地参加了新帝的登基大典。可是,成玉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夏渊就这样在家窝着,逢了几次小起也都按时去上朝了。好在小皇帝刚刚登基不久,事情还比较忙顾不上她,夏渊也就清闲了几日。就是这各国的使臣陆陆续续基本上也都来了,到了最后就差一个狄荣国未到。整的夏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夏渊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毛病,心里不踏实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事做。以前在刑部的时候,还能去视察视察各省上呈的卷宗。现在做了巡抚,反而比做尚书的时候还清闲。夏渊想了想,得,小皇帝不是自己管巡防吗?那就去巡防队里看看吧。   就这样,夏渊带了几个官吏,抖着自己的八字胡往南边的巡防营那里去。结果,走到一半轿子就被人拦了下来。   “大人,不好了!”   夏渊心头一跳,定了定神掀开轿帘。   “发生了何事?”   拦在轿前的人穿着四方馆的衣服,一脸焦急地说到:“羌芜国的主使大臣死了!常师爷在那边安抚其他使臣,命属下来禀报大人,请大人速速前往。”   “快快快,去四方馆。”夏渊跟抬轿的衙役说到。   哎呦,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怕死人他偏偏就死人。而且死的还不是普通的官吏而是主使大臣,这一个搞不好就是邦交破裂。自己怎么就这么点背呢?   等夏渊到的时候发现顺天府尹和步兵统领衙门的人都到了,其他人看到她纷纷让路,顺天府尹李兴正好是她现在的直隶下属,故而立即行礼道:“抚台大人。”   “嗯,李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死者是羌芜国国主的小舅子,他姐姐羌芜国国主最宠爱的妃子。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的下属才发现他被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胸膛被人抛开挖走了肝脏。经仵作检验,应该是被吊了起来之后还没死,真正的死因是由于肝脏离体之后流血过多而亡。”   夏渊边听李兴禀报边走向二楼死者居住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间,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夏渊皱了皱眉,被眼前血腥的场面惊了一下。   嚯!这凶手跟死者得有多大仇多大恨呐? 第9章   跟随夏渊一起来到楼上的,除了顺天府尹李兴之外,还有步兵统领衙门的梁越峰和之前夏渊来时见到的馆吏以及几个巡抚衙门的衙差。   开门的一瞬间,几个衙差立即就承受不住,楼梯口呕吐去了。顺天府尹面不改色,许是已经看过了现场,表现的甚为淡定。统领衙门的梁越峰脸色有些难看,却也还算沉稳。而最让夏渊感兴趣的是馆吏的表现。   这老小子虽然也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可夏渊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到太多的恐惧。夏渊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有点意思了。   将门再次关上,旁边的人有些不解,梁越峰问道:“大人不进去看看吗?”夏渊笑眯眯地瞅了他一眼:“京城里的大小案件应该是顺天府的职责范围,本抚也就不妄加干涉了。”   说着夏渊竟然斜倚到二楼的栏杆处,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被统领衙门的衙差们围在大堂的人群。   看到那些人在不停的抗议叫嚣,夏渊勾了勾唇,也没多说什么。围着吧,围着好,把这些使臣围的越久,他们不满的情绪越高,小皇帝越难安抚。   “李大人。”   “下官在。”   “羌芜国主使大臣身死,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望大人尽快给本抚,给圣上一个交代。”   “是。”顺天府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应道:“下官一定尽快破案。”   “嗯,能做到顺天府尹这个位置上,李大人的能力本抚自然是信服的。”夏渊点了点头说到:“那行,等会儿李大人就先给本抚写一个案情陈述,也好让本抚在圣上跟前有个答对。”   “是。”   说完夏渊就慢悠悠的下了楼,坐到大厅一旁的四方桌上喝茶等着案情陈述。她也是刚刚反应过来,羌芜国使臣死了,自己着什么急?该着急的是小皇帝!大不了自己就是挨顿骂再降几级,这有什么?小皇帝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这样一想,她就淡定了。就凭小皇帝给自己下绊子这件事,自己不给他找茬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着?还想让她帮忙处理问题?想的到美呦!   就在夏渊在一旁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喝茶的时候,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夏渊伸着头往外瞅,却由于隔得人太多瞅不到。这个时候不知道刚刚跑哪儿去了的常宇青从人群里扒了出来。   “大人,狄荣国的使臣到了。”   什么?!   夏渊一个激灵:“四方馆有后门没?!”   “有的,大人跟我来。”   就这样,夏渊用她今生最快的速度从四方馆后门狂奔而逃。来到街上,解除了安全警报的夏渊弯着腰狼狈的喘着粗气。然后,她就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诡异。   怎么了?!   看了看身上,穿的是便服,也没穿官服啊。摸了摸头上,玉冠跑的有些歪,有些狼狈,但也不至于让人这么看啊。垂眸一看,艾玛,我的胡子!本来两边的八字胡是分开的,用药水粘上在了嘴唇两边,现在一边的胡子已经掉了,另一边的还牢牢黏在上面,猛地看过去,打眼极了。   坏了!到月底了,该换药了!   夏渊一边用手遮着自己的下半张脸,一边急冲冲地往家赶。心里祈祷着,千万别碰到熟人呐、千万别碰到熟人呐!   事实证明,她最近确实很点背,就是怕什么来什么!路过一家赌坊时,正好迎面撞上兵部尚书方山阳从里面出来。   两人打个照面,皆是一愣。   “夏大人这是怎么了?”方山阳干笑着问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最近对空气过敏,起了一些疙瘩。”夏渊也是捂着半张脸干笑着:“尚书大人这是出来玩啊?”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赌坊。   “不不不,办点事,办点事。”方山阳继续干笑。   两人都是人精,都看出了对方的不对劲,若是平时,少不得纠缠一番。现在嘛,都着急走,也就顺势结束了尬聊。   “下官有些事,就不陪大人闲聊了。”   “夏大人请便、请便。”   两人皆松了一口气,擦肩而过。   夏渊在心里琢磨,这个老匹夫定然是有什么事,不然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的。等回了府,一定要找人查查。   夏渊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下人:“去刑部,把张禹给我叫来。”   吩咐完就去了海棠苑,捂着脸进了屋,看到成玉淑被丫鬟伺候着一起给她的衣服打络子。   “你们都下去。”夏渊对着丫鬟挥手道。等丫鬟都出去了她才松开捂着脸的那只手,苦着脸跟成玉淑说:“媳妇儿,我胡子又掉了。”   成玉淑看她这个样子叹了一口,站起身拉着夏渊坐到铜镜前:“跟你说那么多次,月底的时候不要往风大的地方去,怎么就不听呢?”   “没有去,我就是跑了一阵儿。”只是跑的时候忘记捂胡子了而已。   “吴院判外出游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药水已经剩的不多了。”成玉淑边说边拿出几个精致的瓷瓶,打开其中一个,倒出一些浅红色的药水到帕子上,为她擦拭另一边胡子的根部。不多一会儿,就见本来无缝衔接的皮肤起了一层细皮,成玉淑缓慢的将它揭起,露出胡子下面白嫩光滑的肌肤。   “变声的药物还多吗?”夏渊问道。   “也不多了呢。”成玉淑说着打量着夏渊的脸庞:“相公,今日别出门了,我帮你把鬓角和喉结也卸了吧,透透气,明日一起粘上。”   “可是,我刚刚让下面的人叫了张禹.....”夏渊有些为难的思考了一下:“算了,直接让他来海棠苑吧,我隔着屏风说一样。”   “嗯,好,我就让丫鬟把屏风摆到正屋。”   张禹是她以前在刑部最看好的手下,为人机警多谋,头脑灵活,办事效率高。这次夏渊叫他来就是想让他去查查方山阳。   这个老狐狸,最好别让她抓住什么小尾巴,不然,哼哼。   另一边,大晋朝泰正宫中,皇帝听到了羌芜国国主的小舅子身死的消息,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夏渊人呢?案发之时他在哪?现在他又在哪儿?”   下面直面帝王怒气的人有些肝颤:“臣、臣听步兵统领说,案发之后,夏大人去了一趟,安排完相关事宜之后才离开。”   这个大臣说的很委婉,意思就是,夏渊案发前没在,案发时没在,案发后来了一趟立马又走了。   可小皇帝是什么人?能从太子安安稳稳的做到皇帝,自然也就听懂了他委婉背后的意思。更自然的就把怒气嫁接到了夏渊身上。   “立即宣夏渊进宫!”   而刚刚卸了胡子、鬓角、喉结的夏渊隔着屏风吩咐完张禹,正打算搂着媳妇儿睡一觉,结果就有下人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现在的夏渊能见人吗?   很显然是不能的。   于是宫里来的小太监等了整整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气冲冲的留下旨意回宫告状去了。   而此时的夏渊呢,还在苦哈哈躺在床上的等着药水被晾干。   “完了,这次又要被小皇帝抓典型了。媳妇儿,你说我跟小皇帝是不是天生犯冲啊?”   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不敬的啊。 第10章   等到夏渊收拾好自己的形象,扶着帽子、缩着脖子进了宫。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小皇帝也爆发了几爆发了。   御书房里奏折、茶杯也扔了好几遍了。   情绪也慢慢平稳了。   所以,当常春禀报说:“陛下,夏大人在殿外求见。”时,他也能用平时不含一丝情绪的语气回答了。   “不见。你就跟他说,让他回府等圣旨吧。”   长这么大,无论是之前做太子,还是现在做皇帝。敢这么撅他面子的,也就一个夏渊了。呵,既然给你脸你不当脸用,那索性就撕下来吧!   当常春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让她回府等圣旨时,夏渊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坏菜了。不用想也能猜到圣旨里面的内容绝对不是自己喜欢的!   于是她扯出一张要多巴结有多巴结,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的笑容说道:“常公公,常大总管,您就在皇上面前给下官说两句好话吧。您跟皇上说,下官知错了,刚刚真的是有事,真的不是故意对皇上不敬的。”   看到夏渊这么讨好的样子,常春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可是,这还不足以抵消他当时在夏府所受的罪。只要想到那满身的鼻涕、满脸的唾沫和额头上摔出的大疙瘩,他就对夏渊恨得牙痒痒。   “不好意思嘞夏大人,这皇上的旨意,奴才也是没办法,夏大人还是请回吧!”常春的一口官腔打的那叫一个标准。听的夏渊看到他那圆乎乎的胖脸就特别想用拳头招呼。   然后夏渊就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撩起官袍,绕过常春,大喊着就往御书房里冲:“皇上!陛下!微臣求见陛下!”   “快、快给咱家拦住他!”常春气急败坏地对一旁的侍卫叫到。   结果,夏渊还是没能进入御书房,在门口那里就被侍卫给拦下了。   “皇上,如果您不见臣!臣就跪这儿不起来了!”夏渊伸着脖子往里喊,然后就双膝跪地,而且还正好跪在了御书房的正门口。   常春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夏大人,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皇上说了不见你,就是不会见你的。”   夏渊没理他。反正说再多这老小子也不会帮自己,还不如多留点口水来对付小皇帝。   看夏渊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常春被激怒了,觉得自己作为大总管的尊严被深深的挑衅了!好嘛,这个时候还这么嚣张?那你愿意跪就跪吧!想着傲娇地甩了甩拂尘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搭到胳膊上就绕过夏渊进了御书房。   “那夏渊在外面跪着呢?”由于御书房的格局是内外两室,所以在内室批阅奏折的小皇帝虽然能听到声音,却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的。所以他问进来的常春:“你没跟他说让他回去等圣旨吗?”   “哎呦,奴才可说了,可是夏大人非不听呢。”常春煽风点火地说道:“这样抗旨不准的人可真算的是大逆不道了!”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常春,吓的他立即闭了嘴。哎呦,怎么把皇上最讨厌底下的人嚼舌根这事给忘了,果然是言多必失。好在皇帝就是瞅了他一眼,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常春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地缩在一旁装柱子。   小皇帝隔着内室的隔断望向御书房正门的方向,似乎能想到那张欠揍的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   呵,想靠罚跪来让朕消气?那朕倒要瞧瞧,你夏渊的诚意够不够。   就这样,小皇帝在内间忙着,夏渊在外间门口跪着。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御书房里透出了明亮的灯光。夏渊望着门口熟悉的宫灯,不自觉的就勾唇笑了笑,脸色也变得温和正经起来。   以前,每当她闯了祸,或者又得罪了哪个大臣,先帝都会让她跪在这里反省。而她呢,每次都是跪不了一刻钟,就开始躺到地上偷懒,无聊的时候喜欢盯着这个宫灯瞅,数灯笼下面细碎的流苏。往往是还没有数到一百根的时候就会被叫进去挨骂。   她知道先帝是心疼她,不舍得她跪太久。先帝爷一骂完,旁边贴身伺候的钱公公就会拿着早就备好的热毛巾给她敷膝盖,而她则会搂着钱公公的脖子喊疼,然后钱公公开始用无奈的口吻教训她,让她少给先帝爷添点堵。   鼻头的酸意一点点漫上眼眶,夏渊的双眸有些湿润。   现在,先帝爷不在了,钱公公不在了,她把宫灯的流苏数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人再会把她叫进去骂了。她很想再对那个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的老公公喊一句:钱公公,我膝盖疼。也没有人再会给她轻柔地热敷按摩,叫她不省心的小家伙儿了。   夏渊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不能懦弱。先帝用一生的勤勉,换来的大好河山,还等着她亲眼去看呢。她要看到这天下升平,她要看到这百姓安乐,她要看到他们大晋国以强盛的姿态屹立于各国中间。然后回来,骄傲的跟先帝说:爷,您的努力是值得的!   时间一点点推移,转眼间已是深夜。   总算忙完了的小皇帝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旁的常春赶紧上前:“陛下,可是要歇息了?”   “嗯。”   “那今晚陛下要翻牌子吗?您已经好久没去后宫了,太后前两天还派人来问了。”   “朕没兴致。”   想到后宫里的那群女人小皇帝就一个头两个大,在他看来,与其跟那些女人相处,还不如让他来批折子呢,最起码清净。   “是。”常春应道。毕竟主子不愿意,他这个做奴才的也不能多说什么不是?   坐了几个时辰的小皇帝觉得有些难受,于是打算站起来走两步。结果,从内室一出来就看到正门口跪的像一尊雕塑似的夏渊,有些惊讶,真还在跪着呢?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很少见到夏渊这么老实的小皇帝觉得很新鲜,挑了挑眉,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的透露出一丝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颠儿颠儿地来到了夏渊面前。   “夏大人。”小皇帝的一声唤惊醒了正在出神的夏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皇帝已经不知道在她跟前站了多久了:“跪着也能走神,夏大人真是好本事。不知夏大人刚刚在想什么,能否说给朕听听?”   我说我在心里骂你你信吗?夏渊在脑海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迅速堆起灿烂的笑容:“臣刚刚在为陛下的勤勉而感叹,都这般时候了陛下还在处理政事,真真是历代帝王的典范,让为臣的羞愧不已。”说着皱起眉,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使微臣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懈怠与错误,臣有愧,臣上愧于陛下、下愧于百姓,自觉不配穿这一身官服、不配为官的俸禄。求陛下恕臣无能之罪,臣自愿摘去头上这顶官帽,降为庶民,以示惩戒。”夏渊说完就摘下自己的官帽,跪伏于地,将一个悔恨有加、却无颜面对圣上的忠臣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   小皇帝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的表演。   过了好一会儿,趴在地上的夏渊没听到小皇帝的回答。只能自己抬起了头,然后她就发现小皇帝这个时候压根就没看她,而是仰脸看着外面明亮的月亮。   “皇上?”   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小皇帝这才又把脸转向了她,一双深邃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的她有些不自在地错开眼。   过了半晌,夏渊才听到小皇帝说了一句跟刚刚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今天月色挺好,夏大人陪朕一起赏赏月吧。”   赏月?这一刻夏渊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刚刚她说了那么一大通话,他是没听到吗?这三更半夜的不尽快办完事儿,她回她家抱媳妇儿,他回他后宫抱妃子去。两个大老爷们儿一起赏什么月?有什么好赏的?这小皇帝不会是批奏折把脑子批傻了吧? 第11章   下一刻钟,夏渊就没有力气去思考小皇帝是不是傻了这个问题了。因为她的膝盖,太特么疼了!   就在刚刚,听了小皇帝的话,她稍微换了一下姿势,立即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膝盖传遍全身。   “嘶~”夏渊倒吸一口凉气,抱着膝盖哀嚎一声滚到了地上。小皇帝就站在一边看着,丝毫没有动容,一点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   “夏大人可还能站?”   你特么跪这么久站一个给老子看看!听他这么问,夏渊真的是特别想爆粗口。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她还是顶着一头疼出来的冷汗费劲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臣,怕是站不了了。”   看到夏渊这种狼狈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心情从小皇帝心中升起。虽说以前恼夏渊恼的狠了,会幻想一下自己登基之后狠狠地折磨他,让他痛苦地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可是这一幕真的实现的时候,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原来,夏渊也不是一直都是一幅笑嘻嘻特别欠揍的样子呐。他也会痛,会难受,会有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刻呐。   小皇帝心情颇好地吩咐到:“常春,找一副担子抬着夏大人。”   “奴才遵旨。”常春立即让下边的人找了一副担子,粗鲁地将夏渊抬了上去,直疼的夏渊嗷嗷叫。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的夏渊,躺在晃晃悠悠向观景亭担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个死太监!给老子等着!   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夏渊是看着赵迎从一个小豆丁长成现在身姿不凡的青年,自然知道这位新主子的性子是怎样的,更知道他有多讨厌自己。而刚刚登位的小皇帝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杀伐果断的帝王,尚存着几分稚嫩。虽然整天板着脸,却还没做到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现阶段夏渊想惹他发怒容易,想让他消气也容易。   但是,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夏渊相信先皇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小皇帝从小就是聪慧异常,只要给他一段时间磨砺,假以时日,小皇帝必然会成为一个耀眼的君王。夏渊望着龙撵上的背影,眯了眯眼,脑子飞速转动着。既然暂时逃不开,那么看在先帝的份上,就让她来为小皇帝搭这段登天梯吧。   太师、臻王、程将军、方尚书、和尚书、领侍卫内大臣......夏渊在脑海里挨个过滤着这些老臣,新帝登基,现在这帮老家伙一动不动,约莫还在观望,但是据她估计,这帮老狐狸也安分不了多久了。毕竟这个时间段,趁着新帝还不熟悉朝政、立根未稳,正是安插自己人手、把持朝政的最好时机。   试问一句,有哪个当官的不渴望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小皇帝现在可能刚上位感受还不深,但她跟了先帝这么多年,对这帮老家伙的性子摸的是一清二楚。朝堂上的君君臣臣、臣臣君君,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朝政真是让这帮老家伙把持了,以后小皇帝再想拿回话语权可就难了。   本来夏渊没想掺和这档子事,可现在明显小皇帝不肯轻易让她走啊。既然如此,索性就把这趟水搅混了。大家一起玩,谁也别想跑!而且当年她从刑部的小吏爬到尚书,那帮些老家伙可没少给她使绊子!   呵,既然他们冷眼旁观,拿她当小皇帝的试水石,就别怪她拿当他们当小皇帝的磨刀石!夏渊暗中冷笑一声,平静了这么久的大晋朝堂是时候热闹热闹了,要是不一点、一点的把你们的狐狸尾巴都给薅出,我夏渊的名字倒过来写!   就在夏渊这边正想着怎么给人挖坑、满脑子阴谋阳谋的时候,观景亭到了。   小皇帝从龙辇上下来,向她这边瞥了一眼,抬步走了进去。夏渊也在小皇帝身后被人抬了进去,然后几个宫人搀着她坐到了石凳上。   “咳咳,今天的月色,真不错。”   说是赏月,可是小皇帝进了亭子却一直都没看月亮,而是盯着她。夏渊只能自己尴尬地找话题,而话题呢,当然是从月亮上找起啊。   听了她的话,小皇帝大发慈悲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抬头看向了月亮。   于是,夏渊也抬起头看向月亮。   就这样,两人一起盯着月亮,盯了好半晌。   呵呵......半晌之后,夏渊心头的草泥马来来回回狂奔了一趟又一趟。   合着小皇帝说的赏月还特么的真是纯赏月?!   你特么想赏月你拉你的皇后、妃子、贵人或者随便一个小宫女也行啊!   你特么拉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赏的什么鬼?   和女人半夜三更花前月下那叫情趣,和臣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出来赏月你特么是想干什么?!   此时,暴躁的夏渊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这个事实。   仰头仰的脖子都酸了的夏渊,终于忍受不住,便低下头揉着脖子边干笑着跟对面的人说:“看来陛下是很喜欢今天的月亮啊。”   “怎么?夏大人不喜欢?”小皇帝终于开了尊口,再次望向夏渊。   “喜欢、喜欢。”喜欢你二大爷!夏渊嘴里说着、心里骂着,骂完才想到,小皇帝的二大爷不是徽王吗?早死在当年先帝的那场夺嫡之争了。呵呵。   “夏大人口不对心的本事还是这么厉害。”   “不敢、不敢。”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气氛再次凝固。所谓的强行尬聊也不过如此了。   “陛下,夜深了,您还不去休息吗?”最后,夏渊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小皇帝却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夏大人今年多大了?”   夏渊有些意外:“微臣今年二十有四。”事实上是和小皇帝同岁,二十一,当年为了进刑部,特意报大了三岁,不过这个她不会跟小皇帝说。   “比朕年长三岁。”小皇帝面无表情地说到:“年纪轻轻就有今天的成就,夏大人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陛下谬赞,臣惶恐。”夏渊听到这话,有种不妙的预感。   “惶恐?自夏大人进入潜邸之日起,朕好像就从未见过夏大人懂得惶恐二字。”   嚯,小皇帝这是要翻旧账吗?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事迹,脑门上的冷汗直往外冒。   “夏大人可知先帝临终前都跟朕说了什么?”   夏渊抬头看着皇帝,等着他的话。   “先帝要朕莫要难为你。”小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讽刺弧度:“人们常说,天家无父子。一开始,朕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是你用行动告诉了朕,不是天家无父子,而是朕无能,所以才使得先帝待你如亲子。”   “额......”这话夏渊不敢接。   “说实话,夏渊,这些事情朕都能不计较。无论你是觉得朕这个新主子不够格被你伺候也好,还是你有自己的想法也罢。朕都可以满足你。你不就是想辞官吗?可以。”   夏渊心中一喜,唯恐他后悔,立即说到:“臣谢陛下.....”   “慢着。”小皇帝眼神暗了暗:“在此之前,你要先告诉朕,她在哪儿?” 第12章   有些话是能说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当了这么多年官,这一点夏渊还是明白的。   虽然逃避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夏渊还是选择了逃避。   “哎呀,不行了,臣膝盖太疼了,不行了不行了,臣要疼晕了.....晕了......了......”说着夏渊就一副虚弱的不要不要的样子,从石凳上慢慢的、慢慢的滑到地上......然后,昏迷不醒......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周围人的表情,那就四个字:   目瞪口呆。   卧槽,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这么浮夸的演技你是当别人瞎吗?!   小皇帝一脸黑线地望着地上的人,你特么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皇上,要奴才把夏大人叫醒吗?”   “不用了。”   躺在地上的夏渊心中一喜。   “把他给朕扔湖里去!”   “是。”   常春喜闻乐见地立即让小太监抬着夏渊往亭子不远处的御湖去。   湖、湖里?!本来双眼紧闭的夏渊立即睁开了双眼,边挣扎边喊:“皇上!皇上!臣醒了皇上!臣醒了!”   “噗通!!!”巨大的落水声激起一层水浪。   “唔.....臣......唔......臣.....”小皇帝冷着脸站在湖边看着夏渊在湖里一沉一浮,他记得夏渊是会水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渊跪了那么久腿肯定是使不上力了。皱了皱眉跟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把夏渊捞上来。”   “是。”   几个小太监纷纷下水,将夏渊拉了上来,然后小皇帝就发现,这次她是真的昏迷过去了。   传说中的不作不死,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小皇帝一边让常春去叫值班的太医,一边让小太监给她按压控水。不多一会儿,夏渊就醒了过来。   “夏大人可还好?”   好你奶奶个腿!醒来的夏渊觉得自己哪哪儿都疼,尤其是双腿,更是疼的厉害。又听到小皇帝这么问,这一刻,夏渊恨不得跳起来跟小皇帝打一架。   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并没有抬起头去看小皇帝。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人能把她真正逼到这个份上,刚刚在水中,她是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夏渊现在出奇的冷静,是她太大意了,还以为小皇帝是当初那个被她抢了东西只会气鼓鼓地放狠话的奶娃娃,忘记了现在的身份差距。这一次用生命得来的教训,足够她警惕自己了,以后绝对不能再犯这种的错误。至于小皇帝,夏渊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不急,慢慢来,她会让他也一起长长教训的。   太医来了之后,夏渊就坚定地要出宫。所以小皇帝就让几个小太监抬着她送回了府,夏老太太和成玉淑等了她大半夜都没等着人,最后还是成玉淑先把老太太劝去睡了,她领着丫鬟打个灯笼在大门口等着。   结果,等回来的就是她躺在担子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成玉淑看到的一瞬间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相公......”成玉淑一边哭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夏渊洗澡:“小皇帝这样,咱不伺候了!明天就回老家!”   “乖,别哭了。”夏渊靠着浴桶笑着给成玉淑擦眼泪:“没事,不疼。”   “你骗人,怎么会不疼呢。”成玉淑想到夏渊刚回来的样子就心疼的眼泪连珠串地往下掉:“这皇帝也太欺负人了!我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走。”   “这样走可不就太便宜他的!”夏渊安抚了一下自家媳妇儿说道:“等等,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走。”   听她这么说,成玉淑也不多说别的了,自家相公一向是不肯吃亏的,这次受了这么大罪,肯定是要讨回来的。可是,等到给夏渊膝盖上药的时候,她的手几乎都是颤抖的。成玉淑流着泪咬着牙,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夏渊看到她笑了起来,心情好了很多,调侃道:“你这样,好像比我还疼的样子。”   成玉淑略带哭腔地说到:“我倒情愿疼的是我。”   夏渊抱着她安慰道:“没事的,一些皮外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当天,她们一直折腾到快天亮才睡去,结果,第二天辰时成玉淑就起床了,为了不打扰夏渊,她轻手轻脚地出了起居室。想到夏渊身上的伤,成玉淑皱了皱眉,叫过自己的贴身丫鬟青雾说道:“你去传个信给锦妃,就说我这两天想进宫一趟,让她想办法安排一下。”   “是。”青雾应道。   然后成玉淑换了常服,亲自去厨房给夏渊做了一份黄豆猪脚。人家常说,吃什么补什么。成玉淑暗暗决定:这几天的主要吃食就是猪蹄、猪脚了。   所以,夏渊起床之后在自家媳妇儿的关怀下,喝了一碗猪蹄汤,吃了一份黄豆猪脚,然后就叫来了自家师爷开始在房间里嘀嘀咕咕。   这次嘀咕完,没过几天,夏府里再次传出夏大人病重的消息,不过没在京城里激起什么浪花。因为这几天,大家都在关注着另一个消息:惊世诡案!羌芜国主使残忍被杀,凶手竟然不是人!   “噗哈哈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渊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去,只见她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问回禀的小厮:“怎么着?咱们京城也开始闹鬼了?”   “那可不是鬼。”小厮一脸神神秘秘,讳莫如深地凑到夏渊跟前说:“是妖怪。”   “哦?”夏渊一脸好奇的样子激发了小厮的传播欲,一脸兴奋、绘声绘色地开始给夏渊科普最近的小道消息:“听说啊,这个羌芜国的主使,特别好色。前段时间,在大街上买了一个美貌的女子。这个美貌女子啊,其实是一个专门食人心脏的妖怪!这羌芜国的那位大臣啊,就是被那个妖怪给杀了!”   “哦哦哦”夏渊一脸的恍然大悟,小厮一脸的得意,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去账房领一百文钱,就说是爷赏的。”夏渊跟小厮说:“以后有这种好玩的消息第一时间来跟老爷说,只要爷喜欢,少不了你的好处。”   “嗯嗯,谢老爷。”小厮喜滋滋地出门去了。   夏渊勾了勾唇,有意思。   不一会儿又进来了另一个小厮,也是一脸的神神秘秘:“奴才刚刚打听到,杀了羌芜国使臣的,确实不是人,是个狐狸精!”   “哦?说来听听。”   这个小厮和刚刚那个小厮一样,一脸的亢奋、口沫横飞地说到:“这个羌芜国的主使啊,来京的时候路过了一片树林,在林子里抓到了一个雪白雪白的狐狸。他看到那个狐狸的皮毛特别稀有,就命人将狐狸皮给扒了下来!可谁知道,那个狐狸是九尾白狐的后代!主使惹怒了白狐一族,这才被那些狐狸给挖了肝脏!”   额,刚刚不还是一美貌女子么?怎么这会儿又成了白狐一族了?   此刻,夏渊深刻地体会到了,人民群众的创造力非同一般。   “行了,你也辛苦了,去账房领一百文钱。以后有什么别的消息及时报给爷。”   “是。”这个小厮也是喜滋滋的出门去。   夏渊颇有兴致地坐起了身,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怪力乱神?所有的妖魔鬼怪不过是人的心怀鬼胎罢了。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想给小皇帝找点事,就有人立马送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正好,也省的自己动手了。   既然有人点了火,那自己也顺势添点柴。呵呵,这些老家伙,总算有忍耐不住的了。   就这样,夏渊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听一个又一个的小厮讲着真真假假的故事,并且鼓励引导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改造,然后再次传播出去。   不过十多天的功夫,京城里有妖怪,而且有很多不同种类的妖怪隐藏在人群中这件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能下床的夏渊依旧在吏部挂着病假,只是时不时的催催顺天府尹,让他尽快破案。每次看到李兴那愁的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夏渊都觉得异常开心。果然,看别人痛苦是使自己开心的最佳利器。   然后,夏渊就每天稳稳地坐在自家院子里,等蛇出洞。   结果,还没有等到想等的蛇,却等来了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见的那条美人蛇。   狄仓太女腰佩长剑,身穿一套帅气的狄荣国银色暗纹骑装,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了海棠苑。   “夏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呐~” 第13章   “太、太女?!”   正在院子里躺椅上躺着的夏渊,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跑。奈何腿上的伤不给力只能挤出一张勉强的笑脸:“额,好久不见。太女您是怎么进来的?”   “夏大人以为,你的府里的这院子,拦得住本殿?”   夏渊环顾一下周围比她淡定的多的丫鬟婆子,无言以对,不仅院子拦不住,院子里的人加一起也拦不住啊!   此时夏渊无比想念钱鹰、钱龙二人,若是他们在,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啊。   “瞧太女您说的,来者是客,尤其是您这样的贵客,下官怎么着也不敢拦您呐。来来来,快请坐。”说着冲一点的丫鬟说道:“还不赶快给太女看坐。”   “不必了,本殿就是听闻夏大人病了,今日来看看夏大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渊,语气带了几分玩味:“几年不见,夏大人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这狄仓什么时候瞎的?!   夏渊之前在刑部时,听人提过几句。说是这几年狄荣国老皇帝病重,所有政务基本上都交给了狄仓,她现在就相当于是狄仓的无冕之王。既然这么忙,还来大晋干嘛?就不怕底下那群兄弟姐妹抢了她的位置?   “太女此番来大晋,不知有何要事?”夏渊不知怎么接狄仓的话,只能另找话头问道。谁料狄仓听了她的话竟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夏大人还是这么可爱。你说,本殿大老远的跑来干什么?”说着竟然弯腰靠近躺着的夏渊,语气带着明显的恶趣味:“本殿的要事只有一件,就是夏大人你啊。”   旁边的丫鬟看出了不对劲想要上前,被夏渊用眼神制止了。   狄仓也发现了,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芒,凑到夏渊耳边低声说道:“现在,老皇帝死了,本殿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你。”   夏渊心头一跳。   狄仓站起身,嘴角噙着笑轻抚了一下腰间的佩剑:“本殿还有事,就不打扰夏大人了。大人好好休息。“说着就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说了一句:“大人若是喜欢胡须,这几日就多对镜看看吧,   以后,怕是就没有机会了。哈哈......”说完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嚣张!太嚣张了!夏渊被她的挑衅的口吻气的握着椅把的手指骨节都是泛白的。   狄仓今天就是来向她宣战的!她想告诉她,五年了,如果说,五年前她还是一匹幼狼,牙齿还不够锋利,会因为不敌而退却。那五年后的今天,她已经足够强大,对于自己看中的猎物,只要咬住就绝不松口。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望着她的背影,夏渊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到自己的打算,夏渊勾了勾唇,狄仓越是强大,对自己越有利。那大家就一起玩玩看吧。既然来了,谁也别想干干净净的离开!   “等夫人从宫里回来,跟她说我去刑部了。”夏渊吩咐一旁的丫鬟。   “是。”   还好今日媳妇儿不在家,不然就尴尬了。夏渊边想边让小厮找来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瘸瘸拐拐的出了府,去往刑部。   一进刑部,夏渊就有一种回了自家大本营的感觉。现在皇上还没有任命新的刑部尚书,官署里职位最高的就是左右侍郎。夏渊被搀扶到了正署大堂主位,然后老神在在地等着华云昌和陆斌勇。这两个人也是刑部的老人了,对夏渊的手段那是一清二楚。所以一听说夏渊到了,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前来相迎。   “尚书大人。”两人纷纷拱手问礼。夏渊打个手势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在外面守着。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别叫什么尚书大人了,我现在是兵部侍郎,与你们同级,以后见面就没不用这么多虚礼了。”   “不,在刑部上下所有人心里,不论何时,夏大人您永远都是刑部的尚书大人。其他人谁都没这个资格。”陆斌勇一脸真诚地说道。一旁的华云昌看了看他,少见的没有嘲讽。   夏渊笑了笑,慢吞吞地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没吭声。人心隔肚皮,这谁心里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其他人谁也不知道。   “不知大人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们做的?”华云昌问道。   听了他的话,夏渊放下手中的盖碗,动了动自己的八字胡笑道:“与两位共事这么多年,我知道两位大人都是聪明人,所以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日来呢,确实是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两位大人,还望两位如实相告。”   “一定一定,下官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几日闹的京城满城风雨的羌芜国使臣被杀案,两位大人想必也都听说了吧?不知顺天府那边可有最新的案宗呈上?”   “此事下官等也曾问过,由于案件还在调查中,顺天府尹还未有详细案宗呈报。”   “哦?”夏渊抬了抬眼。陆斌勇立即明白了她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于是说道:“虽未有案宗,前两日顺天府却是向刑部申请借调了数名经验丰富的仵作,以及几位刑狱审讯的老手。而且......”   “而且什么?”   “借调理由是新案宗。”   “哈哈,好。”夏渊心情极好。   新案宗就是又有人死了,就是不知道死的是谁,可现在都没听到一点信儿,就说明还被顺天府捂着。   捂着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这人身份特殊不能说,另一个就是有人不让说。不管是什么原因,作为直隶巡抚,顺天府尹的顶头上司,这些顺天府可都没跟她说过。   哈哈,看来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李兴,是谁的人。   夏渊对华云昌说道:“本官有件事想麻烦一下华大人。”   “不敢不敢,大人您吩咐。”华云昌连忙说道。   “过几日羌芜国新的特使应该就到了,你派人去接应一下,一定要保证他们活着进城。”   “大人的意思是新的特使也有危险?”   “以防万一。”夏渊笑眯眯地说道:“这事儿除了咱们三个人,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   等出了刑部官署,已是正午,夏渊搭在小厮身上,站在路中央眯着眼望向太阳,不多一会儿就觉得眼前有些晕。   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夏渊的脑子飞快转动着,这一次死的是谁?妖怪杀人的风声是谁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那些使臣到现在还没爆发,理由是什么?小皇帝知不知道这一切?他在想什么? 第14章   初夏的正午还不算太热,在阳光下站了好一会儿,夏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等她抓住就消失了。事实上,小皇帝虽有些稚嫩却不是个蠢的,过了这么多天,必然也嗅出了些意味。   而想知道小皇帝究竟嗅到了什么嘛......呵呵,夏渊立即想到了一个人。   “走,扶本抚上轿,去萧中堂府。”   没错,就是萧斐。只要是小皇帝知道的,萧斐肯定也知道。他现在是内阁大学士,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中堂,消息自然是最为灵通的。去他那里探探风,也免得自己瞎猜了。   坐上轿的夏渊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于是走到半路买了十多个驴肉火烧,在轿里边啃边想,也不知道媳妇儿从宫里回来没。   等夏渊一个火烧啃完,萧府也到了。夏渊擦了擦嘴掀开轿帘跟随轿的小厮说道:“去让人通秉一下,就说直隶巡抚夏渊求见萧中堂。”然后拿出剩下的驴肉火烧递了过去:“跟老爷出来这么久也都饿了吧?来,把这些火烧都给大伙儿分了。”   “是。”   就这样,一个小厮去跟萧府守门的门房递了拜贴之后,一群人头对头地蹲在萧府旁边啃驴肉火烧,边啃还边分享心得。   “哎,我的好像肉比你的多哎。”   “切~我的才比较多。”   “我的瘦肉多......”   “我的饼大......”   ......   萧中堂家门口的仆人都对这群人报以嫌弃的目光,就这还巡抚手底下的人呢,怎么这么没腔调?一个火烧就开心成那样?丢不丢人?额,别说,他们手里的火烧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夏渊就看到萧府的管家恭恭敬敬地送了一个人出来,夏渊眯了眯眼,瞅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没等夏渊想起来那人是谁,就见萧管家送走了那人,端着一张笑脸迎了过来:“夏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候了,快快请进。”   “中堂大人事务繁忙,本官理解,麻烦萧管家带路了。”说着由小厮扶着,瘸瘸拐拐地进了夏府。萧斐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赶紧上前说道:“夏大人啊,您说您既然身体不便,有什么事叫府上的人知会一声也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养好身体最是要紧呐。”   夏渊随着他进了客厅,分主次坐好,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中堂大人您,实在是下官最近这心里不踏实,特来向中堂大人求教的。”   “夏大人说笑了,您是三朝元老,要说求教,也该是本中堂向您求教才是。”萧斐端着丫鬟刚刚上来的茶,客气地说道。   说实话,他跟夏渊不算熟,却也不算陌生。在他的印象里,先帝登基以前,夏渊就像是先帝身后的小尾巴,先帝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先帝登基以后,他更是先帝跟前的红人,替先帝掌管刑狱之事,经他手查办的官员没有三位数也有两位数,得罪的人不少。但是有先帝护着,也没有人敢动他,只能暗中咬牙。   甚至为了保护夏渊不被人暗中报复,连只有历代帝王才会有的影卫都赐给了他两个。未参加科举、没有任何功名、不是世家子弟,二十岁就做到了正一品,历史上也没几个,做官做到夏渊这个份上,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当然,影卫的事儿他也是无意中听自家主子气急了之后说的。在萧斐看来,自家主子和夏渊真的可以说是天生的冤家了,本来很少有情绪波动的主子,只要一碰上夏渊的事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冲动的厉害。因为夏渊,东宫里的物件不知道被摔碎了多少,劝都劝不住。   让萧斐说,自家主子没有一登基就找个由头把夏渊拉出去砍了,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更从侧面说明了夏渊这个人不简单。所以,萧斐说应该向夏渊请教一话,绝对是真心话,不掺任何水分。   夏渊不知萧斐在想什么,听了他的话,只以为是客气。于是皱眉道:“中堂大人莫要折煞下官了,明眼人都知道,萧大人的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的。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内阁大学士的位置,真真是人中龙凤。“   “如果本中堂没记错的话,夏大人与本中堂同岁是吧?夏大人几年前就坐到了刑部尚书、太子太保的位置,在下却是在家族庇佑下现在才成了中堂,实在是比不过夏大人呐。”萧斐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萧氏宗族做后盾,他这个时候是绝对走不到这一步的。   “中堂大人太谦虚了,您现在是简在帝心呐。哪里像下官这般,因辞官一事有负于先帝,惹得圣上厌弃。自从接任直隶巡抚一职,下官就每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办差,唯恐一个不慎,触怒陛下。”   说着将手放到受伤的膝盖上,示意一下,却并没有提及。   萧斐看了看,也没有多说什么。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夏渊?呵呵......   “唉,说来也是下官无能,为了做好四方馆的守卫工作,下官曾向兵部尚书方大人借过调令,却由于身份低微,未能借到,这才致使四方馆出现了使臣被杀的惨案,下官有愧啊。”   萧斐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味,什么叫没借到调令才导致四方馆发生惨案,那调令是随便就能借的吗?合着意思就是使臣被杀是怪兵部尚书呗?   “自从出了此事,下官夜夜难寐。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梦到死去的使臣满脸鲜血地向下官喊冤。下官是每日都在催促顺天府,要求他们有什么新的进展立即向下官汇报,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毫无线索。臣无能啊。”说着夏渊一脸愧疚难当地望着萧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下一秒就要汹涌而出。   萧斐被她那一双由于续了泪水而变得水润的桃花眼瞅着,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头,不去看她。他一直都知道夏渊长得好,尤其是前几年少年时期,真真是雌雄莫辨。这几年张开了、续了胡须好多了,可是刚刚被他盯着,竟然让他生出一种美人含泪、梨花带雨的荒谬感。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主子曾经说过一句话,这夏渊长的娘们唧唧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当时他还有些不认同,觉得夏大人虽说瘦弱了些,却也算斯文俊秀、相貌堂堂。现在,他开始认同主子的话,一个大男人,哭唧唧的真不爷们!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萧斐端起起自己的茶杯,盯着茶盖说道:“夏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夏大人能力出众,之前在先帝手下办过不少大案。本堂相信夏大人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若是人做的,下官自然是会一查到底,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找出来。”说道这儿,夏渊也不哭了,而是压低了声音,将头凑向萧斐:“可是,最近京城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杀害使臣的凶手,不是人!”   萧斐皱起了眉:“作为朝廷命官,夏大人莫要听信谣言、人云亦云,专心查案方是正道。”   “中堂大人您是自己人,咱们就实话实话。下官觉得吧,空穴不会来风,这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肯定不会是瞎编的,我们还是小心要考虑一下这个可能性的。”   萧斐这才抬起头望向夏渊,想从他紧张兮兮的脸上找出一丝真实想法,看他究竟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拿这话搪塞他。结果,看着看着注意力就跑到了别的地方。   这夏渊皮肤真好,白嫩的就像上好的牛乳,看不到任何毛孔的痕迹,摸起来一定特别滑。   啊呸,我在想什么!萧斐被自己这个想法深深的吓到了。赶紧转开目光,继续看自己手中的茶碗。   “萧大人您怎么看?觉得本官说的有没有道理?”看到萧斐盯着她瞅了一会儿就立即转开了脸,没有说话,夏渊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就继续道:“在下官看来,如果是妖怪作案,必然不会只杀一个就收手的,所以我们要赶在有其他被害人之前,将这个妖怪捉拿归案。”   “那就辛苦夏大人尽快破案了。”萧斐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么说,萧大人是相信有妖怪了?”   什么?什么妖怪?萧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立即说道:“既然是大人职务里的事情,大人怎么做本堂自然不会干涉,只是希望大人尽快破案。毕竟羌芜国使臣身死,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关系着两国的邦交,夏大人一定要慎重。”   “明白,明白。”   “那夏大人可还有事?无事的话本堂要忙了。”说着萧斐就下了逐客令。   夏渊识趣地说道:“今天打扰中堂大人了,下官告辞。”   说着萧斐就做出送客的姿势,夏渊被下人扶起,向外面走去。望着她的瘸瘸拐拐的背影,萧斐思考着夏渊这次来的目的,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只好做罢。   转过身,他对萧府管家说道:“把本堂的官服拿来,本堂要进宫一趟。”虽然不知道夏渊来这一趟干嘛,但是依他对夏渊的了解,夏渊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凡事还是小心一些好。 第15章   泰正宫里,袅袅烟雾从九龙戏珠镂空香炉中升起。隔间内的软塌上,小皇帝和狄仓隔着棋盘相对而坐。   数局对战,两人各有输赢,总的来说,还是小皇帝占了上风。此时,常春进来秉道:“皇上,萧中堂求见。”   “让他进来吧。”   说着手中又落一子,对面的狄仓眉头紧拧。   “臣萧斐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小皇帝的目光还在棋盘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萧斐站起身,向狄仓颔首表示了一下礼节。然后说道:“今日夏大人来臣府上了,只是......”说着停顿了一下,狄仓抬头望向了他。“夏大人也没说什么别的,就是跟臣讨论了一下京城里的流言。”   听他说完,狄仓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中的棋子笑了起来:“呵呵,本殿上午刚去找过他,中午他就去了萧大人府上。这耐心,可不怎么样。”   虽然当年狄仓和夏渊的事情被先帝封锁了消息,可是萧斐作为赵迎的心腹,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狄仓说的话他没敢接,只是望向自家主子。小皇帝一向寡淡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催促狄仓道:“太女,该你落子了。”   “这局我认输了。”狄仓说着将手中的棋子随便放了一个位置,黑白相间的棋局就变成了小皇帝的绝杀局。看她如此,皇帝也没了继续下棋的兴致,端起了一旁的茶杯饮了一口。   狄仓看到便明白了,端茶送客嘛,这点大晋的礼节她还是知道的。于是起身下榻道:“既然棋局结束了,本殿也就先回四方馆了。”说着向小皇帝行了一个狄荣的执手礼:“还望陛下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朕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只是希望太女能做到你的承诺。”   “自然。”   狄仓说完便由常春送着出了泰正宫。萧斐看她出去才到:“主子,你说夏渊真的是因为狄仓才来找臣的吗?可是臣看着,不太像。”   “哼。”小皇帝冷嗤一声:“那狄仓只看到了夏渊那副好皮囊,没看到过他皮囊里面裹着的黑芯,自然不了解他的目的。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就跟臣哭诉了一下自己办差的为难,还有京城的流言,顺便告了兵部尚书方大人一状。”说到这儿萧斐有些想笑。   “方山阳怎么着他了?”   “说是没有借给他兵部调令。”   小皇帝思考了一下,说道:“夏渊应该知道,两块虎符,一块在朕这里,一块在程将军手上。那他,要这个调令是想做什么?”想了想他跟萧斐说道:“不管他想干什么,既然去找你,就说明他想从那儿探听些消息。呵,不用管他,让他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朕倒要看看,他能蹦跶出什么名堂来!”说着又问道:“羌芜国新来的特使到哪里了?”   “已经到平阳了,再有三日左右就到京城了。”   “派人保护好特使,绝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是。可顺天府尹李兴那边还是没有什么进展,现在,羌芜国的另一个副使也死了,依旧没有什么头绪。臣让顺天府压着没外泄,可是也瞒不了多久啊。臣怕,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会引起其他几国使臣的恐慌。”   萧斐说着心里也有些没底,这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根本无从查起。而且能在守卫重重的四方馆杀人,收尾收还这么干净,说明馆内肯定有内应。那就意味着,这是一起连环谋杀案,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从其他衙门增调破案老手过去,争取最快速度找到突破点。”小皇帝说道:“我不希望出现第三个受害者。”   “是。”萧斐应道。   再说另一边,夏渊回府的时候,成玉淑已经从宫里回来了,她看到夏渊一副重度伤残人士的样子还到处乱窜,有些来气。转过身当做没有看到夏渊进屋,依旧侍弄着自己的茉莉。   “媳妇儿你回来了?”   成玉淑没有理她。   “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进宫一趟出来就板着个脸?可是宫里有人难为你?”   成玉淑还是没有理她。   夏渊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斜躺在榻上讨好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从今天开始一定好好养伤,不等到伤好就绝不出门好吧?别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怎么办?”   “这可是你说的。”成玉淑气鼓鼓地转身:“伤没好你要再出去乱蹦跶,就别想我再搭理你。”   “是是是,我保证,我保证。”夏渊连忙说道。成玉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看她不气了,夏渊才笑嘻嘻地问:“媳妇儿,你怎么忽然想要进宫了?你平时不是最不喜欢那里么?每次锦妃让你去陪她你都不太想去的,这次主动找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成玉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夏渊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陪锦妃说说话。”   夏渊不信,没什么事成玉淑才不会进宫呢。看她不愿意说,夏渊叹了一口气:“媳妇儿,那宫里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锦妃和贤妃还有皇后斗那么厉害,你可别瞎参合,省的被人惦记上,拿你当枪使。”   小皇帝刚刚继位,之前府里的正妃、侧妃、妾室什么的都被册封了。按理说,这凤印应该给皇后,好让她名正言顺的管理后宫。可架不住小皇帝不喜欢皇后啊,直接甩手把凤印给了太后,让她代为管理后宫。这就搞得皇后极其愤怒,其他的妃嫔蠢蠢欲动。   据传闻,小皇帝是个不近女色的,好久也不去一次后宫,更别提临幸那些妃嫔了。由整个后院现在一个皇子皇女都没有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小皇帝不近女色到什么程度了。   事实上,小皇帝是清心寡欲了,可是后妃们不是无欲无求啊。   所以一群女人在东宫的时候照样是斗的有声有色,现在搬到了后宫,职位更高了,权利更大了,心自然也就更野了,斗的自然也就更厉害了。在她们看来,既然得不到恩宠,得到权利也是好的呀。   现在后宫主要派系有三个:皇后、贤妃、锦妃。   其中锦妃是勋武侯的嫡女,自家媳妇儿以前的手帕交,传说中的闺中密友。   “我知道。”听了夏渊的话。成玉淑回答道。   其实夏渊想的没错,成玉淑确实进宫是有事。那天晚上夏渊甚是凄惨的被人从宫中抬了回来,可把成玉淑心疼坏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膝盖,成玉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替自家相公出一口气。   她是内宅妇人,不可能直接去找小皇帝麻烦,但是内宅妇人自有内宅妇人的方法啊。虽然不能对小皇帝造成什么伤害,但是给他添点堵,成玉淑还是很乐意的。   她身在局外,看的清楚,皇帝之所以不给皇后管理后宫的权利,一来是不喜欢皇后,二来是因为皇后是太师的孙女,如果给了她管理后宫的权利,势必会造成皇后一家独大,这是小皇帝不想看到的。   所以,皇帝用锦妃和贤妃来牵制皇后,同时又让二人互相牵制,致使三方势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成玉淑这次去的目的,就是为锦妃献策,争取打破这种平衡,使计抓住皇后的小辫子,不拉下她也要架空她!让小皇帝体会一把后院起火的感觉。   成玉淑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想着:她婆婆曾经说过,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第16章   大晋朝有夜禁。每日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城门落锁,街上禁止民众出行。   当然,很多规定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管束小老百姓的,总有那么一些特殊人士,喜欢破坏规定。比如,太师家的小公子、孙皇后的亲弟弟—孙浩楠小朋友。   小公子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花酒,成夜成夜的宿青楼。前两年有一个巡防衙门的小年轻,刚来不懂事,仗着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无畏精神,将孙公子押回衙门打了二十板子之后。没几天就被人免了职。   从那以后,每当夜禁,城里的巡防官就看着孙公子搭着狐朋狗友、小厮狗腿一路引亢高歌,招摇过街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因为,有这种特例的,从来都不止孙公子一人。   “嘿~爷跟你们说,今儿爷要是不把红鸢那小娘皮给睡了!爷就不姓孙!”是夜,喝的醉醺醺的孙浩楠被自家小厮架着,步履蹒跚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说完被酒精熏红的脸抽搐了一下,“嗝!”地一声,打了个酒嗝。   “是是是,爷您威武雄壮,呆会儿拿了柳枝儿条回去,一定让她陪您好好乐呵乐呵~”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扶着自家少爷的小厮狗腿地恭维道,然后一脸嫌弃地跟另一边的小厮说:“你就不会让公子往你那边靠靠吗?没看到我这边手还打着灯笼呢吗?”   “公子喜欢往你那里靠,怎么着,还不让?”另一个小厮不甘示弱地回到,满身酒气地孙浩楠听到之后嘿嘿一笑,一巴掌乎到打灯笼那小厮头上,打的那小厮脚下一个趔趄,灯笼差点灭了。   “怎么着?你小子对爷有意见?”   “奴才不敢、不敢。”那小厮稳好身形之后立刻讨好地冲孙浩楠笑道,唯恐惹怒了他。却暗中狠狠瞪了另一个小厮一眼,你给我等着!另一个小厮视而不见地说到:“公子,咱们快点儿走,那红鸢姑娘可还在床上等着你呢。”   “啊对,可不能让美人儿久等。嗝~爷今晚一定要大显神威,不把那小娘皮弄的下不了床就对不起爷跑的这一趟~”想到那样的场景,孙浩楠就有些急不可耐。   话说,这红鸢是八大胡同里寻芳楼新来的一个清倌儿,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嫩的跟花骨朵儿似的。孙浩楠当时一眼就看上了,这不,刚包了她的初夜,说是今晚□□儿。   可是,人红鸢说了,要想做她的入幕之宾,除了有钱之外,还必须得有真心。额外添加了一个条件,说要东城城墙根边,最粗的那颗柳树上的柳枝儿。说白了就是想提一下身价,显示一下与众不同。   别的王孙公子会不会愿意不好说,可孙浩楠还就吃这一套。嘿嘿.....有个性。有情趣。我喜欢。   所以,孙公子就跟自家小厮大半夜的跑出来折柳枝儿了。还好红鸢也算知道分寸,寻芳楼离东边城墙不算远,他们三人没多久也就到了。   “你们俩给爷上去,折一个最漂亮的,爷今晚一定要用柳枝儿抽晕那个小娘皮~”   小厮将孙浩楠放到柳树旁,让他靠着树干,防止摔倒。然后两人就吭哧吭哧的开始爬树。   再说醉眼朦胧的孙浩楠,倚在树上,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另一颗树枝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晃晃悠悠的,还挺大个。   孙公子定了定眼,还是看不清。于是皱着眉跌跌撞撞地向那边走去。树上的小厮看到之后喊道:“公子、公子你干嘛去?公子?”   孙浩楠来到树下,抬起头。咦?下雨了?摸了摸脸上连续滴下的水滴,哎?这雨怎么是红色的?放到嘴里舔了舔,什么味儿?   “哎呀!”一个黏糊糊的块状物正好砸到孙公子脸上:“谁砸我?!特么的谁砸的小爷!!!”孙公子愤怒了。   抓住盖在脸上的东西扯了下来。   仔细一看,热热的、软软的、满手鲜红。   “人、人、人肝?????”满脸惊悚的孙公子被吓的酒刚醒就立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后面跑来的两个小厮望着晕过去的公子,又望了望树上吊着的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也是一瞬间昏倒在地。   第二天,京城里再起风云。   大理寺少卿被人杀害,死状与羌芜国主使一模一样,被吊起开膛之后流血过多而死。凶犯疑为太师之孙,当朝国舅孙浩楠,现已被带回衙门审讯。   李兴愁眉苦脸地坐在顺天府的大堂上,看着手中太师府的拜帖,叹了一口气。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李大人将拜帖扔到面前的案上,对一旁的师爷说道:“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说,我该怎么向皇上交代?”   “这......”师爷也有点卡壳,试探性地说道:“咱们牢里不是有了一个嫌犯吗?”   “那孙国舅像是能杀人的人吗?!现在晕着都没醒过来呢!别想出什么馊主意,那可是皇后的亲弟弟!”李兴说道:“再说了,即使真的要说是他,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杀那些人对他有什么好处。皇上不是傻子,羌芜国新来的特使更不是傻子!”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师爷俯身说:“大人您想,仵作检验的死亡时间和孙国舅的小厮说的,到达城门口的时间差不多,说不定孙国舅看见了什么呢?那,咱们不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吗?”   李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羌芜国的使臣查不出线索,是因为四方馆里住的都是外国使臣,个个身份贵重,咱们不方便过度盘问。可大理寺少卿这件案子不一样啊,咱们可以细致地查询,不漏过一点蛛丝马迹。肯定能有线索的!”   “嗯,有道理。”李兴说道:“调集人手,把当天巡夜的人员全部给我带到顺天府,我要一个、一个查!” 第17章   十五月中,夜幕暗沉,玉兔东升。大晋新帝赵迎金冠玉带、轻撩锦袍,孤身一人缓步登上了重华门。   明暗交界的光影将新帝赵迎俊朗的五官分割的更加立体,高大健硕的身形比例十分完美,轻柔的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   很多人都忘记了了,这个曾经稚嫩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   站在宫门高处,深邃的凤眸放眼望去。一片星河壮丽、满目灯火延绵。   微热地晚风袭来,吹动鬓角的碎发,赵迎闭上眼,感受着这初夏夜晚的气息。   深夜的王宫宛如沉睡的巨兽,赵迎闭目迎风站立于兽首。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父皇晋昭帝,那个被称为大晋朝历代君王中最铁血无情的男人,跟他说过的话:   “朕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你。你会成为这片璀璨山河的主人,会成为这脚下万民的帝王。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失望吗?会吗?   赵迎睁开了双眼。   皇爷爷在位时,一共有二十多位皇子,无论年纪大小,每一位都有着勃勃的野心。他的父皇,不是嫡子,不是长子,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受宠的,更没有什么强大的母族势力。最后能从残酷的夺嫡之战中脱颖而出、成为胜者,靠的就是隐忍和功绩。   幼年时,他亲眼见证了夺嫡的残酷。那些父子相疑、兄弟相残的画面,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了他:天家无亲情。   他记事很早,很多人都夸他天资聪颖,可他却并不开心。父皇常年被派遣在外,京城里只留下他母妃和几位侧妃、众多的侍妾。母妃最怕的不是后院里的女人找事,而是府外响起传信官的马蹄声。生怕听到从传信官嘴里,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   他还记得六岁那年,父皇整整一年没有回来。他的母妃抱着他,很多次夜里都被噩梦惊醒,然后抱着他啜泣到天大亮。   那年除夕,去宫里参加皇家的家宴,他的叔叔伯伯们用一种似怜悯又似恶意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一个堂兄赵远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跟他说:“你父王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当时很愤怒,很想用拳头狠狠地揍上赵远那张可恶的脸,跟他说,他父王没死!但那时他已经明白了,他不能。愤怒并没有什么用,愤怒不能让他打倒赵远。所以,他就只是看了那个赵远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宴席开始后,他坐在角落里抽泣,被皇爷爷看到了。皇爷爷问他:为什么哭?他说:远哥哥说我父王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在皇宫里,是很忌讳“死”字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听到他的话,皇爷爷立即变了脸色,却没有怪他,而是冷冰冰地望了一眼赵远和他旁边的六皇伯。   一个帝王,无论他自己对儿子怎样,却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相亲相爱、兄友弟恭的。   没过多长时间,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的六皇伯,赵远的父王,被圈禁了。   “主子,夜凉了,回吧。”   常春拿着一个斗篷走了过来,给赵迎披上,然后躬身站到一旁。   小皇帝身形未动,目光依旧看着脚下的灯火点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常春,你说,朕会让先帝失望吗?”   常春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主子,凡事总有解决方法的。”   他知道主子在问什么,却不晓得该如何开解。刚刚登基新帝,对于朝堂上很多紧要关节都不是很熟悉,处理政务时,会发生一些棘手的问题。而那些个老臣都是只做表面样子,冷眼旁观新帝碰钉子,却又让你揪不出他们的错来指责他们。   “羌芜国的新特使明天就到了,现在羌芜国之前主使惨死的案子还没有一点线索。后宫里又查出了皇后用巫蛊之术诅咒锦妃,锦妃昏迷不醒。勋武侯前两日开始给太师使绊子。昨天大理寺少卿又死了,嫌犯竟然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师的亲孙子。大理寺少卿的兄长上诉喊冤,要求严办凶手。”   小皇帝将目光移向常春: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冲着朕来的?当朕是傻的吗?”   常春躬身低头。   “朝政上他们不配合,朕可以忍。但这么明目张胆的给朕使绊子,叫朕还怎么忍?顺天府到现在都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为什么?是李兴无能吗?不,不是。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小皇帝转过头,俊朗深邃的面上毫无表情,语气甚是淡漠。   先帝的二十多个儿子,最后活下来的,除了他父皇,就剩下五皇伯赵琰、十二皇叔赵玑、二十二皇叔赵珪。   赵琰和赵玑是残了,赵珪是年纪比较小、加上常年镇守边关才躲过一劫。   既然父皇都能从那么艰难的环境下坐上这个位置,自己难道连继续坐好这个位置的本事也没有吗?   “朕一定会搞清楚,这些事背后藏着的,到底都有哪些人和鬼。”说罢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天地交接成一线的地方,然后转身下了重华门。   常春立即跟上。   另一边,夏府后门,趁着月色一人敲响了门环。不大一会儿,就有小厮开了门。一盏灯笼散发着微光,来人跟着小厮穿过后院曲曲绕绕的回廊来到了海棠苑。   “老爷,华大人来了。”   “嗯,进来吧。”   夏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来到正屋,对进门的华云昌笑道:“华大人怎么大半夜的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快坐。”说着引华云昌入座,然后跟身后的小厮说道:“去泡两杯茶来。”   “茶就不必了,下官说两句话就走。”华云昌跟随夏渊坐下:“前几日,下官按大人您的吩咐,派人去保护羌芜国新的特使。下面的人也确实遭遇到了刺客,但是打斗的过程中发现,除了我们的外,还另外一拨在保护特使的人。”说到这儿华云昌叹了一口气:“下官的人有两个被那边捉了,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哪边的势力,所以下官特意赶来寻求一下大人的意见。”   “派去的是刑部的人吗?”夏渊问道。   “对,是下官手下的人。”   华云昌是武将出身,训练士兵很有一套。他手下的人,个个身手都不错,所以夏渊才想着让他去办这个事。   夏渊思考了一下说道:“无妨。华大人尽管放心,此事本官会尽快处理的。”   “那下官就放心了。”华云昌松了一口气,他对夏渊还是很信任的,听他这么说,瞬间就安心了。“那臣就不打扰大人了,大人您早点休息。下官告辞。”   “华大人慢走。”夏渊站起身,微眯着眼望着华云昌被小厮送出去之后,对着空气说道:“出来吧。”   一个黑影快速地闪现在夏渊身后。   “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钱鹰呢?”   “几日后到。”   “江南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吧?”   “全部按照大人的吩咐布置完毕。”   “刚刚华云昌的话你听到了吧?去查一下另一拨人是哪里的。另外问一下张禹那边这么久都没消息,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是。”   夏渊吩咐完之后,身后的黑影立即消失在原地。   转身坐回椅子上,夏渊低头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现在,江南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就可以抽调一批人手来着手调查京城里的这些案子了。   慢慢来吧,时间拖得越久,京城里的水越混,按耐不住的人也就越多。   呵呵,就是不知道,这第四个人,会轮到谁了。 第18章   第二日钱龙那边就给了她回复。   “大人,抓走华大人手下的,是萧中堂的人。现在两人已被关入大理寺诏狱审讯。”   诏狱是大理寺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用来审讯、关押皇室成员和特殊案件人员的地方,几年前,可是有不少的王爷、皇孙死在里面。现在两人被关押到那里面,答案就很明显了,就是宫里那位主子示意的。   “大人,用不用属下去把他们处理了?”钱龙问道。   书房里,除了夏渊和钱龙,常宇青也在。   夏渊一边按摩自己已经快好的膝盖一边思考。   常宇青听到之后说道:“不可如此。那些人都是华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若是我们这么做,怕是会令他寒心,以后再让他办事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说着看向夏渊:“而且华大人也是跟了大人共事了几年的老人了,这份面子我们还是要卖的。”   夏渊点点头:“我明白。”然后就不再多说,只是看着钱龙问道:“张禹呢?”   “张大人好像出京了。”钱龙答道:“我们查到,张大人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府了,刑部挂的假是外出办差,张大人府里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具体去哪里办差,的属下已经命人继续查探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夏渊皱了皱眉,张禹是个聪明人,如果出京不会不提前跟她打声招呼。这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只能说明事情很要紧的急事。   “嗯,你插一个线人到兵部尚书的府上,盯一下方山阳那个老家伙。”   “是。”   说完钱龙隐去了身形,书房里只剩下夏渊和常宇青。   夏渊站起身,尝试着自己慢慢的走了两步,常宇青想去扶她,被她制止了。她努力扶着桌子往前走。   “大人为何要查这些事情?”常宇青问道:“你之前不是不打算插手京城里的事吗?”   “我改主意了。”夏渊语气很是随意:“你觉得顺天府尹李兴这个人怎么样?”   “秉性纯正,颇有才能,是一个能做实事的官员。”   夏渊笑了笑:“你觉得他会是谁的人?”   常青宇也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李兴应该是皇上的人。”   “那刚刚的事就好办了。”走了几步夏渊觉得有些虚,就坐到椅子上歇了一会儿:“想必李大人现在是焦头烂额吧。如果我们给他他想要的东西,那他是不是就要拿我们要的东西来换呢?”   常宇青思索了一下,有些犹豫:“大人的意思是......”他很是不解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原来不是说,只要辞了官,就立即动身去江南吗?现在京城里的局势这么乱,咱们又何必趟这浑水呢?”   “总归是先帝爷的儿子。”夏渊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这刚登位不知何处水深何处水浅的,万一呛了水,总要有人捞他一把。”   常宇青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呵,这么好心?这话你自己信吗?   夏渊看他不信,抖了抖自己的八字胡笑开了:“你这嫌弃的表情别这么明显好吗?怎么着?老爷在你心里就这么不是好人?就不能做做好事?”   “大人要是真打算做好事,为什么不直接一开始就把事情揽到自己手里?这个时候做好事,是不是有些晚了?”常宇青也笑的一脸纯善:“而且,这新进城的特使怕是活不过今晚吧?”   “哎呀,有些事看透就不要说透了好吗?”夏渊说着又站起来开始走动:“新特使死不死跟我关系不大,我也没那么好心去救什么不相干的人。只是这些人死了,大晋和羌芜是必然会开战的,而背后那人不就是想要战争吗?啧啧,真是搞不懂这些人。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非要打什么仗?有意思吗?”   “哈哈,有意思,当然有意思了。”常宇青取笑道:“不知道是谁当年雄心壮志的说要陪先帝打遍五国的,面对面跳脚骂程将军跟没胆儿的□□似的,不敢往外蹦?怎么着,这才多久就给忘了?”   “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时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你也不看看我当时被程老头揍的多惨!整个人鼻青脸肿的,好多天都没敢出门。”   “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别笑了。等会儿你把李兴叫来。”夏渊转移话题道:“还有,我是真的不想看到狄仓那张脸,四方馆里的事情,你帮看紧一点。”   “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常宇青说着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记得别太大意了。皇帝虽然年轻,却也是这天下的主子。”   “我有分寸。”夏渊说到。   常宇青点点头,推门而出。   下午的时候李兴就匆匆来到了夏府,夏渊当时正在后花园里瘸瘸拐拐地练习走路。   “抚台大人。”李兴躬身施了一礼。夏渊抬头道:“呦,李大人来了。”扭头对跟在后面的丫鬟说道:“来,扶老爷到前面的凉亭。”又对着李兴说:“让李大人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   两人到了凉亭,丫鬟上了茶,夏渊挥挥手让她退下。   “不知李大人这边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李兴不知她问此话何意,只得委婉地说到:“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现在还在调查当中。”   “哦?”夏渊笑了笑,“是哪件案子有了眉目呢?羌芜国使臣的还是大理寺少卿的?”   “都在调查当中,现在下官已经贴出悬赏告示,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李兴有些干干地说道。   夏渊笑眯眯地安慰到:“李大人放心,本抚不是来向你问罪的。”说着撩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本抚这里倒是有一些线索,不知李大人感不感兴趣?”   李兴一惊,这才想起,夏渊之前可是刑部尚书!天,自己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脑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他赶紧敛衣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李大人不用这么客气。”夏渊扶起他:“说来,此事虽是顺天府的职责,却也是在本抚的管辖范围之内。只是最近身体不适,这才全程交给了李大人,还望李大人不要怪本抚才好。”   “不敢、不敢。”李兴哪里敢接这话,巡抚管的可是一省的军政大权,自己一个府尹,连个案子都要麻烦巡抚的话,这帽子才是不想要了。但是他还惦记着刚刚夏渊说的线索的事,只得提气问道:“不知刚刚大人说的线索是?” 第19章   夏渊笑眯眯的看着李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话头。   “听说,昨天羌芜国新来的特使在京城外十里坡遇刺了?”   这......李兴的眼神有些复杂,夏渊怎么会知道?又为什么问他?   “李大人不必多想,本抚没有别的意思。”夏渊一派闲适地说道:“作为直隶的巡抚,自然要对辖属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说着语气带了些许兴味:“包括昨晚太师请李大人喝茶的事情。”   “太师只是问了一下国舅的案子,并没有和下官说别的。”李兴连忙说道。   “李大人急什么?”夏渊弯了弯嘴角:“本抚自然明白,同僚之间相互走动乃是常事。更何况,太师还是李大人的恩科座师,亲近一些也是应该的。”刻意咬重了座师二字,在大晋,座师的意义非同一般。   李兴抑制不住的冒起了冷汗:“下官对陛下绝对忠心耿耿......”结果话未说完就被夏渊打断了。   “李大人对陛下的忠心本抚当然清楚,而且本抚对李大人的为人也是甚为欣赏的。”夏渊说道:“所以今日叫大人过府,就是想要提醒李大人一下,千万莫要走错了路呐。”   “是是是,下官谢抚台大人提点。”说着又躬身施了一礼,夏渊直接受着了。   “那李大人有没有什么想跟本抚说的?”夏渊抚摸着杯壁问道。李兴被她这一套太极加大棒的组合打的还没缓过神,但能坐到顺天府尹的位置,也不会是蠢的。他这才明白,重头戏现在来了。于是诚恳地表态:“抚台大人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请尽管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夏渊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一双桃花眼里含满了笑意:“就是想麻烦李大人从诏狱里提两个人出来。”   李兴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问道:“诏狱?大理寺诏狱?下官不过是区区顺天府尹,哪里有权利从诏狱里提人?夏大人说笑了。”   “本抚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   “可是......”   “李大人,本抚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夏渊言辞十分和善:“那两个不是什么要犯,只是下官前两日派去保护羌芜使者的人,不知怎的,就被萧中堂给抓了。”   “本抚只是想李大人跑一趟中堂府,说是大人您向刑部借的人,用来保护特使进京的......这,对李大人来说,不算为难吧?”   “下官......”李兴不知该怎么回答。   “当然,本抚不会让李大人白辛苦的。大人且附耳过来......”说着夏渊低下头靠近李兴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大一通。   李兴由一开始皱的跟苦瓜似的脸,越听越伸展,越听越有精神。直到夏渊说完,他已是满脸兴奋,眼冒精光,敬佩异常地望着夏渊。   “多谢夏大人赐教,下官这就去办!夏大人放心,诏狱里的两个人,下官一定拼尽全力营救。”   夏渊抖着自己的八字胡笑的甚是开心:“那就辛苦李大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夏大人好好养伤。”说着跟夏渊拱手道了别,大步流星地出门而去。   夏渊望着兴冲冲的背影笑的更开心了。啧,不就两个案子吗?看把堂堂一个顺天府尹逼成什么样了。真是的。   再说另一边正在头疼的小皇帝。   锦妃醒了之后,听说了是皇后害她,就开始闹腾。跪在太后的慈安宫怎么都拉不起来,非得要太后为她做主,严惩皇后。还扬言说不还她一个公道,她就一头撞死在慈安宫门口的柱子上。   贤妃看似不动声色、实心劝慰。但实际上呢?当初如果不是她的贴身宫女“不小心”摔倒在皇后宫里,怎么会发现那些巫蛊之物?这些后宫里的女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听到皇后的哭喊,赵迎觉得自己脑壳都快炸了,揉着太阳穴不想说话。一旁的太后看到了,训斥道:“一国之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看你哪里还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皇后委委屈屈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哭,只是时不时地拿眼瞟着皇上。   “母后,这件事您来处理吧。儿臣那里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赵迎也不再去管皇后,直接带着常春出了慈安宫。走到门口时,看都没看跪在门口的锦妃一眼,直接从她身旁走过。   “皇上.....”锦妃眼巴巴地望着皇帝走远,气的直咬牙。   常春跟在小皇帝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开口。讲真的,虽然是打小就伺候自家主子,可他还是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   他虽是阉人,却也知道自古这男人就两个追求—权势、女人。作为皇帝,全天下的主子,后宫佳丽三千,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可是这么久了,愣是没见自家主子对哪个女人上心。   不,不能这么说。准确点说就是对后宫里所有女人都不上心。   常春也甚是纳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不是天天跟在主子身边,知道主子每月的平安脉都没问题。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哪里有什么毛病了。这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怎么就愣是比那庙里的和尚还清心寡欲呢?   唉,搞不懂,搞不懂。果然主子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 第20章   羌芜国新特使进城之后,各国使臣算是全部到齐。当晚皇帝就在泰清宫设了宴款待各国使臣,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全部都要参加,夏渊自然也不例外。   “相公,到了宴会之上,你就在位置上坐着不要胡乱走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膝盖别再碰着了知道么?”成玉淑一边为夏渊更换官服一边神色担忧地嘱托道:“千万不要当面顶撞皇上了,不然再让你跪膝盖肯定受不了的。”   夏渊张着手臂任成玉淑给自己穿衣服,听到她说这话笑吟吟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了知道了,你相公又不傻。”   “站好,别乱动。”成玉淑假装嗔怪道:“腰带还没系好呢。”   “是是是。”夏渊立即又伸手站好。   酉时一刻,夏渊掐着点出了门。到皇宫时不早不晚,刚刚好。•   跟各位已经到了的大臣寒暄过后,夏渊就在常宇青不露痕迹的搀扶下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哈哈,夏大人,好久不见呐。”一脸络腮胡的直隶总督笑着向她打招呼,他们职位相近,又同属兵部,所以位置挨着。先帝在位时,两人一起办过几次差,关系也算亲近。   “总督大人。”夏渊笑着回了礼,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前段时间听赵师爷说,您去西边护城河视察河工了。不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说起护城河这个事直隶总督就是一脸的愁苦,也不见外地凑近她说道:“本督正说想请夏大人帮个忙呢。”   “哦?可是出了什么事?”   “唉,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等宴会结束之后,本督再找个地方与夏大人详谈。”   “好。”夏渊笑着应了,抬眼便看到方山阳进了殿,便跟一旁的直隶总督说道:“咱们尚书大人也到了。”   方山阳是兵部的尚书,直隶总督加的是兵部左侍郎的头衔,夏渊这个直隶巡抚加的是兵部右侍郎的头衔。所以夏渊在直隶总督的下手处,直隶总督在方尚书的下手处。待方山阳入座之后,两人纷纷站起身向他问好。   “夏大人还真是身娇体弱,这自从入职之后,只去过一趟兵部,其他时间全部请病在家。这知道的是夏大人真的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大人是故意不上差,对圣上的降职心怀怨愤呢。”方山阳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笑容满面的地说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下官自知有错,降职是陛下格外开恩之举,下官已感激异常。倒是方大人拿身娇体弱来形容一个朝廷命官,拿陛下的圣意说事,未免有挑拨君臣关系的嫌疑呐。”夏渊也笑眯眯地回道。   直隶总督夹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只得开口打圆场:“圣上和各位使臣马上就要到了,两位还是赶快就坐吧。”   “自然是尚书大人先坐。”夏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方山阳笑眯眯地撩起衣摆坐下说道:“夏大人也请坐。”   “尚书大人真是客气。”   “夏大人也甚是守礼。”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了,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中间的直隶总督,赶紧装作爽朗大笑的样子,插话道:“哈哈哈哈,两位大人都是有礼之人,只有本官粗人一个,哈哈哈哈。”   他的师爷赵云才在后面看的都有些同情自家总督大人,这两边都不是好相与的主,都得罪不起啊。   好在两人都知道进退,举杯胡敬了一下,都笑的一脸真诚。然后敬完酒杯就原样放回了桌子上,谁都没有喝。   等所有官员陆陆续续都到齐之后,夏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相似的笑容,文官谦和恭谨、武官爽朗大方,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跟量好了似的恰到好处,真是和谐融洽的画面。   这就是官场。这里的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上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普通的百姓祖祖辈辈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面的大人物。   此时,对面首位的太傅看到了她,朝她点了点头,夏渊报以微笑。太师在两人中间扫视了一下,冲他们举杯表示了一下,太傅和夏渊也举杯回敬。这次三人都是一饮而尽。   不久前他们还是平级,同朝辅政、平起平坐。太师、太傅、太保。转眼间夏渊却已经成了一个省级巡抚,真的是世事难料。   到了戊时,小皇帝才带着各国使臣从泰正宫来到泰清殿。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小皇帝和各国使臣入座之后,按惯例,小皇帝来了一段开场白。各国使臣呈报上贡礼单,宴会才算正式开始。整个泰清殿里歌舞升平,丝竹声夹杂着敬酒的喧闹声,气氛甚为热闹。   赵迎坐在上座,目光不自觉的飘向了夏渊那桌。见她除了闷头吃之外就是和身边的直隶总督说说笑笑,心情有些复杂地端起了酒杯,看着狄仓起身走向夏渊之后,复杂的心情又添上了些许不知名的兴奋。   赵迎不自觉地用拇指摩擦着龙椅把上的纹路,想到夏渊会有的表情,压抑了这么多天的心情就有了稍稍的松快。   “大人、大人。”站在夏渊身后的常宇青看到狄仓过来了,赶紧提醒她。其实不用他提醒夏渊也知道,她一直都在注意着狄仓那桌。现在看到狄仓过来了,她跟一旁的直隶总督说道:“总督大人,下官酒喝多了要出去方便一下,等下如果圣上有事的话,您帮我打一下掩护哈。”   直隶总督一脸理解:“夏大人放心的去吧。”   道了谢夏渊就立即转身就溜。狄仓看她这样皱了皱眉,夏渊就这么不想看到她?   出了泰清宫的夏渊仗着对皇宫的熟悉,直接顺着丹陛下平时小太监们走的角门抄近路走。不多时就来到了泰清宫后面的小花园。这个小花园平时很少有人会来,所以夏渊打算找个隐蔽的角落躲到宴会结束再回去。省狄仓或者小皇帝再或者其他人来她麻烦。   “夏大人以为躲在这里本殿就找不到了?”   腿不太舒服的夏渊刚找了地儿坐下就听到身后狄仓的声音传了过来,吓的她立即跳了起来。   “公主,不,太女,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本殿有那么可怕吗?夏大人为何每次见到本殿都一副受了莫大惊吓的样子?”   呵!要是你碰上差点把你给强女干了的人,你试试看跑不跑?那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好吗?而且还是同性!   “太女威仪甚重,下官是被太女的气势所震。”夏渊干笑道:“不知太女为何不在殿里饮酒?出来可是有事?”   狄仓不耐烦和她在这儿打太极,直接揪住她的衣领扯到了自己身边。而夏渊就怕她动手,打又打不过,自己现在又不像几年前那样胸部平平,万一这太女冲动做出什么事,自己掉马那是分分钟的事。   她慌乱地用手去挡,控制两人的距离,义正言辞地说道:“太女、请不要动手动脚,下官是有家室的人!”   “家室?”狄仓撩起一缕她官帽下的发丝:“哈哈,夏大人以为本殿还会像几年前那么傻吗?有家室又怎么样?只要是本殿想要的,就算是抢,也要抢到手里!”   “这是我们大晋的地盘,本官是大晋的朝廷命官!太女这样也太不把大晋放在眼里了!”夏渊努力想挣脱狄仓的钳制,却不像她似的练过,徒劳无功不说,还把自己的官帽都给折腾掉了。“还请太女松手,这可是我们大晋的皇宫!”   如果不是宫里不能带影卫,自己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不过毕竟是在皇宫,她想狄仓应该也不敢太过放肆。听了她的话,狄仓竟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确实,在大晋的皇宫里,本殿确实不能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她的语气让夏渊警惕了起来:“太女这话是什么意思?”   狄仓用强力按压下她的反抗,凑到她耳边说道:“夏大人不用着急,很快,你就是本殿的了。到时,你说本殿什么过分的事做不了呢?是吧?”说完竟然在夏渊的耳根处舔了一下。   耳根传来的滑腻触感让夏渊瞬间炸了,她喝道:“放开我!”挣扎的更剧烈了。   “放开你可以,不过本殿要先收些利息。”狄仓说完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冰凉的铁刃贴到脸上,夏渊瞬间不敢动了。狄仓这个疯子想干嘛?杀了自己?不,她不敢。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太、太女。”她也不挣扎了,两只手全部用来捂住嘴,防备地看着狄仓。   “呵呵,夏大人果然是聪明人。”狄仓笑道:“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本殿吗?”   而就在两人不远处,小皇帝站在一颗高大的松树后,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他身后的常春本来是一脸懵逼,直到看到狄仓掏出匕首的时候才变了脸色。   这个狄荣国的太女太大胆了!竟然敢带利器进宫!   他偷瞄了一下自家主子的脸色,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有眼中不停变换的光芒透露出了些许不同。   常春苦着脸,自家主子什么时候有了偷窥这个爱好?以前怎么没发现? 第21章   在绝对的力量下,任何反抗都是无效的。狄仓轻轻松松的就把夏渊的胡子给剃了。   被松开的夏渊摸着摸着嘴唇上方光秃秃的那块假皮肤。气的浑身发抖。目光一点点沉下来,盯着狄仓的目光中似有风暴在酝酿。狄仓知道这是真把人给惹怒了,想了想,来日方长,现在把人得罪死了不利于以后培养感情。所以也就打算见好就收。   “夏大人,再等些日子,本殿一定带你回狄荣国。”   狄仓咧嘴一笑,耳上的蓝钻在夜色中熠熠生光,说罢就迈着轻松的步子转身离去。留夏渊一个人面色阴沉地站在原地。   树后的常春想着,这戏也看完了,主子是不是也该回去了?然而,事实证明,他家主子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小皇帝直接从树后走向了夏渊。   听到脚步声,夏渊望向缓步走来的人,丝毫没有意外。略带讽刺地勾唇一笑:“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我被这么羞辱你很开心吧?”   “放肆!”跟来的常春喝道,正想斥责一下夏渊的大不敬,竟敢跟皇上你你、我我,就被自家主子抬手制止了。   “常春你先下去。”   “是。”常春无奈地退下,只是远远地望着两人。   赵迎一步步走近,定定地望着夏渊,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没了那碍眼的八字胡,这张脸与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模样有六七分的相似。   “夏大人认为这样就算是羞辱了?”赵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这样就能看到另外一个人,除了心底那一丝丝的悸动,更多的是心酸:“这些跟你曾经对朕做的事比起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吧?”   听完皇帝的话,夏渊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弯下腰想捡起自己的官帽。由于刚刚跟狄仓的纠缠,她的官帽早已掉了到地上,发丝梳起了一半挽成了发髻,另一半披在肩上。看起来有些许的凌乱。弯腰的时候,朝服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赵迎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就伸脚一踢,地上的官帽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啪。”地一声落在了远处的花丛中。   “......"   MMP   捡了一个空的夏渊动作微微一顿,心中一万个日尼玛在疯狂的刷屏。凸(艹皿艹 )!!!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赵迎也有点懵逼,但他一贯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稍微别了别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然后安慰自己,只是想气气夏渊而已。   夏渊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和熊孩子一般见识,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特么的怎么能不气啊摔!!!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渊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小皇帝这一脚给踢飞了。直接冷着脸质问道。   “夏大人还要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下官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夏渊的失控也只是一时的,理智回笼之后,立即又恢复了平日谦卑恭敬的模样。而赵迎最讨厌看到的就是夏渊这副虚伪的嘴脸。   “还要继续装?这样跟朕死扛对你有什么好处?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每次看到夏渊这种装腔作势的样子,赵迎都恨得牙痒痒。你跟朕说句实话又能怎样?!   “微臣不敢。”夏渊低头躬身。   赵迎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激怒了:“跪下!”   夏渊二话没说就撩袍跪地,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强忍着没有发出闷哼声。   赵迎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疼的额头上都冒出来冷汗,才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夏大人以为不说朕就拿你没办法了?朕没有一登基就把你拉出去砍了已经是够仁慈了,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   夏渊忍痛不语。   “朕之前与狄仓做了个交易。若是羌芜国无法安抚,她帮朕摆平其余各国的使臣,联合压制羌芜国,朕就赐你和成玉淑和离。”   小皇帝这话刚一出口,夏渊就猛地抬起头:“你不能那么做!”   “朕能。”   “赵迎,你非要这么逼我吗?”夏渊这才明白为什么狄仓会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得了小皇帝的承诺。   “朕逼你?一直以来的不都是你在逼朕吗?你把她的痕迹抹的干干净净,就好像她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朕怎么找都找不到。从朕登基到现在,朕给了你多长时间来主动跟朕坦白?你哪次不是逃避?”无论是登基前还是登基后,他都没有停止过找她的踪迹,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个人一样。   所以,他有多想她,就有多恨夏渊。   他一直不肯主动去问夏渊,因为他了解夏渊,知道问了也没什么用,夏渊不会跟他说任何一个字。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可悲,他一直在忍耐。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你后宫里缺女人吗?”   既然撕破了脸夏渊也不再维持那副忠臣的面孔,直接站起身冷嗤一声:“从皇后到各宫嫔妃,大晋的皇帝哪里就缺那么一个女人?”   夏渊想到了之前在御花园赏月的那个晚上,她大致明白了小皇帝想提及这个事情,所以选择了逃避,没有给小皇帝挑明的机会,然后小皇帝把她扔到了湖里。   夏渊在心里苦笑一下,果然,有些事是躲不开的。欠了债,早晚要还的。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朕,她现在在哪儿。”赵迎没兴趣给夏渊解释什么:“否则,过两日你就能收到和离的圣旨。”   “臣与内子的婚事是先帝赐的婚,先帝如今尸骨未寒,陛下就违逆先帝圣旨,不怕世人耻笑吗?”   “你不用拿先帝来压朕。”听她提先帝,小皇帝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现在朕是皇帝。”忍耐了这么多年,总算到了这一天,无论如何他都要从夏渊这里逼出一个答案。   赵迎向夏渊走近了一步:“别想着逃跑,朕知道你前段时间在江南做了些小动作。即使你逃了,朕也能把你揪出来,到时候,就没这么简单了。”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这两日给朕一个答复,不然等圣旨下了,你想补救也晚了。”   小皇帝的这句话一直在夏渊脑子里回荡,一直到宴会结束,回到家里的时候,她的思绪都是一团乱。 第22章   就在皇帝设宴招待各国使臣的的第二天,又发生了新的案子。   羌芜国新特使失踪,刑部右督查身死。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里斜靠在软塌上的夏渊望着窗外发呆。成玉淑掀帘走入,将一杯温热的牛乳放到她手里。   “相公,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夏渊拉过她的手,冲她笑了笑。成玉淑坐到她旁边,神色有些担忧。   “是有一些事,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嗯。”   阴雨天总是不那么讨人喜,夏渊喝了一口牛乳,温嫩的奶香在口腔蔓延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常宇青撑着伞来到了海棠苑,丫鬟为他铺了个毯子将长靴擦净,然后迈步进了内室。   “夫人。”   成玉淑看他进来便起了身,常宇青恭敬地施了一礼。   “你们说事吧,我去小厨房看看。”说着成玉淑回了一礼,常宇青侧身让开了路,顺手为她打起了帘子。成玉淑抬眼看向他,两人恰好四目交接。   成玉淑态度自然地移开眼走了出去,常宇青顿了一下,放下帘子。   “怎么样了?”夏渊懒洋洋地捧着牛乳,倚在软塌上。精致瑰丽的五官在专业的修饰下黯淡了不少,却依旧难掩绝艳的风姿,少了那滑稽的八字胡,看起来整个人气质焕然一变。   常宇青自发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笑着说道:“妥了,今日巳时一刻礼部的和尚书来了一趟四方馆。呆了有盏茶的功夫就走了。我已经派人盯着了,相信今晚就能有结果。”   “竟然是他?”夏渊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只有礼部,才能在四方馆中埋藏的那么深。“那我下午进宫一趟,外面的事情你帮我看好,别出什么意外。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京城了。”   “好。”   夏渊衡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现有的筹码,好心情地弯了弯嘴角,这次应该能跟小皇帝来一场和平的谈判。   下午未时末的时候,雨势渐缓。夏渊换好朝服,拿着上次被驳回的辞官折子入了宫。   “主子,夏渊求见。”   泰正宫里,常春的话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赵迎常年古井无波的面上起了一丝涟漪,他沉默了半晌,才用平稳的声音说道:“让他进来。”   “臣夏渊,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室内若隐若现的龙涎香味萦绕在四周,夏渊撩袍起身,低垂双目,微躬着身站在一旁。   “给夏大人赐坐。”   “谢陛下。”   小太监赶紧搬来一个凳子,夏渊也没客气,直接微笑着坐了。常春有眼色地给殿里的小太监摆了摆手,让人都退下。然后关上殿门,自己守在门口。   “夏大人想清楚了?”   “是,臣从未像今日这般清楚过。臣明白之前是臣错了,大错特错,臣......”   “闭嘴。”   夏渊情真意切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就被小皇帝打断了。于是,夏渊憋了回去。   “讲重点。”   “额......对对对,讲重点。”夏渊思索了一下说道:“重点就是。陛下您昨天说的对呀。很有道理。羌芜国这件事确实应该好好处理,两国邦交是大事,不可草率,不可马虎......”   小皇帝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凸起,他冷眼看着夏渊,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所以,臣有一个更好的建议。”   绕了一大圈,夏渊笑眯眯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臣自荐来为陛下办这个差事,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   “哦?朕为什么要相信你?”赵迎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把夏渊拉下去打一顿,耐心真的是蛮好的。   “因为臣脸皮厚啊。”   “既然脸皮这么厚,那你身上的皮够不够厚呢?”赵迎木着一张脸:“不知五十板子下去夏大人这一身的皮肉可经受的住?”   “受不住受不住。”夏渊连忙摆手。   “那就把你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给朕收起来!”   “是。”夏渊看小皇帝是真的不耐烦了,也就摆正了神色,将袖中的辞官折子拿了出来。躬身递到了赵迎的案头。赵迎看了她一眼,拿起折子扫了一眼,然后放到了原位,并没有什么表示。   这次夏渊微微勾唇笑了一下,没了之前油腔滑调不正经的样子。   “臣知道陛下想要什么,陛下想的,臣可以为陛下达成。臣的条件只有一个,准臣辞官。”   赵迎眯了眯眼,语气不善:“你在跟朕谈条件?”   “那陛下答应吗?”夏渊坐回凳子上,并没有否认。   泰正宫里一片寂静,只有外面传来雨滴打在宫檐上的声音。赵迎看着夏渊这张胆大包天的面孔,各种情绪在交杂着剧烈翻滚。   夏渊低着头坐的甚是规矩,却能很轻易的挑起小皇帝的怒气。   从夏渊开口的第一句话算起,整个话题全部都是由她在主导着。不管是故意东拉西扯,还是递上辞官折子,赵迎一直都是被动状态。意识到这一点的小皇帝简直是怒气值MAX,夏渊每次都在挑衅他作为一个帝王的尊严。   “夏大人这么胸有成竹,朕岂有拒绝的道理。”   赵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就像从小到大的无数次一样,他只能咬牙妥协。   “朕要看到夏大人的诚意。”   夏渊抬头一笑,弯起的桃花眼流淌着点点光亮:“陛下放心,臣向来都是厚道人,定然不会让您吃亏的。”   明明那么相像的两张脸,为什么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感受就差别就那么大呢?一个人是自己日思夜想,求而不得,想要时时刻刻捧在心尖上的人。而另一个,就让人恨的牙痒痒,分分钟想撕碎那张讨人厌的面孔。   “这两天,臣会先给陛下准备一个小礼物。到时,您就能看到臣的诚意。”   “朕拭目以待。”   赵迎逼着夏渊露出头,不让继续龟缩在府里,万事不管的看热闹。夏渊逼着赵迎放她走,让她辞官。   现在这个结果,就是双方各退一步的妥协。 第23章   去吏部销了假之后,夏渊就来到了兵部。守在兵部官署门口的赵云才,一看到夏渊的身影,就立马迎了上来。   “夏大人,我家总督大人在里面等您。”   夏渊笑着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官署。   “让总督大人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一进正署,夏渊就对直隶总督拱手道。直隶总督爽朗的笑道:“无事,夏大人快快请坐。”   “不知总督大人找下官何事?”夏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道,直隶总督一听她问,就长叹了一口气。“唉,此事本督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前段时间夏大人是不是找尚书大人要了调令?”   “是,当时尚书好像有什么事,所以匆忙离去,并未将调令给下官。”夏渊有些不太明白他为何问这个。   “那是本督叫走了尚书大人。”直隶总督也坐到一旁说道:“现在调令在本督这里。”   夏渊挑了挑眉,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尚书家的大公子之前一直跟在本督的行军里历练,这次去西边护城河监察河工的时候,不知怎地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发后本督立即着人寻找,找遍了护城河沿岸都没能找到。”   “为何下官在京城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夏渊问道。   “这也是本督不解之处,本督通知了方大人之后,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立即找人,而是封锁消息。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夏渊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本督对此事一直放心不下,也曾几次询问方尚书。他的态度甚为奇怪,前两天竟然还莫名的将兵部调令给了本督,说若是他出了意外,就让本督帮忙护他家人周全。”   这下夏渊是真的意外了。   “那总督大人为何要跟本官说起此事?想必方大人应该特意叮嘱过此事不能让下官知道吧?”   真有意思,果然,看起来再爽朗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个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唉。”直隶总督又叹了一口气:“本督不过是一个二品总督,实在是不敢接受这么重的嘱托。看在同朝为官这么多年的份上,本督又不能将此事上报,只能来向夏大人求助了。”   无论是卖给小皇帝还是卖给她,总归是将方山阳给卖了不是吗?夏渊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笑着说道:“下官懂了。总督大人放心,下官不会让你为难的。”   “那就拜托夏大人了。”   阴沉沉的天空维持了整整三天才放晴,阳光破开云层洒了下来。   京城南面太江中,藕花深处,一叶扁舟晃晃悠悠地飘摇穿行。   赵迎一身白色长衫立于船头,白玉簪束起的长发随风微扬,面目如玉、朗姿如翠。从背后望去宽肩窄腰,英伟不凡。此时,这位大晋的新帝脱去龙袍,换上便装,宛如一名江边采风的世家贵胄子弟。   “小迎迎,你可饮过莲子酒?”   记忆中那个一身绯红的女子,坐在船舱顶上笑的一脸肆意不羁。好似天水尽头最骄傲的那只海鸟。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叫赵迎!还有,女孩子家少喝酒!”   好像夺过她手中的酒壶时,她是很不满的。用她那唯一拿得出手的轻功,趁自己不备时抢走了酒壶。   “哎呀~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不懂吗~”   翻飞的衣诀落下后是她笑嘻嘻的艳丽面孔,没骨头似的斜趴在船沿处一口酒蜿蜒下喉,说不出的好看与风流。   那时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那个浪荡不羁的女子。只觉得她与她堂兄夏渊一样不讨喜。疯疯癫癫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模样。   小皇帝目光有一瞬间的暗淡,解开腰间的酒壶,饮了一口,浓烈的苦味在口腔蔓延。   她曾说的莲子酒,果然还是那么苦。   越过层层荷叶,小舟慢悠悠地靠岸。早已等在岸上的萧斐,恭敬地施礼迎自家主子下船。   “主子,夏渊带兵将礼部尚书和琳的府上给围起来了。”   “嗯。”   赵迎踏上青石板堆起的台阶,走上江岸。   “你不用管了,让他做吧。朕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能力解决这些事情。”   “是。”   萧斐后退一步跟在赵迎身后,与常春并肩而行。   几人进入了离江岸不远的一家酒楼。这个酒楼的名字就叫望江楼。   “酒楼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赵迎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望着下面人声鼎沸的大堂问道。   “主子放心,掌柜的和跑堂、小二都换成了我们的人,保证万无一失。”   赵迎阴沉着双眸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再回答。   回宫之后,赵迎直接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太后有些惊讶。连忙招呼他坐下,让贴身的勤嬷嬷去端饮品。“正好今日哀家这儿的小厨房炖了红豆栗子羹,你也尝尝看。”   “谢母后。”赵迎坐下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品尝勤嬷嬷奉上的羹粥。   太后看他这样,知道定然是有什么事,于是开口道:“皇帝可是要问前段时间皇后的事?哀家禁了她三个月的足,罚她抄写经书忏悔。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大晋的皇后......”   “朕明白。”赵迎打断了太后的话,他没兴趣听无关的人的事。“这种事情母后自己做主就好。”   “那皇帝这是?”   赵迎拿过宫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到:“朕过几日会带一个女子进宫。到时朕她住在泰正宫里。”   “不行!泰正宫是历代帝王的寝宫,怎么能让女子住进去?!”太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站起身反驳:“皇帝不能坏了祖宗规矩!”   “她不是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不能住在后宫。”小皇帝看着太后,平静地说到:“泰和宫里有皇后在,朕暂时不能废了她。所以,泰正宫最合适。”   小皇帝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太后一时没能理解透。   “什么叫不能住在后宫里?!什么叫泰和宫里有皇后在,暂时不能废了她?!”   过了一会儿,她瞪大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皇帝。   “你想废后?!”太后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这要看太师了。”想到太师在朝堂上的小动作,皇帝的脸色就沉了一些:“只要太师不轻举妄动,朕依然会给皇后应有的体面。”   “你给哀家说清楚你要带进宫的女人!”太后拉着脸问道:“究竟是谁?”   “母后见过。”   “哀家见过?”太后思索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但又觉得不可思议。“是她?”   太后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勤嬷嬷禀道:“太后、陛下,和贵人求见。”   “她来做什么?”太后心情正不好呢,直接跟勤嬷嬷说道:“不见。”   和贵人?礼部尚书和琳的小女儿。赵迎忽然想到了萧斐说的,夏渊派兵围了和府,想必现在和琳已经被关到刑部大牢了吧? 第24章   “话说!那个武松。一马出了西凉界,要回中原寻宝钏。路过景阳冈遇到猛虎拦路。武松心想: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就为了等我回去。我怎么能因为一个畜生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呢?”   “于是,只见那武松大嘴一咧,双目圆瞪。说时迟那时快,哇呀呀呀呀的一声叫喊:畜生,纳命来~~”   “对面的吊睛白额大虎,一见此态,连忙后退。不多时竟摇身一变,成了一名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只见这美人猛然跪地......”   夏渊一踏进顺天府的大牢里,就看到了一幅神奇的画面。   牢房里,一身囚服的孙浩楠孙国舅站在牢里,口沫横飞、积极澎湃、连说带表演地讲着故事。一群囚犯席地盘腿而坐,围着他听的十分认真,还时不时的鼓掌叫好。   就连隔壁几个牢房里的人都扒着牢门入神地听着。   所以,夏渊也就站那儿憋着笑,又听了一会儿这个孙国舅版的《武松打虎》。跟他一起进来的太师府的下人有些着急,又不敢催。   “美人哭的是梨花带雨,大声求饶。只听那女子说,自己本是这山里成了精的母老虎,一见武松生的英伟,甚为爱慕,故而拦路拜见,只求一段露水情缘。”   “那武松见母老虎精哭的甚是可怜,一时心软,长叹一声心想:这老虎既然这么诚恳,我就勉为其难应她一晚,也好及时过岗,回家找我那宝钏娇妻。”   “噗。”夏渊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听到动静的孙国舅抬头往这边望了一下,就立即看直了眼。夏渊跟狱卒说道:“你们去把孙国舅放出来吧。”   太师府里的人立即迎了上去。   结果,孙浩楠一看到夏渊就像是见了荤腥的猫儿一样,狱卒一开门,就双眼放光地从牢房里跑了出来,丝毫不顾身后那些同居了这么久的室友们依依不舍的眼神。更别说那些自家府里的下人了。   “玉、玉衡,你怎么来了?”花名在外的纨绔子弟孙小公子,此刻竟然捏着衣角红着脸、羞嗒嗒地望着夏渊,然后“咦”了一声。“你胡子呢?”说着就要上手去摸。   “干嘛呢!”夏渊拍掉他的咸猪手:“本来你爷爷还担心你在这里过的不好,让想带你出去。可今天一看,混的还挺不错嘛,如鱼得水啊。”   “嘿嘿,一般般、一般般吧。”孙浩楠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玉衡,你还是剃了胡子好看......”   周围的人惊掉了一地的下巴。这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孙小公子吗?   “玉衡,你今天能来接我,我真的太高兴了。你都不知道,平时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有多想你,我.....”从顺天府大牢里出来的一路上,孙小公子一直在围在夏渊巴拉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夏渊被他吵得有点脑仁疼,要不是想卖太师一个人情,她今天也不会跑这一趟。   “钱龙。”   夏渊话一出口,身边正在喋喋不休的孙浩楠,被人揪着后颈的衣领扔了出去。   太师府的下人赶紧跑过去,唯恐自家公子伤到了。然而,他们公子连瞅都没瞅他们一眼,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凑到了夏渊身边。   有了刚刚的教训,这次孙小公子学乖了,讨好地笑道:“玉衡别生气,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   孙小公子鞍前马后地侍候着夏渊上了轿,眼巴巴地看着轿子越走越远,一脸的悲伤。唉,玉衡为什么就不愿意多跟他说句话呢.......   “公子,我们也走吧。”他身边的一个下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结果一个大耳刮子就下来了,“啪”地一声打的他眼冒金星。   刚刚还满脸伤感的孙浩楠,此时转过头一脸戾气:“小爷让你说话了吗?”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刚刚说话的下人立即跪到地上,一边扇着自己耳光,一边痛哭流涕。   孙浩楠不再管他,又看了一眼夏渊离去的方向,才上了自家的轿子。   夏渊离开了顺天府大牢之后,就来到了刑部大牢。此时,礼部尚书和琳全家老少几十口人已全部下狱。   夏渊到的时候,李兴和陆斌勇正在审讯案子的相关人员。   “夏大人。”   两人看到夏渊之后连忙施礼。夏渊点了点头直接坐到了审讯室的主位上,问道:“怎么样了?”   “还是不肯招。”两人有些无奈,毕竟和琳是一部尚书,他们也不敢用太重的刑。只能先审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夏渊勾了勾唇:“行了,你们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   “是。”李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陆斌勇使个眼色给拉下去了。出了刑讯室,陆斌勇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才笑眯眯地跟李兴说道:“李大人,你这顺天府尹也做了有几年了吧?怎么还这么没眼色?”   李兴为难道:“此事毕竟是顺天府的案子,下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斌勇一声冷嗤打断了,他抬头,正看到陆斌勇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李大人这么耿直,能做官做到现在,也是一种运气。”   说罢也不管李兴的表情,施施然地走了。   刑讯室里,夏渊坐在主位上,钱龙站在她身后。下边两列都是刑部跟着她的老手。夏渊摆摆手让人将屋里的这些小鱼小虾给拉出去。   “把和琳给我带上来。”   刑讯室是没有窗户的,整个屋子无论白天晚上都是没有任何光线能照进来的。屋子的四个角里固定有火架用来照明,墙上、架子上挂满了各种的刑具,许是年头久了,或者是血积的多了,都泛着黑黝黝的光芒。   夏渊深吸了一口刑讯室里陈腐的空气,一种久违的兴奋从身体的各个细胞中渐渐苏醒。好长时间没有做过这种血腥的事了,真的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什么模样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夏渊从来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好人。作为先帝手上最锋利的暗器,她的特长从来都不是跟人硬碰硬。   “夏渊......”被带上来的和琳看到他,眼中染上了深邃的恐惧。   或许最近几年新上来的官员不清楚夏渊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只要是跟着先帝有些年头的老人都知道。刑讯室里的夏渊是个恶魔。   他们这些老人,从来不敢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他,也不敢因为先帝的倚重而心生不忿。因为,一品首辅的位置,夏渊是踩着一个又一个官员的尸骨爬上去的。   “和大人......”夏渊咧开嘴,雪白的牙齿在火光的映衬下透出了几分血红。“准备好被我招待了吗?” 第25章   皇宫里,西六宫中的春宁宫偏殿。   “呜呜呜......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和贵人趴在自己榻上抽泣,身边的宫婢和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劝。她的贴身宫婢端着淡粥上前说道:“贵主,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呜呜呜呜......”和贵人还只是哭。   最后,还是打小就跟着她的嬷嬷上前搂住了她:“唉,贵主,现在老爷夫人都被下了刑部大狱。您是咱们和府唯一的希望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嬷嬷......我该怎么办呐?太后不肯见我,皇上不肯开恩。我、我还能怎么办?”   昨日,和贵人在慈安宫外拦住了赵迎之后,被他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晾在了原地。现在,外面的消息进不来,自己往外送消息又送不出去,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贵主,您忘了?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呢吗?大人跟了太师这么多年,现在大人落难了,太师怎么着不得拉咱们一把?”   嬷嬷的话让和贵人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眶有些犹豫:“可是,皇后不是被禁足了吗?”   “禁足是不让皇后出泰和宫,又没有说不让咱们去探望不是吗?”   和贵人被她说的有些意动。   “贵主,别犹豫了,都这个时候了,再犹豫下去就来不及了。”   和贵人咬咬牙,“好。”说着擦干了眼泪,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婢:“把粥给本主。”   刑部大狱中,紧闭了两个时辰的刑讯室大门被缓缓打开。夏渊挂着一抹满意的笑容走了出来,身后的钱龙递上了一条特制的丝帕。夏渊接过擦了擦手,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然后漫不经心地踩了上去。   “大人。”   一直等在外面的李兴赶紧见状迎了过来,有了陆斌勇的警告,这次他特别谨慎地没有多问什么。   夏渊并没有看他,抬步向外面走去。李兴正犹豫着是跟上去,还是留下来的时候。钱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他,然后跟了上去。   被钱龙那一眼钉在原地的李兴,缓过神来之后苦笑了两声,留在了原地,没有勇气再跟上去了。他打开手中的纸张,上面工工整整地记录着和琳的供词。从如何谋杀的羌芜使臣,到杀死使臣的原因,再到有哪些共犯,交代的一清二楚。   就在他拿着供词发愣的时候,身后的刑讯室传来一阵响动。只见不知是死是活的礼部尚书和琳,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和尚书......”李兴承认他被吓到了,好歹和琳也是三朝元老、一部尚书。曾经跟着先帝也是有从龙之功的,现在这样被人拖出刑讯室,连半分体面都没留。   “李大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李兴被惊的猛然回头。只见不知何时到来的陆斌勇正笑眯眯地望着他。“还不去宫里向陛下回秉吗?”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他揣着供词心情复杂的拱手道,这里是刑部的地盘,没有什么他说话余地。而且无论是夏渊还是陆斌勇都比他职位高,能给他一手资料已经很不错了。   李兴出了刑部之后又苦笑了一下,他这才明白之前太师为什么要找他喝茶。真是,自己这几年官算是做到狗肚子里去了。   夏渊出了审完和琳之后并没有着急回府,而是陪着自己的那帮老下属吃了顿饭之后,就窝在了刑部的休憩处。   “大人,张禹回来了。”钱龙说道:“现在正在外面求见。”   “哦?快让他进来。”本来还有些犯困的夏渊,一听张禹回来了,就立即来了精神。从屏风后的软塌上起身,来到外间。   张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个子有点矮,长的贼眉鼠目的,三角眼吊梢眉,体型微胖。不笑的时候像一个狡诈的胖老鼠,笑起来像一个阴险的毒蛇。总的来说,就是属于那种典型的不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人。   夏渊的妆容,有几分就是按照他的形象来化的。所以,两个人关系很不错。   “大人。”张禹满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进屋,就先是嘿嘿一笑,两只小眼挤成一条细缝:“属下这次出去,可是有不小的收获。”   “跑出京城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你特么的长本事了啊!”夏渊笑骂着照他头上拍了一下。张禹也不害怕,毫不见外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自主地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渴死我了,这一路上都没来的及好好的喝口水,先让属下缓缓。”   说着灌了两杯进肚:“嗯,这不是华云昌那老小子最宝贝的顶级毛尖吗?”张禹咂了咂嘴,有些心疼刚刚被自己灌下去的两杯茶:“啧啧,真是可惜了。还是大人您有面子,平日里我缠着他要,还要看他心情。”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可得好好品。   “什么茶不是喝?”夏渊毫不在乎地坐到另一边。“在我嘴里都是一个味儿。”   张禹睁着两个小眼睛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她。俗。俗不可耐。   “就特么的你最高雅行了吧!”夏渊从他的眼神中读取了他要表达的信息,笑着又伸手打了他一下:“说正经的,这次怎么出去都查到了什么?”   “唉,这说来就话长。”张禹四处瞅了瞅问道:“龙哥呢?”   “找你龙哥干嘛?不知道你龙哥不喜欢被人看啊?”   “主要是龙哥在我就放心了。我一回来,衣服都没换,连口水都没喝,就跑您府上去了。结果夫人说您在这儿,我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这儿。这一路上我这颗心都吊着呢,直到看到龙哥才放下心来。”   “怎么着?还怕老爷我死了不成?”夏渊开玩笑道。   “您别说,还真有人想您死。”说着张禹掏出一封书信:“您看看,答案都在这儿呢。”   夏渊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又折起装了进去,表情连变都没变。   “您猜到了?”张禹问道。夏渊勾了勾嘴角:“大致猜到了一些,现在才确定。”   夏渊站起身:“过几日我就要辞官离京了,你喜欢哪个位置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空出来。”   “怎么着?您还真打算帮皇上大洗朝堂啊?”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夏渊笑眯眯地说到:“还要看咱们这位新主子,是怎么想的。”   夏渊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得,李兴应该从宫里出来了。自己也是该去表表功了。   而此刻皇宫里的小皇帝手里拿着李兴呈上的供词,也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   夏渊,也该来了吧? 第26章   入夏之后,天儿是一天比一天热。   夏渊按老规矩,掐着点进了宫。小皇帝也好整以暇地等着她了。   见了面之后,该问安的问安,该赐座的赐座,两人一唱一和、各怀心思地盯着对方瞅。眼神在空中交汇、撞击出噼里哗啦的火花。   “不知陛下对臣的礼物可还满意?”夏渊笑眯眯地问。   小皇帝知道她这是表功来了,点了点头,也没否认夏渊的功劳。直接说到:“羌芜国那边朕会想办法安抚的,跟狄仓的约定自然就不算达成。这样最好,朕也不想做出那种拆人姻缘的事。”   呸,夏渊暗骂了一句,虚伪!如果自己不能把事儿办妥,那赐和离的圣旨说不定明天就能到自己府里了。   “京城里妖怪杀人的风声,还有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右督查的案子,臣手里也有了线索。只要陛下批了臣的辞官折子,臣立即给能抓人结案。”   赵迎挑了挑眉:“继续。”   “臣说过臣是厚道人,不会让陛下您吃亏的。”夏渊下意识地想去捋一下自己的八字胡,结果一摸摸了个空,尴尬地揉了揉鼻尖说道:“臣会尽力为陛下做到最好。”   “继续。”   “陛下您看,臣的折子......”   赵迎二话没说打开手边的一个折子,顺手一个就加了一个朱红的御批,扔给了夏渊。夏渊扬手接过,宝贝地抱到怀里,眉开眼笑地鞠了一大躬。   “臣谢陛下圣恩~~~”   赵迎看她这高兴的样子有些不爽,却也没太在意。反正折子批了是一回事,夏渊能不能走成又是一回事。左右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继续。”   “什么?”听到小皇帝还让她继续,夏渊有些一脸的迷茫。该说的都说完了啊。   小皇帝看她又开始装傻充愣,一瞬间没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拿起手边的折子,批头盖脸的全照夏渊砸了过去。   “啊,陛下别砸、别砸、臣说、臣说。”夏渊上窜下跳地躲着小皇帝的飞折攻击,一脸的委屈:“大后天、大后天八大胡同春满阁,她在那儿等您。”   夏渊的一声叫喊是让小皇帝把手上的动作停了,可是脸色却阴沉了下来:“八大胡同?春满阁?”猛地站起身,走出御书案,赵迎的脸黑的简直能滴出水:“你再说一遍她在哪儿???”   青楼妓馆???   “不不不,陛下您别误会,她不在那儿,不在那儿。消消气,消消气。”这样暴怒的赵迎让夏渊有点怂,一步步地后退:“您要是不喜欢春满阁,咱就换个地儿,换个地儿。”夏渊讨好地笑着说道:“那就望江楼?望江楼您看行不?正正经经的酒楼。”   听她这么说赵迎的脸色才缓了点,可还是怒气未消,看到夏渊这张脸心里就平静不下来。   之前有胡子遮挡还好,现在没了那夸张的八字胡,导致赵迎每每看着夏渊就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所以他就特别讨厌夏渊顶着跟她那么像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悠。   “滚。”   “是是是,臣这就滚,这就滚。”   夏渊连忙施了一礼,扶着帽子转身拔腿就跑,也不顾什么殿前礼仪了。反正她在小皇帝面前印象分已经负无穷大了,也不在乎这一点点了。   守在殿外的常春看着夏渊跟撒欢的兔子似的,溜得飞快。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能这么气主子还活到现在的,估计也就这么一位了。啧啧,真是一物降一物。   夏渊一出宫就去了刑部,刚进正署就看到陆斌勇已经在等她了。   “大人,刚刚和尚书想要自杀,被下官的人给救下了。”   “嗯,做的不错。”夏渊给了陆斌勇一个赞赏的眼神:“带我去看看。”和琳可以死,但不可以是现在。   来到和琳的牢房前,夏渊隔着牢门冷眼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额头撞墙带来的伤口明显的被处理过了,为了避免他挣扎,手脚也被人绑了起来。   “给和大人松绑。”   牢门被人打开,夏渊带着笑容跟随狱卒走了进去。被松了绑的和琳躺在地上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夏渊嗤笑一声,用脚踢了踢他的头。   “和大人在下官面前装死,是想挑战下官的耐性吗?”收回脚,夏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虽是笑着,眼神冷淡异常,与在小皇帝面前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大人知道下官不会让你死的,你供出的那些人,还等着你去指认呢。”   和琳还是毫无反应,夏渊也不在意,转身出了牢房。   “和大人以后做事情前还是先想想后果,你这条命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你若是死了,你全家老小几十口人也就没了活着的必要。”   和琳总算抬起了头,用仇恨夹着着畏惧的目光仰视着牢外的年轻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由于身体的痛苦只能发出几声破碎的□□。   “下官知道您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骂几句嘛。”夏渊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凡是在刑部大牢骂过下官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的,所以我劝和大人还是省省吧,多留着几口气活下去,也免得连累了家人。”说罢抬腿而去。   “夏......渊......”和琳总算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名字,却没能换来夏渊的回头。被人抛弃的棋子而已,有哪里值得她回顾的。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夏渊回家吃了顿饱饱的饭,泡了了香香的澡,然后抱着媳妇儿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一晚,风平浪静。   第二天,是大朝。夏渊准时点卯上朝。   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夏渊的朝臣们,看到她都纷纷表示了自己友好的问候。夏渊也笑着回以问候。   然后,早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种友好就开始变了味。   “臣,夏渊,参劾礼部尚书和琳、工部尚书常旭、詹事府詹事刘云长、四方馆馆长方涛合谋杀害羌芜国使臣。参劾成王赵琰、恭王赵玑、东阁大学士孟园丰、兵部尚书方山阳、都察院通政使何淼散播流言、合谋杀害大理寺少卿、刑部右督查。参劾光禄寺卿袁强贺、大理寺正卿陶方、翰林院掌院费林、都察院六科给事中......玩忽职守,包庇犯罪......”   夏渊每说出一个名字,朝堂上的气氛就凝重一分。所有人都望向了大殿中间,那个身姿斐然,满面笑容的人。   此时皇宫之外,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进入了京城,在顺天府尹李兴的带领下,将成王府、恭王府、兵部尚书府、东阁学士府......全部围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抓人,遇到反抗的,就地格杀。   夏渊笑的非常好看。   来呀~玩耍啊~ 第27章   数十位大臣被抓的事,宛如一滴凉水滴入沸油之中,整个京城变得波诡云密、人人自危。   那日夏渊的弹劾虽说是被小皇帝压了下来,暂时只抓了主犯人员。但这件事就像一把悬在众人头上的刀,不知何时就落下了。   夏渊把所有人都摊在了小皇帝刀下,杀与不杀,全在他一念之间。   羌芜国主使和另一名从使都是被礼部尚书和琳、工部尚书常旭的人杀的,詹事府詹事、四方馆馆长为他们提供了便利,并扫去了所有线索。在后来李兴调查的过程中,还故意布置了很多似是而非线索来混肴视听。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挑起羌芜国和大晋的战事。一旦两国开战,程将军必然要常年在外征战,小皇帝新上位不久,必然手忙脚乱。届时就有了他们施展拳脚的机会。   而另一拨人,则借着他们的东风,先是放出了妖怪杀人的流言,来转移李兴的注意力。然后就开始磨刀霍霍、直指朝臣。   没错,这一帮人的目的不是战争,而是单纯的想要杀人。   当年的夺嫡之争,异常惨烈。不少皇子皇孙都死在了诏狱之中。先帝在时,成王和恭王不敢有什么动作。现在先帝死了,压在他们头上的那座大山轰然倒塌。他们自然想要见见血,来祭奠一下自己的兄弟。   而死去的大理寺少卿,就是当年诏狱的负责人。刑部右督查,也是从诏狱中升上来的。   当时张禹给夏渊看的信,就是一张死亡名单。那些人打算杀的人,竟有十多人,全部都在名单上。包括夏渊。   而现在,距离大朝已过去两日。   夏渊一身飞禽官袍,面带微笑地从大理寺诏狱里面出来。李兴跟在他后面,心情有些忐忑。   “夏渊,你不过就是老九跟前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现在他死了,还要继续做他儿子的狗。唔......唔唔......”   身后传来恭王的叫骂声,然后好像被人堵上了嘴。李兴偷瞄了一下夏渊的表情,发现她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被人这样骂,似乎一点都不生气。   “剩下的就交给李大人了,本官先行一步。”夏渊笑呵呵地跟李兴打了招呼,出门而去。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更难听的骂声她都听的多了。那些诅咒她祖宗十八代的,坟头草早就几尺高了,她和她老娘不还都活的好好的?   所以说啊,这人呐,不能光靠嘴皮子逞厉害。   在李兴的恭送中离开了诏狱,然后在一家裁缝店前下了轿。吩咐轿夫继续往府里赶夏渊自己施施然的进了店铺。   明天上完了小朝,去兵部交接一下,然后去吏部过一下明路,自己就可以光荣凡人滚蛋了。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所以,在离京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比如说,狄仓那边。   想必现在狄仓已经听说了和小皇帝约定作废的事,那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她来找茬,不如主动出击。想到当年的羞辱,夏渊冷笑一下,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换了一身便服,贴了一个大的络腮胡。夏渊佝偻着腰跟在钱龙后面,从店铺的后门走了出来。两人七拐八拐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胡同。小胡同深处有一家最不起眼的民宅,钱龙吹了声口哨,立即有人开了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大人。”进了院子,正屋里走出了一个身材劲瘦,面目普通的青年,对夏渊行礼道。   夏渊笑了笑:“回来了就好。里面都安排好了吗?”   “嗯。”这人就是刚从江南回来的钱鹰,听到夏渊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引着夏渊进了屋。   绕过正屋进了起居室,夏渊望着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的狄仓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把她弄醒。”   “是。”钱鹰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拔开盖子放到狄仓鼻下。不多时,狄仓就慢慢醒转。钱鹰站回夏渊身后。   “太女醒了?”夏渊笑着走到床边问道,狄仓清醒之后,一眼就认出了夏渊。她看了看自己的情况,丝毫不见慌乱:“夏大人。”   “太女真是好眼力,这都能认出来。不知这一幕太女可还熟悉?”   “哈哈哈,夏大人若是想要本殿,何须如此?”夏渊的话让狄仓乐了一下,调笑道:“ 只要大人说一声,狄仓一定把大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哈哈,不必劳太女伺候。”夏渊也笑道:“既然是下官请太女来做客,自然要由下官来招待太女。”说罢,拍了拍手:“进来吧。”   狄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刚一站定,整个屋里就显得特别拥挤。   “这是下官给太女准备的礼物。”夏渊盯着她笑的一脸欠揍,把狄仓刚刚的话又还给了她:“下官一定把太女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狄仓的笑容缓了下去,绷着脸问道:“夏大人这是何意?”   “就是太女想的那个意思。”夏渊后退一步,将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几个大汉立即站到了床边:“你们替我好好招待太女。”   “是。”   几个大汉说着就开始向床上的狄仓伸手,这下狄仓才真的变了脸色。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住手!你们敢碰本殿一根手指试试?!本殿要你们全家陪葬!”   狄仓的话让床前的几个人有些犹豫,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夏渊。   夏渊冷笑一声:“太女怕是还没有看清现在的形式,为人鱼肉还这么嚣张?堵了她的嘴,你们继续。”   “夏渊!你敢!唔......”话没说完就被人塞了一块布,堵住了嘴。   “哈哈,我敢不敢,太女试试不就知道了。”   狄仓这才有些慌乱。几个大汉上手去扯她的衣服,虽说她有武功在身,可是被绑的这么结实,挣扎中依旧被撕掉了不少衣料,眼看就要全果了,夏渊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先停一下。”   此时一身狼狈、衣不蔽体的狄仓喘着粗气,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夏渊。   “怎么着?太女不喜欢下官的招待吗?还是嫌人太少了?”夏渊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太女喜欢什么样的尽管吩咐,无论想要多少人下官都能满足您。”   “唔......唔唔唔唔......唔......”   “太女想说什么呢?下官听不懂呢~算了,你们继续吧。”   那些大汉立即又开始上手拉扯。夏渊转过身就要走。狄仓拼尽全力将口中的布给弄了出来。   “住手!夏渊!你有什么要求,你说!住手!!!!”   狄仓一边尽力躲避,一边吼道。   “要求?我想太女是误会了。”夏渊停住脚步:“下官没什么要求。”   “那你是想怎么样?啊??你说!!!”身上偶尔被摸到的感觉,让狄仓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你们给本殿住手啊!!!” 第28章   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   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夏渊心情甚好地哼着小曲从吏部出来。交了官鉴印信,这官场里无论是前人也好,还是后人也罢。谁收谁都已经跟她没了一毛钱的关系。从今日开始,她,夏渊,就是一介白身。   “相公,你可一定要快点跟上来。”   京渡码头上,一艘中等航船停在那里,一旁的下人正在忙碌地将物品搬到船上。成玉淑站在船头,满目担忧地跟夏渊道别。   “放心吧,我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好就去找你们,最多不过一日。”夏渊安抚她道,然后跟一旁的常宇青交代道:“我把玉淑和老娘都托付给你了,在江南等我。”   “好。”常宇青点点头,笑道:“等老太太的药效一过,醒来之后可就有我受的了。”   “哈哈。”夏渊想到自己老娘醒来,发现自己不仅辞了官,还把她扔到了江南。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她真心实意地跟常宇青说道:“一定要跑快点,别被逮到。”   “哈哈哈哈......”   此时船家的掌舵过来说道:“客官,到时间了,该开船了。”   “知道了。”夏渊抱了一下成玉淑:“乖乖等我,很快的。”   “嗯。”   松开手,夏渊从船头跳到了岸上。然后挥着手看成玉淑和常宇青的身影越来越远,平复了一下心情跟钱龙说道:“走吧。我们的事还没完呢。”然后转身离开了码头。   小皇帝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走的,这一点夏渊很清楚。不让他见到他想见的人,自己就永远离不开京城。所以,她选择了让家人先离开。为了防止自家母上大人反抗,她直接让人给老娘喂了药。   现在嘛,夏渊隐晦了瞄了一眼身后的某个角落。然后找了一辆马车。   “去春满楼。”   身后跟踪夏渊的几人,一进春满阁就失去了夏渊的踪迹。几人对视一眼,就开始分头寻找。其中一个人在后门发现了一个跟夏渊很像的人的背影,发了一个信号,几个人全部追了上去。   而真正的夏渊呢,此刻正坐在春满阁的头牌姑娘,大名鼎鼎的花魁娘子—画娥姑娘的房间里。   “主人。”   平日里在恩客眼中柔媚入骨的画娥姑娘,完全没了平时放浪形骸的样子。一脸虔诚地单膝跪地,娇艳妩媚的面上全是狂热。   “起来吧。”夏渊坐到铜镜前,从怀中掏出装有红色药水的瓷瓶。还好她辞官了,不然伪装的药水真的快不够用了。“我需要换上女装,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到达望江楼。你去安排一下。”   “是。”画娥立即应道,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起身出门。   一开始夏渊是想将见面的地点定在春满阁,有画娥在,自己脱身就比较方便。但很明显小皇帝对青楼适应不良,所以她就退而求其次,选了望江楼。那里靠近京南太江,楼身有一半建在太江之上,只要自己瞅准时机从窗口跃出,跳入江中。有钱龙在,定然能迅速脱身。   然而,这次,夏渊错估了小皇帝的执着程度。所以她不知道,早几年,在赵迎还没有登基的时候,他就开始谋划着这一天了。   赵迎想过无数个把夏渊逼入自己牢笼的办法,最后发现,所有的办法都要等自己登基之后才能实现。只要父皇在一天,自己就永远不可能奈何夏渊。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先皇离世,等自己称帝,等夏渊成为自己掌中难以逃脱的玩具。他很庆幸,他等到了。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他故意一登基就显得很生疏,任由那群大臣蹦跶。   故意做出一副焦躁不堪,又无力解决的样子。死死拽住夏渊不松手。   故意装作记仇的样子,处处找夏渊麻烦。   就为了示之以弱,让夏渊放松警惕。然后让夏渊自以为都在掌控之中,插手朝堂上的一切。然后故装妥协的等着夏渊来给他谈条件。   他当然知道夏渊坐到一品首辅凭的是真本事,但他就是要装作不相信。他更知道夏渊的能力,一旦真把他逼急了,他能躲到自己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彻彻底底的消失。   就像藏她一样。   所以,他不能硬来,只能这样步步为营,温水煮青蛙。   他知道,现在夏渊还拿他当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是他的优势。这样很好。越是这样,夏渊的防备心就越小。   而今,所有的一切都按他预期的那样进行着,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为了以防万一,除了望江楼,他还在好多个酒楼都布置了人手。只是依他对夏渊的了解,望江楼的可能性最大。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只能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敌人。   他已准备好一切,等羊入虎口了。哪怕那个羊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今日,他也要把这头狼拿下。   从昨晚开始,他的整颗心就悬了起来,一夜都没有入睡。今日早朝,他几乎都没有听进去朝臣们在说什么,只是盯着夏渊那张老神在在的脸发呆。下了朝,他就立即换了衣服直奔望江楼而来。这或许就跟近乡情怯是一个道理吧。越是想见她,就越是害怕。   这几年她过的好吗?几年没见,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是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爱喝酒?能不能一眼就认出自己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问题,赵迎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沸腾着融化了。   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29章   巳时,她没来。   午时,她没来。   未时,她没来。   申时末的时候,一天也已经过了大半,还是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赵迎坐在二楼,从窗口望去,太江碧荷深处,天水连成一线。   你,会来吗?   度秒如年一词,是赵迎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望江楼外,从太江深处驶来一叶轻舟。它在船只甚多的太江湖面上并不打眼,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 它的掌舵之人是两名貌美的粉衣少女。这才稍稍引起了周围人的回顾。   小小的乌篷舟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临近之后你就会发现,整个船身精致的宛如工艺品。   木雕的船身是上每一寸都篆刻有巧夺天工的暗纹。舟蓬以银为骨、以名贵的天罗锦为皮、以轻纱为罩、以珠玉串连成筋。整体看似脆弱不堪,一阵风就能将之吹散架,实际上却十分坚韧,即使是大风大浪也能随波飘摇而过。   越过两位巧笑倩兮的两位少女,隔着轻纱,隐约能看到舟蓬内端坐着一人。   有好事之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舟蓬内究竟是谁家公子或姑娘竟如此风雅,却被一起飞浪拍到脸上,悻悻而归。原来,两名掌舵的少女也是身怀武艺之人。   “主人,到了。”   乌篷船宛如一片轻云飘落岸边。两名少女恭敬撩开纱帘,躬身搀扶。只见一位绰约多姿、眉目含笑的绝色佳人倾身而出。   这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一头鸦黑的长发简单的挽了一个松松的流苏髻,用白色的珍珠发带稍作装饰。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显得十分妩媚多情。秀挺的翘鼻搭配着微微勾起的红唇,即使未施粉黛也不影响她的绝代芳华,看起来温香艳玉,好似远山芙蓉。   若是此地有人还记得数年前夏渊被人戏称为“观遍殊丽万千艳,方知夏郎世无双。”的美貌,或许会惊呼出声,这名女子与当年的夏渊竟有八分相似。只是少了少年雌雄莫辨的清雅,多了女子应有的风韵。   而现在的夏渊,已经被人们当成了“长残”的典型。尤其是留了八字胡之后,真的是越长越丑。为此,京城里的那群文人雅士简直痛心疾首,见了夏渊是能躲则躲,拒绝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这名女子的容貌,才恰好是当年夏渊应该长成“优质版本”。更配得上当年举世无双的称赞。   当然了,这名女子就是卸了所有伪装的夏渊。此外,她还有另一个名字:钱梓瞳。   夏渊就是钱梓瞳,钱梓瞳就是夏渊。   精致的绣花鞋踩上岸边湿漉漉的青石板,钱梓瞳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加高的官靴穿的太久了,猛一换上平底的绣花鞋,有一种失重感,这让她很不适应。   说实话,无论钱梓瞳和夏渊长的有多像,人们都不会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很简单,不说面部的线条,一个是男子的硬朗,一个是女子的柔和。就单说身高,穿了十二厘米的内部加高加厚鞋底的夏渊,配上特有的肩垫,整个人宽肩窄腰大长腿,一看就是挺拔修长的七尺男儿。站在一众男子中间,不说特别高大,但也是不算矮小。而换上平底绣花鞋、去了肩垫的钱梓瞳,削肩素腰、体态风流,比夏渊整整低了一头。   “瞳儿.....”   钱梓瞳带着侍女上岸的第一时间,赵迎就得了消息。他站在二楼,看着钱梓瞳进入望江楼,强烈的感情波动在眼底翻滚着。此时,仿佛世间的一切嘈杂都离他而去。他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个低着头提裙上楼的女子。   别后不知卿远近,长夜只道事薄情。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赵迎一步步退回包厢,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焦躁不安全部如潮水般退却,此时,赵迎前所未有的冷静。   最好的猎人,要有绝佳的耐心。   侍女被拦在楼下,钱梓瞳一步步走上二楼,推开门的一霎那,正对上赵迎黑漆漆的双眸。钱梓瞳心里打了一个突。   今日,怕没那么好脱身了。   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赵迎,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赵迎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处于漂浮状态,那个名字在他舌尖绕了几绕,终于吐了出来:“梓瞳。”   这两个字好像是打开他情绪的开关,赵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去触碰她的欲望,一个大步上前就将她整个人都抱到了怀里。   用力地收着双臂,只到赵迎肩膀的钱梓瞳,整个人像是被嵌入到了赵迎身上,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赵迎,你干什么?!”   被闷入赵迎怀里的钱梓瞳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这小身板快被赵迎揉碎了。她第一次以这种角度来感受赵迎,这才发现,特么的小皇帝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赵迎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毫不松手,双臂就像钢圈一样死死地钳制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贪婪地吸食着她的气息。   四年了,整整四年杳无音信,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这次,把她找了回来,他绝对不会再放手。若想离开,除非他死。   “行行行,你喜欢抱就抱吧。看你能抱到什么时候。”   钱梓瞳放弃了挣扎,特么的,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皇帝还是属考拉的?这么喜欢抱东西。   她无奈的语气让赵迎放松了下来,找回了一些熟悉感,闷声道:“抱到你我一起入皇陵的时候,不对,进了皇陵也要抱着你。”   呵呵......   钱梓瞳,哦,其实也可以叫夏渊,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刷着草泥马。   “松手,勒的我疼死了。”   “我不。”   艹!   “赵迎,咱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好歹你现在也是皇帝了,咱成熟点好不好?”   “我好想你。”赵迎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丝的委屈,完全没了平时老成的模样。“你以前从来不叫我赵迎的……”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还会像大男孩一样撒娇???夏渊没有一点被萌到的感觉,反而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高冷面瘫人设呢?你崩这么厉害你自己造吗?   “再勒下去明年的今天,你就可以来给我上坟了。”夏渊翻了翻白眼:“快点松手。”   赵迎稍稍松开了一些,不在像刚刚抱的那么紧。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那眉,那眼,那鼻子,那小嘴。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   夏渊知道他肯定是要问的,把之前想好的理由扔了出来:“先是去塞外呆了几年,后来堂兄来信说义父去世了,我才回的京城。”   钱梓瞳的身份是夏渊的堂妹,先帝跟前贴身大太监钱德的义女。所以这个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赵迎知道,她在撒谎。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回来,理由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堂兄说,你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感受到赵迎的力道小了,夏渊又开始挣扎。赵迎衡量了一下利弊,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嗯。”   “什么事?说吧。”他一松手,夏渊立即跳的远远的,拿眼瞅着他。赵迎看她这个样子,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夏渊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小皇帝那张死人脸上,竟然还会有表情???   “瞳儿,我心悦你。”赵迎说道。   “然后呢?”   “我想让你随我进宫。”   “进宫?”夏渊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着赵迎,这孩子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赵迎,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如果你见我就是说这个,那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是梦,醒醒吧孩子。”   夏渊的话并没有让赵迎的脸色有什么变化:“梓瞳,这由不得你选择。”   “你以为你能控制我?”夏渊勾了勾唇角:“赵迎,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天真?”   “如果天真能让你不离开我,我愿意一直天真下去。”   艹,这小皇帝有毒吧!   这话听的夏渊牙都快酸掉了,这小皇帝是被哪个八点档爱情剧看多了的小姑娘给穿了吧?好端端的装什么情圣?   就在夏渊打算好好跟小皇帝摆事实、讲道理,说一说两人不可能有一点瓜葛的时候,就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   “你做了什么?”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从进屋她专门注意不碰屋里的任何东西,也特意闻了一下空气中没有什么迷药。可没想到,还是着道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问题肯定是出在刚刚的拥抱上。   “瞳儿,我说过了,由不得你选择。”   小皇帝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靠近。夏渊瞄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自己的人被拦在了楼下,想必现在肯定也是被制住了。包厢门口进来时没有看到人,可实际上应该有影卫在。小皇帝站的位置正好是窗口处,挡住了唯一的出路。   夏渊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方案,然后被一一否决。她眼前一黑,就要昏倒在地,赵迎连忙上去扶住她,将人抱到怀里。   就在此时,夏渊快速出手,一根银针扎到了小皇帝的上星穴,趁影卫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跑到窗台,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落水的霎那,夏渊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转醒的夏渊没有看到钱龙的身影,入目是代表皇室的九龙纹黄帐。   呵,还是被阴了。 第30章   “老师, 我们该怎么办?”   “对啊,现在和琳、常旭、刘云长、方涛等人都被抓了。圣上不会对我们动手吧?”   “这次的事情牵扯的文臣这么多,程昊那帮武将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   “他们的尾巴肯定都要翘到天上了。这次我们真的是元气大伤。”   “都怪那个夏渊,要不是他哪来那么多事?”   太师府上, 一群文官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担忧。边上的督察院左御史陈韵飞听他们越说越偏,喝了一声:“都闭嘴!”   室内瞬间寂静。   “你们一个个的好歹都做了半辈子官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点小事都能让你们慌成这样, 你的们乌纱帽是还戴的下去吗?”   众人面上虽是不敢吭, 心里却在反驳。三部尚书, 两位王爷, 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牵扯了将近一半,这还叫小事?   一旁太师面色平静地喝着茶, 好似没看到、也没听到他们说话。陈韵飞将目光转向太师:“老师, 您说两句吧。”   太师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既没有斥责他们,也没有愤而同忾, 只是平淡地说道:“夏渊这一手, 你们可是看懂了用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敢发言。   其中一个官员壮了壮胆, 鼓起勇气说到:“这个确实有些难以捉摸。若说他是为名, 这事儿他基本上打的都是圣上的旗号, 并没有借此来彰显自己什么。若说是为利, 也没见他给人讨价还价的机会。若说是为权, 事情搅开之后他就立即辞官了。为仇就更不可能了,咱们又没有得罪他什么......”   “再说了,谁能想到那李兴竟然把新特使藏了起来,又伪装成失踪的样子。和尚书不放心才去看了看,谁知道就上了套......”   “愚蠢!”陈韵飞打断他骂道:“夏渊是什么人?那可是跟先帝从潜邸出来的老人!别看年纪不大,眼睛可毒着呢。一开始不是跟你们说了要慢慢来,暗中进行吗?你们可倒好,看新主子不经事,就使劲蹦跶。真当朝中无人呐?啊?”   “行了,你也别骂他们了,谁也不会料到夏渊这个混不吝的会出手。”太师平静地说道:“以他的手段,从和琳嘴里掏出的肯定不止常旭、刘云长、方涛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全部抖出来,一方面是忌惮,另一方面无非是想卖老夫个人情。”   “这个人情,老夫领了。”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有和琳他们几个担了这个事,小皇帝也不会再去找你们麻烦。毕竟,新君初继,若是朝野动荡太大,会给外族可乘之机。”   “但是成王、恭王必须死。下次早朝,你们不用提羌芜国的事,就揪住大理寺少卿这个案子,要求惩治元凶就行。”   听到太师这么说,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老师放心。”   毕竟,他们朝臣内斗是一回事,和新君较量又是一回事。但是无论如何,可从来没想过换主子。   而此时,泰正宫中,刚刚醒来的夏渊,盯着皇帐上的龙纹,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她这人有一个毛病,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见不得别人心情好。   所以,当常春笑眯眯地领着一长溜手托上衣、下裳、头饰、配饰的宫女来到泰正宫后殿的时候,望着那张菊花似的老脸,夏渊就异常的不爽。   “瞳姑娘,您可算是醒了。皇上守了您一宿,这不,直到刚刚有急事要处理才离开了一会儿。离开时还专门嘱托奴才,只要您醒了就第一时间伺候呢。”常春本来不算小的眼睛,此刻笑的弯成了一个弧形。“您可是要起了?”   夏渊收起阴云密布的表情,勾了勾唇。懒洋洋地趴到龙床上,秀发泄落满肩。   “小春子~”特意拉长的尾音让常春打了一个激灵,被钱梓瞳那跟夏渊十分相像的桃花眼盯着,常春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几年不见,可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忘了谁也不敢忘了瞳姑娘您呐。”   “老规矩,二十个俯卧撑,做吧。”   夏渊挑着眼尾,似笑非笑地瞄着常春。老东西,之前给她下绊子的仇她可是都记着呢,自己差点被小皇帝淹死,可少不了这老家伙的功劳。   “瞳姑娘,您看奴才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折腾不起啊......”常春哭丧着脸,很久以前被钱梓瞳支配的恐惧再次降临,如果可以,他想选择原地蒸发。   夏渊才不跟他客气,现在钱梓瞳可是小皇帝的朱砂痣、白月光。此时不作更待何时?   “少废话,二十个俯卧撑和二十廷杖,自己选。”   常春看了看身后一溜儿的小宫女,还有守在一旁的几个小太监。只见他们个个把头快埋到自己胸里去,毕竟,看首领太监笑话和得罪首领太监孰轻孰重,这些人都还是有一杆秤的。   常春尖着嗓子说道:“你们都出去。”   “慢着。”夏渊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我要起了,她们出去,难道还要我自己动手梳洗不成?”   网开一面?不存在的。夏渊可不是什么白莲花,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她被小皇帝阴了,心情正不爽呢。不能把小皇帝按在地上摩擦,也要拿他身边的人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就这样,夏渊一边被训练有素的宫女们伺候着梳洗,一边围观着常春撑着那发了福的身体在地上摩擦。扯了扯嘴角,敢给她下药,小皇帝也是欠收拾了。   按照原计划,她提前数日在望江楼安插人手,与小皇帝见面后,她想法甩开小皇帝,就立即与钱龙钱鹰汇合,放了狄仓,然后逃之夭夭。至于剩下的烂摊子,当然是由小皇帝自己收拾。   然而,昨日她没能逃脱,只能说明一件事。小皇帝早就料到了她会选望江楼。而且还把她在望江楼布置人给拔了。   至于小皇帝为什么会料到她要选望江楼。emmm......这个夏渊还真想不到。莫不是小皇帝能掐会算?天师附体?   算了,想不通就别想了。   其他人被抓了夏渊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钱龙怎么样了。他们没能及时与钱鹰汇合,以钱鹰谨慎的性格,定然不会轻易放了狄仓。想必现在狄荣国的其他人已经发现了狄仓的失踪,钱鹰如果还滞留在京城的话,肯定会有危险。   一旦钱龙钱鹰被小皇帝抓住,自己就等于被人制住了双臂。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钱龙钱鹰自尽。第二,顺着钱龙钱鹰摸下去,自己在京城的势力被小皇帝连根拔起。   而这两种情况,哪一种都不是夏渊想看到的。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先从小皇帝嘴里套出消息。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人们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放到此时的小皇帝身上正为合适。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肥肉终于被叼回了自己窝里,虽说还没有吃到嘴里,但是就算是看着,心里也是欢喜的。   所以,哪怕是两天两夜没有睡觉,小皇帝依然是非常的亢奋。精神奕奕地出门去,生龙活虎回殿来,迈着比平时快上一倍的步子赶到泰正宫。直接越过趴在地上奋力摩擦的常春,来到正在被宫人伺候着挽发的夏渊身旁。   “瞳儿,你醒了?”说着弯腰从后面环住她,蹭了蹭她的发顶,心满意足地问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   被抱住的夏渊面无表情。   “想吃人。”   “好。”小皇帝说道:“吃朕。”   呵呵......   珍爱生命,远离傻X。   想到等会儿还要从小皇帝那里套消息,夏渊也就没再跟他杠。“我要喝粥。”   “好。”小皇帝立即转头吩咐一旁的宫女:“传膳。”   而地上被彻底无视的常春欲哭无泪。皇上,您还记得您身边曾经有一名贴身太监吗?   早膳摆在了泰正宫的偏殿里,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小皇帝的投喂,夏渊用汤勺搅拌着手中的金丝燕窝粥开了口:“皇上,你下药把我弄进宫来,是怎么想的?打算把我安置到你后宫哪里?”   小皇帝听到她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优雅地喝完自己手中的粥,在宫女的服侍下漱了口,用上好的丝绸帕擦过嘴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食不言,寝不语。瞳儿,你先用膳,用完之后咱们再说。”   啧,以前还老说她娘们唧唧的不像男人,你这样就不娘们了?夏渊三下五除二地喝完粥,一抹嘴:“完了,可以说了吧?”   小皇帝盯着她的唇看了好一会儿,看的夏渊都以为他要有什么不良企图了,他才悠悠地开口:“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都在跟夏渊在一起?”   “什么?”话题跳的有点快啊。   刚刚她喝粥的动作太熟悉,熟悉到小皇帝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夏渊。小皇帝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这几年钱梓瞳并没有离京。想到这儿,他恨不得把失踪的夏渊掘出来拉出去砍上一百遍。最后只能说道:“别竟跟夏渊学些坏习惯,女孩子家还是端庄些好。”   呵,夏渊几乎要笑了。端庄?那是什么?确定是在跟她说话吗?   宫女太监将早膳撤下,赵迎拉着夏渊来到了后殿的寝宫:“以后,你就住这里。”   “那你呢?”被惊到的夏渊立即问道。“朕当然是和你一起住。”赵迎一脸的理所当然,似乎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   “赵迎,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夏渊盘腿坐到寝宫的地毯上,严肃地望着小皇帝说道。   “好,你想谈什么?”小皇帝十分配合地盘膝坐到她对面。   “额.....”夏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钱梓瞳和小皇帝这笔糊涂账该怎么算,张了几张口,还是没说出来。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抱住头,特么的当年怎么就那么脑抽非要去招惹他呢?!   赵迎拉下她的抱头的双手,夏渊抬起脸,正好撞进赵迎的眼底。   “你不知道怎么说,朕来替你说。” 第31章   “你不知道怎么说, 朕来替你说。”   身穿金织五足滚龙皇袍,头戴九龙金冠的青年盘膝坐于殿中。剑眉凤目,五官俊朗,挺拔神秀, 通身其气度不凡。   他是大晋朝的新君,这片江山的年轻帝王,面对着自己最想留住的女子, 他想将自己所能想到的, 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给她。   “你会成为朕的妻子, 会成为大晋的皇后。会永远留在朕身边, 永远。”   “放你妹的驴蛋屁!”夏渊直接骂了出来,完全忘了小皇帝的妹妹就是当朝几位公主这件事, 愤而起身:“赵迎, 我告诉你, 我钱梓瞳不欠你什么。是,当年是我骗了你, 但我也还你了!我们早就两清了!”   “两清?”小皇帝依旧坐在原地, 语气毫无波动,只是平淡地诉说着一个事实:“这辈子都不可能清的了。”   夏渊很轻易的就被他这种理所应当的态度给激怒了。撸起纱袖, 露出白嫩的皓臂, 伸到赵迎面前。   “它以前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现在呢?嗯?拎一桶水都费力!”夏渊眉眼间洋溢着怒气:“我骗了你的感情, 你废了我的武功, 这还不够吗?”   “不够。”小皇帝直接拉住面前的手臂, 一个用力就将夏渊拽到了自己怀里。“废你武功只是手段, 不是目的。”   猛然倒到赵迎怀里的夏渊听到这话,反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啪”地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在只有两人的殿中听的特别清晰。   这两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夏渊,她没想到真的会成功。楞过之后就是爽,MD,这小皇帝就是欠收拾。   赵迎沉下脸,也被她这一巴掌挑起了怒火。站起身甩手将人扛到肩上,夏渊死命挣扎,赵迎直接将她摔倒了龙床上。   夏渊被摔的脑子七荤八素的,还没回过神就感到赵迎俯身压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差点没把夏渊压断气儿。   “赵迎,你特么的要死啊?!”   “要死也拉着你一起。”   小皇帝很显然是个行动派,一点都不喜欢废话,直接吻上了夏渊的双唇。舌头强势地抵开她的牙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扫荡着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土地,逼的她的小舌无处躲藏,只能和他的大舌纠缠在一起。   从敏感的舌根处传开的酥麻感一直蔓延到头顶,使得夏渊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止运转。口腔和鼻翼间全是赵迎的气息,夏渊一双桃花眼圆睁,震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凤眸,里面蕴含浓烈的感情使她不自主地别过脸逃避,确又被小皇帝强势地掰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夏渊,第一反应就是用力的咬下去,可又怕咬到自己,那样太疼了。只能拼命的侧头躲避,努力麻痹自己不去感受口腔黏膜被挑逗带来的快感,却忽略不了男子粗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夏渊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小皇帝总算从自己的口中退了出去。   “傻子,都不会换气吗?”赵迎一边含着她的下唇抚慰,一边嘲笑她。这同时让小皇帝高兴了不少,说明钱梓瞳这几年都没有跟别的人亲近过。   夏渊此时出了快速换气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MD,以前怎么不知道接吻还有可能被憋死?   就在夏渊稍微缓过来一点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皇帝已经把她的衣服给脱的差不多了,双手都放在绝对不该放的地方。抵在自己腿上那个硬梆梆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我的妈呀,这样下去绝对是被吃干抹净不留渣的命。   “赵迎,赵迎,我们谈谈,谈谈。”   夏渊用尽最大力气掰起在自己脖子里干坏事的那颗脑袋,不得不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你先起来好不好?你那么重,压的我快喘不了气了。”   而馋了这么多年,刚刚尝到了一点腥味的小皇帝有那么好说话吗?   很显然,没有。   “喘气?来,朕教你。”   说着又卷土重来。   呵呵.....   果然,欠了债都是要还的,可夏渊从来没想过肉偿啊!不过,人在世上漂,总要有些防身的手段。最后,夏渊只得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从小指甲缝里抠出了一小块白色药末,趁小皇帝不备,抹入了他的嘴里。   夏渊想哭,这可是她最后一点存货了,她唯一逃出去的希望啊。   这边夏渊的危机解除了,另一边钱鹰却没那么顺利。   昨天,钱鹰没有能等到夏渊和钱龙,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所以他没敢继续在小院那里呆,而是带着被下了药的狄仓来了一个卖驴肉火烧的铺子,这是夏渊暗中的产业之一。今天一早,他就去了望江楼打探消息,谁知正好中了埋伏。最后,虽说是逃脱了,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呵,你主子那儿出事了?”钱鹰回去之后,狄仓看到他的狼狈样,挖苦道。钱鹰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无视她跟一旁的人说道:“你们都跟我出来。”   被无视的狄仓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哼,不过就是夏渊的一条狗,竟然敢这么对她?!   屋里的狄仓远远地望着钱鹰和那群人在说着什么,却由于那边声音太小,她听不清。所以她放弃了偷听的想法,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开始思考着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   商量完事,旁边的人为钱鹰包扎了一下伤口,一群人就散开了,分头去打探消息。   钱鹰走进屋之后,看到角落里的狄仓,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个麻烦。由于狄仓的身份特殊,杀又不能杀,方又不能放,真的是有些难办。   “狄仓太女,我们商量个事呗。”这是这几天来,钱鹰第一次跟狄仓说话。与他普通的面目不同,钱鹰的声音是非常的好听,入耳就像溪水击石般清爽。   狄仓警惕地望向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现在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还是谨慎些好。   “什么事?”   “来商量一下,我是杀了你好点呢,还是放了你好点呢?”钱鹰蹲下身,苦恼地摇了摇头:“唉,这可真难选。”   狄仓眯了眯眼,仔细地盯着钱鹰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太女,你怎么看?”   狄仓沉默不语。   钱鹰看她这样,也直接站起身,没再废话,拎起她就往外走。而已经被拎了很多次的狄仓,已经无力再跟他计较了。她说道:“无论你是杀了我,还是放了我,你主人都不会很好过。”   这次,钱鹰再次无视了她的话。问你的时候你不回答,不问你的时候,你说再多我都不听了。这就是钱鹰的态度。 第32章   皇宫里。   将倒在自己身上的小皇帝推下去, 夏渊略显后怕地深呼一口气。麻辣戈壁,差点就被小皇帝给啃干净了。想到这儿,夏渊拖着酸软的身子站到龙床上,狠狠地照着小皇帝踹了几脚。让你吃老子豆腐!让你找事!   收拾好自己的衣服, 遮住被小皇帝弄出来的痕迹。夏渊没忍住又踢了小皇帝一脚,才给他拉了被子盖上。然后坐到龙床边上,硬挤几滴鳄鱼泪, 作出受到惊吓梨花带雨状, 开始吼:   “来人呐~~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呼啦啦啦, 殿外的一群侍卫太监全部涌了进来, 以常春打头,尖细的嗓子惊慌地喊道:“皇上!!!”   “皇上不知怎地就晕倒了呢.....”夏渊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 略带哭腔, 显得十分无措:“快快请太医啊!”   “对对对, 太医,快宣太医!!!”常春对后面的喊道, 立马就有小太监小跑着出去了。夏渊趁着这个兵荒马乱的空档, 自然地、偷摸地、不引人注意地溜到了殿门口,然后一迈腿, 跳了出去。撒丫子直冲后宫狂奔而去。艾玛, 总算是跑出来了。   要问夏渊为什么要往后宫跑?当然是因为除了后宫她没地儿去啊!一个女人, 跑到前三殿, 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有问题吗?   挑人少的偏门过了前殿跟后宫的天街, 夏渊有些纠结。以前她是外臣, 加上先帝的特宠,所以对前三殿是特别的熟悉。但是皇帝再宠爱也没有理由让一个外臣经常去后宫里溜达吧?她对后宫是真不熟啊。   出宫是不要想了,正常的宫女、宫妃想出宫一趟都难于上青天了,更何况自己这个黑户呢?   站在角门里,望着长长红墙巷,夏渊愁的直想揪头发。妹的,以前光顾着宫外了,怎么没想着往宫里安插几个人手?   另一边,以飞速赶来的刘太医,一边心疼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一边喘着粗气把上小皇帝的龙脉。下一刻,他的粗气戛然而止。   卧槽,谁敢给皇上下毒?!   他不放心地又把了一次,边上的常春眼巴巴地瞅着他。他被瞅的有些紧张,就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常春又眯着眼感受了一会儿。   “哎呦,我的吧刘太医啊,皇上这是怎么了您倒是给个话啊!”常春苦着脸又绕到刘太医的对面说道。   “这......”刘太医有点怂,不太敢说。毕竟这可是泰正宫,皇上在寝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遇刺了,那可不是小事。常春急了,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中毒了。”   “啊?!”常春立即问道:“那严重不?”   “不算很重,这个毒量不大,主要是使人昏迷,不致命。老臣开几剂药给陛下,服用后睡上一日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常春松了一口气,然后马上想到了,能在泰正宫里给皇上下药的,只有一个人,钱梓瞳。   哎,钱梓瞳呢?!一转头,果然,钱梓瞳不见了!   哎呦,这个姑奶奶啊!常春想哭的心都有了。遇上夏渊和钱梓瞳这兄妹俩准没好事儿!   “瞳姑娘人呢?!啊?!”常春厉声问身边的人,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回答。刚刚光顾着看圣上了,谁能注意到一个女人?!常春看他们这样,气的胸口疼:“还不快去找!!找啊!!”   要是皇上醒来,发现他把钱梓瞳给弄丢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而皇宫的另一边,太师家的小公子,孙浩楠同学,被宫人抬着扔出了他姐姐的泰清宫。   要问怎么回事?还要从小公子从牢里出来之后说起。   孙国舅从牢里出来后,先是被自家爷爷赏了一顿竹笋炒肉(当然,也就意思性的打了两下,老太师不舍得下重手。)。然后又被限制着不许出府,不许去青楼找姑娘。所以,小公子这段时间日子过的是异常憋屈。   本来就郁闷的小公子,今天一大早又被他爷爷从床上揪起来,让他进宫来见他姐。结果,见了他姐又被他姐数落一番不上进。艹,小公子这小暴脾气可是忍不住了。   “你上进!你上进也没见皇上有多喜欢你,这么多年了,连个蛋都没下下来,还好意思舔着脸教训我?!”   皇后娘娘被自家兄弟气了个仰倒,捂着自己被捅到出血的小心脏,直接叫人把她弟给抬着扔了出去。连她弟进宫是要传信这件事都给忘了。   被扔出泰清宫的小公子可是潇洒的很,拍拍屁股站起身,沿着宫廊就开始溜达,浑不在意自家姐姐的态度。这皇宫里好看的宫女儿那么多,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当然要多看几眼。虽然都是皇上姐夫的女人动不得,可是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就这样,溜达着的孙国舅进入了夏渊的视线,然后就被她给瞄上了。   “哎呦喂~”一声娇媚的呼痛声引起了孙小公子的注意:“好痛~”   孙国舅一侧头,只见不远处的角门处一个婀娜的身影倒在地上。一向怜香惜玉的孙小公子哪里忍心看女子受痛?连忙小跑过去,摆出一个自认潇洒无比的表情,弯腰去扶:“姑娘,这是怎么......”了字还没出口,女子抬起头来,孙小公子当场笑容定格、呆若木鸡。   “公子,人家的脚崴了......”夏渊推了推痴痴瞅着他的孙浩楠,MD,这家伙傻了吗?我这么用力表演,麻烦给点反应好不好?   然后,孙小公子更傻了:“玉衡、玉衡.....我这是又在做梦吗?来,你打我一下。”说着就要拉着夏渊的手去往自己脸上拍。   呵呵......夏渊会跟他客气吗?当然不。   “啪!啪!啪!”   三个大耳刮子狂风暴雨般地落在孙小公子脸上,孙浩楠“嗷!”地一声蹦的远远的。   夏渊心满意足地甩了甩手,这感觉,一个字,爽!两个字:太特么爽了!要一送二,她夏渊从来都是厚道人。   捂着脸,疼的直想揍人的孙浩楠,气势汹汹而来,一看到夏渊那张脸,立刻又萎了。委委屈屈地哼唧道:“干嘛打我......”   夏渊眨了眨自己无辜的桃花眼:“不是你让打的吗?”   那也没让你这么狠啊!孙小公子在心中吐槽。算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揉了揉自己火辣辣抽疼的脸,孙小公子又凑了过来,伸手就要朝夏渊脸上摸,被夏渊一下呼了回去。   “公子,请自重。”   “你是玉衡吧?”被呼回去的孙小公子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夏渊:“我以前做过很多次你变成女人的梦,肯定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呼唤,让我梦想成真了。”   呵呵......   如果让夏渊评价一下孙浩楠,概括为七个字:人傻、钱多、好忽悠。典型的地主家傻儿子。   真不知道精的跟老狐狸似的太师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孙子。莫不是脑子全部给他爷给拦截了?   七年前,十二岁的孙小公子已经初具纨绔子弟雏形,开始了横行霸道的生涯。某天,在街上遇到了查案的夏渊,一瞬间惊为天人。当时性别意识还很模糊的孙小公子,完全不在意男人和女人究竟有什么差别,只知道这人,好看,想抢。   想到就去做,这是小公子的一贯作风。于是他指挥着自己的狗腿,当街开始抢人。很显然,被揍了一顿。   被揍能让小公子认怂吗?当然不能。   第二天,带领更多人狗腿去抢人。然后,又被揍了一顿。   就这样,抢人,挨揍。挨揍,抢人。抢人,再挨揍。挨揍,再抢人。孙小公子愈挫愈勇。   直到有一天,他跑到了夏府门口去抢人。这可把夏渊给惹怒了,直接把人拎着关刑部大牢了。孙太师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才把孙小公子给捞了出来,回家又是一顿揍。   这下小公子懂了,夏渊的身份不一般。   但,小公子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不挨揍和要美人二选一,小公子会选什么呢?肯定是要美人啊!   十二岁的小公子,算盘打得啪啪响。身份不一般也没事啊,先把人抢回去养着,等到自己再大点就娶了当媳妇,那时,不就好了吗?   所以,孙小公子又开始了他的循环。抢人,关大牢,被提走,回府挨揍。抢人,关大牢,被提走,回府挨揍。   呵呵......毅力可嘉。   夏渊简直都要被他的执着给感动了,感动的后果,就是带他去见识了一次自己的刑讯。   凄厉的尖叫,痛苦的哀嚎,疯狂的折磨,血淋淋的屠割。   夏渊虽然考虑到了小孩子的承受能力,没有太过火。可十二岁的孙小公子哪里见识过个这个?差点没被当场吓傻。   从那天起,小公子看到夏渊就躲的远远的,打死也不敢招惹。   可时间是个好东西,它可以美化一切记忆。孙小公子慢慢长大,虽然对夏渊的恐惧依旧刻在骨子里,可这并不影响他对夏渊的渴望。毕竟,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好的。   所以,孙小公子对夏渊的心情一直都是矛盾的。第一,夏渊是个男的,是个心狠手辣的男的。第二,孙小公子喜欢女的,喜欢貌美女花的女的。   这就很纠结了是不是?直到今天,一切纠结迎刃而解。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   孙国舅感激涕零。 第33章   夏渊没心情跟孙浩楠在这儿墨迹, 再耽误下去估计想跑都跑不了了。所以,她佯装吃力地站起身,单刀直入:“公子,你有办法带我出宫吗?”   而此刻明显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孙浩楠, 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没办法。”   “......”   艹!没办法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没错,孙国舅就是这么耿直的boy,确实是没办法啊。为了不让美人儿失望, 他加了一句:“但我姐姐有办法。”   “......”   去见皇后?呵呵.....估计刚到泰和宫门口就被抓回去了吧?   夏渊瞬间就顿悟了, 与其靠这个二傻子, 还不如靠自己。   想通了的夏渊也懒得搭理孙浩楠了, 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的土,转身就走。   “哎, 玉衡, 你干嘛去?”孙国舅一看她要走, 连忙拽住了她的袖子。夏渊皱了皱眉,敷衍道:“我不是你口中的玉衡, 我是九天玄女, 今天偶然下凡路过此地。现在,我要回天上了。”   “......”   这下轮到孙国舅无语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啊?”   呵呵, 你比三岁大几岁?   夏渊冲他勾唇一笑, 如春晓之花初绽。孙国舅呆愣了一下, 露出痴汉的表情。夏渊趁他发愣, 猛地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 立即穿过角门, 消失在门后。   “玉衡!玉衡!”孙国舅回过神来,立即去追,顺着宫巷跑去,却没再看到半个人影。   而就在孙国舅过去没多久,夏渊从角门石阶下一个偏角里钻了出来,呸呸吐了两口灰,眸色阴晴不定。时间都被这二傻子给浪费了,看来,出宫的事得重新谋划了。   泰正宫里,常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来回回的转悠。回来一个宫人他就问一遍:“人找到了吗?”宫人摇摇头,他就吼道:“那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啊?!还不继续找!!”常春急道:“宫里就这么大个地儿,难道她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谁要飞了?”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夏渊笑吟吟地踏进泰正宫:“小春子,怎么了这是?宫里怎么这么乱?”   “瞳姑娘,姑奶奶呦,您可吓死我了。”看到夏渊,常春猛出一口气,哭丧着脸:“要是皇上醒来见不到您,奴才这条小命可就没了。您就行行好,别为难奴才了行吗?”   “皇上昏迷了,我这心里难受,就出去透透气。怎么着,还怕我这么大个人儿走丢了不成?”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您还在,怎么着都成。”常春已经无力再争辩什么了,只要人还在,怎么都可以。:“皇上昏迷的事情奴才已经封锁了消息,您就先安生等着皇上醒行吗?”   关于钱梓瞳给皇上下毒这事,常春是提都不提。这位可是皇上的心头肉,自己可不敢动一下。当年的那些教训太深刻了,这两位都是祖宗,哪个都得罪不起。所以,他们之间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   “知道了。”夏渊答应道,向后殿的寝宫走去。常春立即命人严防死守,把泰正宫围的是滴水不漏。绝对不能再让这祖宗跑出去了!   夏渊来到后殿,提裙坐到床前的龙榻上,趴在床边看着安安静静昏睡的小皇帝,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寂静的寝宫中只有龙涎香在弥漫,夏渊没忍住抬手去轻抚赵迎英挺的俊眉,紧闭的双眼。她,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赵迎了?一转眼,曾经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了。   “哎,赵迎,何苦呢.....”   夏渊长叹一口气,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是臣子,为臣的要忠君侍主,不可僭越,不可忘本。但她心中的主子,只有先帝一个。她认的主子,也只有先帝一个。   无论先帝是否在世,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一刻,夏渊想了很多。从当年两人初识,再到后来她用钱梓瞳身份的刻意勾引,以及最终两人的决裂。   对于赵迎,她是有些亏欠的。所以,哪怕后来他废了她的武功,她也没有真正怪过他。   小时候的赵迎是真可爱。小小的一个,明明长的玉雪可爱,却偏偏喜欢板起脸来装大人。所以,总惹得夏渊忍不住想要逗逗他。看到他气得炸毛,就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随着小小少年的慢慢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知慕少艾的年纪。那时,正是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八王爷精心设计了一场美人计,想要借此来引诱赵迎。虽然后来没有成功,但是也引起了先帝的警觉。   要想真正成为一个掌权人,决不可耽于儿女情长。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是要先破后立。与其将来让赵迎爱上一个未知的女人,不如让他爱上自己的人。所以先帝从暗卫中精心挑选了数位才貌双绝的女子,去以各种方式接近赵迎。   本来这件事只有钱公公知道,打算秘密进行。但架不住钱公公疼爱夏渊啊,所以这件事也就被夏渊知道了。一开始,夏渊是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来围观赵迎的感情戏来着。被先帝知道后,直接也把她扔进了戏里。   这场戏,一唱就是三年。   三年。酸甜苦辣、喜喜悲悲的三年。个中滋味,只有戏中人晓得。戏落散场之际,先帝爷曾问过她:   小衡,你愿意做我儿媳吗?   不,臣永远是陛下的臣子。   从那天起,钱梓瞳彻底从人间蒸发,朝堂上只有一个夏渊。赵迎娶了太师的孙女。   此后几年,夏渊有意无意的都在躲着赵迎,专心为先帝办差。一直从督查爬到刑部尚书的位置。直到先帝驾崩,新君继位。对于赵迎,她避无可避。   “当年,我不过是漳州城里的一个小乞丐、一个地痞混混。每日在泥沼中爬行,与猪狗抢食,看不到一丝的光亮。是先帝把我拉出了黑暗的沼泽,给了我无限的光明。所以,我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而是先帝的。”   这些话,若是赵迎醒着,她决计不会说的。也只有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她才能坦诚。   “你是大晋的新君,是先帝爷最满意的继承人。你目光不该是围绕着一个女人,你要看的是这大晋的江山,是这六国的版图,是先帝爷未完成的宏图大业。你不是一个沉迷于温柔乡的软蛋,而是一个要流芳百世,被万古称颂的明君。”   “你现在还小,还年轻,所以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顿。但是,等你明白了你手中的权力有多大,你就会懂得,这天下间的所有人,都是你攥在手中的子民。那时,你可能就会觉得,女人,不过是权力的附属品。”   而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附属品。   “你有你的皇位,我要我的自由。我们永远不可能。”   永远。   夏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龙床上了。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偏殿泄露出来的点点灯光。夏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起身下床,赤脚来到偏殿。只见灯光下,青年的帝王一身龙纹常服,正在伏案批改奏折。   听到动静,赵迎侧头望来,看到她,眉眼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醒了?饿吗?”   “饿。”   夏渊不知怎地,忽然觉得这样的赵迎竟有几分好看。她走近了一些,才发现,他的唇色十分苍白。   “晚膳时间已经过了,朕去让常春传宵夜。”   “好。”想到自己给他下毒这事,夏渊莫名的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他早上的行为。这些心虚也就不复存在了。   夏渊回到后殿,坐到床上,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套话才不会让小皇帝怀疑。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敢轻视赵迎了。   常春带着宫人摆了膳食之后,两人寂静无声地用了饭。或者说是夏渊单方面吃,小皇帝就坐在一边看。   “瞳儿。”   “嗯?”   “你变了很多。”   夏渊沉默了一下,才会答道:“人都是会变的。”   “早上的事,对不起,是朕失控了。”作为帝王,赵迎第一次向人道歉。“你若是不愿,朕不会逼你。”虽然嘴里是这么说,可是赵迎眼中的光芒,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   夏渊脑海里忽然闪过前世网上的男人谎言经典语句:我就蹭蹭,不进去。   呵呵.....男人的这种话要是能信,猪都能飞起来。 第34章   两人收拾停当之后, 夜已经深了。昏暗的灯光在华贵的宫殿里闪烁出暧昧的气息,金丝暗纹的龙帐半遮半掩。沐浴过后的赵迎上榻撩开龙帐,夏渊就缩在最里面警惕地望着他。   “你不必如此,朕说过不会逼你。”   说罢, 赵迎就上了床,规规矩矩的躺好,用特制的蚕丝凉被盖了一下, 便瞌上了双目。   夏渊见此也窸窸窣窣地躺好, 但心里特别不自在。睡了一天的她并不困, 过了一会儿, 她小声地试探道:   “赵迎,睡着了吗?”   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讲, 边上躺着自己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 还没有吃到嘴的美味, 能那么容易睡着吗?肯定睡不着啊!赵迎睁开眼,一双凤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转头望向她:“怎么了?”   夏渊不去看他, 盯着帐顶的纹路问道:“你把我哥抓起来了吧?”   听她提夏渊,赵迎也转过脸盯着帐顶:“你哥夏渊有多阴险你这个做妹妹还不清楚吗?想必他现在已经如愿地到达江南了。”   不, 他现在就在你面前。被人当面说阴险的夏渊沉默不语。   想到这儿赵迎就有些来气, 他让人跟踪夏渊, 结果那群废物竟然把人跟丢了!现在夏渊不知所踪, 狄仓又不知道被他挟持到哪儿去了, 狄荣国的那群人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安抚下来, 如果过几天再找不到狄仓,事情就更麻烦了。而且朝里边夏渊搅和的烂摊子还在那儿放着,早上萧斐还过来说,文官武将之间已经开始狗咬狗,巴不得多扯几个对方的人下水。   “最好别让朕抓到他,不然......”后面的话小皇帝没有说出来,不过光凭那咬牙切齿的劲儿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一旁的夏渊缩了缩头,吓的赶紧捂好自己的小马甲。   “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哥呢?他都辞官了,以后也碍不着你什么事了。”夏渊眨了眨眼,努力为自己开脱。“再说了,他也没有想过故意要跟你作对啊,他就是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是朕不让他安安生生过日子吗?本来朕也想放他一马,让他滚回江南去。可他呢?临走还将狄荣国的太女劫了去,这还不是在故意给朕找事?”   不,夏渊默默在心里吐槽,我本来是要放了她的。是你把我抓到宫里,才导致狄仓回不来的!   “算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赵迎看向夏渊:“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用掺和。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不好意思,我就是你口中的男人。所以,不得不掺和。夏渊表示,心好累。   “那你抓到他身边的人了吗确定我哥回江南了吗?”夏渊这话问的很小心,唯恐小皇帝察觉什么。谁知赵迎竟一伸手揽过了她,润香软玉在怀,赵迎长舒一口气:“睡吧,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被抱住的夏渊浑身僵硬,她可不敢挑战夜里男人的耐性。点点头,也不敢随意挣扎。开始装睡。赵迎看她这样,黑暗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闭目睡去。   此时,城东刘家铺子驴肉火烧铺,被一大群官兵团团围住。成列的火把照耀的整个街道宛如白昼。宋智贺从一众官兵中走出来,望向店门:“给我进去搜,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是!”官兵们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却只得到一个空空如也的空铺。宋智贺脸色有些难看,这些人手脚可真快!   “大人,这里有一条密道。”此时,一个小兵在厨房里喊道。宋智贺脸色这才好点,紧抿的唇吐出一个字:“追!”   “是!”   春满阁里,被夏渊惦记的钱龙此刻正躺在画娥床上昏迷不醒。本来,钱龙按照夏渊原本的计划,在望江楼里布置了足够的人手。谁知道,行动当天才发现,自己的人手全部被人一网打尽,就连他自己都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逃了出来。   如果不是画娥派人接应的及时,钱龙也早就死在了太江之中。由于伤势太重,他至今未能醒来。   画娥有些忧心地望向了皇宫的方向,不知道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萧斐和宋智贺就进了宫。常春来禀报时,小皇帝正在跟夏渊为了一碗蛋羹斗智斗勇。自从小时候的某一天被夏渊糊了一脸热腾腾的鸡蛋羹,小皇帝就对鸡蛋深恶痛绝。夏渊当然知道。所以,一起床她就专门吩咐早膳要有鸡蛋羹。然后,用膳时,温柔似水地要求投喂小皇帝。   赵迎板着脸表示,朕拒绝。   “皇上,萧大人和宋将军求见。”   常春说完,就见小皇帝立即站起身,向前殿走去。夏渊在他身后遏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这样的小皇帝太可爱了。   看到赵迎,萧斐和宋智贺连忙下跪:“臣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小皇帝坐到一旁:“怎么样了?”   宋智贺有些惭愧地说道:“臣无能,未能救下狄仓太女。”   “哦?”小皇帝心中略感不妙。   “昨天,臣按照陛下的吩咐,注意到果然有人在打探夏渊的消息。于是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找到了他的一个据点,就在城东的驴肉火烧铺。昨天晚上,臣带兵捉拿的时候,那帮人顺着密道逃到了京城外的龙隐山。臣一时不慎,让那带头之人得了机会,拉着狄仓太女一起跳了龙吟崖......”   说到这儿,宋智贺再次跪下:“是臣失职,望陛下责罚。”   赵迎望着跪在地上的宋智贺,眼神变幻不定,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萧斐见此,躬身说道:   “陛下,宋将军确有失职之错,可如今尚且不知狄仓太女是生是死。微臣认为,此时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派人去崖底搜寻,所以恳请圣上开恩,给宋将军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好,此事朕暂且记下。”赵迎说道:“搜寻需秘密进行,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遵旨,谢陛下开恩。”   宋智贺用力叩了一个响头,以示自己的决心。   “那你先退下吧。”赵迎对宋智贺说道。   “是。”   宋智贺走后,赵迎望向萧斐:“现在朝中情况如何?”   “文臣那边,太师一脉元气大伤安分了不少,太傅一派依旧没什么动静。”   小皇帝面色冷淡的说道:“和琳他们都是太师的人,这次刺杀羌芜国挑事,必然是太师那个老家伙示意的。朕就不信夏渊没查出来。现在他替太师遮挡,拉和琳这些弃子出来当替罪羊,无非就是想给卖太师个面子,好辞官以后在朝中留一些人情。”   “可恨的是,那夏渊就是算准了朕暂时不能动太师,他这个人情算是坐稳了。”   “太师唯一的儿子当年随先帝御驾亲征,死在了与羌芜国的那场大战中。太师想替子报仇,设计讨伐羌芜国也是人之常情。”萧斐说道:“现在臣主要是担心太傅和臻王那边,他们一个门生故吏满天下,一个在封地只手遮天。若是联合起来,对于咱们来说,可是麻烦事。”   赵迎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朕的江山,还轮不到这些人来指手画脚。他们谁敢先伸手,朕就先剁了谁的爪子。”   而正殿侧门后的夏渊,端着一碗鸡蛋羹,边吃边光明正大的偷听。   笑眯眯地瞅了瞅小皇帝身后正对着她哭丧着常春,做了个口型:真好吃。   然而事实上,夏渊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小皇帝并没有抓到钱龙钱鹰,自己还能挣扎一下。坏消息是,钱鹰拉着狄仓跳了龙吟崖,至今生死不知。   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逃出宫去。夏渊想到,拖得越久,她就越被动。 第35章   得了自己想要消息的夏渊, 也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转身回了后殿。   “来,替我上妆。”坐到铜镜前,夏渊吩咐一旁伺候的宫女:“要浓妆,飞天髻, 发饰怎么艳丽怎么来。”   “是。”一旁的几个小宫女立即恭敬地上前,该上妆的上妆,该挽发的挽发。能被调来御前伺候的宫女, 都是规矩极好的。没有一个敢乱说话或者是偷瞄的, 只是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夏渊也没有傻到想从她们这里打探什么消息, 她将目光投向了后宫。现在, 她有了一个想法:既然不能偷跑出去,那她就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换上一身镂金挑线百蝶度曳地裙, 上搭藕丝银纹暗花抹胸, 外罩撒花烟罗绢纱衫。飞天髻上戴了一朵非常抢睛的红蚕丝织牡丹, 斜插了一支翠羽点金凤步摇。双耳各戴一枚缠丝绕花珍珠珰,形状优美的锁骨上是一条做工极其精致的蝶恋花项链。   夏渊挑照了照镜子, 总觉得宫女化的妆容还不够浓。索性自己动手画了一个蛇尾眉, 让宫人在眼角处勾勒出一朵牡丹形状的花纹,再用炭笔加重了上下眼线。最后涂了一个反派人物标配的大红唇。   很好!勾了勾唇角, 看着镜中那个脸上写着祸水、不安分几个字的女子, 夏渊满意地站起身。   现在, 她浑身上下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我是妖艳贱.货, 你们快来打我~   打开首饰盒, 夏渊又挑了两对看起来最奢华的手镯戴上, 为了配合细节,连脚镯她都没忘戴。   拿起团扇走了两步,浑身上下的饰品叮当作响。夏渊黑了黑脸,MD,真沉。算了,为了能出宫,她忍。   夏渊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一步三晃来到后殿偏门。两个守门的太监立即拦住了她的去路。夏渊脸上笑意不变:“两位公公,我也不想难为你们,你们也别难为我。”   “常总管交代过,不能让姑娘出去。”   “你们常总管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呢?有说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吗?”   两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常总管也没说原因呐。   看他们的样子,夏渊呵呵一笑:“两位公公,我就是在屋子呆的有些烦闷,想出去走走。若是你们执意拦我,我心情可能就会变得不好。我这心情一不好呢,就喜欢拿人撒气......”夏渊说着拿眼去瞅躬着身子的两人。   两个太监额头上的冷汗不住的往外冒,这个姑奶奶的地位他们这两天算是看明白了,虽然不敢私下打听,但就凭常总管都要小意奉承这一点,就明白,绝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两人的头低的更狠了。   “我刚刚说了,也不想为难你们。既然常总管有吩咐,那你们就跟在我后面怎么样?或者,你们要是觉得两个人伺候不过来,多叫几个人一起跟着我也行。”   夏渊说完,就直接往外走。两个太监也不敢去用手拦,无奈只能相互使了个眼色,多叫了几个太监宫女跟在夏渊的后面。然后,泰正宫后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几乎都跟出来了。   没办法呀,大家一起出来法不责众,要是有人不跟着,万一被常公公抓典型了咋办。   就这样,夏渊笑盈盈地走在前面,一长溜的太监宫女跟在后面。凡是在宫里有点地位的人,只要瞅一眼,都会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那群可都是在御前伺候的,每一个都是能在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却全部跟在一个陌生女子的后面,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次与上次偷摸的过来不同,绝对的光明正大。只见夏渊拖着曳地的长裙,迈着小碎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了分割前朝和后宫的天街,每走一步似乎都在告诉周围的人,我很嚣张!别来惹我!我们不一样!那叫一个相当的有气势。   所以,她前脚踏进后宫的地界儿,后脚立即就有消息灵通的妃嫔得了消息。   “泰正宫里出来的女人?!”还正在用早膳的锦妃一听到下面人的禀告,也顾不得食不言这一条了,立即起身问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奴才的干哥哥的干爹的干哥哥就是在泰正宫里伺候的,奴才绝对不可能看错!”小太监说的是一脸肯定。锦妃的脸当即就黑了。   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妃嫔能有幸踏进泰正宫一步!现在哪里忽然冒出来的狐媚子?什么时候勾引的皇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来人,快为本宫更衣。”锦妃饭也不吃了,就想赶紧出门去会会那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小.贱.人。   匆匆换了衣服上了妆,就听下面的人回报说那个女人已经到了御花园。为了不输气势,锦妃也带了一大队人浩浩荡荡的出门而来。   还未到御花园,正好迎面撞上也是急忙而来的贤妃、林贵嫔等,几人对视一眼,贤妃、锦妃不约而同地笑盈盈搭上对方的纤纤玉手:“姐姐,好巧,您也出来赏花啊?”   “是的呢,好巧啊,不如我们同去?”   “好的呀。”   就这样,路上又遇到几个分位较低的妃嫔,一群人开开心心地携手而来。   然后,一进御花园,就看到了御湖边上一块大石头旁,一个离远看就感觉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女子依石而立,身旁跟着一群泰正宫里的太监宫女。   “不知湖边那位是哪个宫里的妹妹,我们上前打个招呼可好?”林贵嫔非常有眼色地先开了口。一群人立即笑着附和:“好的呀。”   “妹妹们去吧,本宫略感乏累,就在一旁的清晖亭等你们。”贤妃笑盈盈地说道,然后望向锦妃:“锦妃妹妹你呢?”毕竟她们是四妃之一,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有的,不管那个女人是什么人,都不能失了身份。   锦妃也是笑道:“本宫与姐姐同去。”   说着二人便一起向一旁的清晖亭走去。   而其他分位地的妃嫔就没这种顾虑,在林贵嫔的带领下,一群人装模作样地来到御湖旁。结果,还没等靠近那个女人,就被旁边的宫人拦了下来。   “给各位娘娘请安,娘娘们万福。”小太监虽说姿态恭敬,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免礼吧。”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她们也不敢太为难:“我们是来跟湖边那位妹妹打个招呼的,你先退下吧。”   “瞳姑娘吩咐了,她在赏湖,不许人打扰。”小太监起身,态度依旧恭敬:“各位娘娘请回吧。”   “瞳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啊?”林贵嫔还没说话,身后的一个才人就跳了出来:“不论是哪家姑娘,总归没受封没品级,为什么见了我们不行礼?”   “就是,真是没规矩!”另一个嫔带着怒气说道。   小太监依旧双手垂放,姿势恭敬。却没有接她们的话。   林贵嫔是个聪明人,看小太监这个样子,就默默地后退了几步,将主阵地交给身后的女人,决定暂时置身事外。   有聪明人,就有脑子拎不清的。刚刚那个才人一看小太监是这种态度,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怒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立即吩咐手下人将挡路的小太监扯到一边去。   “让开!本小主今天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这么嚣张! 第36章   嚣张吗?当然嚣张了!   这么近的距离, 只要不是聋子就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可湖边的女子丝毫没有扭头看看的意思,依旧纹丝不动地倚在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自己手中的团扇。   这很明显是要搞事情啊。   夏渊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望着湖面上一圈圈荡开的清漪, 发髻上步摇玉坠随着微风轻轻颤抖。讲真的,这群女人,她还真的不放在意上。不是她小瞧女人, 而是在小皇帝心里, 这群女人跟钱梓瞳根本没有可比性。青铜怎么跟王者打?差了那么多段位, 可不是找虐么。   夏渊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拖着略长的裙摆向一众女人走来, 艳丽的面孔上满是高矜的笑意:“民女钱梓瞳,见过各位娘娘。”   虽然口中说着见礼, 可愣是没有一点行礼的动作。   林贵嫔先是被那张美艳的脸惊艳了一下, 然后又被奢华的装扮整的晃了晃神, 拿帕子摈了摈嘴角,站的更远了些。   其余妃嫔看到夏渊走近之后也有些错愕, 这女人的打扮也太张扬了吧!   之前先跳出来的那个才人姓郑, 父亲是五品知府,官职本就不高, 又是外放的官员, 与京城里的王公贵胄还是没法比的。再加上她之前只是一个妾, 小皇帝登基之后也只是随便封了一个才人。所以郑才人入宫之后就有些小自卑。   现在看到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 不仅得了皇恩进了泰正宫, 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出来炫耀, 完全遏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嫉妒之意,指着夏渊骂道:“哪里来的狐媚子,敢在贵人面前这么放肆!来人呐,把她给我拖下去杖责四十!”   话音未落,泰正宫里跟来的太监立即挡到前面。   “呦~这是谁呀~”夏渊笑眯眯地示意替她遮挡的太监让开路,搭着一个宫女的手走慢悠悠地到郑才人面前。那姿态,那阵仗,比起皇后还像皇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高的品级呢。看的其他女人直咬牙。   “请问您是哪宫的娘娘啊?这么厉害?还要杖责我?”夏渊笑盈盈地问道。   旁边的王贵人看不得她这么嚣张,走到郑才人身旁恼怒地说道:“郑才人怎么着也是皇上御笔亲封的才人,教训你一个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狐媚子还是可以的,来人呐,给本贵主拉下去打!”   夏渊丝毫不见慌乱,全身妖艳贱.货气场全开,用团扇遮面了半张脸,一双特意上勾的桃花眼微眯,嘲笑道:“打我啊?你们可要想好了呐~今天,你们谁要是动我一根手指头,明天就可以搬去冷宫了呢~”   这欠揍的语气将仇恨值拉的满满的,就连一旁决定不掺和的林贵嫔都有点想打人,别说其他妃子了。   王贵人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你......你......你......”半天没说出具体的形容词。   “啧啧,这宫妃里竟然还有结巴,真是让人意外~~”调侃的语气让王贵人热血冲脑,也顾不得什么宫规礼仪了,上去抬手就要扇夏渊巴掌。可还没等近前就被人挡住了。   “呵,不自量力。”一旁的夏渊瞥了她一眼,像看什么蝼蚁一般。王贵人从小娇惯的厉害,哪里受过这种刺激?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撅了过去。   “贵主、贵主!”王贵人手底下的一群人立即慌乱地去扶自家主子:“传太医!快传太医!”   兵荒马乱中,王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婢扶着自家主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夏渊,然后转身就要走。   “慢着~”   夏渊拉长了语调让人拦下了她们。   “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瞪我?呵呵,以为本姑娘好欺负吗?”夏渊瞅着刚刚瞪她的那个宫婢,跟自己围在自己身边的太监说道:“给我掌嘴二十。”   “奴才遵命。”虽然跟着夏渊来的人也觉得这个瞳姑娘嚣张的有点过火了,可是衡量了一下利弊,还是决定听令行事。   两个太监不顾那宫婢的反抗,直接将人拽到了夏渊面前,一人按住她的双臂,一人开始掌掴。   “啪!”   “一。”   “啪!”   “二。”   ......   清脆的巴掌声随着报数声有规律的响着,混合着宫婢的哭喊声,愣是在让旁边一众妃嫔心中爬起了一层寒意。   这个女人,究竟什么来头?!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看到夏渊这么强势,本来还想插一脚的众人都开始学林贵嫔后退了几步,决定先观望观望。就剩一个郑才人还站在原地,和她的贴身宫婢面对着夏渊。   二十巴掌过后,那名宫婢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的起来,鼻涕混合着眼泪挂在脸上,看起来好不凄惨。郑才人看着夏渊身边的太监将宫婢扔到了一旁,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做不怕皇上皇后怪罪吗?”   “哈哈哈,这位娘娘还真有意思,皇上才不会怪罪我呢~”夏渊轻盈地向她走近了一步,郑才人立即后退一步。“皇上已经答应我了,过几天就会废了孙皇后立我为后,你说我是什么人呐?”   夏渊话一说完,众人皆是一惊。   这女人还真敢说!   孙皇后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太师的孙女!再说了,帝后失和可是皇家丑闻,废后更是能震动朝纲的大事!这一个不知道哪儿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女人,得了皇上的几分宠爱就在这儿大放厥词,真是胆大包天!   众妃嫔都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夏渊,林贵嫔更是直接是转头就走。   边走她还在心里想: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个蠢.货!就这种智商,长的再好看都活不长! 第37章   泰正宫。   赵迎刚刚和萧斐谈完事情, 候在一旁的常春立即上前说道:“皇上,瞳姑娘带着人去了后宫.”   “后宫?”赵迎眉头微皱,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向殿外走去。常春立即跟上。就在两人刚出殿门的时候, 有一个急匆匆而来的小太监跪到皇上脚边说道:   “皇上,不好了!锦妃娘娘要对瞳姑娘用杖刑。”   “什么?!”常春惊呼,然后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 就对小太监说:“具体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刚刚早上的时候, 瞳姑娘说要去御花园散散心, 小的们拦不住, 就跟着瞳姑娘伺候了。到了御花园,正好碰上各位娘娘在赏花。瞳姑娘与王贵人、郑才人起了口角, 王贵人气晕了过去。瞳姑娘说.....说......说......”   \"瞳姑娘说了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啊!”常春急道。   “瞳姑娘说, 皇上答应她, 要废了皇后娘娘,立她为皇后......”小太监说到这儿已经抖的不成样子:“还说.....还说, 以后她做了皇后, 一定要把后宫里所有的妃子都赶出宫去.....锦妃娘娘听不过去,这才......”   小皇帝脸黑如炭。   那个小太监快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了, 趴在地上不敢起。常春也不敢吭了, 只是在心里苦笑, 这姑奶奶还真是个姑奶奶。这不是明摆着要挑事吗?皇上现在能轻易废后吗?这下后宫的娘娘们, 可有的闹腾了。   赵迎越过小太监就往后宫去, 恨不得把钱梓瞳揪回来绑在泰正宫里。能不能不给他找事?啊?   到了御花园, 就看到两拨人在对峙着,锦妃捂着胸口在其他女人的簇拥下,满面怒火地指着钱梓瞳,指挥着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去拉围在钱梓瞳身边宫女太监。   而钱梓瞳身边的宫女太监拼命地护着她,可偏偏她自己还非得作死,老想着往外走,给对方送人头。害的泰正宫的一众人苦不堪言。   “你们闹够了没有?!”小皇帝阴沉着脸,向这边走来。众人一看到他,立即行礼:“见过陛下。”   而一群人中,就有那么一个特例。夏渊一看到皇上,两眼冒光,礼都不行,乳燕归巢般地向赵迎扑去:“皇上~~~你可算来了~~~人家好怕哦~~~”语调拉的那叫一个甜腻。   “......”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伸手,想将身上的人给扯下来。奈何夏渊抱的就像八爪鱼一样紧,他又不舍得用力,担心伤了她。最终还是只能黑着脸,任她抱着。   锦妃看到这一幕,嫉妒的心口都是疼的。站起身,口气生硬地问道:“皇上,这位女子究竟是何人?来历不明不说,竟然还在这里口出狂言,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恳请皇上允许臣妾教教她规矩!”   赵迎还没说话,就被夏渊抢了先。她从小皇帝怀里抬起头,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眼泪,可怜兮兮地告状:“小迎迎~你都不知道,刚刚这个女人竟然还想打我呢~”   这么近的距离,赵迎低下头,就看到那双泪汪汪的桃花眼里倒影着自己脸庞,好似她眼中只有自己一般,不自觉地软了表情。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没事的。”   “皇上!!!”锦妃咬着牙,快把自己手中的帕子撕烂了。   赵迎这才反应过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跟看向夏渊的目光完全不同,满眼的冷漠。跟地上跪着的人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其他的妃子站起身,目光统一的刺向那个巴在皇上怀中的女人身上,恨不得一起努力,用眼神杀死她。   夏渊佯装害怕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赵迎虽知她是故意的,却也抗拒不了这种少有的投怀送抱,搂住的了她的纤腰。   “皇上,这位姑娘是新入宫的妹妹么?”贤妃算是一群人里面态度最自然的了,笑着问道。她是领侍卫内大臣聂全的女儿,家族背景一点都不输皇后,只是当年先帝一念之差,才做了侧妃。所以,她在后宫之中,也是相当有话语权的。   “我才不是你妹妹呢!”这次又是夏渊抢答了,扭头望向贤妃:“我是你姐姐知道吗?我将来可是要做皇......唔唔.....唔......”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皇帝捂住了嘴。   赵迎刚刚和缓的脸又黑的不成样子。   为了防止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小皇帝一边捂着她的嘴,一边弯腰环手将她打了个横抱,将这个找事的人死死地锁在自己怀里。跟一众妃嫔说道:“此事朕自有旨意,你们守好自己的本分便是。”说罢便抱着夏渊转身而去。   “唔唔唔.....”被小皇帝以公主抱姿势压制住的夏渊,拼命的晃着小腿来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身后的常春瞅了瞅众妃难看的表情,不由的开始可怜起自家主子来了。   前朝上有夏渊给主子挖坑,后宫里有钱梓瞳给主子挖坑。而且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挖的深,自家主子是掉这兄妹俩坑里爬不出来的节奏啊。啧啧,真是太可怜了。   回到泰正宫里,小皇帝才将夏渊扔到了地毯上,沉着脸坐到一旁的榻上。   “哎呦。”被扔到地上的夏渊表情夸张地喘着粗气,揉着自己的臀部站起身:“刚刚捂了我一路,你是要憋死我吗?”此时她完全没了刚刚在御花园里小鸟依人的模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迎不说话,就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别摆出这幅死人脸来吓我,我可不是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夏渊撇撇嘴,也不再装腔作势,毫不在意地坐到铜镜前,开始卸自己头上的东西。妈的,这些东西戴了一个多时辰,快把自己脖子累断了。   “是你说的要我做你的皇后,既然你说得,那我为什么说不得?”   当然说不得。现在小皇帝刚登基不久,前朝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即使真的要废后,也不能是现在。   夏渊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她能肯定,小皇帝这个时候绝对不敢废后。不然的话,先不说朝中大臣会有多激烈的反应,也不说御史台那边多少人要血溅朝堂,就说史官的那支笔,必然就会扣一顶昏君的帽子到小皇帝头上。这对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代明君的小皇帝来说,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夏渊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老子看你怎么办。   “好。”小皇帝忽然说了一个字。   夏渊散下头发,笑盈盈地回过头,没太理解小皇帝的话:“好是什么意思?”   赵迎站起身,向她走来。“既然允了你,朕就一定做到。”   夏渊被惊了一下,不可能吧.....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这小皇帝脑子生锈了吗?旋即她笑的很灿烂地加了一码:“若是陛下明日大朝能宣布废了孙皇后,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地做你的皇后,哪也不去了。”   “好。”赵迎弯腰抚上她眼角那一抹靡红的牡丹:“朕答应你。”   “只要是你要的,朕都答应你。”   啊?夏渊表示:吓得我小鱼干都掉了。这小皇帝不会想来真的吧?   就在夏渊愣神的时候,赵迎吻了一下她的眉心,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含住了她的红唇。“赵......”字尾音未落,剩下的话就被赵迎吞了下去。   带着强烈感情的长吻夺去了夏渊所有的呼吸,唇齿间的较量是两人给予对方的还击。舌尖的纠缠,津液的交换,彼此的粗重的呼吸融在一起。缺氧带来的窒息感使夏渊有些眩晕,最终,主导权还是落到了赵迎的手里。   朕知道你想做什么,无非就是逼朕而已。   没关系,朕纵着你。   若是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朕拿什么来征服天下?   钱梓瞳,无论你有什么手段,朕都接着。朕倒要看看,这次,你还怎么从朕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第38章   逃吗?为什么要逃?她要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夏渊拿的从来都不是宫斗剧本。更不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小娇妻、帝少的丫头哪里逃。   傻白甜人设?呵呵, 这是一个笑话。   她,从一个小乞丐爬到了尚书的位置,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来,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先帝的宠爱, 可不会平白无故的从天上掉下来。   从小到大,那么多次的死里逃生,那么多次的以命搏命, 活到现在, 她的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所以啊, 小皇帝跟她说什么情情爱爱, 说什么风花雪月。她信,却从来不会当真。自古人心易变, 少年时的感情, 美好却也脆弱的不堪一击。   玉树歌残声已陈, 南朝宫殿柳折新。   福王小少风流惯,不爱江山爱美人。   夏渊挑眉嗤笑一声, 江山是永恒的, 美人却是会逐渐老去。所以啊,不要跟手握江山的男人谈感情, 不然, 再美的美人都会活的很丑陋。   这次她大张旗鼓的搞事情, 可不是单纯的给小皇帝找不痛快。损人不利己的, 夏渊可从来不会干。她做的每一件事, 都是有目的的。   每一个熟悉夏渊的人都知道, 对待夏渊,不能相信你看到的,不能相信你听到的,更不能相信你自以为正确的判断。但,往往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大多数时候,人们还是会自以为料到了她的举动是何意义。而实际上嘛,呵呵......   第二天大朝,小皇帝早早的起床换上朝服,吻了一下还在熟睡的夏渊,一脸凝重地出殿上了龙辇。   今天,只要提及废后的事情,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皇帝一走,夏渊就睁开了眼。   她将所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笑了笑,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睡到早膳时间都过了,小皇帝还没有回来。   然而,小皇帝没有回来,夏渊等的人却是来了。   巳时一刻,两幅双凤銮驾,两幅单凤銮驾到了泰正宫外。一身身银凤暗纹紫袍的太后,率先搭着勤嬷嬷的手下了銮驾。其后便是之前被禁足的皇后,以及贤妃、锦妃。   “奴婢(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皇后娘娘,贤妃娘娘,锦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众宫人纷纷跪地,太后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穿过前殿,来到后殿皇帝的寝宫。摆了摆手,太后阻止了后殿宫人的请安,勤嬷嬷身后的一个掌事姑姑伸手推开了后殿的大门。太后环顾了一下整个寝宫,便迈步走向了由那个后殿正中龙帐紧遮的床榻。站到龙榻前,勤嬷嬷立即撩开了龙帐,只见龙榻上睡了一个绝色的女子。   众人心中都有些无语,这么晚了还在睡。是猪吗?   “大.......”皇后刚想呵斥,太后便抬起手祖止了她:“你们都去外面侯着吧。”   “母后……”   皇后神色不甘地喊了一声,见太后丝毫不为所动。万分不情愿地甩着帕子出去了。贤妃和锦妃无奈也只得跟着皇后一起出去了。勤嬷嬷挥挥手也让其他伺候的人出去,关上殿门,整个后殿就只剩太后和勤嬷嬷以及床上的夏渊。   “行了,既然醒了就不要装了。”太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望着床上的人。“你不是就想见哀家吗?现在哀家来了。”   夏渊睁开眼,懒洋洋地坐起伸了一个懒腰,笑嘻嘻地赤脚下床:“民女钱梓瞳,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眼神平静地望着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也没有对她的放肆什么不满,只是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谢娘娘。”夏渊站起身,未等太后吩咐就坐到了龙榻上。好似唠家常一般地笑道:“几年不见,娘娘还是和原来一样年轻。哈哈,就连勤嬷嬷也还是老样子,还是这宫里的水养人呐。”   勤嬷嬷站在太后背后,和蔼地笑了笑。   很显然,太后并没有要跟她闲扯的兴致,直接问道:“钱梓瞳,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啊?”钱梓瞳眨了眨眼:“我说是皇上把我绑回来的你信吗?”   太后的面色古井无波,眼中却是一派了然:“这话你骗皇帝可以,但是你骗不了哀家。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哈哈哈,还是太后您了解我。”   夏渊不再保持刚刚没一点正形的样子,而是直起了身:“没错,这次是我故意被皇上绑回来的。”微微停了一下,摆正了脸色:“太后,您不觉得皇上对钱梓瞳太看重了吗?先帝曾经说过,为君者,不可耽于儿女情长。四年前,是民女的错,由于一时心软,没有断了皇上的念头。这几年,皇上一直苦心积虑的在寻找民女,只要民女一天不出现,皇上就一天不会死心。所以,民女这次回来,就是想让钱梓瞳彻底死去。还望太后帮我。”   夏渊说的是一脸诚恳,那副模样,看起来绝对是一心为了小皇帝好。但,太后并不买她的账。   “哀家为什么要帮你?你要知道,这样做可是会让哀家的儿子恨哀家的。”   “因为。今天皇上就会在大朝上宣布废后。”   “什么?!”勤嬷嬷惊讶道,太后也终于变了脸色。   夏渊眯着桃花眼,异常淡定地说到:“为了感情而枉顾大局,这可是为君者的大忌。太后您难道想看着皇上继续错下去么?看着皇上为了一个女人,背上昏君的称号?”   她说的十分恳切,太后也有了一丝的不确信,开始动摇起来。   夏渊见状,立即压低声线蛊惑道:“太后,杀了我吧,只要杀了我,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皇上也会清醒的。用一个女子的命,换回一个理智的君王,多么划算啊。再说了,亲母子哪有隔夜仇?过个一两年,有新美人来了,皇上也就渐渐的把我忘了......”   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夏渊再接再厉地劝道:“您想想,如果我还活着,像我这样的性子,在皇上身边,肯对会搅得大晋民不聊生。哪怕是为了大晋的江山,您也应该杀了我。”   她的话说完,太后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看,似乎想看穿面前这个女子的真实想法。寝宫里一片寂静。   前殿里,皇后和贤妃锦妃焦急的等待着,三人时不时地望向紧闭的殿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后终于下定决心。   “好。哀家答应你。” 第39章   何为家国?何为山河?何为君臣?何为朝堂?   赵迎高座于王座之上, 俯视着跪了一地的朝臣。从殿内的王侯首辅到殿外的御史督察,每一位都满面坚持,带着决不妥协的气势,直指君王。赵迎将满腔的怒火压抑在平静的面具下面, 用无声的沉默来与他们对峙。   荀子有云:君戒专欲,臣戒专利。但,这世间又有几个君王能无专欲?有几个臣子不为专利?   赵迎自然知道此时提废后是将把柄送到了这群人手上,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本没想过将钱梓瞳那么快暴露在众人眼中, 但是钱梓瞳从来都不会按他想的来。   后宫与前朝的关系很微妙, 虽说明面上看起来毫不相干, 实际上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昨日的钱梓瞳闹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传到朝堂之上,届时哪怕他不提, 那些御史也会揪住不放。那个时候, 自己会有多被动, 钱梓瞳又会背上怎样的名声?别说提废后了,就是想护住她都难。   赵迎知道是钱梓瞳故意的, 故意让他难看。可他又能如何?既然爱上这样一个女子, 就要承担爱她带来的后果。每每想到这儿,苦味就在心底弥漫。她, 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在乎过他。若不然, 如何能看他如此为难?   就在朝堂上僵持不下的时候,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而来, 站在角落里冲常春摆手。常春趁着底下众人都低头跪地的时候, 偷偷地走了过去。   “总管, 刚刚太后和皇后、贤妃、锦妃一起来了泰正宫,把瞳姑娘给带走了。奴才们拦不住,只能来通知您了。”   “行了,咱家知道了。”   常春不敢耽搁,立即回到了皇上身后,小声在赵迎耳边说道:“皇上,刚刚泰正宫那边来人说,瞳姑娘被太后给请过去了。”   赵迎立即皱起了眉头,又看了看地上跪着这群人。最后,还是张口说道:“废后之事稍后再议吧,退朝。”   唱声太监立即尖着嗓子高喊:“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头也不回的从龙台一侧离开。快步上了龙辇,他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去慈安宫。”   赵迎这才明白过来,钱梓瞳打的是什么主意。没想到为了出宫,她竟然连母后都算计上了!好,真是好手段!   一到慈安宫门口,赵迎就立即快步往里走。结果,并没有看到太后和钱梓瞳,只有皇后一人在。   皇后看到他,立即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母后呢?”赵迎越过她就要往后殿去,却被皇后拦住了。孙皇后直接跪到他脚下拽住了他的衣摆,倔强地抬头望向赵迎:“臣妾听闻,陛下想废了臣妾?”   她的话让赵迎停顿了下来,低头看向她。   “臣妾可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竟然让陛下厌恶到要废了臣妾?”孙皇后盯着赵迎的双目,想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可让她失望的是,听到她的问话,赵迎连表情的都没变,弯腰从她手中拽过自己的衣摆,一个字都没有跟她多说。   “你我自幼订亲,既然你心中早有她人,那你当初为何要娶我啊?如此毁了我一生,陛下,你好狠的心啊。”看着赵迎从身旁走过,皇后再也忍不住冲他哭喊道:“几年的夫妻情分,你竟丝毫不顾。为了那么一个不安分的女人,你竟要废了你的发妻!皇上,你如此作为,必然会遭天下人耻笑的啊。”   赵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看向那个自称为自己发妻的人。   “朕为何要娶你?”赵迎又走回她的身边:“朕毁了你一生?”说起这个,一向很少有表情的赵迎嘴角竟勾起嘴角做出一个讽刺的表情。“当年你父随军战死,□□怜你孤女无依,早早的便与你我定亲。少时,朕待你可有哪里不好?你可还记得,为讨你欢心,朕做了多少事?你是如何待朕的?嗯?”   “皇上......”孙皇后抬眸望向他,赵迎也俯视着她,脸上的讽刺之意更甚。   “你孙沁,是太师的嫡亲孙女,又是孙氏一族嫡系里唯一的女儿,更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名媛。而朕,不过是皇爷爷众多孙儿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又哪里被你瞧在了眼里?当年你属意的便不是朕,而是八叔的儿子,朕的堂兄。为此,你还要与朕退婚,太师不允,你绝食到奄奄一息。不知此事,皇后可还记得?”   “臣妾......”皇后有些慌乱,想再次拉住赵迎的衣摆,却被他后退一步躲开了。   “你一直认为,八叔才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所以你心悦堂兄,弃朕如敝履。若非太师的极力阻拦,想必你现在就是堂兄的发妻了吧?”   “臣妾知错了,臣妾早就知错了。”皇后梨花带雨地望着赵迎:“皇上,臣妾知道,你对臣妾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对吗?毕竟,臣妾是你亲封的皇后啊!”   赵迎懒得再去跟她说什么,转身便走,看也不看她一眼。   当年,孙沁嫁他,无非就是看中了他太子的身份。自幼的亲事,知慕少艾之际,他对她确有几分朦胧的心思。可是这些心思,未等萌芽便被她亲手掐灭。如今孙沁再来与他谈情谊,未免有些可笑了。   她爱的并不是他赵迎,而是这个皇后的位置。既然没有感情,那何来的辜负?   大婚之前,钱梓瞳不知所踪。他死扛着先帝的压力,不肯成婚。满京城的去寻人,却遍寻不见。然后,夏渊骗他说,父皇将瞳儿派出去执行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因为父皇不会允许他娶一名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太子妃。   夏渊说,只有他娶了孙沁,父皇才会放心,瞳儿才会安全的回来。夏渊说,他会劝父皇,让瞳儿以侧妃的身份入东宫。夏渊说......   夏渊说了很多,然后呢?然后他信了。他成婚了。再然后呢?再然后夏渊说:哦,我骗你的。   呵呵......   赵迎从未像痛恨夏渊那样痛恨一个人。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所以啊,皇后找他要说法,他能找谁要说法?若说他毁了孙沁的一生,要对她负责,那他的这一生又要谁来负责呢?   没有人会为别人去负责什么,想要的就要靠自己去争取。他和孙沁,皆是如此。所以,他不欠孙沁什么。   嫁他,是孙沁为了那高高的凤位而自己做出的选择。 第40章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我们都是第一次做人, 没什么经验,所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家相互体谅一下。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个世界很奇怪。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造物主都会给他(她)不同的附带品, 比如:身份、地位、金钱等等......但灵魂却都是一样的孤独而迷茫。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活着是一个经历的过程,经历爱,经历痛, 经历甜, 经历苦。无论生活带给你什么, 能活下去, 都是幸运的。   这些,钱梓瞳跟赵迎说过。   所以, 当赵迎没有在慈安宫找到钱梓瞳和太后, 皇后跟他说, 钱梓瞳已经被赐死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钱梓瞳和夏渊一样,都甚是惜命。   “陛下, 臣妾是亲眼看着那女子饮了鸠酒的。太后看在她懂事的份上, 亲自将她的尸身送去了后海道。”   赵迎先是恐慌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要坚信自己的判断。现在, 他派到她身边的影卫被母后拔了出来, 后宫又一直是母后在管, 在这里, 他得到的消息肯定是母后想让他知道的。   所以, 他不能慌,既然皇后说母后去了后海道,那自己就去后海道!   阳光下的大晋王宫甚是庄严巍峨,长长的红墙宫巷中,夏渊跟在太后身后,与勤嬷嬷并肩而行。此时,她面色肃然地走着,与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众人走到了东华门前,过了这个门,便是宫外自由的天地。太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她。夏渊立即提裙跪地,真心实意地叩了三个头。   “民女谢太后不杀之恩。”   太后并没有扶她,只是冷眼看着。等她叩完才说道:   “起来吧。哀家不知你究竟意欲何为,但念在你曾经救过哀家和皇帝的命,又是一心为了皇帝着想的份上,哀家就帮你这一次。”   太后帮她,并不是因为太后笨,信了夏渊的鬼话。恰恰相反,太后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妃坐到太后的位置,而皇帝又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女人,会是蠢的吗?   但,她却看不透钱梓瞳。   在太后眼里,钱梓瞳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女人。一方面表现的对皇上痴心一片,另一方面,作为在后宫里沉浮了这么久的胜利者,太后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一分对皇帝的爱恋。   若说她对皇上不是对一往情深。几年前,钱梓瞳为了赵迎能顺利登上帝位,放弃了世间女子都向往的太子妃一位。几年后,又为了赵迎能专心朝政,特意入宫寻她帮助,只求一死。   一个女人,若不是真的爱惨了一个男人。怎么会为了他,心甘情愿的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那个位子,放弃帝王全心全意的宠爱,甚至愿意放弃生命?   若说她真心的爱着皇上,为何这些事情都做的那么理智?理智的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   无论如何,她对皇帝没有坏心这一点,太后是能确定的。   其实,若不是心底的一丝丝违和感和多年的直觉告诉着太后,不可以将这个女人留在宫中。其实,她是很乐意钱梓瞳能被皇帝纳入后宫的。   毕竟,钱梓瞳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像是欲擒故纵的玩手腕,而是真正的为了赵迎好,希望赵迎能走的更远。世上似她这般聪慧的女子能有几人?这么全心全意为赵迎好的人又有几个?自己又怎能杀了她呢?   “去吧,过了这个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钱梓瞳这个人了。哀家会告诉陛下,已将你处死,扔往宫廷后海道。也不会连累你兄长夏渊,你且放心吧。”   没错,夏渊说,她之所以没有在宫外自尽,而是进宫向太后求死,主要是不想皇上怪罪到她兄长夏渊头上。   “嗯。”夏渊站起身,一脸感激地望着太后。:“民女只愿大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陛下圣君之名,永垂青史、万古不朽。”   太后这才略显欣慰了摸了摸她的长发,点了点头道:“走吧。”   说罢,便不再看她,带着勤嬷嬷向宫内走去。   夏渊望着太后的背影,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拿着太后的令牌,光明正大的出了东华门。   她跟太后说的大多数都是实话。不想小皇帝意气用事是实话,不想成为小皇帝圣君路上的碍脚石是实话,想让钱梓瞳彻底死去也是实话。   唯一的谎话就是,她是故意进宫的。而且这个谎话也无伤大雅。因为太后不在乎这一点。太后在乎的只是她会不会对小皇帝不利。   她会故意进宫吗?别开玩笑了。除非她脑子进水才会故意进宫。   这一次,确实是她大意了才让自己陷到这种境地。想到这儿夏渊眯了眯眼,这几年小皇帝成长了不少,可不能再对他掉以轻心。   后海道是专门焚烧宫内枉死之人的地方,就在皇宫的东南角。   出了慈安宫的赵迎,正好在半路遇上了回来的太后。母子俩目光相遇的那一刻,赵迎就知道了。钱梓瞳,没有死。   “见过母后。”小皇帝下了龙辇,没了刚刚的慌乱。太后看到他就有些来气,尤其是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枉顾大局,更是不想跟他多说一句。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当着宫人的面,太后也不能直接甩脸子。只能面色淡淡地说道:“皇帝来此处何事?”   “儿子今日去慈安宫给母后请安,未曾见到母后的身影。听闻母后来了此处,特来恭迎。”   “哦?”太后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皇帝就跟哀家回慈安宫吧。”   宫人立即将龙撵移到一旁,腾出宽敞的道路。毕竟,太后都没有乘撵,皇帝哪有乘撵的道理?   “不知母后今日从泰正宫带出的女子现在何处?”赵迎问道。太后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先回慈安宫。”   赵迎不能违抗,只能给常春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往太后走来的方向追。太后看到了,也当做没看见。她对钱梓瞳的能力还是极为相信的,只要出了宫,再想找到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41章   “唉, 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文渊阁政情处,太傅庄晃捋着自己的胡须叹气道。一旁的萧斐听到,也不由得苦笑起来。看了看手中底下官员新呈上的折子,十个得有九个是骂皇帝昏聩无能的, 唉,这才刚下朝多大会儿功夫?其他事怎么没见他们效率这么高?是往上递还是驳回去呢?真头疼。   “萧中堂,你可知那个让主子色令智昏的女子, 究竟是何人?”一旁的阁臣忍住不问道:“之前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萧斐用警告地眼神望了他一眼, 没有回答。那人悻悻地转过头去。萧斐也不再继续呆在阁里, 拿了几张骂的还不算过火的折子, 就想着进宫问问跟自家主子,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斐刚一出去, 刚刚问萧斐的那人就冲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凭着跟皇帝的交情当上了中堂, 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然后讨好地走到太傅身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资历,还敢跟老师您平起平坐, 真是不自量力。他也不想想, 当年老师您在上书房教皇上,他还不过是个小小的伴读呢!”   “话不能这么说。”太傅不赞同地看着那人:“这新君继位, 提拔新人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更何况, 萧中堂自幼对陛下就忠心耿耿, 皇上偏向一点, 也是理所应该之事。”   瞧瞧, 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连萧斐带小皇帝一起贬了,却让人挑不出错来。阁中有比较会看眼色的,立即就奉承道:“新主子刚上位,正式需要太傅您这样的肱骨之臣来做朝堂的定海神针呐,那萧斐算什么东西,一个靠阿谀奉承升官的小人罢了。要资历没资历,要功绩没功绩,哪里能跟您这样的老臣比。”   “是啊,太傅您的弟子桃李满天下,杏林之中门生故吏更是不计其数。以您在天下文人中的地位,那可连圣上都要让您三分呐。”   “言重了,言重了。”太傅谦逊道:“主子永远是主子,咱们做这些做臣子,守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太傅高德啊。”众人齐赞。   此时,哪怕是心中向着萧斐,或者是忠君的,也不得不陪着笑脸。   另一边,慈安宫中。皇后看到太后和皇上并肩而来,而且身后并没有那个狐媚子。脸上的闪过一丝喜意,松了一口气。   “臣妾见过母后,见过皇上。”   太后一脸和蔼地亲手扶起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听太后这么说,皇后只觉得一股酸意从鼻尖升起,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傻孩子,哭什么?”太后用帕子去替她擦拭眼泪:“哀家之所以禁你的足,就是想让你明白。你是大晋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皇帝背后的女人。不该去跟几个嫔妃斗气,那样反而失了身份,你可明白?”   “儿媳明白,是儿媳错了。”皇后含着泪说道。   “知道错就好。哀家年纪也大了,这后宫,以后还要靠你来打理,你要时刻铭记,不可失了皇后的气度。”   “嗯嗯,谢母后教诲。”   “行了,那你就先回去吧。禁足什么的就免了,以后有空就多来慈安宫陪陪哀家。”   “是。”皇后行了一礼,抬眼望向皇上,发现他根本没往自己这儿看,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臣妾告退。”   皇后走后,太后收起脸上的浅笑,摒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勤嬷嬷。面色严肃地坐到一旁,看向赵迎。   “跪下。”   赵迎撩袍跪到地上。   “照理说,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哀家不该,也没有资格再让你跪。可是,今天,哀家不是以太后的身份来跟你说话,而且要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管教自己的儿子。你,可有不满? ”   “儿子不敢。”   “若你还记得,先帝登基之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么,想必你也记得先帝的皇位得来的有多么不易吧?”   “儿子记得。”   “那你还怎么敢如此任性妄为?嗯?”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赵迎说道:“先帝自登位之日起,便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地治理着着万里江山。他每日里有多辛苦你可还记得?为了不让你们兄弟重蹈覆辙,一登基便封了你太子。临终之际还在教导你御臣之术,唯恐你年纪太小,压不住那群老臣,被他们夺了权去。可你呢?一登基就将夏渊抹了下去!”   说道这儿太后气的拍了下桌子。   “是,哀家是后宫妇人,不懂得你们朝堂上的较量。可是哀家有眼睛,哀家分的清人!那夏渊是先帝一手栽培出来的,自幼时便带在身边,忠心可不是一般的老臣能比的!你刚登基,不知何处深浅,正是需要一个像这样老马识途的人来为你引路。朝堂上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只有夏渊这个太保是没有任何党派,一心为了朝廷。你还就偏偏拿他开刀!”   赵迎跪在地上,背挺的直直的,也不去解释什么。他与夏渊,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而且。夏渊认的主子是先帝,不是他。夏渊忠的也是先帝,不是朝廷。要不然,为何一开始他就要辞官?为何他只知道给自己找麻烦,却从未想过帮自己?   “哀家知道,你与那夏渊自幼便不对付,所以哀家也没替他说过话。哀家也知道,你不喜欢宫里的这些女人,所以哪怕现在你一个皇子皇女都没有,哀家也不逼你。就连之前你跟我说要钱梓瞳住泰正宫,哀家都依了你。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有自己的考量,哀家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可哀家万万没想到,一向聪慧的你遇到感情之后竟变得如此糊涂!你真的太让哀家失望了……” 第42章   慈安宫内常年点燃着静心的檀香, 太后缓了几缓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跟跪在地上的赵迎说道:“起来吧。”   “谢母后。”赵迎面色平静地站起身。太后皱眉看向他:“你向来都是有主意的,哀家也不是要管你什么。只是, 哀家不能看着你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分寸。钱梓瞳,哀家送出宫了。”   说到这儿,太后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最好是当她死了!这一次, 哀家心疼你, 饶她一命。若是你再这般糊涂, 为了一个女人犯蠢, 哀家就是拼着母子反目,也会杀了那个女人。”   “皇帝, 你别逼哀家......”   *   赵迎走出慈安宫时, 心里沉甸甸的。他从未有哪一刻, 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弱小。朝堂上,朝堂上他说了不算。后宫中, 后宫中他说了不算。就连他想要的女人, 他都留不住。   皇帝做到他这份上,岂是失败二字可以描述的?   他有些迷茫地走着, 漫无目的。为何会这样呢?是自己太无能了吗?他开始怀疑, 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无能。所以, 那群朝臣才会那么轻视他。所以, 钱梓瞳才会不爱他。所以, 他才会走到今天这么被动的地步。   曾经, 他下定决心,只要找到她,就再也不会放开。哪怕再多的艰难挫折,都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而事实上呢,她还是离开了。   赵迎忽然想到了先帝,那个他小时候曾经视为神的男人。若是他,无论什么样的决定,那群大臣肯定都是服服帖帖,字都不敢多说一个吧?若是他,想要什么人,那人肯定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奉献一切吧?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成为像先帝那样的帝王呢?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够呢?   一个人,被坑一次是笨。被坑两次是蠢。那被坑了无数次呢?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钱梓瞳,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坑。她的无情,他早就领教过了不是吗?几年前,她就能玩弄他的感情。几年后,自己究竟是有多蠢,才会再次被她牵着鼻子走?   就在赵迎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常春找到了他,哭丧着脸回到:“陛下,奴才无能,未能找到瞳姑娘的踪迹。”   听到常春的话,赵迎闭上了双目,深吸一口气,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   再睁开眼时,已是皓阳正空,眼中没有了刚刚的迷茫和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   “那就算了,不用再找了。”赵迎淡淡地说道。这一刻,常春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长大嘴巴一脸懵地:“啊?”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立即低了头。   主子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赵迎没在意常春的失态,他迈开大步向泰正宫的方向走去。   错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想错了,也做错了。   他是帝王,是全天下所有人的主子。那些大臣也好,后宫的妃嫔也罢,包括他的母亲,当今的太后。没有任何人能威胁或者掌控自己。那老臣之所以敢这么蹦跶,不就是以为他新君初继,爱惜羽毛吗?钱梓瞳敢这么对他,不就仗着自己对她一片痴心么?   呵呵......这些人似乎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姓赵的。这江山,是他赵迎的。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会成为他的。无论是权势,还是女人。   钱梓瞳,这次,朕不会再去强迫你了。早晚有一天,朕会让你自己回到朕的身边。   此时的赵迎,就好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的路。   *   另一边,夏渊出了宫,就直接在臭烘烘的泥堆里打了个滚,利索地混进了乞丐群里。笑嘻嘻地跟乞丐们套交情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这次挖的坑,给小皇帝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当然,知道了她也无所谓。小皇帝早晚会成长起来的,即便这个催化剂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所以啊,与其让别人上,还不如她来,火候还好能把握的好些。   至于现在朝堂上的那些烂摊子,究竟会让小皇帝如何头疼。这根本不在夏渊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果连这些事赵迎都处理不好,还是趁早退位让贤,把位置给他那几个兄弟得了,免得先帝留下的基业砸他手里。 第43章   六个月后   江南好, 江南妙。东临渤海,西靠漳州。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要钱有钱, 要人有人。   论富庶:苏杭乃是的鱼米之乡,号称大晋的粮仓,每年上贡的粮食, 占了全国总贡的四分之一。扬州乃是全国的商业枢纽之地, 大晋朝排得上号的富豪十有八九都在这儿, 个个都是纳税大户, 大晋朝的金娃娃。   论文风:自古江南出才子,名人雅士那是扎堆转。其中不乏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粪土万户侯, 品性高洁并有真才实学之人。三日赏花宴, 五日对诗会。对于读书人来说。在这里的每一场文会, 都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精神升华。   论享受:十里秦淮岸,男人消魂窟。每日里天蒙蒙黑, 秦淮河上那一盏盏勾魂摄魄的琉璃灯, 就会挂上精致的画舫檐。各个环肥燕瘦、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轻纱撩尾,半遮半掩地流出芳踪。真真是数不尽的风流、数不尽的风流。哈哈。   人们常说什么:食色性也。文人多情爱美人, 提笔皆是颂袅娜。还有什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最难消受美人恩blablablabla......   总而言之一句话, 不管是有才的, 还是有权的, 还是有钱的, 只要是男的,就没有不爱美人儿的。   所以,当秦淮河上最大的花楼 — 春人楼。三个月前放出风声,说腊月初一,会在秦淮河举办一场以“梅花”为题的舞会。届时会有一位国色天香、上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儿,为大家献舞的时候,整个扬州城都沸腾了。   别误会,大伙儿沸腾可不是因为好奇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儿长什么样儿,而是因为这场舞会的普通请柬售价高达八百两银子,贵宾席价位更高,但是不对外公布。   八百两白银是什么概念?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辛辛苦苦劳作一年,最多也就能攒下二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就够一个正常的家庭一年的嚼用,而且还是每月都能吃上一两顿肉。   就连秦淮河上公认的十大花魁中要价最高的红袖姑娘,一支舞也就六百两银子。当然了,这个跳不跳要看红袖姑娘心情。最主要的是,红袖姑娘的舞技那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多少人慕名而来,就为了能看红袖姑娘惊鸿一舞。   这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女人能跟红袖姑娘比吗?春人楼的老板莫不是故意哗众取宠吧?   被怀疑的春人楼,态度很嚣张,根本不解释。随大家怎么猜。反正请柬就在那里,你爱买不买,外售的总共八十张,你不买有的是人买。江南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事实上,不过数十天的功夫,八十张请柬就被抢一空。那些后来的、没有抢到的,简直是痛心疾首。经过三个月的发酵,有一些二手贩子甚至将价格炒到了两千到三千两。   呵呵,果然是不缺有钱人......   总而言之,经过这段时间的口口相传。这个半路杀出的、从没听说的、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那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越是靠近这一天,大家对这场盛会的关注度就越高。   扬州城里西城边,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上,有一个很普通的四进宅子。宅子大门的门匾上,挂着“夏府”二字,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他们的老母住在这里,外加两个婆子、四个丫鬟、一个账房、一个管家还有几个护卫。   很平凡的一家三口,看起来跟其他商贾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人丁单薄了些。   下午申时,一个八人抬的青纹轿子抬进了略窄的巷子,落在了夏府门前。跟来的下人连忙压了轿掀起轿帘,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下了轿。   这男子约莫四十出头,国字脸,留着唇须,通身的气度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确定这里就是夏大人的府邸么?”男子皱眉问一起来的下人。那人哈了一口热气,搓搓手立即赔笑道:“确定,确定,小的打听了好久,才得了消息说夏大人致仕之后在这里定居了。”   “那你去叫门吧。”   “是。”   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周围,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扬州城的格局是东贵西贱,南富北贫。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所以,西城边住的都是些往来行脚的商人。这些人买不起南边的豪宅,又不想去北边的贫民区,才会在这里置办一份相对便宜的产业。   夏渊不管怎么说也是做过一品大员的人,致仕之后怎么着也不至于要住在这种地方吧?就凭他以前的身份,只要出去露个面,东边的宅子,有的是人给他送。何必要委屈自己住在这种商贾云集的地方呢?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吗?”   “谁啊?”一个小厮打开了门,看起来像刚睡醒,神色略为不耐烦地问道:“有事吗?!”   敲门的人赔笑道:“我家大人是来拜会夏老爷的,这是我们大人的拜帖,还望小哥通禀一声。”   “我们家老爷不在!”小厮说完,看也不看那人手中烫金的拜帖便“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大人.......”那人回过头,有些为难地望了望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面色甚为难看。这夏渊,也太傲了!   “我们回去!”中年男人一甩袖,下人立即压轿,男子便满面怒气地上了轿。   门内的小厮,趴在门缝里望着八人抬的轿子走出视线,才回过头跟身旁的同伴说道:“这都这个月的第几个了?老爷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这些人还挨个来,也真不嫌烦。”   “他们总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所以非得想试试。”另一个小厮说道:“来就来呗,反正是白跑,这大冷天的,只要他们不怕冷,随便他们。”   “算了,不说他们了,咱们继续回屋睡觉去。”两个小厮说着便向一旁的守门室走去。   此时,正院卧室里,夏渊正和成玉淑闹作一团。   “哈哈哈......松手.....哈.....我怕.....哈哈哈.....怕痒.....哈哈....\"成玉淑衣衫凌乱地滚在榻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胡乱挪动着躲避着挠她痒痒的双手。夏渊眼中含着捉狭的笑意,手上专门往成玉淑敏感的地方招呼:“谁让老娘追着我打时你不帮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看你相公的笑话。”   “不.....哈哈哈.....不敢.....哈.....不敢了....哈哈哈哈......快.....哈哈哈哈....快停下....哈哈哈哈哈.....”看她快笑岔气了,夏渊才笑嘻嘻地停下手,抱住不停喘气的人,笑着说道:“媳妇儿,明天有事儿没?没事儿的话我带你出去玩儿呗。”   成玉淑快速地喘着气,躺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白了她一眼。坐起身边整理自己的衣襟便问:“去哪里啊?”   “秦淮河。”夏渊眨了眨眼说道:“带你去见识见识男人的销金窟。”   成玉淑一听那三个字脸就红了,低着头呸了一声说道:“哪有男人让自己夫人去那种地方的,不害臊!”   “嘿嘿......你相公又不是男人。”夏渊厚着脸皮继续说:“媳妇儿,你听说过扬州瘦马没?十里秦淮河可是扬州瘦马的大本营,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说没有好奇心,那是骗人的。她之前在京城里就经常听人说,扬州瘦马怎么美怎么美,可是由于她爹爹是国子监祭酒,平日里最注重名声。就纳了一个妾,还是良家女。嫁给夏渊之后,连个妾都没有,哪里真正见过?   夏渊看她有些心动,翻了一下身,躺到她腿上望着她继续劝:“明日腊月初一,正是春人楼举办舞会的日子,肯定特别热闹。我在画舫上定了个包房,到时候你与我一起,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会护着你的。”   成玉淑咬着下唇有些纠结。一方面,她真的特别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十里淮河是什么样子。另一方面,她从小到大接受的女德女戒又束缚着她,要循规蹈矩。   “你每日在家也无趣,之前在京城,碍于身份,我不能过多的带你出去玩,怕坏了你名声。但现在天高皇帝远的,没了那些顾忌,你真的要多出去走走看看。”   夏渊知道,成玉淑是从小就被灌输着三从四德长大的大家闺秀,再怎么聪慧也都是被束缚在一个圈子里。嫁于自己,她便失去了女子应该经历的美好,比如恋爱,比如生子。   夏渊总想尽自己所能的去弥补她。哪怕是她打算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就放成玉淑自由。可是,她还是亏欠她的。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婚嫁年龄就是13-16岁,18岁甚至都算老姑娘了。届时,成玉淑即使想嫁好人家也难了。   其实,无论将来,成玉淑是选择陪她一起走遍大江南北,共赏万里风光。还是选择嫁人生子,正常的过自己的一生。夏渊都想着,在这几年时间里,给她全世界的美好。   “媳妇儿,好不好嘛~去看看~”夏渊在成玉淑怀里乱拱着撒娇,搞得成玉淑哭笑不得:“好好好,我去。先说好,到地方你不许扔下我一个人乱跑。”   听她答应,夏渊喜笑颜开地答应道:“好嘞。媳妇儿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揣兜里,走哪儿把你带到哪儿。” 第44章   春人楼, 扬州城里最大最出名的花楼。要问它有多出名?江南十大花魁有六个都是出自春人楼。够厉害了吧?   春人楼中的姑娘分为两种:内楼的和外楼的。   内楼的,就是卖身给春人楼的,换句话说就是春人楼的老鸨手里握着这些姑娘的卖身契。一般来说,这种的都是从小就买来, 楼里专门进行培养调教出来的色艺双绝的姑娘,长大后全部都要卖艺卖身。是楼里的主力军。   外楼的,就是那种没有卖身给春人楼, 但是又想在春人楼挣点外快的。这种的老鸨没有她们的卖身契, 卖艺还是卖身, 姑娘自己决定。春人楼给她们提供一个平台, 然后进行抽成。   今晚,是腊月初一, 也就是传说中的梅花舞会举办的日子。   所以, 一大早的时候, 五六十个铁索连成的小船就将秦淮岸边,春人楼靠岸建在水面上的三层精致阁楼围了起来。一直通到河底的密实铁网杜绝了任何漏网之鱼通过的可能性。   天色还未黑的时候, 夏渊便带着换了男装的成玉淑出门了。来到河边, 远远便有春人阁的龟公带着人迎了上来。   “夏老爷,小的专门为您备了一条画舫, 请跟小的来。”   夏渊笑着点点头。成玉淑第一次见到这种下九流里的人, 有些害怕。可是她多年的教养让她保持了面上的微笑, 却是下意识地往夏渊跟前缩了缩。   成玉淑虽说穿了男装, 那是那女儿家的神态却是瞒不了阅人无数的龟公。那龟公了然地望了一眼两人牵着的双手, 也没多说什么, 就恭敬地为他们带路。   “你家鸨母呢?”坐上贵宾特享的私人画舫,夏渊笑着望向那龟公:“晚些忙完了,让她来见见我。”   “是。”   那龟公利索地指使着丫鬟准备瓜果点心,等所有的东西都备好后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退下。然后表情肃穆地单膝跪地说道:“见过主人。”   成玉淑一直都知道夏渊有一些暗中的势力,可是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虽说经常会看到钱龙、钱鹰神出鬼没的,却也没太在意。只是以为那是他们在保护夏渊而已。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跟夏渊的人接触,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起来吧。”感受到之后,夏渊安抚了一下有些紧张的成玉淑,看向那人:“不用在意我,你们按原计划进行。我就是带你们主母出来散散心。”刚说完正想让他出去的夏渊,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钱鹰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好了,那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那龟公走后,成玉淑眼神有些复杂地望向夏渊:“相公......你为何,要让我知道这些?”   “你是我媳妇儿,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夏渊明白她的意思,却不希望她想太多。笑嘻嘻地拉着她站起身,转移话题道:“我今天特意带你早些出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这江南的山水。白天的秦淮河,可是别有一番风景哦。快来,没有带下人我们可是要自己划船了。”   “啊?”成玉淑有些没反应过来。被她拉出画舫,来到船头时,还有些发愣。谁能告诉她,这个画舫要怎么划?   夏渊看懂了她脸上的表情,笑道:“不会啊?没事,我也不会。”   这下成玉淑也不紧张了,揣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站在甲板上,似笑非笑地拿眼瞅着自己相公。   “行,你划,我看这么大个画舫你怎么划。”   夏渊扑腾了几下,额......发现还真的划不了......   看了看自己媳妇,转头又看了看岸边等着自己叫人的龟公。她觉得,好像.....确实是丢人了...... 第45章   下午寅时初。扬州城少有的落雪自天空飘然而下, 给这座城市平添了几分多情。   刚刚从京城回来的常宇青,在下人的陪同下带着斗笠,披着斗篷,迎雪而行。无意间抬头, 看到有一位执伞而来的俏郎君,在袅然起舞的雪花中,由街口翩然走来。眉间一抹洒脱的笑意, 不知让多少姑娘家羞红了脸颊。   常宇青错愕了一下, 本能地快速躲到路边, 在暗处打量着来人。   旁边酒楼窗口斜趴了一个白衣少年, 拎着酒壶,出神地望着渺茫的天空。忽然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倚在窗口向街头望去, 便看到了宛如古书画卷里走出来的男子, 面上不可抑止的露出了几分厌恶。   少年见不得这人如此装模作样的神态,嗤笑一声, 抬手便将酒壶砸向了那位郎君。   只见楼下的人伞边微倾, 呼啸而来的酒壶猛然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伞下的人轻轻抬头,含笑的双眸正对上二楼的挑衅的目光。   “顽皮。”   男子口型微动, 笑吟吟地冲楼上的人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 旁人或许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却清晰地传入了少年耳中。少年面上泛起羞恼的神色“砰”地一下关上了窗户。   “哈哈.....”男子笑出声来, 迈步走向酒楼。   常宇青看到男子进了酒楼, 才现出身来。想到刚刚看到的少年,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柳柒郎和臻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扬州城内?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六,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扬州城可是有什么较为瞩目的事情。”常宇青回头跟身后的一人吩咐道,然后带着其他人继续向城西夏宅的方向赶去。   他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柳柒郎和臻王世子的到来绝非偶然。莫不是自家大人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而酒楼里关了窗正打算赶紧下楼的少年,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   “你们竟然敢拦小王?是不是活腻了?”   “世子息怒,柳先生一会儿就到。”   看他们确实不让开,少年恨恨地揣了左边大汉一脚,气鼓鼓地坐回自己位置上。不多时便听到了外面走廊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柳柒郎,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儿都有你?”   少年声音里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男子面上一片笑意,丝毫不见生气。“世子走到哪儿,某就跟到哪儿。这是王爷的命令,某也只是听令行事。”   “柳氏嫡支的子弟竟然做我父王的应声虫,你也不怕给你们柳家丢人!”臻王世子不屑地说道,然后站起身:“小王现在要下楼,让你手底下这些狗给让开!”   柳柒郎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宠溺看着少年,摆摆手让挡在门口的大汉让开路。   “只要世子不再试图摆脱某,自然是哪里都去得。”   “跟你这样的见利忘义的人呆在一起,小王恶心。”   “如果贬低某,能让世子高兴,那某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希望世子以后不要如此任性的乱跑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世子跟着他偷跑出府,必然会大发雷霆的。”   “你威胁我?!”走到门口的少年回过头,拔高了声线。   “某不敢。”柳柒郎施施然地拱手,宽袍木簪,清风朗月,一派名士风范。   “柳居士有你这样的子侄,真的是他的耻辱!你这种装模作样的小人根本不配姓柳。”少年说罢,便快步下楼。柳柒郎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看似动作很慢,却依旧保持在离少年三四步远的地方。无论少年怎样加速,两人的距离始终一致。少年看确实是摆脱不了他,只任由他跟着。   另一边,秦淮河上。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推移,傍晚越离越近。河面上的画舫也渐渐多了起来。   夏渊携着成玉淑坐在珠帘遮挡的画舫之内,由春人楼的人划着向被包围起来的区域前进。交了请柬,进入了舞会的内部。成玉淑撩起珠帘,被震撼的杏目圆睁,张大的小嘴合都合不住。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人间仙境?   放眼望去,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被横架起了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挂满彩灯的九曲回廊以蜿蜒曲折的姿态,向水面延伸。每一个回廊的入口都是一个衔接画舫的木阶,木阶上铺的不是俗套的锦缎绫罗,而是当代最有名望的工匠大师雕刻的春花秋月图。踏上春花秋月向里走,五步一个美少年,十步一位美少女。   真可谓是: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廊南畔见,一向偎人颤。晚装初了明肌雪,春舟娇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怎么样?喜欢吗?”   夏渊从后面拥住成玉淑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只有十位手持贵宾帖的人,才能带一位从属登上这座小楼。其余人只能将画舫围在小楼周围观赏歌舞。如果你想上去看看的话,我们可以破例成为第十一位。”   “相公,我......我有点怕。”成玉淑望着小楼,嘴里说着怕,可是眼中奕奕的光芒却是出卖了她的想法。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会被自己所没见识过的另一个世界所吸引。成玉淑被封建礼教压抑的本性,在夏渊的刻意引导下,一点点的被释放出来。对自由的渴望,是每个灵魂最原始的追求。   “不用怕,我说过,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等等吧,先不上去,我想在外面看看。”成玉淑依偎到夏渊怀里,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夏渊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不客气。”   将画舫停到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二人边有说有笑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小舟和画舫驶入会场。   “相公,你不是说这场舞会的请柬是天价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冤大头愿意来?”成玉淑有些不解地问道。“春人楼再怎么有名,也不过是一个青楼而已。那女子再美,也不过是个妓子。怎的敢如此要价?”   天色暗下去之后,各个舟檐上挂起了五光十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姹紫嫣红的甚为美观。夏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含笑的眸子甚是璀璨。   “春人楼当然不值这个价,那女子也不值这个价。但是,这场舞会却是值这个价的。”   “舞会?”成玉淑想到京城里名媛之间的交际,恍然大悟地说道:“可是因为这是江南富人圈的交际?”   夏渊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如此。”她透过窗口望向三层高的水上小楼:“被炒到两千两还有价无市,可不是交际两个字那么简单了。”   夏渊站起身,走向窗边。   “最主要的原因,是春人楼请的那十位贵宾。”夏渊将目光转向自家媳妇儿,笑盈盈地问道:“我朝唯一的异姓王,臻王。被誉为当世泰斗的狂生,柳园毅。大晋的首富,翟正真。江南冯氏家族的继承人,冯宣武。江南唐门的继承人,唐人杰。漳州方氏家族的继承人,方昊。一机阁的副阁主,任飞。....其他的三位三位。我不方便的说,但是比这些人的地位只高不低。你说,这场舞会,两千两银票,值不值?”   “这......这怎么可能?”成玉淑惊呼。旁的人她久居后宅不太清楚,但是臻王和柳园毅还有翟正真那可是如雷贯耳,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会来参加一个小小青楼的舞会?   “柳先生不是隐世已久了吗?这......”成玉淑不太相信。“当年,先帝三次亲临都未能请得他出山,只是得了一个锦囊而已。就是那个锦囊,在紧要关头,助先帝赢得了与羌芜国的战争。”   “像柳先生这种举世无双的谋士,只要见一面,得上一两句提点,那便是受益终生。若是他真的能来,两千两又算的了什么?”成玉淑不得不承认这点。不说别的几位,就冲柳园毅,黄金万两都有人掏。“可是……”   想到这些人都是春人楼请来的,而春人楼是夏渊的,成玉淑望向夏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自家相公究竟是怎样请动这些人的呢?   嫁于夏渊数年,自己却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教育出这样一位女子?   成玉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自家婆母捏着手绢飙泪的画面,瞬间打了一个冷颤。算了,还是别想了,肯定是因为自家相公是先帝爷亲自教导的原因。   “哎呀,媳妇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我会骄傲的~”感受到成玉淑的目光,夏渊挂上惯用的嬉皮笑脸的模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实呢,无论什么样的大人物,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想要的东西。这个无关乎权势地位,声名钱财,而是人性。”   成玉淑似懂非懂地听着,忍不住问道:“相公,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夏渊很光棍地接道。   成玉淑更好奇了:“那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来呢?”   “我不确定啊。”   “啊?!”这下,成玉淑彻底听不懂了,一脸迷茫地问:“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这个舞会是怎么办起来的?!”   “哈哈,我不确定,别人更不确定啊。”夏渊笑嘻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可能不会来。既然是可能,那也就是说,还是有机会来的。万一这几个大人物来了,而他们没来,那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额......成玉淑被她绕的有点晕,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好像有哪里不对......   “哈哈哈哈......”夏渊被成玉淑的表情逗乐了,仰头大笑了起来:“媳妇儿,你太可爱了......”   成玉淑佯装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万一你的那些贵宾不来,我看你春人楼的名声怎么保!”   是的,成玉淑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若是这次春人楼失信,以后再想办同样的舞会怕是就不会有人来了。   “放心啦,不会的。”夏渊依旧笑嘻嘻的,却是成竹在胸。“你家相公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吗?”   “你刚刚不还说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么?怎么这会儿又有把握了?”刚明白过来的成玉淑又开始犯糊涂了,抬手轻轻地拧了一下夏渊的胳膊 :“有什么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哎呦,好疼啊~~~”夏渊表情夸张地捂住胳膊喊叫:“谋杀亲夫啦~~~”   画舫外甲板上的下人听到动静往里看,成玉淑红着脸去捂夏渊的嘴,低声喝道:“你小点声,被外人听到怎么办!”   夏渊拉下她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媳妇儿啊,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啦。有你相公在,你只需要负责无忧无虑的开开心心就好。”   夏渊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略带笑意的磁性男音从画舫外传来:“好一个无忧无虑、开开心心。”舫内两人抬头,珠帘被人撩开,身披雪白狐裘气度不凡的玉冠男子不请自来。   “呵呵,狗子,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第46章   “滚。”夏渊二话没说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刚进门的男子, 一不留神被砸了正着。   “夏玉衡!你是要砸死我吗?”刚刚还满身贵气的男人画风忽变,呲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怒目而视。“我跟你讲,我要是破相了, 全江南的女子都能哭晕在阁楼。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呦~”夏渊撇嘴斜睨了他一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啊。”拉着成玉淑坐下说道:“翟公子大驾光临小舫,不知所为何事?”   “几年不见, 爷们本是想来会会老友。这才一碰面, 你小子就差点给我来了个满堂彩!”翟正真捂着头, 由下人伺候解下了狐裘披风。“当了这么多年官, 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也就你老主子能容忍你。这不,新主子一上位, 就被捋下来了吧?”   说着毫不客气地斜倚到侍女刚铺好皮绒毯子的软塌上, 由她们为自己上药。   成玉淑好奇地打量着翟正真的一系列做派, 不由的在心里暗暗惊叹。不愧是大晋的首富,不说刚刚的雪狐披风和榻上的兔毛软绒。就单说他身上那一件玉锦苏绣长袍, 价值就不下百金。最主要的是这种玉锦每年产量极少, 有次去给锦妃请安时,就见她炫耀说江南新贡的玉锦皇上独独赏了她和贤妃, 让皇后都眼热不已。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夏渊看着本来清净的舫阁, 由于翟正真的到来挤满了仆从。不由的有些烦躁:“以后再叫乱喊, 扔的可就不仅仅是杯子了。”   “你主子不也这么叫?”眼瞅着夏渊又要砸, 翟正真连忙让仆从挡在自己跟前, 然后伸了个头出来, 俊俏的面上一派欠揍的表情:“狗子、狗子、狗子!”   “翟正真!!!”   “在~”   夏渊站起身,拍着桌子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你特么给老子滚出去!”   “就不滚,就不滚,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望着挡的严严实实的人墙,夏渊深吸一口气,行,你有钱,你牛.逼!不停地说服自己大局为重、大局为重,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夏渊缓缓地坐回位置上。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小皇帝以前被她气到肝疼时的心情了。   挂起标志性假笑,夏渊问道:“翟公子这次不仅仅是会老友这么简单吧?最好别是带着别的目的,不然.....”   “额。”正在得瑟的翟正真瞬间卡壳。   “嗯?”夏渊继续笑。   “你们都出去。”翟正真对自己身边的仆从侍女说道。等簇拥在身边的人都出去以后,翟正真才从榻上起来,理了理衣襟,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俏公子模样。“呵呵,玉衡兄,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不是。”   夏渊挑眉:“哦?”   “玉衡兄,你我二人可是多年的交情了。你说你一声不吭的回了江南,也不晓得通知弟弟一声,让弟弟为你摆个接风宴。刚刚是弟弟冒失了,弟弟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玉衡兄......翟公子这称呼转换的可是够快的。我可是比你小,担不起你这一声兄长。”夏渊笑眯眯地说道:“再说了,我可不敢高攀与翟公子有什么交情。刚刚您还说了,我是被新主子捋下来的。”   “哎呀,那不是兄弟之间的玩笑话嘛,玉衡兄怎么就当真了?”翟正真一脸真诚地坐到圆桌对面:“这位就是嫂夫人吧?还真是国色天香,端庄淑雅。与玉衡兄甚是般配呢。”   “初次见面,我这里有一份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嫂夫人笑纳。”说着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来了一个鎏金锦盒,恭敬地递给成玉淑。   成玉淑不知该不该接,犹豫地望向自家相公。夏渊见状问道:“这该不会是你拿来给你哪个小情人的吧?”   “瞧兄弟说的,哪能啊。”翟正真将锦盒放到桌子上,君子风范十足:“来之前我可是专门打听了一下,知道玉衡兄是携家眷前来,故而亲自去挑选了礼物。这可是专门为嫂夫人准备的。”   夏渊伸手拿过锦盒,转而递给成玉淑:“既然是翟公子的心意,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我替内子谢过翟公子。”   成玉淑也礼貌性地笑着谢礼。   “玉衡兄可知今日春人楼请了柳居士?”   “不知。”   “那臻王要来的事情玉衡兄可知是真是假?”   “不知。”   “我想邀玉衡兄同游不知可否?”   “没空。”   ……   “夏玉衡!你够了啊!”翟正真腾地一下站起身,直视着夏渊:“我礼也送了歉也道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夏渊也猛地站起身,回以直视:“翟正真!是你先惹我的!”   “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计较了。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乱喊了,行了吧?”   “不行不行就不行,有本事你来打我啊~”夏渊原封不动的将话还了回去。   “.....小心眼样儿。”翟正真无奈:“你到底要怎样?”   “你底下钱庄产业利润再加我一层。”   “夏渊!你也太黑了吧?!”   “没办法,谁让我穷呢。”夏渊摇头道:“你看,我现在是无业游民,还要养家糊口。作为兄弟,你不接济一下?”   翟正真瞪了她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立即补充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今晚你要陪我一起上小楼。”   “嘻嘻,没问题。”夏渊越过桌子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手臂:“好兄弟就要互帮互助嘛。”   “翟弟弟你先出去转转,我跟媳妇儿交代一下,等过了戊时你来接我。怎么样?”   “好。”翟正真一想到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样流进夏渊的口袋,就觉得胸闷气短。正好出去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也免得看到夏渊这张脸来气。   夏渊笑嘻嘻送翟正真出了舫阁,回来有些愧疚地握住成玉淑的手说:“媳妇儿,抱歉。本来今晚说陪你的,看来要食言了。”   “没关系,正事要紧。”成玉淑嘱托道:“你也别太辛苦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先保全自身。你不仅仅是属于你自己,还有我和娘要靠你呢。”虽然她不知道翟正真底下钱庄一层利有多少,但是能让大晋的首富都露出肉疼的表情,想来绝不是小数目。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商人趋利,若不是有足够的回报,翟正真怎么可能让出那么大的利润?自家相公上小楼这一趟绝对没那么简单。   “嗯嗯,你放心。要对你相公有信心。”夏渊习惯性地袋鼠似地挂到她身上:“等会儿你要是想玩,就多玩一会儿。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吩咐一身来时的那个龟公,让他送你回去。这片区域遍布都是我的人,不用担心安全。” 第47章   戌时一过, 翟正真遵时来接人。夏渊嘱托完伺候成玉淑的人,便转身上了他那奢华无比的大画舫。   夏渊前脚刚走,常宇青后脚便找了过来。   “阿蒙,老爷在吗?”   此时, 雪已经停了。常宇青带人划着小舟贴近画舫,抬头问守在舫头的人。刚刚为夏渊引路的那个龟公,也就是阿蒙。看到常宇青之后, 阿蒙连忙让人搭梯子:“常管家您来啦, 老爷刚走, 现在船上只有夫人在。”   听到这话, 常宇青眉头皱了起来:“老爷怎么将夫人一人留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上了翟公子的画舫。”说着阿蒙指向已经驶远的画舫答道。“老爷说, 什么时候夫人想回去了, 就让小的护送夫人回府。”   常宇青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吧,我去看看夫人。”   “是。”   画舫里的成玉淑听到外面有动静, 还以为是夏渊去而复返, 起身便向舫门走去。刚走到圆桌旁,便看到一身素袍的常宇青掀帘进来, 面上一派风尘仆仆的模样。成玉淑顿在了原地。   “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张了几张口, 成玉淑只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常宇青行了一礼, 才抬头看向她回答道:“下午刚回来。”   沉默了一下, 成玉淑退后几步说道:“坐吧。”   “谢夫人。”常宇青一坐下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个鎏金礼盒, 问道:“这是?”   “翟公子送的,老爷让收下了。”   常宇青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知道翟正真这种八面玲珑的商人,身上必会常备一些贵重的礼物,以防求人办事时会有不时之需。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是送成玉淑的,他就怎么看都不顺眼。那个花花公子的东西,怎配得上成玉淑?   “我刚刚到府里的时候,下人跟我说你们没在府里。我让夏二他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爷带你来这儿了。”说到这儿常宇青有些恼怒:“他也不想想,你一个大家闺秀,从小长在闺阁。怎么能来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而且他还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自己跑的没影,他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成玉淑听不得他指责夏渊,维护道:“相公也是为了我好,怕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才想着带我出来走走。现在出去也是真的有事要办。而且这附近都是相公的人,我能出什么事?常管家莫要小题大做。”   她的话,就像扎破皮球的那根细针,扎一下,孔虽不大,却是让常宇青分分钟泄了气。   他苦笑了一下:“是了,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相公。你们夫妻一体,伉俪情深,而我只是一个管家而已。确实没什么资格,也没什么立场来管你们的事情。”   成玉淑沉默不语。   “夫人好生歇息吧,我先出去了。”   成玉淑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她,他舍弃锦绣前程,隐匿满身的才华,来做一个师爷。为了她,他默默守候数年,至今未娶。   “慢着.....”望着他的背影,成玉淑没忍住喊住了他:“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吧......”   “好。”   常宇青回过头,恭敬地躬下身。   成玉淑从他身前走过。   一切,都是命啊。豆蔻年华路旁相遇是命,一旨圣意嫁与夏渊是命,大庆寺内再遇也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和她的将来,就交给命运吧。   嫁给夏渊,一开始她是不情愿的,只是碍于皇命难违,才不得不妥协。她还记得,成亲那晚,当夏渊向自己坦诚她是女子的时候自己有多震惊。那一刻,除了不可置信的荒谬感之外,还有些许庆幸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第二日,先帝就将她宣入了宫中。先帝一句话没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在泰正宫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后来夏渊来要人,才让她起身。   从头到尾,先帝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骂了夏渊几句刚成亲就开始学会护媳妇儿了,夏渊笑嘻嘻地插科打诨,将先帝哄的哈哈大笑。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先帝是想告诉自己,无论夏渊是男是女,她都是自己相公,是自己的天。   出泰正宫的那一刻,成玉淑感觉像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她明白,这是先帝给她的警告。   那时,她在夏府处处小心,唯恐哪里做的不好,自己就活不过第二天。夏渊发现之后,专门跑到她跟前说:你不必如此,既然娶了你,你就是我媳妇儿,我会护着你,会对你好的。若是他日,你有了心上人,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会立即放你自由。   刚开始她是不信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跟夏渊的相处,她慢慢地就相信了,也开始将夏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现在看来,其实自己也蛮幸运的。夏渊是女子,不会纳一堆妾室来给自己添堵。夏老夫人为人也不算刻薄,从来没为难过自己。虽说没有孩子,却更是不用担心自己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生了女孩会不会糟婆家厌弃。而且夏渊待自己极好,只要是京城贵妇人有的,就一定会给自己备一份。出门上差,回来时也会记得给自己带一些小点心或小饰品。   虽说她不是男子,却做的比大多数男子都好,唯恐哪里委屈了自己。每次出门与以前的小姐妹聚会,都会得到她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哪怕是锦妃,每每提及,也都是眼红不已。   成玉淑觉得,一辈子这样,挺好的。   *   另一边,夏渊翘着二郎腿坐在翟正真的画舫里,对着他那满屋子的古董玉器啧啧不已。   “我说,姓翟的,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招摇挥霍的尿性?不炫富会死啊?”   “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听你说话爷们肺疼。”   “嘁~我看是肾疼吧?昨晚又连御几女?就你这风流劲儿,早晚得马上风。”   “怎么着?羡慕啊?这说明爷们雄壮威武。呵呵,要不今晚找几个上等瘦马,咱俩比比,看看到底谁虚?”   “去你的,看到你那张脸,老子就硬不起来。”   听夏渊这么说,翟正真一脸坏笑:“又不是让你对着我硬你怕什么?”说着凑近了一些,打量了一下夏渊:“别说,忽略掉你这碍眼的胡子,再想着你以前的样子,我还真能硬。”   “滚一边去,老子可不是断袖!”夏渊被他恶心的跳的远远的:“把你那猥琐的表情收起来!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哈哈哈哈哈......” 第48章   “说到断袖, 我忽然想起来了。臻王乌宴才是花丛老手,而且还荤素不忌、男女通吃。跟他比起来,爷们还能算的是正人君子呢。”   翟正真表情戏谑地望着夏渊。   “这几年,他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以前, 你有你主子护着,他动不了你。现在嘛....”坏笑着冲夏渊挤了挤眼:“你这么去见他,是羊入虎口啊~”   说完, 他还暗示性地瞄了一眼夏渊的臀部, 然后下流地吹了一声悠扬的口哨。   夏渊被翟正真的一眼瞄想揍人, 挽起袖子就向他走去:“翟正真, 你真的是越来越欠收拾了。”   “你,你要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翟正真被吓的往软塌了缩了一下, 夏渊鄙视地嗤笑一声, 伸手拿过了他旁边的茶壶:“我又没说要打你, 看你的怂样。”   翟正真这才反应过来,夏渊的武功已经被废了, 这才松了一口气欺身上前, 继续说道:“作为兄弟,我是好意提醒。你现在是不是很缺钱?为了要我那一层利, 竟然要以身犯险?”   “哦?这么讲义气?我现在是很缺钱, 你这意思也可给我一层利, 而且还不用跟你一起上小楼?”夏渊也慢慢凑近翟正真。   翟正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 摆正了表情, 俊俏的面上一派正气:“兄弟如手足,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缺钱,作为兄弟,爷们慷慨解囊可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好?”夏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标志性的八字胡抖了一下。   “当然了。”翟正真想要伸手推一下靠的过近的夏渊,还没碰到人就被握住了双手。柔嫩的触感让他心中猛然一荡,不由感叹,这夏渊还真是冰肌玉骨、远胜大多女子,难怪能让臻王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嘴上却是说道:“只需你有空的时候,为我单独引见一下柳居士,这样就不用见到臻......啊!!!”   翟正真话还没说完,就被后脑勺的一阵剧痛给夺走了所有神智,猝然痛乎出声。   夏渊动完手,就立马快速地跳到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冷眼看着外面的下人像狂蜂一样紧急的涌入。鲜红的血液从翟正真头上流下,那些侍女和仆从满面焦急地喊道:“快叫大夫!大夫!!!”   现场的混乱并没有影响到夏渊,她转身走向了舫楼外的甲板。此时,她的心情是由愤怒和平静交织相成的混乱。   翟正真这群人以为,被罢了官的夏渊,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没了先帝的庇佑,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猪肉,谁想来划两刀就来划两刀。谁想来踩两脚就来踩两脚。   翟正真刚刚的调笑,看似是不经意的玩笑语,实际上却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在他眼里,现在的夏渊,就只是有价值的筹码,可以跟进行谈判的人进行等价交换。他认为,没了依仗的夏渊,已经由掌控者变成了被掌控者,没有了与他们这些大佬平起平坐的资本。   真是可笑。   这件事也间接地给夏渊提了一个醒,江南不是京城,这里没人认识谁是夏渊。虽然她在这里暗中部署了很多,却没有明面上的势力,难免会被他们这些士族豪绅看轻。   现在钱鹰也不在,只有钱龙一人贴身保护,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为了以后行事方便,还是需要一个明面上拿的出手的身份,才能镇得住这些有歪心思的人。免得有一日阴沟里翻船,栽的冤枉。   “夏老爷,我家公子请您进去。”   就在夏渊想事的时候,翟正真身边的几个人来到了他的身后。应该是怕她逃跑或反抗,几人的站位非常严密。   夏渊有些想笑,要逃她早逃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翟正真手底下的那一层利,她可不会放弃。就像刚刚说的,她缺钱。很缺。   “走吧。”   进入舫楼的时候,翟正真已经包扎好了。渗血的的纱布绑在头上,看起来好不狼狈。此时的翟正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浮样,阴着脸指向自己的头部说道:“夏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弟之间的友好慰问。”   夏渊说的很是随意,就好像不是用茶壶狠狠的给翟正真开了瓢,而是和他握了个手似的。   “我又有哪里惹到你了吗?”   “你的想法惹到我了。”   夏渊依旧挂着笑:“你应该是从一机阁那里买了消息,知道春人楼是我的产业吧?然后花钱跟一机阁确认了柳园毅和臻王确定会到场的事,推断出了我和柳园毅他们有一些交情,所以才想让我搭线引见。”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爷们出钱庄一层利买你跟我一起上小楼,就是想搭上柳园毅。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这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你刚刚的态度让我知道了你的想法。”说到这儿,夏渊冷笑了一声:“本着贼不走空的信条,你应该是想着,如果没能成功见到柳园毅,或是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退而求其次,将我送到臻王的床上,好换取另外的好处。我说的没错吧?”   夏渊的话让翟正真暗暗心惊,不愧是坐到一品大员的人,从几句话就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翟正真并没有任何被人说破心事尴尬,而是“啪啪啪”地鼓了几下掌。   “呵呵.....玉衡还真是聪慧过人,既然气你也出了,现在你还坐在我面前,就是说,你默认了我的想法?”   “你的一层利只是让我陪你一起上小楼,至于剩下的,能不能搭上柳园毅,或者是有没有本事把我送到臻王的床上,就看你自己的手腕了。”   “哈哈哈哈,爽快!”翟正真大笑:“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我拭目以待。”   *   夏二顶着夜色,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夏府的方向赶。地上的积雪将夜晚映的白亮,常宇春骑着马与马车并行。   马车内的成玉淑悄悄掀开车帘看着马背上的人,唯恐被他发现。   就在此时,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成玉淑的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拉车的马“吁~"地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常宇青警惕地看着四周,喊道:“不知是哪位贵客拦路?”   马车的四周出现了数位黑衣人,其中一人拱手上前:“不知马车里的可是夏夫人?”   常宇青护到车前反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夏夫人不要误会,我们是漳州方公子派来的。我家公子听闻今日夏夫人可能会有危险,特地命我等前来保护。贸然现身,若有冒犯,还请夫人见谅。”   常宇青下午回来时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又起来了,戒备地打量着他们,然后下马来到了马车旁。隔着车帘跟成玉淑小声问道:“夫人,老爷可曾跟您说过此事?”   “不曾。”车内的成玉淑也有些紧张。   “那我知道了。”常宇青说完又隔着帘子安抚了一下她:“别担心,有我在,没事的。”   “嗯。”他的话让成玉淑心里安稳不少,紧握的双手慢慢放松了一些。   常宇青转过头跟那人说道:“即使如此,那就麻烦各种弟兄退后十米,远远的跟着就行。”   “是。”那人也爽快的应道,一挥手,所有人又全部消失。   夏二继续赶着马车前进,常宇青起身上马,心中却是有了打不消的疑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京城善后,没太注意江南的动向。夏渊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牵扯到成玉淑的头上? 第49章   扬州城离秦淮岸边不远的梨园小巷, 临近夜晚,照常挂起了迎客的大红灯笼。只是今晚却与平时有些不同,本该热闹的小巷却是一片沉寂。   偶有老客到来,便会好奇询问。原来, 班子里的角(jue)儿们今晚都被春人楼请了去。晚上登台的只是一些学徒,唱功略差些火候,所以, 便少了捧场之人。   戏园不远处的弄堂里,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两人, 相继追赶着走进。   “柳柒郎, 你究竟要跟小王到什么时候?”   少年清亮的嗓音在漆黑的弄堂里回荡,宛如一道活泉注入某人心中的死海, 漾起圈圈黑色涟漪。柳柒郎雅致的发尾被夜风吹起, 抑制不住的勾起嘴角, 墨点的黑眸在夜色里熠熠发亮。   “世子走到什么时候,某就跟到什么时候。”   臻王世子乌茂轩正是少年人意气用事的时候, 爱憎甚是分明。讨厌一个人的时候, 眉梢眼角都透出对那人的厌恶。   “小王现在想要春人楼梅会的请柬,你快去给小王弄来。”   “好。”   柳柒郎双目中的纵容, 被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中。他随意地招了招手, 角落里便有一道黑影窜了出去。柳柒郎对乌茂轩说道:“世子且稍等一刻钟, 请柬很快就好。”   乌茂轩看向他, 笑的有些恶劣:“小王这次去春人楼, 就是要去拜访柳居士。若是居士看到他族中子弟如你这般没出息, 不晓得会不会气到把你逐出族谱呢?”   “世子似乎忘记了,王爷也在受邀之列。若是世子去拜访家伯,难保不会遇上王爷。到时,世子又该如何解释擅自离府一事呢?”   “哼,你当小王有那么蠢吗?小王肯定会观察好再出现的!”乌茂轩撇了撇嘴:“还有,你不许将这件事告诉我父王!”   柳柒郎轻笑一声:“是。”   随后,乌茂轩也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弄堂,柳柒郎紧随其后。   就在二人走后不久,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鬼魅似的现出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   只见老婆婆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好似是在对二人说话,又好似自言自语。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世上人人都是将油彩涂满脸庞之后粉墨登场。唱的悲喜不是悲喜,说的落场不是落场。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这把老骨头也分不出来喽!”   “这戏台子上唱的是痴,戏台子下听的是戏。真也好,假也好,散场之后,伤心的总是入戏人......”   “嬷嬷,这二人你认识?”   好听的男声从老人身后响起,老人笑了一下,皱纹逐渐舒展。   “都是老熟人家的孩子,若不是听到他们谈话的称呼,老身还真是认不出来呢。”   若是乌茂轩和柳柒郎听到这话,定然会大吃一惊。他二人都是有武艺傍身之人,刚刚竟丝毫未察觉身旁有人,可见这位老婆婆和男子的武功有多高。   “臻王世子和柳柒郎出现在这里,必然与主人的安排有关。嬷嬷,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老人回过头,笑着看向身后那张平凡无奇的脸。这位男子赫然就是与狄仓一起掉下悬崖之后,便没了消息的钱鹰。   老人对他说道:“这次陛下之所以放你回来,除了看在老身的面子外,最主要的还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陛下现在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稚嫩的少年了。回去你也看着点玉衡那丫头,别整天随着她任性妄为。人的感情啊,是经不起过度磋磨的。再这么下去,最终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 嬷嬷说的是。”   老婆婆的话也让钱鹰笑了一下,随着他的笑容,左边脸颊竟有一个酒窝若隐若现,使得那张平谈的脸看起来竟有一种别样的清秀。   “我和龙都不太会说话,主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表面上看起来嬉皮笑脸的,实际上固执的厉害。只要她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也只有嬷嬷您的话主人能听的进去一些了。”   老人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   “走吧,我也是很久没见玉衡那小丫头了。也不知道这个鬼灵精又在打什么主意。这江南可不是京城,东边靠着漳州,可别让她整出火来。”   说完,二人几个闪身,便失去了踪影。   *   随着越来越多的宾客到场,春人楼建立的水中小楼被五色十光的灯火所环绕。   那场面远远望去,真可谓是琼林玉树竞奢华,老眼光摇眩有花。莫是幻成银色界,楼台胜处梵王家。穷尽人世繁华。   戌时三刻,三声响鼓如同惊雷般在湖面炸开。此时,无论是正在饮酒作乐的、还是吟诗作对的或者是交谈往来的,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水中央的花楼。   万千星光在花楼檐壁齐亮的刹那,穷冬天意足奢华,白璧明珠剩作花,惊艳无数芳华。   春人楼以舞出名的头牌红袖姑娘。一袭五彩锦缎裹胸搭配五彩鱼尾长裙,踏鼓而来。   舞蹈间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艳而不俗,妖而不堕。   随后,低沉而有力的的歌声从河面上响起。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一美人,清扬婉如。”   只见一叶扁舟由春人楼留出的河面远处驶来,一名白衫男子船头抚琴,高声歌唱。其身后只有一名灰衣仆众挑灯而立。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一美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男子富有感染力的歌声通过特殊的回音石传到整个河面,加上红袖出神入化的舞技,众人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夏渊坐在翟正真的画舫上,满意地望着这一幕。效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些。   “玉衡兄,你还真是厉害。”作为资深色狼,红袖一出场就吸引住了翟正真的目光。“我以前也见过红袖的舞姿,虽说甚美,却远不及今日这般惊心动魄。”   “看来,玉衡兄这次是下血本了呢。”   夏渊抿了一口酒,假笑了一下:“那么贵的请柬,总不能让客人失望。我夏渊从来都是厚道人。”   “那我们上楼可好?”   “好。”   命下人将画舫靠近上楼通道,两人站起身,先后出了舫楼。   踏上春花秋月图的那一刻,夏渊默默深吸一口气,摆正了脸色。若说她对先帝爷是敬,那对臻王乌宴就是有点怕。初遇先帝时,也是第一次见到乌宴。就一眼,夏渊就选择了报先帝大腿。   不为别的,两辈子的直觉告诉她,臻王这个男人,有多远离多远最安全。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说明了,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所以,一想到等会儿要对上乌宴,说不怂,那是假的。可是再不管再不愿,她都要硬着头皮上,为了先帝,为了完成先帝最终的遗憾,她绝不能退缩。 第50章   有这么一种人, 一观便知贵不可言,让人不敢轻易放肆。有这么一种人,天生便有神力加身,可单手拔百年巨松。有这么一种人, 他明明不是你的仇敌,却能让你每每想到他便食不能咽,夜不能眠。   于夏渊来说, 臻王乌宴就是这种让她忌惮不已的人。   她和翟正真并肩而行, 穿过水上小楼的迎客花廊, 尽头便是为贵宾准备的早春、凤来、轻音、花语、夯歌、子衿、袅闻、水烟、采莲、雨溪十间环形贵宾区。开窗, 是观赏歌舞最好的位置。关窗,便是僻静的私人客室。   春人楼为翟正真预留的便是花语间。   在路过臻王所在的凤来间时, 时间就好像慢镜头一般, 变得冗长而难熬。透过屏风一侧的空隙, 夏渊清晰地看到了臻王紫色衣摆的繁复花纹,恨不得立即飞奔而过, 不要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玉衡, 你看这小楼,建的还真是别致。”   翟正真满含恶劣意味的声音响起, 夏渊不用看他也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一旁的凤来间, 正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深沉的让人看不到底。夏渊一个激灵别过脸, 拉着翟正真就走。   “哎哎哎, 玉衡,慢点慢点,我袖子都快被你扯断了,我可不想断袖啊~”   其他几个房间的人似乎有了响动,夏渊真后悔刚刚没用茶壶砸死他!   飞速到了花语间,夏渊立即用屏风挡上。黑着脸望向翟正真。   “姓翟的,你还想不想合好好作?!”   “哎呀,别生气嘛。你吼的爷们头都开始疼了。”   翟正真扶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头,假模假样地坐到茶台一边的布椅上。早早守候盘坐在茶台后的春人楼侍女,立即起身向二人行礼,然后坐回位置上,开始泡茶。翟正真冲那女子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夏渊说道:   “之前表现的那么淡定,爷们还以为你真的不在意臻王呢。既然进了这里,今晚你们肯定会见的,那还不如爷们先通知一声,好让你们都有个心理准备。”   夏渊被他无耻的话给整的没脾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到茶台的另一旁。端起侍女刚分好的茶水便一饮而尽。   “叩叩叩。”屏风外门栏处,三道整齐的敲门声响起:“在下漳州方昊,特来拜会夏公子、翟公子。不知二位可否方便一见?”   “快快请进。”翟正真立即起身笑迎,夏渊看向门口。   漳州方家,乃是世家望族,地位非同一般。方昊是方家家主嫡出长子,未来的方氏家主,更是不容小觑。   翟正真是个生意人,逢人便是三分笑,更别说他与方家还有些商道上的往来了。   “方昊兄大驾光临,真是令小间蓬荜生辉啊。不知方昊兄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受家父之托,来与夏公子送一样东西。”   漳州民风素来彪悍,方氏子弟也要求文武兼备。所以,方昊虽只有二十出头,看起来却甚是飒爽利落。他与翟正真客套了两句,便望向了依旧坐在茶台旁的夏渊。   “不知阁下可是夏渊,夏公子?”   夏渊站起身颔首:“没错,在下便是。”   方昊打量了一这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那小脸,那瘦身板,那小胡子。怎么着看,都不像是做过一品首辅的三朝老臣。不过,他也深知不能以貌取人。想起父亲的叮嘱,他爽朗一笑说到:“这次来扬州前,父亲曾嘱托我要将这件东西亲手交给你。”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木小盒递给夏渊。   “我就在不远处的采莲间,若是夏公子有什么要求,只需支会一声,我必然全力相帮。”方昊十分真诚地说道,然后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   夏渊拿着小盒,望着翟正真送方昊出门,心中甚是困惑。她虽见过方家家主几次,却也并无太深的交情。就连这次舞会的邀请,用的都是春人楼的名义。所以,今日方昊这般释放善意,让夏渊有些捉摸不透原因在哪儿。   算了,想不透就不想了。夏渊将小盒收了起来,想着等会儿到了僻静无人之处再打开。   翟正真送完方昊回来,看向夏渊的目光就有了些许变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愧是做过一品大员的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   常宇青护送着成玉淑安全的回到了夏府,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并没有发难,只是远远的跟着,这让常宇春有点难以判断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没有恶意。   “常管家。”   他刚将成玉淑安顿好,来到院子里。钱鹰就忽然出现在了常宇青的面前。   “钱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常宇青惊讶的问道。“这几个月我与老爷都在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你究竟去了何处?”刚问完,他就看到钱鹰的旁边站了一位身形佝偻,满头银发的老婆婆,不由继续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这是宫里来的蓝嬷嬷,皇宫影卫的主事之一。”   “原来是蓝嬷嬷,失敬了。”常宇青客套地施了一礼。蓝嬷嬷和蔼一笑说道:“我是来看玉衡的,她好像不在府里。”   “老爷现在正在秦淮河那边,在下正要过去。若是嬷嬷着急的话,可以与在下同去。若是不着急,便在府里稍等一下。”   “老身与你同去。”蓝嬷嬷说道:“刚刚我们回府之时,看到有一行黑衣人跟随在你们车马后面,那些是什么人?”   常宇青皱了一下眉,也甚是困惑:“在下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那领头之人说他们是漳州方氏的,奉命来保护夫人的。”   “方氏?”蓝嬷嬷笑了一下:“那老身就晓得了。”然后她对钱鹰说道:“你守在家里看着玉衡她媳妇儿,别真出什么事儿了。我跟常小哥一起去寻玉衡。”   “好。”钱鹰点点头,消失在夜幕中。   “嬷嬷,那我们也走吧。”常宇青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蓝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的性子,跟你爹真的是一点都不像。”   说罢,也不管常宇青的表情,迈着小脚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常宇青面色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汹涌波澜的同时,之前不祥的预感也似乎有了一点点眉目。 第51章   凤来间的屏风被移开, 臻王乌宴嘴角噙着笑站起身。只见他朗眉阔目,鼻峰挺拔,五官深刻。一米九多的身姿魁梧挺俊,深不见底的纯黑双眸宛如一头蛰伏的凶兽。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就让人不自觉的敬畏,完全无法用双目来确定他的年龄。   “也不晓得柳居士现在到了没。玉衡兄,我们去早春间看看可好?”   花语间里, 眼看着一点一滴的过去, 夏渊还是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 没有一点动静。翟正真有些焦急。   “想去你就去啊, 跟我说什么。”夏渊依旧扒着窗户欣赏歌舞,非常满意楼里姑娘们的表现。“我只说了陪你上小楼, 可没说做你的跟班, 你别想使唤我。”   “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   翟正真无言以对, 只坐在一旁暗自恼怒。忽然,他和夏渊同时抬头看向了门口的屏风处, 一双黑底靴面映入眼帘。紧随其后的便是屏风被拉开的声响, 紫色的魁梧身影使二人心底同时一跳。   翟正真连忙起身,夏渊也将扒在窗户上的肩膀收回。   “草民见过王爷。”   两人跪地行礼。   “刚刚本王听你们说, 要去寻柳居士?”臻王的声音醇厚而略带沙哑, 带着上位者的尊贵和傲慢:“恰好本王也有此意, 不如同往?”   “这是草民的荣幸。”翟正真连忙说道。   臻王点点头, 便带着侍从转身向外走去, 翟正真拉着夏渊起身跟上。   一路上, 夏渊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抬头看臻王一眼。到了早春间,柳园毅果然还没到。臻王便坐跪坐到了茶台的主位上。   “二狗,来本王身边坐。”乌宴拍了拍自己旁边位置,望向夏渊。夏渊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顺从的过去:“是。”   翟正真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乌宴没让他坐,他也不敢坐。听到乌宴对夏渊的称呼,想到之前自己叫的,他没忍住看了看夏渊的表情。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夏渊跪坐好之后,乌宴就像抚摸什么小动物的头一样,抚摸着夏渊的头顶。   乌宴高大的身躯将夏渊衬托的更加瘦弱,两人在一起就像是老虎抚摸着白兔一样。   夏渊有些郁闷,真不知道这些人眼睛都怎么长的,她哪里就老样子了?   定了定神,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笑着看向乌宴:“王爷可别再叫我小名了,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哈。”   “哈哈,那叫小渊怎么样?”等到说完,乌宴这才看向翟正真:“我们家小渊承蒙翟公子照顾了,请坐。”   “王爷客气了。”翟正真跪坐好之后,眼观鼻鼻观心,不晓得该不该继续说点什么。   他真没想到臻王竟然会有这么熟稔的语气跟夏渊说话,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自从你回江南之后,本王就一直等着,希望你能来漳州王府看看本王。谁知,你竟是个小没良心的,还要本王亲自到江南来看望你。”   乌宴低下头,看着自己掌中的人,她的顺从令他十分满意。   “以后,可不许这般了。”   “王爷这话可是冤枉我了。”夏渊笑着抬头:“新帝登基,大洗朝堂。像我这般不受新帝待见的臣子,被抹下马之后,哪里还敢四处乱窜?我是想着等风口过去了,再去给您请安。也免得扎着什么人的眼。”   夏渊的话,半真半假。乌宴也了解她狡猾的性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放过了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现在,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了,他想怎样不行?既然肉已经放到锅里了,就不用在乎是怎么运来的了。   “王爷和玉衡兄,还真是感情甚笃啊。”   夏渊如坐针毡,几乎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发丝的触感让她有些恶心,恨不得立即剁掉自己头上的那只手。   “那是自然,对于本王来说,小渊可不同于一般人。本王时时盼着,能与小渊共剪窗烛,永以为好呐。”乌宴说着便问夏渊:“本王说的可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室外传来的一阵狂笑拯救了夏渊,她甩开臻王的手站起身,走向门口:“可是柳居士到了?”   “真是快要笑死柳某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正真也赶紧起身相迎。   大冷天的,柳园毅依旧一身单薄的广袖宽袍,黑白相间的发丝用玉骨松松垮垮的箍在肩膀一侧,已布满皱纹的的眉宇间,依旧桀骜洒脱,仿佛能看出年轻时的风流俊俏。   “数年不见,臻王爷的脸皮厚度真的是与日俱增啊~”   调侃的语气并没有让臻王变脸,他依旧是那副噙着笑的表情,坐在原位没动。   “晚辈翟正真见过柳居士。”翟正真一脸崇拜的行了个大礼,双眼放光地望着柳园毅:“晚辈对前辈神往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见到前辈,真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夏渊无语地望着翟正真的迷弟样,原来古代人也追星啊。   柳园毅只是客气地对翟正真点了点头,就毫不在意地转过了头。   古代,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哪怕是经商坐到首富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像柳园毅这种正统名士,目下无尘,骨子里清高的厉害,对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也是无感。   “夏老弟,你与老夫相约的时辰快到了。你那边可有准备好?”   “早就好了,就等您了。”夏渊说道:“请跟我来。”   然后转头跟屋内的两人说道:“王爷,翟公子,不好意思。今晚我与柳居士有约,就不能陪二位了,在下先行告辞。”   “真墨迹,快走。”柳园毅貌似不耐烦地甩袖子就走,夏渊赔笑跟上。臻王乌宴望着两人的背影,并没有让人阻止,端起茶杯,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哎,柳先生!柳先生!柳先生!”翟正真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在原地甚是为难。   两人一走出臻王的视线,柳园毅脸上的不耐便消失了。捉狭地望着夏渊:“老夫替你解了围,你要怎样感谢老夫啊?”   “嘿嘿,居士放心,我的感谢,您一定满意。”   “哈哈,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就可以看出柳园毅有多开心:“然话说出去了,那么做戏就要做全套。今晚,你与老夫一起吧?”   “好,哈哈,那我就少不得要沾您的光,抛头露面一次了。”   今晚,最重头的压轴戏,就是新美人的登场。   春人楼内楼的姑娘,都是从小买来调.教的,个个都是优质的底子。每二十个同岁姑娘是一批,等到她们长到十三岁,就可以参加考核。考核过的,就可以挂牌子上楼。不过的,继续训练。若是十八岁依旧没过,那就是姑娘有问题。直接就发买了。   春人楼里吃的好,住得好,用的好。姑娘个个都是当大族姑娘一般养着。若是被卖出去,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很少有好下场的。所以,只要不是傻的,都怕被卖。   “梅若,就是今晚要压轴登场的姑娘。她是今年这几批里最出彩的,所以,居士尽管放心。”   两人边说边往小楼中间去。那里就是小楼的核心,也是舞台的后来。   老鸨一早就派人等在不远处,看到二人,激动不已地禀了她。   “夏老爷,柳居士。”老鸨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美艳妇人,见到他们立即行礼:“我们梅若姑娘正等着你们呢~” 第52章   春人楼的老鸨是十年前的江南名妓, 人称苏娘。虽说如今苏娘青春不再,便做了鸨母,可姿色却依然不俗。   她缓步走上舞台,站到中央仅仅是一个手势,便让嘈杂的水面变得一片寂静。   原因无他, 因为凡是得了内部消息的人都晓得,此时,今晚最重要的压轴节目将要亮相了。而一机阁的任飞, 几乎将所谓的内部消息卖给了全江南的人。   “今日, 是我春人楼举办梅花盛宴的日子。苏娘感谢各位贵客肯花重金光临小楼~”   苏娘娇柔的嗓音带着些许江南软糯侬语的鼻音, 甚是动听:“之前, 有人说我们春人楼的请柬售价太高~是故意虚张声势~苏娘不去解释。因为苏娘相信,总会有客人信任苏娘、信任春人楼的声誉和诚意。果然, 大家并没有让苏娘失望, 今日来的每一位贵客, 都是春人楼最好的朋友,让苏娘感恩在心~”   说到此处, 她冲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贵宾们如此信任春人楼, 春人楼也不会让贵宾们失望。今晚,我们神秘的美人儿将揭下她的面纱, 用百年难得一见的美貌, 来诠释什么叫倾国倾城~~~”   “狂欢开始!!!”   很多时候, 姹紫嫣红不仅仅可以用来形容成片的花朵, 还可以用来形容成群的美人。比如现在, 灯光绚丽的三层水上小楼, 每一层外围都环绕着数十个外凸的方位,每一个位置上都站着气质迥异的美少年和美少女。   苏娘话音一落,所有凸出方位上的少年少女开始一起旋转,由白到粉的渐变纱裙飘飞时带出全新的美感。远远看去,春人楼的小楼宛如梅树树干,而那些旋转飞舞的少年少女犹如绚烂盛开的梅花一般。   空灵的的嗓音,伴随着白色渐变到粉色的长裙,从水底缓缓破水而出。   “红豆生南国~ 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相思算什么~ 早无人在意~”   这是夏渊在现代时,最喜欢的一首歌《相思》。现在由梅若唱出来,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精致的五官,宛如上天最得意的杰作,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泛着莹莹的光泽。普通的言语根本无法描述她的美貌,就连那些冲着柳园毅和臻王来的人,也全被她吸去了目光。   “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   低垂的双眸轻轻抬起,梅若美目含笑瞄向全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哪怕是今天没见到柳园毅,见识到了这种尤物,这一趟的银子也没白花!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 还怕人看清~”   随着水袖在河面的绽开,中间那个倾国倾城的身影,惊艳了所有人的记忆。她挑素不盈一握的腰身忽而一折,旋转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引来众人的惊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的主人暗处所在的方向。那也是她内心深处隐藏最怕人看清的秘密。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主人,梅若终于可以为你做事了。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天籁之音回荡在众人的脑海。夏渊和柳园毅隐身在不远处,欣慰地看着梅若。不愧是她精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人,果然没让她失望。   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急促的琵琶伴随着紧密的鼓点落下,梅若浑身气质一变,脚下随着琵琶的节奏快速变换着舞姿。   柳园毅反手拿出一支竖笛,放在唇边跟随鼓点吹奏起来。夏渊和他站在同一艘小舟上,由船夫滑动着小舟靠近梅若所在的水面。而沉溺在梅若美貌和歌声中的众人,根本未注意到大名鼎鼎的柳居士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咚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快,梅若踏着水面的柱子,衣带纷飞,翩然上了小舟。此时,众人才看到柳园毅。   “柳居士!!!!”   “是柳居士!!!!!”   “柳大师!!!!!!”   “啊!!!!!”   所有人都沸腾了,惊叫着,欢呼着,呐喊着。   柳园毅充耳不闻,继续吹奏着竖笛,目光落在梅若身上。而舞动的梅若,目光却是在夏渊身上。   好多人想让自己的画舫靠近小舟,可是还没等前进就被阻止了。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们渴望的美人和大师,都在一叶扁舟之上。   一曲落下,柳园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梅若。已经年过不惑的他含笑而立,依旧风流倜傥,眼角眉头的皱纹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由智慧和时间沉淀的气质,反而像陈年老酒,更加醇厚惑人。   “梅若姑娘,可否共舞一曲?”   “柳居士相邀,奴幸甚。”   夏渊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从下人那里接过一把古琴。   “你们去吧,我替你们伴奏,弹的不好别怪我~”   说罢,柳园毅便揽上梅若的纤腰,运起轻功飞向梅若刚刚舞蹈所在的水中央。翻飞的衣决中,梅若回头,看到了自家主人抱琴盘膝坐下,微微一笑。   主人,只要是你想要的,梅若都会为你争来。   然后她仰起头,用双满含崇拜的眸望向了抱着自己的男人。   不远处,混进舞会的臻王世子乌茂轩,大张着嘴巴看着远处宛如神仙眷侣般的两人。   “仙子......那个女子是仙子么.....”   本来若有所思的柳柒郎,听到乌茂轩的话,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第53章   秦淮河上, 所有参加了春人楼舞会的人,都收获了他们这一生最值得珍藏的回忆。这个如梦一般的晚上,他们崇拜敬仰的名士携着世上最美的女子,在他们眼前共舞。或许, 这是他们这辈子离偶像最近的一次,也很有可能是唯一一次。   “铮~~~”   一声古琴传来,随后, 一连串毫无节奏, 错音百出的音符连续泄出。   “噔噔~~咯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咯噔噔噔!!!”   “凸(艹皿艹 )草!!!谁他.妈的乱弹琴!!!”   脾气暴躁的直接骂了出来, 被打断了美梦的客人抑制不住地望向噪音来源:是刚刚和柳居士在一条船上的那小子!   “嘿嘿....意外.....意外......”惹了众怒的夏渊抱琴干笑:“都说了我弹得不好.......”   正在舞动的梅若低头一笑:“笨主人......”柳园毅并未听清她的低语, 顺手一拉,将人揽入怀中:“梅若姑娘在说什么?”   梅若顺着舞势甩出水袖, 反身背靠在柳园毅怀中, 娇声道:“奴在说刚刚与柳先生同来的那位公子, 真笨~”   “哈哈哈哈.......”柳园毅双手握住她的腰肢,将人抬起旋转一圈。心下赞叹, 好细的腰身, 竟能完全掌握,真是个尤物。他说道:“那位公子可不笨, 他是你们春人楼真正的老板。”   “啊?”梅若佯装惊呼:“怎么可能.......”   “哈哈哈, 阿若姑娘还真是单纯呐......”柳园毅的称呼随即就变了。   夏渊尴尬地抱起琴, 也不敢再弹了, 再弹她怕被人咒死。   小楼上的翟正真站在臻王乌宴身后指着小舟上的夏渊, 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夏玉衡真会弹古琴呢....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装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乌宴站在巨大的飘窗前望着柳园毅所在的方向, 笑而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刚到的蓝嬷嬷和常宇青在阿蒙的带领下,来到了小楼。苏娘一看到常宇青便迎了上来:“常管家~”   常宇青的目光一直在柳园毅那里,听到苏娘的唤声才看向她,语气虽说平静,眼中翻滚着怒意质问道:“柳园毅要来的事情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老爷...老爷说不让告诉您.....”苏娘被吓了一跳,解释道。   常宇青的目光转向小舟上抱着琴的夏渊,凭着对他的了解,常宇青几乎立即就明白了夏渊的用意。下午进城时那种不好的预感也终于成真了。他一字一顿的挤出一句话:“好,真是好主意!”   “小伙子,气大伤身。”蓝嬷嬷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常宇青的后背:“该放下的就要放下,既然你已经彻底放弃过去,不认柳园毅这个父亲了,就没必要再计较这些。”   常宇青并不搭话。   “玉衡的性子你也是了解的,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她绝不会打你的主意。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说明,她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娘在一旁惊讶的不敢接话,没想到常管家竟然是柳居士的儿子!不是说柳居士并无儿女么?   苏娘好奇地看向了蓝嬷嬷,有些奇怪这个老人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蓝嬷嬷也冲她笑了一下:“你以前是钱公公手下营编里的吧?”   “是,奴家以前是老主人下属三营。不知您是?”   “我姓蓝。”   苏娘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奴家线偶苏娘,见过蓝嬷嬷。”   “起来吧。”蓝嬷嬷扶起了她:“现在你已经不是属于影卫营了,更不是我的下属,没必要行这种大礼。你的主人现在是玉衡,只忠于她一人便可。”   “是。”苏娘起身:“不知蓝嬷嬷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有吩咐的?”   “无事,老身只是来看看玉衡。”说着,蓝嬷嬷望向了常宇青:“你也别生她气,既然她吩咐了不让你知道,就说明不想牵扯到你。”   “玉衡虽说行事不择手段了些,却也是个有情义的孩子,绝对不会拿身边人动手的。”   “是的,主人绝不是这种人。”苏娘也大着胆子帮夏渊说了句话。   常宇青并没有对二人的话做出任何反应,面无表情的转身出了后台。苏娘本来想跟着去劝一下,被蓝嬷嬷拦下了。   “算了,你让他静静吧,这事确实是玉衡做的不厚道。”   然后蓝嬷嬷和苏娘一起看向水面舞蹈的两人。   “真是个好苗子。”蓝嬷嬷赞赏地说道:“小小年纪就有了这种风姿,看来你□□人还是有一手的,不愧是钱老头手下出来的人。”   苏娘知道她在夸梅若,也笑着说道:“还是她有灵气,自己肯下功夫吃苦。这丫头是个有韧劲儿的,不管是阳春白雪的明路,还是女儿家难以启齿的腌臜手段,她都做的极好。对她自己的那股狠劲儿,奴有的时候看的都心疼呢。”   “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更狠,玉衡身边是要有这么一个帮手,这样老身也就放心多了。”   “鸨母,不好了!”阿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苏娘望向他:“阿蒙,怎么了这么慌张?”   “刚刚有楼里的仆从说,看到常管家被臻王的人给劫持了!”   “起因为何?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起因,只看到常管家路过早春间的时候,被臻王带上小楼的侍从给制住了。我们没有拦住,现在人已经出楼了!”   “你们派人跟着,我这就通知主人。”   “好的。”   说完阿蒙就立即走了。苏娘对蓝嬷嬷歉意的施了一礼:“还望嬷嬷原谅奴的失礼,不继续能陪嬷嬷了。”   唉,就怕遇到这种事,所以才规定每人只能带一个侍从上楼。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正事要紧,你去吧。”   “谢嬷嬷体谅。”   望着苏娘匆忙离去的身影,蓝嬷嬷眯了眯下垂的双眼。既然小玉衡的鱼饵已经抛下,那剩下的就是握紧鱼竿,稳坐钓鱼台了吧?   远在京城的大晋皇宫内。常春接过万里加急送来的信封,小心翼翼地走进御书房。自从钱梓瞳离宫,自家主子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那天过后,皇帝直接大洗了朝堂。该贬的贬,该抓的抓,文臣武将全部打压了一遍。朝中众臣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堂上的位置立即空了将近一半。   就在那些老臣想要团结朝臣罢朝,等着看新帝笑话,看他该怎么收场的时候。一袭圣旨发下:所有官员,凡上级因渎职或不敬被罢官者,皆由下一级官员顶上。立即令朝臣的团体联盟土崩瓦解。每个官员都不余遗力地往上爬。掌控权当即回到了皇帝的手里。   三个月前新帝开了恩科,又选拔了一批新人入翰林。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批由天子亲自殿选的新人,就将渗透到朝廷的每一处。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他们不属于任何一派,皇帝就是他们的座师。   常春来到正在批阅折子的赵迎身旁,轻唤了一声:“皇上,刚刚漳州方氏那边来信了。”   赵迎头也没抬地说了四个字:“朕知道了。”便再没了话语。常春将书信放到御案的旁边,便退了出去。   看看,就是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小皇帝真正在想什么。若说他不在意漳州那边的事,为何要让十万里加急送来?若说在意,为何信到了又是淡淡的?   当晚,赵迎又是伏案忙到半夜才将政务处理完。捏了捏僵硬的眉心,他仰起头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才看向桌案边的书信。   盯着书信看了半晌,赵迎那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竟划过一丝冷笑。他拿起书信看完之后,便又折回原样装好,夹到了给萧斐批示的折子里。   赵迎站起身,说了一句:“来人,把各宫的牌子端上来。”   夏渊,既然你那么忠于父皇,朕当然会成全你。 第54章 番外。初见   夏日的清晨, 蝉鸟都还未醒来,七岁的赵迎便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出自己屋子,冲向王妃的正屋。   小太监常春跟在他后面,不停的喊着:“主子!主子!主子慢点!慢点!”   王妃身边的丫鬟一看到赵迎, 便喊道:“哎呀,小世子注意脚下,小心!”   “母妃起了么?”   赵迎小脸红扑扑的跑到正屋檐下, 抬头问道。此时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勤月出来笑道:“世子快快进来吧, 王妃已经起了。”   “嗯嗯。”年纪尚幼的赵迎已经十分知礼, 像模像样的理了理自己的衣冠, 挺直小身板进了正屋。   “儿子给母妃请安。”   “快起来,到母妃这里来。”   已经梳洗完毕的九王妃笑吟吟地弯腰伸手抱住了他, 摸了摸他的额头:“早上有点凉, 怎么不穿厚点再来?”   赵迎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不冷的, 儿子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说完又期盼的望着她:“母妃,父王今天会回来吧?”   “嗯~会的。”九王妃脸上也带着喜气, 语气里的开心挡都挡不住:“一年多没见父王了, 迎儿可想父王?”   “嗯。”赵迎矜持的点点头,面上却满是期盼。   “王妃娘娘, 姨娘们带着小公子和小郡主来请安了。”   王妃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威仪:“让他们都进来吧。”   说罢便牵着赵迎出了里间, 来到正屋正堂。   “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十数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妾室纷纷行李, 王妃面上淡淡的扬手:“都起来吧。”   平日里, 这些小妾一请完安, 王妃就让她们回去了。今日她们都知道了王爷要回来,所以特意打扮了一翻,死活赖着不肯走。因为王爷一旦回府,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肯定是王妃啊。九王妃明白她们的心思,也没有故意赶人。这点肚量她还是有的。   “王爷回来啦!王爷回来啦!”   辰时三刻刚到,便有小厮激动的跑到了正院。   “到哪里了?!”王妃立即问道。   “已经快到府门口了!”   一众人等面上都很激动,赵迎拉着王妃的手向外走,恨不得立即飞到府门口。父王回来了,看以后谁还敢说他父王不在了!看谁还敢嘲笑他!   一年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记不清自己父亲的容颜。当赵迎牵着九王妃的手,看到那个身形高大,满面风霜的男人抱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踏进府门的时候,他第一感觉是陌生。   “妾身见过王爷。”王妃带着众人向九王爷行礼,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九王爷赵琮将怀里的孩子递给身旁的钱公公,然后双手扶起王妃,柔声说道:“好好的哭什么?快擦擦泪,孩子还看着呢。”   “妾身是高兴,高兴!”王妃用帕子拭泪,赵琮看向身后的众人:“都起来吧。”   “谢王爷。”   “哈哈,一年没见,迎儿都长这么高了!”九王爷欣慰地摸了摸赵迎的发顶,然后对王妃说:“这一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九王妃语气哽咽地回答道。   “行了,都别在府门口傻站着了,快进府吧!”九王爷笑道:“本王还没吃早饭呢。”   “嗯嗯,是妾身高兴傻了。早饭妾身已经备下了,全是您喜欢吃的。”   “还是你细心。”王爷赞赏地拍了拍她的手,王妃少见的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意,身后的妾室都嫉妒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   赵迎濡慕的望着赵琮的背影,想靠近又不太敢,迈着小腿跟着他的几个兄弟走在赵琮身后。赵琮发现之后,立即牵过了他的手,赵迎激动的心脏砰砰乱跳。   到了正院,赵琮先是打发了妾室们带着孩子回去,然后看向钱公公怀中的孩子,笑骂道:“这个小狗子还真能睡,快把她放下来,要吃饭了。”   王妃心中咯噔一声,这个孩子是谁?莫不是王爷的外室所生?这么大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哪里来的女子?   “她怎么能跟主子一起吃?还是奴才带她下去吃吧?”钱公公说道。   九王爷一看王妃的面色,就知她误会了。想了想便说道:“也好,回府了跟在外也不一样,那你带她下去吧。”   赵迎这才想起这个小孩之前是被父王抱在怀中的!不由的在钱公公出去的时候多看了几眼,父王好像从来都没有抱过他呢!   九王爷向王妃说道:“你别乱想,那个孩子是我在救灾时碰到的,根骨不错,有些灵性,我索性就让她跟着伺候了。以后她住外院,不属于内宅,你不用太操心。”   九王妃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王爷的孩子就行。她笑着说:“妾身晓得了。”就把这件事揭过了。   虽说王妃不在意了,赵迎却没有放下。小孩子的直觉是最灵敏的,赵迎清楚的感觉到了父王对那个小孩子的不同。所以,每次下了学,他总是忍不住想偷偷的溜去前院看看那个小子,却一次都没遇到过他。   直到有一天,他拿了夫子布置的课业,想要借机去跟父王亲近一下。一到书房,便看到父王正手把手的教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写字,而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兄弟。   “叩叩叩”赵迎强忍着内心的酸意,小小的身子站在书房门口敲了三下门:“父王......”   书桌旁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转头。   这是赵迎第一次见到夏渊。   第一次见到这个黑黑瘦瘦、眼睛大大的小子,这个和他抢夺父王疼爱的小子。   这也是夏渊第一次见到赵迎,她咧嘴一笑,怪阿姨心态爆发。心中疯狂刷屏:好可爱的小正太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5章   距离梅花舞会结束已经两日了, 扬州城里还在沸沸扬扬的传说着当日的盛况,传唱着那惊艳绝伦的一舞。凡是在场的才子雅士,无不写诗或作赋来赞颂自己的偶像柳居士,以及倾国倾城的梅若姑娘。而那些未能去上的人, 无不捶手顿足,恨不能时光倒流给自己一个机会。   现在春人楼外守了许多手捧重金,只为求见梅若姑娘一面的人。这些人里, 有富商、有雅士、有官员、有世家子弟, 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见到梅若的。   “梅若, 这都两日了, 你不出去露个面他们是不会走的。再这样下去咱们楼里都没法做生意了。”   三楼小阁里,鸨母苏娘忧心忡忡地劝道。梅若娴静地坐在铜镜前, 低垂的水眸被长长的睫毛遮盖着, 自顾自地梳理自己柔顺的长发, 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哎呦,我的好姑娘, 你就说句话好不好?即使你不见外面那些人, 柳居士你也总要见见吧?那可是主人要重点拉拢的人啊~”   听到主人两个字,梅若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 凝脂般的葱指将着木梳放到梳妆台上, 朱唇轻启, 却是没有接苏娘的话, 而是绵软地问道:   “阿妈, 主人这两日为何没来?”   哎呦, 总算是让这姑奶奶说说话了。苏娘连忙回答:“常管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主人这两日正着急这个呢。主人吩咐一定要拖住柳居士,不要让他想起见常管家一事。可是这都两日了,你连面都不愿意露,阿妈真的快拖不下去了!”   说到这儿,苏娘就想鞠一把辛酸泪,为了安抚智谋过人柳居士,她可是各种借口都找遍了。柳园毅也看出她是托词,若不是他对梅若的惦记,早就拂袖走人了。名士的傲气可不是说说的。这样来来回回三头劝,快委屈死她了。   “主人没有让阿妈带什么话给梅若么?”   美人儿落寞的语气让人止不住心疼,这也是不管梅若怎么任性,苏娘都生不起气来的原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不分性别的。   “梅若.......”   “阿妈不用为难了,梅若会去见柳园毅的。”她声音软软的说道:“只要解决完柳居士的事,阿妈就让梅若去看看主人如何?”   “这......”苏娘有些为难。   “阿妈,就一面,一面回来梅若就正式挂牌上楼了。求你了......”   她的话让苏娘软了心肠,再美好的女子,在这风尘之地总归是逃不掉该有宿命。   “好吧.....”   “我就知道阿妈疼我。”   梅若站起身,真心的笑了,双眸灿若星子,摄人心魄。   “走吧......”   苏娘看她这身随意的装扮,面上未施任何粉黛,头发也未梳起,只是松散的披在肩上。虽说依旧很美,可是也太随意了些,忍不住说道:“梅若,要不你还是梳洗打扮一下吧,不在乎这一会儿的时间。”   “不必了,这样就好。”梅若缓移莲步向外走去,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在身后,从容的一点都不像十五岁的少女。   男人。再聪明再有智谋的男人终究是男人。只要她想,这些人就会是她的裙下之臣。   *   漳州城城门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守城的小卒刚想去拦,一锭银子从天而降,掉到了他的怀里。他立即让开,笑颜开地抱着银子咬了一口。是真的。哈哈,这下发财了!   马车进城之后就直奔漳州城中心位置的臻王府而去,路上遇到的民众纷纷躲避,有些躲避不及的就感觉自己被一道柔和的劲风托住,扫到了路旁。   “这他.妈.的神经病啊?!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啊?!”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在马车后响起,驾车之人充耳不闻,一直到了臻王府门口才,驾车人才勒紧手中缰绳,“吁~~~”的一声停下了车。   臻王府的守门侍卫全部警惕的看向马车,只见一个身形纤长,眉目清秀,面上留着一道八字胡的青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草民扬州夏渊,特来拜见臻王,还望通秉。”   一个侍卫接过钱龙递上的拜贴,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眯眯的夏渊,又打量了一下她身后的钱龙和钱鹰,觉得三人通身的气度不像普通人。   于是,他说道:“等着。”便转身进了王府。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胖老头迎了出来:“哎呦,这不是夏公子嘛,几年没见,差点都认不出您来了,快快请进。”   “闵管家。”夏渊笑着点点头,也没多说别的话。管家闵行是个太监,也是臻王最得力的手下。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憨憨的,实际上也是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跟在闵行身后,夏渊带着钱龙钱鹰目不斜视的走着,能笑就绝不说话。这里可是臻王的地盘,她小心小心再小心都不为过。   “我们王爷昨天回来时还提到了您呢,赶巧儿,您今儿就来了,还真是缘分。”闵行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着:“这下可好了,王爷也有了可以说话的人儿了,您这次来一定要住上几天再走。有时间老奴再领您在漳州城里转转,您可得看看,现在漳州城可是大不一样了。”   一行人绕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来到了会客厅。   “夏公子您先稍坐一会儿,我们王爷马上就到。”闵行说着便吩咐一旁的丫鬟:“把最好的云雾顶泡上,这可是王爷的贵客,千万别怠慢了。”   然后闵行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夏公子您也不是外人,那老奴就先不陪您了。老奴下面还有点事,您要是觉得坐的无聊,可以到院子里转转。”   “闵管家该忙就去忙吧,正事要紧。”夏渊说道。   闵行走后,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臻王乌宴高大魁梧的影便出现在了会客厅。   “草民夏渊,叩见臻王,请王爷安。”   “起来吧。”乌宴淡笑着坐下,望着夏渊:“小渊以后就不要跟本王这么客气了,这样多见外。”   “规矩还是要守的,王爷宽厚,但草民不敢忘记本分。”夏渊并没有起身,笑着说道:“实不相瞒,草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   “小渊啊。”乌宴叹了一口气,深邃的双目盯着夏渊低垂的头顶:“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你这才一来,连问候的家常话都没有就要说事,让本王好难过啊。”   夏渊不接他的话茬,继续跪在地上说道:“前两日,我府里的管家常宇青,不知何处冒犯了王爷?若是他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我代他向王爷赔罪,还望王爷宽宏大量,放了他。”   “小渊......”   “求王爷开恩。”   臻王沉默了好一会儿,夏渊依旧固执地跪着,最后,乌宴站起身弯腰去扶夏渊,缓缓地说道:“傻孩子,本王哪里是因为自己啊,本王可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夏渊疑惑地抬起头:“王爷何出此言?”   由于靠的太近,乌宴高大的身躯给夏渊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她不适地后退几步,保持适当的距离。她的表现让乌宴沉了脸,他转身做坐回主位,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放在心尖尖上宠的妻子,和你最信任的管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本来这事本王不想跟你说这么直白的,可是既然你今天来找本王要人,本王也该告诉你真相。”   “小渊啊,被自己最疼爱的人戴了绿帽子,这种滋味怎么样?” 第56章   “小渊啊, 被自己最疼爱的人戴了绿帽子,这种滋味怎么样?”   直到夏渊魂不守舍的出了臻王府,乌宴的话依旧在她耳边回响着。   “照理说, 这是你的家事,本王不该掺和。可是啊,小渊你是知道的, 本王一直都拿你当自家人, 看不得你受这种委屈。”   “本王知道这个消息你一时难以接受,为了避免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这人啊本王就先扣下了。你先在府里住两天,等你什么时候能理智的对待这件事了,再来找本王领人吧。到时候不管你要怎么处理,本王都绝不拦着。”   谢绝了臻王留她在府的好意, 在外人眼中,夏渊是失魂落魄的出了臻王府,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送走夏渊, 闵行胖胖的脸上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来到了乌宴身旁。乌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是什么反应?”   闵行立即回答:“哎呀, 男人遇到这种事情还能是什么反应?伤心绝望、怀疑人生呗。尤其还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跟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有一腿。这种情况下,大多男人都会一蹶不振吧?”   “他不会。”乌宴弯了弯嘴角:“若是如此简单便一蹶不振, 那他也就不是夏渊了。也不值得本王费这么大心思了。”   想到夏渊那纤长的身形, 想象一下把他搂在怀里为所欲为的感觉。乌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 端起刚放下的茶喝了一口。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越是难以驯服,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说来,这个夏渊对成氏可谓是痴心一片了。成婚多年膝下没有一儿半女,也没见夏渊对她有什么不满,别说纳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收,夫妻俩依旧如胶似漆的,可见这个成氏也是有些手腕的。”   闵行说道:“咱们虽说查出来了常宇青和成氏以前有过一段感情,却没有两人婚后通.奸的真凭实据,那夏渊会信吗?”   “证据?就凭那常宇青每日里晃悠在成玉淑的面前就是最大的证据。这种事情上,男人眼里都揉不得半点沙子。我们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推动一把,便可成事。”   乌宴说完拂袖起身。   “去给柳柒郎传个信,问问他和世子现在在哪儿,让他们尽快回府。本王才出去几日?茂轩就跑的不见踪影。真是一点都不让本王省心。”   “是。属下这就去。”   *   回到客栈的夏渊,心里乱糟糟的。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有些茫然地坐到床边,一向转的飞快的脑子就好像突然失灵了一般,卡在了那里。   屋外的钱龙和钱鹰同样震惊,却也理解不了夏渊的反应。他们和那些不知内情的外人不同,在他们看来,主子是女子,成氏也是女子,主子给不了成氏男女之情,成氏和常管家暗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啊,很符合逻辑啊。   “媳妇儿......”   夏渊脑子里越乱,心情就越暴躁。   “啊啊啊啊啊.......”她抱着枕头捶打:“常宇青!让你抢我媳妇儿!让你抢我媳妇儿!让你抢我媳妇儿!”   成玉淑对夏渊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可以说她是除了先帝之外,跟夏渊最亲近的人了。   在古代这种三从四德的环境,一个女子一旦出嫁,那就意味着她不再属于她原来的家族,也不再属于她的父母,丈夫是她唯一的依靠。这也是夏渊安全感的来源。   成玉淑是属于夏渊的。这无关爱情或亲情,单纯的属于与被属于。成亲那天就注定了,成玉淑以后能依靠的就只有夏渊。这一点,在她们成亲第二天,先帝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成玉淑。   所以,夏渊对成玉淑好的同时,也依赖着她。夏渊高兴的时候,成玉淑会陪着她高兴。夏渊难过的时候,成玉淑也会难过。夏渊受伤的时候,成玉淑会心疼。夏渊疲倦的时候,成玉淑会给她一个能够安心休憩的港湾。   在成玉淑面前,她可以笑,可以闹,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去掉所有伪装,做最真实的自己。   夏渊全心全意的信赖着成玉淑,因为在她看来,除了她,成玉淑一无所有。就像两个无所依附的人相互抱团取暖一样,她们彼此依赖,彼此拥有。尤其是先帝去了之后,成玉淑更成为了她唯一的心灵避风港。   现在,却有有人告诉她,属于她的媳妇,她的心头血,竟然被人觊觎着?!那个人还是她最信任的下属?!   不可原谅!!!   “钱龙!钱鹰!”夏渊暴躁地喊道。   两人推门而入:“在。”   “回扬州。”   钱鹰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常管家呢?咱们不救了?”   “救!”夏渊咬着牙地说道:“在此之前,我要先回扬州弄清楚一些事。”   “既然柳园毅现在也在扬州,那么救他儿子的事,他也得出点力吧!”   这次,夏渊不打算一个人扛了。本来利用常宇青钓出柳园毅,她是有些愧疚的。知道他们父子不睦,她并没有想将常宇青牵扯进来。   现在嘛,她改主意了!既然敢觊觎她媳妇儿,那就总要付出些代价。这些年,他们瞒她瞒的可真结实!想到这儿夏渊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   春人楼内,梅若迈着轻缓而又优雅的步子来到柳园毅所在的郎芳轩。闲来无事正在刻印章的柳园毅听到声响,轻轻抬头,眉目间一派成熟男子的倜傥闲适。   看她停在了门口,柳园毅说道:“阿若姑娘请进”   “奴可是扰了居士雅兴?”软糯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紧张,梅若小心翼翼的踏进轩。柳园毅莞尔一笑,眼角的皱纹形成好看的弧度。   “柳某一直在等姑娘,何来的打扰之说?”   “居士.....”梅若灿若繁星的眸子里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清的情绪,有感动,有仰慕,有忐忑,有愧疚:“这两日......”   “嗯?”柳园毅睿智的目光好似看穿了一切,梅若羞愧的低下了头,身后的发丝倾泻双肩:“这两日阿妈跟奴说了,说居士在等奴,可是......可是......”   “奴怎配......”略带鼻音的软语好似易碎的琉璃,剔透而脆弱。   “傻姑娘。”柳园毅看着她孱弱的身姿有些心疼,绕过书桌来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脸,果然已经遍布泪痕:“没关系。等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又怎会怪到你的头上?”   “居士......”梅若梨花带雨的模样,恍如世上最难解的□□,沾上一点,便无药可救。“奴不配啊......”   “居士还是尽快离开吧,似您这般的大名,不该留恋于这等烟花之地。”梅若擦干眼泪,倔强的背过身去,娇软的声音还略带哭腔:“奴今日来见您一面,只是全了自己这一份心思,以后便再也不会见您了。至此一别,居士千万保重。”   说罢便不再回头,迈步向门外走去。   “为何如此?”   柳园毅想上前去挽留,却被候在门外的下人冲进来拦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婀娜悲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若是他能看到梅若的表情便会发现,此时她的面上满是淡漠,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刚刚屋子里那个娇弱哭泣,不知所措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阿若姑娘.......”   柳园毅正想凭武力强闯,老鸨苏娘便笑吟吟地出现在他面前:“柳居士请自重。我们春人楼,可不是练武场。”   柳园毅皱眉:“柳某只是要见阿若姑娘。”   “这个奴家知道。”苏娘说着指着楼下大厅的方向,仔细听隐隐有嘈杂吼叫声传来:“梅若姑娘还没正式挂牌,所以不会见客。下面那些也都是要见梅若姑娘的,却都只能干等着。只因柳居士您身份贵重,是我们老爷的贵客,才有了这次破例,柳居士莫要为难奴家。”   “若是柳居士真的有心,待过些时日梅若挂牌接客的时候,您再来也就是了。”   柳园毅听她这样轻贱梅若心中不喜,直接说道:“柳某要为梅若姑娘赎身,金银你随意开。”   “哈哈哈,柳居士您说笑了。”苏娘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想为梅若赎身的可不止您一人。”   说罢便摇着手中的绒扇扬长而去,留柳园毅一个人在原地深思。   苏娘回到三楼小阁时,梅若正开开心心地挑选着衣服。   “嬷嬷,你看这件粉色的衣服怎么样?这件青色的呢?白色的会不会太素净了?”语气中满是真实的期待和雀跃:“主人以前说过我穿红色的好看,要不就穿红的吧?!”   苏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好看。都好看。我家梅若长的美,穿什么都美。”   “哼,阿妈又敷衍我。”   梅若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继续在那里挑挑拣拣,衣服扔的满地毯都是。 第57章   夏渊面色潮红地伏在赵迎怀里, 难耐地喘息着。情.欲的冲击使他白皙的脖颈高高地扬起,迷人的桃花眼半瞌半眯,形状优美的锁骨上泛起点点汗珠.....“啊哈.....迎......”   一声轻唤, 赵迎猛然惊醒坐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昏暗的龙帐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了数下,缓了好一会儿,赵迎的呼吸才平稳了下来。   在黑暗中,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又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做的春.梦,脸瞬间比夜色还黑。   “夏.......渊......”他咬牙切齿地蹦出这两个字, 快速地掀被下床,披上寝衣。   “来人,备水,朕要沐浴。”   为什么会梦到夏渊?一个男的?一个自己讨厌到恨不能亲手腰斩一百遍的男的?   赵迎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到水里, 好让热水给自己好好冲冲脑子,好让它不再犯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钱梓瞳出宫之后, 他就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难以描述的梦。梦中之人, 开始面目还有些模糊, 直到这两次才逐渐清晰,而今夜, 他终于看清了那人。是夏渊!   会梦到与夏渊那般, 多半是疯了!   恼羞成怒的赵迎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能将怒气转移到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朕一定要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常春!进来!”   听到小皇帝这个暴怒的语气,常春脊背一凉,堆着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老脸进去了,隔着氤氲的雾气小心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派去扬州那边的人启程了吗?!”   “昨儿个已经去了,奴才特意吩咐他日夜兼程前往,务必尽早到扬州。”   “给他去个信,把夏渊给朕盯紧了!只要夏渊那边能除掉臻王,朕就立即从京城发旨召夏渊回京。让他一定不能把人给朕盯丢了!丢了他也别回来了!”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常春麻溜儿地退着出去了,到了门口擦擦额头的冷汗,心中同情了一下被派去的关大人。皇帝这边催得紧,夏渊那边也是个难啃的骨头,他这差不好办啊~   *   扬州城内,一身枚红袄裙的梅若披着杏色的连帽白绒披风,带着玫红色的面纱,在夏府门前下了桥。   “叩叩叩。”陪梅若一起来龟公阿蒙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守门的小厮还以为又是哪个官员呢,语气颇为不耐地开了门:“我们老爷不在府里,都请回吧。”   “夏老爷不在,那夏一兄,夏二兄他们在吗?我找他们。”阿蒙是极会看眼色的,立即明白了小厮的心思。“我们家姑娘和他们约好了,今日要来拜访的。”   一看后面站着一个气质不凡的姑娘,小厮果然犹豫了,他想了一下说道:“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叫他们过来。”说着便关上了门。   “阿蒙叔,主......夏老爷不在?”梅若软声问道:“不是说今日就回来了么?”   “姑娘快莫担心,鸨母问过任阁主了,夏老爷今日必能回府的。”   “嗯嗯。”梅若点点头,既然阿妈问过了,那消息必然是可靠的。就在此时,巷口又来了一顶小轿,由于看到梅若的轿子停在巷子里,便在巷子口停了轿。   一个三十余岁,面貌普通的男子下了轿,走了过来。   “任阁主?”阿蒙惊讶地望着来人,连忙行礼。“您怎么也来了?”   梅若只是听说过,但并没有真正的见过这个一机阁的副阁主,用一双美目好奇地望着他,翩然施了一礼。“任阁主好。”   “哎呀,都不要这么客气了。”任飞是个爱笑的,对他们回了一礼道:“听闻梅若姑娘出了春人楼,我当然要来瞻仰一下。梅花会上梅若姑娘与柳居士的惊鸿一舞,我可是记忆犹新呐。”   梅若并不接话,只是依旧用一双盈盈的水眸望着他。   任飞尴尬地咳了一声:“当然了,还有些事情要找一下夏老弟......”   他话还未说完,夏府的门便打开了。来人是夏二,看到他们,立即将人请进了府里。不多时,成玉淑便领着青雾和几个小丫鬟来到了迎宾厅。   提裙上了台阶,她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地跟众人施了一礼:“劳各位贵客久候了,看茶。”   三人起身还礼,随后各自坐下。成玉淑也坐到右边的主位上,温婉地笑道:“近几日相公有事外出,所以妾身斗胆出来待客。不知几位前来所谓何事?”   从成玉淑一露面,梅若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她。想到主人这么多年对成玉淑的专情,令她心向往之的同时又暗自神伤。成玉淑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端庄娴雅,以及大家闺秀特有的书香气质,确实不是自己这种天生轻贱的扬州瘦马能比的。只有这种世家女才能配得上主人吧......   “这位姑娘,为何如此看着妾身?”感受到梅若强烈的目光,成玉淑疑惑地问道:“可是妾身哪里有何不妥?”   “奴是在羡慕姐姐......”梅若实话实说,语气里满满钦羡:“姐姐生的这般好看,又这般知书达理,真是令人羡慕.......”   而且还嫁的这般好的郎君.......这句话,梅若没有说出口,那样会显得自己很不识大体。   “姑娘谬赞了。”成玉淑面上温婉的笑容依旧,并没有因梅若的话而有任何变化。一旁的任飞不由的暗自赞叹,先帝爷真的给夏渊赐了一个贤内助。   “几位若无要紧之事,可否改日再来?抑或留下地址和事由,待相公回来之后,亲自登门拜访?”   任飞笑呵呵地说道:“我等却有要紧之事要见夏老弟。听闻夏老弟今日便会回府,我等左右无事,等上一时半会儿也无妨。”   成玉淑立即明白了,想必这些人便是相公暗中的势力,也就不再多言。   “如此也好。”   成玉淑夏渊刚落,便听到门外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一听便知是急速刹马的声音。   “想必是夏老弟回来了。”任飞率先起身:“看来我们不用等了,哈哈......”   一众人起身,还未走到门口,便见风尘仆仆的夏渊,面无表情的急步走来。   “相公.....”成玉淑立即迎上前去,体贴地去接她的披风,担忧地问道:“怎地走的这般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到她,夏渊停下了脚步,任成玉淑解去了她的披风,从一旁的青雾手中接过暖手宝,递到她手里,责怪道:“相公快暖暖,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不知道冷怎么的?”   “媳妇儿?”   “嗯?怎么?”成玉淑疑惑地望向她,夏渊被她这一眼望的瞬间一股酸意泛上鼻尖。“常管家没救出来。”   成玉淑身子僵硬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嗯。”   “你不问问原因?”   成玉淑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他死了呢?”   成玉淑手一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梅若站在她们身后,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酸涩难受的厉害。任飞看出了不对劲,想到前两天传来的消息,猜到了八□□九。立即笑道:   “夏老弟,一回家就光知道看媳妇儿了,把我们三个大活人都给无视了,真是不愧是传说的中宠妻狂魔哈哈......”   若是平时,夏渊早就笑嘻嘻的回一句:“我的媳妇儿我当然得宠着,有本事你回家宠你媳妇儿去!”   可今日,夏渊就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拉着成玉淑越过所有人向内院走去。   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已经拴好马的钱龙钱鹰两人进了院子,开朗一点的钱鹰立即招呼道:“我们老爷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任阁主先随我去书房吧。”   剩下的阿蒙和梅若是自己人,钱龙直接领他们进了内院。 第58章   成玉淑任由夏渊拉着回到自己院里, 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红唇抿的紧紧的。   夏渊坐到榻上, 看她这样,心里更是堵得慌。说不上来是气自己媳妇儿,是气常宇青, 又或者是气自己。   “媳妇儿......”   成玉淑直接背过身去, 不去看夏渊,眼圈都红了。聪慧如她, 如何猜不到自家相公的态度与常宇青有关系?   既是与常宇青有关,又是干系到自己,那便只有当年的一些旧情往事了。   “媳妇儿......”夏渊叹了一口气态度软了下来,对于成玉淑她实在是无法做到像对旁人那般无情:“刚刚是我不对, 我知道错了,你也别气了好不好?”   说着夏渊便站起身去拉成玉淑的衣角,刚拉住便被成玉淑扯了回去。   “那你倒说说, 错在何处?”成玉淑转过身,眼圈红红的望着夏渊, 显然是委屈极了。   夏渊立即心疼的把所有怒气抛到了脑后, 赔笑道:“是我不该一回来就乱发脾气,当着客人的面便那般说话, 我的错我的错, 快别气了, 气哭了就不好看了哈。”   然后又撒娇似的去扯成玉淑的衣角, 成玉淑这次没有躲开。   “知道错便好,不许有下次了。”她握住夏渊拽着自己衣角的双手,抱怨道:“手都冻的冰凉,也不知道回来时多穿件衣服,赶这么急做什么?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说罢便拿起一旁的毛巾,浸泡热水,拧干之后为夏渊擦手。“解释吧,我听着。”   被自家媳妇伺候着擦完手后,便又由着她为自己换了外套。夏渊有些尴尬地重新坐回榻上,抱着暖手筒不知该从何说起。   真正见到成玉淑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怒发冲冠确实有些莫名奇妙。成玉淑这几年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确实不应该为了别人的几句话就乱了心智。   “这个.......这个吧......这个.......”   “嗯?”成玉淑就坐在她旁边瞪着她。   “额......媳妇儿,你和常管家以前是不是认识?”夏渊决定换一个委婉一点的方式问:“在嫁与我以前。”   “是。”成玉淑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你刚刚不是说常管家不在了吗?”   “嘿嘿,气话,气话。”夏渊笑的更尴尬了:“我是想问.....想问.....”   “想问我和常管家是否有私情。”成玉淑继续盯着她接话道,刚刚缓过来的眼圈又红了:“相公,你就这般不信任我?”   眼泪瞬间从白皙的脸庞滑落,成玉淑低头连忙拿帕子擦拭,倔强又柔弱的模样,看的夏渊恨不得抽自己。   她手忙脚乱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乱。别哭啊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   “我只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到了,一时乱了方寸......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莫说你与常管家没有什么,便是你们二人有了什么,我也一定会成全你们的.....”   “你.......你.......你........”夏渊的混账话让成玉淑气的手都是抖的,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连续坠落:“你竟如此看我........”   “嫁与你,你便是我相公。如今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要逼死我吗?!”   压抑不住的抽噎声从室内穿出,不仅让夏渊不知所措,更是让屋外的人满头雾水。   钱龙是院内唯一的知情人,但他又没有成过亲,不晓得这种女人被女人戴了绿帽子该是个怎么处理法。   无奈,他将梅若和阿蒙领到了偏厢休息,便出门跟成玉淑的贴身丫头青雾说道:“你快起将老夫人请来,就说老爷和夫人之间有点误会,需要她来调解。”   青雾立即点头,吩咐完小丫头守好院门,便手脚麻利的走了出去。没办法,这事她怕别人去说不清楚,耽误事儿。   而另一边,正百无聊赖、蔫了吧唧的夏老太太,一听完青雾的描述,立即精神抖擞。   “王婆子快来,咱们快去看看这个兔崽子是不是又该收拾了,竟然敢惹她媳妇儿哭!”   “好嘞。”王婆子一脸兴.奋地扶着斗志昂扬的夏老太太,迈着风风火火的小碎步,快速赶往正院。   青雾跟在她们身后,总觉老太太的反应有点不妥,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一进正院,夏老太太就听到了屋里的微弱的抽咽声,和夏渊模糊的赔笑声。   这下老太太更来劲了,平时她儿子和媳妇儿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根本没有她露脸的时候。这次终于有了为媳妇儿主持公道,扮演二十四孝婆婆的机会,她可以一定要好好表现。   老太太走到门口,双手叉腰:“二狗子!你给老娘出来!”   屋里的两人同时一愣,老太太怎么来了?!   夏渊下意识的看向成玉淑,想像平时一样寻求媳妇儿掩护。成玉淑停住了哭泣,本能地又抽噎了一下。   夏老太太将正屋的门拍的震天响:“小兔崽子,不吱声就完了?给老娘开门!”   偏厢的阿蒙和梅若也走到厢门处好奇地望着正屋。   夏渊无奈,只能开门让她娘进来,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的娘啊,你怎么来了?”   一个媳妇儿还没哄好,又来一个老娘。夏渊是一个头两个大。   “哼,老娘就是来给我好媳妇儿撑腰的!”   看到成玉淑眼睛红肿的给她行礼,夏老太太赶紧哎呦呦地叫着扶起她来,心疼地用帕子给她沾着脸:“哎呦,瞧瞧把我家玉淑儿给委屈,这小脸都哭成花猫了。”   说完两眼一瞪看向自家儿子:“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过来给你媳妇儿赔礼道歉!”   没错,在夏老太太眼里,先帝说自己生的是儿子,那自己生的就是一个儿子!   什么?你说闺女?夏老太太表示: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就儿子就儿子就儿子!   “娘.......”   “娘什么娘,叫祖宗也没用!快来道歉!”   “是......”夏渊苦着一张脸,赔礼道:“媳妇儿,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原谅我吧......”   夏老太太用一张笑的春光灿烂的婆婆脸,语重心长地看向自家儿媳:“乖乖玉淑儿啊,你看小狗子已经道歉了,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被叫为小狗子的夏渊表示:“.......”   成玉淑看了看自家相公的憋屈样,又看了看自己思想行为异于常人的婆婆,终于轻笑了一下。   “嗯,儿媳听婆母的。婆母说原谅,那就原谅。”   夏老太太喜笑颜开地摸了摸成玉淑的长发:“还是我家玉淑儿乖巧懂事。”   然后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夏渊,你个没出息的货,连自己媳妇儿都哄不好!还得你老娘我出马!   作为最了解自家老娘内心世界的人,夏渊无言以为,只能继续苦着脸回应:对对对,老娘最厉害,老娘最威武,老娘天下无敌! 第59章   天下无敌的夏老太太, 自觉处理完了自家儿子和儿媳的夫妻矛盾,彰显了自己一家之主的高大形象,便志得意满地带着王婆子得意而去。   一旁在偏厢目睹了全过程的梅若, 只觉得心里酸涩胀痛的厉害,望向成玉淑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钦羡了,还夹杂了丝丝嫉妒。   世间有多少女子能似成玉淑这般幸运?丈夫俊美有为, 对她又是全心全意的宠爱。哪怕嫁进门数年无子, 婆婆也没有半句不满,待她如亲女儿一般疼惜, 屋内更没有什么糟心的通房或小妾。   若是自己能如她一般,哪怕折几十年阳寿也是心甘情愿的。   阿蒙看到梅若眼中的泪光,便知道了她的想法。叹了口气,小声的跟她说道:“姑娘快莫胡思乱想了。这人与人呐, 生来便是不一样的。像我们这种下九流的人物,一辈子就注定了在泥淖里打滚,浑身脏污。哪里能奢望那样的人生。”   “奢望啊......”梅若将目中的水光逼了回去, 玫红面纱下形状优美的唇角微微扯起:“梅若唯一的奢望,就是主人能多看看我......”   *   而此时, 扬州县衙府衙内, 扬州城的知县毛大人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要问一县父母官为什么会怂成这个样子?因为,现在县衙大堂上主位坐的是江南知府, 左右副位坐的分别是漳州宣抚使、江南府同知。再往下就是江南府的知州和布政使。   这几个, 哪一个都比他官大, 还一声不响的同时来了。来了也不说话, 就坐那儿喝茶。你说他一个小小的知县能不怂吗?   毛知县用尽了毕生的回忆能力,开始搜索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犯忌讳的事。从自己每月收的孝敬银子开始想,一直到他睡了多少个小妾,吃了多少回扣,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这些事加一块也不知让这几位大佬来啊!   四杯茶过后,毛知县终于忍不住,扬起笑脸,弱弱地开了口:“府台大人还有几位上宪,不知今日怎么有空来小衙喝茶啊?”   四人同时掀了掀眼皮看向他,吓的毛知县立即又缩回了角落。   “毛大人。”知府高临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杯子,倾身看向毛知县:“前几日本府曾来过扬州一趟,你可知晓?”   毛知县一脸懵逼,什么时候的事?   “不只是本府,江南府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来过扬州,你可了解?”   愣着愣着,毛知县立即恍然大悟,以为自己领悟了重点,立马讨好的笑道:“众位大人可是来看了春人楼梅若姑娘的舞蹈?不是下官说啊,下官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府台大人若是有意,下......”   高临额头的上青筋,立即打断了他:“不是!”   他才没那么闲,跑到扬州就为了看一个妓子。别说他没看,即使看了也不能这么名目张胆的说出来啊,官声还要不要了?这个毛知县真是没眼色!今年政绩考核必须扣分!   如果夏府的小厮在此处,定然能够认出,前几日来自家府门前送拜帖被拒的中年男子,就是这位江南府知府高临。   “那是为了何事?”毛知县脸上写满了茫然。他这个蠢样,让高临都懒得理他了。继续端起自己的茶杯喝茶。   布政使是个和事佬属性的存在,他看知府不想搭理毛知县,其他几个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笑着望向毛知县,说道:“毛大人可知原太子太保、刑部尚书夏渊请旨致仕一事?”   “哦哦,听说了那么一耳朵,不是说他是不满新帝降级才赌气辞官的吗?”毛知县立即接话道,唯恐各位上宪觉得自己不关心朝廷动向:“听说新帝很舍不得他这个三朝老臣,很快就会官复原职了?”   布政使又说道:“那你可知夏渊是哪里人?”   “漳州人啊!”毛知县答的甚是爽快,面上还带着艳羡之色:“众所周知,夏渊小时候不过是漳州城里的街头乞儿兼地痞混混。十五年前先帝南下救灾,才在街上捡了他,还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仗着先帝的宠爱,毫无身份背景的他,年纪轻轻就爬到了一品大员的位置。真是话本一样的人生,令人羡慕啊!”   说罢还长叹一声,以感慨自己没有这般好运。   “那毛大人可知道他致仕之后去了哪里?”   “额......”这个还真问住毛知县了,他试探性的回答:“约莫是......漳州?”   漳州宣抚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若是夏渊回了漳州,我等还来你这里做什么?!”   这下毛知县终于聪明了一回,瞪大了双眼:“夏渊......在......在扬州?!”   “废话!”高临连个表情都不想给他:“若不是他在扬州,本府等人为何要来你这里?真当是你府上的茶好喝啊?!”   哎呀我的天!毛知县此刻的内心是跌宕起伏的。像这种传说中的官场锦鲤竟然无声无息来了自己的地盘?自己必须要赶快去拜拜,没听刚刚府台大人说么,江南府五品以上官员都去过了!   去干嘛?!肯定是拜锦鲤求升官啊!   若是真搭上了这个夏渊,指不定他过两天官复原职的时候就把自己给带起来了!想想都好激动啊!   “毛大人?毛大人?毛大人?”   想的正入神的毛知县根本没听到布政使在叫他,堂上几人都被他给气到立即想拂袖走人!果然,这些花银子买官上来的人就是不靠谱!   “毛知县!”   “哎哎哎。”   反应过来的毛知县立即赔笑:“大人叫我?!”   都特么叫你好几遍了!   布政使勉强使自己露出职业化的笑脸:“我们来呢,就是为了请毛知县您帮个小忙。”   “不敢当不敢当,上宪有事请吩咐!”   “今晚派兵围了夏渊的府上吧。”布政使笑眯眯地说道:“以扬州县衙查封私盐商贩的名义,务必将夏渊及其家人\'请\'到牢房里。毛大人没异议吧?!”   “啊?!”刚打定主意要去跟锦鲤搞好关系的毛知县,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蒙了:“为什么啊?!”   那夏渊可是即将官复原职的人!得罪一品大员?是疯了吗? 第60章   高知府他们疯没疯, 毛知县不晓得。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 自己快疯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送走那几位祖宗, 毛知县就哭丧着脸在县衙里来来回回的转。他的师爷和县衙主薄也怂了吧唧的, 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你们倒是给老爷想想办法啊!”毛知县瞪着眼冲他们发飙。   “一个个的平时鬼主意不是挺多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在老爷这儿装哑巴?!老爷□□下去了有你们什么好?!”   说着便拿手指去戳他们:“我跟你们讲, 如果老爷这次完蛋了, 死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县尊大人, 您先冷静冷静, 咱们慢慢想办法哈。”师爷赔笑道。   “冷静?!我特娘的冷静个屁!”毛知县此刻情绪非常激动,异常狂躁:“他们让我抓谁?抓夏渊!夏渊是谁?那是太子太保!太子太保是干嘛的?是保护太子的!太子是谁?是当今圣上!”   说着一巴掌拍师爷的头上:“屎特娘的都堵屁股门儿上了,你跟我说慢慢想办法?!”   主薄连忙去拉毛知县:“县尊大人县尊大人,您先听我说。那夏渊现在不是已经辞官了吗?那他就不是太子太保了呀?曾经他再怎么厉害, 那也是曾经。现在的他就是一介布衣, 还是连个功名都没有的布衣。咱们还怕他什么呀?”   “你懂个球!”毛知县暴躁的又来回转悠起来:“他要真是一介布衣那么简单, 府台他们来找我干嘛?摆明了就是他们想搞事情,又惹不起夏渊,才拉我来当炮灰!”   师爷在一旁没说话,这会儿老爷可真不傻。   “前段时间京城里还有消息说,当今圣上怀念老臣, 意欲召回夏渊。我现在去找他麻烦,可不就是老寿星上吊 — 嫌命长吗!”   主薄转了转眼珠子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毛知县立即瞪他:“文渊阁里传来的消息,你说可不可靠?!”   “县尊大人,您先听我说。”主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开始给毛知县分析现状:“现在这种情况下, 夏渊呢, 咱们不抓是肯定不行的,毕竟府台大人都亲自来了,您还能违抗府台大人不成?”   “抓了之后呢?等死吗?”   “不不不。”主薄连忙摇头,一旁的师爷也开始聚精会神地听他说:“咱们抓了他,不代表就要得罪他啊。”   这句话一出口,毛知县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说。”   “老爷您想啊,那夏渊能做到刑部尚书,必然是个有城府的。您跟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找他不痛快呢?没道理啊。”   毛知县继续点头:“对对对,老爷我恨不得把他给供起来,每天拜一拜!”   “老爷您看,这么明显的事情,夏渊这种官场老油条怎么会不明白呢?”   主薄把毛知县扶到主位上坐好,继续说道:“等晚上我们抓了他之后,先好好的安抚一遍,把老爷您的为难之处告诉他,再好吃好喝的把他给供起来。那他不就不会记恨老爷了吗?”   “嘿嘿,还是你小子聪明!”毛知县的脸上即刻喜笑颜开:“到时候不仅不会怪罪我,说不定还能就此搭上他这条线,升官之路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事实上,这件事真的会像毛知县想的那么顺利吗?很明显,那是不可能的!既然高临他们找上了毛知县这个替罪羊,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脱身呢?   傍晚的时候,漳州宣抚使直接带来了一队臻王府的精兵来了县衙。二话没说抢了衙役的衣服换上,直接把毛知县本人扣在了县衙里,他们去了城西夏府抓人。   这件事臻王和太傅通过好几次信件,知晓夏渊身边有先帝御赐的影卫。就凭扬州县衙那些个草包货就想抓到人?做梦呢吧!   为了保证事情顺利进行,臻王特意调派了自己身边的一部分精锐人员,务必保证在夏渊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次性拿下。否则,一旦他有了防备,事情可就没那么好办了。   当天酉时,夏渊亲自送梅若回了春人楼,顺便见了见柳园毅。开门见山的说了常宇青的事。   “你说宇青被臻王给抓起来了?”   柳园毅听到这个消息皱了皱眉,看向夏渊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   “邀柳某来时,你可是保证过,只要柳某来参加春人楼的舞会,你就会说服宇青回柳家的。舞会结束之后,柳某在此处等了你四日,你却跟柳某说宇青被人挟持了?!”   夏渊有些心虚,她确实是用常宇青做筹码才邀来了柳园毅,不然就凭柳园毅的身份,哪里是她能请的动的?请不来柳园毅这个舞会怎么办?其他人更不会来了。   夏渊干笑了两声,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臻王头上,谎话张口就来:“还不是臻王知道了宇青是您的儿子,所以想用宇青来要挟您为他效力。我今天上午刚从漳州回来,就是去跟他谈判去了,想要他识趣些,放了宇青。您看,这不是没成功吗.......”   夏渊一脸诚恳的注视着柳园毅的双眼:“我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才来找您的,万一您拒绝臻王,他一恼羞成怒,再把宇青给怎么了.......您不就绝后了吗?我可是真心实意的为您着想啊!”   柳园毅是什么人?玩脑子的鼻祖。除了性情风流,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之外,平时都是七窍玲珑心的存在。怎么可能被夏渊两句话就给哄过去。   他望着夏渊说道:“夏玉衡,柳某不管你在玩什么花样,或者想算计谁,你都不该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站起身,拱了拱手:“看在梅若姑娘的面子上,之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哎,别走啊柳居士。”夏渊拦住他,焦急地说道:“宇青你不救了?你唯一的儿子不要了?”   “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柳园毅说罢不顾夏渊的阻拦,拂袖而去。   他一走,夏渊就收了面上的焦急之色,笑了起来。若论表演能力,夏渊可是宗师级别的。没看梅若小姑娘就是被她带出来的么?演技那可是一等一的。   此时,梅若就捧着一盅糖水汤圆进门。望了望柳园毅离开的方向,担忧的问道:“主人,柳园毅就这么走了可以吗?”   “走?只要进了局,走到哪儿都在局里。”   她心情颇好地冲梅若招了招手,眉眼含笑地接过她手中的糖水汤圆:“好久没有吃小若若你做的汤圆了,还真有些想念呢。”说着塞了一颗进嘴了,享受地长叹一声:“你做出来的汤圆就是比别人的好吃。”   “若是主人喜欢,梅若可以常给您做.....”少女娇软声音比糖水还甜,可一心一意在吃的夏渊根本没注意听,自顾自地说道:“这次你表现的很好,算是正式进入了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这段时间你跟苏娘说一下,不用着急挂牌,我还有事安排你。”   “是,主人。”   待夏渊一碗汤圆下肚,擦了擦嘴,还没来得及出春人楼,便被钱鹰给挡住了。   “老爷,现在不能回家。”   “怎么了?”   “龙哥派人送信,说府上被官兵给包围了,那些官兵都不是普通的衙役,像是军中之人。现在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怎么会?!”   夏渊不愧是在官场滚爬多年的人,立即就想到了一个大概。臻王前两天抓常宇青只是一个□□,用来转移她的注意力,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真是目的。想明白之后,夏渊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暗骂臻王狡诈,竟然跟她玩声东击西!   夏渊立即问道:“你跟钱龙两个人,加上夏一夏二他们都打不过么?”   “老太太和夫人都在府里,老爷要冒这个险么?”钱鹰问道。   钱鹰问的,也正是夏渊所担心的。她烦躁的走了两步,臻王的目的毫无疑问是自己。她不回去,那些官兵就会抓了她老娘和媳妇儿,然后逼她现身。而她要回去的话,毫无疑问是去送人头,连逼她现身这一招都省了。   “走,回府。”   “老爷?!”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老娘和媳妇儿在那儿担惊受怕的。”夏渊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我夏渊这么简单就被吓到了,那还有什么可混的?!”   “是。”钱鹰笑了,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夏渊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这里是江南府,臻王的亲卫能假扮官差围了她家,江南府的官员必然是知道的。既然他们知道,那就说明他们默许臻王的做法或者和臻王是一伙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说他们是一伙的,为何前段时间江南府的官员,要一个接一个的来自己府上拜会?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这说不通啊。   夏渊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原因在哪儿,艾玛,早知道当初就不为了躲清闲而避着他们了,见一见也好啊。   夏渊辞官之后,就一心扑在为先帝铲除臻王这个□□的大业上,很少去关注朝堂上的动静。所以,她不知道,经常被她坑的小皇帝已经默默的为她挖了一个坑,正等着她往下跳呢。 第61章   “啧, 还真是大手笔。”   下了轿, 夏渊一眼就认出了漳州的宣抚使。   “宣抚使大人, 您这大晚上的不在漳州自己里府睡觉, 怎么会跑到江南来围我家院子?”   “夏老爷约莫是认错人了, 在下是扬州县缁衣捕头, 今日奉了命来此抓获私盐商贩。”宣抚使也是睁眼说瞎话的好手, 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今日知县大人接到密报, 说夏老爷与此事有关,还望夏老爷跟本捕头走一趟。”   “有证据吗?”夏渊问道,周围的火把光芒映到她的眼中,变换着温度。   宣抚使伸手, 后面立即有人拿出了几袋盐递给他:“这就是刚刚在夏老爷府上搜到的证据。”   呵, 还真是准备充分。有钱龙在, 她才不信这些人能在她府里搜出什么东西,那么很显然,这些人压根就没搜,完全是自编自导自演,自说自话。   他们的态度很明显, 就是欺负她一个平头百姓,没有人权。黑的白的都是这些有权势的人说了算。   已经习惯了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夏渊,这才深刻的意识到了权利的重要性。   这些年,在先帝的庇佑下, 她的日子过的太顺风顺水了, 已经快忘了这是个封建王权社会, 话语权从来都不在普通百姓的手中。   夏渊的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这次,如果她和家人如果被抓进去了,无疑是投鼠忌器,成了臻王的笼中鸟。   夏渊摸了摸袖中之前方昊送她的小木盒,那是江南唐门的暗器。虽然她不知道方家家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毫无疑问,这已经成为了她最后的依仗。   *   第二日一早,远在漳州的臻王府就收到了信鸽。   “王爷,宣抚使那边来信了,说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闵行来到臻王的卧室,隔着层层帷幔禀报道。   “王爷~~”撒娇的男声从帷幔后传来,然后是窸窣的起床声。臻王乌宴的低语传来:“乖,听话,本王有事要办,你先回去,本王晚上再去看你。”   “嗯~~”然后就是一阵黏腻急促的喘息,和唇齿交融的水渍声。男声中透着几分春情的妩媚:“那王爷一定要来啊~”   臻王并没有回答,只听得室内穿衣的动静。   闵行跪在地上没敢抬头,直到幔纱被掀开,一双细嫩白皙的脚从他跟前走过,才听到臻王略带低哑的地说道:“进来吧。”   闵行拖着肥硕的身子走进内室,鼻间传来的浓重的麝香味,同样身为男人的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内室凌乱的地毯、桌椅,清晰的昭示着昨晚这件屋子里发生了多么激烈的肉.体碰撞。   他定了定神,笑着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斜靠在床边的臻王:“夏渊和他的家人都已经被关到扬州县衙了。连仆人和小厮都没放过。”   乌宴舔了舔嘴角,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很好,本王要他三日之内出现在王府,而且是心甘情愿。”   “王爷放心,他老娘和妻子都在咱们手里了,还怕他不就范吗?”闵行说到这儿忍不住继续说道:“本来不会这么麻烦的,腊月初一那天,我们就想劫了他妻子,谁知竟然被方家的人给破坏了。”   “方家那边,先让他们再蹦跶几天。本王早晚会收拾他们。”   “那之前抓的常宇青呢?王爷打算怎么处理?”   “反正他也没什么用了。等小渊来了之后,总要先给他点甜头。到时候把这个给他带了绿帽的人直接交给他处置就行。   ”   乌宴坐起身,寝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胸膛,宽厚的肩膀甚为性感。   “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夏渊给弄进府。这次见他,愈发的勾人了,在秦淮河的时候,本王就差点没控制住剥干净了他。”   闵行看到自家王爷眼中露骨的渴望,有些不大理解。两天前夏渊来时,他也见了。虽说长的确实俊美,却也不是什么可以一见面就能迷得人神魂颠倒的极品,比起王爷后院里的那几位得宠的男宠,并不算特别出众。为什么自家王爷能惦记这么多年?   想着,他也就问出来了。   乌宴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就是你们不懂得何为极品了。真正的极品美人,不是美在外面的皮相,而是美在骨子里.....”   闵行表示:我是俗人,我不懂,而且我不喜欢糙老爷们,我喜欢娇娇软软的姑娘......   *   另一边,自从毛知县知道传说中的官场锦鲤夏渊,被关到了自家牢里,那是眼泪与头发齐掉,鼻涕与唾沫齐飞。   “完了.....一切都完了......”可怜巴巴地坐在自己床上,用被子裹住头,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的乌纱帽完了......我的银子完了......我的小妾完了......我也完了......”   主薄劝了整整一夜,都没能将他从被子里劝出来。天一亮,师爷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喊道:“老爷!老爷!知府大人来了!”   正在自怨自艾的毛知县一听,瞬间来劲了,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形象吼道:“他还来干什么?!他害我害的还不够惨吗?!”撸起袖子就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主薄被他这一嗓子吓的不轻,看到他的这个作死的样子就连忙去扯他:“县尊大人,县尊大人,不可乱说话呀,那可是府台大人!”   “府台大人又怎么样?我都是要完的人了我还怕个球!”毛知县义愤填膺,无所畏惧:“今天我一定要拉着这老小子一起去见夏渊!让他看看是谁害的他!”   “那你说是谁害的他?!”知府高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带着布政使和同知进了门。看到他们,毛知县激动的脸僵住了,不知道还该不该上。   说实话,他有点怂,不太敢上......   “是你.....你们.....跟......跟我没关系!”毛知县梗着鼻子结巴道:“你......你们陷害我!”   高临实在是不想看到毛知县这个蠢样,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还用的上他,高临现在就想找个由头让他滚蛋!   “蠢货!坐下!”   毛知县下意识地遵从指令坐下,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凭什么要听话?!   毛知县像针扎着屁股一样跳了起来,说道:“哎,你让我坐,我还就偏不坐!就不坐!”   高临再一次被他气到脑袋上的青筋直抽抽。他深呼吸了一下,默念成大事者要先苦心志,不能跟傻.逼一般见识,不能跟傻.逼一般见识。   做了好多遍心理建设,高临才勉强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本府这次来呢,就是为了让你找夏渊说清楚,不是你要抓他,而是另有苦衷。”   “你们会这么好心?”毛知县不太信。   高临从袖口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这是当朝太傅的亲笔书信,你一看便知。”   毛知县接过信之后,将脸凑近,开始仔仔细细地读,越读越高兴。读完之后,将信宝贝似的揣到怀里,一改刚刚敌对态度,谄媚地笑道:“府台大人,刚刚是下官被猪油蒙了心肝才说出了那些胡言乱语,您千万别跟下官一般见识。”   说着立即跪下:“下官在这儿给您磕头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生下官的气哈。下官以后一定以您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着头磕的砰砰响,唯恐高临不满意。   其实,高临特别想让他多磕一会儿,最好能磕死在这儿,省的这种蠢货活在世间浪费粮食。但是一想到等会儿还有事儿要办,不得不说道:“行了!本府不怪你!起来吧!”   “谢府台大人!”毛知县磕头磕的脑壳儿又疼又晕,一旁的主薄极其有颜色地扶住了他。   “你去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去看夏渊。”高临说:“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哪里有一点朝廷命官的风度!”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毛知县在主薄和师爷的搀扶下,颠颠儿的去换官服了。布政使和同知在一旁看的想笑,这个蠢货,马上就离死不远了,竟然还这么高兴!   此时,扬州城西夏府门口,三个不速之客在蓝嬷嬷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   “奇怪,夏大人一家人呢?”   在小皇帝的指派下日夜兼程,快马赶来,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好马的关越;好不容易赶到了扬州,却只见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院子。   “嬷嬷,你确定夏大人是住这里?”   “是啊。”蓝嬷嬷也是一脸纳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先去一机阁问问任飞吧。”   蓝嬷嬷点头:“也好。”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希望小玉衡这次不要再作妖了。再这样下去,等到陛下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看她该如何收场。   然而这次,蓝嬷嬷真的是冤枉夏渊了,不是她故意要作妖,而是臻王的动作太出人意料了。 第62章   在年月深渊, 望明月远远。   牢里的夏渊负手而立, 皱眉仰头望着窄窄的窗口。   你以为她是在伤秋悲月, 感怀世事无常?!屁, 她是在心里疯狂的骂着臻王那个蛇精病!   夏渊自问,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光(chou)明(bu)磊(yao)落(lian)的汉子。除了欠了小皇帝的感情债没还, 其他事情都是问心无愧的!   臻王这个蛇精病不知怎么的, 从她未成年就惦记上她了。惦记她还不是惦记她的才华、欣赏她的品德, 而是惦记她的屁.股!你说是不是变.态?!   只要想到臻王那露骨的目光,夏渊都恨不得阉了他!现在她还没开始找他茬,他就把她送到了牢里。这让夏渊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老爷,事情很难办么?”钱鹰问道。   “是挺难办的。”还好男人和女眷是分开关的, 不然夏渊还真不敢直说。   此时, 一阵轻浮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毛知县那张谄媚的笑脸出现在了牢门外。   “你们怎么能把夏老爷关到这种牢房里?还不快把牢门打开,让夏老爷出来松快松快!”他冲一旁的狱卒喊道。   臻王的侍卫守在牢外,这牢里的是扬州大牢本来的狱卒,所以毛知县吼起来底气还是很足的:“一群没眼力儿的家伙,得罪了夏老爷, 本县要你们一个个都回家吃自己去!”   “是是是。”狱卒连忙唯唯诺诺的开了门,夏渊和钱龙钱鹰看向弯腰进来的毛知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夏老爷好,下官扬州知县毛分, 给夏老爷见礼。”毛知县点头哈腰地行礼, 就差没有插个尾巴在屁.股上摇晃了。   夏渊表示:“......”   貌似, 她和这个扬州知县不熟吧?   “县尊大人,我们见过吗?”夏渊纳罕,没印象啊。   毛知县连忙摆手:“夏老爷快别这么叫,叫我小毛就好。您贵人事忙,当然不会记得下官。三年前,下官去吏部述职时,有幸见过您一面。您的风姿,下官至今记忆尤深呐。”   毛知县说记忆犹新可不是客套话,是真心实意的。他至今还记得,刚买完官,他开开心心去吏部述职。结果,跑了整整半个月都没有能见到主事的。   直到半个月后的那一天,夏渊荣升刑部侍郎去吏部备案,吏部尚书亲自带着左右侍郎出僚属迎接,他才沾光见了述职的主事。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夏渊一眼,但他当时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官们簇拥着的场面,却深深的刻在了毛知县的脑海里。这也是毛知县这么敬畏夏渊的原因。   “哈哈哈.....”他这话把夏渊逗笑了:“毛知县还真是风趣。”   夏渊才不是那种会客套的人,直接打蛇随棍上,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跟毛知县说道:“小毛啊,既然你认识我。就一定知道我不是私盐贩子,那我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这个......”毛知县皱着脸:“夏老爷,我对您一向是尊敬的,就是借给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抓您啊!”   “哦?”夏渊敏锐的政治直觉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不是您抓的我?”   毛知县连忙摇头以示自己的无辜,然后用一副为难的表情说到:“这话下官本来是不该说的,但是既然您问了,下官也就不隐瞒了。”   他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是臻王抓的您。”   “臻王?”夏渊佯装不解:“他抓我做什么?”   “原因本官就不知晓了,但是本官知道,我们府台大人也有参与其中。”   “江南知府高临?”夏渊挑眉。   “没错,就是他!”毛知县回答的非常干脆,将锅全部扣到了高临的头上:“他与漳州的臻王勾结,想要陷害您!”   “为什么呢?我不记得我有得罪他吧?”夏渊又想了想,确实是没有得罪过。   毛知县赶紧解释:“不是他自己跟您有过节,而是京城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知府大人的座师是当朝太傅,夏老爷您想想,您跟太傅是不是有过节?”   太傅?若说有过节,也是一些政见上的纠纷,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她都辞官了,应该碍不着太傅的事了吧?那太傅那个老家伙,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指使人跟她过不去?原因是什么?   而且,毛知县现在来跟她说这个又是想干嘛?没人在背后给了他依仗,夏渊才不信这个怂包知县有胆子来卖太傅。   *   关越和蓝嬷嬷到一机阁时,任飞已经提前得了消息,在等着他们了。   “真偶任飞恭迎一机阁新任阁主。”任飞笑着跟关越行礼,然后看向:“蓝嬷嬷有礼。”   “任阁主客气了,以后还需共同为朝廷效力,没必要这么客气。”关越说到:“最近夏大人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来时看到夏府空了。”   “夏大人被臻王的人给抓起来了,现在关在扬州大牢里,听说今天就会被挟制去漳州臻王府。”   蓝嬷嬷猛的一惊:“臻王?!”臻王的心思,她可是知晓的。要是小玉衡真的进了臻王府,那事情就麻烦了!   “必须尽快把小玉衡救出来!”蓝嬷嬷说道:“现在立刻马上!一刻钟都不能拖!” 第63章   要救夏渊这个事, 说简单不简单, 说难也不难。无非就是关越身份暴不暴露的事情。   大晋皇室的影卫分为真偶、线偶、人偶、间偶四个组织, 分属不同的阵营, 渗透到大晋王朝的各个角落里。   上一任影卫的总负责人, 就是先帝身边的钱公公。钱公公为先帝殉葬后, 新上任的影卫统领是谁, 只有新帝赵迎一人知道。   而关越作为影卫真偶一营的新任头头, 明面上的身份是左俭都御史,私下的身份是新任的一机阁阁主。   “高大人,本官此次乃是身兼皇命而来,主要是检查一下江南官员的吏治。”   关越坐在扬州县衙里, 面色平静地吹了一口手中的茶, 丝毫不去看高临的神情, 缓缓说道:“路过扬州时,想到圣上经常提起夏大人,便想着顺路拜访一下。结果,夏大人的府邸竟然空无一人。知府大人不解释一下?”   关越的言下之意,高临听明白了。翻译一下就是:我, 左俭都御史,作为一个专门揪官员小辫子的存在,这次来江南,就是拿着小本本来挑你们刺儿来了!   结果, 一来你们就让我知道了, 你们竟然无缘无故乱抓人, 抓的还是简在帝心的老臣,快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弹劾死你!   高临恭敬地站在一旁,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暗叫苦,这个御史来的真不是时候!   “御史大人您刚来扬州有所不知。”高临正气凛然地说道:“近来扬州城内,私盐贩子甚是猖獗。前两日扬州知县接到密报,说致仕官员夏渊乃是幕后主使。”   “扬州知县不敢擅自做主,禀了本府来定夺此事。本府长忆座师太傅的敦敦教导:为官者,不可因私非公。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作为江南知府,怎可因为夏渊的身份就徇私枉法?望御史大人明鉴。”   意思就是:我上边有人!有高人!当朝太傅晓得吗?你敢动我?敢动我?敢动我?我劝你一个小小的御史不要多管闲事哦,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那高大人的意思是不肯放人喽?”   “恕下官实难从命。”高知府的态度颇为强硬。   江南可是我的地盘儿,在我的地盘儿上威胁我?以为我这个知府是摆着好看的?   关越不怒反笑,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高大人,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看看这些书信再来跟我说话。”说罢将书信扔到地上。   高临本来是不想去捡的,可是看着那些信封甚为眼熟,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弯腰将书信捡了起来,然后强硬的态度开始软化,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这信绝不是出于下官之手!”高临说道。   然而事实上,这确实是高临写给臻王的信。他只是想不明白,这信怎么会落到俭都御史的手里?   “是与不是,本官也不好妄言。”关越一派云淡风轻:“本官的职责,就是将这些信件呈与圣上,剩下的事情,高大人还是自己去跟圣上解释吧!”   切~敢跟他横?当真偶营的人都是吃干饭的?还抓不住你的小辫子?   “高大人为官如此正直,想必对大晋的律法一定是了然于胸。朝廷命官与异姓藩王勾结是什么罪名,就不用本官科普了吧?”   高临面上阴晴不定,在放与不放夏渊之间徘徊不定。最后,他一咬牙,放!乌纱帽重要!   他是太傅的人,奉的命令就是拉拢夏渊。至于臻王那边怎么打算的,跟他关系不大!既然现在强逼的办法失败了,就只能利用毛知县来进行怀柔策略了。   从高临去夏渊府上拜访的那一次就可以看出,他本来就没想过得罪夏渊,只是想拉拢他。奈何夏渊不肯见人,只能出此下策:跟臻王合作,利用臻王的人引出夏渊,拉拢成功后,然后再想办法把这次的恩怨甩锅到臻王头上。   现在,他的打算被左佥都御史给破坏了,只能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及时止损。   “御史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既然有您为夏渊作保,下官当然要卖您个面子。”高临的话风立即就改了,丝毫没有一点被打脸的尴尬:“御史大人请跟我来。”   “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本官就不去了。”关越用一种了然一切的目光望向高临,然后故作有些忌惮太傅的样子:“自己处理好收尾工作便好,切勿得罪了夏渊。”   高临立即明白,用一副心照不宣的的表情跟关越相视一笑。看吧,我就说你惹不起我上边的人。   而关越心里想的是:笑话,我要是跟你一起去,那还不是分分钟露馅?到时候万一夏渊嗅出些什么味道,躲了。主子能掐死我。   就这样,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虽说想法千差万别,却笑的异常和谐。   *   如果说,此刻用一个词来形容夏渊的心情的话,那就是:诡异。   没错,夏渊觉得这件事非常诡异。   从她被抓,到毛知县来访,到高知府放人;这件事情中,处处透着诡异。   第一,太傅和臻王的联手,诡异程度一颗星,她还可以理解。   第二,毛知县的一番话,诡异程度三颗星,她似懂非懂。   第三,高知府笑眯眯的放人,诡异程度五颗星!完全无法理解好吗!   “媳妇儿,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夏渊从扬州大牢出来之后,一直都是懵懵的,江南的这些官员是不是脑回路都有问题?费那么大劲抓了她,就这么轻易的放她了?   漳州的宣抚使呢?臻王的那些精兵呢?人都去哪了?   成玉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从牢里出来还不好吗?相公你到底怎么了?”   好,能逃过一劫当然好!   可是,她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好像有种快倒大霉的预感。这件事情里处处透着不寻常。   此时她的智囊常宇青不在,钱龙和钱鹰又是脑子一根筋的武夫,像这种私事又不能说与外人,夏渊想找一个可以替她分析分析的人都找不到。   夏渊苦恼地摇摇头,得想办法早点把常宇青从臻王府里捞出来。“妈.的,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她通过现有的信息,分析了一下现状。   毫无疑问,太傅和臻王的这次合作,是各怀鬼胎。臻王的目的很明确,不就是她的屁.股嘛!她心知肚明,这没什么好说的。但太傅的举动却是值得深思。   太傅透过高知府和毛知县传递出了拉拢的意思,也变相的告诉自己,如果投靠他,臻王这边他可以帮自己拦一下。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自己现在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握重权的刑部尚书,而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布衣,又有什么拉拢价值呢?   而这次,很明显高知府还没开始他的拉拢大计,就把她放了。好像是有什么人施压,让他不得不放自己一样。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动机的人不多。答案呼之欲出。   “莫不是太师为了还我以前的人情,才特意救的我?”夏渊喃喃自语。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算了,想不透,她也就不想了。夏渊不是那种纠结的人,那些想不通的她直接就略过了。   只是远在京城的太师,刚教训完自家那不听话的孙浩楠小朋友,转过头就是一声:“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中暗骂肯定是哪个官员在背后说他坏话了。然后耷拉着眼皮,老神在在的揣着手往前走。现在新皇势盛,他还是收敛点好。   讲真的,夏渊从来没把这些事情跟小皇帝赵迎联系在一起过。   在她看来,就赵迎那点道行,现在肯定还在御书房里焦头烂额的和那些老臣斗智斗勇呢,哪里顾得上江南的事?   所以说,这人呐,不能太自大。不然就容易跌跟头。   这跟头,可能来自遥远的京城,也可能来自旁边的漳州。关越会出手救她,可不见得会救她手下的人,夏渊势必面临着一场艰难的斗争。   漳州臻王府,现在全府都是低气压。   乌宴摔了无数个杯子、瓷器,指着京城的方向,先是骂了一顿太傅那个老匹夫不守信用!又开始骂小皇帝多管闲事!   本来呢,臻王乌宴已经磨刀霍霍,打算享受胜利果实了。结果,被人横插一杠子,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能不恼吗?!   “赵迎小儿,你父在时,本王尚能忍着一时之气。现在,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还妄图虎口夺食,与本王抢人?!做梦!”   臻王发泄完之后,满腔怒气的说道:“夏渊,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第64章 番外 小冤家   清风徐来, 杨柳依依。   内心住着一个怪阿姨的夏小渊同学,背着一个折叠梯子,暗搓搓地来到了九王府内院围墙处。   八岁的她吭哧吭哧废了老大劲,才搭好梯子, 爬上墙头。将双手扒在墙上往里瞅。   只见花红柳绿的院墙内有一株醒目柏树,八岁的世子赵迎正依坐在树下,捧着一卷书看的认真。   夏小渊脸上露出痴汉的猥.琐笑容, 小世子今天也是非常可爱鸭!   她掏出准备好的弹弓, 眯着眼对准赵迎手中的书本, “biu~”的一声打了过去, 立即飞快的缩头躲好。   “谁?!”   正在认真看书的赵小迎被吓的猛然跳了起来,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凤眸警惕的望向四周。结果, 看了半天, 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赵小迎有些狐疑, 莫不是刚刚是只鸟飞过,拉了一坨粪便?可是, 粪便呢?他仰头望着天空, 然后慢慢坐下,准备继续看书。   “嘿嘿嘿嘿.......”墙外干了坏事的怪阿姨夏小渊, 用力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缓了一会儿, 才又悄咪咪地探出了头, 看到赵小迎又开始埋头苦读了。   掏出弹弓, 夏渊拿出一小包胡椒面搭在弹弓弦上, 一只眼睁着, 一只眼闭着,瞄准赵小迎手中的书。“biu~”的一声又发射出去了!   “阿~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一包胡椒面猛然在赵迎面前炸开,他连忙起身,跳得远远的。却难以抑制鼻子发痒,连续不断的打喷嚏,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阿嚏!阿嚏!阿.....夏.....嚏......渊!阿嚏!阿嚏!”   这下赵小迎再不知道是谁,就是傻子了!整个九王府,除了夏渊那个小混混还有谁敢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夏渊坐到墙头上,晃动着两只小短腿,指着赵迎笑的前伏后仰:哈哈哈哈......小世子,你太好玩儿了......哈哈哈哈哈哈.......”   好玩儿?!赵迎可一点都不觉得哪里好玩!他看向夏渊的目光就好像是分分钟想扑上来咬她一口!   夏渊弄的胡椒面是拌面稀释过的,赵迎打了一会儿喷嚏便缓过来了。但就这也把娇生惯养的赵迎折腾的够呛,眼睛鼻头都红红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夏渊!!!!!”   “哎~~~~~~”夏渊的语调拉的那叫一个长:“我在呢~~~~~~小世子叫我有事?”   仿佛玉童一般的赵迎,被夏渊这种表现气了一个仰倒,从小到大,哪里敢有人这么对他?!身边哪一个不是把他当祖宗一样给供着?他那些堂兄弟自持身份,更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你!你大胆!我要让父王砍了你!诛你九族!”赵迎喊完之后,夏渊笑的更欢实了:“哈哈哈哈.....好啊~~~我等着~~~”   一句话噎的赵迎无话可说,更憋屈。因为那么多前车之鉴表示,他父王才不会怪夏渊呢!   赵小迎可不是那种受了气不敢说的受气包,皇家的孩子肚子里有几个是洁白无瑕的?所以,一开始夏渊惹了他之后,他不能直接去前院逮人把夏渊揍一顿,就想法儿捅到了他父王那里。   在赵小迎看来,自己可是世子!世子哎!教训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混混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结果,他父王知道后就哈哈一笑,来了句:“小孩子嘛,哪有不调皮的?就是要有点活力才好!”   当时,赵小迎就蓝瘦、香菇:父王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很重规矩吗?这个奴才欺负你嫡子你竟然不管?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大儿子了?   赵小迎失落了,吃醋了。开始反过来找夏小渊的茬。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想了,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跟夏渊这个上辈子活了二十八年的怪阿姨斗?送人头的好吗?   “你厚颜无耻!”赵小迎望着墙头上的夏渊,咬牙切齿:“你别得意!我才是父王的嫡子!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得罪我的!”   小小的赵迎,挺直腰板,狠话放的那叫一个有气势!但是到了夏渊眼里,却变了令一种感觉。萌萌萌萌φ( ̄ ̄o)太萌惹~~~~   没等夏渊再调戏几句,小世子就抱着书气鼓鼓的走了。只留夏渊一个人坐在墙头上伸着尔康手:“小世子.....别走啊......再玩会儿呗!”   听到背后的话,赵小迎的步子迈的更快了。直到看不到赵迎的背影,夏渊才恋恋不舍地爬下墙头,扛着梯子愁眉苦脸的往训练房去。   啊啊啊啊啊,又快到了钱公公监督她练功的时间,好想逃课肿么破o(╥﹏╥)o......... 第65章   鹅毛大雪以群鹰盘旋的姿态飘落与大地, 暗沉沉的天空让人心情压抑。夏渊带着钱龙钱鹰、夏一夏二等人, 步履急促地赶往春人楼。   年关将至,秦淮河沿岸妓馆的生意并没有因此而受影响,依旧客似云来。但,今日一大早, 春人楼内便有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了无数梦中人。   不过一刻钟, 便见春人楼的龟公阿蒙急冲冲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一大队衙役回来。   “春人楼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明所以的人争相提问, 却无人能够回答。因为现在整个春人楼都被官差封锁了起来。无论是恩客还是姑娘,都无一人能出来。   夏渊到时,毛知县也已经到了。她解下积满雪花的斗篷披风递给迎上来的梅若, 皱眉不发一言的快步上楼。   梅若一身白裙,红着眼睛跟在夏渊身后, 泪珠儿不时的滚落。   “夏老爷, 您来了啊。”一看到夏渊上了楼, 毛知县立即殷勤地见礼,眼睛却不时的瞄向梅若。夏渊点了点头, 便走向老鸨苏娘的房间。   “阿妈.......”一到房间门口, 梅若便别过头捂住嘴轻声哭泣。一旁的钱鹰有些不忍, 便递给她一张手帕, 扶住她走到一边。   夏渊少见的面无表情, 加厚加高的黑靴迈进房门走到屋子正中央。那里有一具死状凄惨的女尸, 正是春人楼的老鸨苏娘。血泊中的她丝毫没有了平时风情万种的模样, 静谧的让人止不住心中发凉。   “你们都出去!”夏渊跟屋子里的衙役和仵作说道。那几人被夏渊命令式的口吻弄的心里不舒服,正想反驳一句:你算哪根葱?!就看到他们老爷在房间外给自己使眼色。只能乖乖的退了出去。   夏渊迈着沉重的步子靠近苏娘,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苏娘是先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再用剑割了喉咙。   “老爷......”钱龙关了门,有些担忧地望着夏渊:“您应该猜到了是谁吧?”   夏渊没有回答钱龙的话,只是蹲下身凑到苏娘的头边喃喃道:“苏娘,你安心的走吧。主人会替你报仇的。”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苏娘的尸体,丝毫不顾这些粘稠的血液会沾到身上。   “既然战斗已经打响,那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这一次,没有妥协的余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这个他,毫无疑问就是臻王。也就是杀了苏娘的凶手。   为什么夏渊这么肯定是臻王?因为就在不久前,一支染血的匕首带着一张纸射到了夏渊门口。纸上只有一个字:宴。   尚未等她回过神来,就有春人楼的人来禀报说出事了!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臻王给她的警告呗!   “夏老爷.....这案发现场得保护......”一看夏渊抱着苏娘出来,毛知县脸瞬间就皱了起来,甚是为难。苏娘以前可是江南名妓,姘头里位高权重的人不在少数。现在她死了,如果查不出来点什么,说不定哪天自己的乌纱帽就被人搞掉了。   夏渊看都没看他,直接抱着苏娘往楼梯口走。钱龙拦住想追上去的毛知县,直接在他耳边说道:“凶手是臻王,如果毛知县有勇气继续查下去的话,我家老爷一定全力支持。”   毛知县愣在了原地。   *   安排完苏娘的身后事,吩咐红袖照看好楼中众人,夏渊就出了春人楼。   “你去一机阁,找任飞来。我有事问他。”一上轿,夏渊就立即吩咐钱龙去叫人。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该伤感或者难过的时候。如果不尽快冷静下来,处理这些事,后面的伤亡肯定更大。   “是。”   钱龙的办事效率那是杠杠的,夏渊到府门口下轿时,他和任飞已经等在府门前了。   夏渊领着二人进了书房,直接说道:“任飞,春人楼老鸨苏娘被杀了,你可知道?”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上官府去人的时候。”   “那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是臻王。”   “呵,看来你们一机阁的消息依旧很灵通嘛!”夏渊冷笑:“那我问你,苏娘出事之前难道就没有一点苗头吗?!啊?!你可曾来提前跟我说了?!”   任飞沉默不语。   “你明知春人楼是我的产业,也知道苏娘是我的人,怎么就这般不管不顾?!”夏渊表情严厉地质问道:“你们就这么放任臻王杀我的人?嗯?”   任飞苦笑了一下:“夏老弟,这事我真的没有提前收到半分消息!”   夏渊很明显不信。   “你还记得我上次来府上拜访那次吗?”任飞说的就是上次遇到梅若和阿蒙一起的那次。夏渊想了一下,任飞当时好像说一机阁要来一位新阁主。   “那又怎么样?”夏渊没太明白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新阁主前两日来了,我这个副阁主自然就要将大多事情交接与他。”任飞说道:“新阁主不是跟随先帝的人,而是当今圣上亲自任命的。所以,他将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了江南官场上,对春人楼并没有太重视。”   夏渊懵了。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先帝当政了,这些原本看在先帝份上,会为她提供便利甚至听命于她的人,早已不再是先帝在位时的样子了。   “是了,是我想当然了。”夏渊艰难地开口:“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利,早已不在我手中了。”   是啊,现在新上任的一机阁阁主,她都不知道是谁,更别提有交情了。人家凭什么要为她做事?   “任阁主,对不住了,刚刚是我太急躁了。言语不当之处,还望你海涵。”   任飞立即拜了拜手:“夏老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苏娘去了我也挺难受的。”   “那你先回去吧,我想静静。”夏渊说道。   任飞张了张口,本来想劝两句。可是看到夏渊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也就作罢了。拱手拜了礼,便出了书房,顺手为夏渊带上了门。   夏渊就那么在书房的榻上坐着,表情难过的厉害,猛的一眼望去,你会以为她在哭。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眼泪。   “主子,您觉得我会赢吗?”夏渊的目光没有任何焦距,像是在问去世的先帝,又像是在问自己。   *   任飞刚从夏府回到阁内,便看到关越和蓝嬷嬷坐在正厅里喝茶。打了个招呼,他本想直接过去,却被关越叫住了。   “任阁主。”   任飞疑惑地回头看着他:“阁主叫属下可是有事?”   “刚刚去夏府了?”   任飞点点头。   “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让夏渊来一机阁找我。不用直说,就引导他来找我帮忙就行。明白吗?”   “......”任飞满头问号:“我能问句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跟他认识认识。”   主子让我监视他,怎么监视比较好呢?当然是近距离监视!   “好吧。我等会儿去。”任飞才不相信他这个借口,认识认识干嘛还不能直说?还要引导?   蓝嬷嬷在一旁叹了口气,希望小玉衡能扛过这一关吧。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另一个身份,蓝嬷嬷也就不担心她了。总归是自己造的孽,怎么着不都得自己还吗? 第66章   当天下午申时, 一辆由三匹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缓缓驶出了漳州城。车身上柳氏家族的族徽清清楚楚地昭示了车内之人的身份。   “宇青啊......”   “柳居士慎言, 你我二人不熟。”   铺满名贵羊绒的车厢内,柳园毅跪坐在小方桌后,面色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常宇青,并没有因为他的疏离而生气。   “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 你身上都流淌着柳家人的血,这一点你永远都无法改变。”   柳园毅的话让常宇青的眉头皱的更深, 平日里端方如玉的公子,此时双目间染上了些许阴郁。   “停车, 我要下去!”   常宇青掀开车帘说道,刚探出身子便被马车前两个驾车的车夫给挡了回去,无奈只得摔了帘子回到车内, 看向柳园毅。   “我姓常,身上流淌的是河间常氏的血, 跟柳家没有丝毫干系!”   “河间常氏?那个落魄的小家族, 早就将你开除族籍了吧?”   这种戳心窝子的话, 让常宇青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令自己耻辱一生的人揍的面目全非。但他不想在柳园毅面前落了下乘, 便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一拳砸到他脸上的冲动。   “这是我个人私事, 与柳居士并无干系, 多谢居士救我出王府, 还望居士让我下车。”   常宇青的自制力让柳园毅甚是欣慰, 他淡然一笑, 继续说道:“下车去到哪里?可是要回扬州?”   常宇青既不看他, 也不回答。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抗拒。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理解,以你的才干,为何要去做一个小混混的师爷?哪怕当时那个小混混再受先皇倚重,也终究掩盖不了他出身下贱的事实。怎配让我柳园毅的儿子效忠?”   柳园毅说这话的语气甚是狂傲,可也有狂傲的资本。毕竟当时先帝亲自去请他出仕都没能成功,可见他傲到了什么程度。   “直到前两日,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才明白你究竟为何如此。”柳园毅笑的有些捉狭:“竟然是为了夏渊的妻子成氏女?啧,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子,这一点,倒是挺像我。”   这话若是让其他任何一个人听到,肯定都会笑掉大牙。柳园毅痴情?哈哈哈哈哈.......这绝对是大晋开国以来最大的笑话!   “柳园毅!我警告你,若是你再敢乱说,污了夫人名声,我必与你势不两立!”   他的话,成功让常宇青面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说他他可以忍,但成玉淑是他的逆鳞,说她他就绝对忍不了!   柳园毅丝毫不惧,顺手捋了一下自己衣襟,继续说道:“作为父亲,我是不合格。但是既然知道了你这份心思,我又怎能不成全你呢?”   “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不插手?怎么可能。柳园毅像他这么大时妻妾二三十了,还不算外面那些没名分的。现在看着他唯一的儿子,二十好几了都不成亲,似乎要为了那个已经嫁人的女人守一辈子,他急的都快想去夏府抢人了好吗!   他还想早点从儿子这儿偷个孙子回来,然后亲手把孙子培养成像他一样的一代风流名士,名留青史呢!   还好常宇青不知道柳园毅的心思,不然他一定愿意顶着弑父去掐死柳园毅。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打他儿子的主意了,不能忍!   “据我所知,最近夏渊肯定有个大麻烦,如果你不想回去看到自己心上人守寡的话,就最好老老实实跟我一道去扬州。不然,我能清楚的告诉你,夏渊必死。”   柳园毅的一句夏渊必死,似乎像是一句诅咒,又或者是一个预言。   待到第二天夜里常宇青回到扬州时,成玉淑正伏在昏迷不醒的夏渊床边哭的肝肠寸断。   “常管家您回来了?”钱龙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常宇青,然后点了点头:“回来了也好,现在老爷病重,您回来了家里也算有个主心骨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老爷为何会成了这副模样?!”常宇青想去扶床边的成玉淑,又不太敢,只能用心疼的目光看着她,吩咐一旁的青雾:“冬天地上如此冷,还不快劝夫人起来!老爷病重,万不可再让夫人有什么闪失。”   说完狠了狠心转过头,对钱龙钱鹰说道:“你们随我来书房,将近期发生的事情全部跟我说一边。”   钱鹰比钱龙略微善谈些,一到书房,便斟酌了一下说道:“腊月初一那日常管家您被臻王挟持,老爷知道后便快马加鞭赶去了臻王府营救您,结果却无功而返。”   “回府后老爷找了任阁主来打探臻王府的消息,却被告知有新的一机阁阁主到任,任阁主以后能为咱们提供的便利便会少了。”   “当晚,臻王的亲卫冒充扬州县衙衙役围了咱们府上,以查抄私盐盐贩的罪名将府内一干人等全部下了狱。后来江南知府高看在太傅的面子上,将府里人都给放了。结果,臻王那边恼羞成怒,昨日凌晨便将苏娘残忍的杀害了。”   钱鹰适当的略过了一些细节,比如:臻王在夏渊面前,诬陷常宇青和成玉淑有一腿这件事。再比如:夏渊故意激了柳园毅去救常宇青这件事。   常宇青听着他们说这些事,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老爷也是太心急了些,为何这么早便于臻王明火执仗的对上了?!   一想到成玉淑被关进大牢这件事,他的心就揪着疼。那时,她一定很害怕吧?   书房的门关的紧紧的,只有开着的窗户能看到窗外的雪景。   常宇青问道:“那老爷为何病了?”   “昨日从春人楼回来后,老爷见过任阁主,便将自己关到了书房里,一整天都在写写画画。夫人拿来的碳火和暖炉老爷也不肯用,说是寒冷使人清醒。”钱鹰无奈的说道:“结果就是,清醒了一整天,晚上就病倒了。”   “唉,他这性子啊......”常宇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看好老爷夫人,我出去一趟。”   一进扬州城,常宇青便态度强硬的与柳园毅分道扬镳了。柳园毅也没勉强,就跟他说,有需要随时去春人楼找他。常宇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要去找他了。因为,现在唯一能帮夏渊度过难关的,只有他这个号称“第一谋士”的人了。   常宇青一出府,钱龙和钱鹰就回了内院。看到本该病重的夏渊正坐在床上被自己媳妇儿投喂着。   “人去了?”   “去了。”   “嘿嘿,那便没事了。”夏渊笑的略显狡猾,丝毫没有利用自己下属的愧疚感。为什么要愧疚?是那小子自愿的!而且,放着柳园毅那么大一个BUG不用,才该愧疚的好吗!   一旁的成玉淑满脸无奈,自家相公还真是谁都敢算计:“相公,你这么算计柳居士,不怕他生气嘛?”至于常宇青,成玉淑丝毫不担心。被利用一下又不会死人,她相信夏渊有分寸。   “生气?他干嘛生气?能让常宇青在他面前服个软,他该美的冒泡才是。这个礼物就算我还他的人情了。”   没错,中午她掐指一算,按柳园毅那挂.逼级别的智商,应该已经把常宇青救出来了。她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果然收到信说柳园毅和常宇青快到扬州了。   而且,柳园毅乘着那么招摇的马车往这儿来,很明显就是告诉她:我出招了,你快接着!别忘了请我参加舞会之前的约定,认不回儿子我可是要揍人的!   所以夏渊立即准备好了这么一出好戏,演给常宇青看。哼,惦记她媳妇儿的仇她可是急着呢!   常宇青连夜赶到春人楼时,整个楼内一片缟素。阿蒙的面上也没了往日的笑容,看到他,也只是勉强咧了一下嘴,恭敬的行礼:“常管家。”   常宇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苏娘去世,受打击最大的人应该就是阿蒙了。   “我来找柳园毅,他在哪个房间?”   “楼上月朗间,常管家请跟我来。”   “你先去忙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阿蒙点了点头,常宇青便往楼上月朗间走去。   “宇青?”柳园毅看到常宇青,既开心又不开心。开心的是,这个倔强的儿子终于愿意主动来找他了。不开心的是,宇青怎么能那么在乎夏渊那小子?夏渊一坑就坑到了!真是让老夫操碎了慈父心!   “柳居士,在下这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天知道常宇青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想到成玉淑在夏渊床头哭的惨兮兮的样子。他一咬牙,弯腰躬身:“还望居士帮我。”   “哎呀,宇青你别这样。”柳园毅连忙去扶,这会儿可不是拿乔的时候,年轻人脸皮薄,万一他后悔了扭头就走,柳园毅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咱们父子俩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可怜的常宇青,就这样被他家老爷和他亲爹,当成了隔空交易的筹码。至于他的心上人......坚持站她相公,一百年不动摇! 第67章   冬夜夜寒觉夜长, 沉吟久坐坐南堂。   冰合井泉月入楼,金缸青凝照人肠。   灯盏移,豆火晃,可以看出青年眉目间的映影冷光。   “宇青, 你可要想清楚, 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有必要为夏渊那个小混混这么卖命吗?他会领你的情吗?”   柳园毅此话问的大有深意,那个夏渊今日能利用常宇青来找他, 明日就能利用常宇青为他赴死。他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虽然有些事实很伤人, 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今日你能来春人楼, 多半是被夏渊给利用了,我不清楚他是用什么样的借口说服你的,但他这样做, 丝毫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和你的为难。你确定还要为他这么效力吗?值吗?”   柳园毅甩锅甩的很痛快, 分分钟就把屎盆子全扣夏渊头上了。   一旁的常宇青丝毫不为所动。   他很清楚,不管柳园毅说的是不是真的, 目的都是为了乱他心智, 若是他因此对夏渊才生了猜忌, 才真正的是中了柳园毅的下怀。   “柳居士不必挑拨离间, 若是你能帮夏府度过这次难关,条件随你开。”常宇青平日温润的脸庞绷得紧紧的:“若是柳居士并无好的方法,常某这就告辞。”   说着就要起身,柳园毅拦住了他笑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我也不过是好心提醒。”然后叹了口气:“罢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那为父的,又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柳园毅说着便起身开门,走出了月朗间,常宇青紧随其后。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走廊尽头的轻语间。柳园毅未敲门,也未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只见室内一个流云宽袖、玉冠狐披的男子背对他们负手而立。听到声响,含笑转身,眉目俊美可入画,行动间一派洒脱倜傥。   “侄儿见过大伯。”说着对常宇青颔首笑道:“十四堂弟有礼。”   “常某当不起柳公子这声堂弟,还请柳公子直接唤常某姓名。”常宇青最讨厌别人将他与柳家扯上干系,所以反驳时丝毫没留情面。当然,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情面。   柳园毅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而柳柒郎丝毫不在意常宇青不礼貌的态度,只是笑着问柳园毅:“不知大伯此次叫七郎来,所为何事?”   “为了宇青之事。”   柳园毅的话让柳柒郎挑了一下眉,略显讶异地打量了一下常宇青。现在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竟然开窍了?知道找他爹办事了?柳柒郎的心情有点复杂......   大晋朝所有人都知道,柳家人皆是天生傲骨、目下无尘之辈,柳氏嫡系子孙尤甚。具体表现为:平日里看人,很少用正眼,一般都是用鼻孔。   所以,对于常宇青私生子的身份,柳家人大多是瞧不上的。但是谁让柳园毅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呢?看在柳园毅的面子上,再瞧不上也得瞧的上了。   几年前,一直无子柳园毅知道常宇青的存在后,便欣喜若狂的将他的名字记在了自己亡故的嫡妻名下,嫡支排行十四,硬生生的将原来的柳氏十四郎挤成了十五郎,十五郎挤成了十六郎,以此类推。   柳家人本以为,能让常宇青一个私生子认祖归宗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没看外面一大群外室生的儿子闺女都没一个能进柳家门的吗!更何况他入的还是嫡支宗谱!正常情况下,这好运的小子不该感激涕零吗?可这小子竟然还死活不肯????   不识好歹!脑壳有坑!绝壁傻帽!   “七郎,现在臻王世子乌茂轩在何处?”柳园毅问道,然后看向常宇青:“你与宇青说说具体情况吧。”   柳柒郎莞尔一笑,说道:“上个月收到大伯的信之后,侄儿就一直在安排诱导乌茂轩出王府之事。前几日趁着臻王乌宴出府,乌茂轩果然按耐不住也来了江南。前段时间他为了等春人楼的梅若姑娘挂牌,一直住在春人楼内。直到昨日老鸨苏娘身死,官兵清了楼内客人,他才去了扬州城的云来客栈。”   而乌茂轩那个傻小子,还一直以为是他自己逃出来的。呵呵,如果没有柳柒郎的帮忙,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出得了臻王府半步?   柳园毅眯了眯眼,笑着望向常宇青:“七郎的话,宇青可是听懂了?”   柳柒郎也含笑望来,面上表情竟与柳园毅有几分相似。这样一看,仿若他们才像是亲生父子一般。   常宇青皱眉,心中有几分顾忌。现在他们虽与臻王对上了,却还没有到生死关头。倘若真的动了臻王的嫡子,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是不死不休了。   “此事我要回去与老爷商量一下,多谢柳居士相帮。”   “都说了你我父子二人不必客气。”柳园毅依旧潇洒:“回去跟夏渊说,我只给他两日时间。让他尽快决断。”   *   常宇青走后,柳柒郎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根银针,挑了挑灯蕊,隔着火光望向自家大伯。   “大伯,那夏渊不过是一个被新帝厌弃的臣子,你为何要插手他的闲事?任他自生自灭不好吗?只要挑明了十四弟的身份,臻王必然会卖柳家一个面子,不伤他的。”   没错,柳家作为政客谋士的摇篮,才不会被朝堂上那些虚假的流言所左右。那夏渊官复原职可能是真的,但绝对不是圣眷在身。当今圣上对夏渊的厌弃,柳柒郎等人看的明明白白。   “你不懂。”此时的柳园毅,脸上没了面对常宇青的和蔼笑容,淡淡的说道:“宇青与我性子不同,他钟意成氏女,此生定然便非她不娶。”   说着冷笑:“你当我为何答应夏渊出面来扬州参加一个妓馆的舞会?仅仅是为了他那些虚无缥缈的许诺吗?真是笑话!我的想要可是让成氏女做我儿媳。”   摇曳的烛火映在柳园毅目中,时明时灭。   “我柳园毅说来一生风流,却被一个女人害的临老都无一子。或许你永远无法体会,当我听说有宇青存在的时候,那种绝望中有重新生出希望的狂喜之情。这是老天给我柳某人最珍贵的礼物,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尽我所能来满足他的所有心愿。”   “莫说他看上的是夏渊的妻子,哪怕他看上的是中宫皇后!只要他喜欢,我都能为他谋划过来!”   柳柒郎崇敬的正是柳园毅这份傲视天下的魄力,这就是他们是大晋的传奇,他们柳氏的骄傲!   “大伯若是如此想的,那夏渊死了岂不更好?让成氏女寡妇再嫁,不比咱们这般谋算来的轻松?“   柳园毅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据我所知,那夏渊与成氏女感情甚好,若是夏渊去了,成氏女多半会殉葬。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本人出身书香门第,最重名节。即便不殉葬也必然为夏渊守节,不会再嫁。我儿求娶无望啊。”   “所以,大伯您从夏渊去找您的那刻起,就知道了他想要什么吧?夏渊要的无非就是替先帝完成遗愿,除掉乌宴这个大晋唯一的异姓王。为新帝扫平隐患。”柳柒郎站起身看着窗外月光照耀的积雪上,笑了笑:“这么说来,这个夏渊对先帝还真是忠心耿耿。”   “既然他算计到我头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到这儿,柳园毅的目光变得甚是诡秘:“而且,我怀疑那夏渊有隐疾或隐残。”   “大伯的意思是?”   “夏渊可能是个阉人。”   *   被人怀疑是阉人的夏渊,此刻正面临着她家常大管家如狂风骤雨般的怒火。灯火通明的夏府后院内,常宇青恨不得此时立即跟夏渊撸袖子开战!   “夏渊,我常宇青这些年可有哪里对不住你,竟要你这般算计我?嗯?!”常宇青是怒气中夹杂着失望,有种被兄弟出卖的感觉。“我与那柳园毅是何种关系你最清楚,一开始他说你在利用我,我还当他是挑拨离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夏渊面无表情。你不知道当我听说你是为了我媳妇儿才做我兄弟的时候,我更失望好吗!实际上,她不可能直接这么说出来。而且这事儿确实是她做的不地道,她也就没吭声,任由常宇青骂。   成玉淑躲在屋内担忧的望着外面,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她还不太适合去劝。   常宇青看夏渊一副任打任骂、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罢了。   “臻王世子现在就在云来客栈,柳园毅说他给你两日的时间。”说着转过身,背对夏渊:“不过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一旦动了臻王世子,那就真的是不死不休,绝无回旋的余地了。”   说罢,他便踩着积雪而去,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萧索,明显已经心灰意冷。   回旋的余地?夏渊冷笑,早就没有了!不死不休?她与乌宴,一直都是不死不休!   “钱龙,现在带人去云来客栈,务必今晚拿下乌茂轩,生死不论。” 第68章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对于小皇帝来说,夏渊的存在,就是这种又死又活的状态。哦, 不, 应该是欲其死又欲其活的状态。   “陛下近日来,性情愈发的古怪了。”一个小太监凑到另一个太监跟前说到, 却被那人瞪了一眼:“小声一点, 祸从口出不知道么?”   “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此时常春搭着拂尘走了出来 , 训斥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好,你们都给咱家仔细着点伺候!”   “是。”两个小太监连忙低头站好,不敢多言。   泰正宫里, 赵迎双眉紧皱瞌眼仰靠在榻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自从那日做春.梦,看清夏渊的脸后, 梦到他的频率不减反增。梦中要么就好似回到了幼年时期, 经常被夏渊捉弄。要么就是与他各种十.八禁、不可描述的XXOO场景。醒来更加窝火。   “莫不是朕太久没有予解, 才会如此?”赵迎喃喃自语道。   想到这个话题, 赵迎更憋屈了。除了几年前,被钱梓瞳半勾引半强迫的做过一次,他都还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呢!有他这么可怜的皇帝吗?!   而且,那件事说来也很羞.耻。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被一个女人给强迫了......emmm.......好吧, 他承认后来他也有爽到......但是!这并不代表不耻辱好吗!!!   他还记得, 那日瞳儿一改往日绯红劲装的模样, 穿了一件粉色纱裙,里面是桃花绣样的裹胸。她含笑望来,纱裙缓缓褪下,圆润的肩头一点点露出,雪白的肌肤泛着盈盈光泽......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快传太医!”   端着茶的常春一进来,就看到他家主子挺拔的鼻子下流出了一滴鲜红的血液........小皇帝立即捂住鼻子,恼羞成怒地喊道:“滚出去!!!!!”   “不行啊陛下,您都流鼻血......”   “朕让您滚出去没听到吗!滚!!!”   被强制轰出后殿的常春表示很无辜。   望望天,他做错什么了吗?   一会儿得跟内务府的人说一声,这批的金丝炭不行,火气太旺,把主子都给蒸的流鼻血了,必须让他们立马换一批。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不能把主子再蒸出什么毛病来......   *   另一边,有了柳柒郎的里应外合,钱龙等人毫不费力地将乌茂轩给绑了起来,并且还顺手铲除了臻王安派跟着乌茂轩的影卫。   没办法,谁让柳柒郎伪装的好呢,从臻王到影卫,无一不对柳柒郎信任有加。所以,为了让这份信任持续下去,他们顺便也把回到客栈的柳柒郎绑了。另外,还捎带了一个意外之喜。   “翟兄,咱们好有缘啊,这么快又见面了。”   夏渊笑眯眯地坐在自家后院搭建的简易审讯室里,上下打量着绑成耶稣造型的三人。命人将勒在翟正真口中的布条解开,等着他回答自己的寒暄。   “玉衡兄,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翟正真看了看左边的臻王世子,又看了看右边的柳柒郎,猜到大概跟臻王有关:“我跟他们不熟的!真的不熟!”   一旁架子上被勒住嘴的乌茂轩,用鄙视的眼神望着他。呸!小人!之前巴结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翟兄莫要误会,夏某只是想问问我那一成利润的事。”夏渊笑道:“这么多天过去了,翟兄一直不肯来夏府兑现承诺,可是要反悔了?”   一成利?利你妹噢!老子那天统共跟柳居士说的话不超过十字个,你特么就想要老子钱庄十分之一的利润!你咋不上天呢?!   翟正真心中这么想,面上可不敢显露半分。被绑在木架上,他只得笑着应承:“好说,好说。玉衡兄你先放了我,利润肯定给你。”   “给多少?”   “一成啊。”   夏渊听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转身从一旁千奇百怪的刑具台上,挑挑拣拣拿了两根细细的竹签。   “我以前呢,看电视的时候,就特别好奇。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拿竹签插进别人的指甲盖里。后来呢,我掌管刑狱之后,就本着好奇即实践的精神,在几位大臣身上试了一下。”   夏渊回过头,依旧笑着望翟正真:“翟兄猜结果怎么样?”   翟正真头上渗出滴滴冷汗,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电视,但后面的话他可是理解的明明白白:“玉......玉衡兄......你开玩笑的吧......”   “哦?玩笑?”   钱龙立即按好翟正真的一只手,夏渊将竹签沾了些酒,来到他身旁。   “翟兄来体会一下,这个玩笑好不好笑。”   “别.......别.........别.......”翟正真侧着头,眼睁睁地看着细细的竹签贴着自己的指甲,一点点插入肉里,血液争相涌出,钻心刺骨的疼痛伴随着竹签的深入从四肢百骸直通大脑,他忍不住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嘘!安静!”夏渊皱了一下眉头:“你打扰到我工作了。”   钱龙立即点了翟正真的哑穴,惨叫戛然而止。翟正真满脸青筋凸出,像濒死的天鹅一样仰着头尖叫却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嗓子深处传来的破风声。   十厘米长的细签全根没入翟正真的手指,钱龙在翟正真惊恐的目光递给夏渊一把剪刀。   “翟兄,让我来为你涂个红色的指甲。”话音刚落,夏渊直接用剪刀一下剪掉了翟正真这根手指的整个指甲,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夏渊一脸,细红的竹签一头暴露在空气中。翟正真彻底疼晕过去。   “啧,真没用,这点小痛都扛不住。还不如朝中的那些大臣呢。”   夏渊接过钱龙递过来的丝帕,慢条斯理的擦着脸上的血迹,有些阴柔的脸庞上多了些许蛊惑人心的韵味。   臻王世子乌茂轩,用一种看变.态的惊恐目光望着夏渊,刚刚那一幕,他看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吗!   “放心,就流这么点血,他死不了。”夏渊对乌茂轩说道,啧,好像吓到小朋友了。   不是死不死的问题好吗!!疼啊!!看着就疼啊!!   夏渊似乎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将手帕揣到怀里:“这个,不叫疼。小世子,等会儿,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疼了。”   夏渊拿起一把带倒勾的细弯刀,语气森然的走向乌茂轩。   乌茂轩就看了一眼,嗝,吓晕了。   *   “王爷!王爷不好了!”管家连滚带爬的跑到后院一个男宠院子里,丝毫不顾及自家王爷现在是不是正在跟他的小情正在进行活.塞运动。   “何事如此大惊小怪?”被中途打断的臻王很不高兴,拉被子盖住了两人互补相合的重要部位,不悦地望向来人。   “世子出事了!”   “世子能出什么事?柳柒郎不是跟着他呢吗?”   “世子被夏渊绑起来了!!!!”   臻王的小情人,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体内坚硬的某一部分软了下去。 第69章   别以为夏渊是什么圣母玛利亚, 做刑狱出身的她从来都跟心慈手软无缘。提着内勾弯刀走近,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取小世子身上的某一部位,来向臻王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不要觉得她残忍,在她看来,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善与恶, 有的只是敌人和自己人。立场不同的时候,虚伪的善意只会令自己陷入危险。   “夏公子, 手下留情。”   柳柒郎终于用内力冲开了口中的布条, 出声阻止了夏渊的动作。   “夏公子, 请务必手下留情。”   乌茂轩可是柳柒郎的心头肉,为了大局,把他送到夏渊手上已经是柳柒郎的极限了, 哪里能看着他被人伤害?   “还望夏公子莫要将这些手段用在世子身上, 他还是个小孩子,受不住的。”   夏渊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我见过你。”   没错, 夏渊想起来了, 她见过这个俊俏的男人。就在萧斐的府门前。那次, 她去找萧斐打听小皇帝的动向, 亲眼看着萧斐的管家送一个略微眼熟的男子出门,当时她还嘀咕了一下来着。   柳柒郎却以为她说的是另一次。“哈哈,夏大人还真是好记性,几年前柳家的一面之缘, 竟能记到现在。”   夏渊之前陪先帝去柳家请柳园毅的时候, 在他屋子里碰到过一次柳柒郎。当时柳柒郎还是一副傲气毕露的少年郎模样, 所以几个月前萧府门口,夏渊一时还真没认出来他。   “柳家嫡支七郎?”夏渊的语气中透着些许兴味:“你竟然是赵迎的人?”   “夏公子说的哪里话。”柳柒郎轻笑一声:“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子与某皆是陛下的人。”   “啪!啪!”夏渊鼓了两声掌:“说的好。说的可真好。”   夏渊不再去看乌茂轩,而是走向柳柒郎。   “赵迎的眼线竟然都安插到臻王的眼皮子底下去了,值得表扬。”夏渊的语气中略有欣慰,看向柳柒郎的目光却明显带着不善:“但是,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今天你既进了夏府,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她不容许有任何变数。   “呵呵......夏公子还真是名不虚传。”柳柒郎面上一派坦然,就好像他不是被绑在架子上,而是在和他那些同窗好友以诗酒论长短时一般:“你都能利用跟了你那么多年的十四堂弟来算计大伯,杀某一个陌生人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某要提醒夏公子,今日你杀了某,他日柳家必会让你夏府鸡犬不留。”   显而易先的威胁:姓夏的,你是不是忘了我姓啥了?!我柳柒郎会怕你一个失去了先帝庇佑的夏渊?!放马过来吧,今日你敢动我一下,明天柳家灭你满门!   这种威胁对夏渊有用吗?废话!当然有用了!她刚刚还真是忘记柳家的存在了。   “哎呀,柳公子这话就伤和气了不是。”夏渊笑眯眯的说道:“刚刚我当然是跟你开玩笑的啦~你是柳居士的侄子,又是宇青的哥哥,我怎么会动你呢?”   脸是什么?能吃么?夏渊扔脸扔的很快。   *   “陛下,狄荣国派遣使臣来送年礼了。”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说道:“臣先将使臣安排到四方馆住下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接见?”   “年礼?”赵迎挑眉:“朕怎么不记得,还有年礼这么个说法?”之前就只有贡礼,这何时多了个年礼?   礼部尚书恭敬的答道:“想来,是狄荣国的一片敬心。开国初年有过此等先例。”   “既是有过先例,那便按照先例办吧。”赵迎思索了一下:“明日让他直接上朝吧,朕就不私下接见了。”   “臣领旨。”   说来这个狄仓也不是让人省心的,将她从崖下救上来之后,她还是死活赖在京城不肯走,天天去诏狱调戏夏渊那个影卫。好像是叫......钱鹰???还非求着赵迎把人赏给她。最后,硬生生的是被赵迎用一大堆礼品给砸走了。   他就纳了闷了,之前这狄仓不是对夏渊穷追猛打、情根深种吗?怎么就掉了一次崖,回来就转性看上那个长的要多普通有多普通的暗卫了?莫不是摔瞎了?再或者脑子摔坏了?   还记得小时候偷偷看的话本里面,每次书生掉到悬崖下面,不是遇到得道成仙的白胡子老爷爷,就是遇到千娇百媚的狐狸精。再不济也能捡一本武林秘籍,练得一身绝世神功。   这传说中的悬崖底下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吗?竟然真的可以让狄仓那么快就移情别恋?   礼部尚书退下之后,赵迎忍不住问一旁的常春:“常春,你说这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看上另一个人呢?”   常春一脸懵逼,啊?你问我?这话也就主子您能问,换个人问咱家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满地桃花开。欺负太监不能成亲咋地?信不信本总管分分钟找个对食?   “算了,想来你肯定也不会知道。”小皇帝自语道,这无疑是又在常春脆弱的心灵上捅了一刀。   常春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陛下,您想想,您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看上瞳姑娘的呢?”   哦。   赵.皇帝.冷漠脸.迎 , 无言以对。   常春恨不得抽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70章   事实上, 常春的话并没有让赵迎生气。经过这一年的磨练,他已经成长了很多。跳出曾经自己为自己画的执念圈子,理智看待钱梓瞳和自己的这段关系,他才发现,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赵迎的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着桌面, 眯眼望向南方。   过去的种种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让这些人认清谁才是掌控棋局之人。他赵迎再弱小, 也永远都是压在他们头顶高高在上的主子!   尤其是夏渊。   从柳柒郎和真偶营传来的消息看, 柳园毅那个老狐狸似乎是想坑夏渊一把, 借着臻王的手来实现他的目的。希望关越这次把人给看紧了,千万别让夏渊那个小子死在江南那趟浑水了,他还等着看他狼狈回京寻求自己庇佑呢。   而另一边, 赵迎期待的好戏已经开始上演了。   *   夏渊将臻王世子被抓的消息传给乌宴后, 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等来臻王府回信。却等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毛知县下了官轿, 扶了扶自己的官服, 理了理自己的官服, 才敲响夏府的大门。   “夏老爷在家吗?”   守门的小厮开门便看到了他, 因着夏渊的吩咐,这次他没有在拦人。而是飞快的跑去禀了自家老爷。   “唉,夏老爷,你可真糊涂啊!”   毛知县见着夏渊第一句话, 就让夏渊满头雾水。   “县尊大人前来, 何出此言呐?”   毛知县左右看了看, 四下无人,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您是不是抓了翟家家主和臻王府的世子殿下?怎么就这般糊涂啊!”   夏渊心中一惊,立即有种不妙的感觉。   “毛知县说什么玩笑话,我一介布衣,怎么有能力抓那么大的人物?”   “夏老爷您就甭瞒我了,府台大人一个时辰前刚跟下官说的。臻王那边已经上书参您了,并且今天已经开始集结私兵,兵发江南府了!夏老爷您府上若真有臻王世子,就赶紧放了吧!不然,可就要大事不妙了!”   靠!靠!靠!靠!靠!靠!   这臻王是不要儿子了吗?!怎么敢这么干?!   夏渊心中刷地窜起一团猛火,心惊肉跳。随即反应过来。妈.的!这次被柳园毅那老匹夫坑惨了!!!   都怪她太信任柳园毅了,不,应该说她太自大了,以为把握住常宇青就把握住了柳园毅的命脉,下意识的觉得柳园毅肯定会帮她!   所以,柳园毅说从臻王世子下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动手了!常宇青当时情绪更消沉,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妥的地方!现在听完毛知县的话,她瞬间如醍醐灌顶。   她,一个什么职位都没有的退休官员,去绑架臻王府世子,还妄图臻王能乖乖束手就擒。妈.的,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天真了?!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吧?!   夏渊勉强一笑:“多谢毛知县提醒,夏某明白了。他日若有什么用的上夏某的地方,只要您开口,夏某一定义不容辞。”   不管毛知县和高知府到底为什么要帮她,这个人情,夏渊领了。   “那下官就不打扰夏老爷了,告辞告辞。”毛知县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焦急的夏渊开始召集府内人员。   “夏一夏二快去通知春人楼,情况不妙,所有人员立即转移!”   “是!”   “夏三,你去把常管家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是事关全府生死存亡的大事!”   “是!”   “夏四夏五夏六,你们仔细勘察一下周围有没有乱七八糟的眼线,务必清理干净!”   “是!”   “其余人等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行囊,一个时辰后开始分批出府!。”   “是!”   安排完所有事,夏渊立即转身回了后院。   成玉淑看她面色严肃,脚步匆忙的进了屋,立即起身:“怎么了相公?”夏渊上前抱住了她,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力量,来对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将头埋到成玉淑的颈窝,她的声音有颤抖:“媳妇儿,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而且,因为我的这次疏忽,还可能会害了所有人。”   这次,确实是她太急于求成了,在尚未有几分把握的时候就选择了向臻王宣战。是她太相信柳园毅的谋略了,却从未想过他会将这份谋算用在自己身上。这是她的失误!   虽然,到现在她还没有想明白柳园毅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要尽快安排剩下的事。至于原因,等扛过这一劫再仔细去想也不迟。   成玉淑感受到了她少有的不知所措,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儿的,没事儿的。那么多坎都挺过来了,还在乎现在这点事儿吗?!”   常宇青一只脚刚踏进正屋,便看到相拥的二人,立即又将脚收了回去。   果然,这种画面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不会习惯。常宇青心中苦涩的想到。   “宇青,你进来。”听到动静,夏渊深吸一口气,放开成玉淑对常宇青说道:“有些事情,我想现在是时候说明白了。”   成玉淑隐隐有些不安:“相公......”   “媳妇儿,你先去里间吧。”夏渊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听话,我有分寸。”   成玉淑点点头,强制镇定着走向内室,捏着手帕的手指却缴的越来越紧。   常宇青皱眉:“你想说什么?”说完他赶紧走,他们这种夫妻情深的画面他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我知道你恼我拿你当筹码去交易的事,我也知道这事儿我做的不地道,但是我不会道歉。”   “那你就别道歉,权当我常宇青这几年是瞎了眼,才没看出来你夏渊是什么样的人!”夏渊的话挑起了常宇青的愤怒,他冷笑一声:“如果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就恕常某告辞!”   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夏渊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瞎了眼?不,你没瞎,瞎的是我。那么明显的事情,竟然这么多年了都没看出。”   常宇青转过身,眼中的怒意似乎要溢出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渊本想冷笑一下,扯了扯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只好默默坐到一边:“宇青,你当年跟我时,已经是连中两元的举人。我们都清楚,以你的才华,只要下场再考。连中三元是手到擒来之事。”   常宇青修长如竹的身姿,以冷漠的姿态挺立在一旁,听着夏渊到底要说什么。   “而我,那时只是一个刑部小小的督察,虽说得先帝宠爱,却也不过是一个什么功名政绩都没有小官。你为何要自荐来做我的幕僚呢?”   是了,当时的自己只顾暗自窃喜,还以为是传说中主角光环的王霸之气呢,丝毫没有任何怀疑。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你到底要说什么?!”常宇青不清楚今日的夏渊为何要翻这些旧账。   夏渊望向常宇青的双目,一字一句的认真问道:“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心爱着玉淑?”   常宇青只觉得一个霹雳砸到了他的头上,脑子瞬间懵了。第一反应就是先为成玉淑辩白:“玉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我们二人是清白的!”   得,不打自招。   内室一直在听的成玉淑立即走了出来,恼怒地望着夏渊:“相公!”怎么又提这茬了?!   常宇青一看到成玉淑出来,唯恐夏渊迁怒于她。   “是我单方面爱慕夫人,此事与夫人无关!”   得,越描越黑。   夏渊看着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智囊,此刻焦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丝毫没有了原来的足智多谋。心中略感安慰。   看来,常宇青对成玉淑的感情是真的。   在这个关键时候,她也没时间再绕弯子了。这次,她要直面臻王的反扑,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活下来,顶着绑架臻王世子的名头,想必也会成为被通缉的逃犯,要东躲西藏、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所以,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把家人安排好。这么多年,常宇青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交给他,他一定会护好成玉淑和自己老娘的。想到这儿,夏渊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起身拉过成玉淑的手,走到常宇青面前。   “既然你说爱慕玉淑,那我现在就要你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爱她,永远不许再看上别的女人。”   “我们真的是清白的!”常宇青以为夏渊是不相信他的话,依旧在怀疑他们的关系:“夫人嫁与你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怎么能这么不信任她!”   成玉淑预料到了夏渊要做什么,她知道夏渊不是在怀疑她,而是要将她交给常宇青。   “相公,你不要我了么?”她想将手从夏渊手中抽出,却没有成功,挣扎道:“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我说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别闹。”这次夏渊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听她的,现在保护她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夏渊的眼睛依旧盯着常宇青:“只要今日你发誓,我便将玉淑交给你。”   常宇青被震惊的脑子不太能思考,真的假的?!知道有人喜欢自己媳妇儿,就立马拱手相让?这么大度?! 第71章   “柳......柳柒郎.....”乌茂轩小心翼翼地轻声唤了一句, 动了动细嫩的喉结:“我渴了.......”   同样被绑的很有艺术感的柳柒郎,听到他弱猫儿似的声音,有些心疼。   “某这就唤人来。”   结果,还未喊出声就被乌茂轩阻止了。   “别!别叫人。”   “我.......害怕.......”   平日里傲娇的小世子此时彻底蔫了, 他心有余悸地瞅了眼一旁已经空了的架子。   “也不知道翟正真被那个姓夏的变态给弄到哪里去了, 不会是被他杀了吧?”   柳柒郎轻笑一声,特别想伸手帮小世子顺一下毛, 安抚安抚他。奈何手脚都被绑住, 只能语言安慰道:“世子莫要担心, 只要某在,就无人能动你分毫。”   乌茂轩委屈地撇了撇嘴,外强中干地回答:“这话可是你说啊, 若是本世子有半分好歹, 回家一定要我父王罚你!”   未待柳柒郎再调笑几句,门就被人推开了。夏渊带着钱龙黑着脸走了进来, 顺手拿起一旁的鞭子, 反身就是“啪!”的一声抽到了柳柒郎身上。换来一声忍痛的闷哼。   “啊!你.....住手!”乌茂轩恐惧地望着夏渊, 勉强鼓起勇气喊道。   夏渊看都没看他, 依旧盯着柳柒郎:“你们柳家人还真是好手腕,告诉我,这件事情是柳园毅干的,还是赵迎指使你干的!”   柳柒郎明白, 这是夏渊反应过来被人坑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似刚刚那一鞭子抽的不是他一样。   “哈哈哈哈,你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了吗?若是陛下想要你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你也知道十四堂弟是大伯的命根子,平常时候,哪怕有人说他一句不好,大伯都要让那人后悔一辈子。更何况你还妄图利用十四堂弟来算计大伯?哈哈哈哈,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无畏,还是该说你不知深浅!”   “啪!”又是一鞭子落下,夏渊这次用足了力道,血色慢慢浸出。她冷笑一声:“看在赵迎培养你不易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你回去替我问候一下柳园毅,这笔账,我夏渊记下了!”   夏渊话音一落,钱龙便发力解了柳柒郎的绳索,将他从架子上放了下来。   “臻王世子某也要带走。”   乌茂轩此时心情甚是复杂,他虽说单纯了些,却也不是傻子。刚刚二人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柳柒郎,是当今皇帝赵迎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奸细!   “柳柒郎,你不要得寸进尺。今日我能放了你,已经是给赵迎面子了。臻王世子,必须死。”   只要乌茂轩死了,事情就会简单很多,到时候将他的尸体处理干净。谁能说自己绑架了他?嗯?证据呢?   “柳柒郎......不要扔下我......”乌茂轩被夏渊的话给吓到了,下意识的想找一个人救自己,而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是柳柒郎了。   柳柒郎当然不会扔下乌茂轩,年纪轻轻就死情缘?那他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想想都可怕好吗!   “呵呵......某知道夏大人心中的打算。”柳柒郎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鞭伤,略显狼狈的样子完全没有影响他风流雅致的气质,依旧是阳春白雪的名士姿态:“某有一个更好的提议,夏大人可愿一听?”   “不愿意,没时间。”   夏渊才不想跟他们这些心眼儿多的跟蜂窝巢似的人废话,说不定就又掉沟里了。   “赶紧滚,不然等会儿连你一块儿杀。”   “夏大人最好还是听某说完,这关系着夏大人您的家人能否安全.......”   夏渊皱眉望向他。   *   一个时辰后,城西夏府所有人都撤离的干干净净。   春人楼自从前几日老鸨苏娘被杀后,就没有开门营过业,所以它人去楼空的事情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春人楼和夏府的密道统统连向城外的的一个山洞,所有人都在山洞汇合后,分成十股人马向夏渊最后的秘密基地进发。   这是钱公公当年送她的,一个专属于她、为她培养帮手的基地,她现在手中所有的人员都来自于那里。并且里面还有先帝专门为她留的三千装甲虎啸军。这也是夏渊为什么会这么缺钱,非要从翟正真那儿榨油水的原因。   废话,谁家养兵不要钱啊?!没钱每天吃空气吗?!   那个地方叫苍阆山,位于漳州和江南交接的灰色地带,是一座远近驰名的山贼窝,也是夏渊最后的底牌。   而且,苍阆山内隐藏着一个秘密,是夏渊隐瞒了所有人的秘密。   一袭白纱复面的梅若,跟在阿蒙身后,带着数位姑娘翩然行过满是积雪的山道。   “阿蒙叔,主人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进京?”   是的,梅若她们没跟众人一起回苍阆山,而是前往京城。   “我们先去春满阁跟画娥汇合,主人办完事之后就会来。”   “这次我们布置了那么久,才勾得臻王露了头。结果还没等抓住他的小辫子,就被柳园毅的那个老匹夫给破坏了!”说到这儿梅若简直要咬碎了精致的银牙:“早知道,那天我就该先杀了那老家伙!”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最主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阿蒙只要一想到苏娘的死,就觉得心如刀绞:“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到臻王意图谋反的证据,然后趁他不备的时候一举拿下。”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在漳州,臻王毫无疑问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想要在他的地盘上扳倒他根本不可能,只能在漳州周边试探。这次在江南的布置,主要是为了引柳园毅出手,谁料,他出手竟是陷害夏渊。   “我们静待主人指示吧,相信主人一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嗯嗯。”梅若点头,主人那么厉害,一定能干倒臻王的。   另一边,柳柒郎舌灿莲花的成功说服了夏渊将乌茂轩交给他,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从今天起,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臻王世子乌茂轩了!   是的,这也正是柳柒郎暗搓搓想了好久的事情。臻王是早晚要死的,不是现在被夏渊干.死,就是将来被自家主子干.死,乌茂轩作为臻王世子,下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所以啊,为了自家情缘能活命,必要的手段还是要使的。比如,先找个风景好的地儿,把人偷摸摸的藏起来。等臻王死了,再给乌茂轩换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多完美~(*^▽^*)~   至于乌茂轩的意愿,柳柒郎表示,只要人活着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就这样,身娇体弱不能走路的臻王世子乌茂轩小朋友,被柳柒郎从地道背出夏府时,还不知道他悲惨的小黑屋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72章   对于一般男人来说,一觉醒来, 自家床上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会是什么反应呢?   欣喜若狂?天降好运?   不,对于翟正真来说, 是惊恐万分!!!!!   “卧槽!!!夏渊?!!!你.....你特娘的到底是人是妖?!”   一旁的美人儿睡眼惺忪, 慢吞吞地翻身伸了个懒腰, 青丝铺满玉枕,不满地嘟囔道:“大清早的不睡觉,吵吵什么啊吵吵, 扰人清梦。”   翟正真捂着自己包扎的结结实实的右手,猛地往床角里缩了缩,警惕的望着她:“你、你到底是不是夏渊?!”   翟正真心里苦哇,苦的堪比黄连。   前段时间,他去春人楼去看自己的偶像,结果遇到夏渊,被他用茶壶给自己的脑袋开了个瓢。   还没等好利索,为了见梅若姑娘,遇到臻王世子, 又被夏渊绑进府里弄残了一根手指。   这好不容易交了巨额赎金,回到自己家里,一觉醒来床上多了一个跟夏渊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   谁能告诉他, 这夏渊到底是不是那山里的妖精?!除了心狠手辣, 竟然还会这变化之术?!   夏渊抬眼, 看到翟正真一副怕被摧残的良家妇男样, “噗嗤”一笑,有意逗一逗他。   “公子~你不认识人家了吗~人家是你最喜欢的小瞳啊~~~~”说着就要去扯他手中的被子。翟正真继续往墙上贴:“大仙儿,别......你别过来啊......有话好好说......离我远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渊笑的肚子疼,缓了一会儿,才揉着肚子跟翟正真说道:“哈哈哈,我才不是什么妖怪,我是夏渊的堂妹,叫小瞳。”   翟正真狐疑:“我怎么不记得夏渊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你跟我哥才见过几次面?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夏渊笑眯眯的看着他,那熟悉的笑容让翟正真打了一个冷颤。   不管是夏渊还是夏渊他妹,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人!离远点准没错!   “银、银子我已经给你哥一半了,剩下那一半,待我周转过来了,就立即给他送去。”赵正真憋屈地说道:“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跟你们说,做人最好别太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如果不是怕夏渊身后的那两个高手,翟正真才不肯吃这个亏呢。他心中想到:夏渊你等着,等老子花重金在江湖寻几个高高手来,一定打的你跪地叫爷爷!   “不急不急。”夏渊笑着摆了摆手:“听说你过两日要去京城?”   “关你什么事?!”他是要进京一趟,宫中过年时要用的一些锦织绸缎、绫罗玉器,大多都是他这个首富皇商垄断的,马上就是春节了,他必须得去亲自盯着,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当然关我事,我是你前几日刚纳的第十三房小妾,你不带我进京还想带哪个小妖精去啊?”夏渊这谎话出来一点都不带打草稿的。   “你放.......”屁字在夏渊笑吟吟的目光中自动消音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不记得我前两天有纳妾?你们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让你带我去京城。”夏渊说着一摆手,一身黑衣的钱龙出现在她身后。“翟公子,你可答应?”   被明晃晃恐吓的翟正真咽了咽口水:“我、我答应。”   这就是求生欲,嗯,很强。   *   “关大人,还是没找到夏大人.......”   任飞坐在一旁,看到关越的脸色明显变得很难看:“继续找!”   待那人出去以后,任飞才开口:“现在乌茂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夏府和春人楼也是人去楼空。臻王那边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正式立案通缉他。但也下了追杀令,江湖上有点名望的杀手都想拿了他的人头去换赏银,所以,他必然会躲的结结实实的,没那么好寻。”   “不好寻也要寻,我就不信他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只要这个人还在世上,我真偶营就能把他揪出来!”   关越此刻有些着急,出来时常公公还千叮咛万嘱咐别把人跟丢了,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时间派人跟了上去。结果,只打探到了他那几股势力,却并未找到夏渊。如果让主子知道自己出现这样的纰漏,必免不了一顿责罚。   任飞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想到:等会再多派些人盯着臻王那边,免得夏渊被臻王的那些爪牙抓到。   而此时的夏渊,换上一身挡得结结实实的纱帽长裙,跟在翟正真身后上了他那张扬无比的马车。   所有人都知道翟正真是和乌茂轩一起被抓进夏府的,现在翟正真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臻王世子却不知所踪。臻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翟正真走?   可是翟正真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在江南首富可不是白当的。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臻王的主势力还是在漳州。他要真敢往江南伸手伸的过长,小皇帝和江南的官员都不会答应!   而且,翟正真损失了大批财务的事,臻王他们都知道是被夏渊敲诈了,所以都以为他只是抓臻王世子时被捎带着敲诈的,并不算什么要紧人物。所以也就没人想过夏渊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毕竟,灯下黑也不是这么打眼的不是?而且那翟正真算是哪怎么根葱?灯这种发光发热的人物怎么可能由他来做!   最合理的灯下黑原理,就是躲去漳州,躲到臻王的眼皮子底下。臻王和关越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夏渊还让钱鹰顺手在漳州城里给臻王点了个炮,烧了他数十亩的良田......   乌宴快被气死了。   地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和面子!   先是丢了儿子,现在又丢了面子。乌宴差点没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厥过去。   “夏渊小子!敢如斯尔!!!”   一旁,漳州方氏的人就偷偷躲在不远处看热闹,嘿嘿乐几声,再顺手掩护一下钱鹰撤离.......   方家家主表示:陛下哎,你交代的事我可都办妥了,剩下的就看您的了~   另一边,在夏渊每天阴森的(夏渊表示很无辜,哪里阴森了,明明很阳光的好吗?)笑容关怀下,翟正真着急上火的催着自家车夫,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到了京城。   “瞳姑奶奶,你可以走了吗?”   “不,我可是你新纳的第十三房小妾,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   就这样,凑巧腊月十五出宫拜访完回京不久的程老将军,大晋皇帝赵迎正打算溜达着地奔儿回宫。倏然,挺了挺耳朵,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嗓音。   他立即循声回头,看到一个淡紫色的衣角消失在一个奢华无比的马车边缘。车下的男子愁眉苦脸的望了望车厢,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最终无奈上了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路过赵迎身边,车厢内传出男子呼痛的声音:“疼疼疼......姑奶奶,十三姨娘,您轻点......”   赵迎有一瞬间的晃神,不可能是她吧......她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做别人的妾室呢......   虽说,不太相信,可赵迎还是忍不住跟身后的常春说道:“去查查刚刚的马车是谁家的.......” 第73章   问:作死技术哪家强?   答:三朝老臣夏玉衡!   她, 一个京城里几乎人人面熟的退休官员。一个被臻王下了江湖追杀令的男人。一个让小皇帝恨得牙痒痒的眼中钉。   竟然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换男皮逛青楼?!   果然是勇气非凡,胆色过人。   夏渊表示:老子想这样吗!总不能用女皮逛青楼吧?那更不符合常理好吗!等等!春满阁门口的龟公怎的这般眼生?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就在贴了一脸络腮胡的夏渊正踌躇不前,思考着要不要放荡不羁往里走的时候,从天而降黑白双煞, 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 令她动弹不得。   双煞同时咧嘴:“夏大人, 幸会幸会。”   .......   夏渊干笑:“幸会、幸会。”   说完后颈一疼, 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MMP.......昏迷前夏渊在心里忍不住骂了赵迎一句,特么的不找她茬小皇帝能死吗?!别问她为什么那么肯定是赵迎干的,因为除了小皇帝,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这么神通广大!   醒来,是在熟悉的御书房地毯上。意识尚有几分混沌的夏渊, 伸手扒拉了几下地毯的短绒, 打算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唔.......这里的毯子还是这么亲切,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温度.......   “夏卿家睡的可还舒服?”   小皇帝坐在上位, 将夏渊的动作看的清楚,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   夏渊抬了抬眼皮:“不舒服,太硬, 咯的草民骨头疼!”   一听这话, 赵迎瞬间想将夏渊扔到外面去!让他感受一下寒冬腊月宫中的玉砖地面咯不咯人!   深吸几口气, 赵迎自我催眠:朕不生气!朕不生气!朕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你给朕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   “......”   空气是一片寂静。   “夏玉衡!”   “叫我干嘛?”   赵迎站起身, 来到他面前,俯身望着他:“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起来。”   夏渊就那么摊在地上,既不睁眼,也不动弹,任凭小皇帝用眼神射杀她。   夏渊这副臭不要脸的德行,才是她面对赵迎最真实的模样。不像之前赵迎初登基时那副虚伪的臣子嘴脸,也不是钱梓瞳身份时那些刻意的矫揉造作。而是在潜邸和赵迎从小一直掐到大的.......额......怎么形容那种关系呢?   冤家?发小?兄弟?对头?仇人?   好像都不是,好像又都有点,总之,极为复杂。   赵迎也熟悉她这德行,晓得她是不装了,也懒得跟她客气。直接上手揪住她衣领,轻而易举的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夏渊也不反抗,就像没骨头似的任由赵迎拎着,就好像是一坨.......死人???   “夏玉衡,你是瘫了吗?”小皇帝黑着脸望着手中拎的一坨:“你给我站好!”   夏渊会听他的吗?怎么可能!她这次眼皮都没抬:“啊,我瘫了!好伤感!好难过!我这么年纪轻轻就瘫了,真是太可怜了!”   “.......”   赵迎面无表情:“你再不站好朕就杀了你的影卫!”   “你杀你杀你杀,你去杀好了。”   夏渊总算大发慈悲勉强用自己的双脚撑住了地,赵迎松开她的衣领,瞅着她那络腮胡寡淡的脸上明显透露出嫌弃。   “啧,年轻人,杀气不要这么重嘛!”   “丑。”   正在慢悠悠理着自己衣领的夏渊,被赵迎这一个字整的一脸问号。丑???说她丑????   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她才反应过来。故意坏笑着凑近小皇帝,贱兮兮地调笑道:“这位小哥长的挺俊啊,今年多了啦?成亲没有啊?随爷们回山寨当个压寨公子怎么样?”   “.......”   赵迎冷眼旁观她贱兮兮的表演。   “嘁,你这天天板着这死人脸真没意思。”   “.......”   请注意你的言辞,看清楚你在跟谁讲话好吗?死人脸你说谁呢????   好在赵迎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她这这德行,她这样还比之前装模作样的姿态更让赵迎看着顺眼些。要真计较这些事,估计他将成为第一个被气死的皇帝。   而且,现在还不是跟夏渊算总账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打算呢。   “夏玉衡,你不问问朕为什么要召你进宫?”   “陛下,您确定是召?”夏渊斜眼撇了撇他,明明是偷袭!“算了,您说是就是吧。那您为什么要召草民入宫呢?”   “当然是为了瞳儿,不然你以为朕想看到你这张脸?”   “啧,我这张脸哪里不好看了?嗯?”夏渊撇嘴:“再不想看你不也是从小看到大的?有本事你给我换张脸,换一张跟你家宝贝瞳儿不一样的。”   赵迎不想跟她兜弯子,直接问道:“翟正真有一个妾室,名唤小瞳,你可晓得?”   “陛下,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偷窥别人私生活的爱好,还管下面人纳了几房小妾?”夏渊眼中写满调侃:这么多年了,我竟然都没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陛下......   赵迎磨牙,想打人肿么破。   “你知道朕什么意思,不管那女子是不是瞳儿,朕都必然要亲眼见见。今日召你来,就是免得你捣乱。”   他就知道关越看不住夏渊,所以在怀疑翟府里是钱梓瞳的时候,赵迎就第一时间让人查了春满阁,果然有夏渊的人在。   他二话没说就让人在春满阁附近埋伏了起来。   小瞳是前几日翟正真在江南纳的小妾,时间与夏渊出事前的时间正好吻合。那小瞳很明显就是钱梓瞳了。   既然钱梓瞳都来京城了,那夏渊毫无疑问肯定也在了。如果控制住夏渊,钱梓瞳没了帮手,自然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查起来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今日你就在宫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等朕见过瞳儿,再来跟你算总账。”   赵迎想的非常好,这样突然出手控制住了夏渊。钱梓瞳猝不及防之下,肯定没得防备。那还不是一找一个准?   “哦。”夏渊很佛系。   我就坐在这儿,看你能不能再凭空变一个钱梓瞳出来!   赵迎不再管她,而是走向一旁的御书案,打算批几个折子静静心。不知为何,跟夏渊在一块儿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赵迎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不像是对钱梓瞳那样,明明白白的知道是喜欢。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尤其是夹杂了之前他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更让他恐慌。   他是大晋的皇帝,他有喜欢的女人,他不可能是个断袖!   退一万步讲,即便......即便.....即便他真的喜欢男子,也绝对不可能看上夏渊那种无耻小人!!!   夏渊可不晓得赵迎心中的纠结。颠颠儿地跑到他的书案旁,屈膝趴到他案头,眨着两只桃花眼:   “赵迎,我来给你讲个寓言故事吧?”   “......没兴趣。” 第74章   “赵迎, 我给你讲一个寓言故事吧。”   夏渊趴在御书案头, 眨着一双真诚的桃花眼,又重复了一遍。   赵迎放下笔, 目光不自觉地溜向她凌乱的胡茬, 止不住的面露嫌弃。“什么故事?”   夏渊随手从一旁拎了一个带着暖垫的凳子,大大咧咧地坐到他旁边,开始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个富商去海边游玩, 在沙滩上遇到了一只搁浅的小鲸鱼。他担心小鲸鱼会缺水而死,于是就抱起它,想要把它放回海里。”   “被富商抱起的小鲸鱼貌似很害怕, 拼命的晃动身体, 企图挣脱他的手。”   “富商将它放回海里之后,小鲸鱼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尾巴游走。似乎是在对富商道谢一般。”   赵迎挑眉撇她:继续。   夏渊接着说道:“十年后,这个富商故地重游, 站在海边感叹当年的际遇时,突然遭受到了一条大鲸鱼的攻击, 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夏渊摇头叹了一口气, 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胡子。   “他后来回想时,觉得那条大鲸鱼有些眼熟,与之前放走的小鲸鱼很像。那一刻, 他就想到了东郭先生与狼;又一刻, 他想到了农夫与蛇;再下一刻, 他想到了吕洞宾与狗。”   赵.面无表情.迎表示:哦。   “陛下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朕觉得, 不怎么样。   “陛下就没有想到什么人或事?”   赵迎实在是不想看她那络腮胡,转过头拿起案上的笔,又拿起一把折子,打算无视她。虽然他一直不喜欢夏渊,但是关于夏渊以前长得好看这个事实,他也是承认的。   看到夏渊自己把他那张脸给折腾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赵迎表示:看多了万一晚上做梦梦到的是这张惨不忍睹的脸怎么办?会吓不.举的好吗!   咦?朕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这样不对。夏渊长的好看朕也不能举!   夏渊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折子:“喂,跟你说话呢。有没有想到?”   “夏卿家想要表达什么?”   “跟陛下讨论一下忘恩负义的具体表现。”   “忘恩负义?”赵迎特别想把胡子给她揪下来,那丑样他都没眼望:“夏卿家忘恩负义的表现还用讨论吗?一直都是百官典范。"   “......”我要说的不是我好吗!   “赵迎,你还记得是谁跟你竹马竹马一起长大吗?”   她的话刚说完,小皇帝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夏渊这厮愈发的不要脸了!谁特么的跟你竹马竹马?!   夏渊不知道赵迎一直对她的胡子很纠结,看他不正眼望自己,还以为是不想搭理自己呢。于是,凑到他旁边委屈的瘪着嘴:“小时候我对你有多好,你都忘了吗?”   夏渊浓密的大胡子成功恶心到了赵迎:“离朕远点!!!”   “唉......果然陛下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夏渊幽幽的长叹一口气,小皇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草民对你的好,你全都忘得一干二净,真是太令人伤心了啊o(╥﹏╥)o~”   忘?怎么可能忘!   “夏卿家的好,朕时、刻、谨、记!”记着一定要弄死你!   “还记得陛下八岁生辰吗?草民亲自下厨给你炖了一大碗鸡蛋羹,那还是草民第一次用心为别人做饭呢。结果,你还不领情!第二天竟然偷偷给我下泻药!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说到这儿夏渊面上更委屈了,那次泻药害她往茅房跑了一整夜,第二天训练时差点没给累虚脱了!   事实上,她不说还好,一说赵迎脸瞬间就黑了。   “是,一大碗鸡蛋羹,一滴不剩的全呼朕脸上了,没烫毁容朕是不是还要谢谢夏卿家手下留情?”   从此赵迎对鸡蛋羹深恶痛绝,见之既扔!   “额.....那咱们不说这个了哈。”夏渊略尴尬.......当时不是她手滑了么.....:“陛下十岁跟太师的孙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订下婚约时,草民还专门为您出谋划策,谋夺美人芳心呢!”   “哦。”赵.冷漠脸.迎:“朕记得,夏卿家的良策就是让朕爬狗洞进太师府偷窥。”   “额......那样不是比较方便快捷么.....”夏渊说着略没底气,这主意....听来确实略微有点....不拘小节?“草民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陛下您不是没爬么......”   赵迎表示:呵呵。   “还有,您十二岁那年,草民还......哎哎哎!!!赵迎你干嘛!!!”正打算继续往下数的夏渊,被忍无可忍的黑脸赵迎直接揪着衣领往外走。“我还没说完呢.....你松手!衣服都快揪掉了!”   “常春,把他给朕拖下去从里到外收拾干净了!尤其是那乱七八糟的胡子!”   小皇帝对夏渊胡子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拿佩剑直接给他削了!   “今天一天都别让他再出现在朕面前,朕看着他心烦。”   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赵迎真想立马干掉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是.....”常春瞅着像小鸡崽一样被自家主子拎着的夏渊,露出了略显勉强的笑脸。讲真的,夏渊和钱梓瞳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他略微怵得慌!   事实上,此时此刻,怵得慌的不止常春一个。京城翟家的庄园里,翟正真也是慌得一批。   “不知几位公公来此,所为何事啊?”翟正真热情地笑道,开始时的不卑不亢逐渐消失在府里各院落被人盘查的过程中,他忐忑的问道:“可是翟家送进宫的贡品有问题?”   客厅里的公公穿的都是有品级的太监服,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黄门。翟正真问完之后,其中一人似笑非笑地望向他:“翟公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年纪轻轻便纳了十三房姨娘,好体力啊~”   呃......在商场沉浮了这么多年的奸商代表翟正真同学表示:“公公此话何意?正真略微有些不太懂,还望公公明示。”说着裹了厚厚纱布的右手一摆,下人立即送进来几盘盖着红布的托盘,厅里每个太监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份:“小小心意,请公公们喝茶。”   几个太监连掀开看都没看,依旧老神在在的坐着,等着盘查结果。翟正真更方了,凭借商人的直觉,不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比较适合以静制动,所以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一群人大约尬坐了半个时辰,府里的禁卫军领事说道:“秉公公,并未找到任何踪迹。”   几个人立即齐刷刷地望向翟正真:“翟公子家十三姨娘何在?”   “......”他才没有十三姨娘呢!   “小贱....小贱早间出门去买胭脂了,不知公公寻她何事?”   “买胭脂?”禁卫军统领皱眉:“早间我等并未看到有人出门!”   喵喵喵?说清楚,你们是一大早就在府门外监视我家了???   “既如此,就要劳烦翟公子随咱家走一趟了。”之前开口的公公站起身说道:“带走!”   “........”翟正真一脸懵逼,爷们招谁惹谁了?抓人也要给个理由吧!   等他懵着脸被带进皇宫时,终于改了想法。皇帝抓人确实不需要理由,谁让人家是主子呢?至于起因.....十三姨娘......翟正真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只觉得它依旧隐隐作痛。果然,夏渊她妹和夏渊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 第75章 (修)   人是人他妈生的, 妖是妖他妈生的,孙浩楠孙国舅是孙太师他那早去的儿媳生的。   即将气到爆肝的孙太师,此刻非常想将自己孙子重新塞回他儿媳肚子里,回炉重塑一遍!   “你个孽畜!你是要气死我啊!”   喘着粗气。平时稳重如山的孙太师撩起衣摆别到腰里, 拿着小鞭子就追向跑在前面的孙浩楠,身手异常矫健,丝毫不见老态。   孙浩楠在疾跑中回头:“这不还活的好好的吗, 还有力气追着打小爷......”   “孽畜!孽畜!”孙太师气的胡子根都在颤抖, 对一旁犹犹豫豫的众家丁喊道:“你们把他给我拦住!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拦?谁敢拦?今天谁拦了孙国舅, 明天就能屁股开花!当孙国舅不会记仇咋的?   “今天有本事你就打死小爷, 打不死小爷下次见程进忠那小子照揍不误!”   嗯,孙国舅的态度很坚决, 就是鼻青脸肿的样子略微有点不给面儿。   “你......你......”孙太师简直不要太痛心疾首, 特么的是你揍人还是人揍你?!孙太师简直都要爆粗口, 要是孙浩楠能揍到程进忠他还能气成这样?欢欣鼓舞都来不及的好吗!   明明每次都被程进忠揍得面目全非,还每次都主动找茬送上门去给人揍, 这不是脑壳有坑是什么?想我当朝太师英明神武一世, 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不争气的孙子!   是的,如果说小皇帝和夏渊是自幼掐到大的冤家, 那孙浩楠和程进忠就是从小到大一个揍, 一个倔强被揍的.......天敌?   “早晚有一天, 小爷要把程进忠那厮揍到跪地求饶叫爷爷!”   这就是孙浩楠最伟大的梦想!不远处树梢上蹲着围观的程进忠表示:嗯, 没错, 这绝对是个梦、想!   笑呵呵地望着太师府里上蹿下跳的景象, 程进忠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递给另一边树梢上的影卫:“兄弟,要不要来点?”   “.......”   犹豫了一下,影卫小哥哥顶着一张面瘫脸接过了瓜子。   “嘎嘣!”嗯,挺香。   泰正宫里,翟正真心中慌慌的等着。他理了理衣襟,正了正玉冠,想着等会儿一定要给陛下留个好印象!   “皇上驾到——”随着小太监的一声高唱,翟正真连忙跪下三拜九叩:“草民翟正真,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赵迎坐下,接过常春递来的茶说道:“赐坐。”   “谢陛下。”翟正真哪里敢真坐,就用屁股挨了点边在那儿半蹲着。笑着问道:“不知陛下宣草民进宫可是有事吩咐?”   赵迎不动声色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还不错,这商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如果朕没有记错,翟卿家是负责江南绸缎和玉器珠宝上贡的吧?”   “是的,承蒙陛下恩典,草民才有幸能为皇室进贡,还望陛下和娘娘能满意。”   翟正真虽说看起来笑的自然,赵迎却感受到了他的忐忑。啧,这下赵迎放心了。这种人连他的一根手指好都没有,瞳儿才不可能看的上呢!   “朕听闻,翟卿家素来风流,家中美妾无数?”   美妾......翟正真立马联系上了之前太监们的表现,十三姨娘!夏渊他妹!   “草民冒昧,不知陛下可是想问草民的十三姨娘?”   “大胆!”常春立即呵斥:“竟敢揣测圣意,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   翟正真连忙跪地:“草民不敢!”   你的十三姨娘?!你还真敢说!赵迎心中泛起怒意,面上却没有表露,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继续说道:“不错,朕确实想问她。”   翟正真是可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瞬间就感受到了赵迎语气中的的微小不善,还以为是夏渊或者是夏渊他妹曾经惹怒过皇上。   你想啊,那夏渊是从小就跟了先帝的,自然和小皇帝不陌生。新帝一登基就被抹了官职,必然是和新帝关系不好!那夏渊的妹子,一看就和夏渊一样不是什么好鸟!想必也是得罪过皇上才被记恨的,要不然进京为什么躲躲藏藏的?   翟正真自以为理清了关系表,开始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那女子并不是我的十三姨娘,而是一个妖女!”   他前半句话刚让赵迎舒坦点,后半句话立即就又挑起了事。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瞳儿是妖女?!   “自江南的时候,那女子便缠上了草民,非要草民纳她做姨娘。草民不同意,她就以武力相逼。草民惧怕,才不得不改口认她做了妾室......”   “咔嚓。”赵迎手中的茶杯裂了一条细缝。   一旁受到了惊吓的常春连忙去接赵迎手中的杯子,唯恐茶水弄湿了龙袍。   “而且,她说她是致仕大臣夏渊的妹子,草民更......”   “行了!”赵迎打断了他的话:“你就跟朕说她现在人在何处就可以了!”   翟正真不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赵迎的肺管子,还以为他的怒意是针对夏渊或者那个小瞳的。   “草民不知。”   “不知?!”   “草民对那样疯疯癫癫的女子甚是厌恶,从未在意过她在何处,所以真的不知。还望陛下明鉴!”   疯疯癫癫.....厌恶.....朕能亲自动手揍人么?   一旁的常春面上无悲无喜。其实,他觉得翟正真说的很有道理。真不知道自家主子看上那个钱梓瞳哪里了,除了那张脸还可以,其他一点优点都没有,都是缺点!   后宫里贤良淑德有贤妃,明艳爽利有锦妃,温柔小意有林贵嫔,娇俏可人有方常在,就连皇上最不喜的皇后也说一句端庄大气。这些女人哪个不比钱梓瞳强?为什么自家主子就鬼迷心窍非她不可呢?   所以,说钱梓瞳是妖女一点都没错!   “把这个人给朕带下去,杖五十廷棍送出宫。”   “是。”   “啊?!”为什么啊!“草民冤枉!!!”   “把嘴堵上,朕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   换了衣服,剃了胡子的夏渊,一来就看到了翟正真被拉出去的画面。她立即明白了原因,肯定是小皇帝没找到想找的人拿他撒气呗!   眼珠一转,她有了一个想法。   “住手!”   翟正真一看到夏渊在宫里,马上猜到了自己刚刚可能说错话了!皇上和夏渊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没看他一喊住手,这些太监都停了么。   “唔.....唔......”被堵了嘴的翟正真哼唧道:救命......   夏渊安抚的冲他点点头,我会救你的!   进了泰正宫,夏渊笑嘻嘻地喊道:“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弯腰拱了拱手,连跪的意思都没有。   赵迎也不跟她计较这些虚礼:“你来这里干嘛?”说着望向常春:“朕不是说今天不想看到他吗?”   “你别怪常公公,是我非要来的。”夏渊不等赐坐就自发地坐到一旁,反正现在她是彻底放飞   自我了。“你为什么要抓翟正真?”   “跟你有什么关系?”赵迎眯了眯眼,夏渊以前虽说不着调了些,却也不会这般没分寸。现在这种状态,很明显是故意表现的很不知礼,想要惹怒自己。于是赵迎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一句:“夏玉衡,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其实,赵迎此时也很纠结。之前夏渊有胡子,赵迎看着不顺眼。现在没了胡子,更不顺眼了。一个大男人长的这么女气干嘛,真是没有男子气概!朕会做那种奇奇怪怪的梦,跟夏渊这娘们唧唧的模样脱不了干系!   “陛下,您听草民一句,千万别对翟正真动手。”夏渊不知道赵迎的心思,想到自己的打算便开启鬼话连篇模式:“您不是一直想知道小瞳为什么不愿意嫁你吗?就是因为翟正真。”   赵迎皱起眉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夏渊。习惯性的用手指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某些事情时下意识的动作。   “当年你废了小瞳的武功,导致她出任务时差点没命。当时是翟正真救了她,那时小瞳便对他生了情愫。”   夏渊望着赵迎这个小动作,心中诡秘一笑。小时候我能治你,长大了照样。思考吧,琢磨吧,猜猜我到底想干嘛?   “只是当时碍于先帝的面子,她才不得不委屈自己。”   “委屈?”赵迎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是说,当年瞳儿跟朕在一起很委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钱梓瞳主动的。现在反过来说委屈,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   “是的!”夏渊回答的斩钉截铁:“她的心上人一直都是翟正真!”   “所以宁愿给他做妾?”赵迎怀疑的望着夏渊。   “没错,她宁愿做妾,可见小瞳对翟正真用情极深。”夏渊说道:“我劝过她很多次,她都不听。今天你要是打死了翟正真,那跟小瞳真的是结了大仇了呢。”   赵迎站起身,走到夏渊面前,低头俯视着她:“夏卿家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总结起来,无非就是要朕放了那姓翟的而已。”   夏玉衡这双眼睛和瞳儿还真是一模一样。   “好,朕放。”赵迎一时看的有些入迷,不自觉的想去触摸一下,手刚碰到便被夏渊拍了一下,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向他:“赵迎你想干嘛?”   “朕是想看看你要干嘛。”赵迎揉了揉被拍的手背:“过两日朕便会下旨让你官复原职回刑部,夏卿家这么聪明,必然明白朕的意思。”   在夏渊惊异的目光中,赵迎常年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竟然弯起了一个弧度。   “做好朕手中的武器,朕也会满足你的要求。互利互惠的合作,总好过夏卿家这费劲脑汁的算计。”   “夏玉衡,朕劝你有话最好直说,莫要继续这样戏弄朕。否则,朕一定让你懂得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76章   泰正宫里, 常春识趣地领了人下去。   赵迎依靠在龙椅上, 望着俊美削瘦的夏渊,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个可悲的自己, 孤零零的拍着夏府紧闭的大门。   “夏渊, 你开开门好不好......”   “夏渊,夏渊,孤求你开开门好不好.......”   “求你........”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闭上眼, 将所有的软弱和悲伤隐匿在眼底。   “夏渊,你这个骗子.....”   若是再信你半个字,我赵迎就是傻子。   做小皇帝手中的武器?互利互惠的合作?   坐在一旁的夏渊, 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 收起笑嘻嘻的表情,沉下了脸。明明很好的提议,却让她心中极为不舒服。   “赵迎, 你竟拿我当武器?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利用的臣子么?”   她的问话让上座的赵迎觉得很可笑,睁开眼讽刺的望着她:“不然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真拿朕还当十三四岁的孩子, 任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骗子, 你们都是骗子。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情分的......”夏渊鬼使神差的说道。说完她就后悔了,这种话出口,是不是显得很弱势?   果然, 她的话让赵迎嘴角的讽刺意味变得更浓了:“情分?就算有, 也被你给磨没了。当年, 你利用瞳儿欺骗朕时可曾讲过情分?朕在夏府门前守了三天三夜, 你闭门不见时可曾讲过情分?朕放下自尊去求你时你可曾讲过情分?你欺骗朕娶了孙沁,却又出尔反尔时可曾讲过情分?”   记忆中,那些惑人的情话犹在耳畔。   “小迎迎,瞳儿最喜欢你了呢。”   “小迎迎,做我夫君好不好?”   “小迎迎,今天过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一辈子,一辈子?   那个跟他说过一辈子的女子现在在哪儿?   “赵迎......”她不知该如果回答,她当时只拿一切当做游戏,游戏开始了,玩的开心便好。游戏结束时,大家一别两宽即可,从未想过赵迎竟入戏如此深。   “朕没办法责怪瞳儿的薄情,毕竟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可是朕无法忍受你像幕后操手一样从头到尾策划着这一切,拿朕的感情当你生活的乐子。夏玉衡,看朕笑话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所以你才这么多年都乐不彼此?朕被你耍的团团转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不是这样的......夏渊想解释,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能怎么说?说她就是钱梓瞳?说她是奉了先帝的命令?无论哪一个现在说出来都是火上浇油。   “那日瞳儿出宫时,孙沁问朕既然不爱她,为何又要娶她?她说是朕毁了她的一生。”赵迎说到这儿,忍不住起身,一步步走到夏渊面前,揪起她的前襟,盯着她的双眼说道:“其实,准确来说,是你,是你打偏了朕的人生轨迹,是你毁了孙沁和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   我没有......夏渊想反驳,却无力反驳。她尝试掰开揪住自己前襟的大手,却发现无法撼动,只能说道:   “赵迎,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也会有过的很幸福。你有贤良的皇后、美貌的妃嫔,将来也会有聪慧的皇子和公主,你注定是要留名千古的......”   “你闭嘴!”   她眼中的光芒让赵迎心中阴暗的情绪抑制不住的翻滚,这个人,这个人有什么资格在做了那些事情之后说这种话?   是的,在摈弃对钱梓瞳的执念之后,赵迎轻而易举的就能发现,看似年少美好的感情背后,有太多的刻意和算计。虽然他不知道夏渊做这些事的目的,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欺骗玩弄他的身心。   那么真心的去对一个人,那么爱着一个人,最终却发现,那个人不过是拿你当个乐子而已。这种痛,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明白。   “把你说教的口吻给朕收起来!朕的一生该是怎样的不用你来指手画脚!夏玉衡,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履行你臣子的义务和本分即可。剩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赵迎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长辈姿态,明明两人年岁相当,夏渊却总是以一种大人看孩子的目光来看他,这让他无法忍受。   “是。”夏渊看懂了赵迎的戾气,哑口无言。所以她不再是之前那种轻浮不知礼的样子,而是庄重的向赵迎行了一礼,撩衣跪地:“草民谨遵陛下圣旨。”   他说的对,她不过是他的臣民,有什么资格来对着帝王叫嚣?之前她的有恃无恐,不过就是仗着赵迎对钱梓瞳的情谊罢了。她潜意识中一直认为,对于赵迎来说,她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她与他是平等的。   既然,她不可能承认自己就是钱梓瞳,那么那些钱梓瞳专有的特权,也轮不到她来挥霍。   夏渊,不过就是一个对于皇帝还有些利用价值的奴才而已,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她该做的。   “草民告退。”恭敬的三跪九叩之后,夏渊起身,将所有的情分都留在了此时此地。转身离开的刹那,夏渊知道,她和赵迎,永远都不可能再是潜邸时那种两小无猜(虽然是她单方面认为的)关系了。   他是君,她是臣。他是主,她是仆。上下分明,清清楚楚。   身后的赵迎,望着她略显削瘦的背影远去,心底泛起丝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恼怒和不甘。恨不得把夏渊抓回来打一顿,让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白!   你为何不解释?为何不继续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为何不能像对待父王一样全心全意的对待朕?你的真心呢?你说的情分呢?   赵迎龙纹宽袖的下手掌逐渐收紧,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么?为什么看到夏渊的臣服他并不开心?   赵迎的眸色暗沉。   不,这些不是他想要的。夏玉衡这种卑鄙小人,除了先帝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付出过真心。既然你不肯认朕这个主子,那么,就来当朕的棋子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受了一场大惊吓的翟正真跟在夏渊身后,欲言又止。   “夏渊......”   心情正不好的夏渊抬眼瞥了瞥他:“有事?”   “......没事。”   “姓翟的,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说话怎么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   翟正真无奈:“我想说,你好像走错路了。”   “???”夏渊抬头,艾玛,还真是。一不留神马上就快到后宫了。   “你小子对皇宫的路线挺熟嘛!”   “我只对去后宫的路有印象,喏,这么大的天街,看不到才是瞎的。”翟正真指着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的天街说道。以前他跟随采办的公公来过几次,所以印象挺深。   所以他就纳闷了,他们不是要出宫么?怎么走到天街来了?   说谁瞎呢?夏渊瞪了他一眼,便调头领着他走向离的最近的东华门。   “小瞳是你十三姨娘的事,你把口风给我把紧了。谁问要说你们是两人相爱自愿在一起的,听到没?”   “嗯。”翟正真略苦逼,事实上,刚刚在皇上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唉,早知道就不瞎猜,直接说自己跟夏渊他妹情深似海多好......   呵呵.....翟正真不知道,如果他要真说情深似海,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可能竖着走出宫门!   刚出东华门,他们就迎头撞上了正打算进宫的程昊程老将军。程将军刚刚回京不久,尚不知夏渊惹了臻王的事,看到她,皱了皱眉头:“夏渊?你不是辞官回江南了么?”   夏渊也是很一脸惊讶,没有问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程老将军何时回的京城啊?小将军可有一起跟着回来?”   程昊点点头:“前两日刚到,犬子也一起回来了。”   夏渊低落的心情瞬间明媚了不少:“哈哈,两年没有见进忠了还真是想念的很,过两日我便去找他玩耍。”   她话一出口,程昊脸色立即就变得不好看了。他最讨厌夏渊跟程进忠接触,一点都不想让他们一起玩耍好吗!   “老夫还有要事面圣,就不打扰夏大人了,再会。”说完一拱手,程老将军就龙行虎步的快速进了东华门。   夏渊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笑眯眯地对他的背影摆了摆手:“再会啊程将军。”   哈,没想到程进忠竟然回京了,这真是个意外之喜。有了小伙伴的陪伴,以后做坏事也有人帮忙打掩护了!真是太嗨皮了!   没错,程进忠和夏渊两人,是难得臭味相投的好基友。请注意“基友”两个字,划起来,这是重点。   程进忠,跟夏渊一样,男皮下面是个女孩纸。唯一不同的是,夏渊扮男装是自愿的,程进忠扮男人是她爹程将军逼的。   程老将军膝下无子,又不肯放手自家大半辈子打拼下来的军中威望。所以,大闺女程进忠自出生就被她爹当成儿子教导,想着等什么时候生了儿子再让女儿恢复身份,不生儿子就由女儿来接他的班!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闺女又生了三四个,愣是没一个儿子。so......程进忠至今都是男的。   “翟正真,等会儿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忙,就不跟你一起了。”   知道基友回来了,肯定要先去找她玩耍撒,绝壁是不可能再等过两日,过两日那是说给程昊听的!因为,程昊特别讨厌夏渊跟程进忠腻歪,老觉得这个小白脸想勾走自家闺女。这是不能忍的好吗!   事实上,夏渊非常想跟程老将军来一番促膝长谈。他家闺女,是绝壁不会被自己给勾走的。因为,程进忠很早以前就有了一个小目标:太师家的二傻子,孙浩楠小公子。   没错,程进忠看上的是孙国舅那个二缺货,这一点就连夏渊都无法理解。莫非是揍的多了,就揍出感情了???   夏渊刚说完要跟翟正真分开走,那家伙就兴高采烈的撒丫子而去。能跟夏渊分道扬镳,是翟正真一路上的期盼!   就在两人刚分开走没两步,夏渊忽然想起来,哎,钱龙呢?!小皇帝放了她,放了翟正真,可提都没提钱龙啊!于是,夏渊皱着脸,吭哧吭哧的又回到了宫门口。   艾玛,你说,我现在这一介平民该怎么突破守卫到达皇宫呢?真让人头疼......   苦哈哈的夏渊,蹲在宫门口守株待兔,希望能有进宫或者出宫的官员捎她一程。然而,等了半天,别说其他官员了,就连刚刚进去的程昊都没出来!   此时又冷又饿的夏渊表示:继续等,还是先回去。这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 第77章   讲真的, 就关于夏渊官复原职这个事儿, 若是让朝中官员各自发表一下意见的话,每个人都有话说。   想他们, 十年寒窗苦读, 那么多头悬梁锥刺股的日日夜夜,抱着一大堆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试卷,从无知稚童刷到满面胡须, 最终能爬上金榜、鱼跃龙门的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而夏渊, 不过是一个小乞丐,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小乞丐。   在他们十五六岁还在为了考一个秀才或举人而日夜苦读、忐忑不安的时候,夏渊已经入了刑部有了正职!   在他们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一条血路, 拼尽全力挤掉千千万万的考生, 终于考中进士、等待分配官职的时候,夏渊已经连升数级成为了他们的上宪!   在他们有了正职,老老实实的在基层干政绩、熬资历的时候, 夏渊乘着火箭“biubiu——”成为了他们可望而不及,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熬到的一品大员!   你说这气不气人?!这拉不拉仇恨?!   终于, 先帝驾崩, 新君继位。这个浑身加成着官场锦鲤BUFF的小子被抹了下去,让他们稍微找回了点这世界还算公平的安慰感。   结果,这才几个月?这小子就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众大臣表示:我欲日天。   孙太师、庄太傅这两个老对头, 少见的一起登门拜访了另一个朝中新贵, 萧斐萧中堂。   具体三人头对头聊了什么, 没人知道。总归不过是各怀鬼胎、各自为己。官场上永远都没有绝对的盟友和敌人, 有的只是相关的利益。   “夏渊官复原职一事,过完年文渊阁便会正式下发公文。在此之前,还望二公守密,莫要外传。”   “这是自然。”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只要长耳朵的官员,谁还不知道这个事?明明就是小皇帝故意传出去的好伐?   隔日,蓝嬷嬷找到夏渊时,她还赖在春满阁的床上睡的正熟。   蓝嬷嬷在暗中看着她醒来,伸了伸懒腰,坐起身,巴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迷迷糊糊的喊道:   “画娥。”   蓝嬷嬷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旋即隐到一旁,等待着她梳洗完。   夏渊刚唤完,卧室的纱帐便被撩起。画娥领着一个手捧水盆的丫鬟进来。   “主人,可是要梳洗?”   “嗯。”夏渊赤脚下地,开始考虑小皇帝说的让她官复原职的事情。走到一旁将手浸到铜盆里:“程昊回京之后可有什么动作?”   “他还算老实,就是他手底下的人有些张狂。”画娥娇媚的声线中带着些许笑意。   “自从年初的时候主子您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拉下了一批,文臣一脉便有些势弱。太师门生现在基本上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新帝刚任命的那些新人现在还根基不牢。唯有太傅庄晃及其门生尚能在朝堂之上有一些话语权,可依旧无法跟那些武将抗衡。”   夏渊洗过脸之后,接过她递来的白巾擦了擦。心中想到难怪小皇帝要她回来,原来是想借她三朝老臣的身份给文官一脉镇镇场子啊。   “程昊那老家伙现在看先帝不在了,心也就大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手中的兵权和虎符也该交出来了。”   夏渊说着坐到铜镜前:“随便挽个中髻就行。”   她现在明白了在江南的时候高知府和毛知县为什么要拉拢她,肯定是赵迎透露出了要她回来的风声,庄晃想提前给自己卖个好。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群老贼一个比一个能作怪。”   既然小皇帝想跟她互利互惠的做交易,那就说明他会帮收拾好自己在江南的烂摊子,让臻王抓不住自己绑架乌茂轩的证据。等她官复原职了,就是堂堂一部尚书又兼着太保和三朝老臣的名头,那乌宴到时候即便想动自己,无凭无据的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程昊......庄晃.......”   既然小皇帝有诚意,自己也得摆出诚意给他看看不是?   “乌宴.......”   夏渊冷笑,几个老不死的家伙,一个个的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颐养天年,非要扒着权利不放手,有意思么?   “好了,主人您看看可还满意?”画娥笑着同她一起望向铜镜里清携俊逸的男子,不由的感叹道:“主子生的可真好看,若真是男子该是怎样的惊艳绝伦啊。”   夏渊并不发表意见,站起身:“再过几日梅若与阿蒙他们便该到了,你好生安排一下,莫要动静过大。”   “好的,主人尽管放心。”冬日的京城十分寒冷,出门时画娥为她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更衬得夏渊面如冠玉,俊俏过人。“龙哥和鹰哥都不在,还望主人注意安全。”   “嗯。”夏渊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不管怎样,既然答应了赵迎,那她便会尽量多牵制一下这些老臣,等待朝中的新鲜血液能成长起来。   临近春节,京城的坊市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处处洋溢着即将过年的喜庆氛围。   “包子哎~~~热腾腾的包子哎~~~”   “冰~糖葫~芦~~~~”   “馄饨~大肉馅馄饨~~”   ......   夏渊走在青石板路铺成的坊市间,有一瞬间的怔忡。不知玉淑和老娘现在可还好?只要臻王一日不除,她身边就一日危险。所以,现在还不是联系她们的时候。   宇青,肯定会照顾好她们的......   “玉衡。”苍老的女声自背后响起,夏渊回头便看到神出鬼没的蓝嬷嬷站在那儿,惊喜地望着她:“嬷嬷。”   扶住蓝嬷嬷的胳膊,夏渊亲昵地问道:“嬷嬷何日回的京城?又怎知我在这里?”   “老身昨日刚到京城,入宫见过陛下才知小龙被他扣下了。这不是放心不下你的安全,才寻了来。”   “还是嬷嬷疼我。”   蓝嬷嬷望了望嘈杂的集市:“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我们找个僻静处吧。”   说着拉起夏渊的手,身形快速移动,不多时来到了一处酒楼,领着夏渊进了楼上包房。   “嬷嬷?”她有些不解蓝嬷嬷为何如此:“可是出了什么事?”   “唉,老身是怕出事。”蓝嬷嬷就着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示意夏渊坐到对面,苍老的面上满是担忧:“丫头,今天老身想跟你好好谈谈。”   夏渊坐下,顺手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水:“嬷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面上一派笑意:“说事之前,嬷嬷先确定一下我身边的眼线是否都甩掉了。”   “哈哈哈,你呀,对嬷嬷的能力还不放心吗?”   “当然是放心的。”夏渊笑嘻嘻地说道:“只是赵迎最近行事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小心点总没坏处。”   蓝嬷嬷瞪了她一眼:“怎么还是这般没分寸?在外就直呼陛下名讳”   夏渊俏皮地眨了眨眼:“习惯了嘛~”然后撒娇地说道:“嬷嬷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我倒也不是想说你这个。”蓝嬷嬷皱眉,端起茶杯捧到手里:“老身只是担心你啊丫头。”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夏渊将大开的窗户关上,不解地问道。   “老身只问你一句话,你可还心悦陛下?”   蓝嬷嬷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夏渊的笑容凝固住了,随即她干笑道:“嬷嬷怎么问这种没边没际的话?可是陛下跟嬷嬷说了什么?”   “别打岔,你就老实回答我,你对陛下可还有意?”   夏渊扯着嘴角低头把玩自己的杯子,没躲避,也没在回答。对蓝嬷嬷,她不可能像对外人那般天南海北的鬼扯,但是这个问题,她真的没办法回答。   “那老身明白了。”蓝嬷嬷看似浑浊的眼底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另一处苍阆山上,一身银红夹袄棉裙的成玉淑,正迎风站在山顶遥望着半山腰处训练的队伍。   常宇青来到她身后,为她披了一件外衣:“天冷,别吹太久的风,会头痛的。”   成玉淑回过头看向他,笑了笑:“无碍。”   自前几日偶遇柳园毅后,成玉淑似乎就有了心事,常宇青劝解道:“那日,柳园毅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那人惯会蛊惑人心,若是当真了,才是上了他的当。”   “可是我觉得,他说的在理。”山风吹动成玉淑鬓角的发丝,她整个人显得更多了几分婉约:“对于相公来说,我确实是累赘了。若是没有我,她会更自由、飞的更高吧?”   “别瞎想。”常宇青皱眉:“能娶到你,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你不懂,能嫁她,才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成玉淑再次回头望着山下,笑容里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洒脱和大气。   她坦诚地说道:“宇青,我是爱你的,这辈子都不会变。但我也爱着相公,崇拜着她,这种爱与对你的爱不同。她是我神,是我的信仰。”   若是你最爱的女人跟你说,她爱你,但是更爱另一个人男人,你心中是什么滋味?常宇青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浸到了苦水汁儿里。   “可是我知道,她心中有着另一个人,一个她视若生命的人。”   他沉默地望着她在山风中衣裙飘摇的背影,思索着成玉淑话里的意思。就在此时,他耳畔传来一句如梦似幻的话。   “常宇青,你娶我吧。”   给夏渊自由吧,不再成为她的束缚,让她不在顾忌任何事情去追寻她真正爱的那个人。 第78章   是的, 束缚。   在先帝为夏渊赐婚的那一刻, 就注定了成玉淑会是她的束缚, 是先帝给她的束缚。   毫无疑问, 先帝是宠爱夏渊的。在这个封建帝王社会里,他将她从泥沼中拉出,给她权利, 给她金钱,给她地位,给她尊严, 给她情感,同时也给了她责任和羁绊。   这一切的一切, 都有一个前提:不能影响赵氏皇权。   “一生一世一双人, 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一夜桃花绽, 忽到窗前疑似君。”   柏树下,一身素色锦袍的翩翩少年郎面色绯红的拿着信笺, 诗中满满的情谊让少年眸中全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与害羞。   树后真实的写信人的夏渊,看到少年如此模样,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 偷偷地从后面捏了捏他泛红的耳根。   “夏渊, 你干嘛?!”   一阵酥麻感从耳根处传遍全身, 赵迎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刷地跳出好远。   夏渊若无其事地甩甩手:“哦, 没事, 就是你耳边刚刚有只小飞虫。”   赵迎捂着耳朵, 半信半疑地望着她, 然后宝贝儿似的将信纸揣到怀里:“你可知晓瞳儿什么时候能回来?既是有信送到,想必也就很快了吧?”   “怎么,想她了?”夏渊故意笑眯眯地打趣道,果然看到赵迎的脸色由绯红变成苹果红。   他努力板着脸却掩盖不了眼中的羞涩,矜持地点了点头。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想了就是想了,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是。”   “哎呀,早说呀!”夏渊一拍大腿,将脸凑过去:“想她了你就多看看我呀~反正我们长的差不多~”   然后成功收获嫌弃的白眼一枚。   ......   昔日的画面如放电影一般在夏渊脑海中闪过,她脸上的笑意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是心动过的吧?那么干净的少年郎,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家伙,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她对赵迎的感情,先帝看的明明白白。他是眷顾她的,给了她钱梓瞳的身份,又给了她三年的时间,这已经是先帝最大的宽容了。   赵迎是当朝太子,是先帝最中意的继承人。他的妻子,只能是家世显赫的贵女,绝对不可能是身份低微的乞儿。而且他与太师孙女孙沁的婚事,又是□□亲赐的,断断没有悔婚另娶的道理。   所以,后来先帝问她,是愿意以侧妃的身份入东宫,还是愿意以夏渊的身份做人臣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舍弃钱梓瞳,只做夏渊。   因为,她无法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爱的男人。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害怕自己会做出玉石俱焚的选择。而赵迎是皇帝,注定会有很多女人。   “由爱生贪,由爱生嗔,由爱生痴,由爱生念。”夏渊喃喃自语,复又自嘲一笑。娶了玉淑,她不后悔,这是她选择的责任,也代表了她这一生注定只能是以男子的身份示人。   夏渊拢了拢披风,将蓝嬷嬷那些劝诫的话抛到一边。这些在夏渊看来都已经不重要了,总归她与赵迎是不可能的。既然不会有结果,那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能到赵迎的成长,随着他的逐渐强大,对钱梓瞳的执念想必过了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殆尽,最后彻彻底底的遗忘。与其将来在一起相互折磨,还不如就此成为美好的回忆。而且,她已经有了此生最需要守护的人,那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他为君,她为臣。待他江山稳固,她便退隐山林。挺好。   好么?在赵迎看来,可不算太好。   坐在龙椅之上,赵迎俯视着跪在下面的蓝嬷嬷。   “蓝卿家今日去见了夏渊?”赵迎语气很平静:“不知说了何事,还非要将朕的影卫给引开?”   蓝嬷嬷跪在地上略微有些犹豫,叹了一口气:“陛下莫要再问了,老臣不想说谎。”   “哦?还有什么是朕不能知道的吗?”偌大的泰正宫里空荡荡的,只有常春一个太监宛如泥塑一样站在赵迎身后,一动不动。   蓝嬷嬷抬起头:“老臣不知该如何说,但是老臣恳请陛下,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请务必对玉衡手下留情。她是个可怜孩子,老臣不希望将来陛下后悔。”   “可怜?”赵迎玩味着她的用词:“后悔?”   站起身,赵迎顺着台阶走到一旁的龙纹炉旁:“朕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事瞒着朕。没关系,终有一日朕会亲手把你们的谎言一层层的剥下来,看看这些谎言里面包裹的到底是哪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陛下.......”蓝嬷嬷还想说什么,赵迎却没耐心听了:“行了,你退下吧。”   他听够了这些人虚情假意的话语。   “是。老臣告退。”蓝嬷嬷磕完头起身时,忍不住又说道:“老臣明白陛下心中委屈,可老臣请求陛下对玉衡好一些,莫要让她过于艰难。”   赵迎无动于衷,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蓝嬷嬷也知道自己越矩了,拖着年迈的步伐佝偻着身子向外走去。   呵,对夏渊好一些?当然要对他好。现在,他可是他手中最有用的一颗棋,死了多可惜。想到嬉皮笑脸的那人,年轻的帝王眼中满是戾气。   *   在现代,有一种人被称为抖S,有一种人被称为抖M。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毛病。   夏渊揣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自家小伙伴府上走去。没等走近,远远地就看到领了一群狗腿子的孙小公子,在将军府门前叉着腰叫嚣。   “程进忠你个龟孙子给小爷爬出来!”   “你孙爷爷来了,滚出来受死!”   莫名的,夏渊想到了西游记中的经典画面,孙悟空拿着一个葫芦对妖怪喊道:“你孙爷爷在此,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噗嗤”一笑,夏渊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逗乐了。   此时此刻,她想她应该躲远点,自家小伙伴两年没回京了,好不容易在家待两天,自己可不能打扰了她跟心上人“相(da)亲(jia)相(dou)爱(ou)。”   不多时,将军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瞧着那一身白色劲装,英姿飒爽的好基友,夏渊没忍住啧啧两声。   我说怎么出来这么慢,原来还专门梳洗打扮了一下,但这孙国舅是个二缺货,不一定能领略到其中精髓,小伙伴怕纯粹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   果然,孙国舅看到程进忠,就好像是看到了老鹰的小鸡,刷地一下张开了自己的两个鸡翅膀,哦,不,是胳膊,警惕地后退两步。   “孙子哎——”孙国舅鼻青脸肿的面上依旧一派桀骜不逊:“快叫爷爷,不然今天........啊!!!!”   话未说完,只见势如闪电的一拳呼啸而来,刷的一下直顶孙国舅的下巴而上,一声惨叫出口,他整个人向上飞去。   程进忠脚尖点地,一个大鹏展翅冲向孙国舅飞起的位置,修长的大腿从上劈下,刚刚上天的孙小公子刷地一下又被踢回了地面“嘭——”地一声压在那群狗腿身上。   “啊!!!!”痛呼声伴随着“哎呦!!哎呦!!!”的叫喊:“国舅爷!!!国舅爷!!!”   程进忠面带微笑“啪啪”拍了两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孙小公子比出挑衅的小拇指:“国舅爷,欢迎明天再来。”   “你个龟孙给老子等着——”身残志坚的孙国舅被狗腿子抬走时依旧硬气:“小爷我一定会来的!!!”   一群人抬着孙国舅光速撤离,只有程进忠依旧背着手站在原地,冲他喊:“谁不来谁就是孙子!”   “不是我说你,就孙浩楠那小身板,你还舍得下狠手?”夏渊一步步走近,面上全是调侃:“不怕把人给打坏了?”   “打坏了我养他一辈子。”   程进忠笑着说完,就上前一步给了夏渊一个标准的熊抱。   “真高兴还能你还活着。”   “喂,怎么说话呢?!”夏渊一把推开她,气笑了直接:“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呢?一见面就咒我死,过分了啊。”   “哈哈哈哈哈......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程进忠眨眨眼,搂住她的肩膀,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戏谑:“新帝没有一登基就弄死你,还真让我挺惊讶的。”   “去你的!”夏渊笑着踢了她一脚,被程进忠一下闪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哈哈......你吐一个给我看看?吐出来我管你叫爷爷。”   “我才不稀得做你爷爷!”夏渊撇嘴:“也就孙浩楠那二傻子才对当你爷有种莫名的执念。”   “哈哈哈哈哈哈......” 第79章   大晋朝的春节和现代一样, 都是一年当中最隆重的节日。按照惯例,每年的腊月二十二,是皇家宗室祭天的日子。   历年的规矩是, 由皇帝一人登神坛主祭,示意“君权神授”。其余皇室成员、文武百官随祭。后宫内应由皇后带领众妃在皇宫内,面向神坛相反的方向祭拜,示意:“帝后合心,天地同祭。”。   但,规矩是规矩, 人心是人心。   “时至深冬,天冷酷寒。皇后身体娇弱,凤体违和,不宜长时间立于室外,今年的宫内的祭拜便取消了吧。”   赵迎一句话便将属于孙沁的皇后特权剥夺的干干净净。   她在慈安宫内哭了整整一下午, 才磨得太后亲去说情。结果,赵迎直接以祭祀前需焚香祷告、沐浴更衣的借口拒了面谈的请求,将太后晾在了泰正宫外。   冬夜的皇宫长巷有着刺骨的寒风, 一众宫女在前面挑灯开路, 太后在勤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着。   “娘娘,您还是乘坐上凤撵吧。”勤嬷嬷劝道:“外面天儿这么冷,您早些回宫歇着才是。”   “哀家想走走。”望着宫巷尽头的一处拱门, 太后叹了一口气:“既是凑巧路过这小花园了, 你就陪哀家去坐坐吧。”   “是。”勤嬷嬷晓得太后此时心情不好, 也就不再多劝, 任由太后搭着自己的手走上了小花园内的望月台。   “这望月台,是前朝皇康帝为他的宠妃禧月所建。”太后来到亭栏处,感受着汉白玉雕刻的花纹传来的冰冷触感,平淡地说道:“那康帝一生暴虐无道,唯独对这个禧月情有独钟。为了博她一笑,竟亲手将半壁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勤嬷嬷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宫人退远些。太后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残月,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是冷清。   “最终,康帝还是未能夺得美人芳心,嗜杀成性的他竟是心甘情愿的笑着喝下了禧月端来的毒酒,死在了他最爱的女人怀中。”   “娘娘,莫要说这些话......”勤嬷嬷忧虑地望着她说道。   太后收回被玉石亭栏冰的有些麻木的手指:“哀家知道他在怨哀家,怨哀家送走了钱梓瞳。”   “亲母子哪里能提个怨字?不过是陛下跟您赌气罢了。”勤嬷嬷笑着说道。   太后将手塞进暖袖里淡淡地说:“以前,哀家看不透钱梓瞳,现在依旧如此。她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哀家一无所知。”   “她不是夏渊的堂妹么?”   “夏渊随先帝入九王府时,你我都知道。除了他母亲,你可听说过他还有别的亲人?”太后转身望着勤嬷嬷:“哀家派人去查过,那夏渊不过是漳州城里的乞儿,他母亲是早年丧夫的寡妇,家中亦无远亲。哪里来的堂妹?”   “这......”勤嬷嬷也懵了:“若是那钱梓瞳有问题,先帝也不会放任不管吧?而且,她与夏渊的面目确有七八分相似......”   “你别忘了,世界上还有种叫易容术的东西。”作为宫斗高手的太后娘娘,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脑补阴谋论。   勤嬷嬷错愕,易容?!这说不通啊!   第一,为什么要易容成夏渊?   第二,先帝为什么不管?   第三,若是假的夏渊为什么不说?   第四,目的是什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什么易容术竟然那么神奇?还能换脸?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我的天呐......   太后看懂了勤嬷嬷的疑问,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不管怎样,太后决不允许钱梓瞳成为第二个禧月!   “听说夏渊已经回京了,年后就将官复原职。”勤嬷嬷说道:“娘娘何不到时直接问他?他必然知道些东西。”   “既然回来了,又何必要等到年后呢?”太后眯了眯眼:“你明日找人去通知他一声,就说是哀家的懿旨,传他除夕夜宴进宫叩头。”   勤嬷嬷应道:“是。”   想到夏渊便想到了九王府里的事情,太后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也染上了笑意。想从夏渊这个滑溜的小狗子嘴里掏实话可不容易,看来得好好准备准备......   二十二皇室祭天,二十三官家祭灶,二十四民间祭灶,二十五才轮到秦楼楚馆这些下九流的人物祭灶。   “主人,画娥姐姐她们在后院祭拜呢,你可要去看看?”昨日刚到京城的梅若,秋水剪眸笑盈盈地问道。围坐在烤炉旁看卷宗的夏渊头也没抬地说道:“我就不去了,你随她们一起吧。”   “主人不去,梅若也就不去了。”葱白细嫩的玉指拿起一旁的板栗,小心翼翼的剥开之后,送到了夏渊嘴边,夏渊直接就着她的手吃了。   于是,刚刚掀帘而入的萧斐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   “咳.....咳......”他先是被梅若的美貌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就立即背过身去低咳两声,昭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并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夏渊抬头,一看到是他,乐了:“中堂大人?”站起身行了一礼:“不知大人今日怎么有闲情来春满阁寻乐?”   她的打趣让萧斐面颊微红,他是老实人,平日里基本上没有踏足过这种污糟之地。今日若不是来见夏渊,必然也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他拱了拱手回礼,不太敢去看一旁的梅若,干干地说道:“玉衡你说笑了.....说笑了.....”   “哈哈哈哈哈.......”夏渊也知道他的性子,遂不再多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中堂大人快请坐,尝尝这里的茶。”说着撩衣跪坐到烤炉不远的茶台一侧,萧斐点点头,也撩衣跪坐到另一侧。   两人入座之后,梅若净了手,便端着茶盘翩然跪坐到两人中间,开始分茶洗茶,动作一派行云流水,优美至极。   “几月不见,中堂大人近来可好?”夏渊笑着寒暄,眼中满是笑意。萧斐叹了一口气:“玉衡你就莫要与我讲究这些虚礼了,我今日来为何,想必你也猜到了,你就给我一个准话吧。”   悬壶高冲的水声掩盖了夏渊细微的笑声,这萧斐的性子依旧如此直接。   “中堂大人此话,夏某不甚明白,还望萧大人直说。”   萧斐皱眉:“玉衡,你非要如此么?”   夏渊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此是怎样?夏某真的是不清楚啊。”眼神迷茫的恰到好处。   “你......”萧斐无奈:“行吧,那我就直说了。”   “你能否告知我那臻王世子乌茂轩被你藏到了何处?年后你官复原职的旨意就下来了,届时那乌宴即使再有什么想法,有一品大员的身份,你也不用惧怕了。倘若那乌茂轩还在你手上,你就趁早把人放了吧。”   梅若将一泡的洗茶水倒掉,随即开始第二泡。夏渊看着她的动作,将嘴边的笑意收了起来。   “中堂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从未见过臻王世子,又何来的藏字一说?”   “玉衡,我今日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你就承认了吧。只要你将那乌茂轩放了,我保证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再也不会有人提及。你若执意不放,那臻王怎肯罢休?想必会更与你为难啊。”   萧斐此次来真的是一片好意,那乌茂轩是臻王唯一的嫡子,深得臻王的疼爱。夏渊抓了他,便是触了臻王的逆鳞,若不及时补救,只怕后果难料啊。   “唉,中堂大人何苦非要为难我呢?没有做过的事你让我承认什么?”夏渊语气诚恳地说道:“我连那臻王世子究竟是何模样都不知道,怎么就会绑架他呢?”   “更何况,我与那臻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苦要去动他的嫡子?没有理由啊您说是不是?”   她的话甚是在理,让萧斐有一瞬间的动摇,莫非,这夏渊真是冤枉的?   夏渊继续说道:“中堂大人您想,我辞官之后就是一介布衣,身边虽说有钱龙钱鹰在,却也只是防身。那臻王世子千娇万贵的,出门身边必然少不了武功高强的护卫,我有何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绑架他啊?”   “可是.......”萧斐无话可说。   夏渊再接再厉:“绑架臻王世子对一个辞了官的人来说,毫无益处,除非我脑子有病才会干这种事。但是,对于那些位高权重,想要挑事的人来说,抓了臻王世子,栽赃嫁祸到一个他认为有威胁的人身上,然后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萧斐,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要他自行脑补。   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夏渊早就把官场里这些弯弯绕绕看的清清楚楚。萧斐一个刚入朝的新贵,哪里能跟她这种老油条比?分分钟被绕了进去。   是啊,夏渊说的在理。莫不是朝中有人知道夏渊要回来,看不惯他,所以才嫁祸到夏渊的头上,借臻王的手除掉夏渊?   “那玉衡觉得谁最有嫌疑呢?”萧斐问道。   一旁一直低着头泡茶的梅若,此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这么单纯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中堂的?   “谁有嫌疑,这个我可不好说。”夏渊端起茶杯砸了咂嘴:“反正只要让我查出来,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萧斐在脑海里将朝中的大臣全部过了个遍,最后发现,只要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嫌疑......   “而且......”夏渊挑了挑眉:“中堂大人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萧斐望向她。   “贼喊抓贼......”   “你是说,臻王自己抓了自己儿子?”   夏渊笑而不语。 第80章   萧斐从春满楼出来之后, 直接乘轿去了皇宫。   正在骑射场练习射箭的赵迎,看到他将手的弓箭递给伺候的小太监,接过常春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说道:“问出什么了吗?”   “夏渊说,他不曾见过臻王世子。”萧斐弯腰恭敬地回答:“主子,臣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实话?”赵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爱臣:“你竟然会觉得,他说没见过臻王世子是实话?”   萧斐有些犹疑地点点头:“臣觉得......他确实没有没必要去绑架臻王世子,被人栽赃的可能性很大。”   “......”赵迎面无表情。   “而且.....也不排除臻王确实有藏了自己儿子,贼喊抓贼的可能性。”   得, 又一个脑子被驴踢的。   “行了,你别说了。”关于自家爱臣被夏渊一个照面就骗的昏了头这件事,赵迎保持着宽容的态度。毕竟,萧斐也确实没办法跟夏渊那种纵横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比。   他对一旁的一个侍卫吩咐道:“你来跟萧大人说。”   这个侍卫是真偶营的探子,经常往赵迎这里传消息, 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他立即低头拱手面向萧斐答道:   “腊月初八夜里,夏渊手下的师爷常宇青拜访了柳园毅和柳柒郎,当晚, 钱龙便带着夏渊的私兵与柳柒郎里应外合, 擒住了臻王世子以及江南首富翟正真。一日后,扬州知县到访夏府,随后三个时辰内, 夏府人去楼空, 翟正真归家, 臻王世子生死不明。”   赵迎手中用完的帕子扔给常春, 拍了拍萧斐的肩膀:“你可听明白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渊太狡诈了!”萧斐面色有点难看,那厮把假的说的跟真的一样,而自己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既然知道以后遇到他就多留个心眼。”赵迎嘱托道:“不仅仅是夏渊,那些老臣个个都是老奸巨猾,切莫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臣谢陛下指点。”萧斐暗暗给自己又鼓了鼓气问道:“那臻王世子的事......陛下觉得臣是否应该继续跟夏渊协商?”   “也就你烂好心,非要去掺和这事。”赵迎口气中有着无奈:“既然他不愿意收手,你就别枉做好人了,他还不见得领你情。就让他自己去承担后果吧。”   “是。臣明白了。”   赵迎才懒得管夏渊的闲事,本来以为他在江南就能干掉臻王。谁知,竟被柳园毅算计的栽了个跟头。赵迎就等着看臻王那边会有什么动作,夏渊又来如何招架。   准确来说,夏渊的处境越艰难,对赵迎就越有利。只要夏渊还要依靠他的庇佑,那就只能任他揉扁捏圆。   民间有句话叫: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苍阆山上,传说中的山贼窝里此刻热闹非凡。   “杀猪喽~~~~~~”几个壮汉抬着一头“嗷嗷——”叫的大白猪从人声鼎沸的人群中走过。   山寨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即将过年的喜意,男人、女人和孩子全部都站在搭建好的杀猪台四周围观。   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迈着自己的小短腿,领着一群五六七岁的孩子鬼鬼祟祟地藏在那里。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夏小虎扬起自己的小肉爪,示意身后的萝卜头们准备。   “准备!”奶声奶气的娃娃音甚是软萌,后面的那些小萝卜头立即分成两拨,一拨举起手中裹成球型的鞭炮团,做出投掷的姿势。另一拨拿出火种,将炮捻点上。   在“呲呲——”的火线点燃声中,夏小虎一个“放!!!”字出口,萝卜头们立即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鞭炮球扔到杀猪台前的人群里。   “啊啊啊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嘭!嘭嘭嘭!!”   “嗷!!!!”   “跑!”夏小虎麻溜儿地跳到萝卜头中最高的一个人背上,领着一群萝卜头快速撤离。   鞭炮声混合着人群的惊叫、再搭配着大白猪的嚎叫,形成了非常壮观的三重唱。杀猪台前的场面一度失控。   好在苍阆山内高手众多,及时维持住了秩序,才没有出现人员踩踏伤亡。   武功高强的大当家最后将人揪了回来,交给了成玉淑。成玉淑捂着自己被气到快要麻痹的心脏,咬牙切齿地望着面前一脸无辜的小娃娃:“夏!小!虎!!!!”   “娘亲......”夏小虎眨了眨水润的凤眸:“你叫我?”   成玉淑自认是个大家闺秀,从来都是端庄淑雅。但是,她这才来了苍阆山几日?就已经被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家伙,整的快变成民间泼妇了。   她没生过孩子,谁能来告诉她,是不是小孩子都这么熊?!   “娘亲,你是生气了吗?”软萌的童音里带着忐忑,他上前拉住成玉淑的衣角,不安的仰起脸:“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和爹爹一样,扔下小虎一个人.....”   小孩子的问话甚是揪心,成玉淑的怒气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满腔的愧疚与心疼,弯腰抱住他:“不,这次娘亲不会扔下小虎一个人了,娘亲会一直跟小虎在一起。”   被抱住的孩子眼中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不安,平静的不像三岁孩童。   扔不扔下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反正他们都不在乎他,也不想要他。反正他是喝山中的狼奶长大的,跟他们没有半分关系。   成玉淑不知三岁的小孩心中会有这种想法,只是暗暗下定了决心。年后一定要带小虎进京,不能再让相公这么胡闹下去了。无论她是怎么打算的,小虎都需要一个身份。   小虎生来早慧,不同于一般的孩子。他更需要好的教育,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山里当土匪,免得将来走错了路。   京城太师府墙外的一棵树上,程进忠依旧蹲在老位置上嗑瓜子,影卫小哥哥依旧敬业地蹲在另一根树枝上,唯一不同的,就是树上多了一个夏渊。   “.......”   “我们蹲这儿干嘛?”夏渊一脸懵逼地望着程进忠。我好心好意找你玩耍,你特么的就拉我来树上装猴子?   程进忠嗑着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府内,理所当然地回答:“偷窥啊!不明显吗?”   “......”明显。   夏渊转头望向影卫小哥哥:“那你蹲这里干嘛?”   影卫小哥哥表示:“........”偷窥啊!不明显吗?   明显。你俩都很明显。   就这样,苦逼的夏渊夹在两人中间,被迫于瑟瑟的寒风中坚持着莫名其妙的偷窥。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除了来来往往的下人,夏渊什么都没窥到。so,她撂挑子了。再so,她就掉下去了。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夏渊,抱着蹲的酸麻的双腿,被跑来抓贼的太师府下人抬进了专门关押小贼的柴房。   “......”   夏渊表示: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是,当晚,赵迎的御书案头多了一份这样的密报:夏渊偷窥太师行踪被抓,偷窥原因不明。 第81章   偷窥?   赵迎有点费解。   好端端的他跑去偷窥太师做什么?   可是又有什么诡秘的盘算?   “......”   如果夏渊知道小皇帝的想法, 一定会抱着他的腿大喊冤枉。她真的没有任何盘算啊!!!   另一边,太师得知夏渊爬了自家的树, 还被当贼抓起来之后,一脸的高深莫测。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 太师看这个夏渊这个官场锦鲤, 也有着莫名的不顺眼。   是现在放, 还是装不知道过两天再放,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最终,还是夏渊最给力的小伙伴,罪魁祸首程进忠同学, 上门将她讨要了回来。   “你说你, 现在连个轻功都没有,上个树都能掉下来,怎么就混的这么惨呢?”程进忠说这话时一脸的痛心疾首。   “......”夏渊撇嘴,合着你拽我上树你还有理了?“后天就是除夕夜宴了,太后召我进宫叩头。你跟你爹撒个娇,让他进宫赴宴时带上你。”   “太后召你我去干嘛?不去!”   夏渊立马一拳招呼过去,被程进忠单手接住。   “哎哎哎,好好的说话你动什么手啊!”   “再说一遍不去?”   “去去去。”程进忠笑呵呵地给她撸撸毛:“你让我去, 哪怕是挂着老爷子我也一定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夏渊收回自己丝毫没有威慑力的拳头, 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后天晚上的生死祸福, 就全挂在你肩膀上了!”   “有这么夸张吗?皇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你至于搞得跟赴鸿门宴似的吗?”程进忠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那皇宫你不是挺熟的吗?而且太后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找你不痛快干嘛?”   “唉, 事情太复杂,说了你不懂......”   “我是不懂。”程进忠也有点担心自家小伙伴:“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很多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她回头指了指太师府的方向:“就像里面的那个小家伙,你看我有管过他么?”   “孙浩楠爱逛青楼喝花酒,喜欢漂亮姑娘,家中的妾室通房一大串,你见我有在意过么?”   “......”这特么的能一样吗?你跟孙浩楠什么关系?人家娶多少小妾你有啥子立场管?   夏渊说道:“别拿我和你比,你跟孙浩楠那是百年不遇的两朵大奇葩,我跟你们可比不了。”   “说的跟你不奇葩似的。”程进忠嘲笑她:“明明是个女的,非要装成男人去做官,还娶了媳妇儿,你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   “程进忠,不毒舌能死吗?你不也是装男人吗?”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被我老爷子逼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去军营里,天天跟那群糙老爷们厮混啊?!”说到这儿,程进忠又问道:“你这么怕进宫,是不是得罪了太后?”   “倒没有得罪她,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太后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召我觐见的,必然是有什么事......”   “她虽是太后,也只是宫中女眷而已。你可是三朝老臣,又即将官复原职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怕她作甚?”   这个......夏渊自己也说不好,总觉得太后这次的召见非比寻常,让人心中发毛。   腊月三十 ,除夕。   宜:沐浴、扫舍、解除、宴客。   忌:嫁娶、安葬。   午时刚过,暗沉沉的天空就飘起了渺然细雪,一直持续到天色雾黑,雪依旧未停。   夏渊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挽了一个简单的士族男子发髻,用玉簪固定。一身暗青花纹玄色锦袍外,是纯白的狐裘。她眼眸低垂,双手端正的交握着,大步流星走入午门。玄色的衣摆在靴子后翻飞出优雅的波浪弧度。   一路之上,看到夏渊的赴宴官员,眼中都透露出莫测的光芒。十个月前,夏渊在京城内搅起的风云,这些人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大批朝中重臣被拉下马,那是挂在他们脑袋上的警钟。   虽说他们不少人都是其中的受益者,因此才得以晋升。但是他们绝不会因为这个而感谢夏渊,而是会愈发的忌惮她。   “嗤。”夏渊忍不住勾唇嗤笑,这种眼色和场面,她太习惯了。先帝在时,那些朝中的大臣,哪个不是用这种忌惮的眼神看她?   到了泰清宫外,夏渊识趣的没有进去。现在她是一介布衣,并没有资格与王公大臣们同席,另外,她也懒得去应付那些人。   “皇上驾到~”   站在廊下最不起眼的角落,夏渊远远的听到大殿内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和声,知道赵迎到了。就在跟她一墙之隔的地方。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渊仰起头,透过廊檐下的灯光,望向黑漆漆的天空,寻找着那一点点的雪色。   “你们都平身吧。”   从殿门口,一直到夏渊站的角落里,整个走廊每隔五六步就有一个小太监垂眸矗立。站在夏渊身旁的,应该是一个新来的小太监,看起来年级不大,也不认识她。   小太监抬起头好奇地望着她,这个大人长的可真好看。   夏渊一低头就看到了他,轻笑一声:“你瞧着我做什么?”小太监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声问道:“大人怎么不进去?”   “里面太吵了,我不喜欢。”   小太监忍不住又抬起头说道:“里面暖和。”   “不,里面比外面冷多了。”夏渊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说道:“冷的刺骨。”   小太监不太能理解她的话,听着宫殿内传来的阵阵丝竹欢笑声,小太监心想:这个大人莫不是病了?所以才分辨不出冷暖?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泰清宫是专门用来宴请举行各种盛大典礼的地方,所有分有前殿和后殿。前殿的门通常是由大臣门进出,后殿的门通向天街,通常由皇上和太后、皇后进出。   “臣等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渊站在前殿的廊下阴影处,思索着太后召见自己的目的。按理说,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太后惦记的吧?如果有,也就只能是跟钱梓瞳有关的了。想到这儿,夏渊心中大致就有数了。   不多时,便见慈安宫里的大太监从正门内出来,左右环顾着寻找着什么人。   夏渊认得他,踌躇了一下,便主动走了出来:“王公公是在找我吗?”   他旁边的小太监一看到王公公赶紧低头站好。   “哎呦,夏大人,您怎么站这儿了?可叫咱家好找。”王公公殷勤地说道:“您快随咱家进去吧,太后正等着您呢。”   “烦请王公公带路了。”夏渊说着便跟着王公公往殿内走去。她刚进去,不远处的另一个太监,就冲这边的小太监挤眉弄眼的。   “怎么了林哥?”小太监问道。   “你知道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吗?”   “谁啊?”小太监有些茫然。   “夏渊!刚刚那个就是夏渊!”   “他就是夏渊?”小太监一脸惊讶:“跟传言中的不一样啊。”   “哎呀,人不可貌相。还记得常春总管的话吗?珍爱生命,远离夏渊!”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林哥。”说完附赠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第82章   历来皇家的人, 都是一群表演狂。无论是加冕、祭祀、册封、婚葬、宴会,都喜欢以相应的排场和姿态来彰显自己的尊贵。这一场夜宴亦是如此。   在觥筹交错的推杯换盏中, 立于赵迎身后的常春,不经意间用余光捕捉到了跟随王公公进殿的夏渊。他立即上前一步, 俯身到赵迎耳旁提醒。   “主子, 夏渊来了。”   赵迎点点头, 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盏,遥望着人群之外的夏渊。他身侧的皇后孙沁,一直留意这赵迎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就看到了与钱梓瞳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孙沁捏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收紧。   “皇帝,哀家年纪大了,受不得这宴席的吵闹,就先回去了。”太后露过面之后,礼仪性地喝了两杯酒,就打算先走。皇后连忙起身扶她:“母后,儿媳陪你吧?”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蔼一笑:“除夕夜宴帝后怎可缺席?你理应陪着皇帝。”   孙沁环顾了一下因太后起身而纷纷起身的大臣, 点了点头道:“母后教训的是, 是儿媳鲁莽了。”   “你也是一片孝心, 哀家明白。”   赵迎起身, 也未说什么挽留的话:“儿子恭送母后。”   众大臣也纷纷躬身:“恭送太后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笑着点点头, 便搭着勤嬷嬷的手,拖着长长的裙摆远去。赵迎望着在大殿角落里等候的王公公和夏渊,眼神晦暗莫名。   既然夏渊都能想到,太后找她必定与钱梓瞳有关。赵迎又如何猜不到呢?   太后从一侧的殿口走进后殿,王公公领着夏渊连忙跟上。不少细心的大臣都看到了这一幕,却也假装未看到。窥探皇室辛秘的罪名可不小,万一被扣上了这顶帽子,那可是要连累全家人的好吗!   一进后殿,夏渊就看到太后站在殿中笑吟吟地望着她。夏渊连忙行礼:“草民夏渊,给太后娘娘叩头,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个小家伙还跟哀家这么见外。”待夏渊行过礼之后,太后冲她招了招手:“快过来,让哀家瞧瞧是不是瘦了。”   夏渊连忙上前躬身跟到太后一侧,面上都是亲近和欣喜。当然了,这份亲近和欣喜里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   “娘娘恩宠草民,草民却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有劳娘娘您惦记,草民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她语气中满满的诚恳和局促不安,让太后面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玉衡,你这般模样是不是在怪哀家?怪哀家在皇帝为难你的时候,不与你讲情?任由皇帝让你辞官去江南?”   “草民惶恐,绝对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夏渊说着又要跪,却被一旁的王公公给拦住了:“哎呦,夏大人,太后娘娘又没有责怪你,你又何必要如此见外,伤娘娘的心啊!”   太后好似真的被夏渊这疏远的态度伤的不轻,扶着勤嬷嬷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夏渊连忙小跑着追上前去,在出泰清宫后殿的时候跑到了太后前面,“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玉砖上。   “玉衡知错了,娘娘不要生气,是玉衡的不对!玉衡给娘娘磕头赔罪!”   说完整个人都趴到了太后脚下,语气中带着哭腔,显得十分弱小且无助。   “娘娘恕罪!玉衡真的知错了!求娘娘原谅玉衡的不懂事!”   太后没有看地上的她,一旁的勤嬷嬷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立即去拉夏渊:“夏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娘娘又没有怪你,快起来。”   “娘娘不原谅玉衡,玉衡就不起来。”夏渊依旧趴在地上,任勤嬷嬷怎么拉都纹丝不动。她知道太后这是在让她表态,所以,只有她把姿态摆足了,太后才会满意,这关乎着太后等会儿的决定,她绝对不能大意!   天空的细雪一点点飘落,刺骨的寒意透过玉砖传遍夏渊全身。伺候的宫女为太后撑起伞,她垂眸望着自己脚下的青年。   “地上冷,起来吧。”太后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无奈:“哀家是跟先帝一起看着你长大的,拿你当半个儿子看,实在是见不得你刚刚与哀家生分的样子。”   “玉衡知道娘娘的苦心。”夏渊起身时眼圈都是红的:“是玉衡想差了。”   “走吧,这外边儿也挺冷的。随哀家去慈安宫坐坐吧。”太后说着便上了宫门口的凤撵。夏渊跟随在撵旁应道:“是。”   行了,这第一关算是过了。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就在她们走后不久,赵迎便出现在了后殿。   “太后都跟他说了什么?”   空旷的后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侍卫,跪地答道:“太后娘娘稍微敲打了一下夏渊。”   此时,皇后也走了过来。赵迎挥了挥手,那侍卫就再次消失。   “陛下......”她缴着手中的帕子,想问些什么,又不太敢问。   “皇后有何事?”   “那夏渊......”她的话未说完便被赵迎打断了:“后宫不得干政,外臣的事就不用皇后操心了。”   孙沁被他一句话堵的心中发闷,忍不住说道:“是,外臣的事臣妾是不方便问,那后宫的事呢?钱梓瞳的事呢?臣妾有资格问吧?”   赵迎不想跟她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什么,直接迈步向前殿走去。孙沁咬着牙望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你赵迎这么无情无义,那就休怪本宫不念夫妻情分了!本宫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慈安宫里,太后让夏渊坐到了自己对面的暖炕上,勤嬷嬷亲自为她上了一杯奶酥茶。   “尝尝,这是御膳房新出的酥茶,哀家很是喜欢呢。”太后像一个和蔼母亲对着自家子侄唠家常一样说道:“皇帝喝了一次,说太甜了,不喜欢,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夏渊抿了一口,淡淡的奶香伴随着清冽的茶糖酥味道在口腔内散开,她“嗯~”一声点点头:“好喝!”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她也觉得有点太甜了,但是这话可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她可不是小皇帝,得罪了太后有她好果子吃。   “哀家就知道你喜欢。”太后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说来,哀家也有许久不曾这样与你闲聊了。看到你,就想到了在潜邸时的日子。那时,你与皇帝的关系是真好,就好似亲兄弟一般。”   夏渊用酥茶的雾气挡住了自己面上的笑意。亲兄弟?若是赵迎听到这话,想必脸色一定很好看。他可是从小视自己为仇人的。这太后还真能睁着眼说瞎话。   勤嬷嬷在一旁接话道:“是的呢,陛下与夏大人的关系,可是比与其他王爷的还要亲密的多呢。”   夏渊只是低着头喝茶,不接话茬。这话她怎么答都不合适。   太后与勤嬷嬷都知道她跟赵迎是从小不和,现在反过来夸他二人关系亲密,她若是笑着应下,显得她虚伪。她若是反驳,显得她不识抬举。所以,还是沉默来的最保险。   “哀家知道,这几年你二人有些冲突。可是自家兄弟哪有不打架拌嘴的?究其原因,还是年轻气盛罢了。”   夏渊放下茶杯,知道重头戏要来了。果然,太后接着说道:“哀家今日宣你进宫,不是为了你们兄弟间的事。而是为了你的堂妹,钱公公的干女儿,小瞳姑娘。”   夏渊明白此时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于是适当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小瞳?”   “玉衡,你老实告诉哀家,这个小瞳,究竟是什么身份?”太后摆正了脸色:“哀家去查过,你根本没有一个叫钱梓瞳的堂妹,钱德的这个干女儿认得非常古怪。哀家想从你这儿听个实话,她究竟是什么人?”   夏渊从榻上起身,跪到地上:“太后,这件事情您就别问了,玉衡不能说。”   “跟哀家也不能说?”   “玉衡答应过先帝,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任何人,还请娘娘莫要为难玉衡。”   “那哀家偏要为难呢?”太后严厉的语气让夏渊身子一抖,面色绷得更紧了。她脊背挺直的跪在那里,用坚毅的背脊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对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太后的态度软了下来,下榻弯腰去扶她:“哀家知道你对先帝忠心,也知道你为难。”说着长叹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哀家是看皇帝真的喜欢那姑娘,想要为他考虑一番罢了。既然你这么坚持,哀家也就不逼问了。”   太后的一招以退为近,果然让夏渊有些动摇。她忍不住说道:“如论陛下再怎么喜欢小瞳,她与陛下都是不可能的。”   太后眯了眯眼,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呢?皇帝纳一个女人入宫可是很简单的。”   “小瞳不是一般的女子。”夏渊就着太后的手起身,满脸忧虑:“想必太后您也看出来了,小瞳的行事作风很是不同。”   太后点点头,她当然看得出来。那钱梓瞳对皇帝,看似有情却无情,说是无情却也有情,让人难以捉摸。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玉衡也就实话实说了吧。”   夏渊犹犹豫豫地说道,似乎是被太后勾出了想说实话的欲望:   “那钱梓瞳,原本是先帝线偶营里的影卫,从小便受到专业的训练,知道该如何勾引、蛊惑人心。她主动接近陛下,是奉了先帝的命令。当时接了这个任务的线偶不止她一人,只不过只有她成功了。”   太后静静地听她说。夏渊想了想,为了效果更好一些,她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事实上,钱梓瞳在执行这个任务之前,就已经在青楼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也正式挂牌接客了,早已不是清白之身。所以,任务完成后,先帝才没有将她给陛下。”   “什么?!”她这话一出口,太后果然又惊又怒:“皇帝惦记的竟然是一个不干不净的青楼女子?!”   “是的。”夏渊一脸肯定的点头。   *   晚间,宴会结束后。小皇帝在御书房里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一个影卫便递上了一本册子,册子上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夏渊和太后的对话。   当赵迎看到夏渊说钱梓瞳是青楼接客的妓子的时候,怒火蹭的一窜三尺高,差点没把手中的册子给撕了!夏渊他怎么敢!怎么敢说这种话!!!   瞳儿是不是处.子赵迎自己不知道吗?!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与瞳儿那次是她的初.夜!!!夏渊这鬼话是用来哄谁的?!   “去,把夏渊给朕捆来!!!”   影卫惊讶的抬头,这都半夜了,现在去绑人?但是看到脸色愤怒到能吃人的皇帝,他识趣的没多问。主子让捆就去捆呗!   于是,绞尽脑汁应付完太后的夏渊,刚刚出了皇宫,还没等松口气,就被人套了麻袋,分分钟又扛回了宫里。   被扔到泰正宫里地毯上的时候,闻着熟悉的龙涎香味儿,夏渊是想骂娘的。你们特么的好歹把麻袋给老子解开啊! 第83章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去珍惜。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一切重新来过, 我一定对那个人说三个字:滚你丫的!   “夏、渊。”   小皇帝一字一顿蹦出这两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字。   “......”   此时以捆.绑P.LAY姿势被扔在地上的夏渊,无F.UCK话可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打死都不去招惹小皇帝,真的,她发誓!   “你今天跟太后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心好累,不想回答。   赵迎走到她跟前, 蹲下身,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由此可以看出,赵迎是有些醉意的。   他强势地拽起她的衣襟,鼻音重透露出几分乖张的狠戾:“朕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夏渊垂着眼不去看他, 只觉得乏力的紧。此时她很累,真的很累,不想再因为这些事去费脑子想什么谎话了。尤其是对他。   今天是除夕, 一年中最特殊的日子。本该一家团圆的日子。可是她身边, 空无一人.......   哦,不,不能这么说, 最起码面前还有这个人在不是吗?   “赵迎, 新年快乐!”她扬起一个笑脸, 真诚而又明媚。赵迎一愣, 眼中的狠戾褪去,满腔的怒火不知为何就烟消云散了,只余下几分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委屈。   他想起了十三岁时那个惊心动魄的除夕,六皇伯逼宫那日。在一众兵荒马乱之中,夏渊护着他往外逃,在厮杀声中,他就是这么笑着跟他说:“赵迎,新年快乐!”   原来,那一瞬间的心中的泛起的莫名情绪,他至今都是记得的。   喉结上下松动了一下,赵迎狭长的凤眸眯起,定定地望着夏渊,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新年快乐?”   似乎被赵迎语气中的呆萌给逗乐了,夏渊捉狭一笑,狡黠而又纯真,宛如曾经的少年郎。“松开我吧,今天除夕,你就要我这样陪你跨年么?”   赵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指风微动,夏渊身上的绳索便应声而断。夏渊这下看出了赵迎的不对劲,若是平时,小皇帝必然是没有这么听话的。   “你可是醉了?”理了理衣襟,夏渊自发的站起身,熟稔地说道:“你这里若有好酒,也赏我几坛吧。不管你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今晚就全都告诉你。”   赵迎知道自己略微有些醉了,虽然大脑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信夏渊的话,不要上了他的当。可是身体就好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又传了酒菜。   传完膳被扔到泰正宫门口守门的常春,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家主子怎么都学不乖,明明在夏渊手中吃过那么多次亏了,还偏偏每次都被他鼻子走。唉,真是作孽呦!   殿内的夏渊与赵迎隔桌而坐,她举起手中的杯子,笑的满室生花:“昨日种种璧如昨日死,今日种种璧如今日生。陛下,这杯酒就当草民向你赔罪了!”说罢便一口饮下。   大殿内灯的六根滚龙灯柱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在这个深夜里,将人的情绪照的脆弱。夏渊一口接一口的往自己肚里灌酒。赵迎斜靠在她坐在对面,既不阻止,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很少这么仔细的看过夏渊,从她含笑的双眸到挺翘的鼻梁,再到形状优美的红唇,处处熟悉却也处处陌生,总觉得哪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赵迎,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到恨不能一刀杀了我。”夏渊笑道:“所以,我想躲远点,最起码离你远点。这样你不觉得碍眼,我也乐得自在。可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赵迎挑眉,勾了勾唇,深邃的眉眼有说不出的好看。   “因为你是骗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话让夏渊忍不住大笑,自己爱着的少年啊,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她站起身,来到他身旁,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他唇边,略带蛊惑地说道:“喝了它,喝了它我就不骗你了。”   她轻浮的举动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可赵迎却从她的行为中嗅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或许,今晚的夏渊有些不同?   赵迎接过酒杯仰头喝下。   “哈哈....好!”夏渊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直接坐在了他身旁,以极近的距离凝视着他的侧脸。   “赵迎,你说我是骗子,那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真心喜欢钱梓瞳吗?”   “是。”赵迎没有一点犹豫的点头,但他不愿意话题被她带着走,往里靠了靠,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也跟我说实话,今晚你与母后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赵迎往软塌里侧一挤再挤,尽量远离她。与夏渊离的太近的话,他不自觉的就会想到那些荒诞的梦境,从而呼吸困难。   夏渊感觉到他的小动作,也跟着往里蹭了蹭。将桌上的酒杯再次倒满,说道:“一半对一半,半真半假。”   奉了先帝的命令是真,之前是青楼女子是假。赵迎立即就明白了。   虽然之前他猜到了一些,但此刻亲耳听人说出真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硬生生拽住的来回拉扯一般,疼到麻木。他所以为的爱情,原来从开始就是欺骗。所有人都在逢场作戏,只有他像傻子一样当了真,还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真是可笑。”赵迎面上似难过又似自嘲,不知道是在说这件事可笑,还是他的感情可笑,亦或是他本身可笑。苦辣的酒水顺着咽喉下肚,似乎就像他咽回肚中的苦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夏渊看了他的笑话。   这些事,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今日,他且求一醉,不与夏渊计较。待以后,他必要夏渊百倍偿还他所受之耻!   “你现在还想知道她在哪儿吗?”借酒浇愁的赵迎让夏渊心疼,她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将头贴在他的胸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一切托盘而出。最终,还是默默咽了回去。现在这种情况,说的多了,不过是给彼此增添烦恼罢了。   赵迎只觉得脑子里混混的,世界也是一片朦胧。夏渊的问话他没有听清,也不想再去听什么。脑海里回放的全是曾经的种种,有时是夏渊,有时是钱梓瞳,最后两人重叠,一起嘲笑他是个蠢货!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赵迎,感觉到有人搂住了自己。他低头,便看到胸前多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伸手将怀中的人的头抬起,入眼便是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那张脸。   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夏渊?”   夏渊展颜一笑,双手搂上他的脖颈:“是我。”   酒精使赵迎的面庞泛红,狭长的凤眸中好似含了一汪春.水。他就这么低头怔怔地看着怀中人,不晓得这是不是一个新的梦境。   夏渊仰着头慢慢凑近他,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浓厚的酒香在呼吸间缠绕,夏渊偏头,张嘴在他的下颚处轻轻咬了一口。   细微的刺痛让赵迎反应慢了半拍,似乎没太理解夏渊刚刚做了什么。夏渊“噗嗤”一笑,这人怎么还是这么好玩儿?   于是,她又一次靠近,盯着赵迎瞪大的凤眸,舔了舔他的双唇,顺便又允吸了一下才远离。她知道自己在玩火,但是她今晚就想这么做,也不愿意去想后果,做了就是做了。   这下赵迎总算反应过来了,男性本能在酒精的催化下被怦然点爆,这一刻,他没有精力再去想夏渊是男的还是女的,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他的!   赵迎发了狠的按回刚刚远离的人,像发.情的公兽一样啃咬着她的唇瓣,用力抵开她的齿关,失去理智般的在她口腔内横冲直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得到他!占有他!征服他!   “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哗啦啦!”碗碟坠落的声音,门外正在打瞌睡的常春猛然惊醒,迅速领着人冲了进去,他惊悚地看着软塌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以及被挥落到地上小桌碗碟,赶忙又退了出来。   专业的训练让他虽然懵逼,却依旧利落处理善后事宜。恶狠狠的警告完今天守夜的太监,管好自己的嘴巴。常春守在门外听着殿内的动静,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殿里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主子,没错吧?一个是夏渊,也没错吧?两个都是男的,没错吧?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神转折!!!   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常春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主子和夏渊.....夏渊和主子......谁能来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殿内折腾了半宿,常春就木着脸在殿外站了半宿。五更天还未亮的时候,殿门被打开了。   常春望着穿戴整齐走出泰正宫的夏渊,有些腿软。凭借着良好的职业操守,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夏大人.....”   夏渊面色冷淡的点点头,在常春以及泰正宫门前一众太监的目光中,强自镇定着往外走。   常春目送着明显走路姿势不太对的夏渊离开,轻轻推开门走进殿内。那满地的狼藉以及后殿内还在龙床上熟睡的主子,将他的三观都震了个稀碎。   没错了,昨晚,他家主子,确确实实的幸了夏渊..... 第84章   拂晓时分, 常春怀着极其复杂且忐忑的心情叫醒自家主子。赵迎先是迷茫的睁开了眼,捂着宿醉后还有些头痛的脑袋坐起身。   “主子,初一的祭祖仪式吉时快到了, 奴才为您更衣吧。”   “嗯。”赵迎点点头,正打算掀被下床,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卧槽,朕怎么是光着的?还是那种一丝不.挂的光!   瞬间,昨晚凌乱旋旎的碎片记忆纷涌而至,低头, 胸膛上或深或浅的痕迹证明了那是事实。赵迎的脸色分分钟变得很难看。   “.......”   一旁的常春努力将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   帝王家大年初一的祭祖,规模甚是庞大。陈设仪仗、韶乐歌舞、三叩九拜,无一不极度考究。   赵迎面无表情的乘坐着晃晃悠悠的龙撵,从仪式开始到结束,他脑海里都循环播放着四个字。   幸了夏渊?   幸了夏渊......   幸了夏渊!   朕特么的竟然幸了夏渊!!!   幸了一个跟自己一样带把儿的!!!   是的, 小皇帝压根没怀疑过夏渊的性别问题。或者说从来没往夏渊会是女的这方面想。   一来,从小到大他根深蒂固的印象,夏渊就是个令人讨厌的小混混。   二来, 小皇帝的经验有限, 只跟钱梓瞳有过一次,也没上过男的,在深度醉酒、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自然不分出来女人和男人的那里有什么区别。至于有没有带把儿......额......他真的没有功夫专门去注意啊!!!   三来, 就是夏渊不像小皇帝醉那么厉害, 意识还算清醒, 照顾了一下自己的伪装, 没让小皇帝把她的皮给全扒下来。   所以,赵迎此时是有些怀疑人生的.....   “主子......”   祭祖结束后,龙撵落到泰正宫外。看着明显精神恍惚的赵迎。常春连忙扶住他,唯恐他将自己给绊倒了。   赵迎僵硬着表情下了龙撵,扭头看向他:“你跟朕进来!”   常春猛地一颤,心中哀嚎:药丸......   “告诉朕,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赵迎黑着脸坐在正中的龙椅上,那软塌他现在是不敢坐了,有心理阴影!   “陛下不记得了么?”常春弱弱的问道。他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虽然昨天自己在殿外守了半宿,听了半宿的动静,但是具体的细节他哪里知道啊?!从开始到结束他都是懵逼的状态好吗?!   赵迎在龙椅上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具体的细节他真的忘记了,只记得事情从软塌上开始,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后来的印象就只有那极致的欢愉和夏渊在他身下承欢时婉转求饶、沉浮魅惑的眼泪.....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那是个男的!自己迟早要干掉的男的!   而另一边,此时此刻的夏渊也有些忐忑。摸不清小皇帝究竟有没有识破自己的马甲......   “主人,你怎么了?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分发完给阁中姐妹的红包,梅若站在夏渊身后,有些担心的问道。一旁的画娥眯了眯眼,明显的感觉到主人的不对劲。   夏渊勉强笑了笑:“无事,只是昨晚醉酒有些乏了,我先回屋歇歇。”   “嗯嗯。”梅若点头,殷勤的想要送夏渊回屋,却被画娥给拉住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画娥看出了梅若对夏渊有着不一般的心思。她不能直接说出主人是女子的事情,只能提醒她道:   “妹妹,听姐姐一句劝,莫要将太多的心思放到不可能的人身上,不然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梅若先是一愣,然后灿然一笑:“嗯,我知道。”然后甩开画娥的手,快步跟到夏渊身后。   我知道我是一厢情愿,我知道我与主人不可能,但我还是想多看他两眼,想多为他做一些事情。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更与旁人没有半分干系。   回到屋里的夏渊,关上门,没骨头似的倚在床头。以手扶额、无力的呻吟。   酒后乱.性要人命......真真是要人命.....   她捂着自己的小马甲,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干出这种事的?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去招惹赵迎.......他醉的那么厉害,应该、可能、也许、断片了吧?!   唉,吃肉一时爽,善后火葬场。此时此刻,夏渊只想送自己一首凉凉......   就这样,两个各怀忐忑、各自懊恼的人隔空耗着。   赵迎是越耗越心焦,每晚影卫呈上来的密报,只要是关于夏渊的,他都放在一旁,拒绝去看。   夏渊是越耗越轻松,她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的小马甲依旧健在,不然以赵迎的性子,知道了真相肯定早就杀过来了。   终于,大年初六,早朝恢复,官员们也开始上差。文渊阁正式递上了请求恢复夏渊官职的文书。赵迎提着御笔,批复的朱砂却迟迟无法落下。   萧斐立在一侧,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见主子依旧提笔盯着任命文书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主子,可是有何不妥?”   身后伺候的常春掀了掀眼皮,有何不妥?不妥的地方大了去了!跟自己的朝臣搞断袖分桃,每天上朝面面相觑,画面太美.....   赵迎放下御笔,犹豫地问萧斐:“你觉得,夏渊有必要回来吗?”   萧斐愣了一下,让夏渊回朝不是主子最开始的决定么?怎么又犹豫了呢?之前做了那么多推波助澜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让夏渊走投无路,只剩下乖乖回来当官这一个选择么?   “臣认为,朝中现在确实需要夏大人这种无派系的老臣。也只有他,能与庄晃、程昊这些手握重权的官员分庭抗衡。”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话一出口,赵迎就知道自己感情用事了。以现在朝中的情况来说,夏渊回朝绝对是最有利、见效最快的方法。   “而且,现在夏大人已经彻底的罪了臻王,若是没有朝廷和陛下的庇佑,他必死无疑。”   “......”行吧。一句话堵的赵迎无话可说。毕竟是自己将他逼到身边的,自己选的路,爬着也要走下去。   赵迎终于在任命的文书上打了一个朱红的御批,常春望着那鲜红鲜红的颜色,就好似看到了那天清晨夏渊面色冷淡、姿势不对走出泰正宫的身影。   唉,真是作孽呦!!!   送萧斐出了御书房之后,常春将他拉到了一处僻静地儿。   “萧中堂.....”常春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主子已经连续几天没能睡个好觉了......”   “哦?这是为何?”萧斐连忙担忧地问:“可是最近宫中事物较多,陛下过于操劳?这样下去可不行,公公一定要让陛下保重好龙体,切勿过度耗费心神。”   这个......常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砸了砸嘴,常春硬着头皮说道:“萧中堂您是陛下的心腹,有些事咱家也就只能拜托您了。您这几日可否在宫外寻摸一些俊美的男子,悄悄的送进宫来?”   “俊美的男子?”萧斐皱眉:“宫中可是缺侍卫了?直接让禁军统领从军中挑选不就可以了?”   “不是。”这事常春该怎么说呢?“至于干什么的您就甭管了,您就悄摸的找几个送来宫里就行。至于标准.....您就按夏大人那样的找,要那种眉目精致的,五官美艳的。”   “......”这下萧斐琢磨出不对味儿了。他虽然老实了些,却也不傻,明白这种皇宫辛秘不适合打听太多。于是佯装自然的点头应下:“好的,萧某这两日留意一下。”   “嗯嗯,拜托中堂大人了。”   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苍阆山上。夏小虎用自己的小肉爪撑着下巴,一脸深沉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自己手底下那群萝卜头小弟,排队上缴压岁钱。   虽然屁股下的石头有点冰,但是为了维护自己老大的形象,他依旧一动不动的摆着POSE。   “小虎老大,所有人的钱都收齐了。”七岁的大牙是一群萝卜头中个子最高的,收完钱殷勤的递给夏小虎。   “嗯,干的不错!”夏小虎站到石头上,揪了揪自己陷到屁.股缝里的棉裤,踮起脚拍了拍大牙的肩膀,奶声奶气地夸奖他:“你办事我放心。”说着从收到的钱袋里拿出两个铜板,递给他:“这是奖励给你的。”   大牙心花怒放地咧嘴一笑:“谢谢小虎老大!”   夏小虎有模有样地巡视了一下剩下的人:“刚刚上缴压岁钱最多的是谁?”   “是铁锤。”大牙说道。   “那第二多的呢?”   “我我我!”一个小女孩擦着鼻涕举手喊道:“我缴了八文!”   夏小虎点点头:“铁锤和二花过来。”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和刚刚那个小女孩激动的走到他面前。   夏小虎伸着自己的小肉爪从钱袋里又掏出了两文钱,一人给了他们一文。“这是给你们的奖赏。”   两个小萝卜头喜滋滋地接过,完全忘了自己上交的要比得到的多的多。   “以后,你们要跟铁锤、二花学习,跟爹娘多要零花钱!他们就是你们的榜样!”   两个小萝卜在其他萝卜头羡慕的眼光中,飘飘然的归队。以后一定要再接再厉,不能被其他人比下去!   “小虎老大,小虎老大,不好了!”一个萝卜头从远处跑来:“我刚刚看到你娘亲在收拾东西!大当家的已经去叫马车了!”   什么?!夏小虎面上一慌:“今天散会!”   说完熟练的跳到大牙背上:“快,快背我回家!”   娘亲说过这次要带他一起走的!不能再像爹爹一样说话不算话! 第85章   甘于平凡是什么?是采菊东篱下的洒脱?是大隐隐于市的自在?无论哪一种, 其实都是文人骚客自命清高的标榜之言。   躁动不安的位高权重者,自以为是的才华横溢者,碌碌无为的愚昧无知者, 都是这个尘世的一部分。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谁该去可怜谁?谁又该去心疼谁?   越是在世上沉浮的久的人,越是看不透这个世界的本质。反而是无知的稚童,更能敏锐的扑捉到核心。   比如其中的一个真理: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属于强者,弱者永远都只是强者的依附者和追随者。   过完春节已经四岁的夏小虎还不认字,更没有人教过他该怎样成为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像山中哪些姑姑婶婶说的一样,他就是个爹不管、娘不顾的可怜孩子。   他所有的认知来源, 都是自他懂事起,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从他抱着奶瓶,允吸着后山母狼奶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观察着这个山寨里的所有人。   小虎知道, 山寨里所有人都敬畏大当家的,因为大当家的武功最高,能把所有人都打趴下。所有人都喜欢二当家的, 因为二当家的会给大家带来香香的食物、美美的衣服。所以, 他不自觉的开始学习和模仿他们的做法。   但,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都听他爹爹的。那个他没见过几面的爹爹。那个听说很厉害的爹爹。那个不要他的爹爹。   白白嫩嫩的夏小虎趴在大牙背上,不自觉的开始勾勒他爹爹的样子。他知道山寨里的人优待他是因为他爹爹, 但他们从来都不会像疼爱自己孩子一样真心疼爱他。而本该疼爱他的爹娘, 却都不肯要他。只要想到想到爹娘都不肯要他这一点, 他心里就抽抽的疼。   小小的他还不懂什么叫心疼, 只觉得难受,想哭。   但他不能哭,因为不会有人来哄他。从来都没有。   眼泪只能是用来讨糖的工具,不能成为宣泄的方式。这是夏小虎从懂事就树立的意识。   此时的京城中,夏渊刚刚接到官复原职的旨意,也拿到了之前夏府的钥匙。   前来传旨的萧斐上下打量着夏渊,想起常公公的话,有些为难。   按夏渊的标准找几个俊美的男子?去哪里找?找来干嘛?还要悄悄的?   一般来说,身旁的男子。有夏渊俊俏的,没有的他的精致。有他的精致的,没有他的气度。有他的气度的,都身份不低好吗?!身份不低的要怎么偷摸弄进宫?可愁死他吧!   “中堂大人为何如此看我?可是有事要吩咐?”夏渊忍不住问道。萧斐连忙摆手:“无事,无事。”   待萧斐走后,夏渊就张罗着回自家去住。毕竟,住在春满阁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知道小伙伴搬家的程进忠前来道喜,却敏锐的感受到了自家小伙伴最近有问题,有大问题!   坐在梨花木椅上,程进忠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夏渊。   “老实交代,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有!”   “切~”程进忠站起身,走到厅前环顾了一下明显荒凉的院子,背着手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没做亏心事才不会这么勤奋呢。刚官复原职就开始整理卷宗,连自己的府邸都不知道好好收拾收拾。什么时候变得对小皇帝这么忠心耿耿了?”   “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夏渊从一大堆资料里抬起头,望向自家小伙伴:“进忠,跟你商量个事呗。”   “啥子?放。”   夏渊笑嘻嘻地起身,上前跟她勾肩搭背的说道:“你回家劝劝你爹,让他把兵权交了,老老实实退休好不好?”   程进忠侧过脸望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我家老爷子一辈子劳苦功高的,你一句话就想卸磨杀驴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咱们两个这种关系,我也不想瞒你。”夏渊松开她,坐到一旁:“现在小皇帝将我拉了回来,又把府邸还给我,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要我去平衡朝堂上的势力,跟你爹那些老臣打擂台。”   “怎么?你还真打算帮他啊?”程进忠皱眉:“你不是几年前就跟他划清界限了吗?那你还管朝中这些事儿干嘛?”   作为最了解夏渊的人之一,程进忠对她的心狠手辣是有一定认识的。若是她真要插手朝中的事,那自己回家可真得跟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   “他替我处理了江南的事,又给了我身份来挡臻王的祸事。投桃报李,我也应该回敬他一些不是?”   夏渊嬉笑脸皮下的语气很是认真:“若是你家老爷子知道分寸,我自然不会找他麻烦。可是......”   夏渊指了指桌子上那一摞厚厚的资料:“就我现在了解的事情来看,很明显你家老爷子有点不太懂事......”   程进忠跟她是多年的交情了,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与自家小伙伴有隔阂,所以打算提前跟小伙伴提个醒。   “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公是公、私是私,若是他真的手太长,那就......”   程进忠的脸色略微有点僵,半晌,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回去尽量劝着他点吧,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什么。若是他真的有什么过火的事情,看在咱们俩关系的份上,你留几分余地,提前支会我一声儿。”   夏渊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   赵迎还不知道夏渊已经开始磨刀霍霍向朝臣了,他现在依旧沉浸在自己上了夏渊这件事中,无法自拔。   事实上,有些人,无论你想或不想见,他就在在那里,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无论你尴尬或不尴尬,他依旧笑嘻嘻,看起来没脸没皮。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今日初九,是小朝。刚过完年,朝中还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唯一的算大的,或许就是三朝老臣夏渊,重归朝堂这件事了。   按规矩,早朝过后,新起用的三品以上官员,应该单独留下,给皇帝叩头谢恩。   所以,下了朝,夏渊二话没说就主动跟在小皇帝的龙撵后面,往御书房走去。夏渊的心态很坦然,反正她马甲没掉她怕啥子?钱龙可还在小皇帝手上呢,今天一定得把人要回来喽!   而龙撵上的赵迎心态可就没那么好了。一路上,赵迎的内心弹幕不停的滚动播放......   他跟着朕的龙撵做什么?   他看起来怎么这么淡定?   他是魔鬼吗?   他就一点都不介意的吗?   他怎么还能笑嘻嘻的?   他难道不记得那天的事了吗?   不可能吧?   难道他本身就是断袖?   不对啊,他有妻子啊!   咦,有妻子可是他还没孩子!   那他本身就是断袖吧?   .......   如果夏渊知道了小皇帝的内心戏,一定能笑的昏死过去。不就是打了一炮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不对?有什么好介意的?   龙撵在御书房外落下,赵迎头也不回的就往里面走,好似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一般。   而身后在追着他的那个东西 — 夏渊同学表示:“......”   跑那么快干嘛,没看到我吗???   常春守在门外瞟了她一样,心惊胆颤。就是因为看到你才跑那么快的好吗!   “常公公。”夏渊施礼。   “老奴在。”常春施了一个更深的礼,就差没有把自己弯成头垂地的“<”号了。   “......”咳咳。他这个样子让夏渊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她奇道:“常公公为何行此大礼?”   “向夏大人赔罪。”   夏渊挑眉:“赔罪?”   “以前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望夏大人多多海涵。”   夏渊再挑眉:“海涵?”   “对,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还请原谅老奴以前的不敬。”常春这个赔礼是真心实意外加心惊肉跳。只要想到之前自己跟夏渊说的那些话,还有做的那些事,后脊背就冒冷汗,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这么明显的事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呢?!   是的,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夏渊给主子挖了那么多坑,每次都踩着主子的底线走,依然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也明白了,为什么后宫里那么多的美人儿,他主子依旧清心寡欲,不动如山。   更明白了为什么夏渊辞官,他主子百般阻挠,最后还把人被逼了回来。   这特么妥妥的是戏文里唱的“爱你在心口难开”不是吗!   什么?你说钱梓瞳?没看那钱梓瞳和夏渊长的很像吗!妥妥的替身没跑了!   事实上,如果让赵迎知道常春脑补的这些东西,一定会亲手掐死他的.....   “......”   夏渊虽然不知道常春脑补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能化解跟御前大总管的矛盾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鸭?(*^▽^*)!   “常公公快别如此说,都是为陛下效力,大家团结互助、相亲相爱都是应该的嘛!”说着就要去搭常春的肩膀,来示意一下自己跟他哥俩好的决心。   结果,被常春一个闪身躲开了。   废话,跟皇上的小情.人拉拉扯扯,他有多少脑袋够掉的?   赵迎从一进御书房,就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听了半天,夏渊依旧笑嘻嘻的和常春在外面扯皮,没有一点要进来的意思。   他忍住开了尊口,明知故问:“是何人在御书房外吵闹?” 第86章   赵迎现在的心情极其矛盾且复杂, 对于夏渊,他是既怕见又想见。对于那晚的是,他是既羞于启齿又想问明白。   这几天, 赵迎晚晚失眠,脑海里全是夏渊。他想了很多的事情,再回头看曾经的种种,心境竟截然不同!   他心中有了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猜想:莫非夏渊很早就已心悦朕?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缠绕全身,随后豁然开朗。   以前想不通的事情, 赵迎觉得自己全部都明白了。   所以,他才处处找朕不痛快。   所以,他才趁朕醉酒勾引于朕。   所以,他才处心积虑想要爬上朕的龙床。   此时,赵迎望着走进御书房低头恭敬施礼的夏渊, 像看一帧无声的默剧。他看到夏渊张口,却好似未听到她的声音。明明才几天未见,他却生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夏渊还是几天前的那个夏渊, 感受却不再是几天前的那种感受了。   常春看着自家主子又开始发愣, 有眼色地带着伺候的人退下,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赵迎盯着夏渊官帽的帽顶,张了几张口还是没问出来心中的那几句话。   你, 究竟是如何想的?   为何, 主动委身于朕?   说, 你有什么盘算?   是否, 真的心悦朕?   这种纠结的心情是赵迎从来没有过的,比当初明白自己对钱梓瞳的心意时还纠结。毕竟,瞳儿是女子,而夏渊是个带把儿的纯爷们。   跪在地上的夏渊,等啊等,等啊等,等的花都快谢了还是没听到赵迎让她起来。   她皱眉,这小皇帝莫不是又想磋磨她?!   于是她双手贴到额前,又将身子下压,贴紧地面,做出极度恭敬的跪资:“臣,夏渊,叩见皇上。”   从赵迎的角度望去,夏渊跪趴在地上,浑圆的臀部以及美好削瘦的脊背一览无余,腰部的官带紧束着朝服,更衬他素腰纤细、不盈一握。   赵迎心中一荡,连忙去捂自己的鼻子,唯恐再流血丢人。暗暗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夏渊肯定对朕图谋不轨已久!瞧瞧,连行个礼都不忘勾引朕!   还是没有听到小皇帝叫起身的夏渊,心中有些烦躁。以为他还在生气。心中嘀咕道:这小皇帝怎么这么小心眼?除了罚跪还能有点别的新意吗?   想想钱龙还在他手里,夏渊忍着一口气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臣,夏渊,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的高声把正在走神的赵迎吓了一跳,他皱眉说道:“起来吧。”   真是的,那么大声干嘛?!想引起朕的注意,也不用这么大嗓门吧?!   “谢陛下。”   夏渊起身,抬头就看到赵迎皱眉一脸不悦的样子。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于是,她挂上讨好的笑容,想先跟小皇帝套套近乎,好方便自己开口要人。   “陛下~臣今日是来叩谢皇恩的。多谢陛下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恢复臣的官职,拯救臣于危难之中。臣,感激涕零!”   拯救你?朕有吗?朕是在利用你看不出来吗?啧,果然陷入感情里的人都没脑子!   赵迎丝毫没发现脑子被狗啃了的人是他自己,夏渊话里的客套他是一点都没听出来,智商全程下线。   “不用感激,朕只是做了朕应该做的事。”既然夏渊没脑子,朕也就不打击他了,顺着他的话说吧,看看朕多么的体贴臣子(*^▽^*)。   “......”被噎了一下的夏渊有些无语。   难道小皇帝不应该说各取所需,平等交易吗?你这样回答我要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啊摔!   她狐疑地瞅着赵迎,小皇帝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提钱龙的事?所以才故意堵自己的话头?   咬了咬牙,她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您还记得年前扣押的臣的影卫钱龙吗?臣斗胆,想求陛下开恩,放了他。”   哦,钱龙啊!赵迎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抓过这么一个人。当时抓他是打算干吗来着?哦,好像是为了剪掉夏渊的左膀右臂,让他专心给自己办事。   现在嘛......放还是不放呢?   “夏卿家。”赵迎慢悠悠地开口,端地是摆足了皇帝的架子。“朕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陛下请问。”夏渊笑的一脸谄媚。   赵迎眯了眯眼:“除夕当日,你在朕的寝宫可是宿了一宿(xiu)?”   额......   提这就个事情尴尬了不是?   夏渊搓了搓手:“这个嘛......”这个要怎么说呢?小皇帝到底断片没断片?自己的马甲没掉,他也没发火把自己砍了.......应该记不得了吧?   “嗯?”赵迎依到椅背上等着听他解释。   “臣......”夏渊的脑瓜子快速转动着:“臣当日也是醉的厉害,已经忘记了......”   “哦?”赵迎拉长音调的这个字眼可谓是意味深长。“忘记了?”   ......   夏渊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打算直接死扛到底,大不了最后破罐破摔!   “对,臣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就是忘了,你想咋的!   “好。”赵迎也没生气:“既然夏卿家你忘了除夕发生了什么,那朕也想不起来是否抓过你的影卫。夏卿家你可以退下了。”   赵迎!   夏渊听他这么说简直恨得牙痒痒。你特么的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赵迎自己也说不了自己想干嘛。反正就是看不惯夏渊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为何夏卿家还不走?可是要朕喊侍卫来送你?”   不肯说实话是吧?那就别想从朕这儿捞人!   “是,臣告退。”   最后,有求于人夏渊咬着后牙槽说了告退。一出御书房,直接甩袖子就走,看也没看一旁笑脸迎人的常公公。   被摔了一脸冷空气的常春摸摸鼻子,不生气不生气,咱家不生气,咱家真的一点点都不!生!气!!!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日,小皇帝依旧不肯放人。刚刚赴任的夏渊这几日又甚是忙碌,根本没太多的时间去跟他死磕。   虽说刑部是她的老巢,左右侍郎又都是老下属,但毕竟离职这么久了,朝堂上变化的又那么快。所以她每天忙到很晚才能走。   正月十四夜里,夏渊刚从刑部下差回来不久。处理完手中的宗卷,正打算上床休息,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老爷!”   夏渊起身,打开门,只见阿蒙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外,一看就是疾跑过来的。   “老爷,夫人和常管家回来了!”   “玉淑?”夏渊先是惊讶,随即又皱眉:“胡闹!”   怎么不好好在山上呆着?这个时候回来多危险?!   她快速回屋披上外衫,疾步向外走去,一到府门口便看到黑漆漆的夜里,数十盏灯笼环绕着几辆马车。很多天没见的常宇青正指挥着夏一、夏二他们从马车后面往下卸东西。   “宇青!”夏渊的面色很难看,语气自然也就不好。未等她开口斥责常宇青的鲁莽,听到她声音的成玉淑掀开马车的帘子,欢喜地喊道:“相公!”   夏渊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往马车前走了两步,未等她应声,就看到成玉淑身后探出了一个白嫩的萝卜头,奶声奶气试探性喊道:“爹爹?”   夏渊的脸瞬间僵住了。 第87章   “爹爹?”   犹疑的童音宛如绚烂的烟花在夏渊脑海里炸开。她僵硬着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马车内的成玉淑侧身, 将小白萝卜头让了出来。夏渊走到车边,强忍着颤抖的双手将夏小虎抱到了怀里。   “你是爹爹么?”   小小的团子窝在她不算宽厚的臂膀里,抬头望着这个明明很陌生却能轻易让他产生熟悉感的人, 小心翼翼地问到。   你就是那个从小就扔了我的爹爹?   夏渊哑着嗓子勉强点了点头:“是。”   小团子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幽深,眸子里全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沉。   夏渊抱着怀中软软的一团,少有的想落泪。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是她身体骨血的一部分。是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唯一承载了她所有归属感的孩子。   与此同时,也她是意料之外的孩子子。   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孩子。   是她一直暗示自己遗忘的孩子。   是......她现在还不能认的孩子!   在冬日漆黑的夜里,尚书府海棠苑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收拾好所有情绪的夏渊,阴着脸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成玉淑搂着满脸不安的夏小虎坐在软塌中央, 常宇青站在一旁,夏一夏二守在门外。   “常宇青,我不是说了将玉淑交给你照顾吗?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这么危险的时候让她进京?还带着小虎一起?!嗯?!”夏渊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现在局势多危险?!他们怎么能这个时候回来?!   成玉淑颦眉:“这事跟宇青没有关系,是我非要回来的。相公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   夏小虎被大人们话里的冲突, 吓的往成玉淑怀里又缩了缩。夏渊见状缓和了下脸色,拳头握了几握,想要去抱抱他, 却强迫自己狠心不要动。   成玉淑见状起身, 将夏小虎递给常宇青说道:“宇青,今天你先带小虎去厢房睡吧,我有事跟相公聊。”   常宇青点点头, 接过软软的夏团子向外走去, 并顺手为他们带上了门。   进了仓促收拾出来不久的厢房, 常宇青将夏小虎放到了床上, 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坐了这么多天马车,小虎累不累?”   夏小虎摇了摇头,有些惶恐地趴在他怀里,不知所措地问道:“常叔叔,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小虎,所以才不想要小虎?”   从进了夏府开始,这是夏小虎第一次说话。白嫩的小包子眼中含着泪,在常宇青怀里用小肉爪抓紧他的衣襟:“爹爹那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娘亲将小虎带了回来?”   果然,爹爹就是不想要他的。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下来了。   “不是的,不是的,小虎这么可爱,你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常宇青被小包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手足无措,心疼地给他擦泪:“只是这里有坏人,爹爹担心小虎的安全才这样的。”   常宇青知道夏小虎存在的时候,也是非常震惊的。在他看来,既然小虎不是夏渊和成玉淑的孩子,那必然就是夏渊与其他女子的孩子了。   看小虎的年纪,应该是与成玉淑成亲之后养的外室,所以,想到这儿他对夏渊也是很怨怼的。   玉淑有哪里不好?你竟然还养外室?还让外室生下长子?而且,生了长子还不接回府里,在山寨养着算怎么回事?玉淑是那种不容人的吗?没看现在她把小虎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吗?   “真的吗?”小包子眼泪汪汪的样子,让常宇青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真的,常叔叔从不骗人。”   “那爹爹会喜欢小虎吗?”   “嗯嗯,当然了。”   骗人的。   夏小虎一点都不信常宇青的话。   可是他没有再问。   “常叔叔,我困了,我想一个人睡。”   他收起眼泪,打了一个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常宇青有些犹豫,小孩子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睡没问题吗?“小虎自己一个人睡害不害怕?”   “不怕。”   他不是一直都是自己睡的么?习惯了怎么会怕呢?   说完他就麻利地弯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去脱自己的鞋。常宇青被他的懂事弄的很是心酸,一般人家的孩子,四岁的时候睡觉哪里离得了父母的宠哄?   “来让常叔叔帮小虎脱。”说着常宇青就帮他脱了鞋,也帮他脱了外套。在小团子躺好之后又帮他掖了掖被角,吹了灯。才关上门出去。   就在他出去不久,本该熟睡的夏小虎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借着院子里的灯光,他摸索着爬下床、穿好鞋子和外套。   “吱呀~”一声轻响,小小的人影从厢房里溜了出来。他在黑暗中远远地看了眼守在正屋门口的夏一、夏二,随即绕过他们,悄悄地来到了窗台下,偷听着里面的谈话。   小虎特别想知道,爹娘究竟为什么要把他扔到山寨里。   屋内的夏渊和成玉淑刚经历完一场争吵,气氛甚是凝重。   不管夏渊再怎么纵容成玉淑,小虎都是她不可触碰的底线。成玉淑此时把小虎带回京城,无疑就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她板着脸坐在主位上,直接说道:“明天,你跟常宇青带着小虎立即回去!”   这一次,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成玉淑,态度却意外的强硬。“我是不会回去的,小虎也会留下。”   “媳妇儿,你非要跟我杠么?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多危险?!”   成玉淑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不管多危险,我们一家人都要在一起。哪怕臻王亲自找上门来,你也不能扔下我们母子俩!”   “胡闹!绝对不行!”   成玉淑没有在意她的怒火,平静地说道:“相公,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夏渊皱眉:“什么打算?”   “今年春节已经过完了,小虎也四岁了。平常士族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已经开蒙了。你是打算让小虎在山寨呆一辈子?长大以后当土匪?”   “当土匪又怎么样?”夏渊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土匪自由自在的有哪里不好了?”   一阵冷风吹来,窗外墙根处的夏小虎裹了裹身上厚厚的外套,捂住生疼的胸膛,将自己缩成一团。瘪嘴,强忍着泪水不掉下来。   虽然,他不知道土匪是什么,做土匪好不好。但是,他听出来了一点,爹爹根本没想要他回来!   “我知道,先帝爷在时,你顾忌着先帝,不敢让他知道小虎的存在。可是,这样对小虎是不公平的啊!”成玉淑不想让她再逃避下去,明明白白地说道:“他身体流淌的是赵家皇室的血,生来便是人中龙凤,不该就这样庸碌一生。”   血?夏小虎抬起自己白白嫩嫩的爪子,他知道血是什么,他磕伤的时候流过,红红的,很疼。   可先帝是谁?赵家皇室是什么意思?   “只要京城里的事完了,我就一心一意的陪着小虎。”夏渊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她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成玉淑说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事完了?”成玉淑起身笑了笑,不知道是笑夏渊还是笑别的什么:“这事完不了。”   “只要你心里还有那个人,这件事就完不了。那个人是小虎的亲生父亲,这一点,你永远都无法抹杀。”   亲生父亲?夏小虎的嘴巴张的大大的,随即又瘪着嘴,强忍的泪水汹涌而出。果然,我不是爹爹亲生的!怪不得爹爹不要我!!!   我要去找我亲爹!!!! 第88章   北风瑟瑟, 深冬正寒。正月十五热闹的元宵节气氛, 给寒冷的大晋京都带来了不一样的温暖。   皇宫之中, 素来端正守方的文渊阁大学士、萧斐萧中堂, 一脸懵逼地跟在慈安宫王公公背后,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天。   这件事情的开始,要从他两天前送了几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进宫讲起......   画面拉回两天前。   自从那日, 常春跟萧斐说,让他偷摸的寻摸几个模样好的少年送进宫。萧斐就兢兢业业地寻找着。   常春让他照着夏渊的模样找,他回去琢磨了一下, 总结出来八字标准:举止痞气、面若好女。   “中堂大人,您找的这几个人......真好!”   常春绕着几个小青年转了几圈, 横瞧瞧、竖瞧瞧, 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想了想,说不定主子就喜欢这样的呢?妥了!   萧斐站在一旁, 欲言又止。   “行了,这几人咱家就收下了,辛苦您了。”常春笑眯眯地走到他旁边:“家底什么的都清白吧?”   “清白是清白......”可是人到底是用来干嘛啊?!   常春看出了他未问出口的意思, 也没在意。甩了甩拂尘, 转身领着人就走。   “中堂大人, 这不该打听的事呐, 还是不要知道的最好。”   萧斐好歹也是一品大员, 平常常春对他也甚是恭敬。今日有此等言语, 让他甚是纳罕。到底何事竟然如此不可告人?自己插手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太好?   那时的萧斐还不知道, 这事儿岂止是不太好!后来悔的肠子都青了好吗!若是时间可以倒流,打死他都不干这事儿!   另一边,常春怕自己主子心理别扭,没敢把人带到泰正宫。但是放前三殿又明显不合适,只能小心翼翼的领过了天街,安置在后宫最边缘的一个叫长宛的宫殿里。   事实上,他还是太天真了。想着自家主子很少理后宫的事,就下意识的小瞧了后宫女人的战斗力。   事实上,御前大总领了几个男人进后宫的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贤妃的耳朵里。   但贤妃历来是个稳妥人,从不先出头。通过不动声色的暗箱操作,轻轻松松就把消息不留影儿的,传给了最懂事的林贵嫔。   林贵嫔也是个体面人儿,从不主动出击。串了个门就将消息传给了庄贵人。   庄贵人可跟她们不一样,作为太傅家的娇闺女儿,人家可从来不怕事儿。几个月前一入宫,皇帝就在她宫里连宿三夜。哪是一般嫔妃能比的?   要知道,平日赵迎不被太后逼急了是不会主动翻牌子的。虽然他去了那些嫔妃宫里也是各睡各的、互不相干,可除了他和另一个当事人根本没人知道。   毕竟哪个妃子也跟其他人说自己没有跟皇帝papapa不是?享受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还来不及呢好吗!   因着太傅与太师最近关系“比较”不错,庄贵人得了如此消息便立即去了泰清宫与皇后娘娘共享资源。   俗话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单打独斗可从来不是庄贵人的风格。   另一边呢,孙沁这个皇后当的憋屈,平日里既没有圣宠也没有庶务,就每天在泰清宫里坐着当吉祥物。如今好不容易抓着了一件可以展现自己皇后威风的事情,怎么可能就是放过?   好言好语的劝回庄贵人,不要插手这件闲事。孙沁站起身,将自己从上到下收拾了一通。虽然她不知道赵迎为什么要让这些人进后宫,但是,不论什么原因这都是不对的!   所以,她今晚一定要跟赵迎好好掰扯掰扯,让陌生男子踏足后宫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然了,若是能顺便留宿泰正宫,那是再好不过的。   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今晚,注定是她梦想永久破碎的一晚。   而时的赵迎,在泰正宫里来来回回的走动。他已经犹豫了一整天:到底要不要去那几个男子所在的宫殿遛遛,来诊断一下自己是否会是断袖?   感觉好蠢啊......   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最近诡异的表现,他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于是,就在正月十三的当晚,赵迎在常春的伺候下,上了龙撵就直奔长宛殿而去。   而殿内的那几个无辜良家少男,正穿着常公公为他们准备的“特殊”衣衫,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娘娘,刚刚有人回禀,说看到陛下过了天街。看方向,应该是去长宛殿的。”泰清宫中的太监说道。   “哦?”已经盛装打扮了,正打算去泰正宫的孙沁甚是惊讶:“这大半夜的皇上去长宛殿见那几个男子干嘛?”   她站起身,将手搭在贴身宫婢手腕上:“也好,这样本宫抓他们个有理有据,看陛下还怎么解释!”说着便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门而去。   刚出宫门,皇后就扬手示意人停下来,皱眉道:““不行,这样太打眼了。芳念、时书、静嬷嬷、小泉子,你们随本宫一起便可。”   这四位是她面前最得脸的人物,素来也有分寸,孙沁带着他们一起也放心。   “是。”几人躬身。   就这样,皇后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长宛宫外时,立马将守在外面的常春等人吓了个半死。   “皇、皇后娘娘!”常春惊慌地行礼,皇后骄矜地点点头。“起来吧。”说完就要往里走。   哎呦,常春哪敢就这么让她往里去啊?!立马让人给拦住了。   “娘娘,陛下有要事在忙,不能进啊!”   “让开,本宫也有要事找陛下。”   常春态度强硬地拦在门口,死活就是不肯让。这可把皇后给气坏了。   怎么着。皇上不待见本宫,你们这群奴才也敢轻慢本宫?   “狗奴才,滚开!”   “娘娘恕罪!”嘴里喊着恕罪,可是却依旧不肯让。今儿就是他死在外面,也不能让皇后进去看见什么不能看的画面!   就在两方人马僵持不下的时候,长宛殿里传来一声怒骂:“混账东西!给朕滚开!”   常春一愣,身边的侍卫立即冲了进去。皇后趁他走神的这一瞬间,瞅准时机带着贴身的芳念一下窜了进去。常春等人拦截不及,只将剩下的三人留在了门外。他一脸崩溃地立马去追皇后。   妈呀!这是药丸啊!!!!   而一路小跑随侍卫冲进偏殿的皇后孙沁,见到了她这一生都难忘的画面。   她的夫君,当今的圣上,如今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地坐在床榻边,他脚边有一个男子,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弊体的裸裤,外加一件穿了跟没穿一样的白色透明纱衣。男子凌乱的发丝以及羞窘的表情,清清楚楚的说明了此时的情况......   这是怎样一副淫.乱宫闱的画面.....   “你......你......你们......”受惊过度的皇后一转头,正看到正殿那边应声而来、穿着同样“衣服”的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娘娘!!”孙沁身后的宫女芳念,还未从如此大的惊天丑闻中回过神,就见自家主子晕了过去,连忙上前去扶。   完了!知道了这种皇室秘辛,我肯定要死了......这是这个宫女此刻唯一的想法.....   画面再次回到事情发生两天后,也就是正月十五这天。正在家中休沐的萧斐,被慈安宫的王公公一脸严肃地揪进了宫。   一路上,任凭萧斐怎么打听,平时爱笑的王公公,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被糊了泥巴,一动不动,渗人的厉害。   最后,懵逼的他来到慈安宫后,望着上座表情与王公公如出一撤的太后,内心是慌得一批。   好可怕o(╥﹏╥)o 第89章   逍遥自是天游乐, 古来万事东流水。   人生到处知何似, 应是飞鸿踏雪泥。   多么洒脱大气的两句诗啊。可是到了太后眼里, 只剩下了两个字:水、泥.....   没错, 此刻内心崩溃的太后,脑子里就像一团水、泥混合物。   谁来告诉她,她辛辛苦苦的养大的猪, 为什么不去拱白菜,偏偏就要去拱别的猪?为什么啊摔!难道白菜拱起来不舒服吗?   扔了手中做样子的书,太后低头看向已经在慈安宫内跪了一个时辰的萧斐。   “萧中堂。”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让地上的萧斐更加忐忑, 自他进门是这太后第一次开口,萧斐连忙应到:“臣在。”   “你可认识这几人?”   随着太后的话音落下, 萧斐身后的太监拎出来的几个年轻人。他顺着太后的眼神望去, 就看到他带进宫的几人宛如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   他咽了咽口水:“认识......”   太后挥了挥手, 让太监把人又拎下去。   “萧大人贵为一阁学士、当朝中堂,乃是陛下跟前的肱骨之臣。加之你与陛下自幼相识, 对陛下的了解想必也是远超常人。”   “臣不敢。”几句话说的萧斐额头冒汗。   “不敢?”太后按着自己疼的厉害的脑壳,扶着勤嬷嬷的手腕站起身:“都能干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你萧中堂不敢的吗!”   进贡男宠、惑乱宫闱, 这个中堂, 可真是个好臣子!   萧斐懵逼脸......我干了什么吗?我没干什么吧?   “老实说, 你帮皇帝做这种事多久了?”   “还请太后明示, 您说的是何事?”萧斐作为世家子的典型代表, 标准的士大夫, 被人指着鼻说寡廉鲜耻, 小脾气也有点上来了。   太后看他一脸不知悔改的模样,气的恨不得立即把他拉出去砍了。可是她不能。萧斐不是一般官员,他背后有萧氏一族撑腰,不能像对待夏渊那种出身低微的官员一样随意打压。   “好!好!好!中堂大人真是好样的!”干出这种事竟然还能理直气壮!“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这事涉及皇家私密,既然萧中堂做出这种事情,哀家.......”   “母后!”   太后刚想给萧斐点颜色瞧瞧,就被闻信儿赶来的赵迎给阻止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了。”   “哼!”太后看到他头疼的更厉害了,冷哼一声,压根儿不想跟他说话!   “此事与萧中堂无关,儿子会亲自向母后请罪的!”赵迎也很尴尬,可他面上惯是寡淡的表情,让人瞧不出来他的不自在:“萧中堂,这里没你事儿了,你先退下吧。”   “你竟还护着他?”   这下太后看向萧斐的眼神更锐利了,却也知道此时的皇帝已经不似原来那般稚嫩,不能随意去驳他的面子,只能心中暗怒。今日暂且饶了这个佞臣!   萧斐表示:“.....”臣到底干什么了?   他无奈地揣着满心问号叩头:“臣告退。”   随即,勤嬷嬷也带了剩下的人退下,慈安宫里就剩下赵迎和太后面面相觑。   “解释吧,哀家听着。”   “......”   赵迎虽说此时心中也很不自在,可他也没有要跟太后详情解释的意思。他承认这次是确实他疏忽了,一时脑子没拎清干了蠢事。   事实上,就这事发的当天夜里,赵迎为了避免孙沁乱说话,直接将她软禁在了泰清宫里。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一行人来长宛殿这件事,后宫里可有不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呢。   庄贵人自认是跟皇后娘娘属于同盟队友,一出事,二话没说就去慈安宫搬了太后来主持公道。   当太后连夜去了泰清宫,听面色苍白、心如死灰的皇后,说完整件事情之后,差点也没有当朝气到厥过去。   哀家的儿子是断袖?!   不,哀家不相信!!   “皇帝,你老实跟哀家讲,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倾向的?”   太后看他不说话,就直接挑明了问。   “母后不要问了。之前种种,是儿子行事荒唐了。儿子保证,以后决计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   说这话时,他脑海里闪过了夏渊的样子,最后的保证略微有些晃神。   作为他的亲生母亲,赵迎最后语气中的不确定,太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太后也不想承认这件事,前天晚上她亲自让人半路截了常春送出宫去的几个男子,看到那几个明显不是宫中侍卫的男人,她完全没忍住,彻底撅了过去。   太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后宫所有女人召集了起来。   一个个的单独盘问。   “说实话,皇帝到底有没有幸过你?!”   结果......   当然是没有啦!!!一个都没有!!!   那一刻,太后真的想就此死去,也好过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   她一直以为,没有皇孙,是因为皇帝年纪还小,加之又去后宫去的少。慢慢的,总会有的。   现在呢,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皇孙了!!!   “皇帝啊!你是要逼死哀家啊!”   “......”赵迎只能沉默以对。   他既然已经向太后保证了不会再犯,那必然就是不会再犯。太后不信任的态度,明显已经让赵迎失去了解释的想法。   “母后早些休息吧,儿子告退。”   太后此时正是情绪最激动的时候,赵迎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一定能听进去,所以选择了离开,让太后自己冷静下来。   赵迎走后,太后实在忍不住趴在勤嬷嬷怀里嚎啕大哭。   先帝啊,你把哀家带走吧!免得哀家独自一人面对这个悲惨的世界!太折磨人了!   “娘娘,娘娘......”勤嬷嬷也慌啊,可是她不能乱,主子还要靠她安慰呢:“娘娘,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没那么糟?”太后迷茫的抬头,这还叫没那么糟?更糟还要多糟?   “您忘了?还有钱姑娘呢......那可是陛下以前心尖尖上的人啊.......”   “你是说,那个妓子?”   勤嬷嬷点点头继续说道。   “您想啊,陛下小时候,还没这方面倾向。奴婢觉着,约莫是钱姑娘当年对陛下的打击太大了,才导致陛下对女子没了好感。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男子。”   有道理!   太后擦干眼泪坐好,肯定了勤嬷嬷的话。   “没错!必然是这样的!这个毁了哀家儿子的小蹄子!哀家必然要她不得好死!”   想到自己竟然还一时心软放了她,太后恨不得能时光倒流将那个钱梓瞳挫骨扬灰!   “娘娘,万不可意气用事。”勤嬷嬷说道:“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陛下的病症能否有转机,应该就看这个钱姑娘了。不然......”   不然陛下可能一辈子都喜欢男的了啊!   这话针针见血,每一个字都戳的太后肺管子疼。在慈安宫袅袅的烟雾中,太后强自振作起自己快支离破碎的小心脏。   “好。哀家知道该怎么做了......”   钱!梓!瞳!一个出身低贱的女人,竟敢引我儿入歧途,断我皇室血脉!哀家与你势不两立! 第90章   皇家辛秘是什么?当然是不足以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皇家丑闻是什么?当然是比辛秘更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想她孙沁, 堂堂太师的嫡亲孙女, 父亲又是为国捐躯的名将, 从小就是天之骄女。嫁给赵迎为妻, 哪里就配不上他了?   是,年轻的时候她是犯过一些错,可是她也忏悔了啊!为什么赵迎对她依旧这么冷淡?她就这么不值得人喜欢吗?以前吧, 跟女人争宠,争不过,她还可以拿位分安慰自己。   本宫是皇后!是正妻!你们这群小浪蹄子怎么跟本宫比?只要本宫不死, 尔等永远是妾!   后来,来了一个钱梓瞳, 就一句话, 赵迎就分分钟要废她, 位分都差点保不住!好不容易钱梓瞳走了,她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结果,皇帝又开始喜欢男的了!   只要一想到皇帝宁愿去宠幸男的,都不愿意来貌美如花的她宫里, 孙沁就觉得委屈, 觉得不忿, 觉得自己命太苦了!   “乌宴那边有信儿吗?什么时候进京?”   孙沁睁着两只哭的红肿的眼睛问一旁的小泉子:“他再不来本宫就要被人给折磨死了!”   “这两天咱们宫中的人都被禁了足, 一向负责跟臻王通信儿的芳念也被常公公带走了, 所以现在还有没消息。”小泉子缩着头说道, 唯恐皇后将怒气撒到他的身上。   果然, 一听到这话,孙沁抬手“啪!”的一巴掌就扇到了他脸上:“禁足?禁足你们就不会想办法吗?本宫养你们这些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这就去想办法、这就去想办法!”   ......   宫中的种种暂且不提,来说一下今天宫外发生的事情。   国子监的上任祭酒,名唤成轼,今年五十六岁了,前两年刚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退下来,成了大晋朝一个普普通通的闲散老翁。   他在京郊航山脚下置办了一处宅院,致仕后就搬了过去。每日里喝喝茶、逗逗鸟、爬爬山、写写字,偶尔再去拜访拜访老友下下棋。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成轼家中一妻一妾,没有儿子,只有中年喜得的一娇女,闺名玉淑,几年前也已经出嫁。他女婿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刚刚官复原职的刑部尚书夏渊。   说到这个女婿啊,成老先生还是很满意的。那夏渊虽说性子跳脱了些,可对他女儿却是一心一意。   玉淑嫁过去多年,至今未能生育,夏渊待她依旧,连妾室都未纳一个,可见他对玉淑的真心。   老先生想起前两日那夏渊差人送信,说元宵节休沐要来府中拜访的事情,一大早便处理完所有杂物,在书房内等着了。   他女婿离开京城数月,想必对京城官场中的动向尚有几分不明朗。他虽说是离朝了,可是朝中的老友可不少,该提点的,他这个做岳父的还是要多提点提点啊!   “老爷,姑爷的马车已经下了官道,很快就要到府门口了。”   早早守候在官道旁等待的小厮,远远的看到夏渊的马车,便一溜儿小跑儿的回到府里禀报。   “好,你速去报与夫人,让她准备准备。”   老先生笑呵呵地捋着自己的胡子,快步走出书房去门口迎接。一个女婿半个儿,他与夫人只有闺女没儿子,已经拿夏渊当自己的亲儿子看了。   而另一边,马车里,夏渊望着窝在成玉淑怀里,警惕的望着她的夏小虎,脑子里乱乱的。   本来她并不打算让小虎暴露于人前,这次出府就没想过要带成玉淑和小虎。结果,早上出门时,等她备好礼物、上了马车,一抬眼便看到了成玉淑已经抱着夏小虎在马车里了。   “你们......”   看着小虎水亮亮的凤眸,夏渊也狠不下心说非要让他们下车回府。无奈的望了一眼低头不看她的成玉淑,叹了一口气,只得让他们跟着。   到了成府,夏渊先行下车,笑盈盈地冲早早等在门前的二老行了个礼,转身便去扶后面的玉淑和小虎。   “玉淑儿.....”   成老先生和夫人都未听说成玉淑回京的消息,猛一见自家娇女,又惊又喜,成老夫人抱住行礼的成玉淑,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   “娘.....好端端的,哭什么?”成玉淑强忍着鼻头的酸涩,去给自家娘亲擦泪:“女儿不孝,让您和爹担心了。”   离京时走的匆忙,都未能登门跟父母打个招呼,他们必然是担忧坏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成父在一旁也红了眼眶。成玉淑可是他们唯一的娇闺女,从小就捧在手心的宝贝,怎么可能不挂念?   “都别在门外愣着了,快进屋吧。”夏渊拉着小虎站在一旁笑道,却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成玉淑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拉过夏小虎,将他楼到怀里对成父成母说道:“爹、娘,这是你们的外孙小虎。”然后不顾二老的发愣的表情笑着望向小虎:“小虎,这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快给外祖父、外祖母行礼。”   小虎好奇地看着两人,灿然一笑,欣喜的童音好像抹了蜜一样甜:“外祖父好!外祖母好!”   喊完一点都不认生的从成玉淑怀里出来,跑到成母面前,揪住她的衣摆:“外祖母,小虎看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说完还歪着头做出沉思状。   “这孩子......哈哈哈哈哈......”此时,二老心中什么疑惑、怀疑都被扔到爪哇国去了,只剩下满心被萌物刷出来的粉色泡泡。成母弯腰抱起小包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一旁的成父也忍不住探过头:“只看外祖母眼熟么?那小虎看外祖父眼不眼熟呢?”   小虎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苦恼地摇摇头:“让小虎想想......”   “哈哈哈哈哈哈......”成父的笑声中气十足,真是一个讨喜的小家伙!伸手就要从自家老太婆手中接过萌萌的小外孙,却被成老夫人瞪了一眼,侧身闪过。我还没抱够呢好吧?!   老先生收回手尴尬地捋捋胡子:“都进府!都进府!”然后意思性地招呼了一下自己闺女和女婿,就眼巴巴地跟在老太婆身后,想再多跟自家小外孙说几句话。   夏渊扶着自家媳妇儿一脸无语的跟在后面。现在的老人都这么喜欢孩子吗?为什么都不问问哪里来的外孙?就这么兴高采烈的接受了?   后面的成玉淑明白自家父母的心思,她嫁给夏渊多年,至今未能生育,在父母眼里,小虎无论是谁生的,只要认她这个母亲,能够养在她的名下,那就是她将来的依仗。   想到父母为她的盘算,再想到一会儿她要说的话,成玉淑就觉得甚是心酸。   她侧头望了望夏渊,心中想到:相公,你别怪我,若是我不逼你一把,你永远都不会走出先帝为你画的限制圈。既然你自己无法决断,那就让我来为你决断吧!   “玉衡啊。”书房里,成老爷子与夏渊单独手谈,他落下一子抬眼看向她:“你与当今圣上的关系如何,别人不知,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次陛下召你回京,你与我透个底,究竟是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   “我在江南得罪了臻王。”夏渊并不打算将这件事瞒着自家岳父,毕竟成轼的官场阅历和人脉资源在那里,哪怕致仕了,也是自己极大的助力。   “臻王?”成轼皱眉:“好端端的你去招惹他干嘛?”   “先帝临终有一大憾事,那就是未能除掉臻王这个大晋唯一的异姓王。我想为先帝了了这桩心愿。”   “唉。”成轼叹气,他一直知道自家女婿对先帝的忠心,可是如今先帝已经去了,当权的又对自家女婿不喜。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去动臻王,无疑是孤身一人撩虎须啊。“你啊,太急躁了。”   先帝是一位贤明勤政的君主,就是在位的时间短了些。若是先帝能多在位几年,大晋朝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夏渊低着头看着棋局,扯出一抹笑容:“世上无难事,只要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就一定能成事儿,岳父不必过于担心,我有分寸。”   见她这么说,成轼也就不再多问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他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帮一下。   “当今让你回来,可是因为程昊回京一事?”   “是。也不仅仅是。”   成轼点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的大晋,形式并不算乐观。内忧外患皆备。   外部:周边八国一直虎视眈眈,就想趁大晋内乱的时候,伺机咬下一块儿肥肉。若不是先帝余威尚在,加之有程昊此等老将坐镇,他们早就动手了。   内部就更不用说了,一方面,异姓王就像赵氏皇权中的一根血刺,若不拔除,扎哪儿哪儿疼。另一方面,如程昊之流,仗着圣上动不得自己,便妄图力压新君、把持朝政,而可以顶替他们的臣子尚未长成。   “牵一发而动全身,玉衡,你要小心了。”   这种局面下,夏渊作为小皇帝用来牵制老臣的棋子,稍微不逮,为了安抚朝臣,必然就会身先士卒的成为弃子被牺牲掉。   不仅粉身碎骨死无全尸,还会背负骂名永生永世。   “小婿无所畏惧。”夺嫡之争比这凶险万分,先帝都能带着他扛过来。如今朝中这点风浪算什么?   另一边,在后院花园里,成老夫人和成玉淑坐在凉亭之中,远远地望着夏小虎在下人的陪同下撒欢玩耍。   老夫人看着自己闺女眼里对小虎真心实意的疼爱,既难过,又松了一口气。   “小虎的亲生母亲那边,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要把人接进府里吗?”   没错,老夫人的想法和常宇青一样,都认为小虎是夏渊的外室生的。   成玉淑看向她母亲,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让成老夫人几乎怀疑自己在幻听的话。   “我要与相公和离。”   成老夫人脸色先是一僵,然后怒而呵斥:“住口!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女儿没有乱说,我要与相公和离。”成玉淑又重复了一遍。   成老夫人捂住自己的胸口,望着风轻云淡的女儿,几乎以为自己做梦:“可是那夏渊?”   可是因为夏渊那外室?   成玉淑听出来了她母亲话里的意思,摇摇头,依旧平淡地说道:“跟相公没有关系,是我心中有了别人。我要与相公和离,嫁给另一个人。”   所有的不是她来扛就好,说她红杏出墙,应该就能护的夏渊满身的清名和身份。   “胡闹!!!”成夫人情绪激动地蹭的一下站起身,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成玉淑连忙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你、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来!!!”   和离另嫁???她成家的女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娘......”   “别叫我,我没生过你这种闺女!!!”   *   书房里,一个下人飞快地跑来:“老爷!!!夫人晕过去了!!!”   “什么?!”成老先生立即起身下榻,沉着脸开门往外去:“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   “小的、小的不知,姑娘已经派人去请府里的大夫了,命小的来请老爷、姑爷过去!”   “那还不快走!!!”说着就心急如焚地疾步往前走,夏渊跟在他身后。不由的感叹,自己岳父岳母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还好成府里面养的有大夫,两人到后院时,大夫也已经到了。   “夫人的晕厥是怒火攻心所致,并无大碍,待老夫开几贴药给夫人,这几日注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好生修养便可。”大夫把完脉后说道。   “怒火攻心?”成轼皱眉看向成玉淑:“何事?”   成玉淑低头不语。   待下人将大夫送出去之后,成老夫人也悠悠醒转。望着守在床边的成老爷子和女儿女婿,她想起了她晕厥的原因。   “贤婿,过来。”   成老夫人到底还是疼爱闺女的,不愿看她走错路。拉着床前夏渊的手嘱托道:“你可待玉淑可是真心的?”   夏渊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有些不理解成夫人为什么问这个。   成轼在后面皱眉,还以为是因为小虎生母的事,自家夫人不放心玉淑。   “若是以后,玉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能包容她?”   这话说的夏渊更是一头雾水了,成玉淑见状,挥手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吩咐他们照看好花园里的小虎,关上门,一下子跪到了屋里。   成老夫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挣扎着就要起身阻止:“你个不孝女!不许.....”她不许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成玉淑就已经开了口:“我,夏成氏玉淑,今日自请与夏渊和离,脱离夏氏宗籍,从此与夏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定住了屋内的所有人,成老夫人伏在床头默默垂泪。冤孽啊!真是冤孽!   “媳妇儿.....”夏渊最先反应过来,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在扬州时,拉着她对常宇青说的话,心中酸涩地去扶她:“你这又是何苦呢.....”   成玉淑之所以当着她的父母说这种话,就是不想让父母以为是夏渊抛弃了她,从而误会夏渊。这一点,夏渊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你当初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有了心上人,就放我自由,你还记得么?”   “而且,在江南时,也是你亲口跟宇青说的,让他来照顾我。”   所有的黑锅,她来扛就好。,不就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名头么?她不在乎!   “是。”夏渊干涩的喉咙挤出一个字。我是说过,也想过。但是从未预料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她去扶成玉淑:“媳妇儿,你先起来。”   “让她跪着!!!”反应过来的成轼也有些站立不稳:“这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   ......   这一天,注定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本该热闹的中秋节家宴,一群人吃的索然无味。   最后,临走时。成父成母是满怀愧疚地将夏渊他们送上了马车。   他们从未想过,倾注了他们所有心血和疼爱的女儿,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他们知书达理的女儿,竟然也会有一天,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   “岳父、岳母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像你们保证,一定会让玉淑幸福的。”   夏渊不愿看到他们这般模样,该愧疚的是她才对。是她耽误了成玉淑,现在还要她来背负这样的污名。是她对不住成玉淑,对不住拿她当亲儿子看的成父成母。   但是,在不知内情的成父成母眼中,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的夏渊,可谓是心胸宽广、重情重义了。夏渊必然是爱成玉淑爱到了骨子里,不然如何能忍下这种气?   在回程的马车中,夏渊不知该从何处问,成玉淑也低头不语。夏小虎坐在两人中央,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他趴到成玉淑怀里,瞅着这个不是他爹爹的爹爹。小脑袋瓜快速转着。   既然,爹爹不是他爹爹,那么,娘亲是他娘亲吗?   *   且不今年宫中的元宵节过的有多诡异,也不说今天成府的元宵节过的如何兵荒马乱。   就单单说夏渊回了夏府之后, 从江南快马赶回的钱鹰已经等候在府内了,并且带来了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   “老爷,臻王已经出发来京城了,想必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到了。”   嘎?夏渊一时没回过神。   “异姓王不是无召不能进京吗?”   “据任飞传来的消息看,应该是臻王已经向皇上上过书了,得到了陛下的批准。”   卧槽!小皇帝为什么没有跟她说过这事?故意的吧?   事实上,小皇帝还真不是故意的。   年前臻王上书时,夏渊还没回京呢。等她回了京,赵迎本来是打算年后她官复原职之后再告诉她。可是,年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最近明显恍惚的赵迎,就把提醒夏渊这茬忘得是一干二净......   而对于此时的夏渊来说,臻王乌宴已经不仅仅是惦记她屁.股的变态了,而是彻底升级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光凭乌茂轩失踪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对她痛下杀手了。   “不行,我有点方,让我缓缓.....”夏渊坐在书房里甚是头痛,现在媳妇儿的事儿还没完,又来了个臻王。此时再送成玉淑他们出京明显是来不及了,万一路上有暗杀怎么办?她可冒不起这个险!   此时,回到海棠苑的成玉淑,将夏小虎抱到榻上,帮他脱了鞋子。对青雾说道:“明日你替我递个牌子进宫,就说我要见锦妃。还有,这事不能让老爷知道。”   “是。”青雾应道。   青雾出去之后,成玉淑笑着对榻上夏小虎说道:“小虎,过两日娘亲带你去一座很漂亮的大房子里玩儿好不好?”   “多大的房子呢?有外祖母家的院子漂亮么?”   成府的院子是成轼自己改造的,花园是圈的小半个山坡,甚是漂亮。夏小虎很是喜欢。他想,等他长大了,也要建一座那样的院子。   “比外祖母家的院子更大、更漂亮,而且里面有一个叔叔,跟小虎长的很像。小虎要尽量跟叔叔多说话,让叔叔喜欢小虎,知道么?”   若是一般的孩子,肯定就会问为什么要让叔叔喜欢?但夏小虎可不是一般孩子。   他用水润润的凤眸盯着不知道是不是他娘亲的娘亲看了一会儿,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好的,叔叔一定会喜欢小虎的。”   小虎不是很明白,这群大人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不明白没关系,越是这样,他越有兴趣看下去。   外面的这群人,可比山寨里的人有意思多了呢。   *   另一边,元宵节这天,程进忠做完手头上的事,就暗搓搓地想要跟孙小公子来个传说中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起赏赏灯、猜猜谜,共享一下小情趣。   于是,程浩忠让下人弄了一个看起来就很粗狂的战帖,大笔一挥,写了一行字:   戌时一刻,小桥以东,崽子,敢来赴约否?   简单易懂,清晰明了,非常的具有挑衅意义。   来吗?废话,国舅爷是那种会怕事的人吗?当然要来了!   于是,兴冲冲的孙国舅,斗篷一披、佩剑一带,领着一群狗腿浩浩荡荡的就要出门去。   “孽畜!你又要干嘛去!”   恰巧从此路过的太师,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他孙子这副表情、这种精神状态他太熟悉了!妥妥的是去找揍没跑了!   “你给我回来,今天哪儿都不许去!”   孙太师只要一想到孙浩楠每次都被程进忠那厮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就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还每次都是他孙子主动找茬,他连上门讨公道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气不气人?   “小爷就是出门去看花灯......”孙浩楠强行狡辩。   “那也不许去!”说着就要上手揍人。没办法啊,跟孙浩楠这小子动口没用,必须得动手。   孙小公子一看他爷爷这架势,立马怂了:“不去就不去嘛.....”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狗腿:“走,跟小爷回去!”   “是。”地上五体投地的狗腿同志立即应道。   程进忠欢欢喜喜的出门去,早早的就守在了小桥东等着孙小公子,结果,等啊等,等啊等,从人流拥挤等到人影稀疏,最终还是没有等来孙小公子。   她阴沉着脸将手中用心绘制的花灯“唰!”地一下扔进了不远处的河里,“咚!”的一声激起一层水浪。   孙浩楠!你丫竟敢放老子鸽子!若是不打的你叫爹,老子跟你姓!一个踮脚飞身,程进忠直奔太师府而去。   但到了太师府外,她却停住了脚步。虽然以她的武功,可以轻轻松松的绕过了太师府的守卫,将孙浩楠给拎出来。可是却瞒不过府外树上的那些皇家影卫。   她思考了一下利弊,遏制住了自己上头的怒气,反身跃回。算了,收拾孙浩楠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若是因此得罪了太师,反而不值当的。   府内抱着自家小妾正在做活塞运动的孙小公子,还不晓得自己无意中捡回了半条命。   “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   没能去跟程进忠干架的孙小公子也是满心的不爽,将身下被他的粗暴的动作弄得嗷嗷乱叫小妾,想象成程进忠的样子。这样就好像他征服了程进忠一样,小公子是满脸的兴奋。   另一边,被人放了鸽子,正心情低落的程进忠,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地儿喝酒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的街上传来一阵阵惊呼。   “快!快看!那墙上是不是个人?!”   “啊!!!!!”   “天呐!!!好可怕!!!!”   ......   这条街上,无论是正在收摊的小贩,还是尚未归家的游客,都满脸惊悚地聚在一起,围着一面墙指点点。有些人好奇往里看了一眼,竟恶心的直接吐了出来。   程进忠皱了皱眉走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扒开人群,看到墙面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快速收缩。   怎么还有人敢在京城坊街这么名目张胆的干出这种事?!   “让开!让开!”不多时,九城巡防的人就到了,将围观的众人驱散。为首的小统领进来时看到这个画面也吓了一大跳!   完了,这回估计又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只见这本来普普通通的青砖墙,此刻大半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四十的中年男子,被人肢解成了六份钉在墙上。头、四肢、躯干,以大字型分别钉在不同的位置,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有一个人贴在墙上一样。   程进忠皱着眉头,望着墙上挂着的死不瞑目的头颅,觉得有些面熟。   忽然,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夏渊搬家时,忙前忙后指挥下人的男子么!叫什么来着?   对!阿蒙!   统领衙门的人看到程进忠之后,立马点头哈腰的打招呼:“程小将军!”   程进忠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招呼,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人头,想要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那个阿蒙。   “这人小将军认识?”那人看出了程进忠的不对劲,试探性地问道。   程进忠摇摇头,对他笑了笑:“不认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现在,她要立马去夏府问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夏渊的手下。如果是,估计夏渊这次真的摊上大麻烦了!   程进忠一进夏府,二话没说就直奔夏渊书房而去。果然,此时夏渊还没回院子,正在和钱鹰、常宇青商量臻王和营救钱龙的事情。   “你说什么?!阿蒙?!”   夏渊倏地站起身,心脏有一瞬间的骤停。   “我看着,像是。你最好核实下。”   “阿蒙呢?!阿蒙呢?!”夏渊慌乱地跑出去,问外面的夏一夏二。   “早上老爷你们出门之后,我们都没有再看到阿蒙哥。还以为他是回了春满阁。”   “钱鹰,你速去春满阁,看看阿蒙在不在。”夏渊在心中祈祷,千万别是啊!千万别是啊!   其实,她的潜意识中已经有了答案。   “大人,这个时候你切不可自乱阵脚。”常宇青说道。   一听他的话,正意识混乱的夏渊瞬间炸了:“自乱阵脚?!我早跟你说过,此时的京中危险,让你在苍阆山护好玉淑她们,不要让我忧心!可你呢?!直接将她们带了回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无论玉淑还是小虎,都不能出事!只要一想到危险可能降临到她们的头上,夏渊就忍不住心慌。绝对!绝对不能让她们出事!   常宇青沉默,不去反驳。他自然知道京中危险,可是玉淑坚持,他不愿让她为难。   最后,他盯着夏渊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必然能护好玉淑和小虎。”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么?不一定真的是阿蒙对吧?肯定不会是阿蒙的!肯定不会是阿蒙的!   然而,世上所有的事情,往往都是你最怕什么,他最来什么。   “老爷,阿蒙......没在春满阁。”   夏渊脚下一个趔崴,就要像后倒去。程进忠连忙扶住了她。冬夜的风,此时就像刀子一样刮进了她骨头缝里。闭着眼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夏渊才稳住身形,红着眼圈干涩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苏娘和阿蒙,都是跟了她很多年的老人了。现在,他们却全都因为她的不谨慎而死......   是她错了么?   “我们现在就去统领衙门,带阿蒙回来.....”   *   三日后,朝堂之上。   “臣都察院御史,陈韵飞,弹劾刑部尚书夏渊,干扰顺天府正常案件,强行带走被害人尸首,滥用职权,视王法于无物。臣恳请陛下,对其严惩。”   大殿之中,文武百官分列站立。都察院御史出列,义正言辞地控诉夏渊行为不端。   “夏渊作为刑部尚书、授衔太保,更应以身作则,以行彰法,如此行事,实乃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   赵迎坐在上首,隔着朝冠上的琉璃朝珠,挑眉望向老神在在、丝毫不为所动的夏渊。这事他知道,好像是前两天夏渊带人砸了巡防衙门?   “陈御史此言差已。”刑部侍郎华云昌手持笏板出列,恭恭敬敬地向皇上施过礼后,便望向陈韵飞。   “我刑部主管的就是各类刑侦案件。顺天府有凶杀案发生,在案情复杂、无法决断的时候,移交刑部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尚书大人心系公务、亲自去过问这种案件,只能说明大人事必躬亲,乃是百官表率!”   “华侍郎的意思是,此案顺天府尹无法决断?那是不是就是说,顺天府尹其实是一个连凶杀案都办不了的草包饭桶?”陈韵飞这话说完,朝臣队尾无辜躺枪的顺天府尹李兴李大人,懵着脸望向两人,不知该不该出列。   “陈御史何必避重就轻、模糊重点?顺天府尹的能力怎样,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说的,这个吏部自然会有每年的流程考核。”   华云昌笑眯眯地捋捋胡子:“若是照陈御史的说法,各府府尹都能完完整整处理完辖区内的案子才叫称职,那我们刑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李兴暗中点头,说的有理!   其他官员冷眼旁观夏渊的反应,只见他依旧不动如钟,垂眸站在原地。好似大殿中的两位不是因为他在争吵一样。   程昊在一旁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就将夏渊的罪名洗的干干净净。心中冷笑,这群文臣真狡猾。知道他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便在他的人开口之前,提前将事情捅了出来。决口不提夏渊当时打伤步兵统领衙门官差的事,而是将责任扯到李兴的头上。   那李兴可是皇上的人,皇上怎么可能自打嘴巴?   他暗中做了一个是手势,让自己这边蠢蠢欲动的武将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华侍郎还真是伶牙俐齿,还是夏尚书会教导有方。”陈韵飞面色阴沉地说道,弯腰躬身,高举笏板:“此事,还请圣上决断。”   太师和太傅对视一眼,旋即转开。   赵迎坐在上方,将所有人的小动作看了看眼里。啧,还真是一出好戏。   “朕觉得华侍郎的话在理,夏尚书是执掌刑部,自然有权过问所有刑侦案件,并无逾越之举。以后此等官员职权问题,由吏部、御史台互相考核决断即可,不必再来问朕。”   意思就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还拿到朝堂上来说?有这个功夫多关心关心民生大事好吗?   “陛下圣明!”众臣纷纷躬身。   下了朝之后,百官纷纷离去。夏渊、孙太师、庄太傅三人同级,站的最靠前,走的自然也就最慢。   另一列的程昊和领侍卫内大臣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转身也就走了。   太师揣着手,慢悠悠地和夏渊、庄晃并肩而行,开口问道:“这次,夏老弟你鲁莽了。不知那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竟惹得你在大闹巡防衙门?”   “此事就不劳太师您费心了。”夏渊笑眯眯地说道:“刚刚朝上,多谢太师出手相帮。”   “哈哈哈哈哈......应该的。”之前夏渊对他手底下的人手下留情,为的不就是像今天这种情况下,自己能站他吗。   太傅看着有来有往的两人,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大家都是先帝手下的老熟人了,谁肚子里有几根蛔虫,基本上都一清二楚。程昊那个老家伙,上朝前叫了步兵统领衙门里的官差在殿外等候的事,几人都看到了,所以才临时有了这么一出,先声夺人。   就在走的最晚的三人迈出大殿门的时候,早早等候在殿外的王公公立即上前:“夏大人,太后娘娘有请。”   太师与太傅立即有眼色地拱手:“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夏渊侧身回了一礼。   “不知太后召我何事?”夏渊在王公公的带领下,一步步踏下汉白玉高台。上次见面,该说的她都说完了。这次又召见是为何?   “夏大人您到了就知道了。”王公公不敢多说话,只是恭敬地为他带路。   不远处侧廊中的赵迎,刚上龙撵,远远地就看到夏渊的身影。他招了招手,指着夏渊跟王公公走的那条路:“给朕拦在他们前面。”   “是。”   常春看着王公公和夏渊,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太后和夏渊......一个是对他主子的断袖深恶痛绝,一个是令主子断袖的罪魁祸首。呵呵......这可真是一对好组合。   这一边的王公公心无旁骛地躬身低头领着夏渊快走,唯恐耽误了时间太后娘娘怪罪。忽然,前面角门处转出一大列宫人队伍,随后皇帝那明黄色的龙撵映入眼帘。   “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赵迎漫不经心地应道。   “谢陛下。”   龙撵不停,继续往前走。赵迎抬眸望了常春一眼,他立即明白,笑呵呵地转身说道:“哎呦,尚书大人,这可真巧。刚刚主子还说要老奴去请您呢,可巧儿,就在这儿见到您了。”   “这......”王公公有些懵。他这是,要被截胡了?   “夏大人快随咱家走吧,陛下有要事找您商讨呢。”   “是。”夏渊起身,目光在王公公和常公公中间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哪个大BOSS在,跟哪个!   毫无疑问,夏渊直接跟着赵迎的龙撵走了。   留王公公一个人在原地无声哭泣......这.....咱家该怎么和太后娘娘交代呢...... 第91章   臻王乌宴要来京城一事, 就像对准夏渊胸口的夺命刀。每近一分, 便入肉一寸。不到插入她心脏的那一刻, 臻王便决不会停手。   阿蒙的死, 就是臻王宣布动手的第一刀。他想告诉她,他享受着看她被割破皮肉鲜血淋漓的痛苦,一切, 才只是刚刚开始。   夏渊只要一想到,隐藏在自己周围伺机而动的暗杀者,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她怕的不是自己出事, 而是怕护不住身边的人......   泰正宫内,赵迎在宫人的伺候下换上常服, 转身望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夏渊。   常春立即让伺候的人全部退出去, 然后自己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赵迎背后, 一动不动装泥塑。   “夏卿家起来吧。”   赵迎知道夏渊这几日过的不舒坦,好像是手下前两日被人暗杀了, 而且他师爷也擅自将他的妻子带回了京城。哦,对了,好像还多了一个私生子。   想到这儿赵迎兴起了些趣味, 面色淡漠地坐到殿中的龙椅上, 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渊瘦弱的小身板。不由得感叹。啧, 原以为夏渊对他妻子有多深情不移, 原来都是装的。   “臣, 不敢起。”   夏渊跪上未动, 低着头回答。现在夏府上有钱鹰, 尚算安全。但是春满阁里的梅若、画娥等武功一般的人处境却十分的危险。   所以,哪怕今日路上没有遇到赵迎,她也打算找他。不管怎样,一定要尽快将钱龙要回来!   “臣恳请陛下,放了臣的影卫钱龙。”   这不是夏渊第一次跟赵迎要人,但赵迎依旧没有要大发慈悲的意思。   先不说他与夏渊现在理不清的种种纠葛,就单从一个上位者的角度看,现在夏渊绝对是他手中最有用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越是孤立无援,他用起来就越顺手,所以,他为什么要帮夏渊?   “若是朕不答应呢?”   赵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甚清明的玩味,让底下的夏渊有些迷茫。   实际上,赵迎知道夏渊手中还有底牌。先帝在时,不仅仅是给了夏渊两名皇室专用的保命影卫那么简单,应该是还有数千名装甲虎啸军。   他想看看,那数千的虎啸军,在江南那么重要的时候他都不肯用,那到底想用在什么时候?   “陛下您知道臣与臻王的梁子。臻王要进京一事,您不提前告知臣也就罢了。何苦非要为难臣呢?”   自回京以后,夏渊看到了朝堂上众人对赵迎态度的变化。那些官员对赵迎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轻视,而是多了一种对帝王的敬畏,所以她明白此时的赵迎绝非当初的吴下阿蒙。适当的示弱很有必要。   “陛下难道想要看着臣和臣的家人死在臻王手中么?”   她语气中的委屈显而易见,让赵迎愣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还真给忘记了......   “臣恳求陛下给臣和臣的家人留条活路,臣愿为陛下马前卒,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着重重的叩了一个响头,那“砰!”的一声重响,让一旁的常春暗中“嘶——”了一声。   听着都疼!   然后偷眼去望自家主子,果然见他脸色不太好。   ε=(ο`*)))唉,常春都忍不住叹气了,这两人的关系,他当真是看不懂。   夏渊咬着牙磕完头,钻心的疼痛瞬间由额头席卷了全身,她差点都有点跪不住。勉强用双手撑住地面,整个人都趴到了地面:“臣求陛下......”   赵迎眯着眼望着她此番作态,袖子下的拳头握紧了些。虽然知道夏渊是在故意卖惨,可心中却泛起了几分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心疼。   按耐住去扶他冲动,默默叹了一口气。罢了,夏渊也应是被逼急了,一个影卫而已,还他也就是了。   “夏卿家先起来吧。”   常春立即有眼色地去扶人,这可是主子的小情人,可不能磕坏了!   “一个影卫而已,朕放了也就是了。”   捂住又疼由懵的额头,夏渊顺着常春的搀扶起了身。赵迎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咧嘴一笑。不管怎样,把人要回来就好。   “臣谢陛下。”   赵迎最终还是没按耐住起了身走到他跟前,常春二话没说就将还有些晕乎的夏渊塞给了自家主子,一路小跑儿就溜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当奴才的就要有眼力劲儿!不然还怎么在奴才圈里混?   夏渊反应过来立即想要从赵迎怀里出来,唯恐赵迎再给她按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出尔反尔不放钱龙。   “别动。”赵迎皱眉按住她:“让朕看看。”额头都红了一大片,明显有一个包肿起来了。   此时,刚刚跑出去的常春悄咪咪地打开门无声地走了进来,贴心地将手中上好的金创药递给自家主子,又是一溜儿小跑出门带上门。   “磕那么用力做什么?朕又不是说真的不放人。”赵迎揭开盖子,用手指蘸了一些药膏,两条俊眉都快拧成麻花了:“抬头。”   夏渊撇了撇嘴,刚刚是谁说的不放?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臣自己来就好。”他这种样子让夏渊不太习惯,这小皇帝什么时候对她态度这么好过?哦,钱梓瞳不算。   “想要人就别乱动。”用拿药的手掰起夏渊的下颚,动作看似强硬,却没有使什么力气。另一只蘸了药的手去擦她肿起来的额头,疼的夏渊“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知道疼了?”   赵迎紧绷的脸上看不出来表情,只有皱起的眉峰说明了主人此时的不悦。   “有什么话不能跟朕好好说?每天演来演去的装样子累不累?你是什么样子朕还不知道么?”   语气虽然有些僵硬,手上的动作却更轻柔了。   “今天这事儿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少在朕面前耍你那些小聪明。”   夏渊眨了眨眼,由下自上仰望着赵迎英俊的脸庞,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被磕傻了。要不然她怎么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丝的温柔?   嗯,肯定是错觉......   赵迎虽说将钱龙关进了诏狱,却也没有对他用刑。他与夏渊现在不过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赵迎还没有闲工夫去折磨她手底下的一个小喽啰。   所以,当常春亲自带着钱龙回来时,夏渊真心实意地对赵迎说了一句:“谢谢。”   *   另一边,慈安宫里。王公公哭丧着脸回去,说夏渊被陛下带走了时,太后的面色也是异常的难看。   “皇帝是成心要与哀家过不去吗?!”她不过就是想从夏渊那里问一下钱梓瞳的下落,就连这个皇帝都要阻挠?!   王公公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勤嬷嬷笑着劝道:“娘娘寻钱姑娘也是为了陛下,陛下怎么会故意阻挠呢?想必是真的有要事与夏大人商议。”   太后叹了一口气:“那个青楼的妓子也不知躲到了何处,竟好似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真真是让人头疼。”   “既然钱姑娘是先帝手下的线偶,那必然有些隐藏的手段。奴婢听说前两日夏大人的妻子往宫里递了牌子,明日要来拜访锦妃娘娘。要不,娘娘您明日宣她来问一下?”   “夏渊的妻子?”太后蹙眉开始想。   王公公此时立即插话:“就是前任祭酒的女儿,闺名玉淑。”   他这样一说,太后想起来了。成祭酒当年是清流官员中的代表,在仕林和勋贵中颇有人缘。那成玉淑也是京城中有名的温雅闺秀,模样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堪为世家宗妇。许多王侯高官家的夫人奶奶,从她未及的时候就开始打听了。   那时她听说之后,因着好奇便宣进宫看了一下,甚为喜欢。便做主早早的为赵迎定下了成玉淑,想让她以侧妃的身份入东宫。   谁知后来,那夏渊仗着先帝的宠爱,竟生生的截了胡,将人娶了回去。听说如今小两口也甚是恩爱。   “成玉淑?”太后想了想对勤嬷嬷说道:“也好。你去跟锦妃说一声,明日夏成氏入宫之后,便让她带着来给哀家行个礼。”   “是。”勤嬷嬷应道。   *   此时,夏府内的成玉淑正在对着自己养的那株茉莉发呆。   她知道,自从阿蒙死后,相公就很自责,压力也变得很大。相公担心她和小虎会遭遇不测,为此每日焦头烂额。其实,成玉淑并没有夏渊的小心翼翼,她这次回来,已经做好了面对这种境况的准备。她要做的,就是推自己相公一把,让她更加的孤立无援。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冷血也罢。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将夏渊逼上退无可退的绝境,这样,夏渊才能真正的放开所有束缚,去接纳自己真实的感情。   提出和离,只是第一步。她知道相公担心她的安全,现在不会让她搬出府。   那明日带小虎进宫,便是第二步。   想到这儿,她起身走到门前,望着正在与下人一起挖泥巴玩儿的夏小虎,笑了笑,提裙走到他跟前蹲下。   “娘亲?”夏小虎抬起花猫似的小脸,举起手中捏成七扭八歪形状的泥巴:“娘亲快看小虎捏的泥人儿~像不像?”   成玉淑丝毫不嫌弃地接过泥巴,夸奖道:“很像,我家小虎手真巧,这小人儿捏的很可爱。”   “嘻嘻(#^.^#),那就送给娘亲了。”夏小虎笑的更甜了:“我就再捏一个给爹爹。”说着便兴高采烈地低下头,又挖出一块新的泥巴开始捏。   成玉淑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一旁看着他开心的玩耍。   开心吗?其实夏小虎此时一点都不开心!玩泥巴这么幼稚的游戏,他两岁就不玩儿了好吗?!   而且,刚刚那一坨傻了吧唧的泥巴像人吗?一点都不像好吗!大人真是说谎精! 第92章   “娘娘。您觉不觉得, 最近宫里的气氛不太正常?”   露屏宫里, 锦妃的贴身宫女缕紫, 一边替自己主子挽发髻, 一边说道:   “前两日皇后娘娘晕在了长宛殿里,醒来就被陛下无缘无故的禁了足。太后娘娘去探望了一趟之后,不仅没有解了皇后的禁足, 还大动干戈的传了所有的妃嫔。而且最后看样子,像是被气的不轻......”   气的不轻?锦妃对着鎏金的铜镜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发髻,想了想那天太后问她的话, 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气的不轻就对了。”   “这后宫里的气氛, 从来都没有正常过。那孙氏虽说是皇后, 却一直为陛下不喜, 禁足不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好稀奇的?”   正常的气氛是什么样子的?不应该是皇上爱花惜花,再来后宫采采花?然后众花再积极向上, 你坑我一把,我坑你一把,一起祈求陛下雨露均沾?   见过哪朝哪代的嫔妃像她们一样?每天清心寡欲, 皇后没个皇后样, 妃嫔没个妃嫔样。除了吃喝玩乐, 就是逗趣打牌, 害的像她这样空有满腹宫心计, 满腔宫斗热情的上进妃子都无处使力。真真是憋屈。   拿起一支飞凤含珠步摇递给缕紫, 示意她帮自己戴上:“贤妃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贤妃娘娘宫里还算平静, 就是庄贵人像是知道些什么,这几天频频想往宫外递信,却被太后呵斥了一顿,关了禁闭。”缕紫将步摇插到锦妃发髻的一侧,笑盈盈地望着镜中的她:“主子看看,这样可还行?”   锦妃满意地点点头,又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才扶着她的手起身:“庄贵人可是太傅的幼女,太后连她都关了禁闭,可见这两日确实是心气儿不顺。”   现在太傅在朝堂上举重若轻,平时太后和皇帝都会给庄贵人几分薄面,这种明显的处罚还真是第一次。看来,长宛殿里发生的不是小事。   想到这儿她轻笑一下:“不过这也跟咱们没关系,总归陛下是个不近女色的,无论长宛殿里有什么,只要不是那个钱梓瞳就不用担心。”   这点锦妃看的还是很开的,反正大家都得不到陛下的宠爱,那发生了什么,重要吗?   “娘娘说的是。”   缕紫扶着她走到一旁换衣裳的隔间,一旁伺候的小宫女立即将昨日选好的递了过来,锦妃张开双臂由着他们为自己更衣。   “今日太后让本宫带玉淑去请安,这一点倒让本宫很费解。宫中的这些事,跟玉淑一个官家内眷能有什么联系?太后见她做什么?”   想到她的手帕交成玉淑,锦妃就忍不住羡慕。那夏渊对成玉淑疼爱有加,可以说是放在手心里捧着的一般。每次成玉淑进宫给她请安,面上的那种舒心自在的笑容,是她这样不舒心的人装不出来的。   由此可见,成玉淑和夏渊的感情是真好。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进宫,是不是也能像成玉淑一样,嫁给一个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的男人?   “这个奴婢也说不了。”缕紫说道:“等一会儿夏夫人来了,娘娘您可以问问,说不定夏夫人自己知道呢?”   *   另一边,夏府内。   自从小虎回府以后,夏渊就忍不住想多抱抱他,多陪陪他。可是,这么多年的骨肉分离,早让夏小虎对她有了隔阂。   虽然夏小虎每天白天软萌萌的,亲亲热热的喊她爹爹,可是夏渊却从来没从他眼中感受到真正的濡慕之情。她想,可能是孩子跟她还不太熟,以后慢慢的就会好了吧.....   晚上的时候,她不放心小虎一个人睡,想陪着他一起,却每次都被拒绝。这个时候的夏小虎就像守卫自己领地的幼狼一样,伸出爪子捍卫自己的地盘不被他人入侵。小小的他,用明确的态度告诉她,一起睡?想都不要想!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可是夏渊清晰的认识到了夏小虎的早慧。   小虎长的虽然跟赵迎极为相似。但是他的性格,既不像自己,也不像赵迎。她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的抗拒。只能每天睡在他所在的厢房外间,希望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爹爹。”   清晨,早早醒来的夏小虎,隔着屏风,迷迷糊糊望向外间的已经开始穿衣的身影,软软地喊道:“爹爹,早~”   “小虎,早。”夏渊绕过屏风走到里间,蹲在床头笑望着他:“是不是爹爹吵醒了小虎?”   “是的呢~”夏小虎闭着眼蹭了蹭被子,嘟囔道:“小虎要继续睡.....”   “好,那小虎继续睡吧。”夏渊低头亲了亲他白嫩嫩的脸颊:“什么时候想起了再起。”   说完给他拉了拉被子盖好,看着夏小虎再次睡着了,才不舍地站起身走出去。   她出去不久,夏小虎又睁开了眼。望着外间的屏风,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   这个人,又不是他的亲爹,为什么要这样装模作样?抬起小嫩爪摸了摸夏渊刚刚亲过的脸颊,意外的不讨厌。然后他抱着被子。将圆滚滚的身子翻了个方向。闭上眼。不管了,现在小虎要睡觉!   正屋已经梳洗完毕的成玉淑,看到夏渊从厢房出来。立即对一旁的青雾说:“让小厨房的人备好朝食,等会儿就上。”   然后让另一个丫鬟端起一旁叠的整整齐齐的官服,起身走到门口去迎夏渊:“相公,刚起床怎么就不穿厚点?”说着拉着她的手走到碳炉旁:“快烤烤,别冻着了。”   夏渊哭笑不得地任她拉着:“从侧厢房到正屋才几步的距离?怎么着就能冻着了?”   “那也不行,病了多难受,你又不喜欢喝药。”说着拿起叠好的官服展开,夏渊照旧展开双臂,任她为自己穿衣:“朝食已经好了,等会儿吃完再走。”   “我就不在家吃了,等会儿你帮我带一份,我到刑部吃吧。”夏渊说道:“刚开年,刑部的事儿比较多,我想今日早点忙完晚上早点回来陪你和小虎。”   成玉淑为她系着扣子,无奈地说道:“这几天你都没在家吃早饭了,再忙也不至于连顿饭的功夫都空不出来吧?”但她了解夏渊的性子,也没硬留:“那相公你到刑部记得吃啊,别又全进了张禹肚子里。”   “是是是,知道了媳妇儿。”夏渊笑嘻嘻地抱了抱她:“好好在家呆着,等你相公晚上回来给你和小虎带好吃的~”   “嗯嗯,好。”   成玉淑将夏渊送到了门口,然后看她笑呵呵地给自己打了招呼,上轿而去。   望着晃悠悠的蓝顶轿子,成玉淑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地说道:相公,希望你不要怪我.....   然后回过头,端庄的步子中全是坚定,问一旁的青雾:“小公子起了么?”   “还没有,刚刚老爷说不让吵他。”   成玉淑点点头,没再说话。现在钱鹰去了春满阁,府内武功最高的便是昨日刚回府的钱龙。如何才能不让钱龙知道自己要带着小虎进宫呢?   “小懒虎,该起床了。”   成玉淑回到海棠苑内,带着笑意去厢房叫醒了夏小虎:“小虎乖,今天可不能睡懒觉呢。”   她一边叫小虎,一边想着该怎么找借口支开钱龙。   牵着穿戴整齐的夏小虎进了正屋,两人吃完早饭之后,成玉淑跟丫鬟说道:“你们再去装一份朝食来。”   然后她起身,让下人把桌上的饭菜撤下去。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道:“钱龙,在么?”   “在,夫人请吩咐。”一身劲装的钱龙现出身,夏小虎望着凭空出现的人,两只凤眸瞪得大大的,好厉害.....   “我怕相公今日又将朝食分于同僚,自己挨饿到中午,你能帮我再去送一份朝食给相公么?”   额......夫人,您多虑了,主人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这是钱龙的心声。   他主人只会从别人嘴里抢食,是断不会被别人从自己嘴里抢食的!当然,主人不想吃的除外。   “老爷说过,要属下寸步不离的保护夫人和小公子。”   成玉淑不在意他的拒绝,依旧温婉地笑着。此时,丫鬟将食盒拎了上来,成玉淑示意她递给钱龙。   “以你的轻功,去一趟刑部也就一刻钟的事,很快的。我跟小虎又不会出府,一两刻钟能出什么事?”   “这......”小丫鬟的食盒递到了他面前,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是觉得我这个主母的话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是么?连送个饭你都不愿意?”   成玉淑的语气甚少如此强硬,这让钱龙有些犹豫。   “罢了,既然你觉得我这个主母的话,可听可不听,那你就不要去了。”说着成玉淑自嘲一笑:“也是,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指使得动你们这些高手,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成玉淑这以退为进的话一出口,钱龙果然不好意思了。   “夫人息怒,属下这就去送。”   说完拎起食盒飞身出门,他想反正就一两刻钟,自己加快速度早去早回也就是了。   钱龙一出门,成玉淑立即牵着夏小虎出了府,上了青雾早已备好的马车。   “娘亲,我们要去哪里啊?”夏小虎眨着看起来略显懵懂的凤眸问道:“是要去你说的很漂亮的大房子里吗?”   “嗯嗯。是的。”成玉淑为小虎拢了拢衣襟,防止他冷:“小虎还记的娘亲跟你说的话么?到了里面要怎么做?”   “记得,娘亲说,要让一个叔叔喜欢小虎。”   所以,这个叔叔是谁呢?为什么娘亲要瞒着爹爹去见呢?   难道......这就是寨子里那些婶婶口中的......偷汉子? 第93章   今日, 有人说, 孙浩楠是个大傻.逼。是个没长脑子的大傻.逼。孙小公子听下人禀报后, 勃然大怒。抄起家伙, 领着狗腿就要出府与那人干仗。然后,就被自家爷爷拎着领子揪了回来。   “你个小兔崽子给我老实点!”   老当益壮的太师最看不得自家孙子这幅德行。不用怀疑,刚刚那挑衅的话定然是程进忠说的。   “今日你给我进宫探望你姐姐去, 再敢乱跑我就打断你的两条腿!”   孙国舅奋力从自家爷爷手里挣脱出来,一脸的不乐意:   “我姐有什么好探望的?我去的再多有什么用?我去她就能下蛋了?有本事你把皇帝拎她宫里去啊!”   “你!你!你!”   他的混帐话将孙太师气到分分钟想捏死他,左右环顾了一下, 反手拿过身后墙边的一个棍子就往他身上揍去。   “你个混帐东西!什么话你都敢乱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哎哎哎!!!别打,别打, 别打!小爷我这就去, 这就去还不行吗!”   孙小公子一边左右躲闪着自家老爷子的乱棍攻击, 一边表情夸张地认怂。   “你今天要真打死我,咱们老孙家可不就绝后了?”   “还不给我滚!!!”   老太师拎着大棍中气十足的一嗓子, 极有气势。孙小公子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滚滚滚,小爷这就滚,这就滚。”   孙国舅别的优点有没有不好说, 但在能屈能伸这一方面绝对是翘楚!   滚爬着跑出了太师府, 一众狗腿呼呼啦啦地跟在他后面:“国舅爷~国舅爷~”   该抬轿的抬轿, 该压轿门的压轿门, 该掀轿帘的掀轿帘, 该冲上前去给小公子踹着解气的立马卧倒在小公子脚边。   一脚踢开趴在地上碍事的狗腿:“滚开!”   孙小公子理了理衣襟, 正了正发冠, 自觉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模样,才抬腿上了轿:“去皇宫。”   孙国舅想的是:再怎么不乐意,该办的事儿还是要办的,谁让小爷摊上一个这么没本事的姐姐呢。至于程进忠那厮,等回来再收拾也不迟!   就这样,拿着牌子从东华门进了宫的小公子,正打算溜达着去自家姐姐的泰清宫,谁知,一抬头就瞅见了也是刚刚被缕紫接进宫的成玉淑。   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的可真好看......看起来也有点眼熟呢......是皇帝姐夫后宫里的妃子吗?   堪称好色之徒代表人士的孙小公子,见着美人儿走不动路的毛病又犯了。   孙浩楠像一个猥琐的痴汉一样,远远地跟着成玉淑他们走到了露屏宫外,直到眼瞅她们进了露屏宫,脑子才上线。   刚刚,那个小娘子,好像手里还牵了一个孩子???   不对呀......他皇帝姐夫压根儿就没孩子啊!   露屏宫内,成玉淑一进门,早已等候的锦妃便迎了过来。   “臣妇夏成氏给锦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成玉淑侧身对锦妃行礼,一旁的小虎记得路上娘亲和他说的话,憨态可掬地做出年画上童子作揖的动作,奶声奶气地说到:“小虎给锦妃娘娘行礼。”   意料之外的小家伙让锦妃有些懵,反应了一下才笑着去扶他们:“快起来,快起来。”转而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成玉淑:“这是?”   “这是我们夏府的长子,小名叫小虎。”成玉淑跟锦妃也不见外,这么多年的手帕交了,两人的感情向来是很要好的。说罢蹲下身笑盈盈地望向小虎:“小虎乖,叫姨母。”   “姨母好~”小团子笑的弯弯的眼睛像是有星星在闪动,晃的深宫寂寥的锦妃一颗心都在颤抖。她也像成玉淑一样蹲下身,和小虎平视,摸摸他的头说道:“小虎真乖。”   离的近了,锦妃不知自己为何竟觉得面前小团子的眼睛,很像陛下。唯一的区别就是,陛下从来不笑。   逗着夏小虎玩儿了一会儿,听着他天真糯糯的童音,锦妃愈发喜欢这个小家伙了。不由得艳羡地望向自家好友。如果她宫里也有这么一个孩子该多好啊,哪怕不是亲生的,养着也终归是有个伴,日子也有个盼头。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如今宫里一个孩子都没有,就连想养别的妃嫔的孩子都不可能。   忽然,她意识到了今天还有事要做,于是给缕紫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带夏小虎下去玩儿。   “玉淑.....”待其他人都出去后,锦妃才拉着成玉淑面对面坐下,面色严肃地问道:“昨日太后来了旨意,说让你来了之后去给她请安,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成玉淑一愣,扯了一下手中的帕子,颦眉道:“太后?”   锦妃看她的样子,便明白了她应该也不知道为何。想了想前两日太后召见萧斐的事,便说:   “你想想,夏渊最近有没有什么能惊动到太后那里的事情?”   “这个......相公刚回任不久,又是外臣,能做什么事呢?”成玉淑想了想,这样也好,她正愁不知该怎么让小虎遇上陛下呢,如今太后召见是个好机会,若是太后起了疑心,效果或许比陛下还好。   于是她抬眸一笑:“没事的,不就是太后的召见么?说不定太后就是想跟我唠唠家常呢?”   说着她站起身:“等会儿去慈安宫的时候,我把小虎也带上。老人家最喜欢孩子了,若是相公做了什么让太后不高兴的,说不定小虎还能帮我化解一场危难呢。”   锦妃看着自己好友,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以前好友可不是这种性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此时,从露屏宫到达泰清宫的孙浩楠被人拦在了泰清宫外。   “国舅爷,皇后娘娘最近几日在潜心抄写佛经,太后说了,一切闲杂人等都不许探望......”   嘿~孙国舅这小暴脾气就上来了,你个狗奴才,特么说谁闲杂人等呢?   *   平常时候,城外官道上都是人影稀疏,只有来往的官员和手头宽裕掏的起过路费的士绅富商,才会偶尔从这里经过。   此时刚刚过完年,不少朝廷中走马上任的官员,在吏部登记完之后,便揣着自己的关箴印凭出了京。官道上比平日里要热闹一些,能看到不少马车晃悠着擦身而过。   “居士,快到京城了。”   一辆除了车型大些,外边并不起眼的马车上,驾车的小厮轻声对里面的人说到:“约莫还有八.九里地。”   “嗯。”   马车内部与外表的普通截然不同,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低调的奢华。   柳园毅闭着眼闲适地斜倚娇细的貂绒上,单手撑着头颅,黑白相间的发丝用一条藏蓝的锦缎编在一旁,宽襟散扣的长袍透露出主人狂傲的性子。乍一看,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男子。   在车厢内的另一侧,跪坐着一位抱着猫咪的美貌女子。她听到小厮的话之后,面上松了一口气,将猫儿放到一旁,柔若无骨地蹭到柳园毅身后,为他捏肩。   “居士,您千里迢迢赶到京城,一路上日夜兼程,非到万不得已不肯休息。究竟是有何急事?”   柳园毅睁开眼,笑着侧头望向那女子:“小云可是累了?”   “有居士您在,小云就不累。”女子声音中满是娇羞和爱慕,在她眼里,柳园毅哪里都是英俊的,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都是睿智的象征。   柳园毅哈哈一笑,坐起身:“此次来京,是为了我儿宇青。”   “居士的儿子?”小云好奇地望着他,她只听说过柳园毅有一个儿子,却从来没见过。“那必然也是人中龙凤。”   “那是。”柳园毅傲然一笑。他的儿子,当然是人中龙凤,就是现在还太年轻,容易被情爱误了脑子。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他带着成玉淑回京一事,柳园毅知道后就大皱眉头。现在京城那边水太混,夏渊身边更是凶险异常。自己儿子脑子是有多大坑才会这个时候带着自己的心上人回京啊?   为了怕常宇青出事,柳园毅才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向来洒脱的柳居士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唉,当个爹可真不容易!   自从那日,他在江南成功的坑了一把夏渊之后,就在常宇青带成玉淑躲去苍阆山的路上,跟他们巧妙的“偶遇”了一次。   那次,是他第一次见成玉淑,对这个儿媳也甚为满意。所以,他“满怀好意”的跟她来了一番促膝长谈,抽丝剥茧的为她分析了夏渊的现状,以及她给夏渊带来的包袱累赘。   柳园毅的原意是让成玉淑主动离开夏渊,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儿子。   而且,按照当时成玉淑的表现来看,自己应该是说动了她离开夏渊啊。可为什么,她又在这个时候带着常宇青进京?这不应该啊!   柳园毅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为什么成玉淑不仅没有跟夏渊和离,还这么着急忙慌的回到他身边?这不合理啊!   他当然想不到成玉淑和夏渊的特殊情况,更不知道,正是由于他的一番话,才将成玉淑送回了京城。 第94章   钱龙到达刑部时, 夏渊刚跟陆斌勇说完让他派人去请吏部尚书来刑部一趟。接过钱龙手中的食盒, 听完他说的原因, 夏渊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   媳妇儿还真是的, 她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么?罢了,既然送来了,就拿给僚属里的兄弟们分了吧。   “你快些回去吧, 现在府中一刻都少不得人,只有你在那儿,我才能安心。”   “是。”   夏渊说完, 钱龙一拱手便消失在了原地。谁料,两三刻钟后, 刚刚离开的钱龙忽地又出现在了夏渊面前。   “老爷, 夫人带着小公子进宫了。”   “什么?!”夏渊一下子从位置上窜了起来, 快步走到钱龙面前,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玉淑带着小虎去了哪里?!”   “属下刚刚回府之后, 没有见到夫人和小公子。青雾说,夫人带着小公子进宫了。”   玉淑到底想要干什么?!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太后和赵迎看到小虎!不然,就凭小虎与赵迎幼年时极为相像的面貌, 只要是见过赵迎小时候样子的人, 就一定会起疑的!   夏渊反应过来之后, 立即快步冲向僚属外, 她很少这么慌乱过, 将院子里的官员都吓了一大跳。   此时陆斌勇刚带了吏部尚书过来, 走到刑部大门台阶上的瞬间, 正跟一阵风一样冲出去的夏渊擦肩而过。   “尚书大......”人字还没出口,夏渊就已经钻进了官轿里,轿夫抬起了轿子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   怎么这么急?!尚书大人是要赶着去投胎吗?!陆斌勇望了望专门请来的吏部尚书,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什么愣头青,喜怒一般不会轻易显露。   陆斌勇轻咳一声,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吏部尚书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姿势:“大人请。”就好像没有看到自家尚书大人刚刚失礼地跑出去一般。   吏部尚书点点头,笑着走进了刑部。至于夏渊要和吏部尚书谈的事......作为刑部侍郎,如果陆斌勇连这种场都救不了的话,那他也就不用在朝中混了!   *   皇宫内,成玉淑牵着软萌的夏小虎小朋友,跟在锦妃身后,向太后所在的慈安宫走去。   一路上,小团子都在好奇的打量着皇宫里的一切。果然像娘亲说的那样,这个房子好大哦........不过还是没有外祖父家的房子漂亮!   “主子,锦妃娘娘带着夏成氏来请安了。现在就咱们宫外。”   正坐在殿中软塌上闭目养神的太后,听到勤嬷嬷的话慢慢睁开了眼。   “让她们进来吧。”   勤嬷嬷站在原地没动,面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太后不仅奇怪的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夏成氏......还带了一个孩子。”   “孩子?”太后蹙眉:“夏渊什么时候有了孩子?哀家怎么没听说过?”   作为资深宅斗宫斗高手的太后娘娘,一瞬间就进行了常规性脑补。约莫,这是夏渊的私生子。   一想到夏渊都有私生子了,而自己儿子现在别说孩子了,连造孩的男性本能爱好都丧失了,太后就觉得自己心绞痛。唉,真是冤孽啊!!!   勤嬷嬷一看自家主子难过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只是这次,她没有再去上前安慰太后什么,而是有些踌躇。想到刚刚成玉淑手中牵着的孩子,勤嬷嬷面色更奇怪了。   “让她们一起进来吧。”   算了,这事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让主子自己看吧!   于是,勤嬷嬷退了出去,挂上微笑,礼仪标准地将锦妃和成玉淑请进了宫里。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停地用余光偷瞄着夏小虎。   心中感叹,真的好像啊......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锦妃侧身屈膝行了一个宫礼,成玉淑则是跪了下去。   一旁的夏小虎跟着自家娘亲有样学样,勉强弯着自己的小短腿跪下,整个圆滚滚的身子都快趴到地上了,奶声奶气的童音像是一道光芒照进了常年沉闷的慈安宫。   “小虎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着还趴在地上,抬眼去偷偷的瞅坐在上面的那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婆婆。那婆婆漫不经心的望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那婆婆的双眼瞪得老大。   吓的小虎赶紧收回了目光,往成玉淑跟前蹭了蹭。娘亲~这个婆婆好可怕o(╥﹏╥)o~   太后呆愣愣地从软塌上下来,走到缩成一团的小包子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小包子不明所以的望着这个奇怪的婆婆,恐慌地揪着成玉淑的衣角不肯丢。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小虎......”   夏小虎再怎么早慧,也只是个刚到四岁的孩子。太后身上那种上位者日积月累下来的气势,还不是他能承受的。所以,面对此刻情绪有些失控的太后,小包子还是有些害怕的,本能的侧头望着成玉淑,想向娘亲求助。   成玉淑看到小虎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跪在地上伸手搂住小团子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圈到自己怀里,笑着望向太后:“太后娘娘,这是臣妇的嫡子夏小虎。”   此时勤嬷嬷也看出了自家主子的不对劲,连忙去扶她。唉,她就知道会这样。   这几天主子为了陛下是断袖的快魔障了,整日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发现,才导致现在整个后宫里没有一个皇嗣。如今见到与陛下幼时极为相似的小虎,才会一时有些怔忪。   于是,她小声地提醒道:“主子,锦妃娘娘带着夏夫人和夏小公子来给您请安了。”说着将太后搀回软榻上,太后这才回神,但目光依旧落在夏小虎身上。   “都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娘娘。”   锦妃有些纳闷太后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在三人中间扫视了一下。   “锦妃可还有事?”清醒过来的太后,明白自己刚刚失态了。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望向一旁的锦妃:“若是无事的话,就先退下吧。哀家有事要跟夏成氏说。”   “是。”刚坐下屁股还没暖热的锦妃又站了起来,对着太后行了个礼。“臣妾告退。”此时,成玉淑也起身对她行了个礼。锦妃才转身出去。   太后眯着眼望向成玉淑,以及缩在她怀里的小团子。   “夏成氏,哀家怎么不记得,夏府什么时候添了一位嫡子?”   成玉淑不知太后刚刚为何如此失态,但她觉得这是好事,也免得她主动去做什么文章了。   于是,成玉淑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下,说道:“小虎是我们老爷当年在外一夜风流时留下的,臣妇知道后就将他接回了府里照应。毕竟,臣妇作为正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的骨肉流落在外。”   一般情况下,太后听到成玉淑这么说,一定会在心里感叹一下为什么小皇帝就不能外出风流留一个皇孙给她抱抱。   但是,现在不是一般情况。太后压根就没相信成玉淑的话!就冲夏小虎那跟赵迎极其相似的面貌,就不可能不姓赵!   太后此时脑子异常清醒也异常冷静,没多久就将结果用排除法给分析了出来。   第一,当年的夺嫡之乱,先帝的那些兄弟死的死残的残,根本没几个留下自己香火的。   而且,这个孩子又是在夏渊的府上......夏渊是陪着先帝从夺嫡那会儿过来的老臣,对先帝忠心耿耿,跟那些人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去收留他们的孩子?   第二,到了赵迎这一辈儿的弟兄,赵迎是嫡长子,底下只有弟弟并无兄长,那些个皇子,哪一个也不可能瞒着她和先帝生一个这么大的小子!这点太后极为自信!   所以,在排除了所有的错误选项之后,剩下的那个结果,再不可能那也是正确的!   这个夏小虎,就是皇帝的种!是自己日日夜夜盼着的皇孙!   别跟太后扯世界上有陌生人长的相似那一套,在太后看来,长的相似的人可能会有,但是出现在夏渊的府上,就绝对没有凑巧相似那么简单!   一想到面前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宝贝皇孙,太后娘娘几乎都要热泪盈眶的感谢先帝和诸位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了。   祖宗啊!先帝啊!你们果然还是庇佑咱们大晋的!   这下,就算儿子真是断袖也不怕了!   只要宝贝孙子在手,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就是不知道,她的宝贝皇孙,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听到一点信儿?究竟是谁在捣鬼?   太后收拾好自己澎湃的心情,强忍住从成玉淑怀里夺人的冲动,盯着她(抱着的团子)说道:“夏大人是真的跟你说,这是他流落在外的儿子?”   成玉淑眼神飘忽了一下,让人明显看出来她在说谎:“是的,相公是这么说的。”   *   另一边,感觉大事不妙的夏渊急吼吼的进了宫,一路狂奔到天街,却分分钟被拦在了外面。   祖宗规矩:外臣无召不得进内廷! 第95章   关于怎么进内廷这回事。   十万火急、热锅蚂蚁、着急上房的夏渊无计可施。只能围着天街来来回回乱窜。   从泰正宫后面高高的丹陛往下看, 真是一道靓(沙)丽(雕)的风景线。   肿么办!肿么办!肿么办!啊啊啊啊啊, 好想硬闯肿么办!!!   “你们说, 这夏......尚书大人, 在那儿窜什么呢?”   常春揣着手站在丹陛上,臂窝里的拂尘随着小风儿自在的摇摆着。   他身后的小太监连忙躬身谄媚地说到:“看样子,尚书大人是想进内廷。”   回头瞪了小太监一眼。废话, 咱家当然看得出来他想进内廷!   就是不明白他一个外臣,有什么事不来前三殿找陛下,急吼吼的往后宫冲什么?脑子有坑吗?   眯眼又观察了一会儿, 常春衡量了一下夏渊跟自家主子那不可描述的关系。最后决定,得跟主子说一声!   而此时, 勤政的典型代表赵迎同学, 依旧在日理万机。   常春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小声说道:“主子,刚刚奴才看到夏大人进宫了.......”   伏案工作的赵迎抬起头, 还以为常春是说夏渊来找他了,脸上不动声色,心情却明媚了起来:“那就让他进来吧。”   “这.......”常春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夏大人没来泰正宫, 而是要进后宫, 却被天街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赵迎捏了捏眉心, 有些头痛。夏玉衡怎么就不能老实点?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不知道太后正找引他断袖的罪魁祸首呢吗?   好吧, 最后一个夏渊确实不知道。   可是, 他难道就一点都没有作为皇帝的男人的自觉性吗?万一暴露了, 这个男宠的帽子就能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罢了.......”想了想,赵迎还是站起身:“随朕去看看吧。”   看在他苦恋朕多年的份上,还是护着他一些吧。   小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对夏渊的态度转变的有多大.......   “是。”跟在赵迎身后的常春一脸麻木。主子没发现,他这个当奴才的必须发现了呀!   唉,先是钱梓瞳,后是夏渊。主子注定要栽在他们兄妹俩的身上!   *   慈安宫里,太后旁敲侧击的问了成玉淑几个问题,她要么是装傻充楞的躲过,要么就表现的一脸迷茫。   “臣妇不知......”   “臣妇听说.......”   “臣妇不晓得.......”   最后,问的脑壳痛还是没问出来什么有用信息的太后,实在不想跟她说话了。   “勤嬷嬷,你速去把皇帝叫来,就说哀家有要事找他商议,让他务必尽快赶来!”   问你你不说,哀家问自己儿子总可以了吧?儿子究竟跟谁造过小人,他自己心里总该有点逼数吧?!   “小虎,来,到哀家这儿来。”说着太后向紧张不安的夏小虎伸出了手:“让哀家好好看看我们小虎。”   夏小虎看了看笑的像朵花似的太后,又看了看自己娘亲鼓励且支持的目光,最终试探性的从成玉淑怀里走出来,肉乎乎的小手搭上了太后保养得当的大手。   当太后握住细软无骨的小肉爪那一刻,差点没有落泪。这一天,她盼了好多年了!   从软塌上下来将香软的小包子抱到怀里,太后轻抚着他的后背,语气满是欣喜:“小虎真是个好孩子.......”   *   天街外,面对突如其来的赵迎,夏渊满脸惊慌地行礼。   “臣夏渊,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赵迎看着起身的他:“夏卿家为何在此处徘徊?”   “臣......”   “臣......”   “臣今日听说内子进了宫给锦妃娘娘请安......所以......所以......”夏渊想理由想的额头冒汗,所以了半天也没所以出来。   常春在皇帝身后望着明显不对劲儿的夏渊,心中吐槽:你媳妇儿进宫请安,你来干嘛?还怕锦妃吃了你媳妇儿不成?一看就是谎话好吗?找借口能不能走点心?当别人是傻的吗?   果然,赵迎挑眉:“所以?”   “.......”   “好吧,臣错了,臣这就告退!”   夏渊决定先撤,等会儿再想办法。   常春瞅着夏渊应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于是想卖他个人情。   笑着跟皇上说道:“陛下,奴才觉得,夏大人肯定是有急事找夏夫人。要不,您开恩带着夏大人去锦妃宫里寻一下夏夫人?”   “也好。”赵迎点点头,有他陪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好?!好个屁呦!   赵迎带她进去一见面不就所有事都穿帮了吗?!   “不.....不用了。臣,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夏渊干笑着就打算瞅准时机撒丫子撤,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常春一转身拉住了她,满脸求表扬的善意:“夏大人不用不好意思,陛下不会介意的。”   不好意思你二大爷!他不介意我介意好吗!掀桌(╯‵□′)╯︵┻━┻!!!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臣真的没事了!”   “行了!”赵迎不耐烦听她瞎客套,抬脚就往内门走:“朕说了陪你就陪着你!”   常春使眼色和身旁的小太监一起拉着夏渊往里走,边走还边笑,这次夏大人可要感谢他了呢~~~卖给陛下小情人一个面子~~好开心•(*^▽^*)~~   夏渊:.......MMP!   她心灰意冷的被人拉着走,脑子里只剩两个字:药丸......   就在一群人以诡异的姿态进了后三宫,正打算往锦妃露屏宫去的时候,迎头撞上了勤嬷嬷。   “陛下。”勤嬷嬷侧身屈膝行了一个宫礼:“娘娘有急事寻您,请您务必现在去趟慈安宫。”   赵迎皱眉:“何事?”   “您去了就知道了。”   绝处逢生的夏渊立即拉出赵迎的衣摆,亮晶晶的桃花眼里满满的求生欲:“陛下,太后召见您一定要去啊!必然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啊!”言辞之恳切令人动容不已。   夏渊表示:只要不去锦妃那儿见小虎,去哪儿都行!   勤嬷嬷这才看到夏渊也在,笑道:“奴婢正说要去找您呢,赶巧儿了您和陛下在一起,也免得奴婢再费事儿了。太后娘娘也请您同去。”   去去去,只要不去露屏宫,去哪儿都行。   赵迎的面色有些复杂,不知道太后传二人一起是为什么,他在想是不是除夕那晚的事儿,太后知道了些什么。   而夏渊和他完全相反,这次她不需要常春等人拉了,自己兴高采烈地跟在勤嬷嬷和赵迎身后往慈安宫去。哎呀,逃过一劫的感觉真好!   此时的夏渊还不知道,她这哪里是逃过一劫,分明是上赶着去渡劫!   于是,上赶着去渡劫的夏渊同学,在跟随赵迎踏进慈安宫大门的那一刻,正式踏入了她的劫难圈子。   “儿子给母后请安。”   “臣......”惊悚地瞪着太后怀里的小团子,夏渊咽了咽口水:“给太后请安。”   冷静,冷静,稳住,稳住就能赢!   “嗯......”逗孙子逗的正开心的太后娘娘抬起头,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笑盈盈地说道:“都坐吧。”   “相公。”   “爹爹~”小包子一看到自家爹爹就从太后怀里爬了出来,下了榻,迈着小短腿,咯噔噔跑到夏渊跟前抱住她的腿,笑的一脸甜糯:“爹爹你是来找小虎的吗~”   在没找到亲爹之前,这个假爹的大腿得抱紧咯!   太后的笑容淡了下来,拍了拍手,底下的人都有颜色地退了下去,包括被夏渊望着的成玉淑,也被王公公带了下去。   夏渊蹲下身抱住小虎,狂跳不已的心脏在血脉相连的温暖中慢慢回复正常。   算了,该来的躲不掉,这一天,迟早是要面对的。   “玉衡,你就没什么话要跟哀家说吗?”   小皇帝不是自恋狂,没有天天照镜子的习惯,更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所以,他坐到一旁,盯着夏渊怀里的小包子,只是觉得甚为眼熟。   心中想到:这个小家伙,就是夏渊的私生子?还挺可爱的......   “臣,不懂太后在说什么。”夏渊妄图再嘴硬着挣扎一下。   太后冷笑一声:“那小虎为何与皇帝如此相似,你能否跟哀家解释一下?”   赵迎一愣,相似?小虎听到这话,也转头望向那个被称为皇帝的男人。   两双一模一样的凤眸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赵迎才反应过来太后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他看了看夏渊,又看了看太后,最后看了看夏小虎,素来少有表情的脸彻底崩了。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置信。似乎在等着他们解释明白。   “世上相似的人很多,只是凑巧罢了。小虎是臣的儿子,亲生儿子。”   夏渊抱着小虎语气平静地说道,垂着眸子不去看他们。   小虎被殿内的气氛吓的直往夏渊怀里钻。   太后被她的态度给气的不轻:“你儿子?那他的母亲在哪里?你既然有了儿子为何不一早接进府?”   说完她转头看着赵迎:“皇帝,四五年前,你有没有幸过什么女子,你自己应该有数吧?”   有。数.........   当然有数........   赵迎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渊,好似第一次见到他一般。语气干涩地开了口:“夏渊,你能不能跟朕说句实话?只要你今日说了实话,过去种种,朕既往不咎.......”   “小虎的母亲,是不是瞳儿?”   有些事情,一旦撕开一个角,就能带动一个面。有些话,一旦说清第一句,那剩下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先帝在位时,从未听说过你有儿子。先帝驾崩尚不满一年,你就冒出了一个三四岁私生子.......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你们算计朕的感情,朕尚且能忍。你们为何要算计朕的血脉?”   说着他一步步走近低垂着头的夏渊。   “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   小虎水亮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这个叔叔,就是他亲爹?!他娘亲偷的野汉子?! 第96章   忆年少竹马青梅, 春风吹红绿蕊。是谁用一念的执着, 捆绑了这一世的是非。   “你好, 我是夏渊。”   初见时, 黑黑瘦瘦的小男孩伸出手,咧嘴一笑露出整排雪白的牙齿。   “我是赵迎。”   板着脸的小玉童,一脸严肃地盯着对面人伸来的小黑爪, 思索着这黑小子想干嘛。   .......   八年后,这个人,又以另一个身份强势介入赵迎的生命。   佛陀山上, 一袭红衣,一把长鞭的女子, 像一团烈火般照亮了少年空白的感情世界。   “你好~我是钱梓瞳~~”   笑的肆无忌惮的少女, 一把抱起重伤的少年。孤身冲出重围。   “小世子,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哦~~”   .......   究竟,究竟要怎样才能看清一切真相?   “赵迎, 在我眼里,你不是九王府的世子,不是我的小主子, 而是我夏渊的兄弟。”   那个搂着他肩膀笑嘻嘻的人是谁?   “小迎迎~今日这枣儿真甜呢。来, 你尝尝, 是它甜还是我甜~~”   那个趴在他怀里眉目含笑的人是谁?   ......   慈安宫内, 赵迎头重脚轻, 头脑混沌地走近低着头的夏渊:“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爱而不得, 弃也难舍。他们就在他身边, 将他的一生玩弄于股掌之中。   瞳儿既然都愿意为他生下小虎,为何就不能跟他说个明白?为何要让感情成为痴念,为何要让他活的像个傻子一般。   直到今日方知,他竟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他这前半生,活的就像个笑话......   一股郁气堵在心头,赵迎难以克制喉间的痒意,侧身捂唇轻咳一声,满口血腥。   “皇帝!!!”   “陛下!!!”   “来人啊!!”   身边人的惊呼赵迎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好累,好想就此睡去。   夏渊眼睁睁地望着赵迎在她面前倒下,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对不起......”   对不起爱上你。   对不起骗了你。   对不起抛弃你。   她茫然地牵着小虎站起身,越过惊慌的太监宫女,走到焦急的太后身边,屈膝跪下。   “娘娘,小虎确实是陛下的亲生子,您安排给他一个身份吧。”   小虎是我最珍贵的一切,我愿意将一切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   慈安宫外,成玉淑听到殿内的惊呼,看着身边的太监宫女往里冲,并没有挪动脚步。   她依旧站在原地,望着殿门的方向,等待着夏渊出来。   她知道,小虎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   她了解相公,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动摇她的固执。她心甘情愿的戴上先帝给她的枷锁,不想去挣脱。   相公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爱赵迎。   嫁给相公的第一年,她已经习惯了相公会在夏渊和钱梓瞳之间切换着身份。忽然有一天,她那个一直笑嘻嘻的相公,喝的烂醉回了府,抱着她哭的像个孩子。   她说:我以后不能再爱他了.....   她说:我好不甘心.......   她说:我想陪着他到双鬓斑白.......   她说:可是我不能......   爱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便是自我封闭的麻木。成玉淑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第二天,赵迎就守在夏府门口。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她的相公,就在府门以里,隔着门,陪了赵迎三天三夜。   “媳妇儿,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外面。你记得一定要把我火葬,然后把骨灰偷偷撒到御花园里。这样,御花园里的那片土地,便有了我的痕迹。长出的花草,便能像我一般,陪着先帝,陪着赵迎了......”   每每想到这句话,成玉淑就止不住的想哭。我的相公啊,那么柔软真挚的一颗心,全部给了赵家父子。却依旧被她爱的人误解着。若是能还她一片清明自在,那便是让我豁出性命又如何?   *   此时,柳园毅的马车也进了京城。但他没有直接去夏府,而是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   “敏成,你去一趟夏府,将这封信交到夏渊的手上。”柳园毅进入客栈后,就将一封信递给跟随他来的手下:“如果他不在的话,就交给宇青。”   送信的人走后,一旁正在帮猫咪顺毛的小云望向了他:“居士,为何咱们不直接去夏府?”   “哈哈哈哈。”柳园毅笑道:“那夏府现在就是一个百杀阵,周围不知埋伏了多少杀手。现在过去,万一被误伤了多不划算?”   “哦哦。”那小云恍然大悟:“那十四公子在夏府会不会很危险?”   她这个问话让柳园毅晒然一笑,甩了甩衣袖:“既然老夫来了,便不会再让宇青再有任何危险。”   *   慈安宫内,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昏迷的赵迎被安置在偏殿休息,夏渊没有再去看,而是木着脸从慈安宫走了出去。   夏小虎坐在太后的软榻上,看着他这个假爹爹离去,心中泛起莫名的难过。   你又不要我了。你又不要我了。你又不要我了。   这里的人小虎不熟,小虎好害怕......   你为什么又要扔下小虎?   就因为小虎不是你亲生的么?   他撑着软滚滚的小身子,想从软榻上下去,想抱着她的腿让她不要走,想告诉她你就是小虎的爹爹,想跟她说你不能不要小虎.......   却被太后从背后搂住了。   “爹爹!!!”   这是夏小虎第一次像一个正常的小孩一样哭出来,内心的恐慌被逐渐放大,他在太后的怀里挣扎着、哭喊着:“爹爹!!!不要走!!!爹爹!!!”   听到小虎的哭声,夏渊的脚下停顿了一下。钻心刺骨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几乎痛到无法呼吸。但她没有回头,强撑着往前走。   现在的她护不住小虎,留在宫里,比待在她身边更安全。   “爹爹!!你怎么又不要小虎了!!!是小虎不乖吗?小虎以后一定乖乖的!不要扔下小虎好不好.......”   小虎很乖,是我不好,是我太差劲了,是我能力太弱,是我做的不够,没资格做的你的母亲。   “爹爹......”哭的快岔气的童音越来越远,夏渊抬头看到了成玉淑。   “相公,我们回家吧。”   成玉淑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住夏渊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   “相公.......”   夏渊不去看她,也不愿与她说话。夏渊想过所有人,却唯独没想过成玉淑会背叛她。她一直觉得,媳妇儿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了,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结果,就是这个肩膀,在身后捅了她一刀。痛彻心扉一刀。无法原谅一刀。背叛的那么彻底。   从皇宫回来的一路上,夏渊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成玉淑跟在她身后,小心地照看着。她知道夏渊会恨她。也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   *   另一边,孙浩楠小公子在泰清宫外闯了好几闯,还是没能进去他姐姐的的宫殿。无奈只能满腔憋屈地跑到慈安宫,打算找太后评评理。   “我姐到底犯啥子打错了?关禁闭还不让探望?你们是欺负我们老孙家没人儿咋的?就不怕我那死鬼老爹大半夜爬上来找你们唠嗑啊?”   结果,刚到慈安宫外就被里面兵荒马乱的样子给镇住了。怎么着?这慈安宫打仗呢?偏殿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么多人干哈呢?   定睛一瞅,呦呵,太医院全员出动呢?太后要不行了啊?   孙国舅因沾着皇亲的关系,一点都不见外,自发自觉地往里走,结果很显然,还没正殿就被人拉住了。   “速去通秉一声,本国舅有要事求见太后。”孙小公子的态度很是不客气,因着自家姐姐的事,他今儿就是来找太后讨公道来了!   “太后此时有要事,不见任何人,孙国舅还是请回吧!”把守太监的态度也是相当的强硬。   孙国舅瞬间就不乐意了,要事?小爷来讨公道就不是要事儿了?可是看那太监五大三粗的,自己很明显是打不过啊!   于是,他眼珠一转,瞄上了一旁里三层外三层的偏殿。哼,不让小爷进正殿,小爷去偏殿总行了吧?然后,迈着腿就要往偏殿去。   一侧身,没走两步,又被人拦着了。   “国舅爷,慈安宫内不允许外人走动,还请您回去吧。”   “会去?小爷我今儿还就不回去了。怎么着吧!”   说完,孙浩楠就赖在了正殿门口:“今儿见不着太后,小爷我还就不走了!”   就这样,孙国舅跟泰正宫守门太监展开了一张拉锯战。然后,他的特殊表现,就被扒着门框往外望的夏小虎给瞅见了。   此时,夏渊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夏小虎也哭完了。太后实在是担心儿子,就去问御医具体情况了。就将不愿意去看他亲爹的夏小虎交给了最信任的勤嬷嬷。   可夏小虎是谁?那可是苍阆山里的小霸王!想忽悠一个没防备的大人那是分分钟的事儿好吗?   于是,最后拉锯战以失败告终的孙浩楠同学,灰头土脸的出了慈安宫,正打算回去的时候,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包子抱住了腿。   小包子眨眨眼,软萌一笑:“这个哥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能不能去找假爹,就看他了! 第97章   赵迎醒来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他双目无焦地望着暗黄的帐顶, 迷蒙的眼神渐渐回复清明。   “伺候朕起身。”   “是。”   常春不敢去看自家主子苍白的脸庞, 他怕看的越多越心疼, 然后控制不住会说出什么不合规矩的话来。   当年先帝兄弟之间激烈的夺嫡之争,将大晋朝的国政搞得乱七八糟。亏得先帝是个有能的君王,登基之后, 励精图治,短短数年的时间便让一切步入了正轨。   但是,就因为过于操劳, 数次御驾亲征,积劳成疾, 才导致身体扛不住, 早早驾鹤西去。   先帝在位时间过短, 很多国内暗病都没来得及彻底根除,比如国库空虚, 比如臻王乌宴。也没来得及为主子铺顺道路,比如提拔新人,比如弱化老臣。   所以, 主子一登基, 便群狼环伺, 面临着内忧外患。每日里除了忙于国政, 还要与朝堂上那帮子老臣斗智斗勇。泰正宫里的那一盏孤灯, 时常亮到深夜。   今日看到主子咳血的那一幕, 常春直接吓傻了。他好怕, 好怕他主子步上先帝的后尘,他的主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   “小皇子可是在正殿太后那里?”   穿戴整齐的赵迎出了偏殿内室,越过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往正殿而去。   今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的儿子呢。那是他与钱梓瞳的儿子。   常春跟在他身后,满脸忐忑。太后吩咐了,小皇子失踪的事儿,绝对不能让主子知道!   “主子。”   常春忽然跪到赵迎跟前:“太后今日心绪起伏过大,凤体违和。早早的带着小皇子休息了。若是陛下想见小皇子,明日再来慈安宫可好?”   赵迎皱眉,绕过他走到正殿门口,望着紧闭的殿门,感到一丝怪异的违和感。他在殿门口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了那个他不愿意再提及的名字。   “夏渊呢?”   “夏大人回府了。”   赵迎抬起头,眸子里的颜色让人辨不出喜怒。他没在继续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慈安宫。   常春跟在他身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唉,能拖一日是一日吧。希望太后明日能找到小皇子。   *   第二日。   京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晋朝唯一的异姓王乌宴进京了。   第二件,刑部尚书夏渊和离了。   前者当然没有后者造成的影响大,夏渊和离的事,在京城贵妇名媛的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前,夏尚书是痴情典范,对夏夫人情根深种,每个女子做梦都想嫁的这般如意郎君。   一夜之间,夏尚书便成了人渣、负心汉的代名词。大姑娘小媳妇人人唾弃。   原因就是,夏渊前脚刚给了成玉淑休书,后脚就将春满阁的画娥姑娘抬进了府里。妥妥的移情别恋,宠妾灭妻!   与此同时,大晋朝的后宫里也产生了地震海啸般的震动。原因也是早上传来的两件事。   第一,皇帝有个私生子,被接进宫了。   第二,皇帝的私生子,失踪了。   “本宫就说!为什么太后突然召见!玉淑无缘无故的带了一个孩子进宫!还长的那般像陛下!”   露屏宫里,锦妃让所有宫人都退下,只余缕紫和贴身嬷嬷伺候,捏着帕子焦急走动。   “原来真的是陛下的种!亏本宫一直拿玉淑当亲姐妹一般,这种事情她竟然都提前与本宫透露!”   她的嬷嬷和缕紫对视一眼,上前一步说道:“这种事情涉及皇家隐私,想必夏夫人也不敢随意往外透露消息。而且.......”   “而且什么?”   “奴婢今日听宫外传来的消息,说夏夫人被休了.......娘娘,您说,那孩子会不会是夏夫人和陛下生的?夏大人知道了,恼羞成怒才.....”   锦妃错愕了一下,怎么可能?!那夏渊不是爱极了玉淑么?说休就休了?   “不能够吧......玉淑每次进宫,不都是来咱们宫里么?若是她跟陛下有什么苟且,本宫怎么可能不知道?”   “娘娘,这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以有心对无心,保不齐什么时候咱们没注意.......”   “不不不,不可能,玉淑不是那种人。”   “那夏大人为何休了她?”   ......   其他宫里,也上演着同样的画面。只要是位分够抚养孩子,每一个嫔妃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那可是长子啊!皇长子!没有亲生母亲的皇长子!谁不想要?!   抓肝挠肺的想好吗!!!   慈安宫里,勤嬷嬷跪在地上自责的伏地痛哭:“娘娘,是奴婢对不起娘娘!!!弄丢了小皇子,奴婢该死!求娘娘赐奴婢一死!!!”   太后捂着心绞痛的胸口,半天没有说话。虽说勤嬷嬷跟了她这么多年,可是,现在弄丢的是她日日夜夜盼着的皇孙啊!那么多的宫人怎么就看不住一个小孩子?那是她儿子唯一的血脉啊!让她怎么不生气?   最终,就在勤嬷嬷打算以死谢罪的时候,太后让王公公阻止了她。   “现在,你死了也无济于事啊。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哀家也有责任,是哀家没有看好他!”   说到这儿,太后的眼圈也红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哀家的皇孙,至于惩罚,等找到小虎一后再说吧.......”   芭蕉叶叶为多情,一叶才舒一叶生。   无非根下相嬉闹,看似有情却无情。   夏渊抬起头,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海棠苑,嗤笑一声,将手中柳园毅送来书信扔到地上,用力碾踩。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不过就是烂命一条,有本事你们就拿了去!”   钱龙出现在她身后,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你去跟柳园毅说一声,现在,我把玉淑交给他了。这个老家伙不就是想要这个么?你跟他说,倘若成家父母和玉淑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我夏渊发誓,一定让他柳家上下鸡犬不宁!”   “.......”钱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臻王进京了,他能感受夏府四周埋伏的高手又多了不少,他一刻都不敢离开。   夏渊转过身望着他,语气阴沉:“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僵持了一会儿,最终钱龙还是躬身施礼,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走后不久,海棠苑里“咻咻”几声,出现了一整排全身劲装的男子。   夏渊站在原地没动,该来的躲不掉,若是臻王还想知道乌茂轩的下落,就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杀死她。只要她不死,这场战役就不算输!   事实上,接画娥进府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一个幌子,她终究是不忍心让成玉淑身上有污点,所以选择了自己来扛负心的骂名。   夏渊知道,即便臻王把她手底下的人全杀了,皇帝也不会为了这种小喽啰去找臻王的不痛快。   所以,她将府内的所有人都转移了,整个夏府成了一个空壳,只余夏渊一人。成玉淑不愿意走,夏渊直接让画娥点了她的穴,交给了常宇青。   因为,就算他们留下,除了枉送性命,并没有别的用处。就连钱龙,他一个人也干不过这么多高手。所以,夏渊也支开了他。   夏渊看着面前的这群人逐渐逼近,也没有的反抗的欲望。总归凭着自己一品大员的身份,那臻王也不敢真的杀了她。今日抓了她,后日大朝之前就得放了她。不过就是一两天的折磨而已,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但是,理智上虽然说服了自己,心中她还是害怕的。尤其是被制住的那一刻,无法支配身体的恐惧让她想起了臻王的变态的手段和嗜好,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希望柳园毅那边给力点,能牵制住臻王。不然,万一她女子的身份暴露了,那就真的是完了.......   首先动手制住夏渊的,是臻王近身守卫里的一个小头目,他看出了夏渊已经放弃挣扎,正打算带着人离开,就感觉后颈一点轻微针扎般的刺痛,身体就有点不受控制。   糟糕!中埋伏了!   在他昏迷的前一刻,就看到身边的队友像他一样,挨个栽了下去。   “哎呦,在先帝赐的宅子里袭击朝廷重臣,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让夏渊瞪大了双眼,她无法动弹的身子压在倒下去的这些人身上,看着一身常服的赵迎踏进了海棠苑,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竟会来救我?   在身处绝境之时,她背后空无一人。夏渊想过千万种可能,却唯独未想到过这一种。   从大悲到大喜的落起,让她此时特别想跳起来给赵迎一个超大的么么哒。   结果,她动不了。   常春一看到夏渊的狼狈样,连忙冲周围的影卫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夏大人解穴啊!”   谁料,走进院内的赵迎扬起了手臂,阻止了去帮夏渊解穴的人。他镶着玉石的黑靴一步步迈向夏渊所在的方向,眼中莫名的情绪让夏渊有些心慌。   走到昏迷了一地的人旁,赵迎一脚踢开了夏渊身下的那些人,导致她猛地趴到了冷硬的地上。   他蹲下身,盯着夏渊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又似乎是想证明什么。   最后,长臂一挥将人从地上捞怀里,抱了起来。   “.......”   这是不能说话的夏渊。   “.......”   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常春。   “.......”   这是忠诚的影卫们。   从海棠苑,一直到夏府的后门。夏渊一路上都在赵迎怀里努力的眨着眼睛,想让他看到自己想讲话的欲望。   可赵迎一路上压根就没看她,任凭她把眼睛眨的泛疼都没一点屁用。   把人放到一个轿里后,赵迎就转身出来,上了另一个轿子。   轿子里的夏渊有些懵逼,这发展跟她想的不一样啊!特么的你好歹把我穴道给解了啊!   而轿子外面,更加懵逼的常春站在两个轿子之间,僵着脸喊了一声:“起~”   八个身手高强的轿夫稳稳当当的抬起了轿子。像太师府进发。   是的,赵迎很清楚的知道夏小虎现在在哪儿。   如果他一个皇帝都不知道自己的皇宫里发生了什么,连孙浩楠藏了个孩子出宫都查不到。那他就可以把影卫营里的人全杀了,然后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了。   此时的太师府内,孙老太师正捋着胡子,跟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包子大眼瞪小眼。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眼熟呢.......   扭头瞪了一眼被小包子挠的满脸血印的亲孙子:“说,你什么时候干的好事?”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孙浩楠一蹦蹦出好远,龇牙咧嘴的捂着脸。   小爷怎么可能生下这么暴力的小子!!!   对,暴力。   国舅爷的惨状要从带着包子从宫里出来时讲起。   自从夏小虎抱上了孙浩楠的大长腿,就各种撒娇卖萌求带走。而对美好事物从来没有抵抗力的孙公子,莫名其妙晕乎乎地就答应了。毕竟,脑子这种好东西,小公子身上从来没有过。   回了府,孙小公子望着玉雪可爱的小包子,突然冒了一个想法,看看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不是蓝孩子。   SO.......结果可想而知......想看小鸟鸟的孙小公子不仅没看成,还被小家伙挠成了大花脸......   太师回过头继续盯着小包子,指着自己孙子,笑的跟个圣诞老人似的:“乖孩子,告诉太爷爷,他是不是你爹?”   孙浩楠一脸崩溃:“.......真不是我的!!!”   小包子不屑地瞥了孙小公子一眼,瞧你那怂样!就你给我当爹我还不要呢!连我个小孩子都打不过,丢人!   鄙视完孙浩楠,小包子就扬起一张笑脸继续卖萌。   “不是哦,小虎的爹爹叫夏渊,老爷爷你认识吗?”   哦......   老太师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就是夏渊传说中的私生子啊.......可,夏渊的私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   眯了眯眼,老太师在考虑,是现在将人送回去卖个人情,还是使点坏留一阵儿,等夏渊着急上火的时候再送回去,卖个更大的人情.......   就在老太师肚子里往外冒坏水儿,思考着怎么拿这事儿做点文章的时候。两顶不起眼的轿子落在了太师府外。   *   另一边,刚刚到京城的臻王,一直在等着手底下的人将夏渊给带来。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人。于是,他立即又重新派人去看看什么情况,结果,派去的人全部都有去无回。   这下,他明白了,京城里有人在保夏渊!   坐在正厅里的乌宴眸色深沉,嘴角常年挂着的微笑泛着冷意。十多个近卫的损失,还不足以让他心疼。他主要是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护着夏渊?以前怎么没见动手?   他把玩着手中的铁核桃,望向下手的两位幕僚。   “两位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   其中一位,赫然就是柳柒郎。   至于他弄丢了乌茂轩,臻王为何不怪他,还依旧信任他.......呵呵........柳柒郎表示:当某这个柳字是写来好看的么?   “王爷,属下觉得,既然有了变数,那就只能先以静制动观察一番。待进宫见过皇帝之后,再来想法儿收拾那夏渊。”   与柳柒郎坐在一起的另一位幕僚说道。   乌宴点点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望向了柳柒郎,示意他再说说他的看法。   “某认为,不入虎穴难得虎子。既然暗的不行,那王爷何不光明正大的去拜访一下夏大人?”   乌宴再次点点头,并没有表态。   “两位先生舟车劳顿,想必也辛苦了。先各自回院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   两人起身,躬身告退。守在厅外的闵行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走了进来。   “王爷,宫里来信儿了......”   “哦?”   “小皇帝不知道这两日从哪儿冒出来个私生子,现在整个宫里都快炸了。皇后娘娘想养那个孩子。她说太师府有皇帝的人在盯着,她不方便传信,所以希望王爷帮她一把。”   “私生子.......”乌宴眼中终于透露出了些许愉悦的情绪:“这真是个好消息......”   ......   “主子,到了。”   太师府外,常春恭敬地提醒轿内的人。赵迎面无表情的下了轿,立即有随从对着守门的人亮出了代表皇室的令牌,门房吓的立即跪了一地,不敢直视天颜。   赵迎看也不看这些人,直接往里走。此时太师府外常年在树上蹲守的影卫小哥哥,知道是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候了!于是直接飞身到赵迎跟前叩了一个头,起身为他带路。   “臣孙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脸惊讶地太师,一看到赵迎,立即行礼。一旁的孙浩楠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趴下。   “臣孙浩楠,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丫鬟仆人也都跪了一地。   “起来吧。”   赵迎将孙太师扶了起来,望向坐在椅子上、蹬着两只小短腿准备逃跑的夏小虎。   亲爹爹怎么找来了!!!快跑!!!   赵迎看出了小家伙的意图,走到他跟前将人抱了个满怀。   “为什么看到朕、我要跑?”   眼瞅着逃跑无望的小包子识相地放弃了挣扎,一脸天真地眨着那双跟赵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这位叔叔,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底下的孙浩楠抬起头,瞪着小包子:为什么他就是叔叔而我是哥哥?!小爷看起来不够成熟不够爷们吗?!   感受着怀中柔嫩软萌的小包子,赵迎从昨天都着的痛苦和愤怒被一点点瓦解。一直紧绷着的脸庞开始放松了下来。   既然,她都肯生下他的儿子,就说明,她心中还是有些在意他的吧?   不管怎样,这个都是他和他爱人所生的儿子。身上流着和他们共同的血液,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和继承,也是他将来所有的寄托和期盼......   “陛下,这个孩童说他是夏渊的儿子。老臣正打算等会儿送他回夏府.......”   “不必劳烦老太师了,朕带他走。”说到这儿,皇帝看向老太师,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这是朕儿子!”   语气中略微含有的炫耀或骄傲,让老太师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赵迎的儿子?!皇子?!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夏小虎,激动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给薅掉了。什么时候有的皇子?!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怎么,老太师不为朕高兴吗?”   “高兴!高兴!”   帝王无子,一直是他们这些朝臣的心病。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哪一天小皇帝意外嗝屁了,连个继承皇位的人都没有,那大晋才真的要内乱到亡国了。   所以,老太师说的高兴,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不掺一点假。不管怎样争权夺利,他们也都是希望大晋能越来越好的。   至于孩子不是他孙女生的这一点,他倒不是很在意。只要他孙女一天是皇后,那皇帝有再多的儿子都可以说是他孙女的儿子。再说了,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普通士族或许还讲究个要嫡长,先让正妻生下儿子后再让妾室生。但皇室可没这一套,谁有本事先生就谁生,只要能生下来就是皇后的功劳!   “老臣恭喜皇上喜得皇子,感谢历代先皇庇佑,这真是我大晋朝的喜事啊!!!”   尤其是御史台的群人,知道之后非得弹冠相庆不可!   他的话让赵迎也高兴了起来,瞅着怀中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夏小虎,赵迎是越看心越软。   于是,从太师府出去之后,赵迎抱着夏小虎就坐进了夏渊所在的轿子。   “爹爹!!!”   夏小虎看到夏渊就要一脸激动的扑过去,结果,发现他假爹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接住他的意思。   小包子一瘪嘴就要哭,爹爹果然讨厌他!!!   “你爹爹病了,这会儿动不了。”赵迎解释道。“等你爹爹病好了,就能跟小虎一块儿玩儿了。”   说完,赵迎就望向了被定身的夏渊,眼底意味不明的暗芒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无法琢磨。   见到小虎扑来,本来还挺高兴的夏渊,一听到赵迎的话,瞬间气炸。   MMP!!!你特么才病了呢!!! 第98章   宣正三十二年, 赵迎十岁。夏渊十岁。因太师独子战死羌芜, 太.祖特下旨为九王世子赵迎与太师孙女孙沁赐婚,以示皇恩。   十岁的男孩, 还未到束发的年纪, 身形已经开始抽条。赵迎恪守祖礼,以小玉石翡翠绑双丫,气质介于稚童和少年之间, 属于眉清目秀的小小贵公子一枚。   夏渊没他那么讲究, 最爱用麻绳随随便便扎个马尾,方便又省事。在九王府的这几年,她吃的好、喝的好, 完全没了刚进王府时黑黑瘦瘦的模样。肤白貌美, 五官精致,看起来雌雄莫辨。   “哎小世子,这么年纪轻轻就订下了媳妇儿, 开不开心?”   树依旧还是那棵大松树,墙依旧还是堵内院红墙。雌雄莫辨的小小少年依旧是站在墙外的梯子上, 对着墙里的小小公子调笑着。   “听说那太师的孙女是个美人儿坯子, 小小年纪便才名远播,你小子可真有福气!”   赵小迎坐在树下,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 罔若未闻。   夏小渊从梯子上翻身一跃跳到墙里, 走上前去将他手中的书本抽了出来:“我跟你说话呢没听到啊?!”   “还我。”赵小迎抬起头望着她, 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这几年, 他已经习惯了夏渊的骚扰。   夏小渊撇撇嘴,坐到他旁边,故意将手中的书页翻得哗哗响,然后笑嘻嘻地凑近他。   “快回答我,到底开不开心?”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赵小迎绷着小脸从她手中抢过自己的书本:“皇爷爷赐的婚,应该不会错。”   “......”   古代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那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哎,你就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吗?比如长得好不好看、性格好不好相处之类的?”   赵小迎对一辈子还没什么概念,不过被夏渊这么一说,他觉得,好像确实应该去看看。   可是.......大晋朝的男女大防还是挺严格的,哪怕是未婚夫妻,婚前见面也会被人说闲话,说女孩不知礼。   自从七岁搬到了自己的单独院落,和他的几个妹妹都没见再过多少,更何况陌生的女孩子呢?   所以,赵小迎转头望着一旁的夏小渊,非常诚恳地问道:“你有办法吗?”   怎么去见人家深闺里的女孩子?   “那是必须的!”夏小渊站起身,一把拉起赵小迎,信誓旦旦地说道:“跟我走,保证你能见到你未来媳妇儿!”   于是,半信半疑的赵迎跟着的兴致勃勃的夏渊,来到了太师府的高大院墙外。   “这.......”   两个小萝卜头抬头望了望太师府那加高加高再加高的围墙,只感觉一头乌鸦从头上飞过,留下一串省略号。   好好的你建那么高的墙干啥摔!   “你说的办法就是爬墙?”赵小迎面无表情地望向夏小渊:“你是爬墙有瘾吗?”   “.......”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爬墙只是方法不是爱好!   夏渊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忽然,瞅见墙根下有个能够他们的小身板穿过的狗洞,顿时心喜。   指着那个狗洞就对赵迎喊道:“我们可以从这儿钻进去!”   “......”赵小迎瞅了瞅狗洞,又瞅了瞅夏渊。   呵呵.....再见!   “哎哎哎,别走啊,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小世子!世子!赵迎!”   第一次计划失败之后,夏渊为了自我证明,就自发担任起了感情指导+狗头军师的角色。   “听闻今日孙姑娘去参加了勋武侯夫人的宴会......”   “听闻今日孙姑娘作了一首新诗.......”   “听闻孙姑娘得了一场风寒......”   “听闻孙姑娘买了一副耳环......”   “听闻......”   “.......”   赵迎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白嫩的小脸在双丫的衬托下愈发可爱。夏渊忍不住怪阿姨爱操心的状态,每日跟在他屁股后面来回念叨。   最终忍无可忍的赵迎直接举报了她。   “父王,夏渊心悦我未婚妻孙沁,每日偷窥其行踪,明显心怀叵测。”   九王爷赵琮:“......”   被举报的夏渊:“......”   现在的小孩子都怎么了!怎么分不清好赖人呢!   “小世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你的小伙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于是,举报无果的赵小迎,再一次被自己父王的偏心打击到了......   *   开始的种种,曾经的种种,若是不去怀疑,永远都没有结果。   夏小虎的出现,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赵迎胸口的旧伤,鲜血迸溅,将他刻意遗忘的种种全部勾了出来。   他不愿去相信,从小跟随父王的夏渊,会算计大晋的江山。更不愿去相信,从小到大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   昨天傍晚,从昏迷中醒来后,赵迎忽然就想起了父皇和蓝嬷嬷。   父皇说:你要善待夏渊。   蓝嬷嬷说:陛下要善待夏渊。   父皇说:无论他是想做官还是想辞官,都顺着他的意思来,莫要难为他。   蓝嬷嬷说:玉衡是个可怜孩子,陛下莫要难为他,不然陛下以后会后悔的。   为什么说要善待夏渊?   为什么说莫要难为他?   为什么说以后会后悔?   赵迎身心俱惫,不想再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他们算计来算计去。所以,他召来了蓝嬷嬷。   一杯毒酒,一副纸笔。   “写下真相,朕会留你全尸,妥善安排你的身后事。”   “老臣,谢陛下圣恩。”   蓝嬷嬷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他们这些老人,包括朝堂上蹦跶的最厉害的那几个,都是先帝留给陛下的磨刀石。   帝王的尊严,哪里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挑衅的?让主子不痛快的奴才,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赵迎真正立起来之时,就是他们这些老臣乞骨还乡之日。   “陛下,老臣最后求您一次,对玉衡手下留情。”   蓝嬷嬷跪地行了一个大礼,便颤抖着双手,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随即笑着喝下了那杯毒酒,转身向外走去。   玉衡丫头,这次,是嬷嬷对不住你了.......   偌大的泰正宫在夜里甚是空荡,常春利落地吩咐完蓝嬷嬷的身后事,便回到正殿。   “主子.......”   赵迎捏着信纸,面色苍白的不像活人。   常春非常忧心赵迎的身体,主子傍晚刚醒,可别再有什么事儿啊!   “常春,你让间偶一营的人隐匿到夏府周围,看好臻王的那些人。”   “是。”   当晚,赵迎在泰正宫正殿干坐了一夜,常春就陪着干站了一夜。凌晨时分,心力交瘁,恨怒交加的赵迎再次昏了过去。常春叹了一口气,让同样在偏殿守了一夜的太医进来。他就知道会这样。   过了午时,赵迎才醒。他连饭都没吃,就换了常服出了宫,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恰巧赶上夏渊遇袭。   赵迎走进海棠苑,盯着地上动弹不得的夏渊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可笑。   这么多年了,自己果然是个傻子。   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他清楚的意识到,这轻飘飘的重量,绝对不是一个成年男子。   他绷着脸往外走,不愿去看怀中的这个人。这个他爱到骨子里又恨到骨子里的人。   他想不明白,一个女人究竟要多薄情、多冷血、多不择手段才能做到像夏渊这样,拿自己的一切当筹码,来实现她所谓的忠心耿耿。   在她眼里,先帝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那他呢?他们的儿子呢?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吗?   真是先帝的好臣子!   ......   另一边,自元宵节那日,成玉淑与自家父母摊牌之后,成家二老便忧心不已。成母更是整日垂泪,唯恐哪日早上醒来,就看到自家娇女捧着休书回了家。   事实上,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们那从小娇养到大的,贤良淑德、端庄文静的娇闺女儿,竟然!真的!被!休!了!!!   而且,被休了还不算,她还直接被人点了穴,硬生生的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给抱了回来!!!   成老夫人看到两人进门的那一幕,直接两眼一翻,嗝~的一声晕了过去。   成祭酒比他夫人好些,还算能冷静。颤抖着将人带进了院子,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常,伯父叫我宇青就好。”   宴客厅内,解了穴道的成玉淑去看她母亲了。常宇青便留在了客厅内跟成老祭酒尴尬的面对面坐着。老祭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他女儿红杏出墙的对象,客气也不是,不客气也不是。   毕竟,如果他还是疼女儿的,如果夏渊和成玉淑不可能了,那成玉淑的后半生就指望这个男人了。   “不知常公子家中还有何人?父母今年高寿?”   “宇青无父无母,家中并无其他亲人了。”   哦,难怪。   另一边,醒来的成老夫人拿帕子抹着眼泪:“淑儿,你糊涂啊!那夏渊待你那么好,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啊!!!”成老夫人越说越难过,越难过哭的越厉害。   成玉淑低着头揉了揉鬓角,安抚道:“娘,女儿有自己的打算,您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第99章   不操心?怎么可能不操心!   成祭酒夫妻俩现在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打算?你有什么打算?打算跟那个、那个.......唉!”野男人三个字成夫人实在说不出口。成玉淑明白她要说的是谁, 直接点点头, 干脆地说到:“是,女儿打算跟他成亲。”   “孽障啊!孽障!”成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拿手就要去拍成玉淑, 最后还是没舍得,重重地拍到梨花木的床沿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教养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礼的闺女!!!”   成玉淑红着眼眶,并不辩解。   客厅内, 成老祭酒望着这个略显眼熟的年轻人问到:“常公子在何处高就啊?可有功名在身?”   “晚辈是先帝年间的举人, 现就职刑部,任尚书大人的师爷。”   哦,家贼!   成轼皱起了眉头, 这年轻人长的还可以, 但人品看来是不行啊,连自己上司的墙角都撬,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们尚书大人, 就这么放你们出来了?”   老爷子的问话让常宇青十分的尴尬,毕竟莫名其妙的撬了自家上司的墙角这回事儿, 确实听起来不地道。   “是的......”   其实, 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   大晋皇宫的东华门,一顶普普通通的轿子从此地悄无声息的进来, 落在了泰正宫外。   “主子。”   常春躬身掀起轿帘, 赵迎拉着小虎下了轿。   将手中的小包子递给常春:“你先带小皇子去慈安宫, 免得母后再担心。”   说完便回身, 将浑身僵硬的夏渊从轿子里抱了出来。   夏渊:“......”   赵迎特么的抽什么风呢?当着这么多太监的面抱一个臣子???就不怕宫中流传陛下好男风吗???   常春:早就流传了好吗!   直到进了内殿,赵迎才心情复杂地将夏渊放到了软榻上,解了她的哑穴却没解身上的穴道。然后坐到一旁绷着脸望着她。   “赵迎!”被抱了一路,早就恼羞成怒夏渊早忘了下午的那一点点感动:“快解开我的穴道!”你特么的想干嘛?!   赵迎不说话,也不动,就是盯着她看,好像她脸上开出了一朵什么奇怪的花一样。   夏渊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总觉得这情形有哪些不对。于是,她非常有骨气地.......赔了个笑脸。   “陛下,您看,咱们都不是什么外人。嘿嘿,你能不能先帮臣把穴道解了,咱们有什么事好好说......”   看着她的笑脸,赵迎忽然觉得很难过。从小到大,夏渊总是这副笑嘻嘻的样子,让人分不出来,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现在想来,如果,如果不是几次阴差阳错的巧合和盘算,他有好多次都差点害死她!   十七岁时,她就是这副笑嘻嘻地样子,将自己强势地了他,还不允许他有一丝的不愿。就是那次,她怀上的小虎吧?   那、那自己废她武功时,她知道自己有身孕吗?她是怎么忍过来的?   在那种情况下,她是怎么瞒着父皇生下的小虎?   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分娩后不久,便上门欺骗劝说自己娶孙沁的?   若是心中有他,为何不肯直说?   若是心中无他,为何偷偷生下小虎?   她亲手编织的谎言,将他套了进去。那她自己呢?   自己大婚,夏渊便重病。病了整整三个月,自己赌着她欺骗的那口气,从未去看她一眼。   所以,这便是她想要的吗?   “你怎么了?”夏渊试探性的问道。   他面上浮现的悲伤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到了昨晚他咳血的那一幕,有些慌乱地问道:“赵迎,你没事吧?快给我解开,让我给你看看。”   赵迎抬了抬眼帘。便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夏渊立即欺身上前为他把脉。   “你!你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   虚弱的脉象让夏渊又惊又怒:“你多久没有好好用膳了?!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吗?!”   随即她站起身,冲外面喊道:“来人!”   常春一路小跑的进来,夏渊愤怒地斥责道:“你是怎么当奴才的?!家主子多长时间没用膳?!你都不知道看着点吗?!”   常春趴在地上不敢回,他劝了啊!从昨儿就劝,结果,一滴水都没劝进去!   “还不快去传膳!!!”   “是,奴才这就去!”常春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还有你!”夏渊是真的生气了:“你的身体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是大晋的!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大晋的江山怎么办?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先帝好不容易守住的基业毁于一旦吗?!啊?!”   一旁的赵迎看着她发脾气,只余下满腔的委屈。既然是关心他,又何苦非要提起先帝?   “夏渊,在你眼里,是不是大晋的江山,先帝的基业,重于一切?”   “是!”夏渊回答的毫不犹豫。   废话,江山不重要什么重要?!那可是她跟着先帝一寸一寸争来的,当然最重要!   “其他的呢?!”   “什么?!”夏渊有些迷茫。其他的什么?   此时,常春领着御膳房里的传膳太监进来,麻利地将膳食摆好了夏渊也没空去想赵迎的话是什么意思,直接端起一碗粥塞到他手里。   “喏,先把粥喝了垫垫胃,等会儿好好睡一觉,听到没?”   赵迎没有回答,依旧看着她。   夏渊被他这态度整的有点冒火:“姓赵的,别逼我硬灌。我跟你讲,真逼急了你别以为我不敢!”   罢了,总归是关心,先帝在她心中是什么位置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要较这个劲?   赵迎拿起粥勺,开始慢条斯理的往嘴里送。   欺骗也好,利用也罢,感情中,谁爱的深一些,就注定要被伤的狠一些。哪怕只是他一人泥足深陷,那他也认了。   每每想到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赵迎便后悔的恨不能时光倒流。他是眼瞎心瞎,所以才看不出来那么明显的事情吗?   “你今日先宿泰正宫吧,明日再回夏府。”   赵迎终究是没忍心戳破她的那层皮。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夏渊已是惊弓之鸟,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倘若她知道一切都暴露了,以她的要强的性格,必然会适得其反,将她推得更远。   到现在,赵迎都不知道夏渊究竟在顾忌什么。不过没关系,只要人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就跑不了。   “臻王这两日应该会去一趟夏府,你不用在意,随他去,有朕在,他伤不了你分毫。”   咦?夏渊狐疑地望着赵迎。咳个血怎么把小皇帝咳转性了?竟然这么好心?   “你,会帮我?”夏渊语气里满满的不信任。   “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除夕那晚朕幸了你,那你便是朕的人了。”   赵迎喝着粥漫不经心地说道。夏渊听到这话确实满脸“哔——”了狗了的表情。   她一直以为那天小皇帝断片了!所以才从来没提过!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咳咳,这个事——”夏渊想解释一下。   “夏卿家不用解释,朕都明白。”   嘎?明白?   “有龙阳之好算不得什么大事,朕也不是嘴碎之人,定会为你保密的。”   将碗递给一旁缩成鹌鹑的常春,赵迎从软塌上下来,理了理衣袍。   “朕也不会介意夏大人自荐枕席的行为,毕竟,夏大人觊觎朕的英姿已久,朕也知道。”   “......”夏渊表示: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今晚,夏卿家可有想法重温旧梦?”   “没有!”夏渊回答的干净利落。   卧槽!这小皇帝什么时候变成了男女通吃?!这么厉害吗?!   赵迎一脸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   “......”夭寿啦!小皇帝竟然变断袖了!   常春在一旁听着两人诡异的对话,恨不得把耳朵扎起来。尤其是看到夏渊将猥琐的目光瞄向他的时候,常春恨不得捂住屁股拔腿就跑!   咱家是阉人!不是断袖!也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宫女好吗!!!   此时,后宫中所有女人都收到了小皇子回宫的消息。每个人都蠢蠢欲动。   “娘娘,您说,咱们要不要先去太后宫里露露脸?”贤妃宫里,她的贴身宫婢说道:“奴婢听说,除了禁足的皇后娘娘,其他三品以上的妃嫔全部都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了。”   “不用。”   贤妃拿着书卷斜靠在太妃椅上。   “本宫已经跟父亲那边通过信了。明日早朝,他便会提及此事。无论如何,皇长子的抚养权,必须在本宫手上!”   事实上,往宫外送信的妃嫔可不止贤妃一个。一下午的时间,京城内消息灵通的官员,几乎都知道皇长子的存在。   御史台的人已经摩拳擦掌,等着明日上朝一定要大展拳脚,好好参圣上一本!   作为帝王,竟然任凭皇嗣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不可不参!   至于参完.........当然是喝酒庆祝啦!!!   艾玛,总算有继承皇位的人了!再也不用担心皇帝有生.理障碍,生不出孩子啦!好开心!!!   另一边,钱龙回夏府之后看到空荡荡的院落有些恐慌,正打算去臻王下脚的府邸劫人的时候,就被间偶营的人给拦住了。   “请问,您可是夏尚书手下的钱龙?”钱龙警惕地望着这个明显武功高强的影卫,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间偶一营朗次昂,奉了陛下的命令守卫尚书大人的府邸。尚书大人今天已经被陛下接入宫中,钱龙兄不必担心。”   皇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接老爷进宫?   想到老统领钱德临终前单独对他和钱鹰说的话,钱龙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100章   如果曾经有人跟程进忠说, 你爹是奸臣!你爹会谋反!程进忠肯定一拳揍的丫生活不能自理。   但是现在.......   天色刚刚变暗, 将军府内就发生了一场争执。   “老头子!”程进忠一脚踹开紧闭的书房门,将手中的书信一把扔到他身上, 咬牙切齿地望着自家父亲,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程昊没去看地上的书信,而是皱眉望向自家怒火滔天闺女,训斥道:“真没规矩!有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   “你还是自己看看吧!”程进忠丝毫不惧怕他的训斥, 继续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做?自己找死, 还想让全族人陪你一起吗?玉衡手中应该是抓住什么把柄了,才让刑部的人送的信儿。如果你真的做过,最好提前打算!”   程进忠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只余下满脸不明所以的程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几个信封, 一封封的拆开,细致地看着。越看脸色越阴沉,直到最后一封读完, 他的脸已经阴的能滴出水了。   “是谁!是谁在污蔑老夫?!”   竟然说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一旦这谋反的罪名扣下来, 那就不仅仅是他死那么简单了。   程昊知道这件事的紧迫性, 他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带着人快速出了府。   “快,去夏尚书的府上!”   结果, 到了夏府却发现大门紧闭, 怎么叫都叫不开。   “去刑部!”   到了刑部, 依旧没有找到夏渊。   难不成, 这夏渊是故意在躲他?!   程昊阴着脸回了府,对身后的近卫说道:“把小将军叫到书房来!”   *   另一边,随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皇宫内的各个长廊也点亮了精致的宫灯。   “主子,水已经备好了,您现在要沐浴么?”   常春弯腰跟赵迎说着,眼睛却是瞄向了一旁的夏渊。   这夏大人可是主子的小情人儿,今儿个宿在泰正宫,必然是.......嘿嘿......   “池子里的水,奴才多放了些,够两个人洗的。”   听到这话,赵迎和夏渊“biu——”地一下,齐刷刷地望向了常春,表情各不相同。   常春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满脸低调的骄傲。不用谢,好奴才就要像咱家这样,从细微处入手,为主子着想!   赵迎狭长的凤眸中泄出点点笑意,赞扬地望了一眼常春,常春更骄傲了。   “咳,陛下身体虚弱,尽快沐浴完上床歇息吧!”   先下手为强,夏渊选择主动出击:   “臣皮糙肉厚的,今日就不用洗了。”   “夏卿家不用与朕客气。”赵迎起身说道:“今日你也受惊了,是需要好好放松、放松。”   刻意强调的放松两个字,让夏渊头皮有些紧。   她连忙摆手,干笑两声:“不用了,不用了,臣不习惯与人同浴。”   “同浴?”赵迎一脸惊讶:“夏卿家竟然想与朕同浴?”   “........”   MMP!   赵迎一脸单纯的小为难:“朕从未想过要与人同浴......不过,既然夏卿家都主动提出来的,那朕勉为其难一下?”   不,你不用勉为其难。   卧槽泥马。夏渊第一次知道,有了龙阳之辟的小皇帝,竟然这么不要脸!说好的不近人情帝王范儿呢?!   眼瞅着赵迎又要过来抱她,夏渊立即窜到另一边。   “陛下,您听错了,臣说的是不喜欢洗浴,不是要与您共浴。而且,臣不是断袖。陛下请自重。”   “哦,朕也不是断袖。”   你骗鬼哦!   不是断袖对自己的大臣这样?!老实交代以前摧残了多少良家少男?!   夏渊满腹的痛心疾首,明明当初根红苗正的小少年,现在私生活怎么变的这么混乱了!   “陛下.......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嗜好的?”夏渊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   不问不行啊!着急啊!难怪现在后宫没孩子,合着这几年小皇帝都去种菊花了?!   赵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七、八年了吧。”   我、踏、马、看、上、的、男、人、是、个、基、佬!!!   这个事实宛如一道霹雳砸在夏渊头顶,让她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难怪,第一次她主动赵迎还不愿意,非逼她用武力。   难怪,第二次赵迎不拒绝,合着他还就喜欢带把儿的?   沉浸在灰色世界的夏渊,还没发现赵迎已经把她拉到了偏殿浴池前。等她反应过来,赵迎已经卷起袖子,蹲在池旁用手试水温了。   夏渊第一反应双手护胸:“你、你干嘛?”然后想起来自己不应该护上边,转而双手捂裆。   这边赵迎一回头,就看到了捂裆的夏渊。   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狭长的凤眸中好似有星光在流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见到,有女子捂裆的!   这是这几年夏渊第一次见到赵迎笑,有些傻眼,原来他还是有表情的啊.......笑起来真好看......   “行了,别捂了,你身上朕哪里没看过?”   赵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   “别傻愣着了,折腾这一天你不累么?沐浴完换身舒服的衣袍。”说完唯恐她误会,解释道:“刚刚逗你的,朕出去。”   直到赵迎消失在视线内,夏渊都没回过神。无意识地摸了摸刚刚被他捏过的后颈,觉得今天一天都挺玄幻的。   小皇帝是中邪了么?怎么这么不正常?   望了望弥漫着茵茵雾气的水池,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略脏的衣服。夏渊脱了外衫,穿着里衣下了水。   终归还是要防着点,万一小皇帝有什么阴谋呢?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   正殿内,赵迎望着跪在地上的朗次昂。   “你说,刚刚程将军去了夏府?”   “是。”   “可查到所为何事?”   “真偶营的人说,是因为下午刑部左侍郎华云昌为程小将军送了一封信。”   刑部的人啊......赵迎转头望了望浴室的方向,她是不是开始动手了?   “你去查查那封信的内容和来处,看看都牵扯到了什么人。”   “是。”   说完朗次昂便消失在原地。赵迎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脑海里开始衡量如今朝堂的局势。   以前,他可以不管夏渊的死活,任凭她置身险地,身先士卒。现在,他再也做不出这种事。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有危险,赵迎都觉得心尖在颤抖,恨不能将那些碍眼的人全干掉。   曾经的一切,她有错,他也有错。既然过去的种种都无法挽回,那就不再回头,重新开始吧。   如果一段感情的培养,注定要有一个人主动。以前是她,那么以后,就让他来好了。   偏殿浴池内的夏渊,从水池出来之后,满意地看着太监们准备的寝衣。看来她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这种宽大又厚实的衣服最合适她了!不近距离接触,绝对不会被人怀疑性别问题!   专门为她准备衣服的赵迎表示,要的就是你满意!   *   慈安宫内,太后搂着失而复得的皇孙,喜极而泣。她觉得,她这一辈子流的眼泪都没有这几天的多。   “婆婆,不要哭了。”小包子贴心地用小爪子帮她擦泪:“你一哭小虎也想哭了。”   “好好好,哀家不哭了,不哭了。”太后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我家小虎可真乖。”   一旁的勤嬷嬷此时和太后心情差不多,也擦着眼泪夸到:“是的呢,小皇子可真懂事。”   夏小虎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软萌一笑低下头去。   事实上,小包子心中非常不开心,真是的,是不是年纪大的婆婆都爱哭?还要他一个小孩子来安慰,真是不懂事!   “小虎乖,以后要叫哀家皇奶奶,不要再叫婆婆了,好不好?”   不好,皇奶奶是什么?能吃吗?小奶包此时心情超级不好!   “皇奶奶?为什么要叫皇奶奶?”   才不要叫呢!你是谁?小虎认识你吗?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小虎是皇子。”   哦。   “皇子又是什么?”   太后看出了小包子的情绪不太高,有点不知所措地望了望勤嬷嬷和王公公。   该怎么和乖孙好好相处啊?求支招!   王公公立马笑着接口道:“皇子就是陛下的儿子,是咱们大晋顶顶尊贵的人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是不是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弟?”他的话让小包子来了些兴趣,不再蔫蔫的了,坐在太后身边问道。   “对对对。”王公公笑的见牙不见眼:“除了陛下,皇子就是小弟最多的人了!”   “那陛下是谁啊?”小虎一脸天真的问道:“很厉害吗?是不是所有人都听他的?”   “陛下就是您的父亲。所有人都听要听陛下的。”   哦~   夏小虎一脸恍然大悟,他低头掰着自己的小爪子算了一下。   山寨里的人,听大当家和二当家的话。   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听他假爹爹的话。   他假爹爹,听他真爹爹的话。   所以,他真爹爹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小包子暗暗下定决心,抱大腿的对象,要从假爹爹转移到真爹爹了!   于是,小包子扬起一个笑脸,用奶味十足地童音问道:“皇奶奶,小虎明天可以去看看陛下爹爹吗?” 第101章   一年以前, 赵迎迷茫过, 也彷徨过,不明白何为君臣。   面对步步紧逼的老臣, 他也曾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然而, 一年以后今日,再从高高的龙椅上往下看。赵迎眼中丝毫没有了曾经的稚嫩和意气用事,只余下不容他人窥探的帝王之威。   “臣, 御史台监察御史泉琅, 参当今私行不端。”   “臣,御史台监察御史曹春明,参当今私行不端。”   “臣, 御史台监察御史严青, 参当今私行不端。”   “臣,御史台左督察御史陈韵飞,参当今私行不端。”   “臣, 御史台右督察御史方文章,参当今私行不端。”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堂上, 自朝臣第三排三大监察御史起, 至第六排的御史中丞。十数人手持玉牌出列,当庭弹劾君上。   赵迎扫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在意。他知道这些人只是随便参参, 意思意思而已。重头戏, 还在前两排不动如钟的辅政大臣身上。   “众卿参劾有理, 朕自知行为有失, 故愿书罪己状一封,悬于泰正宫祖训墙前三日,以示悔意。”   三纲五常第一纲,便是君为臣纲。若想驾驭群臣,必先以行正纲,以纲画掌,控制住他们的思想,方能握得百种人心。   “陛下圣明。”   众御史纷纷含笑起身,满脸欣慰。能参的皇上写罪己状,这是作为御史最光荣的时刻。臣忠君贤,恰似魏征劝谏唐太宗,史官记载青册,必可成为一段佳话。   就凭这张罪己状,谁也不能再说皇帝刚愎自用,不听忠言了。   “不知众卿可还有本要奏?”   前两排的人,包括夏渊在内,依旧一动不动。   而刚刚起身的做左督察御史陈韵飞并没有随同僚回列,而是继续说道:“臣有本奏。”   “臣听闻流落民间的皇长子已经回宫,臣请封皇长子为太子,上宗谱于中宫。”   赵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前排太师的眼皮终于抬了一下,立即又有人出列。   “陈御史言之有理,臣附议。”   “臣不同意陈御史的说法。”另一边,一个大臣张连出列说道:“臣反对的原因有两点:陛下大婚多年,而后宫一直没有皇嗣诞生,实属皇后失职,此是其一。皇长子流落民间多年,而皇后竟茫然不知,任凭皇室血脉辗转在外,此为其二。故此,皇后身在后位,却未尽到皇后的义务,不适合抚养皇长子。”   太师的脸色如常,却望了望那个人。张连,武将,领侍卫内大臣的下属。   “哦?”陈韵飞望向那人:“那张大人的意思是?”   “臣认为,贤妃娘娘素来有宽厚贤德的名声,如今有协助太后掌管后宫之事,最适合抚养皇长子。”   “臣不同意,臣以为,锦妃娘娘出身勋候世家,身份贵重。皇长子记在锦妃娘娘名下才最合适。”   “不,皇后娘娘才是名正言顺的嫡母!”   “贤妃娘娘适合抚养......”   “锦妃娘娘才适合......”   “......”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口水战中,争执到激动之处,差点没撸袖子打起来!   “锦妃娘娘好!”   “皇后娘娘好!”   “贤妃娘娘好!”   “.......”   赵迎坐在上位冷眼旁观。前两排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太师庄晃一抬手:“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吵闹的大臣停了下来。   “老臣以为,皇长子流落在外多年,如今贸然回宫,必然有诸多不适应。不如,待皇长子熟悉了宫中的生活之后,再由他自己挑选养母。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以现在的情况,他的幺女庄贵嫔根本争不过皇后、贤妃、锦妃等人。还不如拖一段时间,想办法从皇长子身上入手。   太师和勋武侯还有领侍卫内大臣齐刷刷地望向太傅,心中骂道:呸,老匹夫不要脸!   其余家中有嫔妃的朝臣也望向太傅,满脸支持:不愧是三朝元老!这个建议提的好!   赵迎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旁边的夏渊,见她丝毫不为之所动,无奈地叹气。他们抢的可是咱儿子,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最终,赵迎说道:“朕觉得,太傅的提议甚好。若是众卿没有意见,就如此决定吧。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迎离开之后,一众大臣也纷纷打道回府。昨天一直没有找到夏渊的程昊,一下朝就拦住了她。   “夏尚书。”   夏渊挑眉,装作惊讶的样子:“程将军叫我?”   一旁的萧斐、庄晃和孙太师扭头望来,程昊面色如常地捋着自己的胡子:“犬子让老夫代传一句邀约,晚上府中小叙,还望夏尚书赏光。”   “进忠啊!”夏渊一脸恍然,特意提高了嗓门去看孙太师,果然看他脸色变臭了。“进忠相邀,我一定会去的。”   “那老夫就不打扰夏尚书了,老夫先走一步。”说罢便施施然的走了,留下笑眯眯的夏渊站在原地。   老家伙,最好识趣点。不然,别怪我不给小伙伴面子......   *   另一边,臻王乌宴换上王爷特有的团龙朝服,出了府门。今日,他故意没有早朝去见小皇帝,就是为了探探小皇帝的态度。   异姓王对于皇室来说,是根肉中刺,而这根刺,已经在赵氏皇族的肉里扎了上百年。   乌家的王位传到乌宴这里,已经是第四辈了。若没有真实能力,怎么可能屹立百年不倒?恐怕早就烟消云散了。   在皇宫正门的午门处下了轿,乌宴高大的身躯在冬末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魁梧。他抬头望了望气势恢宏的大晋皇宫,嘴角的笑意加深。   早晚有一天,我乌宴会成为这座皇城的主人。而那一天,相信不会太远。   “臣,臻王乌宴,叩见陛下,”   这一跪,臻王心中极其不愿。这赵迎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若不是有个好爹,如何当的起自己这一跪?   不过他面上没有丝毫显露,而是把头低的更低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臻王爷快快请起。”   乌宴的态度恭敬,赵迎的态度也很客气。带着适当的疏离和防备,让乌宴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乌宴在心中嗤笑:胸无城府,一眼既望穿。这小皇帝,也不过尔尔。   赐了坐,赵迎望向乌宴:“不知臻王爷此番进京所为何事?”   “臣,此次是想向陛下讨一个公道。”乌宴语气阴沉地说:“刑部尚书夏渊,在江南三番五次挑衅生事。绑我嫡子,烧我良田,实在是欺人太甚!如今我儿尚且生死不明,还望陛下还臣一个公道!”   “这.......”赵迎表现的很是为难,语气中满是犹疑:“夏尚书也是三朝老臣了,臻王爷这无凭无据的,光凭空口白牙的一通话。朕总不好就定夏尚书的罪吧?”   “陛下的意思是认为臣在说谎吗?”   “不......朕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凡事总要有个证据......不然,朕在众位卿家那里也没法交代啊!朕不能让老臣寒心!”   “陛下,您不能让老臣寒心,那本王就不算老臣吗?!”   臻王面上虽表现的很愤怒,心中却很满意。   这个赵迎,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一看就是被朝臣拿捏惯了的。对付这样羔羊般的皇帝,可比对付先帝那样的凶狼容易多了。   常春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一幕特别眼熟。   自家主子这装腔作势的样子,怎么那么像夏大人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珍爱生命,远离夏渊!   最终,臻王和小皇帝的谈判以失败告终。   赵迎翻来复去都是那句:“没有证据.......不能让老臣寒心......”   听的臻王都想拍桌子了,你特么能不能换一句?!   于是,他一拱手:“臣告退!”连跪都省了,彻底将赵迎当成了一个没毛用的绣花枕头。   赵迎望着他的高大的背影,没了刚刚的刻意装出的浅薄和浮躁,眼中深沉的情绪一点点凝聚。   就是这个人,害的夏渊坐牢,还从江南狼狈的爬回京城。呵,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做什么。   小皇帝选择性遗忘了,夏渊在江南之所以那么惨,还有他自己的手笔在里面。   如果不是他派关越替换了任飞,夏渊也不会成为耳聋眼瞎的盲人,最后才轻而易举的上了柳园毅的套子,一败涂地。   “夏大人回府了么?”赵迎问一旁的常春。   “没有,尚书大人一下朝就直接去了刑部。按照往日的习惯,想必要晚上才能回府。”   “嗯。”赵迎点点头:“你晚上去一趟夏府,将她昨晚拉下的朝服送去。顺便带一份御膳房新出的糯米糕。”   “是。”   她那人啊,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现在成玉淑也不再夏府,一份糯米糕能够吃的么?   “算了,你不用送了。”   常春疑惑地瞅着自家主子,怎么了这是?   “晚上朕过去一趟。”   哦。常春的内心毫无波澜。 第102章   下了早朝, 夏渊一进刑部, 便看到了僚属前正在商量事情的张禹和常宇青。   “尚书大人。”   两人看到她立即行礼,夏渊点了点头便往里走。张禹跟在她背后嘿嘿一笑, 两只小小的三角眼里冒着坏水:“大人, 昨晚程昊来刑部了。”   “然后呢?”走进自己的屋子里,夏渊示意二人关上门:“他可说了什么?”   “那老狐狸怎么可能说什么?看您不在立马就走了呗。”   张禹不等夏渊开口便自发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抿了一口, 咂咂嘴,满足地喟叹一声。放下茶杯继续说道:   “有意思的是臻王。程昊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派了一个幕僚过来。不问别的, 就问前段时间呈报的臻王世子失踪一案, 刑部这边有没有什么章程。”   说到这儿,一旁的常宇青皱起了眉头。夏渊看到便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来人是柳柒郎。”   “嚯,他竟然又回去了?!”这样夏渊很是意外, 以臻王那乖戾的性子,没怪罪他弄丢了世子?!“看来这个柳柒郎, 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嘛。”   站起身, 夏渊收起了略带笑意的表情,脸色严肃地对二人说:“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你们要记得照看好身边的人, 我不想看到再有什么人出意外。”   看向一旁的常宇青:“特别是你, 一定要护好玉淑。以后我不能照顾她了, 她的终身幸福, 就托付给你了。”   咦?这是什么八卦?另一边的张禹立即竖起了耳朵听。不是自家大人喜新厌旧休了夫人吗?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好像还有别的隐情在里面........   “我......”常宇青刚想说话,就看到张禹的小眼睛像装了探照灯似的,扫射过来。他停下话头,走到一旁拉开门,对张禹做了个请的手势。   “........”行!我走!不就是八卦嘛,我一个大男人才不稀得听呢!   张禹一脸傲娇地出了门,常宇青带上门。然后转身望向夏渊:“大人,我一直想问这件事,你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常宇青还是不相信,夏渊是真心跟成玉淑和离。夏渊和成玉淑平日里的关系有多好,作为师爷,他一清二楚。若说和离,根本找不到理由好吗!   “这种事情还有真假么?白纸黑字按过手印的休书,你也应该看到了。”   “可是.......为什么啊?”常宇青想不通:“我也跟你解释过了,我和玉淑之间是清白的,我们......”   “宇青,我问你,你嫌弃玉淑嫁过人么?”夏渊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可在乎她的第一个男人是不是你?”   “我不在乎!”常宇青这话说的一点都没犹豫。   “哪怕是当着你的面,我也敢说,我爱玉淑。只是,原本我以为此生与她只能错过,永远咫尺天涯。只能与她长相厮守,已经是我人生大幸,此生余愿足矣。”   想他常氏嫡宗长子,八岁的童生,十岁的秀才。也是年少得志、声名远扬。   岂料十三岁一朝变天,他被爆出并非父亲亲生,而是母亲与他人偷情所诞。顷刻间,从神坛跌入泥潭。   父亲一夜白头,母亲饮鸠而死。   族老念及旧情,不忍父亲身背污名,没有张扬此事,却将他开除族籍,驱出了河间。   十三岁的他,没有路引,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孤身一人沿街乞讨。   从河间到京城,他走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姑娘,这里有晕了的个乞儿,我们走吧,不能在这里逗留。”   “乞儿?”   “姑娘,快走吧,这种乞儿很危险的。若是被人看到你在这儿,你的名声就毁了。”   “青雾,我们踏青来带的零嘴放哪里了?”   “姑娘!”   “拿来吧,总不能见死不救......”   十五岁路边相遇,那个喂了他点心和水,赠了他银两的少女,成了他一生的救赎。   纷纷俗物久堪憎,爱子萧萧眉宇清。   睁开眼,看到的那张笑脸,便成了他的名。   “我姓常,名宇青。姑娘可以叫我宇青。”   大庆寺内再次相遇,他中了举人,也终于可以向她说出了自己的名。   他知道她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是京中有名的淑媛,与他的区别,乃是云与泥。   “成姑娘,我保证,明年我一定会考中状元,然后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你等我!”   少年的壮志在胸,满怀抱负与深情。她微微一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个时常出现在她四周的少年,她记得。   然而,没有等到他口中的那个明年,他便亲眼看着。一顶大红花轿从成府抬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子监祭酒之女成氏玉淑,恭谨贤淑、性情温雅,特赐婚刑部督查夏渊,赏如意一对,同心环两套,锦缎十匹,黄金千两,钦此。”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一道圣旨,她成了夏夫人。别人的夫人。所有的壮志与抱负都失去了支点,对未来的期盼都成了空想,新买的宅子也没有了主人.......   .......   “跟你没关系。”夏渊淡淡地说道:“你也不用想太多,我跟玉淑之间的事情,总有一天要有一个了结。我很庆幸,能有你来替我照顾她,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常宇青的温润的脸庞上满是复杂的神色。人生中,最怕的不是未得到,而是得到了再失去。   “夏渊,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跟玉淑和离?”   这次问过以后,你就是再反悔,我也不会放手了。   “确定。”   这次常宇青没有再问别的,也没有再去想原因。这些在他看来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玉淑以后,真的是他的了。   “谢谢。”真的谢谢。   *   另一边,太后牵着小包子出了慈安宫,打算带他去见见皇帝,商量一下起名上宗谱的事儿。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早已在慈安宫外守株待兔的庄贵嫔立即领着人跳了出来,亲亲热热地给太后侧身行了个宫礼。   “起来吧。”太后知道这些女人的小心思,也不排斥。终归小皇孙是要有个母亲的,看她们谁有本事吧。   “太后娘娘,您看,臣妾刚要去跟您请安呢,就恰巧在这儿碰上您了。”   然后故作惊讶地望着一旁的小包子,一张清丽的脸硬生生地给笑成了见牙不见眼:“呀,小皇子也在啊,小皇子还记庄娘娘吗?我们昨天见过的~~”   她爹说了,她现在硬实力争不过皇后、贤妃、锦妃这三大巨头,要从软处下手。只要讨好了小皇子,小皇子就会自愿认她做母妃!   马上就要成为皇长子的母妃了,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啊!(><)!   “记得,庄娘娘好~”小包子也回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庄娘娘是谁啊?不知道!没印象!昨天来了那么多女人,他哪里记得住哪个是哪个?   一群人刚走了没两步,又碰上了“刚巧”出来散步的锦妃。   “给太后娘娘请安~”锦妃笑着施了一礼,眼神瞄上了一旁的小包子。   “锦妃姐姐?”庄贵嫔望着她:“姐姐也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吗?”   锦妃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太后娘娘之前有懿旨说早上要礼佛,所以免了嫔妃们的日安。本宫不如妹妹忘性大,不敢去打扰太后娘娘,今日只是偶然散步路过这里罢了。”   “嘻嘻~锦妃姐姐这个偶然果然很偶然,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姐姐还有早上散步的习惯?”   “妹妹没听说的事儿多了去了,本宫怎么能一一晓得?”   锦妃不耐烦跟她在太后面前打嘴皮子官司,弯腰望向小包子。   “小皇子,我是你锦娘娘,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进宫时我还抱过你呢~”   “记得~锦娘娘好~”这个小虎是真记得,他娘亲带他进宫时第一个见到娘娘的就是这个女人。还让他磕头来着。   为什么这两天娘亲也不来看他了?把他扔到这个大房子里就不管了是吗?   想到这儿,小包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无论爹爹还是娘亲,怎么都拿他当一件物品,想扔哪儿就扔哪儿?都没人在乎小虎的吗?   几人又是刚走没几步,一个嫔妃从小道里蹦了出来。   “臣妾给太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起来吧。”   “谢娘娘。”   照旧是一番口水战,战完继续往前走。然而没几步,又从草丛里跳出一个妃嫔。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早上好~”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继续往前走,随即又冒出来一个。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嗯,起吧。”   “谢太后娘娘。”   ......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偶遇,太后她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等她们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走到泰正宫前时,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此时,除了被禁足的皇后,稳得住盘子的贤妃,聪慧过人的林贵嫔,以及位分过低抚养不了孩子的才人美人之外,其余的宫妃几乎全到了。   放眼望着,一众的莺莺燕燕,呵!场面好不壮观!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远远的看到就震惊了,立即进去禀了常春。常春伸头看了一眼,瞬间也被吓了一大跳。   “主子......太后来了......”   “嗯?”母后来你为什么这种表情?   “您还是等会儿自己看吧.......” 第103章   人如风后入江云, 情似雨馀黏地絮。   忍把千金酬一笑, 相逢相聚,不如相亲好。   “小世子~跟你说个事~”   娇俏的少女一身绯色劲装, 双手藏在身后, 桃花眼眯成好看的形状,笑吟吟地拦住了少年。   “什么?”   赵迎看着面前和夏渊长的相像的少女,总有一种面对夏渊的错觉, 不自觉地微皱眉头。这种落差感, 好奇怪啊.......世上为何会有人长的这么相似?   九曲回转的长廊中,钱梓瞳上前一步,靠近少年:“你先别动, 闭上眼好不好?”   做什么?   赵迎不太习惯跟陌生的女子私下接触, 后退一步。因着钱梓瞳救过他一命,他才没有转头就走。   钱梓瞳又上前一步,水汪汪的桃花眼里满是祈求:“好不好嘛~就闭一下眼, 拜托拜托!”   对上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眸,赵迎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紧张, 他从未想过夏渊那张脸, 会像女子一样跟他撒娇,莫名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一个陌生女子的话,眼睛好像不听使唤了似的, 自己闭上了。   钱梓瞳偷笑一声, 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块精心打磨的心形玉佩, 拇指大小, 由一根黑色的编织绳系着。   她微笑着踮起脚,将系着玉佩的黑绳套进赵迎的脖子。心中想道:赵迎,戴上这块玉石,你的心就被我预定了。除了我,再也不能给别人。   感受到她的靠近,赵迎更紧张了。脖子里好像被戴上了什么东西,他没忍住睁开了眼,被面前的俏脸吓了一跳!立即就要后退,却被钱梓瞳一把给拉住了。   “小世子,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调笑的语气略带着熟悉的不正经,让少年胸膛里的心跳骤然加速,羞的满脸通红。   这女子,怎的如此轻浮!   然而,更轻浮的来了。就在赵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钱梓瞳飞身凑近,拉住他的衣襟,踮脚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离。   她以极近的距离吐气如兰:“小世子,这是我的心,我把它送给你,你可要保存好了。不许扔,不许拒绝,更不许弄丢了。只要它在你身上,就证明我的心在你身上......”   赵迎被钱梓瞳的举动彻底震傻了,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只能摸着自己的唇愣愣地站在原地,脚下动弹不得。   “赵迎,我喜欢你。”   什么?   发生了什么?   刚刚,她说了什么?   直到钱梓瞳离开好一会儿,赵迎才回过神来,脸瞬间爆红成番茄色。   她她她她她......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下意识地望向钱梓瞳离开的那头,赵迎像是被电了一下般,立即转过身。揣着响如鼓雷的心跳,木着红彤彤的俊脸,同手同脚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太,太轻浮了!   就在当晚,赵迎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用手握住颈间小小的玉石,他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白天的那一幕。   “赵迎,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   “欢你。”   “你。”   ......   喜欢,是什么?   正可谓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从此,少年的心中,便住进了一个女孩的影子。   *   “太后娘娘驾到!”   “锦妃娘娘驾到!”   “庄贵嫔驾到!”   “......”   唱声太监一口气报了N多个驾到,依旧脸不红心不跳。一旁的小太监看着,不由的佩服。看看,难怪人家的月钱银子比自己高,有一技之长啊!   赵迎头皮发麻地看着一群女人挨个进了泰正宫,立马明白了常春为什么是刚刚那种表情。   “儿子见过母后。”   赵迎话音刚落,整齐统一的娇媚嗓音同时响起: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无言以对的赵迎。   夏小虎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决定刷一下存在感。松开太后的手,咯噔噔地跑到赵迎跟前,熟练地一把抱住大腿。   “陛下爹爹~~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再次无言以对的赵迎。   小家伙学这么快?   蹲下身,抱起小包子,走到一旁的软塌上放下。   “小虎怎么来了?”   “我想爹爹了~”奶音中带着些许委屈:“爹爹和娘亲都不来看小虎,是不是不要小虎了?”   小包子这话问的是真委屈。爹爹娘亲为什么不来看他?   赵迎知道他口中的爹爹是夏渊,于是柔和了面部的线条:“爹爹最近比较忙,所以才没有来看小虎。等你爹爹忙完了,一定会来陪小虎的。”   骗人。小虎不信。   “那爹爹什么时候能忙完呢?”   就在赵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旁的太后开口了:“皇帝。”   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还没叫众妃起身呢。   “都起来吧。”赵迎说道:“母后与众位爱妃今日兴师动众的来泰正宫,所为何事?”   太后笑了:“哀家此次前来,是因为皇长子取名一事。请陛下早日为小虎定下名字,也好早入宗谱。”   赵迎这几日也在想这个事情,小虎既是他的长子,那必然就是未来的太子。取名一事,绝不可马虎。晚上他去见夏渊时,一定要将此事好好说道说道。   “朕这两日就会定下小虎的大名。”赵迎望了望小包子:“而且,小虎今年也已经四岁了,也到了该开蒙的年纪。过两日朕会选出几位合适的人选,来为小虎启蒙。”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嗯,理应如此。”   后面的一众嫔妃蠢蠢欲动。锦妃思忖了一下,自己现在是来人中身份最高的,又之前与小皇子见过,优势最大。趁此机会,最好是能一举拿下皇长子的抚养权。   于是,她笑盈盈地上前:“陛下。”   “锦妃有何事?”赵迎脸色淡淡的。锦妃是勋武侯的女儿,当初先帝亲自赐的侧妃,所以赵迎平时也都会给她几分体面。   “既然皇长子就要上宗谱了,不知陛下打算将皇长子记在哪位姐姐的名下?不是臣妾自夸,臣妾........”   “行了。”   赵迎直接打断了锦妃的毛遂自荐。   他站起身,环视了一下泰正宫里各怀心思的莺莺燕燕。   “诸位爱妃可都是为了皇长子上宗谱一事而来?”   宫妃们尴尬地站在原地,想点头,又怕皇上嫌自己不矜持。可摇头,又有点不甘心。只能捏着帕子不说话。   “皇长子的生母,是原大内总管钱德的义女钱梓瞳。”赵迎不打算跟她们藏着掖着,直接摊牌了。“上宗谱时,皇长子会记在其生母名下。”   锦妃一脸的不可置信,钱梓瞳?   “皇上......”   那钱梓瞳连个位分都没有,皇长子怎么能记在她名下?   一旁的太后也皱起了眉头,真是胡闹!   她的乖孙,大晋的皇长子,名义上的母亲怎么能是青楼妓子?!   一旁软塌上的小包子,捧着一块儿点心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用那双圆润的凤眸在众人之间来回观察。   小包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大人有意思。   *   京郊外,成宅。   柳园毅趁着常宇青不在,带着仆人来到了成府。下了马车,他亲自叩响了大门的门环。   “叩,叩,叩。”   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惊动了门内的护院,他打开门警惕地望着来人。姥爷说了,这几日有陌生人来要注意防范。   “请问,成老祭酒可在府内?”   “你是谁?”   “在下柳园毅,这是我的名帖,还望小哥帮忙通传一声。”   说着,从宽大的袖口掏出一份雅致的名帖,双手平伸,从容的递了过去。   护院被柳园毅的周身的气度给唬的一愣,也不敢轻慢。接过名帖,不自觉地恭敬了语气:“好的,您等着。”   说完想起老爷的嘱托,便又关上了门。   “居士,您为何要这般纡尊降贵?”   他们主子有多傲,他自然清楚。就连先帝都是上门了几次才见到他主子,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主子,把姿态摆的这么低。   柳园毅笑着摇摇头:“你不懂。”   跟儿子比起来,面子算什么?儿子和面子二选一,那必然是儿子重要啊!   此时,府内的成轼,拿着护院递上来的名帖,揉了揉眼。   他没看错吧?柳园毅?是他想的那个柳园毅吗?!   用力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的成轼一张老脸皱成了倭瓜。哎呦我的老天爷!真的不是在做梦!柳园毅竟然主动来拜访他!!!   成老祭酒撒丫子狂奔到大门口,丝毫顾及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形象。   来禀报的护院一脸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老爷魔怔了?!   成轼喘着粗气跑到大门以里,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和发冠,郑重地打开了门。望到门口那个宽袖长袍的男子时,他觉得,他这辈子,值了!   “成老祭酒,久仰了。”柳园毅笑的一脸温和:“突然造访,还望老祭酒莫要怪罪柳某唐突。”   “哪里哪里。”怪罪?!怎么可能怪罪!这种唐突他希望天天有好吗!!!   平日里向来稳重的成老祭酒,此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第104章   成老祭酒原本以为, 他女儿婚内出轨的对象, 那个给夏渊戴绿帽子的师爷;不过就是一个人品低劣、擅长勾搭良家女子的小白脸。   因着无父无母、没有牵挂,才会不要脸皮、不顾名声的乱来。   可是现在, 大晋的朝第一名士柳园毅, 竟然亲自跑上门来跟他论亲家。   额......冲击力有点大,成祭酒得缓缓。   所以,他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究竟做了什么?!昨天那个小白脸是不是他闺女的出轨对象?!他闺女到底给夏渊扣了几顶绿帽子?!   越想越觉得愧对自己的前女婿。   “成先生, 今日柳某登门拜访, 是为了小儿与府上千金的婚事。既然,昨日小儿已经来过府上,想必成老祭酒也见过了。不知您对小儿可还满意?”   第一次跟誉满大晋的名人对话, 成老祭酒有点激动。抚着自己的小心脏, 反应满了半拍。   哦......来府上的,那就是那个常宇青了。可是,不对啊, 柳居士的儿子为什么不姓柳?是亲生的吗?   “昨日......来府上的那位公子,说他姓常, 而且......”而且还没爹没娘, 父母双亡!   柳园毅听出了他未说完的话音,淡然一笑:“小儿与家中有些误会,所以才会赌气说出这种话来。宇青是柳某唯一的儿子, 在柳氏嫡宗排行十四。”   成轼听的直皱眉, 这么大的人了, 还跟家中赌气, 看来性格真的不够稳重!   说实话,成轼对对于这个勾搭自己上司妻子的小白脸,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原本他女儿过的多好啊!要是没有这个小白脸,玉淑怎么可能会跟夏渊和离?!   可是,当着柳园毅的面儿他也不能这么说,只能尴尬地笑着捋捋胡子。   柳园毅不在乎他怎么想,日久见人心。他对自己的儿子极其有信心,以宇青的才干和人品,假以时日,一定能让成轼改观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自己儿子尽快抱得美人归!   “柳某今日亲自登门叨扰,就是想表明与贵府结亲的诚意。若是成先生同意这门婚事的话,明日柳某就派媒人登门。”   这事儿拖不得,早一天把人娶回家,自己就能早一天抱上孙子!   *   另一边,臻王从皇宫里出来后,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就现在那个毛儿都长齐的小皇帝,根本不足为惧。   “柒郎,你昨日去刑部,可有什么收获吗?”正厅内,臻王看向一旁的柳柒郎:“刑部那边的人怎么样?”   “某昨日去的时候,夏渊没在官署内,是左侍郎华云昌见的某。”柳柒郎微微一笑,如画中君子一般:“如今刑部上下被夏渊整的是铁板一块儿,某不建议王爷从这块儿骨头开始啃,太硬,万一搁到牙,不太划算。”   “嗯。”乌宴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某建议王爷可以从程昊身上下手,夏渊回京,对他的影响最大。想必他会很乐意能把夏渊拔下去。”   柳柒郎说这话时,一直在观察乌宴的表情。看到他微微挑眉,便知自己说中了他的想法,他必然也是想从程昊身上做文章。   “那就劳烦柒郎暗中给程昊送个信儿,探一下他的态度。”   “是,某这就去办。”   望着柳柒郎姿态优雅的离开,乌宴的目光在他修长的双腿上打了个转,嘴角的弧度勾的大了些。   柳柒郎跟了他有六七年了,他之所以没将人拉到自己床上,一方面是看在他柳家嫡支子弟的背景,另一方面就是柳柒郎办事也算尽心尽力。   这次,如果茂轩能够平安回来,就暂且不动他。若是茂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这个幕僚不要也罢。废了他的武功,养在后院当个宠物,也不算埋没了他的好模样。   一想到自己的宠物里又要多了两个极品,乌宴就止不住的兴奋。   要问为什么是两个?一个是柳柒郎,另一个,当然是夏渊了!   对于这块惦记多年的肥肉,乌宴是一定要吃到嘴里的。   其实,关于吃到心心念念的肥肉是什么滋味这个话题,柳柒郎才最有发言权。   在江南,将乌茂轩从夏府背出来之后,柳柒郎一点都没带客气,当天就连哄带骗的将人啃了个干净。乌茂轩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能让柳柒郎这禽兽心软。   就在他特意置办的小院里,柳柒郎彻底将乌茂轩里里外外给要了个遍,身体能开发的地方都被他开发到了极致,弄得乌茂轩整整五六天没能下床......   啧,所以啊,这人到底地有多禽兽,得看他切开之后芯儿有多黑。   别人或许不知道柳柒郎白皮下的黑瓤,但是赵迎作为他主子,那是一清二楚。   关于他私藏臻王世子这件事,赵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臻王早晚是要死的,臻王那一大家子早晚也是要死的。柳柒郎既然想保下乌茂轩,总要做出相应的功绩来等价交换。   而且,赵迎现在有一个想法。等臻王的事儿完了以后,他就想让柳柒郎进宫为小虎启蒙。   柳家人的才学和傲气是不用怀疑的,柳园毅那种人也绝对不可能入朝为官。柳柒郎是内定的下一任柳氏族长,也可以看作柳园毅的接班人。所以,由他来为小虎启蒙,再合适不过。   “总管大人,陛下.......”   “嘘,小点声儿,吵醒了陛下和小皇子,有你小子受的。”   泰正宫里,常春望了望后殿寝宫里睡着的父子俩,轻手轻脚地带着小太监们退了出来。   “吩咐下去,陛下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次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谁也不许吵闹。若是把陛下扰醒了,给咱家仔细着你们的皮!”   “是。”   小太监们悄无声息的散开,各自去做各自手中的活计。常春站在泰正宫门口,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唉,这没有小皇子时吧,他愁。这有了小皇子吧,他也愁。你要问他一个奴才愁什么?当然是愁他主子啊!   当年,钱梓瞳离开时,捅了主子一刀。这个捅可不是比喻词啊,是真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   他明白这事儿不能让先帝和皇后知道,就眼瞅着主子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谁也没敢告诉。等主子醒来,他还没松口气儿呢,就见他主子捂着渗血的伤口从床上爬起来,又往宫外跑。   当时他就觉得,他主子跟那个钱梓瞳是孽缘,是情债,是劫数。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他主子前段时间幸了夏渊,他才琢磨出些不一样的味儿来。   先不说夏渊跟钱梓瞳长的有多像这件事,也不说主子看上的是夏渊还是钱梓瞳。就说这小皇子一出现,那钱梓瞳必然是要接进宫的吧?那钱梓瞳进了宫,夏大人怎么办?   常春五十四度角仰望天空,眼中泛起淡淡的忧伤。   唉,像咱家这种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的奴才,注定是要操碎了心啊!   一旁新来的小太监看到常春这个模样,有些不解。轻声问另一边的小太监:“总管大人这是怎么了?”   “哦,估计是癔症了吧。”   这个太监毫不在意的说道:“总管大人经常这样,习惯就好。”   *   戌时一刻,夏渊处理完刑部的事物之后,便乘着轿去往将军府。   程进忠早早的便等着了门外,看到她的轿子,立即上前笑道:“我刚刚还在想你能几时到呢,可巧儿,这会儿就来了。”   “哈哈,你邀请我,我怎么敢来晚呢?”   夏渊弯腰下了轿,程进忠便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这话够义气,不枉咱们兄弟一场。”   “正好我也好久没痛快的喝一场了,今晚不许吝啬,把你府上的好酒全部都拿出来,喝不爽我跟你急。”   “放心,今晚我一定把你给陪好了。”   程进忠挤眉弄眼的样子把夏渊逗的乐不可支,伸手在她腰上轻拧了一下,一脸的坏笑。   “行,爷就点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调笑着进了将军府,一进后花园,便看到程昊已经做在亭子的圆桌前等着她了。   程进忠脸色略微有些不自在,夏渊却是笑意不变,毫不在意地拱手道:“哈哈哈,程将军也在啊。”   “既然夏尚书来了府上,老夫怎能不出来打个招呼呢?夏尚书请坐。”   “自三年前庸关一别,我跟程将军可是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夏渊入席,程进忠坐到她旁边:“想起庸关城内烧刀子的呛喉的辣味,真的是记忆犹新呐。”   今晚的月亮是弯钩型,远远地挂在天边,甚是赏心悦目。   “哈哈,夏尚书如果想喝的话,老夫倒是可以让手下的老将捎几坛送来。”   “还是算了,酒是好酒,就是太辣了,喝完容易头疼。”夏渊笑眯眯地说道:“所以啊,这很多时候,不仅仅是人挑酒,酒也挑人......”   程进忠看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   圆桌对面的程昊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进忠,你去酒窖看看,还有哪些好久是喝了之后不头疼的,给夏尚书拎几坛过来。”   程进忠站起身,望了望自己爹,又望了望自家小伙伴,满目忧虑。   夏渊笑着抬头,跟她说道:“去吧,多挑几坛。”   “好吧。”   此时,皇宫里。赵迎和小包子也睡醒了。   换上常服,赵迎牵着小虎说道:“走,咱们去找你爹爹。” 第105章   将军府的后花园内, 种植的多是粗短的松杉。清冷的月光洒下, 给院落粗狂院落染上些许柔和。   “程将军。”   亭中的夏渊拎着酒壶起身,慢慢的为他斟了一杯。   “幸亏有您, 大晋的边关才能如此太平。这杯酒, 我敬您。”   程昊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夏尚书倒的酒,老夫必然是要喝的, 不然, 怎么对得起您这个一个敬字?”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程将军果然痛快!”   夏渊坐下,笑吟吟地说道:   “圣人有言:为官者,要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文臣呢, 为往圣继绝学,为君王献良策。武将呢,便为万世开太平。不知程将军以为何?”   “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程昊抚掌大笑:“哈哈哈哈, 想老夫半生戎马,随太.祖开疆, 随先帝守土。这大晋的每一块土地, 都有我疾风马留下的蹄印!夏尚书觉得,老夫可还对得起太平二字?”   最后一句质问,语气破为强硬。   冰凉的晚风静静流淌在两人中间, 夏渊自斟自饮一杯, 丝毫不在意他话语中的挑衅, 而是长叹一声。   “人生在世, 最大的苦难,无外乎贪嗔痴念。权势是贪,权势是嗔,权势是痴,权势是念。拿起容易,放下难。“   程昊不说话,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抚须微微一笑,略假。   “自我十三岁跟随先帝入刑部,便认识程将军您了。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吧?程将军一生劳苦功高,不假。太.祖对您的栽培和赏识,也不假。先帝对您的倚重和信任,更不假。那什么是假的呢?”   夏渊微微勾唇,举起酒杯对着他:“程将军您说,什么是假的?”   你程昊的忠心,是假的吧?   程昊明白夏渊的意思,捏住酒杯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最终还是没有共举。他到底不甘心啊!   “夏尚书想让老夫说什么呢?新君继位,江山稳固。真的假的现在还重要吗?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而今有此为难,无非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忠心耿耿,江山稳固?”夏渊像是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你说江山稳固?所以狡兔死,走狗烹?程老将军,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吗?!”   她将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盯着程昊的双眼,一只手指向西方,语气狠戾地说道:“自从新帝登基,羌芜国便蠢蠢欲动。上次进贡使臣被杀,若不是狄荣国出手压制,想必战火已经烧起来了吧?!”   程昊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再说话。   “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儿上,你不在边关好好镇着,却偏偏要回京。还说是忠心耿耿?你是逼谁呢?!当陛下是傻的吗?!”   夏渊直接扯下了他那忠心的遮羞布,毫不客气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地一声扇下,让人脸庞生疼。   “若是你真的忠心,那就将虎符交给陛下,老老实实回边关守关。再或者,你年纪大了,受不得边关苦寒,那便去将臻王干死,哪怕不幸为国捐躯,陛下也定然会念你的好,为你风光大葬!让你名留青史!”   说一个老将年纪大,受不得苦,已经是最大的羞辱了。   “留在京城跟陛下耗着,谋算着陛下手中的半块虎符,那便是你忠臣的所做所为吗?!”   “你......你......你血口喷人!!!”程昊被气的浑身发抖。   “看在同为先帝效过力的份上,也看在进忠的面子上,今日我来给您提个醒。希望老将军莫要马失前蹄,晚节不保!”夏渊站起身:“这酒,今日就喝到这里吧。我先告辞了。”   “慢着!”程昊喊住了她:“是陛下吩咐您威胁老夫的吗?!污蔑老夫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哈,威胁你?不是你在威胁陛下吗?”   程昊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本来想问她手中有什么证据的,结果也没问出口。   “程将军,这人呐,一上了年纪就喜欢自作聪明。有空您也多跟人家太傅学学,看人家是怎么表忠心的。”   庄晃肚子里可是一直憋着坏呢,只是人家看的清形式,太师一栽跟头,他就老实了。不管背地里怎样,最起码人家表面立场摆的很坚定,坚决跟着皇帝走。   夏渊甩着袖子,施施然的出了将军府。哼,这群老东西,没一个好的。   另一边,赵迎带着小虎早早地来到了夏府,知道她还没回来,赵迎便一边教小虎下棋,一边等着。   灯光下,修长优雅的手指拿起一颗白子。   “这叫棋子。”   然后指向方格形状的祺台。   “这叫棋盘。”   将指间的白子落在棋格线上。   “这便是下棋,也称为弈。两人手持不同颜色的棋子,交替落在棋盘线的交叉点上,落子后不能移动,最后围地多的人赢。所以叫围棋,也叫博弈。”   小包子在他怀中,思考一下,便有样学样地拿起一颗黑子,落在白子旁边。然后抬起头望着他:“陛下爹爹,是这样么?”   “嗯。对。小虎真聪明。”   赵迎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夸奖道,小虎得意一笑。忽然,小家伙像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环顾了了一下,发现没有外人。便趴到赵迎耳边悄悄地问道:   “陛下爹爹,小虎是不是你和娘亲瞒着爹爹偷偷生的?”   赵迎一愣,扭头便看到小虎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你偷偷告诉小虎,小虎不会跟别人说的。”   “.......”   这小家伙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   “不是!”赵迎哭笑不得,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将脸凑到小包子耳边,悄悄说道:“陛下爹爹跟小虎说个秘密。其实,小虎是陛下爹爹和你爹爹生的......”   啊?!   小虎瞬间就被震惊了!   我跟你讲,你可别看我年纪小你就骗我啊!虽然我才四岁,但我知道男人跟男人生不了孩子的!   小虎看向赵迎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哼,大谎话精!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吗?!   “怎么?小虎不信?”赵迎挑眉:“一般人陛下爹爹都不告诉他的!”   你可拉倒吧!小虎的眼睛里写满了红果果的鄙视。   从赵迎怀里跳出来,小包子脸臭臭的:“我困了,想睡觉。”   哼,小虎才不要跟大谎话精一起玩!   “小虎不想见爹爹了?”   赵迎不解,下午不是刚睡醒吗?   “不见,我要睡觉。”   哼,都是骗人精!   “那好吧。”小孩子的心思变的可真快。赵迎无奈,将小包子抱到里间。“那小虎睡吧,陛下爹爹陪着你。”   “不用,你出去。”   小虎现在开始想念山寨里的小弟了,外边的人个个都是骗人精,说的话都让人分不出真假,一点都不好玩!   以前在寨子里,难过的时候,他还能想想爹爹和娘亲,想着他们知道会心疼小虎的。现在呢,爹爹不是亲爹爹,娘亲也不一定是真娘亲。小虎难过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想谁了。   “小虎怎么了?”赵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坐到床边的脚榻上轻声问道。   小包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也不说话。不多时,低低的抽噎声就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   “唔呜.....”   小孩子压抑的哭声让赵迎有些手足无措,他伸手将小家伙从被子里扒出来,抱到怀里。   “乖,小虎乖。”轻拍着怀中小包子的后背,赵迎被他哭的心都揪起来了。小虎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颈子里,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全哭出来一样:“呜哇......没人愿意要小虎!你们都骗小虎!小虎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爹爹要你,爹爹要你.......”赵迎胸中满满的心疼和愧疚,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早日察觉到小虎的存在,是他对不起这个孩子。“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爹爹再也不骗小虎了。”   “你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扔下小虎!再也不会让小虎当野孩子!”小包子在他颈子里边哭边要保证。如果,如果你真的不会抛弃小虎,小虎以后就拿你当亲爹爹.....不要在丢下小虎一个人了好不好.....小虎真的好害怕.....   “我发誓,我发誓永远都不会扔下小虎,永远都会陪着小虎。”   “真的吗?”小包子从他脖子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不骗人?”   “不骗人。皇帝都是金口玉言的,说话算话。”   “那拉钩。”小包子伸出白嫩的爪子:“拉钩我就信你。”   “好。”大手的尾指勾上小手的尾指,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从指间传到心底,小小的心脏一点点变得踏实下来。   小虎不知道皇帝是什么,但是他能感受这个人说的是实话。他又将头埋进了他怀里,感受着他给予的温暖,渐渐的对这个陌生的亲爹有了归属感。   你说的,你说的不会抛弃小虎的。如果你再骗人,小虎就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   夏渊一进府门,便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进了海棠苑,看到守在院子里的常春和大内侍卫时,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态。   最近这小皇帝有点不正常。   非常的不正常。   “夏大人,您回来啦!”常春热情地上前。   夏渊撇出一个假笑,佯装不知:“哎呦,这大晚上的,常公公您怎么啦?”   “唉,夏大人呐!”   咱别装这么累了成不?真诚点好不好?这么多年了,夏渊和他主子俩人,对别人都挺正常,就是凑到一块儿时,一个比一个能较劲。你说这到底能有什么好?   “陛下就在屋里等您呢。”   “哦哦。那我知道了。”夏渊转头就走,丝毫没带停顿的。   “哎哎哎,夏大人,您干嘛去?”   “我想起来僚属里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我得先回去看看!”说着夏渊就打算溜,结果,被院门口的侍卫一把给挡住了。   “夏卿家,公务如此繁忙吗?”   赵迎牵着小包子出现在正屋门口,一大一小两双凤眸盯着那个准备窜的身影。   “有夏卿家这么忠君爱国的臣子,朕可真是感动。”   就问你,敢动吗?   夏渊表示:不敢动,不敢动。   无奈地回头:“嘿嘿,臣见过陛下。”   叹了一口气,赵迎松开小包子。迈着挺拔俊朗的步子,一步步走近,在夏渊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她拉进了正屋。   “有多少公务白天处理不完?非要回来这么晚?”嗅了嗅她身上的酒味:“喝酒了?” 第106章   “喝酒了?”   赵迎过于亲昵的问话让夏渊有点不自在, 她心中的那一抹怪异感总是挥之不去。   “陛下......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夏渊干笑着问道,看到一旁的小虎,特别想去抱抱他,却强制按捺住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动。   赵迎冲外面招了招手, 示意门外的常春将带来的晚膳送进来。   “这是御膳房做的一些小食, 适合晚上吃。刚刚一来朕就让他们在小厨房给热上了, 你先将就着吃点。”   “臣不饿......”   小虎拽着赵迎的衣摆, 望着他这两个爹爹,黑黑的眼珠不停的来回摇摆。   爹爹和爹爹......真的能生孩子么?   常春将饭菜摆好之后就退了出去。夏渊被强制着按坐在桌子旁,赵迎将筷子递到她的手里。   “别让朕当着小虎的面喂你。”   啊?!   小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爹爹还要陛下爹爹喂啊?小包子撇了撇嘴,小虎就从来没让别人喂过,这个假爹爹还不如小虎呢!   夏渊被他的话弄的有些窘, 这小皇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抽什么羊癫疯呢?!   唯恐他真的当着小虎的面做出什么事情来, 夏渊不得已吃了几口。然后发现........还是御膳房的手艺好!这小食做的,真好吃!   刚刚说的不饿, 被抛到了爪哇国!夏渊吃的甚是香甜。   赵迎在一旁看着她, 面上虽是没有什么波动,眼底却闪过一丝的笑意。   吃饱喝足之后,夏渊终于如愿以偿的抱上了小包子。小虎也没挣扎,趴在她怀里上下打量着这个爹爹。   “陛下刚刚还没说, 这么晚来臣府上到底有什么事呢?”不会就是为了送个饭这么简单吧?!   没错, 其实还真就是送个饭这么简单!   赵迎说道:“没什么事, 朕想来看看你。”   额........看看你是个什么意思?   “.......”   夏渊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小虎乖, 先自己玩儿一会儿好不好,陛下爹爹和你爹爹有话要说。”赵迎蹲下,将小包子从夏渊怀里接过来,跟他商量道。   小虎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好。”   赵迎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夸到:“小虎真乖。”   一旁的夏渊看着他们父子之间的互动,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小虎和小皇帝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赵迎站起身,拉着夏渊出了正屋,就往一旁的厢房走去。手上的力度虽然不大,态度却是不容她拒绝。   一旁的常春看到这一幕,立即跑过去先一步将厢房的灯点了起来,待二人进去后,立马将门给带上了。   嘿嘿,要的就是这个眼力劲儿!   “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夏渊看到常春关了门,才有些慌了,想甩开他的手,用了几用力,都没有成功,气恼地说道:   “陛下,请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微臣可是朝廷官员!”   “嗯。”   嗯?嗯又是个什么意思?   “玉衡.......”   “停!”   夏渊差点没被他这两个字给吓死。以前赵迎叫她,可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哪里喊过她的字?太诡异了好吗!   “陛下您还是叫臣夏渊吧。这样臣听着舒坦。”   “哈哈哈哈......朕觉得,玉衡挺好听的。”赵迎笑着说道。   夏渊看着他的笑,浑身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这小皇帝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被人穿了?   “赵迎,你别笑了,你笑的我怵的慌。”   这是第二次见他笑了。艾玛,太诡异了!   “你今天是去见程昊了?还跟他喝了酒?”   赵迎松开她,坐到软塌上,然后轻轻抬了一下下颚,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   坐他旁边?可拉到吧!夏渊立马窜到一米开外,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对。今天去他那儿探了探口风,顺便加了把火。相信过不了多久,这把火就能烧起来了。”   赵迎也没在意她的动作,点点头:“以后这种事情你就不用亲自去了,让手底下的人去办就行了。”   “我去效果才最好。”说起正事,夏渊也渐渐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既然承了陛下您的情,那我就会办好您的事,一码归一码。您放心,我知道作为棋子的本分,该走哪儿走哪儿,绝对不会给您添一丁点麻烦。”   本来是挺正常的话,但在此时的赵迎听来,却甚是刺耳。   “你没承朕什么情,是朕承了你的情。若不是你将小虎带回来,朕还不知自己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当然了,夏渊将小虎瞒他这么多年这件事,赵迎也是生气的。但既然决定了是要一辈子走下去,那过去的种种,再计较便没了意义。   当年,她承诺过却没有做到的一辈子,就让他来守护吧。   “哦哦。”   这下夏渊终于找到小皇帝不正常的根源了,合着是因为小虎啊!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总算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她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了。   赵迎这两天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能拖了,越拖变数越大。所以他最终决定,早日跟夏渊摊牌,快刀斩乱麻来的最好!   “玉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否如实的回答?”   赵迎认真地盯着一米开外的人,没有再用朕来自称,也没有了往日刻意的疏离:“我只求你一句实话。”   “你爱过我吗?”   夏渊错愕。   厢房里的灯火将两人的剪影投射在纸窗上。正屋里,小包子自己抱着一坛棋子在自娱自乐。   夏渊被赵迎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有些慌乱的站起身,纸窗上细瘦的剪影一瞬间拔高。   “陛下.....陛下怎么突然问这种话,臣.......”她转过身就要去开门,手还未到门把上便被赵迎给握住了。   “你爱过我吗?”   他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就好像很多年前,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女,一直嬉笑着追问他一般。   “小迎迎,你爱我吗?”   “小迎迎,说嘛!你到底爱不爱我?”   现在,我来问你。   “你爱我吗?”   窗上一高一低两个身影重叠,远远望去,就好像依偎在一起一般。   院子里的常春笑眯眯地瞅着,瞧瞧,咱家说什么来着。这夏大人可不就是陛下的心心念念多年的小情人?断袖分桃才是真爱,后宫的娘娘都是浮云.......   屋内夏渊想要像往日一般,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脸。勾了几勾嘴角,最终还是失败了。   “陛下......”   “叫我赵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再次强调了一遍:“赵迎,我是你的臣子!”   她坐回椅子上,仰望着站立的那个男子,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始说道:   “如果,是因为除夕那晚发生的事,给你造成了什么错觉,我向你道歉。你说的对,其实我就是有断袖之癖,那天也只是喝醉了,才会爬了你的龙床。但是我夏渊发誓,我对陛下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哦?”赵迎低头望着她,眼中的光芒变换不定。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口中,果然还是没有一句实话啊。   “你我二人都是男子,不就是睡了一觉么?陛下就当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春梦,梦醒就忘了多好。”   夏渊非常认真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若是我知道陛下对这种事竟然这么在意的话,打死我那天也不会去招惹陛下。”   赵迎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鬼话连篇。等她落了话音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说完了?”   额........“说完了。”   “那你爱过我吗?”   “.......\"   草,话题到这儿绕不过去了咋的?!   “陛下,刚刚臣说的话你没听懂吗?”   合着我刚刚说了那么一大通都白说了咋的?   “听懂了。”   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还是没有说。你爱过我吗?”   “........”我爱你奶奶个腿儿!   抵在喉咙眼儿的没有两个字,夏渊废了老大的劲儿也没说出来。   最终她恼怒地站起身,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赵迎,你特么的到底想干嘛?!”   “要一个答案。”赵迎脸色未变:“一个我等了很多年的答案。”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知道吗?!知道吗?!”   赵迎身子渐渐下倾,在离她极近的距离停了下来,夏渊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如果,我偏要呢?”   漆黑的凤眸中倒映着夏渊身影,她控制不住的心悸。猛地松开手转过身,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心脏以极快的速度跳动着。   “赵迎......”   “嗯,我在。”   “别逼我了行么?”   “......”   “算我求你......”   “嗯。”   赵迎叹了一口气,从后面将她削瘦的身子拥进怀里。行吧,朕不逼你。答案朕有了,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眷恋地将人搂的更紧了些。   “很多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着,等着你能跟我说一句真心话。”   赵迎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畔喃喃说道:“我知道,可能现在你还没准备好。不过没关系,这次有小虎陪着我一起等。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就回头看一眼。我们父子俩会一直跟在你身后,等着你愿意转身的那一天。” 第107章 番外 先帝赵琮   赵琮, 字书夷,晋国太.祖第九子。四十二岁登基为帝,年号宣正。   宣正帝在位的时间不久,只有短短的数年, 却在大晋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这一生,靠政绩和功勋上位,在民间颇有威望。登基时身上既背着弑兄杀弟的污名, 也背着勤政爱民的美誉。世人对他褒贬不一。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 像宣正帝这样一名平叛乱、御外敌, 明吏治、重民生的铁血睿智帝王, 为什么会偏宠一个市井出身的乞儿,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乞儿。   这名乞儿姓夏, 出身漳州, 原名二狗。宣正帝为他取名一个渊字, 自幼便带在身边教养,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只要宣正帝在的地方, 你就必然能看到他身后那个笑嘻嘻的男孩。当时, 在宣正帝的那些兄弟眼中,这个夏渊, 不过就是跟在赵琮身边的一条狗, 赵琮指哪儿他咬哪儿, 而且咬哪儿哪疼。   太.祖在位时, 夏渊就随赵琮入了刑部,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差吏。赵琮登基以后, 夏渊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从督查到侍郎再到尚书,这条普通人要走一辈子的路,他只用了短短数年的时间。   很多人甚至都在背后猜测,这个夏渊会不会是赵琮的私生子,所以才能深得赵琮的信任。   事实上,真正的原因,只有宣正帝本人以及亲近的心腹知道,这种信任和偏宠,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日积月累。   “他们都说,朕太纵着玉衡了。”   泰正宫内,年过不惑的宣正帝,曾笑着跟身边的大太监钱德说过:“朕不否认,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   钱德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明白主子的意思。事实上,他比先帝更疼小玉衡。   那年因着漳州发了洪水,为了安抚民心,要派皇子去赈灾。但由于漳州是臻王的封地,大多皇子都不愿沾这个苦差事。万一被污蔑与乌氏一族亲近,扎了太.祖的眼,那可是得不偿失。只有赵琮,主动请缨去了漳州。   这一去,就是一年半,险些将命丢在那里。   “奴才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小玉衡,就是在施粥、放馒头的棚子里。一个成年的大汉,想去抢她的馒头,不仅没成功,反而被她给戏耍了一番。奴才当时就觉得有趣,这孩子真是个做影卫的好苗子!原本想收了她,结果主子您没让。”   钱德笑眯眯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怀念。   “您说,这孩子喝了粥,却要将馒头带回去,可见是个家中有牵挂的。家中有牵挂的人,不适合做影卫。”   赵琮笑着点点头,也想到了那一幕,不由的感叹:“谁能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她还是跟了朕?”   就在粥棚的事情过去不久,他与刚及弱冠的乌宴一起巡视重灾区的时候,再次遇到了那个孩子。当时她正领着几个乞儿,手拿长棍与一群恶狗对峙。为的,不过就是地上的半块脏饼。   他们在不远处全程目睹了那孩子与凶犬斗狠,乌宴的眼中泛起了阵阵异彩。   “此小儿甚为有趣呐!若是调.教得当,想必长大另有一番风采......”   赵琮知道乌宴的一些癖好,虽然为那孩子可惜,却并未打算多管闲事。   谁料,当乌宴让人将那孩子带过来时,她眼珠一转,竟抱上了赵琮的大腿!   “爹!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哇.......”   赵琮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可真是一个聪明又敏锐的孩子!   随后的一切,既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那孩子表现出来的聪慧与理智,远超她的真实年龄。让赵琮警惕的同时又欣喜异常。   早慧近妖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是你的敌人。幸好,他们不是。   若说一开始,赵琮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是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废。那么经过在漳州一年半的相处,一起经历了数次的生生死死,他就彻底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早慧不重要了,有秘密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他濒死之际,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时候,在他自己都绝望的那一刻。是这个孩子以身试药,用她的命来换他的命。”   “九爷,我二狗今日就把命交给你了。若是你我都侥幸不死,你能不能答应,给我一个获取您信任的机会?”   黑黑瘦瘦的小子跪在他帐篷里的床榻边缘,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看起来极其弱势,皮包骨的脑袋上只余下一双眸子亮的吓人。   “只要您愿意信任我,我就向上天发誓,今生永不背弃!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穿越三年,二狗早就受够了在最底层摸爬滚打、与猪狗抢食的日子。在这个人比草贱的年代,只有抓住了这些贵人,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每日能吃饱饭就行。天天饿肚子的感觉太特么的操蛋了!   “好.....我答应你。”   生在帝王家,赵琮看了太多的血脉不亲,人伦不纲的事情。就单单拿他的兄弟来说,除了互相残杀,再也没有别的相处方式。   太.祖子嗣众多,而皇位只有一个。要么争,要么死。他们别无选择。   所以,对于皇家的人来说,信任是个奢侈物,不是人人都能给的,感情更是如此。   赵琮不能毫无顾忌的去爱他的妃子,因为他要后院平衡。也不能毫无顾忌去宠他的儿女,身在皇家,过于疼爱反而是害了他们。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柔软的一面,都有自己需要寄托的感情。   就在他在为夏渊取名的那一刻,这个孩子对于赵琮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就好像她是他所创造的一般,属于他,并且永远不会背叛。   而夏渊也没让他失望,毫无保留的坦诚自己的所有,一次又一次用行动来打消他的顾虑。直到他真心实意的愿意将一切的柔软和疼宠都给她。   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偏宠,有的只是真心换来的真心。   所以,后来,纵着她,他心甘情愿。   他们说,夏渊真是极其幸运,才能得到他的偏宠。   事实上,遇到夏渊,又何曾不是他的幸运呢?   帝王之路,向来都是孤寂且寒冷的。坐上王位的那一刻,他放眼望去,只有那个孩子,依旧一片赤诚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家族,没有羁绊,没有妄念,便没有任何私心和算计。   有的,只是那种似主仆、似父女、似亲人、似依赖的亲昵与对她的疼宠。   她的忠义,他知道。   她的心思,他也知道。   “本王给你一个新的身份,钱德的义女钱梓瞳。你与几位线偶一起行动,由你们来教导世子男女□□,先破后立。”   赵迎是他选的继承人,他并没有任何担心。所以,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夏渊。   这孩子过于重情,若是不主动给她机会,她能将心思憋一辈子。赵琮还是想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让她自己做决定。   若是选择感情,成为迎儿的侧妃,赵琮便会拿她当儿媳。   若是选择自由,那便做继续做他的臣子,将来辅助他的儿子,共治这万里河山。   然而,后来的发展,却让他始料未及。不仅是夏渊泥足深陷,就连他一直很放心的儿子竟然也不可自拔。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玉衡,你可愿做朕的儿媳?”   “不,玉衡永远都是陛下的臣子。”   赵琮松了一口气。   也好,干干净净,一刀两断。一个能动摇未来君王的女子,确实不该出现。   赵琮彻底抹去了钱梓瞳的所有痕迹。   从此,东宫多了数位妃嫔,朝堂上多一名官场锦鲤。   “一个是朕的亲儿子,从小培养的继承人。一个是朕最大的牵挂,始终放心不下的小玉衡。钱德,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缠绵病榻之际,赵琮曾茫然地问自己最亲近的下属。   “若是朕能再多活几年该多好啊........”   “陛下......”钱德满脸泪痕,却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他到底是不敢告诉赵琮的更多的事情,尤其是那些,他帮玉衡隐瞒下的事情。   陛下是大晋的皇帝,要为大晋着想,不可意气用事。陛下在能做的范围内,已经对玉衡已经给予了足够的庇佑。包括皇室专用的影卫,包括那三千的装甲军。   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让陛下为难了。那个孩子,就当是他们留给玉衡的陪伴吧。   泰正宫内,一身官袍的夏渊趴在赵琮的病床前,用脸颊依恋地蹭着他干燥温暖的手掌。   “其实,我曾无数次的想过,若是没有遇到九爷,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每次假设,结局都惨不忍睹。”   说到这儿她轻笑一声,抬头望向那个目光温和的君王,虔诚而又坚定。   “是您给了我名字,给了我信任,给了我尊严,给了我归属感。所以啊,我一直都想跟您说声对不起。”   她用细嫩的掌心对上他宽厚的掌心紧紧握住:“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我,对不起总是让您为难,对不起每次都让您帮我收拾烂摊子......”   “如果,来生可以选择的话,我想当您亲女儿。这样,我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每天赖着您,在您面前撒娇,再次从小陪着您变老。”   说到这,她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哭腔。   “求求您,别这么抛下玉衡好不好......”   干燥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擦着眼泪。   “傻孩子,哭什么。生老病死,这是谁都躲不过去的。朕这一辈子,活的也算够本了。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到大晋江山稳固,不能再多护你几年......”   泰正宫的灯火几度明灭,几日后,这个大晋历史上争议最大的君王,终究是没能躲过死神的召唤。带着未能将大晋彻底安定的遗憾,龙驭宾天。 第108章   三更夜深, 朗朗的弯月挂在天上,清凉的晚风拂过海棠苑内细小的树丫。   正屋内寝,赵迎哄着小包子睡去,为他盖好被子。起身吹熄了灯烛, 缓步出了屋子。   守在院子里常春, 望着静默地在亭中坐了许久的夏渊,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夏大人已经在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他在外面瞅着, 他主子和夏大人不还你侬我侬、相依相偎,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变了?   此时,看到他主子出来,常春立马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喊道:“主子.......”   “你们去院外守着吧。”   赵迎背对着他轻轻地关上门,转身走向不远处厢房外面的小亭。   常春识趣地躬身:“是。”   随即带着人出了海棠苑。   夏渊抬头望向走近的英俊男子, 心中没了刚刚掉马时的慌乱无措, 只剩下深思熟虑后的沉寂。   佛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人欲知三世, 应观法界性, 一切唯心造。   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是为了亲人,还是为了自己?   若是为了亲人,那还有自我么?   若是为了自己,又该要怎么活才算不枉此生?   纵观历史和现世, 夏渊依旧很迷茫。活着的意义, 究竟是权势滔天?还是及时享乐?又或者名垂青史?再或者平淡归真?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渊终于明白, 他的态度突变, 是有原因的......她自嘲一笑,笑自己的蠢笨和自以为是。   是谎言,就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现在赵迎知道了,自己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一定愤怒到想杀了自己吧?   毕竟,赵迎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啊......   “重要吗?”   走到她对面坐下,赵迎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瞳儿,放下吧。”   放下?放下什么?怎么可能放的下!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他的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夏渊心中最敏感的那一块,又痛又痒,百味陈杂。她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滴滴顺着白嫩的脸颊滑下。   “在你眼中,坐在你面前,不是那个你从小就讨厌的男子,夏渊。而是,你心心念念的少女,钱梓瞳。对吧?”   赵迎皱眉:“有区别吗?”   “当然有!”夏渊站起身,眼中溢满了嘲讽:“夏渊是出身市井的乞儿,是知效一官的男子,是当朝首辅!钱梓瞳是为你生子的情人,是爱你入骨的女子,是你未来的后妃!”   “你说,他们有区别吗?”   赵迎不明白她在执拗什么,在他看来,夏渊就是钱梓瞳,钱梓瞳就是夏渊,他们都是一个人。是他想要一辈子并肩走下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玉衡.......”   他想告诉她这一点,可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夏渊打断了。   “蓝嬷嬷被你赐死了吧?”   赵迎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会问起来这个。   夏渊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心下满是凄然。她了解他,比他自己都了解他。   赵迎是先帝亲选的继承人,心性坚定,睿智冷静,胸怀大志,是标准的帝王之才。虽然他现在还年轻,略微有些稚嫩。但顺者昌,逆者亡的帝王教育却是扎根在了他脑子里。   他是皇帝,是所有人的主子。作为臣民,你可以劝谏,不可以欺骗。可以力争,不可以忤逆。在这个封建帝王制度中,他要的是天下臣民以他为天的忠诚。   凡是欺君者,凡是不敬者。若无足够的功绩相抵,必然要付出代价。   一朝天子一朝臣,蓝嬷嬷有功,但那是对先帝,而不是对新君。所以,在他眼中,蓝嬷嬷的欺骗就是不忠。   “你杀了蓝嬷嬷,为什么不肯杀我呢?就因为你认为我是你的女人?”   夏渊望着他,眼中的泪光在月色中晶莹剔透,让赵迎止不住的心疼。伸出手,想要握住石桌上她的手掌,却被她躲开了。   “若夏渊不是钱梓瞳,赵迎你告诉我,知道这件事是夏渊策划的,你会不会杀了他?”   “.......”   会吗?   赵迎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有了一丝丝的不确定。   “看,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夏渊擦干脸上的眼泪,脸色变得冷漠。   “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爱的是钱梓瞳,但是,她只是我虚构的。所以,你才会误以为你爱我。”   不,不是的。   绝对不是这样的!   面对这份感情,赵迎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过。他明白此时的情况,多说无益。便没有再跟夏渊争什么,也没有再去反驳。直接站起身,凭借身形的优势将人拦腰抱起。   夏渊的冷漠瞬间变成恼怒:“赵迎!你干什么!”   “再乱动我就点你穴。”一句话让夏渊不敢再动。   赵迎从刚刚就紧绷的脸庞放松了下来,心中却依旧难过。   抱着怀中的女子往正屋走去,质地略硬的官服摩擦着柔软的锦袍,赵迎将带着怒火的人又搂的紧了些。   不要再说这种让彼此都难过的话了好么?否定所有的一切你会开心么?朕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从来都不跟朕坦白的说。若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能让你更有安全感,那朕照做就是了。   打开门,赵迎借着月光走进内室,将她放到床边。担心吵醒了床上的小包子,放轻声说道:“早些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夏渊满腔的怒火,此刻烟消云散......   她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小虎,又看了看五官被暗影笼罩的男子,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床小,睡不下这么多人......”   赵迎在黑暗中勾了勾唇,抬手拖住她的后颈,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朕去外间。”   说罢吻了一下她尚且湿润的眼角。   “以后别哭了,朕不逼你。”   “.......”   哦。   夏渊望着他的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他轻翻的衣决消失在屏风后,才怔怔地抚上眼角他刚刚吻过的地方。   一瞬间眼泪又下来了。   对不起.......   我只是害怕......   *   世人常说,不用太在意眼前的种种,说不定你现在放不下的某人,最后,还是会成为你漫长人生中的过客。过多牵挂和不甘,只是苦了自己而已。   程进忠明白这个道理,却终究是不甘心。   晚上,夏渊走后。她看到她爹一杯一杯的自己喝着闷酒,想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这件事一问又得吵起来。   最后她恼怒地一跺脚,飞身出了将军府,来到太师府外的老位置蹲哨。   她只要在京城,就会经常来这里。每次看着孙浩楠进他小妾的房间,她都恨不得将他拖出来胖揍一顿,直接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看他还敢不敢到处乱发情!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她没资格.......   就在程进忠蹲在树上伤感的时候,忽然敏锐地听到院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她和影卫小哥一起瞅去,果然看到孙浩楠那小子,带着几个狗腿偷偷摸摸地顺着墙根摸来。   看样子,是打算半夜翻墙。   程进忠恼恨地咬着牙,翻墙干嘛?这小子肯定是又想去青楼喝花酒!   “快点,快点趴好!   特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各个狗腿立即熟练地用血肉之躯搭起人梯。   “国舅爷小心点!”   这堵墙,孙浩楠不知道爬了多少遍了,标准的熟能生巧。毫不费力地踩着狗腿跨坐墙上,然后等着狗腿们自己翻过去趴到地上接住他。   程进忠和影卫小哥一起瞅着这群人的举动,直到孙小公子安全着陆,快快乐乐地奔向美人儿们的怀抱。   “哥们,再见。”   程进忠跟树上的同伴告别后,便飞身跟上,影卫小哥依旧坚守阵地。   废话,他的职责只是监视,又不是保护,管孙国舅去死! 第109章   自从前段时间, 画娥姑娘被刑部尚书夏渊纳了去,春满阁的头牌位置就一直空着。   据京城纨绔圈里的小道消息说,现在春满阁里住着一位从江南来的绝顶美人儿,那头牌的位置, 就是为这个美人儿留着呢。   作为京城纨绔子的典型代表, 孙小公子哪里经得住这种传言的诱惑?   美人儿啊!看!必须得去看啊!   嘿嘿......如果能再在这个美好的夜晚, 跟美人儿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就更美妙了!   孙国舅爬出墙外立正, 身体前倾,然后开始自由自在的撒丫子奔跑。一直跑到气喘吁吁,才在半路停下。   扭扭腰,又在原地做了几个深蹲,然后长长长长出一口气,露出典型的猥琐笑容, 继续开始爱的奔跑。   美人呦~~~腰好肾好身体好的国舅爷来为你们送福利喽~~~   “........”   背后跟踪的程浩忠.......啊, 拳头好痒,好想揍人啊.......   想到就去做, 这是程进忠一贯的风格。不屑地瞥了一眼孙小公子身后的那几个狗腿。顺手送出几道劲风, 立即“嘭嘭嘭”掉了一地尸体。   前面奔跑中的孙浩楠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一回头,空空如也。   艾玛,人呢?!   “国舅爷找什么呢?!”   一袭白衣的程进忠飘然出现在他背后, 脸上表情阴森的吓人。   “用不用我帮你找啊?!”   “啊!!!!鬼呀!!!!!”   扭回头, 孙国舅魂都快被吓飞了, 也顾不上看那鬼的长相, 尖叫着就要跑,却被人一把揪住了发髻。   程进忠黑着脸:“鬼?”   你特么的敢说我是鬼?!瞎了你的狗眼!   “不要杀.........唔唔唔!”   程进忠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照他这种吼法,不一会儿城防衙门的巡夜兵过来了。   “再敢乱叫我就真的杀了你!”   点了穴,揪住孙浩楠的肩膀一个倒扣将人扛到肩膀上,程进忠几个飞身消失在原地。   而此时被她当麻袋扛着的孙国舅,也认出了程进忠。由惊转怒,想要威胁两声放放狠话,却发现连哼唧都哼唧不出来......   于是,暴怒的孙小公子只能在心中疯狂的呐喊:程进忠你个龟儿子!!!有种你放了老子单挑!!!   好啊,单挑。   几个起伏来到一家熟识的客栈,掌柜的瞅了一眼她肩膀上的人,只看到一个撅起的圆屁股,看不到脸。   堆着笑脸帮小将军开了房间,老掌柜不仅暗中摇头。   现在的权贵呦,可真是不得了!抢男人都抢的这么名目张胆!人心不古,道德败坏呦!   “国舅爷,看到我,开心不?”   粗暴的将人扔到床上,程进忠眯眼望着一脸愤怒的小公子。   “今儿我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你还要来惹我。”   放屁!小爷什么时候惹你了?!爷就想开开心心的去喝个花酒好吗,是你专门跑来找小爷不痛快的!   “我奈何不了我爹,我还治不了你?”   艹,有种你个龟孙儿解了小爷的穴道!咱们一对一单挑!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还非要跑去逛青楼?你家里的小妾还不够你折腾的吗?!”   小爷就爱逛青楼,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说.......我要不要阉了你......这样你就老实了吧?”   有种你阉!今儿谁特么的不阉谁就是孙子!   等等.......刚刚他说什么?阉谁来着?   程进忠坐到床沿上,手指隔着锦袍点上孙小公子的胸膛,顺着衣襟的纹路一点点下滑......一直来到他的腰带处。   终于反应过来的孙国舅,惊恐地望着程进忠,你你你你你特么想干嘛?!   “呵,怕了?”   本来挺慌的孙浩楠被她挑衅的话一激,表情立即由惊恐变成怒瞪。   怕?开玩笑。小爷我会怕?   程进忠丝毫不带含糊的,直接揪开了他的腰带,然后慢条斯理地用腰带将他的两只手给捆了起来,固定到床头。   刚刚还怒瞪的孙浩楠立即又变成了惊恐。艹,这龟孙儿不是要来真的吧?!   我们老孙家可就小爷一根传宗接代的独苗苗了!可不敢阉啊!可不敢阉啊!   孙小公子眼睁睁地瞅着程进忠剥了他的衣袍,抽出他裸裤上系着的汗巾,将他的两条腿给绑到了床尾上。心中哀嚎.......吾命休矣!   再见了,一起跟随小爷疼爱美人儿的小兄弟。   再见了,小爷后院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们。   再见了,青楼里那些可爱的姑娘们。   再见了,小爷那曾经绚丽多彩的人生。   来吧!孙国舅大义凛然的一闭眼,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程进忠你个龟儿子!如果喊一声疼小爷就不姓孙!   “噗哈哈哈哈哈哈........”   程进忠被他的表现给逗的哈哈大笑。   “你就这么想被我阉了?”   “要阉就阉,你特么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闭着眼的孙国舅忽然发现,咦?小爷竟然能说话了?   于是他兴奋的睁开眼扭了一下身子........emmmm......瞬间就明白程进忠为什么会解开他的穴道了。   特么的这种结结实实的绑法,和点了穴有什么区别?!   “小爷今儿话撂这儿了,要么你个龟儿子就杀了爷,要么你特么的就放了爷。若是你真的敢动小爷的小兄弟,那你个龟儿子就死定了!!!”   “我呢,今儿个一不杀你,二不放你。”程进忠继续扒着孙小公子最后的防线:“我今天就要上了你。国舅爷觉得怎么样?”   “!!!”(ΩДΩ)!!!   求翻译!!!!   这个上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上?!   他们理解的上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程进忠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麻麻,这里有变态啊!![○`Д ○]!!!   下一秒,被剥了个精.光的孙国舅瞬间脸色涨红。   别误会,是气的!!!   *   此时,臻王临时居住的王府里。   刚刚睡下的柳柒郎被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有些许起床气,尤其是在没睡好的时候被吵醒,心情更是糟糕透了。   柳柒郎披衣起身,发现门外站的是闵行。   “闵管家这么晚不睡觉,找某可是有何要事?”   闵行肥肥的身子颤动了一下,脸上堆起一个笑容:“柳先生,宫里来了人。但是王爷已经歇下了,我也不太方便打扰。有些事情,我怕我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要不您帮我一起参谋参谋?”   哦。   柳柒郎想起了前段时间在闵行身上做的文章,知道这是起效了。压下被吵醒的戾气,形状优美的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闵管家稍等,待某去换身衣服。”   “嗯嗯,柳先生尽快哈。”   柳柒郎关上门,想到主子的话,将没睡好的导致的坏脾气又给往下压了压。   若是这次跳出来的不是一跳大鱼,某就摁死他!   迅速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将披肩的发丝随意绑在脑后,披了一件披风,柳柒郎就随闵行来到了会客厅。   “不好意思让姑娘久等了。”柳柒郎眉目含笑地拱手,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斐然芳华,让对面的女子看的愣了一下神。   她略微羞涩地回了一礼,然后抬头问道:“你是臻王殿下?”不像啊,臻王没这么年轻吧?   “某是王爷的幕僚柳柒郎,这位是王府的管家。今日王爷歇下了,姑娘有事可以直接跟某和闵管家说,明日某一定会转达王爷的。”   那女子皱了皱眉眉,刚想呵斥就看到了柳柒郎如画般俊美的五官,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幕僚就幕僚吧。既然臻王能让他来,就说明这个幕僚靠的住。   “我们主子让我问问,上次捎来的信儿王爷看了吗?不知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柳柒郎望向闵行,挑了挑眉,什么信儿?   闵行立即说道:“姑娘放心,我们王爷已经看了,这两天也在安排了。”   “嗯。”那女子点了点头,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主子让我带个话,皇长子现在在夏渊府上,王爷如果要行动的话,最好尽快。”   这种事情太过重大,皇后怕留下什么证据,才派了一个宫女来传口信。   毕竟,一张嘴,一句话。出的她口,入得他耳。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   柳柒郎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有了几分真实:“多谢姑娘跑这一趟,此事,某一定会转告王爷的。”   一旁的闵行脸上的肥肉也抖动了一下,望了一眼那女子,又望了望柳柒郎,笑了起来。   此事,总归是又拉进来一个。哪怕日后出事,在王爷那里,也有人帮忙垫背了。   是的,自从上次皇后来信儿,闵行就一直有种危机感。而他平时的直觉又一向很准,所以,他特别担心以后谋算皇长子的事情败露了,他家王爷会拿他去当替罪羊。   如今,有了柳柒郎替他分担风险,他的心就踏实了一半。 第110章   第二日一早, 臻王刚刚起床,闵行就迈着自己的粗壮的两条腿进了屋。   “王爷,昨天夜里皇后娘娘派人来了。”   “哦?”   在丫鬟的伺候下更衣完毕,乌宴低头就着她们的手, 含了一口递来的漱口水。   “皇后说。皇长子现在在夏府, 如果行动的话, 最好尽快。”闵管家抬头望了一眼他的脸色, 补充道:“当时柳先生恰好也在。”   乌宴将口中的水吐出来,点点头,没去看他。接过下人递来的白巾,擦干唇边的水渍。   “王爷,需要奴才备轿么?”   “不用,备马。”   乌宴特有的低沉嗓音中带着早起的沙哑, 勾了勾唇角, 抬臂由丫鬟为他套上外衫。   “本王骑马去。”   “是。”   闵行后退着出门,站在门外, 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还好, 王爷没太在意。   远处的柳柒郎,望着闵行从乌宴房间出来,眼中带出了些许笑意。抚了抚自己的袖口,没在原地停留, 转身离开。   此时, 皇宫里。   “娘娘, 消息已经透露给臻王了, 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两天他就会动手的。”   静嬷嬷的话音一落,孙沁正在挑选发簪的手顿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他不是不愿意临幸本宫吗?他不是不愿意本宫生下皇子吗?那本宫倒要看看,这次他怎么保下那个贱.女人生的孽种!”   “娘娘?”   静嬷嬷脸上有些慌乱。   “您,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您不是想要臻王帮忙拿到皇长子的抚养权吗?”   “呵。”孙沁端庄秀美的面上划过一丝冷笑:“本宫怎么可能会去养那个贱蹄子生的孽种?本宫要养也只会养自己的皇子!”   “那.......那您跟臻王那么说.......”   “嬷嬷不会真的以为,本宫说什么乌宴就会做什么吧?他不过就是想利用本宫来得到宫里的消息,然后好想办法对付夏渊和皇上。既然如此,本宫为什么就不能反过来利用他?”   “若是直说,让他帮本宫杀了皇长子,他必然会以此做要挟,来让本宫帮他做更多的事。还不如说本宫想养皇长子,再顺便透露给他皇长子的行踪。”   孙沁站起身,望向泰清宫紧闭的大门,满目仇恨。   “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将本宫一个后宫无权的皇后放在心上,只会按他自己的想法来做事。而他,肯定比本宫更想让那个孽种死!”   静嬷嬷立即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对于一个有反心的异姓王来说,什么情况对他谋反最有利?答案绝对是皇帝无子啊!   不要问静嬷嬷为什么那么确定乌宴想谋反,因为太明显了啊!不谋反他联系后妃干嘛?不谋反他打听皇帝的私事干啥?吃饱了撑的啊?   静嬷嬷忧虑地望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孙沁看出了她的纠结,直接问道:“嬷嬷想说什么?”   “娘娘,谋害皇嗣那可是大罪啊!被查出来是要诛九族的!您太冲动了!”   孙沁抿嘴一笑:“本宫可没明说要谋害皇嗣,就算将来皇上查到本宫头上,本宫说的也只是想要抚养皇长子。谋害皇长子那是乌宴自己的事,跟本宫有何关系?”   “本宫也只是被乌宴给利用了而已。大不了就是禁足的时间久些罢了。”说到这儿,孙沁的声音冷的就像冰渣一样:“对于本宫来说,禁足还不是常事吗?有什么好怕的?”   静嬷嬷默然。   *   自从昨日柳园毅亲自登门提亲,成老祭酒的心情就变得极为复杂。他没敢先跟成老夫人说,而是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自己的思绪好好捋了一遍,然后一大早就将自己闺女叫到了书房。   “玉淑啊。”   成老祭酒捋着自己胡子,长叹一口气。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再骂闺女也没用了,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才是正理。   “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成玉淑低着头,静默不语。   “昨日,那个常宇青的父亲上门了,跟老夫谈了一下你们俩的婚事,说是想这几天就把你俩的事儿给定下来。”   成玉淑坐在那里捏着帕子一动不动。   “你跟爹说实话,你与玉衡是不是没有一点可能了?”   一句话问的成玉淑红了眼眶,头低的更很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哭什么?跟爹说说你的想法。”   “女儿想出家.......”   “胡闹!”   成轼立即吹胡子瞪眼,拍的桌子“嘭!”地一声。   “是你说看上了那个师爷非要跟玉衡和离!现在和离了你又说出这种话!你是要气死我啊!!!”   成玉淑只是掉眼泪,又不说话了。   “那个常宇青他爹,是柳园毅你知道吗?”   “嗯。”成玉淑点点头。   “唉........”成老祭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既然你知道,那你必然也知道柳园毅的风流是跟他的才气齐名的,红粉知己遍天下。你不能被那个师爷三言两语就给哄住了,那柳园毅的儿子,必然也是个花心的。爹怕你以后受苦啊!”   若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能跟名扬四海的柳居士做亲家,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是若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看,女儿嫁给那种处处留情的花心大萝卜,哪里有嫁给夏渊那样的痴情种幸福?那是要受苦一辈子的啊!   成玉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若是柳家派人来提亲,爹你不用管。女儿会跟宇青成亲,但这桩亲事与柳家没有半分关系。”   刚刚说的出家,不过是一时的赌气话。若是她真的出家了,相公的名声必然更不好听了吧?而且,相公一直都想看她过的幸福,若是她嫁给宇青,相公肯定也就放心了。   “什么叫与柳家没有半分关系?”成轼皱眉,柳园毅的儿子成亲怎么可能跟柳家没有关系?   成玉淑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端庄静好的模样,若不是眼眶的红晕还未褪,根本就看不出刚刚哭过。   她望着自己父亲的双眼,真挚地说道:“爹爹和娘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而我也想将来能在父母膝下承欢,侍奉二老颐养天年。”   “所以,女儿会跟宇青商量,让他入赘成家。”   什么?!入赘?!   成老祭酒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让大晋名士柳园毅的儿子入赘他们家?!开什么玩笑?!   “别瞎说!柳氏公子怎么可能入赘?”   那柳家人都傲得鼻孔朝天,恨不得拿脚后跟看人!尤其是柳园毅,更是清高就差没有天天吸风喝露水了!   他宁愿相信他女儿跟夏渊复合,都不相信柳园毅的儿子能入赘!   “他姓常,不姓柳。”成玉淑淡淡地说。   成轼呵斥道:“他与家中赌气,你一个还没过门的女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话要让柳家人听到怎么得了呦!这还没过门呢,她若是就把夫家人给得罪了,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今日宇青来了,女儿会与他说。”   成老祭酒简直是要操碎了一颗慈父心。   “还没三媒六聘,他来了我也不会让你们见面!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柳氏那种大宗,最重名声。和离再嫁的名头已经够不好听了,绝不能再让女儿在德行上面有污点!   成玉淑抬头望着她爹:“我想见,就一定能见。”   “你你你......”成老祭酒气的胸口疼。   他以前那个文雅贤淑的女儿去哪儿了?!   这才嫁去夏府几年,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一点都没了以前的温良恭顺!竟然还学会跟父亲顶嘴了!太.....太不懂事了!   若是夏渊知道了成老祭酒的想法,一定会笑嘻嘻地眨着眼跟他说:快来夸夸我!都是我教的! 第111章   夏府,海棠苑里。   一身居家长衫的夏渊, 隔窗望着院子里温馨的父子互动, 皱眉不语。   “老爷,臻王来了。”夏二进屋小声禀道。   夏渊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 立即转身更衣。   赵迎望着步履急促的夏渊从一旁走过,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扭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常春。   常春一接收到主子的眼神儿,立马懂事儿地远远跟在夏渊身后。   “臻王可进府了?”   夏渊边走边问道。   身后的夏二立即回复:“没有,依旧在门口。”   她点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来到府门口,夏渊深吸一口气,挂上灿烂的笑容,提着衣摆出了门,做出殷勤的模样。   “不知臻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乌宴高大魁梧的身躯危居于马背上,勒紧缰绳望着态度谦卑的夏渊,嘴角挂着没有情绪的微笑, 并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过了片刻,他才低头俯身于马背之上,盯着削瘦的青年, 不疾不徐地说道:“小渊, 本王最近可是有些不高兴啊.......”   夏渊脊背微僵。能让她如此忌惮的人不多, 自从幼时开始, 她对乌宴,就是有些怕的。可能是小时候记忆太深刻了,导致她将忌惮刻到了骨子里。   若是不见面还好,只要见到乌宴,她就忍不住心里发毛。   “不知是何事让王爷不高兴?”   夏渊定了定神,拿出自己最擅长技能:装傻。   “呵呵.......”乌宴嘴角的笑容略微带上些许冷意。他在伸出手,只说了两个字:“上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盯着他的手,有些慌乱。   “夏尚书,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低哑的声音宛如毒蛇在耳边嘶嘶,久违的危机感浮上心头,本能地前进一步走到马前。   想起在江南时跪坐在他旁边,宛如被掌控一般的柔顺姿态,夏渊脑海中警铃大作。   “乖。听话。”   眼瞅着夏渊犹豫着就要抬手的时候,得到消息赶来的赵迎,快步出门,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丝毫不在意身边人的眼光。   赵迎抬眸望向马上的男子:“臻王爷。”语气淡淡地说道:“能在这里见面,还真是巧啊。”   “陛下?”   乌宴眯着眼瞅了瞅两人,又望了一眼夏府的大门,眼中透露出些许玩味儿。   “果然很巧。”   衡量了一下,翻身下马,他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臣乌宴,叩见陛下。”   “免礼。”   虽然他瞧不上小皇帝,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谢陛下。”   起身后,他看向小皇帝拉着夏渊的那只手,语气中带了些别的味道:“没想到,陛下竟与尚书大人关系这般亲密。”   夏渊立即甩开了赵迎的手,想到刚刚的情形。她后怕地捏了捏拳头又松开。   “呐,王爷这话说的没毛病,陛下与下官可是自幼相识的兄弟,关系自然是好的。”   赵迎瞅了瞅她,没说话。   有赵迎在,夏渊的底气足了些,加上没了乌宴刚刚刻意制造的压制,她便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不知王爷这大清早的来下官府上,可是有事?”   乌宴没回答,反而说道:“夏尚书不请本王去府里坐坐?”   “哦哦哦!”夏渊一拍额头,笑道:“是下官糊涂了!陛下、王爷,快快请进。”   赵迎又顽固地拽住夏渊的袖子,转身走在前面,夏渊挣了几下没挣开,只能勉强地笑着,跟他并肩走,心中却是一片GG。   丫的,知不知道现在是打BOSS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形象?要点你皇帝的脸好吗?   乌宴跟在他们后面,望着两人的互动,眸色深沉。   “不知臻王今日来夏府何事?”   到了客厅,未等夏渊开口,赵迎便问道。   “可是为了你前两天进宫找朕说的那事?”   乌宴皱眉,刚想说话,便被夏渊抢先了一步。她明白小皇帝的意思是让她先声夺人,于是接到:“臻王跟陛下说的事儿?”   她佯装不解地望向两人:“什么事啊?”   什么事?还用问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乌茂轩的事儿!   臻王脸上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微笑,张口:“是.......”   还没说出来,又被赵迎一本正经的截了过去。   “就是前段时间传出谣言,说夏卿家你绑架世子、烧毁臻王良田一事!”   说到这儿,赵迎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夏卿家,这事儿可是你做的?!”   “臣冤枉啊!!!”   夏渊立马哭丧着脸开始喊冤。   “臣与世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苦要绑架他呢?!而且,王爷的良田被烧毁时,臣已经到了京城,哪里有那个本事□□去漳州啊!”   两人一唱一和,念作俱佳的表演,让乌宴常年勾起的嘴角放了下来,面上常年挂着的微笑渐渐消失,眸色愈发深沉。   “这无风不起浪,若是夏卿家没做过,这件事又怎么会牵扯到你的头上?”   赵迎依旧是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说这话时眉毛都没抖一下,绝对的公平公正。   “那天臻王进宫还跟朕说,要朕将你治罪呢!”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臣发誓,若臣知道臻王世子现在在哪儿,却故意隐瞒不报。那就让臣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反正我确实是不知道!人是柳柒郎藏的,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赵迎面上浮起一层薄怒,瞪了夏渊一眼,这次是真生气了!   好端端的发那种誓干嘛!也不嫌晦气!   他望向乌宴:“不知臻王可有什么想说的?”   “臣......”   结果,话还没出来又被夏渊给打断了。   “陛下!王爷!你们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搜,在我府上随便搜!若是有一点的蛛丝马迹,下官就甘愿受罚!”   赵迎扭头,望着她:“夏卿家,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朕今日真的搜出什么来,你可就不能再狡辩了!”   “臣言出不悔!”夏渊一句话落地有声。   赵迎立即喊道:“来人!”   “不必了!”   乌宴倏地站起身,面目阴沉。   “不用如此大动干戈,此事臣心中自有考量!”   照现在这情形,让小皇帝一搜夏府,若是什么都没搜到,那夏渊的罪名就彻底洗清了。而就凭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小皇帝的人要是会在夏渊府上搜出东西才有鬼了!   “本王想起府上还有事,就不叨扰陛下和夏尚书了,告辞!”   臻王直接拂袖而去,一点都没给皇帝留面子。   讲真的,他现在是一刻钟都不想再看到这对狗男男!   皇后那个女人,只说皇长子在夏府,可没说皇帝也在。现在,他终于明白京中是谁在保夏渊了!   想到刚刚小皇帝护着夏渊的样子,乌宴就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沉迷男色,昏聩无能。   这大晋的江山注定是要改姓乌了!   厅内存在感薄弱的常春大总管,将这出戏从头看到了尾。从一开始乌宴志得意满而来,到最后怒气冲冲而去。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瞧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用在陛下身上再合适不过。 第112章   二月二,龙抬头。   这是一个好日子, 宜婚嫁, 宜宴客。常宇青和成玉淑的婚事便是定在了这一天。   很着急,很仓促, 很简陋, 但是二人均不在乎。毕竟, 入赘,要比娶妻更加方便。   喜堂之上,成老祭酒有些茫然地望着前来道贺的老友、亲戚, 还是有种梦一般的玄幻感。   柳园毅的儿子,真的入赘到他成家当女婿啦?真的是真的啊?   “刑部尚书夏渊携礼前来道贺!”   府门口唱声门童的一嗓子喊叫,让本来热闹的院子突然定格。   寂静的上空好像漂浮着所有人的心声:和离妻子再嫁,前任夫婿携礼上门为哪般?   众宾客齐刷刷地望向成轼,本来还迷茫的他一瞬间清醒了。干笑一声,对所有人一捧手,反应过来的宾客立即恢复常态,院子里又传出了嘈杂的人声。只是他们的眼神却随着成老祭酒的步伐瞄向门外。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一品大员的八卦, 更能勾起人们的传播欲。   讲真的,在京城人们的眼中,夏渊这对和离夫妇着实的有意思。   和离当日, 丈夫就迫不及待的抬了妓子进门, 丝毫不顾忌朝廷命官的脸面和官声。   而妻子呢, 不吵不闹, 乖乖的拿了休书回娘家。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悲痛欲绝,要么出家要么自裁的时候。剧情来了个大反转。   和离不过短短数日,被休的妻子竟然立马在娘家找了一个上门女婿,开开心心的办婚礼,更重要的是个女婿还是前夫的师爷........   emmm.......这就令人浮想联翩了不是?   所以呢,究竟是夏尚书负了成氏女,还是成氏女绿了夏尚书,又或者这夫妻俩一直都各玩儿各的........   不得不说,贵府真乱......   夏渊笑眯眯地走进成府大门,一看到成轼,依旧是恭恭敬敬地行子侄礼。   “成伯父,小侄来道喜了。”不再是岳父,也没有生疏的叫先生,而是以晚辈的身份而来。   成老祭酒羞愧的老脸通红:“玉衡快别客气,老夫......老夫......”   成轼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这个,被自己女儿绿了的女婿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歉意。   “只要能看到二老与玉淑好好的,玉衡心里也就踏实了,我们进去吧。”再在门口站一会儿,马上就要被周围人满腔的的八卦之意给淹没了。   “快请进、快请进。”   众人没想到他们的见面竟然会这么和谐,有些失望。其中一些在朝的官员,正打算起身跟夏渊套套近乎,就看到一身大红喜袍的常宇青走了出来,立即停下了动作。   现任见前任,这下应该有好戏看了吧?众人想到。   然而,事实上,又要让他们失望了。   只见常宇青一脸笑意地上前,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夙愿得偿的幸福,熟稔地说道:“终于来了,等你半天了都。”   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我的天呐!这么和谐的吗?!   就连一旁的成轼都惊得合不拢嘴,这是什么情况?他前女婿这么大度的吗?任凭师爷在自己头上跑马也满不在乎?   成老祭酒看向夏渊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佩,这是怎样的胸怀和气魄啊!   “刚刚有些事,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真相是小皇帝本来打算带着小虎来露个脸,结果被夏渊死活给拦住了。   这种时候就不要添乱了好吗?皇帝亲自参加一个大臣前妻的婚礼,这传出去还不晓得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呢!脑子呢?被狗啃了吗?   事实上,小皇帝恨不得此时宣告全天下他跟夏渊关系不正常。这样既能麻痹臻王,又能让媳妇儿明白自己的心意,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先去后院吧。”玉淑一直在等你呢。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但他相信夏渊一定明白他的意思。果然,夏渊点了点头。   “走吧。”   不管成玉淑做过什么,总归是她护了那么多年的媳妇儿,只有亲眼见证她的幸福,夏渊才能安下心来。   此时,成府外不远处的柳树下,一顶雅致的纱轿停在那里,旁边有几个轿夫和一名劲装佩剑的男子。若是夏渊刚刚往这里看一眼,一定会特别惊讶,钱鹰怎么会守在这里?   “鹰哥,主人来了是吧?”   梅若也是有内力傍身的,虽然不及钱鹰他们深厚,可听力也远超常人。刚刚门童那一嗓子,告诉了她,夏渊到了。   “嗯。”钱鹰沉默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梅若姑娘,何苦呢?”   “何苦?”轿内的梅若素手轻抬,掀开轿帘望向热闹的成府,美若飘烟的双眸笼罩着淡淡的愁绪:“奴只是,不甘啊.......”   成玉淑何其有幸能嫁给主人?却偏偏不懂得珍惜,还勾三搭四、红杏出墙。这种女人,怎配主人全心全意的爱护?   到了最后,主人还是不肯让她被人诟病,抬了画娥姐姐入府,自己担了负心薄幸的名声。   如今,那个女人和离另嫁,主人却还亲自上门祝福。这让她如何不嫉妒?如何能甘心?   钱鹰看着她从轿内出来,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成府内,一身大红嫁衣的成玉淑端坐在绣阁中,精致的新娘妆将她秀丽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明艳,只是那浑身沉静淡漠的气质,与这喜庆的氛围有些不符。   一旁的为她挽发的喜娘心中纳罕,按理说这成家闺女和离再嫁,又是招婿上门,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还看着还有些不开心?于是她笑着劝道:“姑娘,这大喜的日子笑一笑嘛。”   成玉淑却罔若未闻,目光不时地扫过门口,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夫人,夫人,老爷来了!”   青雾一路小跑过来传信,成玉淑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来:“相公到哪里了?”   喜娘侧头?老爷?相公?是成老爷子还是新姑爷?   “已经随常先生进后院了,一会儿就到绣阁!”   成玉淑丝毫不顾新嫁娘不能擅自出门的规定,提裙走到绣阁外,等待着。   成老祭酒跟着常宇青、夏渊一起进了后院,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成玉淑站在绣阁门口。   成轼暗中皱了一下眉头,真是愈发的没规矩了!   “相公!”   成玉淑望着一步步走近的人影,红了眼眶。待夏渊走近,便快行几步扑到了她的怀里,眼泪“吧嗒”就下来了。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不会来了呢......”   怀中人哽咽的语气让夏渊的心软了几分,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谁都无法挽回了。轻抚了几下她柔顺的发丝,夏渊放柔了声音。   “生气还是很生气的,但你成亲,我怎么会不来呢?”   旁边的成轼和常宇青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成轼是为女儿的作态感到尴尬。既然舍不得夏渊,又为何非要和离?既然和离了,又当着自己未来夫婿的面跟自己的前任夫君牵扯不清,这日子将来怎么过的好呦!   常宇青是打翻了醋坛子。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成玉淑和夏渊伉俪情深,但现在都要嫁给他了,当着他的再去抱在一起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啊摔!   常宇青喜服下的拳头握了几握,最终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就再给他们最后一次告别!   僵硬着脸转身,常宇青选择眼不见为净:“伯父,我们先去招呼客人吧。”   成轼抬眼又望了望自己的新女婿,不由的再次感叹,这也是个心胸大度的孩子啊!   于是两人默契地转头,走向院外。   绣阁内看着这一幕的喜娘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情况?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前任夫君现任夫君通吃......这成家闺女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府外的梅若轻移莲步,走向成府的大门。却被钱鹰挡住了去路。   “鹰哥?”   “你说过,只是来看看。”   “嗯。”   “看完了,该走了。”   “鹰哥......”梅若扯住他的衣角娇声哀求,美目中闪烁着点点摄人心魄的泪花:“奴就是想进去进去看一眼主人而已,就一眼,一眼好不好?”   很少有男人能经受的住如此美人儿的请求,钱鹰愣了愣神,低头看了一下扯着自己衣角的白嫩葱指,有些摇摆不定。   “奴保证,什么都不做,看完他们拜堂就走,好不好?求你了.......”   “那好吧。”钱鹰败下阵来:“看完就走。”   “嗯嗯。”梅若连连点头,开心的像个孩子。   叹了一口气,钱鹰从身后掏出一个白色的面纱:“戴上这个。”不然以梅若的美貌,这样进去定然是要引起骚动的。   这次轮到梅若愣神了,钱鹰手中怎么会有她的面纱?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男子普通的面上飞起一抹淡红,显得分外可爱。   将面纱塞到她手里,他再次强调了一遍:“看完就走,不许捣乱。”   梅若没再在意这件事,戴上面纱点点头:“嗯嗯,鹰哥放心。”   不捣乱?不捣乱她今天来这里干嘛?来就是为了闹事的好吗!   面纱下梅若的红唇微微勾起,丝毫没有了刚刚哀求时的柔弱无助。   此时,绣阁内的喜娘如坐针毡。   她眼瞅着新娘将前夫拉进屋里,一口一个相公叫着,完全没有被休女子该有的苦大仇深,一遍又一遍地嘱托着男子要按时吃饭、不能熬夜、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blablabla.......   既然这么恩爱,你还嫁给别人干嘛?干脆复合好了嘛!   喜娘瞅了瞅越来越少的沙漏,再次催促道:“姑娘,吉时快到了,老身先帮您挽发吧?”   最后,还是夏渊看了看时间,确实是不早了,硬将成玉淑按到了铜镜前:“好了,我知道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安安心心嫁人吧!”   成玉淑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说道:“要不,我把青雾给你吧?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很多。”   喜娘看成玉淑的眼神都变了,瞧瞧,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明明都要嫁给别人了,还不忘往原来的夫君身边塞人!   “青雾是从小跟你到大的,给了我你怎么办?”夏渊哭笑不得,看着成玉淑似乎还想说什么,立即截住了她的话头:“好了!别说了!你再说我就走了!”   这一招果然有用,成玉淑立马闭了嘴,乖乖坐在那里不再吭声,任由喜娘在自己头上捣鼓,眼睛却是一直瞅着夏渊,唯恐她真的走了。   夏渊环顾了一下绣阁,没有看到成老夫人的身影,在心中默默地叹气。   对于成老夫人这种士族女眷来说,自己教养的女儿被休,已经是奇耻大辱了。结果,这个女儿不仅没有以死谢罪,还明目张胆的招婿再婚,无疑是在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家教不好,闺女不贤。   另一方面,她又是疼女儿的。不忍心独女为此丧命或者孤独终老,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但要她笑盈盈地来参加这场婚事是不可能的。   没看整个绣阁里除了喜娘和丫鬟,没有一个女眷么?就连来贺的宾客,也全部都是男客,一个带家眷的都没有。那些女眷们都不愿意来,怕污了名声。   “吉时到——”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随着唢呐声响起,夏渊扶着成玉淑来到喜堂后面,将大红喜绸的一头递给成玉淑,又亲手将另一头递给常宇青。   “祝你们,永结同心。”   成玉淑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掀开了盖头。   “相公,今日我母亲未到,喜堂之上的两个位置,便空了一个,你能坐到那里受我和宇青一拜么?算是了结我们的因果。”   “胡闹!”成轼先呵斥出声,气的浑身颤抖。   成玉淑没有去看自己的父亲,而是盯着夏渊。   “相公,可以么?”   夏渊明白她的意思,一切的纠缠,有开始,便有结束。这是先帝亲手为她们种下的因果,只有她们彼此放开,才能解脱。要不然,这种羁绊,会跟随她们一生一世。   “好。”   夏渊没去管成轼的愕然,主动迈起步子,走向前堂。在宾客的哗然声中,坐上了那个属于高堂的位置。   “宇青,你愿意么?”   成玉淑望向红绸另一端的男子,若是他有一分不愿,那这亲,不成也罢。   “听你的。”常宇青眉目含笑,没有一丝的勉强。在这个世上,除了眼前的女子,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今天这一拜,若能解了夏渊与她的种种羁绊,那便没什么可不愿的。   “好。”   成玉淑放下盖头,任由铺天盖地的红色占满视线。不再去管前路如何,全部跟随着红绸另一头的男子往前走,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踏实。   “一拜天地——”   混进院子里的梅若,脸色难看地望着端坐于喜堂之上的主人。这个成玉淑,欺人太甚!   “二拜高堂——”   夏渊看向弯腰拜来一双新人,鼻头泛起了酸意。这种感觉,就好像猛地被人抽去了怀中依赖难舍的包裹。除了怅然所失的无所依从,还有一种轻飘飘的失重感与轻松。   压在心头的东西少了一层,她的肩上,又卸下了一份责任。   “夫妻对拜——”   常宇青捏紧手中的红绸,弯腰低头。这一刻,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慢着!!!”   娇俏甜腻的声音传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钱鹰感觉到不对,立马想要制住身边的人,却被她一下躲了过去,冲到了喜堂之上。   “常宇青,你不能跟这个女人成亲!”   在场的宾客齐刷刷地注视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心中发出:哇哦Σ(⊙▽⊙\"a.......的惊叹!   今天这一天没白来!!!继绿帽疑云、前任现任一家亲、前任夫君坐高堂之后,又出现了新的八卦.......   就是不知道,这个戴面纱的神秘女子,能带来什么反转了?众人纷纷抱紧自己面前的瓜子盘,瞪大了眼睛准备迎接新瓜的到来。   “宇青,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你难道忘了吗?!”   梅若一脸的伤心欲绝,好似站立不稳地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原来,当年的海誓山盟都是谎话么......你这个负心汉!”   夏渊率先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梅若!”你跟着瞎捣什么乱!   众人再惊!原来前夫哥认识自己前任妻子的现任夫君的小情人啊.....   这关系有点乱,得捋捋......   “梅若,你来这里干嘛?”常宇青皱眉,什么情况?   吃瓜群众:听听,这语气,妥妥的渣男没跑了!   成轼脸黑如炭,他就知道,这小白脸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钱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即闪身到喜堂之上,制住梅若不再让她胡闹。   “老爷.......”他想解释一下,看了看场合不太对,还是决定先撤。“属下先带梅若姑娘离开。”   “嗯。”夏渊点点头。   众人:夏尚书跟前任妻子的现任夫君的小情人明显........有奸情!   喜堂上被围观群众脑补了一百万字爱恨情仇的三个主人公面面相觑。   夏渊:........   我能说什么?   常宇青:.......   我能说什么?   成玉淑:.......   什么情况?   梅若:目的达到了,撤! 第113章   “昨日你那个师爷成婚, 柳园毅没有去?”   想到现在传的满城风雨的八卦, 赵迎眼中就溢满了调侃的笑意。拿眼瞄了一下夏渊的官帽,总觉得上面泛着绿光。   “.......”   夏渊黑着脸咬牙:“你那是什么眼神?”   “朕也是好奇。”赵迎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典籍递给她:“那常宇青连中两元,也是个人才。明明可以下场再考, 却偏偏要去给你当师爷。这么久了,你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还是说你真的不在意他跟成玉淑的关系?”   不在意?不在意才有鬼了!刚知道的时候她差点没有去找常宇青约架好吗!   接过他递来的典籍, 夏渊颦眉:“给我这个干吗?”   “念着玩儿。”   “.......”有病吧?   赵迎挑眉:“不愿意?”   那变声的药物吃的久了,会对声带造成伤害。日常说话可能不显, 但匀着气读书时能听出些许差异。   他特意问了太医院的人,若想补救,除了停药以外,还要根据吃药者的具体情况进行调理。   “赵迎。”夏渊将书放到一旁,然后抬眼望着依旧在书架上挑挑拣拣的人。“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白费功夫。”   “嗯。”赵迎回过头望向她:“白费功夫?”   “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哦。”赵迎又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典籍:“朕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了。”   转身将新的典籍塞到她怀里:“不喜欢刚刚那个就读这本吧。”   “赵迎!”恼怒地将书扔到地上, 觉得不解气又“砰砰!”踩了两脚:“我哪本都不会读的!”   “哦。”   赵迎看了一眼她脚下凄凄惨惨的名贵孤本, 没有任何表示。转身面向书架,很明显是打算继续挑选。   “好, 你挑!你挑!”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夏渊气的一甩袖子就往外走,结果到了御书房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滚开!”   跪了一地的太监寸步不让。   她又恼怒地快步回到里间:“你到底想干嘛?”   小皇帝弯腰捡起被夏渊虐待过的典籍,一页页的整理好, 放回书架上。   夏渊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怒意:“没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了。”赵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爱, 想......   “我说让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哦。”   赵迎想到:朕以前是有多笨, 才会觉得自己讨厌夏渊?   夏渊被他的单音节气到肝疼, 咬牙切齿地望着他。   赵迎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耳垂,夏渊一个激灵窜出三米远。   或许她自己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她为何会这么暴躁。   “玉衡。”   “别叫我!”哼,正生气呢!不想理人!   赵迎知道不能跟她在这个问题上执拗,便走回书案旁,拿起一张纸:“别气了,先来看看这个,你帮朕选一个。”   “什么?”   “小虎的大名。你看看这几个字你喜欢哪个?”   一听到事关小虎,夏渊也顾不得置气,立马走了过去。她接过赵迎手中的纸张,只见上面写了六七个字。   愉、恒、忖、怡、憬、愖、悦......   “喜欢哪个?赵憬怎么样?赵恒呢?”   “悦吧,我希望他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犹豫了一下,夏渊指向了最后一个字。   “赵悦啊.......”小皇帝想了想说道:“其实赵愉也可以,将来咱们再生个女儿,叫赵悦。赵愉赵悦......听起来多搭?”   呸,谁要再跟你生女儿!   “就赵悦!”夏渊拍板定下了这个,让夏小虎也就是未来赵小悦郁闷了好久的名字。   听起来一点都不霸气好吗?!   *   将军府后门处,一身雅袍素披的柳柒郎跟随下人走了进来。缓步到了书房,抬眼便看到这个大晋最有威望的将军皱眉立于窗前。   “柳氏柒郎,见过程老将军。”他颔首施了一礼,态度还算恭敬。   程昊转身,望着这个俊秀出尘的男子:“你是柳家人?”   “某柳氏嫡支排行七。”   “柳家不是不沾朝事吗?怎么竟也站了臻王?”   柳柒郎莞尔一笑:“某为臻王效力,是某一人的选择,与柳家无关。正如程老将军与臻王合作,也是你一人的选择,与程氏一族无关一样。”   程昊不愿意听他说这种话,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有什么计划?需要老夫做什么?”   “王爷想让程老将军在这份名单上签个字,顺便再邀小将军去府上做客几天。”   柳柒郎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上面写了数位朝廷重臣的名字。   “签字可以,我儿去府上做客就不必了吧?动静太大,很容易打草惊蛇。”让程进忠去冒险,是程昊万万做不到的。   “做客自然会有理由,而且同去的公子不仅仅小将军一位。王爷光明正大的举办茶友会,哪里会有打草惊蛇一说?”   只是这茶中会有什么东西,却是谁都说不准了。   “这里可是京城,臻王如此明目张胆,不怕弄巧成拙,功亏一篑吗?”   当皇帝和朝中的其他官员都是死人吗?   “这个就不用将军您操心了,我们王爷自有安排。”其实,这也正是柳柒郎理解不了的事情。   自那日臻王从夏府回来,便从又让人从漳州抽集了不少暗中训练的近卫过来,并且令数位幕僚也同时赶来京城。   “本王打算这两日递请求离京的折子,小皇帝必会为本王举行欢送的夜宴。届时,本王将会联合手握兵符的程昊,以及京都守卫将军宋智贺等人,在夜宴当晚突然逼宫,一举拿下小皇帝。”   这是臻王的原话,但是在柳柒郎看来漏洞百出。   “若是中途有人反水呢?王爷,不可不防啊!”另一位幕僚显然也听出了不妥。   “递上折子之后,本王就会举办一个茶友会,邀请这些人的子侄来参加。只要在茶水中下些东西,不怕他们不听话!”   “这.......他们会喝吗?”幕僚担忧。   “喝不喝可由不得他们!”   柳柒郎有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臻王,脑袋是被驴踢了吗?这么粗糙的计划能成功才有鬼了!当皇帝是智障吗?   乌宴嘴角挂着笑意,并不理睬幕僚们集体的反对,完全打定了主意一意孤行。   事实上,逼宫会成功吗?当然不会!乌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一点。面前的这群人,还有名单上的那些人,全部是他用来炸乱朝局的炮灰!   现在朝廷虽说有诸多弊病,但各方势力相互制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若皇帝是个有主意的,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一点点用新人来替换老臣,相信用不了几年朝局就稳定了。   这显然不是乌宴想看到的。   这次进京,他清楚的看到了大晋的朝政正在一点点步入正轨。在他的想法里,既然小皇帝是个软弱无能的,那现在这种局势必然是庄晃这样的有能老臣,联手萧斐这种新晋的权贵打造出来的。   若是不尽快出手,等朝局稳定了,他成功的几率就更小了!   乌宴抬眸望着屋子里的这群幕僚,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若是牺牲一些人,就能打乱这个节奏,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   “你说乌宴打算逼宫?不可能吧?”   夏渊眉头皱的都快拧成麻花了,这么蠢的事情乌宴怎么干的出来?   赵迎面上淡淡的,似乎没有看出她的纠结:“柳柒郎传的信,这两天乌宴就应该会递离京的折子。”   “此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夏渊严肃地说道:“除非那乌宴是傻子,不然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做来干嘛?”   赵迎将批完的奏折放到案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若他傻,这朝中就没几个聪明人了。”   “你知道他想干嘛?”   “大致猜到了一些。”赵迎说道:“这事你不用太过担心,朕会处理好的。”   夏渊脸色有些不太好,自从小时候看过乌宴放狗活生生啃吃了一个男宠之后,她对这个男人就有了一些心理阴影。只要遇上他的事,脑子反应就慢半拍,而且行事异常冲动。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赵迎起身,走到夏渊跟前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将计就计。” 第114章   泰清宫里,被禁足的皇后将瓷器砸碎了一地。   “废物!废物!乌宴那个废物!”   静嬷嬷和时书跪在地上, 听着“哗啦啦”的声响, 不敢去劝暴怒的皇后。   “亏得本宫辛辛苦苦传信给他!他呢?屁事都没做!”   当时是赵迎陪着小虎一起去的,乌宴再怎么傻也不可能在京城中, 当着皇帝的面对皇长子怎么样。   静嬷嬷想跟自家主子说说, 但看她正在气头上, 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照臻王的性子,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必然有其他后招等着呢。   “你们去, 替本宫问问他!他还到底想不想成事?!若是没有胆子,趁早滚回他的漳州去!少在京城碍眼!”   “是。”   地上的两人不敢反驳。   *   “梅若,你跟我说,为什么要去常师爷的婚礼上闹事?嗯?!”   夏渊从皇宫里一出来,就直奔春满阁而来。只要一想到京城里满天飞的流言,她脑壳都是疼的。   “是不是我太纵着你了,所以你才这么的有恃无恐?你若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明日便回苍阆山去吧!”   夏渊真是被气着了,事情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 结果手底下的人还跟着添乱!想想婚礼上那场乌龙,夏渊实在是理解无能。   “奴.......奴......”梅若跪在地上低垂着玉颈,紧张地咬着下唇。柔顺的发丝松松挽起, 被一根玉簪固定在脑后, 散落的碎发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颤动, 十分的惹人怜爱。   “嗯?”夏渊轻哼, 丝毫不为眼前的美色所动。   梅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勇气说实话。最终黯然低声道。“奴心悦常师爷.......”   啊?!什么鬼?!   “你再说一遍?你什么?!”   既然话已出口,梅若便没了顾忌。抬起头望向夏渊,眼中含着泪光:“奴心悦常师爷,当日只是一时冲动,奴自知有错,还请主人责罚。”   这事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梅若打定了主意,只要常宇青和成玉淑在一起一日,她便不会放弃。哪怕是勾引,也要勾的这两人和离!   额.......夏渊先是傻眼,后又恍然大悟。   难怪!   一旁的钱鹰听到这话,不紧皱起了眉头。据他所知,梅若跟常宇青可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倒是对自家老爷........   “这事你可有跟宇青说过?”表白了吗?   梅若点点头。   “他怎么说?”   “他说他会娶奴.......”   “梅若。”夏渊的脸色不太好看:“你为何要骗我?”   如果说梅若喜欢常宇青,她信。但要说常宇青答应梅若娶她,夏渊就绝对不会信了。常宇青对玉淑的感情,她看在眼里,那种刻到骨子里的爱是装不出来的。   “你明日就回寨子里吧。”   “主人,奴知道错了!求主人不要将奴送走!”梅若满目的惊慌失措,拽着夏渊的袍角哀求道。“画娥姐姐去伺候主人了,春满阁缺一个头牌,求主人给梅若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梅若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   一旁的钱鹰有些不忍,开口说道:“老爷,梅若姑娘也是一时糊涂,给她一个机会吧。”   夏渊不解地望了他一眼,这可是钱鹰第一次为别人说话。低头看了看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的梅若,叹了一口气。   “罢了,下不为例。过几日,就让春满阁的鸨母帮你挂牌接客吧。”   “谢主人......”梅若哽咽着双手贴额,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   只要能留在主人身边,怎样都可以.......   夏渊不再看她,起身走了出去,钱鹰紧随其后。   “过几日,京城就会发生一些大的变动。你派人去一趟苍阆山,通知他们都打起精神,时刻关注漳州城的异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漳州外大山里,埋伏了数年的装甲军,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是。”钱鹰应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夏渊脚步不停地下了楼梯,嘴角挂着惯用的笑意。身后的梅若隔栏远望,看着那个修长俊秀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口光芒最亮的地方。   那一刻,好像心中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   *   波诡云密的气氛,从臻王上书请求离京的那天开始蔓延。各怀鬼胎的谋算,牵连着一片又一片,叠加着一层又一层。所有直觉敏锐的官员,都嗅到了一丝的不对劲。整个大晋的官场,暗潮浮动。   在这个聪明人都选择以静制动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不太聪明的人喜欢乱蹦跶。   比如,从来都不会看局势的程浩南小朋友。   这天,养好了心灵、肉体双重伤害的孙国舅,怒气冲冲地领着狗腿杀到了将军府。   宛如两军对垒时叫骂引战一般,孙浩楠在将军府前大声问候了程老将军的祖宗十八代,气的程昊将胡子都拽掉了好几根。   “进忠不在府内,早上便去参加臻王举办的茶友会了。”   程昊不知程进忠又怎么得罪了这个愣头青,反正也习惯了孙国舅时不时的上门找茬。他维持着自己将军的身份,不愿去跟一个纨绔计较,但无奈孙浩楠越骂越起劲,只得出来露个面。   “孙国舅要是有事寻她,自去臻王府即可!”   若是能把他闺女拉出来就更好了!   “关门!”   程昊转身进屋,将军府的大门缓缓关闭。   “好!别让小爷发现你个老匹夫骗小爷!”   愤怒值MAX的孙国舅带着人转身就往臻王府上去。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差点让闵行以为是皇帝派人来找茬了呢!   “王爷!王爷!孙国舅来了!”   茶友会上,一群青年才俊各怀心思地谈风论月,笑着相互寒暄。闵行跑来时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落在前排程进忠的耳朵里。   她挑眉,孙浩楠这么快能下床了?看来她下手还是太轻了啊!   “本王没请他,他来做什么?”   臻王皱眉,脑海里开始勾勒阴谋论。莫不是太师故意的?可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   闵行话音刚落,一声嚣张的大喝便从外面传来。   “程进忠你个龟儿子!给老子爬出来!”   乌宴望了一眼程进忠站起身,微笑着看向气势汹汹而来的人。   “这不是孙国舅么?今日怎么有空来本王府上做客?”   程进忠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跟随周围的人一起站了起来。   “你一边儿去,小爷是来找程进忠的。”连瞅都没瞅臻王一眼,直接越过他就往程进忠这儿来。   “大胆!怎么跟王爷说话呢!”闵行愤怒地喊道,却被臻王给阻止了。他冷眼看着,这个国舅到底想干嘛!   “程进忠你个变态,小爷今儿不弄死,我的孙字倒过来写。”   说着一摆手,身后的狗腿颤颤巍巍地拦在了程进忠四周。心中祈祷着等会儿小将军下手轻点,千万别打太狠。   “好啊,我就看你今天怎么弄死我。”程进忠抱臂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看来身体恢复的不错嘛~”   孙浩楠的脸色瞬间爆红,想到那羞耻的一晚,双眼中的怒火简直像要喷出来一般。   “把他给小爷带走!”那天的耻辱,他必加倍奉还!   臻王府的侍卫立即拦住了他狗腿拿人的动作。   “国舅爷,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大闹本王的宴会,是不是有些太无礼?”   臻王听说过孙浩楠纨绔的名声,却没有见识过。在他看来,身为国舅,再纨绔也总得懂点礼数,注意下场合吧?   “小爷跟程进忠是私人恩怨,臻王爷阻止小爷解决私事,是不是成心跟小爷过不去?”   孙浩楠表示:礼数?那是什么?能吃吗?   他哞足了劲儿一脚踹到阻止他拿人的侍卫身上:“给小爷滚开!!!”   踹的那个侍卫一个趔崴。   乌宴眸色转深:“国舅爷,本王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孙浩楠从来都是不怕事的。他姐姐是皇后,他爷爷是太师,他爹是战死的功臣!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被抓当场,谁敢动他一下试试?!   “小爷今儿就欺了怎么着吧?!有本事你去皇帝姐夫那里告状啊!”   一个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王爷,孙小公子可是没在怕的!   他转头望向程进忠,咬牙道:“今儿小爷一定要废了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程进忠被逗乐了:“来啊,看谁废谁!”   一旁的乌宴被孙浩楠这混不吝的样子气了个半死,拳头捏的“嘎嘎”响。本来这场宴会的目的就不纯,他已经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现在被孙浩楠这么一闹,还哪里低调的起来?   *   此时,皇宫中。   赵迎望着底下跪的狄荣国使臣,感到很是费解。   “特使这段时间,在四方馆内住的可还算满意?”   这都一个月了,你怎么还不走?   “满意、满意,臣谢陛下款待,四方馆内非常舒适。”   舒适到你都不愿意走了?   赵迎面色淡淡地问道:“那特使打算何日启程回国?”   “陛下。”狄荣国的使臣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笑着抬起了头:“我们太女听闻贵国夏尚书官复原职了,十分的开心。前段时间捎来了信件,说想向贵国请求和亲。”   一句话说的赵迎眉头紧皱。和亲?那狄仓还惦记着夏渊呢?!   “大晋的尚书是不可能去和亲的!”   “陛下别误会。太女请求和亲的对象不是贵国尚书,而是一名叫钱鹰的侍卫。”特使笑着说道:“太女让臣先询问一下陛下的意思,正式的和亲官文信函,会由新的求亲使护送前来。”   在这个狄荣国的使臣看来,他们国家的太女,要娶大晋的一个侍卫,已经是纡尊降贵了。   用侍卫来和亲,比用皇子和公主和亲划算的多吧?大晋的皇帝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115章   狄荣国的使臣走后, 赵迎就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想来想去,总觉得怎样都不妥……   正如使臣想的那样,给一个侍卫随便按个名头, 然后代表大晋去跟狄荣和亲, 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尤其是在国内形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 若能跟狄荣国达成姻亲,外能震慑周边,内能安抚民心,一举双得。   只是.........这个钱鹰是先帝赐给玉衡的人........   一旁的常春看到赵迎沉吟的模样, 忍不住说道:“陛下,奴才觉得吧, 那狄仓去年来的时候, 就已经表露了这个苗头。如今莫名奇妙的送年礼,夏尚书一回朝她便旧事重提, 可见是上心极了这个侍卫.......”   若真的能成, 未来的好处看得见!牺牲一个人, 换来这么大的利益,多么划算的买卖~~   剩下的话, 常春没说出口,但他相信主子一定能明白~~(*^▽^*)~~   至于那个侍卫愿不愿意........常春表示:重要吗?   “不可。”赵迎站起身:“先不说狄仓为何对一个侍卫如此上心, 就凭那钱鹰跟了玉衡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同意的。”   “主子不问问, 怎么知道夏大人不同意呢?”   常春笑着跟在他后面说道:“夏大人也明白朝中的情况, 和亲的好处, 他必然清楚。而且,那钱鹰代表大晋嫁去,必然是狄仓公主的驸马。若是有朝一日太女登基........不比那钱鹰做个侍卫来的有前途?”   赵迎英俊的面上依旧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   “主子......”   “太医院的药配好了吗?”   话题转移的过快,让常春愣了一下。   随即他反应过来说道:“夏大人服用的药物,是太医院前任院判吴庸配的,主药也只有他清楚。现任院判大人虽制出了调理的药物,可不与原药方核实的话,不敢呈上。唯恐出了什么差错,损伤夏大人的身体。”   “吴庸现在在哪儿?能查到吗?”   “据关越那边传来的消息,游历在外的吴院判前段时间在江南露过面,就是为了给夏大人送药。现在他那边已经去追踪了,想必这两日就会有回复了。”   “此事才最为紧要,让关越那边找到人之后先把药方送回来。”   赵迎说完,便迈步出了泰正宫。   “备撵,去慈安宫。”   “是。”   坐上龙撵之后,赵迎以手撑额,半眯着眼望向长长的宫廊,思绪越飘越远。   若万事皆可谋算,皆可用计获得,那感情呢?   狄仓对夏渊的钟情,起源于少年时绚丽的容貌。这种建立在皮相上的感情,极其脆弱。所以,狄仓可以在短短的数月内迅速移情别恋。   那她对钱鹰的感情呢?起源于何处?是否同样脆弱?   以同理相推,他对夏渊的感情又因从何起呢?是钱梓瞳炙热的痴缠么?   那晚夏渊的话时不时的在他耳边响起,若夏渊不是钱梓瞳,钱梓瞳也不是夏渊。在感情没有相互嫁接转移的情况下,他会爱夏渊么?   即使现在爱,那这份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的目光悠长而又恍然,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夏渊为何总说他们不可能........   “小迎迎,我好爱你的~~就想一生一世的赖着你。你也答应我,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好不好?”   少女捧着一束花,送到他面前,灿烂的笑容让手中的花儿都失去了颜色。少年红着脸庞接过,许下了要践行一生的承诺。   “好。我答应,这辈子只爱瞳儿一个人。”   瞧,情话多么动人,誓言多么真挚。可是说过这些字眼的人,又有几人当了真呢?   当初夏渊说出这话时,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可曾想过,最后两人会闹到那种地步?   冰冷的刀子没入胸膛那刻,鲜血伴随着怀疑迸裂。赵迎差点就相信,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子,是真的想他死!   “爱你?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可真够蠢的!”   曾经亲吻过的红唇说着最狠毒的话语。   “我钱梓瞳怎么可能爱上你这种人?若是没有你父皇,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笑都不会笑!连你的未婚妻都嫌弃你,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嫁给你。你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会相信我会爱你?”   “你说过的.......”   “我说过什么?”   女子将刺进他胸膛内的匕首猛地拔出,素色的锦袍被血红浸染。疼到麻木的少年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满目哀伤地倒了下去。   你说过的.......   你说过喜欢我......   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   这些,都是假的吗?   “假的!骗你的!赵迎,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笑话!”   不,这才是骗人的,你是爱我的.....   “若不是想着能做太子妃,我会去勾引你?结果,你个草包连退婚的本事都没有,真是亏大发了!”   你说谎.......   “事实上,每次对你笑,跟你说话,对你撒娇,我都觉得恶心。”   恶心?我让你恶心吗?   .......   伤人的话就像片片锋利的刀刃,刺进他的血肉里。比真实捅在身上的刀子,还要疼痛百倍。   哪怕他知道那些话是假的,哪怕他猜到她有苦衷,哪怕他忍下所有疼痛,选择原谅包容她的一切。   却依旧难以释怀,她的欺骗。   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他?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承担?说到底,还是不信他罢了。   若是你的痛苦来源于你要飞去方向,那我帮你折下双翼,没有了选择,你便不会迷失在高空了吧?回到我的怀抱,相信我能照顾好你,相信我能给你另一片天地。   所以,废了她的武功,他不后悔。他受够了每次看她出任务归来,九死一生,伤痕累累的模样。他只是懊恼,那时的他还太过年轻,不懂得什么叫过犹不及,才会将她越推越远......   *   京城,街边小巷。   “居士,我们这要去哪里啊?”   小云抱着猫儿跟在柳园毅身后,百褶裙随着莲步的移动轻轻飘动,娇俏的容颜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她试探性地问道:“公子入赘成府,您竟丝毫都不在意么?成亲当日都未曾去观礼呢......”   柳园毅笑笑,并未回答。   即便去了能如何?他在意与不在意又能如何?有些亏欠和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既然宇青小时候,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那么宇青长大后的人生,他也无权去干涉。   只要宇青能过的开心,那边足够了。   小云看他不回答,便不再追问。安安静静地跟随他走进青楼妓馆遍布的八大巷,轻抚着怀中的猫咪,态度坦然而镇静,丝毫不在意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柳园毅径直进了春满阁,对迎上来的龟公说道:“烦请带某去见梅若姑娘。”   龟公的笑脸僵硬了一下,望了望柳园毅,又望了望他身后的小云,总觉得像是来找茬的。   “客官不好意思,梅若姑娘尚未挂牌,暂时不接客。”   小云立即微笑着上前一步,娇声说道:“劳烦小哥跑一趟,就说江南柳先生求见。小哥放心,我家先生与梅若姑娘是故交,不是来闹事的。若是梅若姑娘不肯见,那我们也不会纠缠。”   说完就塞了一锭金子到那个龟公手中,附赠了一个娇美的笑容。   龟公结果黄澄澄的金子,心中一喜,面上却很是为难。   “这........不太好吧?”   小云又拿出一锭金子:“拜托小哥了。”   俗话说得好啊,如果有什么事是一锭金子解决不了的,那就上两锭。这不,龟公立即转换了态度,喜笑颜开。   “二位客官随小奴来。”   将二人安排到楼上雅间之后,龟公就立即去了梅若所在的房间。   “梅若姑娘,有位江南来的柳先生求见,说与您是故交,您可要见见?”   柳?   梅若立即想起了柳园毅,不仅有些狐疑。他来找自己干嘛?!梅若可不信他是来叙旧情的。   “稍等一下,奴去看看。”   说着梅若走到铜镜旁,戴上面纱。又顺手拿了一件带帽的斗篷披上。   “走吧。”   龟公没料到她真会去见,于是提醒到:“姑娘,那个柳先生并非一人前来,还带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你等会儿小心着些,有问题立即喊人,我就守在门外。”   梅若面纱下的粉唇微翘:“好的。”有问题?她最不怕的就是有问题!   推开门,盈盈袅袅的梅若提裙而入,轻飘飘地施了一礼,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   “居士......”一声轻唤带着三分缠绵,泪珠儿顺着脸颊没入面纱,好不惹人怜惜。   一旁榻上逗猫的小云手顿了一下,看向梅若时眼中略带不善。上下打量了一番,立即在心中敲响了警铃。   这女子一看就是极品扬州瘦马,最擅长的就是勾引男人,绝对不能让她靠近居士!   “阿若姑娘,好久不见。”   柳园毅最是怜香惜玉,见不得女子哭泣,心疼地走上前,想要去为她拭泪,却被小云抢先一步。   小云快速拿着帕子上前,笑着递给她:“姑娘快莫哭了,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就好似我们欺负你一般呢。”   “不,不是,姑娘不要误会,梅若没有这个意思。”   梅若好似被她吓到了一般,怯生生的后退一步,也不敢去接她的帕子,恐慌地低下头,非常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受惊的小白莲。   她偷眼瞄了一下柳园毅,想说话又不敢,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浑身写满了:可怜、弱小、无助、求拯救~ 第116章   刑部官署中, 夏渊合上卷宗,瞌目后倚到宽大的太师椅内,脑子里乱糟糟的。   “尚书大人, 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呐?”   一旁的陆斌勇看到之后, 殷勤地轻声询问, 问完就察觉到了不妥。   这时他才想起,他家尚书大人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不顺心那么简单呦!   对面的华云昌抬起头,望了望没有任何反应的夏渊, 侧脸冲陆斌勇嘲讽一笑。   蠢货!马屁永远拍不对地方!   陆斌勇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不是他不想怼老对头几句, 而是他家尚书大人现在各种绯闻八卦缠身,万一再说错话踩了尚书大人的雷点, 那就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实际上, 现在京城中, 不管是文官武将,还是内宅女眷。茶余饭后的谈资, 均与夏尚书有关。   头版头条:扒一扒刑部尚书夏渊绿油油的头顶究竟跑了几匹马。   (据小道消息传闻,如今的皇长子, 唤成氏女娘亲......大家懂的......)   版面第二:惊!师爷与夫人之间不得不说的秘密!   版面第三:刑部尚书与前妻的现任的神秘小情人是什么关系?   版面末尾:豪门N角恋,究竟谁是谁的接盘侠?   “.......”   华云昌又悄悄瞅了一眼自家上司, 然后瞄了一眼寮属师爷们的隔间。   想到早上这上下级两人见面时, 一个笑脸如常, 一个满面春风.......再想想上朝时陛下对夏尚书开始的敌意与现在的倚重......   .   夏尚书与成氏女.....   常师爷与成氏女......   当今圣上与成氏女......   不可深思,越思越深。不可深思,越思越深啊!   围观的京城人仕:真是分分钟能脑补出好大一盆狗血!   作为吃瓜群众眼中的圈内人,华侍郎表示,此时应该沉默。   “尚书大人在么?”   就在屋内一片静谧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声尖细的问话。立即有人进屋禀道:“大人,宫里来了个公公。”   夏渊睁开眼,坐直了身子:“让他进来吧。”   “小方子给尚书大人请安了。”   太监一进门就笑着地行礼,那恭敬的态度堪比对待皇上,丝毫没有面对其他官员时的倨傲和优越感。   “方公公来此,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夏渊起身问道。   小方子立即回答:“陛下让奴才请大人进宫一趟。”说完抬起头望向她,略带商量地口吻:“夏大人现在能去么?”   别的太监可能不清楚夏渊的真实身份,但作为泰正宫近身伺候皇上的这些人,他们可是比谁都晓得夏大人在圣上心中的位置,一点都不敢托大。   夏渊皱眉,一旁的站起两个侍郎心中发颤。   陛下身边的大公公都这么好说话了吗?宣口谕还带商量的?   没错,别看方公公自称小方子,事实上可不是什么小太监。虽说比不上常春这样的御前大总管,但从穿的太监服上就能看出来,他品级也不低。   “陛下可有说是什么事?”   夏渊不太想去,最近小皇帝宣她宣的太勤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无要紧事的话,下官刑部还有一些卷宗未处理完.......”   方公公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说道:“是要紧事,是要紧事。事关与狄荣国的邦交,陛下想与夏大人商议一下。”常公公专门交代了,必须要把人请去的。   “那行吧。”夏渊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跟陆、华交代了一下,便挂上惯用的笑容:“劳烦方公公带路。”   “尚书大人言重了,请。”   两位侍郎看着他们尚书出了僚属,不由得同时疑惑地捋捋胡子。   这狄荣国的事情,若是好事,也该找礼部尚书啊;若是坏事,那叫兵部尚书更合适。   找他们刑部的尚书,过去商量与外国的邦交......是不是不太合理?   两人对视一眼,难得的观点达成了一致:啧,有猫腻!   *   春满阁中,梅若收起了眼泪,坐到一旁,望向柳园毅的眼神满是欲说还休的羞意。   “居士.......您是特意来寻梅若的么?”   柳园毅走到她旁边坐下,含笑说道:“是的,柳某今日来,就是专门找阿若姑娘的。”   “奴一介贱籍,怎配让居士您惦念着......”   “阿若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勇气与魄力,让柳某很是钦佩呢。”   柳园毅说这话时,一直望着她妩媚多情的眼睛,似乎透过这种种的惑乱,看透了她真实的想法一般。   “柳某想要问一下,姑娘去常师爷婚宴上闹那一次,不知是因起何处?是不是真如姑娘所说的那般,与宇青定下了山盟海誓?”   梅若忽然想起,在江南春人楼时,鸨母好像提过一嘴,柳园毅与常宇青关系匪浅.......   “居士.......”梅若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脑子却在飞速转动:“您可是觉得梅若太不自爱了?”   柳园毅笑着摇摇头:“柳某并无此意,只是想知道梅若姑娘的真实想法罢了。”   这个梅若是夏渊的人,若无原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去闹那一场?必然是夏渊这个做主人的指使的!   可是,夏渊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明明答应了与成玉淑和离,再做这种损害双方名誉的事情,到底是想干什么?是为了警告自己,他随时可以毁了宇青和成玉淑吗?   柳园毅觉得,他愈发看不透夏渊此人了!   不得不说,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过度脑补阴谋论。若让夏渊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笑出声来,真不是她指使的啊!   *   另一边,将臻王的茶友会搅得一塌糊涂的孙浩楠,被他爷爷拎着后脖梗子拎回了家。   孙太师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孙子气出羊儿疯了!   在这么敏感的节骨眼上,你看看哪家朝臣不是夹起尾巴做人,唯恐沾上一点干系受到牵连。结果,他这个孙子,不仅自动送上门去,还虎的吓人,直接跟臻王府的侍卫干了起来!   若不是他去的及时,就那几个狗腿,还不够乌宴养的野狗塞牙缝儿的呢!   “孙浩楠!我警告你,你再敢乱跑,我一定打断你的腿儿!”   老太师被气的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直接将人扔到他自己院子里,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关了门,落了三把大锁!   “老头子!你不能就这么把我锁起来!!!”   孙国舅站起身,愤怒的将门踹的“砰砰砰!”响。屋内的丫鬟们探探头,却没一个敢劝的。   “你们老孙家是不是想绝后啊?!给小爷开门听到没!”   “砰砰砰!!!”   老太师充耳不闻,甩着袖子就走。要不是看在他们老孙家确实就这一根独苗了,老太师绝对会废了他的两条腿!看他还敢不敢乱蹦跶!   院子里踹了一刻钟的孙浩楠,看确实是没人给自己开门,便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恨恨地瞪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扭头走进自己屋里。   “国舅爷......”   平日里最受宠的一个通房丫头,挂着娇媚的笑容,期期艾艾地上前,却被程浩南一脚踹倒到地上。   “滚!!!没看小爷正烦着!!!”   “是是是。”   那丫头捂着被踹的闷痛胸口,含泪退了出去,只余下孙浩楠一人在内室,满腔暴戾。   “程进忠!!!”从牙缝儿里挤出的字眼昭示了主人的仇恨:“小爷一定要废了你!!!”   只要一想到那晚,程进忠的怒火就能从脚底烧到头顶,浑身都是羞与怒交织染上的通红。   无论是浑身那不可描述的伤痕,还是由于使用过度、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小兄弟,再或者是胸前一碰就疼的两点,都让孙浩楠对程进忠的恨意升级到MAX!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怎么敢拿他堂堂国舅当那种下贱的娈.童一般狎.玩、凌虐!!!   这么多年了,虽然孙浩楠与程进忠互视为仇敌,时常打架斗殴。可孙小公子总有一种谜一样的自信:程进忠不敢真下死手!   无论碍于孙太师的面子也好,亦或者他姐姐的位置也罢。孙小公子总是有恃无恐,来来回回的挑衅。   所以那晚,一开始,孙浩楠还以为程进忠只是像往常一样,吓吓他,或者揍他一顿。直到程进忠伸手握住他最脆弱的小东西的那一刻,孙国舅才开始慌了。   先是破口大骂,然后是边骂边喘,后来是边喘边叫,再后来是边叫边哭。   怎么形容那种画面呢?   就好似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满室生春,此起彼伏。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几乎被榨干到再也没有任何痛感和快感、气都喘不上来、差点以为自己死掉的孙小公子,迷蒙地望向依旧衣冠整齐的另一个人时,终于认清了一点:   程进忠是变态!!!   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而且还是丧心病狂的那种!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小爷一定要一雪前耻!!!”   这是孙国舅来自心底的呐喊! 第117章   文渊阁内, 萧斐正在整理各处呈上来的要务。一位普通的学士小心地走了进来,跟他说道:“萧中堂,狄荣国的使臣求见。”   旁边的庄晃听到之后, 抬了一下眼皮, 看萧斐轻轻皱眉, 便收回了目光。   “使臣可有说是什么事?”   “并无。”   萧斐起身,嘱托了身边的师爷几句,便跟着那学士走了出去。   庄晃身边的几位大臣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 一人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坦然的走出了门。   就在萧斐回来后不久, 庄晃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文渊阁, 身后跟着几位平日里走的最近的官员。   “太傅,您觉不觉得, 最近京城的气氛有点不太对?”   走在四下无人的长廊中, 一个官员忍不住说道。   “不知为何, 下官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其余的官员立即点头, 表示感同身受。   “是不是京中要出事儿了?”   庄晃面色淡淡的,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依旧揣着手往前走。   “太傅,您倒是说两句啊!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儿。”   “是啊.......万一不慎做错了事可如何是好啊!”   “太傅.......”   “太傅.......”   庄晃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着这群人, 抖着胡子笑了一下。   “老夫问你们三个问题, 你们如实回答。”   众人连忙点头。   “第一,想换主子吗?”   啊?!   几人被庄晃这句大逆不道的话问的目瞪口呆,立即左右环顾,发现没有外人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赶忙摇头。   不想不想,一丁点都不想!   换主子?!谋反?!打死他们也不敢有这种想法!   “第二,想好好活着吗?”   立即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废话,谁不想活着?!尤其是做官做到他们这个位置,不愁吃不愁穿,每天还有人捧着,想活的更久好吗?!   “第三,愿意为了主子去死吗?”   几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若问这个问题,那必然要答是啊!   “很好。”庄晃状似无意地用余光瞄过远处的屋檐。   “既然大家都没想过换主子,又有了愿为主子去死的觉悟,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庄晃又转过身,迈步往前走。   “你们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陛下。咱们的荣华权势、咱们的亲友家人以及咱们的命,都在陛下手中握着。为陛下效忠,为大晋效忠,是我们做臣子应守的本分,更是唯一的使命!剩下的事情,便都不足为虑。”   “太傅说的是,我等受教了。”   被太傅上了一堂忠君爱国教育课的众人,纷纷拱手,一脸的大彻大悟。   有聪明的,已经明白太傅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了。而剩下的不聪明的,则是不敢再问了。   而迈着慢悠悠小步走着的庄晃,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现在朝中的局势,他真的有点看不懂。   若说,前段时间,夏渊还没回京时,他能看的出来,小皇帝是准备下一盘很大的棋。   逼回夏渊,并以他为马前卒,打向楚汉河界。然后由老象带将,紧随其后。等将敌人的阵型打乱之后,再用手中不听话棋子,去换对方的老将。最后,以马前卒扛炮结尾,彻底牺牲掉这部分人来换取最后的胜利。   在庄晃看来,小皇帝想让夏渊死。而夏渊肯定不愿意。若是自己帮夏渊一把,让他跟小皇帝抗争,他们必然斗的两败俱伤。就算最后有一人赢了,也元气大伤。正是他独揽大权的好时机。   但不知为何,小皇帝又放弃了。或者说是不舍得用夏渊这个最关键棋子去扛对手的炮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小皇帝打算怎么做,庄晃是一点都猜不到了。   为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小皇帝改变了主意呢?   庄晃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真是像京中的传言,因为皇帝给夏渊戴了绿顶帽子?所以愧疚了?   *   萧斐处理完手中的事物,便写了一份折子,揣到袖子里进了宫。   “中堂大人,陛下去了慈安宫。”   守门的小太监恭敬地说道。   慈安宫?!萧斐愣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太后对他的误会,脸上瞬间烧了起来,热辣热辣地红。   是的,萧中堂后来终于知道了,太后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进贡男宠、惑乱宫闱。太后没有愤怒到当即把他拉出去杖毙,已经是够理智了。   而若是让朝中的那些御史知道了这件事.......萧斐打了个冷颤!   “既然如此,下官就在御书房内等候陛下吧。”   慈安宫他是打死都不敢再去了,想到太后他都感觉臊得慌,更别说见了!   此时,慈安宫内的宫院内,一群莺莺燕燕本来正围着小包子嘘寒问暖,亲热讨好;结果赵迎一来,目标立马又转向了他。   “臣妾,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翩然行礼,赵迎眼皮都没带动的:“都起来吧。”   “陛下爹爹~~”   小包子兴高采烈地扑过来,赵迎蹲下身,张开手臂将他抱到了怀里。   “小虎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皇祖母的话?”   “有,小虎很乖哦。”   小包子搂住他的脖子,神色里带着明显的依赖。不远处的太后笑了笑,起身搭着勤嬷嬷的手走了过来。   “皇帝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赵迎往常都是每日傍晚处理完政务后,派人将小虎接过去,很少亲自来慈安宫。   “见过母后。”赵迎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随即看向一旁的妃嫔们:“诸位爱妃若是无事,平日里就多在自己宫里呆着修身养德,莫要来慈安宫里扰了母后的清净。”   太后皱眉,这叫什么话?!她非常乐意这些嫔妃来和小虎培养感情的好吗?!   “是。臣妾遵旨。”一众妃嫔委委屈屈地望向太后,见她只是脸色不悦,却没有反驳皇帝的意思,便低声答应。   太后揉了揉鬓角,对那群莺莺燕燕说道:“行了,今儿你们就先回去吧,等哪日哀家有空再宣你们。”   “臣妾告退。”   即便再不甘愿,一群人也只能退下。   “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待所有闲杂人等都退下之后,太后语气不善地质问。   赵迎抱着小包子看向她:“儿子说过,小虎有母亲。”   “那个钱梓瞳?!”太后松开勤嬷嬷,走近赵迎:“皇帝,哀家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一个青楼的妓子进宫的!更别说还让她抚养皇长子了!”   “瞳儿不是妓子。”赵迎语气淡然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而小虎朕也只会让她养!”   太后狐疑:“不是妓子?你是说夏渊骗了哀家?”   赵迎没再说话,反正他的态度他表明了。小虎是他跟玉衡的孩子,其他任何女人都没资格养。   太后了解他的性子,也明白他绝不会无的放矢。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夏渊骗了她!   太后扯了扯自己手中的帕子,心下恍然。她怎么能忘了小玉衡是怎样狡猾的性子?竟然真的信了他的话?   “儿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跟母后商量一下,如何为瞳儿安排位分一事。还有小虎何时上皇家宗谱一事。”   “若钱梓瞳不是妓子,那她是谁?皇帝打算让她以怎样的身份入宫?”   最重要的就是,她现在在哪你知道吗?!她愿不愿意入宫你知道吗?!   太后可是至今都记得,那个女子离宫时干脆利落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留恋!   “此事不用母后担心,儿子自有主意。只要母后答应,倘若钱梓瞳进宫,只要不危及大晋的江山,母后就不要为难她。这就足够了。”   太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目光坚定,便知道此事没了转圜的余地。   “好,看在小虎的份上,哀家答应你。”   虽然她记恨钱梓瞳,但只要她儿子不在断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太后就愿意妥协一切。   *   春满阁里,满脑子阴谋论的柳园毅走后,钱鹰便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沉默地望向若有所思的梅若,木着脸提醒了一句:“梅若姑娘,柳园毅不是什么好人。”   “奴知道。”梅若笑着抬头,冲他俏皮地眨眨眼:“刚好,奴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梅若起身,走到他跟前,娇声问道:“鹰哥,你知道柳园毅和咱们常师爷是什么关系么?”   钱鹰警惕地望向她:“你又想做什么?真不怕老爷生气?”   “奴只是好奇.......”   钱鹰想了想,若梅若知道了柳园毅和常宇青的关系,或许会收敛一些,便说道:“他们是父子。”又强调了一遍:“亲生的。”   啊?!   梅若错愕。   这下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若柳园毅跟常宇青是父子,那她刚刚深情款款的戏码是不是演崩了?!   “........”   为什么她没提前打听清楚啊摔!   演窜戏真的很尴尬好吗?!   *   皇宫东华门外。夏渊弯腰下轿,扶了扶自己的官帽,随着方公公走进了宫门。 第118章   走过天街, 走进宫巷,走到慈安宫前,夏渊的心中泛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陛下, 夏大人到了。”   她望着手牵手走出来的父子俩, 心中有一刹那的柔软, 不过转瞬即逝,她告诫自己不能忘了本心,倘若此时动摇,后半生将是相互的折磨。   “爹爹~”   小包子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扑过来, 而是站在原地甜甜一笑,手中依旧牵着赵迎。   这个是他亲爹, 是真心疼爱他的亲爹, 是会教他认字读书的亲爹,是承诺不再扔下他的亲爹。那个是假的, 是扔下他数年, 到最后还嫌他回来碍事的假爹。小包子知道。   “臣夏渊, 叩见陛下,吾皇.......”   她刚要撩袍跪下, 话未说话,便被赵迎给拉了起来。   “以后不许跪。”   “陛下, 这不合规矩!”甩开他的手,夏渊恭恭敬敬地说道, 固执地要将礼行完。   赵迎紧抿着唇, 望着明显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夏渊, 不再说话。   小皇帝身后的常春缩着头不敢吭,他以前怎么不记得,夏大人这么守规矩?   起身之后,夏渊扬起惯用的笑容:“不知陛下宣臣进宫,有何要事?”   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坚持下去。中途动摇,从来都不是夏渊的风格。   毫无疑问,她是爱赵迎的。但是她也决心要放下这段爱,并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有一种选择叫做放手。   为了更好的彼此而放下奢望过的终生厮守。   在他们两人过去的八年中,一直都是夏渊的主场。她主导着开始,也主导着结束。为这段爱付出最多的是她,对这段爱破坏最深的也是她。   若说,八年前的开始,是对甜蜜的追逐。那五年前的结束,便是对痛苦的放纵。   为了让赵迎恨她,她曾一次又一次地将稚嫩的他推到痛苦崩溃的边缘。   少年却始终如一地相信她,双手捧出真心给她看。   他说:“瞳儿,我承诺过会爱你一辈子,便永远都不会变。”   她接过少年的那颗鲜活的真心,狠狠地摔到地上。开始自虐式的出任务,然后伤痕累累地出现在他眼前,嘲弄他。   “还说爱我?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说出这个字眼?”   每次看她受伤,少年都哭的像个孩子。他不顾一切地去求先帝,换来的是她更严苛的任务。   “赵迎,你个没用的废物,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里。”   她躺在血泊中,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忍,面上都是讽刺地望着他。   “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的!”   濒临崩溃的少年手脚并用地爬到她面前,颤抖着双手将她搂到怀里,原本干净的眼眸里逐渐染上了阴影。   “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先帝说,让她做他的劫。   既然是劫,那便有渡完的一天。   从此之后,各自相安,一别两宽。   ......   “确实有事,跟朕进来吧。”   一别两宽?   赵迎可从来都没想过要各自相安。   既然说了是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少一刻钟、一秒钟都不行!   吃到嘴里的东西,甜的也好,苦的也罢,总归都是他自己选的。入了他的口,他就压根没想过再吐出来!放手?想都不要想!   认准了她,那就是她。哪怕是被捆绑的红绳勒到鲜血淋漓,他都不打算解开!   “臣夏渊,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进了慈安宫的正殿,夏渊便请安行礼。太后看了看他,没有叫起,她还记着夏渊骗她钱梓瞳的事,而且还将小虎隐瞒了这么多年。   赵迎松开小虎,秉手让勤嬷嬷带他下去,其余的宫女太监随即也都退了出去。   “母后。”   赵迎一撩龙袍,直接跪到了夏渊旁边。在太后和夏渊不解的眼神中抬起头。   “儿子心悦夏渊,今日特意唤她前来,一起与母后见礼。”   啥?   哀家的儿子说了啥?   太后的大脑有一刻钟的当机。   “陛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目瞪口呆的夏渊旋即反应过来,慌忙向太后澄清自己:“娘娘,陛下是跟您开玩笑的!您不用当真,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好了……”   这下,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不好的预感了,原来小皇帝在这儿等着她呢!   “朕没有开玩笑。”赵迎扭头望向她,凤眸中中满是认真的温柔。“朕的话,句句属实。”   朕说过,不逼你,但是朕也不会再给你机会逃避。   夏渊一眼望去,便愣了。   “闭嘴!”   太后捂住自己的心口,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晕厥。她终于找到了让她儿子成为断袖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是这个夏渊!!!   这钱梓瞳兄妹俩,果然是天生来克他们母子的!   “皇帝!你身为一国之君,刚刚那话是你能说的吗!”太后站起身,色声厉茬地呵斥:“你将大晋的威严放在何处?你将皇室的体统放在何处?啊?!”   要喜欢你偷偷摸摸地怎样都好,看在皇孙的份上,大不了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你这样光明正大的捅到哀家面前,你让哀家如何是好?!   先帝啊!你快把哀家带走吧!这个世界太悲惨了!哀家活不下去了啊!!!   “对啊!娘娘说的对啊!陛下,皇室的体统不能丢!大晋的脸面不能丢!”   夏渊站到太后的战线上,一脸痛心疾首地劝诫。   本来就已经气到不行的太后,一听她这话,更气了!   “你也闭嘴!”   你个罪魁祸首还有脸说这话?没有你兄妹俩我儿子能这样?   “母后保重凤体,不必过于生气。儿子今日既然说了这话,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如此惊天丑闻,君臣相乱!一旦传扬出去,你承担的了吗!”   “对啊!娘娘说的对啊!陛下......”   夏渊忍不住又想说两句,太后气到脑壳都是疼的,一下打断了她的话:“夏!玉!衡!”   额......好像惹到了一个愤怒的老母亲.......   夏渊赶紧闭嘴,缩到一旁当壁虎。   “皇帝,如果今日哀家非要杀了这个魅惑君王的妖孽,你待如何?”   夏渊一双眼滴溜溜是转向赵迎。   “儿子不会如何,因为儿子绝不可能让母后动她。”   夏渊的目光又滴溜溜地转向太后。   “你!你个孽子!你是要气死哀家啊!”   于是,她的眼睛又滴溜溜地转向赵迎。   “母后凤体康健,必然长命百岁。”   啧啧,夏渊在心中为太后鞠了一把同情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真是家门不幸!   不过,小皇帝没有向太后揭发她的马甲,这点让夏渊挺意外的,她想不通赵迎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是背断袖的名头背的久了,有点上瘾?   其实,赵迎的想法也很简单。   只要今天太后能妥协他喜欢一个男的,那以后就能妥协他废后,再以后就能妥协他遣散后宫。   一步步来,温水煮青蛙。人的底线总是越降越低的.....   *   另一边,萧斐在御书房内等啊等,等啊等,等太阳从中间落到西边,终于等回了他主子。   “主子。”   萧斐上前行礼,抬头便看到他主子拉着满脸不悦的夏渊走了进来。   “........”   哎呦我去,我看到了什么?!   想想自己莫名其妙背的锅.......   再想想常春之前说照着夏渊的标准找男人.......   再想想现在京城里满天飞的传闻.......   再想想他主子态度突变的原因......   萧.懵逼脸.斐表示: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起来吧。”   进了御书房,赵迎看向一直试图摆脱他的夏渊,将她按到凳子上:“别闹脾气了,这回是真的有正事。”   谁特么的跟你闹脾气啊摔!   夏渊尴尬地望了望惊悚的萧斐,知道他定然误会了,照赵迎现在的态度,自己和小皇帝这断袖的名声穿出去是早晚的时。   这朝中是不能再呆了,她可不想背上魅惑君王的罪名,再待下去事情不一定发展成什么样呢!   看来,是时候想想怎么彻底甩掉小皇帝了。   “那狄荣的的使臣去找你了吧?”赵迎问萧斐:“他那边跟你是怎么说的?”   “他说,只要陛下同意和亲,条件什么的都好说。”萧斐定了定神,拿出袖口的折子递了过去:“和亲对如今的大晋来说,确实是好事。这是臣今日列的一些和亲条件,陛下可以先看一下。”   说到正事,夏渊也不再跟赵迎较劲。她望着萧斐递上来的折子问道:“和亲?狄仓想跟谁和亲?”   “跟你那个叫钱鹰的侍卫。”   “钱鹰?!”什么鬼?关钱鹰什么事?夏渊有点懵。   萧斐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于是开口说道:“去年夏大人的侍卫带着狄仓太女跳了龙吟崖,陛下将二人从崖底救上来之后,便将您的那名侍卫关进了诏狱。”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看夏渊脸上没有不满才继续说。   “自那时起,狄仓太女便日日去狱中探望。想来,是对那个侍卫上了心的。”   夏渊皱眉。钱鹰被关进诏狱这事她知道,但狄仓对他有意这事儿,他可没提过!   “所以,现在狄仓想让钱鹰去和亲?”   说实话,如果钱鹰愿意,这个确实不是坏事.....   夏渊想了想:“等我回府之后问问他的意思吧。如果他同意,一切好说。如果他不同意.......”她望向赵迎:“那我会尊重他的意见。”   赵迎点头,明白了她的态度。   他侧头问常春:“今日太傅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的。”   常春打了个手势,一个影卫出现在原地,递上了一道密函。   赵迎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递给夏渊。   上面原封不动地记录了庄晃和那群大臣的对话。   “这个老狐狸!”夏渊笑道:“真狡猾。”然后递给了萧斐。   萧斐看完之后,也笑了起来:“庄太傅这是在向陛下表忠心呢。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了了我们的一个顾虑。”   夏渊眯眼:“这个鬼老头子坏地很,还是不能对他太放心。”   赵迎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然后望向萧斐:“夜宴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若是臻王真的动手,朕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主子放心,臣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保证不出一点的纰漏。”   “萧中堂办事向来稳妥。”夏渊笑眯眯地说道:“虽然知道这次不一定能弄死乌宴,但还是要做最大的努力。万一得手了呢?” 第119章   二月初,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暖风和煦, 微而不燥。   傍晚时分, 檐下的宫灯被点亮。三人一起去泰正宫用了晚膳, 确定好各项事宜之后, 萧斐便告退离去了。   “若是无事的话,臣也告退了。”   泰正宫正殿内只剩了赵迎和夏渊,她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赵迎抬眸望向她,面上寡淡无波。   “我走了啊, 我可真走了啊。”她试探性地又说了一遍,作出要走的姿势。   赵迎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却什么话都没说。   “.......”挽留我一下会死吗?   夏渊气的摔袖子就走。   赵迎望着她的背影, 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   刚数到四夏渊果然气呼呼地回来了,双手猛地拍到御案上, 俯视着年轻的帝王。   “赵迎!”   “在。”   小皇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眸子里全是她生气时愈发鲜活的模样,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两下她的手背。   “朕知道你会回来的。”   手背上宛如过电般的触感, 让夏渊猛地收回了手。羞怒地瞪了一眼赵迎,这小皇帝越来越狡猾了!   “今日你为何要在太后面前说那种话?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后果有多严重?!”   “知道。”赵迎站起身, 绕过书案来到她身旁。“那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夏渊拔高了声线:“你敢说不重要?先帝呕心沥血守下的江山,难道就是让你拿来哄女人开心的吗?”   “那玉衡你说, 这江山是用来干嘛的?”   “当然是用来.......”她卡了一下壳:“治理的!”   “朕没在治理江山么?”赵迎问道。   夏渊被噎住了, 当然在治理了, 而且赵迎的勤政还是毋庸置疑的!   “那你就更不能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污了你的名声!若是传出了你与臣子有苟且的事情,让史官怎么记载你?!”   “朕说了,不重要。”赵迎眸子里的笑意不减:“史书既然是人写的,那怎么写,当然由人说了算。”   赵迎对于这些事情,看的越来越明白。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连想做的事都做不了,连想要的人都留不住,那岂不是太窝囊了?   “既然江山是朕的,那就应该是由朕来主宰它,而不是由它来主宰朕。”   若是为了那所谓的名声而束手束脚,到头来,反而不一定会落得什么好名声。   这样的赵迎让夏渊感觉有些陌生,她张了几张口,还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赵迎......”她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   “你以前总说,朕天天板着脸,从来都不笑。”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现在朕笑给你看,以后就别推开朕了,好不好?”   夏渊望着他含笑的凤眸,鼻头泛起一阵酸意。别过脸不再看他:“你还是别笑了,很丑。”   其实一点都不丑,她的少年,笑起来特别好看。   “丑也没关系,朕只对你笑。”   赵迎的话真挚而又虔诚,一如当年。   “别说了。”再说她就真哭了。   奇怪,以前她没有这么脆弱啊,最近这是怎么了?   “赵迎,你恨我吗?”   “恨过。”   尤其是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   “可是,看到你还在,朕就不恨了,只想好好的拥抱你。”   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远离。   欺骗也好,伤害也罢。你我二人,各有错处。正如你从不会计较我的幼稚与任性,对我的一言一行都都选择包容。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守护你呢?   夏渊最终还是没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掌,她抬头望向这个已然长大的少年,主动依偎到他怀里,将头贴到他的胸前。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这个她看着长大的男子,这个她愿意用生命去成就的男子,这个爱她入骨的男子。   就是因为爱,所以才不敢放纵感情肆意横生。若是她接纳了这一切,有一天,这个人变了心,自己大概会疯魔吧?   “小迎迎......”听着他胸膛中稳健的心跳,夏渊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微笑:“如果,我离开了,你不用再去寻。替我照顾好小虎,然后多纳几个妃嫔,多生几个皇子和公主,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不要让先帝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现在,小皇帝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需要她来操心。唯一能够影响他的,或许就是她了。   当年,先帝最担心的事情便是这个。   一个可以左右君王的女子,不应该出现在赵迎身边。即使,她现在自信不会成为下一个禧月,不会做出对赵迎和大晋不利的事情。   但是,以后呢?   她一天天的老去,帝王的权势一天天加固。让她端坐在凤位之上,俯视着后宫越来越多的鲜嫩花朵,装成贤良淑德?   那时,她会做什么?是沉寂下去还是爆发出来?势均力敌的帝后,若是因爱生仇,伤害的不仅仅是两个人,更是整个大晋。   “这样朝堂江湖两两相念,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相守,不相忘。待二人两鬓斑白,她便会回来。   “生不同衾,死同穴。”   赵迎看不清怀中的她是什么表情,也想不出,她是抱着怎么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   朝堂江湖两相念,生不同衾死同穴?   赵迎摘下她的官帽放到旁边的御案上,然后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后颈。   “告诉朕,你说的这些若成真了,你甘心吗?”   他不明白她到底在执拗什么,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她在乎什么。   “你甘心小虎不认得你,却唤别的女人母亲么?”   “你甘心从此山风相依,狼嚎相陪么?”   “你甘心无根可落,一生漂泊么?”   “你甘心将朕,拱手让人么?”   甘心吗?   夏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现在她会这么脆弱。   因为她在害怕。   刚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她的生活里只有无尽的黑暗。   活在最底层,食不果腹,毫无尊严,渺小如蝼蚁,肮脏如猪狗。   那时,她哪有别的妄想?所有目标不过是能有口吃的,能活下去。   后来是先帝给了她光,给了她希望,给了她作为人的尊严。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的精彩和美好。所以,先帝就是她的根,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根。   现在,先帝走了,带走了她的根。玉淑嫁人了,卸下了她的羁绊。小虎也不再属于她,断开了她的牵挂。   早晚有一天,她安养在远方的老娘也会离她而去。   那她还有什么?   从来到去,一无所有?   居无定所,一生漂泊?   重新嫁人,落地生根?   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   “赵迎,是我小瞧了你。”   眼中的迷茫慢慢散去,夏渊从他怀中出来,后退一步,望着眼前人。   “甘心和不甘心,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一时不慎,差点真被这小皇帝迷了心窍。在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和孩子,她还有更重要的坚持。若是这辈子就为了男人和孩子活着,那她还是她吗?   “那你要什么?”赵迎前进一步,不打算放弃:“你从来不信朕,也从不肯跟朕说实话。这样的误会,就是你想要的么?”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人性。”   夏渊别过脸,不愿去看他灼灼的目光。她信他的真心,也信他的承诺。但,时间和权势,给这一切带来了太多的不确定。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罢了。”   她的固执他领教过,知道这事急不得。   “朕不为难你。”   既然将心交了出去,要不要,都是她说了算。大不了,她扔了,他再捡回来就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算习惯了。   “今晚留下好不好?”   大殿内的灯光泛着柔和的光芒,给赵迎低柔的嗓音平添了几分缠绵。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他低头轻抵着她的额头,带着几分诱惑:“我想你了......”   “.......”   这算是.......约.炮邀请吗?   她抬眼便撞进了他的幽深的凤眸,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一只小猫伸出小肉爪轻拍了一下她的心尖,瞬间悸动。   “不说话,朕当你答应了。”   难得的,她有些羞涩。   “你.......政务都处理完了么?”   虽然两人以前也滚过床单。可每次都是兵荒马乱的。真正你情我愿又意识清醒的谈起这个事情,还真是第一次。   赵迎被她少有的羞意勾的呼吸慢了一拍,抬起她的下颚就吻了下去。双唇相触的刹那,呼吸纠缠在一起,两人都从心底升起了炽热的燥意。   “夏卿家还真是勤勉,此时还惦记着政务.......”   他含着她的下唇调笑,轻轻允吸,引得夏渊微微战栗。手指缠上她官袍上系着的腰带,一拉即开。   夏渊不理调笑的话语,纤长的手臂勾上他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唇舌纠缠时轻哼声,也算她的回应了。   赵迎被她的主动激起了狂性,扶住她的后脑勺,更加深入地索取,夏渊被他吻的浑身发软,只能靠尽力攀附着他宽厚的肩膀,丝毫未察觉身上的外袍已被人解开。 第120章   殿外清风殿内春,红烛罗帐相映昏。   “嗯哼.......你轻点.......”   温香软玉在怀, 又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有哪个男人能稳住?   “嗯, 让朕好好疼你一次......”   从前殿到后殿, 一路的旋旎,官袍与龙袍凌乱地散落一地。   赵迎将她放到床上,用炙热的目光描绘着她多情的双眸、秀气的琼鼻、润泽的红唇, 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夏渊被他露骨的眼神弄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别过头去。   “呵呵......”他轻笑一声, 俯首到她颈间,只觉得幽香扑鼻。   “笑什么?”   “朕好怕, 这又是一场春.梦, 醒来便了无痕迹。”   说着轻轻用牙齿在她颈间印出一个淡淡的印记,又舔了一下。一阵酥麻感自颈间传来, 让夏渊不自觉地扬起头颅。   “可是朕知道,这不是梦。”   她手上一个用力便将他拉到帐内,翻身压了上去。   “这种时候不办正事,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说着便低头吻住了他,主动将小舌钻入他嘴里, 两条舌儿绞弄在一起。   赵迎大手扶住她的后颈,腰上一个用力, 反身将她压到身下。   “好, 朕不说了, 朕做。”   大手自上而下滑动, 带动阵阵电流,夏渊瞬间软成一滩春水,媚态横生的模样让人食指大动。   赵迎一点都不客气地品尝着他心心念念着这么多年的美味,在进入她的瞬间,他满足地喟叹,此生无憾了。   大殿,很深。夜,很长。   身体的契合,灵魂的契合,是性与爱最极致的升华。摇曳的床帐,给这个夜晚带来了不一样的节奏律动。   “啊哈....你......属狗的么.....还........嗯......还咬人.......”   她紧紧地抓着柔软的床单,颦眉,承受着他带来的快感。   “呵呵,明明是你咬着朕......”他握着纤细的腰肢,猛地用力一顶:“看,咬的多紧......”   “嗯哼....不要脸.......”   .......   长京白玉染流光,   东风十里送暖阳。   观变殊丽万千艳,   方知夏郎色无双。   自从遇见她,赵迎便失去了观遍殊丽的兴趣。再多的艳色,都与他无关。   他的眼中,只余下了那一个无双的身影。   爱的是她。   恨的是她。   贪的是她。   念的是她。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皆由她掌控着。这是他的宿命,他心甘情愿。   “赵迎!!!”   一大早,泰正宫就传来夏渊忍无可忍的怒吼声。   “你给我滚下去!!!”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哼声,殿外的太监们下意识的想推门冲入,却被常春给拦住了。   “一个个的真没眼力劲儿!给咱家好好站着!”常春恨铁不成钢地小声呵斥:“没有主子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去!”   照现在这动静,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主子被夏大人踹下了床吧?   真是的,陛下跟他小情人之间的情.趣,他们敢去打扰,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事实上,常春猜的一点都没错。   小皇帝确实是被夏渊给踹下去了。   丫丫个呸的,昨天这家伙跟一百年没开过荤似的,将她折腾了大半宿,不管她怎么哀求都不肯停。   每次都是:“等等、一会儿、很快、一会儿就好、再来一次、就一次......”   然而,一直到她受不住昏过去了他都没结束!   结果,一大早,她朦朦胧胧还清醒,就觉得有人在她身上乱蹭。一睁眼,果然是这个发情的小狗崽子!   “下去。”   “等等.....”熟悉的话语。   等?我等你奶奶个腿儿!   怒火滔天的夏渊猛地出脚,将没有任何防备的赵迎给踢了下去。   也是就在这一瞬间,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被这狗崽子给□□成啥样儿了.....   “赵迎!!!”   浑身酸软到快散架的夏渊,猛地又栽回到龙床上。燃烧着怒火的桃花眼,在瞅到地上八块腹肌的赵迎以及他那精神抖擞小兄弟时,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恼羞地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滚出我的视线!!!”   额......   接住媳妇儿扔的枕头,赵迎舔着龙脸又爬回了床上。   “朕知道错了......”   在夏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用大掌隔着锦被开始给她按揉腰部。   “别气哈.....朕帮你揉揉.......”   “嗯哼......”   宽厚的掌心揉捏着酸软的腰肢,被按的很舒服的夏渊,没忍住轻哼了一声。拿眼瞥了他一下,没再说话。   看在你按的还不错的份上,允许你在床上多呆一会儿。   而赵迎被她这一声娇媚的轻哼,外加销魂的一眼,勾的小兄弟更精神了,手中的按揉不自觉的就带了些别的意味。   不过他也知道昨晚太过火了,只能苦哈哈地忍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过过干瘾。   床上趴着的夏渊当然感受到了他的冲动,瘪瘪嘴,闭上眼安心的享受着小皇帝的伺候。   至于其他的?憋着!   “左边点,再往左点,用点力。”   “嘶——,那么用力干嘛?!轻点!”   “再重点。”   “让你轻点没听到吗?”   “真没用!”   赵 . 真没用 . 迎,表示:哦......   那天以后,小皇帝专意学习了一门按摩手法,而且成就不俗。   从此,大晋多了一位皇室按摩大师......   *   柳园毅自春满阁回去之后,便又去了一趟成府。   第二次见到大佬的成轼,心情复杂。   “柳居士,快快请坐。”   拿出最好的茶具,捧上最好的茶。成老祭酒望着言笑晏晏地柳园毅,欲言又止。   “亲家公是想问我儿宇青的事吧?”   “是。”   就是有点太复杂,不知道该从哪儿问。最终,他决定从最重要的地儿开始问。   “柳公子入赘成府一事,不知居士可有.........”什么别的看法?   比如不愿意,或有辱门风之类的?   “柳某并无什么意见。”   柳园毅笑的一派洒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举手投足之间分外大气。   “身为他的父亲,我尊重他的选择。”   咦?   柳家人这么好说话吗?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   成轼松了一口气,压在心上最大的那块石头总算卸了下去。既然柳园毅都这么说了,那就不用担心因为损了柳家的面子,而被他们使绊子了。   至于常宇青和他女儿的成亲,柳家没来人这一点,成老祭酒也不在意。   换位思考一下,若他儿子入赘到了一个和离的女子门中,他也不会去的,更别说清高至极的柳家人了。   太丢脸了好吗?!   “以后,成某就大胆的跟居士论一声亲家了。”   啊,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自然。”柳园毅笑了笑,切入正题:“柳某此次是为宇青前两日婚宴上的风波而来。”   “哦?”成轼皱眉:“柳居士说的可是大闹喜堂的那女子?”   这柳园毅想干嘛?不会想让他儿子纳那个女子做妾吧?   “正是。”   “居士若是想提柳公子纳妾一事,老夫定然不会同意的。”   刚成亲就纳妾,他女儿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亲家公误会了。”放下茶杯,柳园毅笑道:“柳某不会插手宇青的私事。”   “那居士的意思是?”   “柳某是来替宇青澄清的,他与那女子并无干系。”   既然儿子娶了成氏女,那就没必要让这些误会坏了他们夫妻的情分。柳园毅笑眯眯地望着成轼,反手一个锅就扣到了夏渊头上。   “那女子是夏渊的手下,想必当日闹事,是受了夏渊的指使。”   哦哦哦!   成老祭酒恍然大悟!   难怪!   “玉衡啊.......”   他有些愧疚,看来那孩子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心里还是惦记着玉淑的.......   “唉.......”   ε=(ο`*)))说来说去,都是他女儿不好,好端端的非要移情别恋。玉衡多好一孩子啊,她怎么就不知道惜福呢?   哎,不对。   成轼将目光移向了柳园毅。   这个事还不能全怪他女儿,要怪也更得怪那个常宇青!   要不是他刻意勾引,他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可能红杏出墙?!   成老祭酒上下打量了一下名满大晋的柳居士,见他虽说上了年纪,却依旧风流倜傥,魅力丝毫不输年轻雅士,眼神中不由透露出了几分担忧。   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常宇青必然跟柳园毅这个花心大萝卜一个德行!   要不然怎么连自己上司的妻子都不放过?   “亲家公可明白柳某的意思了?”柳园毅极力为儿子开脱:“一切都是夏渊在背后指使的,与宇青并无干系。”   “嗯。”成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柳园毅看他的表情,心中纳罕。这成轼怎么没有一丝对夏渊的不满?   是他说的不够明白吗?   柳 . 直男 . 老父亲 . 园毅,从来没养过闺女,当然不知道有闺女的爹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本来想为儿子在未来丈人面前刷一波好感,没想到却刷成了负分。   有了前女婿的痴情做对比,成轼对自己新女婿的印象分更低了。 第121章   二月初十,柳条抽新, 暖风和煦。   臻王府书房内, 乌宴一早便将柳柒郎叫了过来。摒退了所有的幕僚和下人后, 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望向柳柒郎。   “柒郎,你跟随本王多久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柳柒郎心中多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他面上不动声色地笑着, 云淡风轻的回道:“自初遇那日算起的话,已有四年零七个月了。”   “四年多了啊.......那柒郎觉得, 本王待你如何?”   “王爷待某是极好的。”   “哈哈哈哈.........”   乌宴略带沙哑的笑声听起来颇有些性感,他迈步走到柳柒郎面前, 高大的身形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既如此, 本王问柒郎一件事,柒郎如实回答可好?”   柳柒郎从容不迫地抬头, 面上是恰到好处的不解。   “王爷有事尽管问,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柒郎说话永远都是这么好听。”   乌宴用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诡异目光, 打量着他如画般俊美的五官。   “看在咱们主仆多年的份上,柒郎能否如实告诉本王, 你另一个主子是谁?”   哦豁,他这是, 被发现了?果然, 自己的预感还是很准的。   柳柒郎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 淡定一如既往。   “这个.......某可不能说。”   他既没有狡辩,也没有装傻,而是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不如王爷换个问题?”   “好,那本王就换个问题。”   话音刚落,倏地,臻王直接抬起手,一下掐住了柳柒郎的脖子,嘴角的笑意泛着森冷的杀意。   “告诉本王,你想怎么死?!”   乌宴从未想过,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男子,竟然是个奸细!若不是这段时间他发觉出不妥,让近卫彻查了一遍,还真发现不了这个柳柒郎狡猾的狐狸!   颈间逐渐收紧的大掌,让柳柒郎开始窒息,他的双目圆瞪,脸色开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红色。   就再他头脑开始眩晕的时候,臻王突然用力,拎着他的脖子将他砸到了一旁,书房内传出“嘭!!!”地一声巨响,将书房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闵行脚下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这件事他知道,现在王爷正在气头上,他还是别进去自找麻烦了。   “咳咳.......咳......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咳........”   地上的柳柒郎,捂着脖子,边笑边咳,边咳边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   松开被掐的触目惊心的脖颈,柳柒郎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笑着抬头望向臻王。   “呵呵.......王爷为何不杀了我?可是不敢?”   “就这样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乌宴眯眼,唇边的笑意不变:“柳柒郎这副好皮囊,可是难得一见。若是被本王这么弄死,就太暴殄天物了!”   “就凭柳先生这份胆识,也应该让你亲眼看着,本王是怎么用精巧的匕首,一点点剥开你滑腻的皮肤,喷涌出温热的鲜血.......”   乌宴的眼中满是残忍而狂热的笑意。   “那时,柳先生的惨叫会是多么的美妙啊.......”   “哈哈哈......”   柳柒郎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袍,含笑望着乌宴,就好像刚刚那般狼狈的人不是他一样。只有颈间的掐痕,昭示着刚刚的一切真实发生过。   “王爷不必说这话来吓某,某可不是你后院的那些男子。”   他竟一步步走近臻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某的皮囊就在这里,但是能不能拿到,就看王爷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臻王不敢动他,至少现在不敢,这一点柳柒郎极其笃定。所以哪怕刚刚在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他依旧有恃无恐。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某必然心服口服。”   但柳柒郎确信,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自信,柳家人的狂傲,是自幼便刻在骨子的。不管平时披的皮再怎么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事实上,他们心里都是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藐视着所有人,就好像全天下除了自己,其他的都是蠢货!   通俗点讲就是:这种人,天生欠揍。   但没办法,人家智商高,一般人还揍不了他们,所以就一直欠啊欠的。   直到多年后,虐遍全国无敌手的赵小悦横空出世,专治各种不服。   尤其喜欢虐姓柳的,打脸piapia响......   emmm.......没办法,谁让他老师姓柳呢?   所以,每每当柳柒郎想起这一点,悔的肠子都泛青色,他怎么就一时脑抽答应了小皇帝,去做赵小悦的老师????   有后悔药吗?好想来一打.......痛哭流涕......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就说此时。   柳柒郎欠啊欠的样子气的乌宴拳头捏的“咯咯”响,随即又是一拳打出,但这次被柳柒郎避开了。   “若是王爷还想要世子的消息,某就劝您别冲动。今日,某要真死在王爷手中,先不说某主子有没有行动,也不说某大伯还在京城,也不提柳家上下怎么对王爷,就单论世子,王爷您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了......”   柳柒郎眉目含笑地望着他,端的是君子如玉的模样,丝毫不像在威胁人。   “王爷,您最好三思而后行。”   若是臻王能逼宫成功,自然无所畏惧,哪怕是他今天真的弄死柳柒郎,以后也不用担心。   问题是,他肯定成功不了啊!他自己也知道,这次的逼宫只是他用来挑事的开始,倘若他此时逼的柳园毅站到小皇帝那边,就是为自己竖了一个大敌,对以后的揭竿而起的大业极为不利!   “柒郎以为,这样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   是,柳柒郎今天杀不得,但不代表明天还杀不得!   明晚,便是小皇帝为他设的践行宴。   到时,他趁乱杀了柳柒郎,再嫁祸到小皇帝头上,那柳园毅不就和他是统一战线了么?   “来人!”   随时待命的闵行立即带着人冲了进来。   “你们替本王好好照看着柳先生,没有本王允许,不许他出房门一步!”   “是。”闵行挤着肥胖的笑脸:“柳先生,请吧。”   *   在这个世上,只要人活着,就会有欲望。   程昊的欲望是什么呢?   年轻的时候,是为国进忠,想功成名就。年纪大了之后,便是手握重兵,想权倾朝野。   现在呢?   “老夫这一生,南征北战、东讨西伐,自披上战甲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了安生日子。”   抚摸着衣架上冰冷坚硬的铠甲,他的目光就好似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友。   “京城里这些高谈阔论的官员们,每日里勾心斗角,玩弄心计。有哪一个见识过真正的战场和厮杀?哪一个知道那些马革裹尸的战士有多凄惨?哪一个能体会在命拴在裤腰带上是什么感觉?”   程进忠站在他背后,并不接话。   “老夫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老夫拿命挣来的功绩和权利,他一句话就想收回去?凭什么?!”   “.......”   程进忠撩袍,”砰!“地一下双膝同时着地。程昊转过头,被她的样子给激怒了。   “你是我儿子,连你都不愿帮我?”   程进忠挺直腰背望着她的父亲,这个她从小跟随着的男人。   “我是你女儿,不是你儿子。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么?你这样会害了全族人的!”   “住口!”程昊最讨厌的就是听到这话。“记住,你就是我儿子!”   无子,这是他一生的痛。   “爹,自欺欺人是有意义吗?”   “我让你住口没听到吗?”   “爹!”   “你不用说了,滚出去!”程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背过身去:“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   “哈哈哈哈......有意思......”   随着“咣当!”一声,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夏渊笑嘻嘻的话语传了进来。   “程老将军既然不想再听进忠的话,那听听下官的话怎么样?”   屋内一跪一站的两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一身锦袍玉簪的夏渊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艳秀俊雅,卓尔不凡。   程昊悚然一惊,刚刚的话夏渊听去了多少?!“你怎么进来的?!”   “爬墙进来的。”夏渊用手指着外面:“这我可是专业的!”   当然了,少不了影卫小哥们的帮忙,不然她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这儿。   “程老将军,我们来接着上次晚上的话题,继续谈谈吧~”   夏渊抬起白嫩的手掌,钱龙立即出现在她身后,将一道黄澄澄的圣旨放到她手上。   她闪亮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不正经的戏谑:“这次,下官可是带着诚意来的呦~”   程昊看着她这副嬉笑的模样,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他可是一路跟着先帝的老人,夏渊出手有多狠,他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这样,前段时间进忠说夏渊掌握了他谋反的证据,他才那么慌乱。只要夏渊认准了要搞下自己,阴的阳的明的暗的都会一起上,让人防不胜防。一旦新帝和夏渊联手坐实了他谋反的帽子,那他就真的身败名裂了。   若不是因为夏渊那天类似宣战的直白话语,他也不会选择铤而走险,与臻王那头恶虎谋皮。   “进忠,你先出去。”   程昊的双眼扫过圣旨,一动不动地望着夏渊。   谁料,她笑眯眯地阻止了:“不用,进忠留下。”   “程老将军放心,下官是个厚道人,一定不会让您为难的。”   厚道?啊呸!   信你我就是傻子!   夏渊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这是所有跟先帝一路走来的老臣,难得达成一致的共识。 第122章   君王与权臣,君王与民众, 权臣与民众, 民众与民众。   这四个组合, 是构成封建社会的基础框架。所有的野心和欲望, 都诞生在这个框架内。   早间,夏渊悄无声息的进了将军府,不过半个时辰, 便又悄无声息的出了府,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至于她跟程昊还有程进忠说了什么, 除了几位当事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就在出将军府的瞬间, 夏渊揉着自己还有些酸软的后腰,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遥远的前世。   在那个时空, 封建帝制走到末期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人,叫梁启超。   梁启超曾经为了唤醒人们的民主意识, 发出过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言论。   “试观二十四史所载,名臣名将, 功业懿铄、声名彪炳者,舍翊助朝廷一姓之外, 有所事事乎?其为我国民增一分之利益、完一分之义务乎?而全国人民顾啧啧焉称之曰:此我国之英雄也。”   “夫以一姓之家奴走狗, 而冒一国英雄之名, 国家之辱, 莫此甚也!乃至舍家奴走狗之外,而数千年无可称道之人,国民之耻,更何如也!”   他主要控诉的意思是:二十四史中的那些成名的将相,他们为皇帝的一姓之功业而杀人,以普通百姓的“万骨枯”来换取自己的功名利禄,不过就是皇帝的家奴走狗,而并不是真心为国家为民众奋斗。而真正为国家为民众奋斗的人,历史上却没记载几个。   所以,梁启超认为这是可悲的耻辱。   例如,现在的程昊等人,就是他口中的家奴走狗。   事实上呢?   夏渊并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梁启超是标准的偷换概念,以古制套新思,不伦不类。   在君王□□的封建社会中,一姓之国,便是万民之国。一姓稳固,才能换来万民稳固!若是皇室不稳,那朝堂便动乱。一旦朝堂动乱,那必然是百姓遭殃!   若照梁启超的说法,那岂不是历史上所有忠君的名臣名将,全部都是重利无义之人?那将那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又置身于何地?   回头看一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所有繁荣昌盛的王朝,哪个不是君王有魄力、有担当、肯干事?   若是主弱臣强,让权臣掌控了话语权,那权臣是会为百姓谋福利吗?会还政于民吗?会吗?反而是类似于赵高、曹操、魏忠贤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况,比比皆是。   一旦出现君弱臣强的情况,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会干掉奸臣,扶持君权?还是取而代之,自己成立君权?亦或是,干掉君王,还权于民众?   第三种可能性很小吧?   基本上都是一二吧?   所以啊,君王的存在,不是民众苦难的原罪。   民众苦难的原罪,是国弱、国乱、统治者无德、无能!   但,道理是道理,私欲是私欲。   这世上有几个人是没有私欲的?把话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的梁启超就没有私欲吗?   当然有!所有人都不是圣人!都有私欲!   有私欲,自然就避免不了有斗争。其实,对于帝王来说,这些斗争并不见得全是是坏事,有些是良性的,还会利于君王的统治。   但是,这所有良性的政治斗争都有一个前提:为了国家。而脱离了建设性的政治斗争,那就是社会的灾难!   伟人毛爷爷有句话说的好:“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很多人,都会片面理解,以为这个奋斗,就是敌对的斗争。其实不然,若是理解成合作斗争,那边又是另一成意思。   夏渊明白,自古以来,政治中的斗争,都是不可避免的。但,若是换个角度,找到斗争的源头,将敌对的斗争换成合作奋斗,那就是另一种结果。   不是吗?   走在大街上,夏渊环顾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红唇微勾。   “老爷,咱们要去刑部还是进宫?”   钱龙跟在她身后问道,夏渊悠闲的脚步不变。   “都不去。”   微微一笑。   “咱们去云来客栈。”   柳园毅。想到这个传说中品德高尚(?)、志向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天仙儿名士,夏渊眼中就忍不住划过一丝冷意。   她之所以会掉了马甲,走到今天这进退两难的一步,都是拜他所赐。现在她是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账,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早晚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此时,云来客栈中。   含羞带怯的小云斜趴于窗前的矮榻旁,衣衫半解露出秀美的背部,鸦黑的发丝分拢于前胸,微微回首,粉腮杏目,自成风流。   她身后的柳园毅含笑提笔,宽袖挽于腕间,用狼毫蘸彩墨轻书诗词于她美背的蝴蝶骨之间。   青山隐隐水迢迢,长京掌间楚柳腰。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细墨小楷,酥麻上蔓,暗香浮动。   背上传来微微的痒意,让小云忍不出轻轻呻.吟了一声。   “居士.......”   写完这首小诗,柳园毅并没有收手。笔尖顺着她光洁的脊背一点点下滑,直到没入她衣襟之内。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圆润的肩膀,用手背轻轻擦过她脸颊。   “云儿,想要么.......”   “嗯.......”   女子轻颤的尾音带着欲说还休的春意,瞬间将室内的气氛点燃。柳园毅骨节分明的手掌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抚摸,眼看两人气氛正好,马上就要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粗暴的敲门声瞬间将屋内暧.昧的的气氛震了个稀碎。   “姓柳的!开门!快开门!”   小云吓的立即拉紧衣服站起来,飞身跑往屏风后。   柳园毅黑着脸望向大门,心中怒火迸发。   这!是!谁!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便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   一开门,就看到夏渊那张艳若女子的脸庞,随即又“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砰砰砰!”   “柳园毅!你又关门干嘛?!”   现在的夏渊对于柳园毅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对于没有价值的人,柳居士可从来都不会纡尊降贵。更何况,刚刚这家伙还打扰了他跟小可爱进行生命大和谐运动!   “姓柳的,这是你逼我的!”   夏渊被他这态度给气着了,转身就跟钱龙说:“把门给我砸了!”   “刷!”地一下,门又开了。   柳园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进去。   夏渊一点都不客气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陈设,不由的啧啧两声。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客栈,我都要以为自己进了某个艺术展厅呢!”   柳园毅不知道艺术展厅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夏渊来找他准没好事!   收起刚刚的失态,柳园毅又恢复了之前高山雅士的默然,淡然望向她:“夏尚书今日来找柳某,可不仅仅是为了观赏一下柳某的房间吧?”   “哈哈哈哈.......”夏渊硬是憋出一串假笑:“当然不是!”   “有事夏尚书就直说吧。”   夏渊本来也没打算跟他绕弯子。   “我今日来,就是想向居士请教一件事。”   “何事?”   “臻王明□□宫一事。”   “哦?”   柳园毅来了些兴致,臻王打算逼宫?有点意思了。   “我想请教居士,乌宴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想到这么蠢的法子。脑子到底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缝夹了?”   “具体情况呢?”   夏渊就将乌宴怎么暗中收买、联合官员的事情,大致的跟柳园毅说了,然后问道:“居士可猜到他是如何打算的了?”   柳园毅淡然一笑:“略微猜到了些。可是.......”   “可是什么?”   “柳某不想说。”   “.......”   夏渊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哈哈哈......柳居士这翻脸无情的速度,果然不辜负片叶不沾身的名声!”夏渊望向他:“待本官一会儿去成府,好好跟我那前岳父岳母好好说道说道。”   她眼看着柳园毅丝毫不为所动,笑了笑便继续说道:“而且最近刑部公务繁忙,宇青身为本官的师爷,自然要更辛苦一些,这几日就住刑部吧。”   “夏尚书这是在威胁柳某?”柳园毅淡淡地问道。   “是。”夏渊毫不含糊的点头。我就威胁你了怎么地吧?!   “柳居士觉得呢?”   有用吗?   废话,当然有用!   他儿子要是一直住刑部,他什么时候能有孙子?!   “乌宴这个方法确实不算聪明。他是打算明着反了。”   柳园毅终于开了尊口。   “联合程昊便有了兵符、挂上宋智贺便拿了京都守卫,再加他前几日从漳州调来的近卫,以及朝中其他隐藏暗处官员的支持,在明晚夜宴,直逼皇宫。这仅仅是第一步。”   说完柳园毅望向夏渊:“若是柳某没猜错的话,夏尚书与陛下,是在担心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官员吧?”   这些人是朝中的毒瘤,一日不揪出来,夏渊就一日难以安心。   “逼宫是不可能成功的,乌宴也知道。他这次逼宫,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顺理成章反叛的借口,顺便带上程昊和宋智贺这些武将,给陛下扣一顶无德的帽子。”   “夜宴当晚他就会抛下所有人,孤身逃走。无论到时程昊等人死没死,他回到漳州以后,都可以拿此来做文章。”   “若是程昊死了,大晋少了一员定海老将,周边列国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他就可以联合外国,一起挑起战火。”   “若是程昊没死,那就更好了。三朝老臣逼宫谋反,更能说明新帝无能,大晋内乱。到时他埋在朝中的那些大臣再煽风点火,整个朝中必然人心惶惶。他此时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必然顺理成章,事半功倍......”   钱龙听着他的分析,终于对这个大晋的第一谋士有了正确的认识。   就凭他主人的几句话,柳园毅就能立即想到这些东西,脑子转的可真快!   “其实,柳某之所以说这个方法不太聪明是因为......”柳园毅顿了一下,望向夏渊:“他漏算了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当今陛下.....” 第123章   柳园毅的话音落下后,室内便恢复了静谧。他抬袖为夏渊倒了一杯茶, 问道:“柳某这话, 夏尚书可满意?”   “还成吧。”接过他递来的茶盏, 夏渊低头吹了口气, 慢慢饮了一口。   “那能否请尚书大人高抬贵手,将客栈周围的影卫给撤了?”   没错,从刚刚开门看到夏渊的那一刻, 柳园毅就知道了她来者不善。而她一进门故意跟自己嬉皮笑脸地打哈哈,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态度。想必, 现在客栈周围已经埋伏了不少人。   “这可不行。”   夏渊竖起食指,轻轻摇了两下, 放下茶杯, 笑眯眯地抬起头。   “居士不愧是我大晋最有名的谋士,这么快就猜到了我的真实来意。既如此, 那我就更不能轻易放了你。”   任凭你智商再高,也逃不出去。   刚刚关门不是关的很爽快吗?既然这么爽快以后就别出门好了嘛!   “柳某不会管你们之间的任何事情。”   他这话让夏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人啊, 一旦被捧惯了,似乎就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一点都认不清自己位置。   “柳居士似乎忘了现在是在哪吧?”   是京城!是我的地盘儿!在这里, 是龙你得给我蜷着,是虎你得给我趴着!想蹦?得看土地爷答不答应!   柳园毅脸上的淡笑渐渐消失, 夏渊站起身, 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   “这几日, 您还是先收收名士的傲气, 在房间好好修身养性吧。”   说罢带着钱龙转身离去,留下看不出喜怒的柳园毅在屋里。   夏渊最喜欢做的,就是拿自己长出去压别人的短处。   比如,对付程昊那种武将,你就跟他玩计谋。对付柳园毅这种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一样的谋士,你就直接上武力!   如果还有什么是计谋和武力解决不了的,那就找他的弱点,保证一拿一个准。就好似刚刚她提起常宇青,柳园毅肯定就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夏渊走后,穿戴整齐的小云从屏风后走出,柔弱无骨地趴到柳园毅腿上,有些恼怒。   “居士,这个夏渊说话太气人了!明明他问关于臻王的事,居士都回答了,他还这么不知礼!”   之前那些上门求教的人,哪一个不是毕恭毕敬?这个夏渊真可恶!   柳园毅抚摸着膝上女子的长发,低头笑道:“那是因为,我之前回答的话,都是他想让我说的。”   “他想让您说的?”小云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云儿不懂......”   “其实啊,关于臻王的打算,皇帝与夏渊肯定猜到了七七八八,而且也有了应对的法子。他今日之所以来这儿一趟,就是想让我亲口说出这些话。这样,我就与皇帝就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简单的说,就是让他站队。   倘若他今日闭口不言,那就不仅仅是被关几天这么简单了。轻则几年别想踏出京城一步,重则可能把命丢在这里。   刚刚夏渊故意提起宇青,也是在警告他老实点......   小云听不明白他们这些弯弯绕绕,也索性不再问,纤长的玉臂贴上他的胸膛,主动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柳园毅低头含住,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内间,准备继续两人刚刚未完成的合体运动.....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要辜负好春色。   *   出了客栈,夏渊弯腰上了轿子。忽然她想起来还有一件事一直没办,于是掀起轿帘跟钱龙说道。   “我先回府,你派人去一趟春满阁,跟钱鹰说我有事找他。”   “好的。”钱龙应道。   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上,夏渊开始闭目思考最近要做的事情。   现在,宋智贺那边安排好了,程昊那边也谈好了,柳园毅这边也处理完了,剩下的就只是等明天臻王行动了。   只是.......不知道钱鹰和狄仓究竟是怎么回事........   轿子落地后,还没等夏渊出来,就听到帘子外一声殷勤的呼唤。   “哎呦,夏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常春一溜儿小跑地来到轿子前,恭恭敬敬地为她打起轿帘。   “咱家都等您许久了呢!”   “常公公?”夏渊一看到他就想到了小皇帝,瞬间脑壳都疼了:“常公公找下官何事?”   这几天小皇帝简直快成狗皮膏药了,她走哪儿他跟哪儿,恨不得天天贴到她身上。   今儿好不容易找了个正事当借口,摆脱了他。这才轻松多久?常春又找上门儿来了!   “早上御膳房新出了几样点心,陛下尝了尝,觉得特别的好吃,就想着中午能请夏大人进宫尝尝。”   点心?你特么就是龙肝凤胆我也没兴趣!   “不用了,下官不爱吃点心,常公公请回吧。”   夏渊抬头看到钱鹰已经到了,便绕过常春就往府里走。   “夏大人若是不吃点心的话,陛下那儿也新得了一件上好的字画,想邀您一起品鉴品鉴。”   常春拎着拂尘颠颠儿地跟在夏渊后面,哪里还有一点身为大总管平日里面对朝臣的高冷姿态?   一旁跟随他一起来的小太监们,集体缩着头,假装自己是一只只眼瞎的鹌鹑。   “您若是不喜欢字画,陛下那还有一件稀奇的珍宝,特别罕见!您去看看?”   夏渊进了门,烦躁地对夏一夏二说道:“把他给我叉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他!”   看到就烦!   “是!”   她领着钱龙钱鹰脚步不停地往书房走,不多时便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哎呦!哎呦!大胆!哎呦!”的鬼嚎声。   随即“砰!”地一下大门关闭,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是扔出去的常春四仰八叉地滚在地上,旁边的一众儿小太监连忙去扶。   “总管大人!”   “总管大人!”   “您没事儿吧?”   在小太监们的搀扶下,威严尽失的常大总管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又跑到夏府的大门前,想再拍门,又怕真的惹怒了夏渊。   最后,只能欲哭无泪地蹲守在夏府旁边,守株待兔。   没办法啊!主子说了,如果不能请动夏大人跟他一起,那他也别回宫了!   即便是回了宫,也会被主子......算了,还是守着吧!   一进书房,夏渊就丝毫不顾及形象地趴到了软塌上。侧脸望了望跟进来的钱龙钱鹰,她说道:“钱龙你先出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是。”   钱鹰瞅着钱龙出去,有些疑惑地望向夏渊:“老爷,怎么了?”   她想了想,便叹了一口气,直接问道:“钱鹰啊,你跟狄仓太女熟不熟?”   狄仓太女?钱鹰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熟。”   “实话?”   “嗯。”   夏渊揉着自己的后腰,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有小皇帝在身边也挺好的,最起码腰酸了还有人能帮自己按按。   “前几日,狄荣国的使臣上了一份请求和亲的折子,和亲的对象就是你。”   和亲???钱鹰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弯儿......等他反应过来夏渊说了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崩了。   “狄仓???”   和我???   有没有搞错!   “是的,狄仓,和你。”   “.......”   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木着脸说道:“属下跟狄仓太女,真的不熟!”   哦。   夏渊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不熟人家千里迢迢派使者送年礼,还眼巴巴的主动提和亲?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狄仓太女怎么样?”   呵呵。   如果真让钱鹰评价那个女人,钱鹰只能给出四个字:“不怎么样。”   “........”   很好,夏渊懂了。   “那和亲你就是不愿意?”   “老爷如果觉得......”   钱鹰的话刚出口就被夏渊打断了。   “没有我觉得怎么,而是你觉得怎样。我会尊重你的意思。” 第124章   泰清宫内。   “准备好了?”   皇后孙沁阴着脸问地上时书。   “是,奴婢已经将小皇子的日常起居时间打听的一清二楚, 他每天下午都会去御花园里玩耍, 到时候奴婢会想法子将他引到僻静, 再派人拿下。”   “好!”孙沁死死地望着她:“此事本宫不允许有一丁点儿的失误知道吗?万一失败了, 先不说本宫怎样,就说你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是。”时书恐惧地趴在地上, 不敢抬头去看皇后的脸色。   “奴婢一定做好。”   若不是因为她是孙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少的性命全捏在皇后手中, 那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   *   另一边,守在夏府门口的常春等啊等, 等啊等, 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夏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了。   “哈哈哈哈哈, 夏大人~”   愁眉苦脸的常大总管立即眉开眼笑。   果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看, 这夏渊必然是被他的一片诚意给感动了。   夏渊点点头:“劳总管大人久等了,走吧。”   “哎呦, 夏大人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等您,多久那都是应该的!”常春殷勤备至地跑到前边, 为她打起轿帘:“夏大人快请上轿。”   夏渊瞅了一眼他笑的跟朵大菊花地的老脸, 没说话, 转身上了轿。   其实, 钱鹰不愿和亲这个可能性,她之前也想到过,毕竟她对狄仓也没什么好感。若是平常时候,小皇帝一说这事,夏渊肯定就帮他拒了。   只是现在大晋正处于一个敏感的时期,不可以任性地对待这件事情。   到底要怎么拒绝又不伤和气.......得跟赵迎商量一下,让礼部那边好好拟个章程出来。   此时,泰正宫内。   赵迎看着太医院呈上来的药物,默默叹了一口气。   究竟要怎样才能说服玉衡停了变声的药物,好好养身体呢?想到她那固执的脾气,赵迎忍不住扶额,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陛下,夏大人和常总管已经进了泰和门了。”一个小太监进来说道。赵迎立即挥袖:“先把这些药收起来吧。”   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不能过于急躁,弄巧成拙。   “是。”太监立即将药盘端了出去。   不多时,穿了一身标准觐见朝服的夏渊就到了,未等她行礼小皇帝便将人拉到了怀里,一点都没有避讳下人的意思。   “能不能放开我?”掰着腰上的大手,夏渊真的是无力吐槽了:“咱们老老实实说正事好不好?!”   已经将脸皮扔到爪哇国的小皇帝,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样也能说正事啊。”   “你见过哪个当皇帝的这样跟大臣说正事?”   “朕就是这样。”   人一旦决定不要脸之后,那就天下无敌了。   自从摸准了夏渊的心意,赵迎就按照自己的方法一步步地侵入她自己画的安全圈。他上下看了看,抬手便摘了她碍事的官帽,扔给一旁的常春。   在夏渊恼怒的时候立即举起双手,以示自己不胡闹了:“夏卿家想说什么?”   瞪了他一眼,夏渊转身从常春怀里夺过自己的官帽戴上,特别想拎起小竹板狠狠敲两下这个熊崽子!   “和亲的事儿黄了,你让礼部那边想个法子,婉拒了狄仓。”   常春立即有眼色地搬了带软垫的凳子过来,然后继续蹲到一边当背景板。   “你那个侍卫不愿?”赵迎问道。   夏渊点点头,坐到凳子上:“钱鹰钱龙从我及笄时便跟着我了,名义上是主仆,其实说他们是我兄长也不为过。成婚是他们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他们都能娶上心仪的姑娘。”   赵迎明白她的意思,夏渊是那种亲疏关系很分明的人,对敌人从不留情,对自己人,却是极为护短的。   他再次伸出双手,将夏渊的帽子给取了下来:“朕知道了,等明日的事情过了,朕便开始处理此事。”   夏渊只觉得头上一轻,抬手去摸,官帽又不见了!   她黑着脸站起身:“赵迎!你总取我帽子干嘛?!”   它老老实实呆在我头上,招你惹你?!   “太沉了,朕怕你戴太久累着。”   赵迎又扔给了常春,这次常大总管学乖了,抱着帽子就往外跑,坚决不能再被夏大人给抢回去!   “累着?”   夏渊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乌纱帽戴久了,还会累着的!   “好吧好吧,朕承认,朕是想看你真实的模样了。”赵迎微微一笑:“玉衡散下头发的样子最好看。”   “......”这算是情话吗?不好意思,夏渊是情话杀手:“难道我头发挽起来就不好看了?”   每天披头散发COS岛国贞子?   “好看,都好看,但玉衡还是在床上的时候最美。”   夏渊老脸一红,抬脚就踹,目标裆部。   赵迎立马去挡:“除了这里不能踹,其他地方随你踢。”   “这可是你说的?”夏渊勾勾手指:“过来。”   “来吧。”小皇帝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走到她跟前:“朕不怂。”   “好!有骨气!”   提气,呼气,再提气,抬脚,狠狠踩下!   “唔。”这是赵迎忍痛的闷哼声。   “疼吗?”   “疼.......”   让你口花花!让你耍流氓!   使劲碾了一圈,夏渊抬起脚,长出一口气,瞬间神清气爽。   赵迎侧身坐到凳子上,捂着自己饱受摧残的龙蹄子,默默内伤。   “想必,朕是残了。对此,爱卿要负全责。”   受害者抬头:“朕后半生的衣食住行,就拜托爱卿了!”   夏渊拿眼撇了撇他,小样儿,还想碰瓷?   捏了捏拳头,她眯眼:“这种程度的残怎么对得起陛下的负责二字?让臣再帮陛下努力一下怎么样?”   “你、你想做什么?夏卿家,请不要冲动!”   “不想做什么,就想为陛下生动的演示一下,什么叫负全责的残。”   “.......”   赵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朕觉得,朕好了。”   这些女人,对自己男人下手都这么狠吗?   “哦?真好了?”   “真好了,朕可以证明给爱卿看。”   “怎么证明?走两步看看?”   “不仅仅是走两步。”   赵迎一个跨步走到她跟前,刷地一下将人横腰抱起。   “除了走路,朕还可以用多种方式向爱卿证明,朕没残。” 第125章   二月十一,帝王摆宴践臻王, 众臣作陪。   孙太师、庄太傅、萧中堂、夏渊, 作为文臣四个派系的领头人物, 一并到场。   在众位官员相互应酬的见礼声中, 庄晃勾了勾唇角,安安稳稳地坐到自己位置上,等待着好戏的开场。   夏渊跟萧斐交换了个眼色, 然后同时笑着望向他。庄晃被他们瞅的有些心慌,不仅纳罕:自己最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太师将他们三人的表现看在眼中, 端起茶抿了一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件事, 他不参与。   “陛下驾到——”   开席时刻一到, 赵迎便带着乌宴走进了殿内,众人立即全部跪倒在地。   “臣等叩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迎入座以后,对乌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看向众人:“众卿平身。”   “谢陛下。”   夏渊坐好之后, 便挂上与其他官员如出一辙的微笑,老老实实地听小皇帝与乌宴说着一些官方的客套话。   乌宴面上应和着小皇帝, 暗中却将目光从左到右扫遍全场。   今日他出门时,本是带上了柳柒郎的。结果, 刚到宫门口下了马车, 就在与几个官员打招呼的空档, 柳柒郎就不知所踪。很显然, 他的另一个主子,就在殿内在座的这些人当中。   到底会是谁呢......   随后,歌舞起。   夏渊端着酒起身,笑着向乌宴举杯:“前段时间,下官与臻王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还好最后的解开了。下官在此,敬王爷一杯,还望王爷心中不要对下官有芥蒂。”   在场的人瞬间就明白了,夏渊说的是前段时间臻王世子失踪的事。   “既是误会,本王又怎会对夏大人有芥蒂呢?”乌宴端起酒杯,只是意思性的碰了碰唇角,并没有真的喝。   夏渊抬袖一饮而尽,随即笑道:“那下官就放心了。”   她坐下之后,萧斐就站了起来:“那下官也斗胆,敬王爷一杯,祝王爷一路顺风。”   “萧中堂客气。”乌宴举杯,以袖遮面做出饮酒的姿势。   有了他们二人打头,剩下的官员开始有眼色地轮番上阵,挨个向臻王爷敬酒。   在一片喧哗笑声中,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也越来越深。就在赵迎思索着臻王会何时动手的时候,慈安宫的王公公面色焦急地从后殿赶来。   常春看到他,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走了过去,然后脸色难看地回来,俯身到赵迎耳边。   “陛下,不好了!皇长子失踪了!”   什么?!   赵迎第一反应是去看乌宴,然后又看向还不知情的夏渊,定了定心神,立即起身走向后殿。   臻王看着小皇帝的背影,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抬眸看了看殿内巨大的铜壶滴漏,便望向自入殿便一言不发的程昊。   时间到了,外面也开始行动了吧?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呢?派人去找了吗?”赵迎一见王公公便立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点报来?!”   “陛下........”王公公刚想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杀啊!!!!!!”   王公公面色大变地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恐慌地望着小皇帝。   “陛下!这......”   赵迎的脸色未变,瞳孔却是收缩了一下。。   这乌宴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这个时候动手,是不是说明,小虎已经在他手上?!   “你回慈安宫看好太后,皇长子的事儿朕来安排!”   “是!”   大晋的皇宫,是按四四方方的格局建的。前三殿与后三宫为中轴。太庙、文渊阁、东六宫、西六宫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位置。   臻王的兵甲呈包抄之势,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涌入。   为了这一晚上,赵迎与夏渊、萧斐、宋智贺等人,准备了许久。各个方向,都备够了足够的兵力。而且,由于程昊中途的反水,致使这场逼宫之战,胜的毫无悬念。   宴会上,喊杀声传来的那一刻,臻王身边的近卫第一时间奋起,携了坐席最前的几位官员做人质:“都别乱动!”   那寒光凛冽的刀子架在官员脖子上,逼的周围的御前侍卫不敢上前。   庄晃、孙江等十数个官员,皆在人质范围内。   而夏渊、萧斐等人,因早有防备而躲过一劫。   “乌宴,你个乱臣贼子!”夏渊厉声喝到。   之所以放任他逼宫,就是为了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光明正大的喊出这句话。   乌宴瞥了她一眼:“你过来。”   过去?想都不要想!她脑子才没有坑!   看出了夏渊的不配合,他直接摆了一下手,“啊!”地一声惨叫,近卫带血的长刀抽出,一个官员倒到了地上。   “贼子欺人太甚!!!”   一个御史看不过去,开始骂道。刚骂完,一个飞刀直冲脑门,又是“啊!”的一声惨叫,立即气绝身亡。   乌宴又说了一遍:“过来。”   夏渊气的浑身发抖,唯恐他再对其他官员出手。正要往前去,被回来的赵迎给喝止了。   “乌宴!”   赵迎直接将夏渊拉到了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中,然后与乌宴隔着人群遥遥相望,面上浮现出明显的得意。   “今天,你还以为你能逃的掉?乖乖束手就擒吧!”   乌宴眯眼望着赵迎这副浅薄无知的模样,嗤笑一声。今日他若杀了庄晃与孙江,这小皇帝便不足为惧了。   “本王走不走的掉,可不是陛下您说了算的。”他抬眼望向庄晃:“太傅您说,本王今天走不走的掉?”   大刀明晃晃地架在庄晃的脖子上,他心中满屏的卧槽。你问我干嘛?老夫就是一个看戏的好吗?被牵扯进来我很无辜的好吗?   虽然怕极了乌宴会对他下杀手,但为了维护自己三朝老臣的形象,他还是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回望着乌宴。   “臻王,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老夫还是劝你自动伏诛的好。”   你伏不伏诛都可以,先放了我好不好?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甲。   “太傅不愧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殿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弱,乌宴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抬头看了一下殿内神态各异的众人,见夏渊、萧斐等人都目露担忧地望着庄晃,便又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   越看这个糟老头子越像幕后主事者!   不然为什么夏渊和萧斐会这么关心他的生死?   “本王与太傅打个商量,你乖乖让殿外的那些人停手,本王就留你一命,如何?”   柳柒郎应该就是这个庄晃的人。   “不可能!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就不要白日做梦了!”   庄晃话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其余官员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庄太傅不愧是仕林楷模!   实际上,现在庄晃满心的宽面条泪。老夫家中还有一群族人嗷嗷待哺,放了我好不好,放了我!   “呵。”乌宴冷笑一声,歇着手中的人质一步步走向殿外。他斜撇了一眼程昊,示意他按照原计划,趁小皇帝不备,直接拿下!   谁料,程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暴起刺杀的意思。   这时乌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程昊也被策反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程昊,然后又挖了一眼庄晃:“老匹夫!”   赵迎看着乌宴一步步往外挪动,眼底暗色涌动。为了小虎,今晚,也绝不能放走了乌宴! 第126章   皇宫,某处暗门中, 小虎被颠簸而醒。   “唔唔!!”   小包子整个人被捆了起来, 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 他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中, 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周围的厮杀。   “把他带出去交给王爷!”   这个人转手将小包子给了一个同伙,然后回身将长剑刺入追来侍卫的胸膛。“噗!”刀子入肉的声音, 伴随侍卫的哀嚎,温热的血液溅了小虎一脸。   这是小包子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周围摇曳的火光夹杂着惨叫,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人影, 倒映在他懵懂的凤眸中。   在一片混乱中, 身上溅到的鲜血越来越多,夏小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 他屏住呼吸,忘记了挣扎,就这样被人抱在怀中, 一点点远离皇城。   此时,泰正宫内。   被作为人质的几位官员, 除了庄晃依旧完好无损,其余几人, 包括太师孙江在内, 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中, 生死不知。   “太傅, 再不让他们停手,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此时,望着一步步逼近的御前侍卫,臻王也有些急了。他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这么狠,丝毫不顾及老臣的生死,依旧命令这些侍卫功击,难道他就不怕其余的官员会心寒吗?   在灯火的照耀下,夏渊错愕地望向赵迎。   不对啊!之前说的不是这样的!不是随便打打,就放臻王离开吗?为什么要继续动手?   她紧紧抓着赵迎的手臂:“陛下......”适可而止!孙太师已经生死不知了!庄晃绝不能再出事!   赵迎低头望了她一眼,眸子里的东西让夏渊看不清。他抬起头,冷漠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紧抿的薄唇吐出了一个:“杀!”   “杀!!!”   夏渊眼睁睁地看着侍卫们蜂拥而上,面上的表情瞬间崩塌。她不自觉地松开他的手臂,后退一步,再回头望向赵迎时,她感觉到十分陌生。   她的少年,不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柔软的,单纯的,被欺负时会炸毛,被调戏时会脸红。平日里虽说时常板着脸,但稍微逗弄一下就很容易害羞,一眼就能看到底。   而面前这个人,有城府,有手腕,会对她笑了,也让她无法看透了。   萧斐跟在赵迎身后,望着庄晃被长刀割断了喉咙,轰然倒下,年轻的面上一片波澜不惊。   一代人的崛起,总伴随着另一代人的消逝。没有谁可以恒久地霸占着属于新来者的位置,若是做不到急流勇退,那就只能是被拍死在沙滩上。   他将目光移向变了脸色的程昊。想必今日过后,镇边大将军的另一块虎符,就会回到陛下手中了。   乌宴被众多剑戟制住时,目光透过层层的人群,终于落到了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青年身上。   “赵迎,是我小瞧了你。”   不再是用本王的称呼,也不再是不屑一顾的语气。这次,判断失误,他认栽。   夏渊扭头就走,不再去看这场属于胜利者的狂欢。   虽然她就是属于胜利者的一员,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程昊曾跟她说过的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是啊,皇帝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他赐死蓝嬷嬷时,毫不手软。   他面对臻王的威胁时,没有任何犹豫。   孙江、庄晃等十数条大臣的命,都没能让他有任何的动摇。   这是帝王应有的坚定果敢,也是帝王必须具备的杀伐果断,她不能责怪他,因为他没做错什么。她的难过,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句她以前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真到了实现的这一天,她心中有的只是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他明白,她一直定位自己是先帝的臣子,而这一刻,赵迎清楚的让她明白了,先帝已经是过去式。   “玉衡......”   吩咐完萧斐收拾残局后,赵迎就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   “玉衡,你是在怪我吗?”   他转到她面前,面对着夏渊,完全没有刚刚殿中的冷漠,一如曾经满怀赤诚的少年,唯恐惹了她生气。   她却别过头,不想看他。   “没有。”   说谎。   赵迎不希望她误会,开始说道:“擒住乌宴,就相当于掐住了乌氏一族的头颅......”   赵迎还未说完,就被夏渊打断了。   “陛下不必解释,臣明白。”   抓了乌宴的好处她一清二楚,小皇帝做的没错。若是换成先帝,也会和赵迎做出一样的选择。   “臣有些累了,先回府了。”说罢转身就走。   赵迎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像往常一样死缠烂打的挽留。   “陛下,皇长子被臻王的人带出了皇宫。”   一个影卫跪到赵迎身后,回禀道。   “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小皇帝回过身望着他:“这么短时间,人走不远,天亮之前,朕要看到皇长子安然无恙的回到宫里。”   “是!”侍卫立即消失在原地,赵迎迈步走向皇后所在的泰清宫。   走了也好,小虎失踪的事,暂时不能让她知道。   其实,皇后要绑小虎这件事,赵迎一早就知道。皇宫中发生的事,没有一件能逃过影卫的眼睛。   之所以放任孙沁这么做,原因有两条。   第一,赵迎有把握,不会伤到小虎。第二,废后,需要足够的理由。   他心疼小虎从小受苦,会宠着他,也会纵着他。但,在小虎的成长过程中,宠溺与历练并存。   他的长子,会是他的太子,也会是这片江山的下一任主人。他会悉心教导他,亲自带着他,直到他能接过这片山河的那天。   *   生与死的距离有多远?   有可能是一百年,也有可能是瞬间。   孙浩楠从未想过,他爷爷进宫赴宴前,吹胡子瞪眼训斥他不许再乱跑的叮嘱,竟成了遗言。几个时辰前的分别,也成了永别。   “老头子!爷爷!你别吓我......爷爷......”   僵硬的尸体让孙浩楠不知所措,他颤抖着手去触碰那苍白的面孔,冰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爷爷!!!呜........”   为什么会这样......爷爷,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为什么会这样......   “你一定在吓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怪我不听话是不是?你起来啊!你再不起来小爷我就去青楼了......我、我会住在青楼里!你起来打我啊!你不打我我就去青楼了啊.......呜......老头子你听到没!小爷我去青楼了!”   他爹早早的战死沙场,他娘在他很小的时候也去了,是他爷爷一手将他带大了.......他一直以为,他爷爷就是那座屹立不倒的高山,在他背后护着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你不能走......”   孙浩楠从来没想过,这座高山会有轰然倒塌的一天。而这一天,还来得这么突然。   得了消息的程进忠,飞身来到太师府。远远地望着瑟缩在尸体身边的孙浩楠,难以抑制的心疼.....   她默默地走上前去,一旁的仆人也不敢阻拦。搂住孙小公子的肩膀,将他抱到怀里。   哭吧,哭完就好了。   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第127章   法国思想家伏尔泰曾经说过: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但纵观前路, 一步步走到今天, 又有谁是无辜的?   太师孙江死了;太傅庄晃死了;臻王乌宴被擒了;程昊也上书自请离京守关了。   这个结果, 又是谁造成的?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皇后孙氏,私通藩王,谋害皇嗣, 其罪当诛。念其父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祖父孙江, 功在三朝;特免其死罪以及同宗连坐之罪。然谋反一事,罪责重大, 其死罪可免活罪难恕, 自今日起剥去孙氏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永不复位。”   朝堂之上,放眼望去,虽是一片慷慨激昂之声, 却再没有一人为皇后求情。   满朝文武官员空前团结地怒斥臻王狼子野心,请求陛下严惩臻王、发兵荡平漳州乌氏。   在众人的讨伐声中, 萧斐出列提出了另一个意见:“陛下,臻王有罪, 乌氏有罪, 但漳州百姓无辜啊!若是兵发漳州, 必然殃及百姓!臣请陛下以百姓为重, 削乌氏王位为候,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此言一出,大殿瞬间寂静,众大臣纷纷望向这位朝中新贵。左御史陈韵飞立即出列,红着眼眶呵斥:“百姓无辜,那太师等人就不无辜吗?!我大晋一夜之间,痛失数位朝廷重臣,此罪不究,我大晋的律法何在?陛下的威严何在?!”   “臣附议!不伐不足以正皇威!”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出列,原来太师门下的弟子,以及太傅同系的朝臣,几乎全部站了出来。   “陈御史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但战争二字兹事体大,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开战啊!”   萧斐背后,数位新晋的官员也站了出来,开始支持他。   夏渊手持笏板垂眸站在第一列,一言不发。   “战争二字兹事体大?难道逼宫一事不够大吗?”陈韵飞瞪着萧斐等人,然后一躬身,撩衣跪向皇帝所在的方向:“请陛下圣裁!”   随后,一群大臣也随他跪下:“请陛下圣裁!”   赵迎坐在上位,隔着帝冠上的琉璃珠,目光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圈,既没有说战,也没有说和。   萧斐也撩袍跪地:“求陛下顾虑百姓。”   他身后的那几位大臣跟着他立即跪下:“求陛下顾虑百姓。”   赵迎开口,问其他的旁观的人:“诸位爱卿可有何要说的?”   “臣等,听凭陛下决断!”剩下的官员也识趣地全跪了。   整个大殿内,只余夏渊和她身后的陆斌勇、华云昌等数位刑部的官员还站着,显得异常突兀。   她抬眸,目光对上赵迎的双眸,勾了勾唇角。   看吧,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萧斐也积累了自己的势力。整个朝堂上最大的隐患,就剩我了吧?要清除一下吗?   赵迎面上没有任何波动,移开了目光。   “此事容朕思考一下,明日再议,退朝。”   唱声太监立即用尖细的嗓子喊道:“退朝——”   下了朝,夏渊无视常春的殷勤截路,目不转睛地向宫外走去。一旁的官员将这一幕看着眼里,心中都有了一些数。   夏渊这官场锦鲤果真不是白叫的,无论哪一任皇帝都这么倚重他,真让人嫉妒。   甩开常春出了宫,夏渊正打算上轿,就被陈韵飞给拦下了。   “夏尚书,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想了想,便没有拒绝。走到僻静的宫墙外,望向陈韵飞:“不知陈御史有何事找本官?”   “老师不幸惨死臻王刀下,我等身为弟子,必须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还望夏尚书帮帮我等。”   说着后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   “只要夏尚书肯帮忙,我等以后任凭夏尚书驱使,必然处处以您马首是瞻!”   陈韵飞这是在向夏渊投诚,只要她今日应一声,以后太师的势力,就会全部由她来接手。若是一个正常的、稍微有点野心的官员,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但,夏渊没有丝毫的野心,也不想再掺和进去。   “这种大事,还是要陛下和文渊阁、兵部共同商议,我刑部并不能帮上什么,陈御史找错人了。”   她的话让陈韵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夏渊竟然会拒绝!   “陈御史若无其他事的话,本官就先走了。”   夏渊礼貌地点点头,便离开了。陈韵飞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陛下,夏大人出宫了。”   泰正宫内,常春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   “是奴才无能,没能留住夏大人。”   在宫婢们的伺候下,赵迎卸下了朝冠,换上了常服。   “不怪你,是朕惹着她了。你这边准备一下,晚上随朕去一趟夏府。”   说着向外走去。   “柳柒郎呢?让他来御书房见朕。”   “是。”常春应道。   *   今日,夏渊又是在刑部待到辰时末才回府。她不太想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海棠苑。   自从成玉淑走后,那里就不再像是一个家,仅仅成了供她睡觉的地方。   “老爷。”   守在门口的夏二一看到轿子,立即挑着灯笼上前。夏渊弯腰下轿,冲他点了点头,便向府内走去。   “老爷,陛下来了。”   赵迎?她停下脚步,皱眉在原地思索了一下,便又向内走去。   “来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到了海棠苑前,果然看到院内灯火通明。她迈步踏入,抬眸便看到了常春笑眯眯的老脸。   “夏大人呦,您可算回来了。”   夏渊看也不看他,顺着青石路走进正屋。   堂屋灯光下,眉目柔和的青年起身微微一笑,温暖又眷恋:“玉衡。”   “臣,夏渊,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渊这一跪,瞬间将屋内柔和静谧的气氛破坏了个干净。   “玉衡,你还在生朕的气吗?”   “臣不敢。”   赵迎将她扶了起来:“生气就是生气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夏渊抬眸望着他,并没有说话。   赵迎皱起了眉头:“玉衡......朕知道你在气什么.....”   “我没生气。”夏渊抹下他拉着她手臂的大掌:“从你登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夏渊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迷茫。她站在原地,脚下的路却没了。她看不清前方是何处,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陛下,准我辞官好不好?我想离开京城,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办一个学院,从此不问朝堂政事,专心教书育人。”   抛却前尘,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种新生。   另一边,太师府内。   孙浩楠手中捧着一份圣旨,目光空洞地跪坐在灵堂中,额前的素白的麻布打下一片阴影。   一夜之间,他爷爷死了,他姐姐被废了。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   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128章   孙小公子将圣旨抱到怀里,表情麻木而无神, 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鲜活和肆意。   “爷爷, 他们说, 是姐姐私通藩王才害死了您。您告诉我, 这是真的么?”   抬手将圣旨扔到面前的火盆里,明黄的绢布被窜起的火舌包围,明灭的火光下, 孙浩楠的五官晦涩难辨。   “我将圣旨给您,您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国舅爷!这个不能烧啊!!!”   下人慌乱地跑上前, 想要将圣旨从滚烫的火盆里扒出来,却猛然被孙浩楠一脚给踹趴到地上。   “滚!小爷要给太师烧的东西,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么奴才碰了?”   年迈的管家冲进灵堂, 颤抖着跪倒在拔高的火焰旁,老泪纵横:“国舅爷, 圣旨烧不得啊!烧不得啊!烧毁圣旨那可是大罪!咱们孙家以后就靠您了,您可不能有事啊.......”   苍老的手掌伸进火盆,瞬间被烈火灼伤。老管家忍着剧痛将已经烧圣旨拽了出来, 却也没能改变它已被烧毁大半的事实。   “国舅爷!您糊涂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啊!”   “掉脑袋?”   孙浩楠跪坐在地上,侧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管家, 头上的孝披折出一个弧形的褶皱,将他一半的脸庞都隐藏在阴影中。   “我爹为了抵御外族, 死在了战场上。我爷爷又是进宫赴宴时, 死在了宴会上。我姐姐嫁给他赵迎, 终年无宠, 最后还被他打入冷宫。现在,他姓赵的还要砍我的脑袋?”   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孙浩楠环视了一圈白幡招摇的厅堂。   “为国进忠,家破人亡。明日我就会携着爷爷的灵牌,一步步走到泰和门前。皇帝若是不能给孙家一个交代,我孙浩楠必自缢于京城城门,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忠君是什么下场!”   “国舅爷......呜........”   老管家伏地痛哭不止。   *   城南夏府,海棠苑内。   夏渊身心俱惫地依到软榻上,不想去看这个已经让她感到陌生的男子。   赵迎察觉了她的厌倦,叹了一口气,弯腰亲手为她脱去加厚的官靴。然后坐到榻上,将她的双足放到自己膝盖上轻轻按揉着。   “小时候,你总喜欢惹朕生气。每每都会把朕气到跳脚,然后发誓一辈子都不理你;可是过不了多久,当你又笑嘻嘻的跑来哄朕开心时,朕就不自觉的将发过的誓忘得干干净净,直到下一次再被你气的跳脚......”   “朕一直都认为,你很讨人厌。不仅仅是因为你总找朕的茬,更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轻易挑动朕所有情绪的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用钱梓瞳的身份出现在朕的面前.......”   “玉衡,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朕的那颗心形小玉石么?你说,那是你的心,送朕了,就不许朕弄丢。当时,朕觉得你很轻浮,很没规矩。平常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可能说出那么孟浪的话来?也正是这份孟浪,让朕有了一丝丝的熟悉感。”   “后来,是怎么动心的呢?朕也说不清楚。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开始在意了,在意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朕不由自主的泥足深陷......”   “你那天说朕爱的是钱梓瞳,而不是夏渊。其实,这话是不对的。若是没有夏渊,朕大抵也不会爱上钱梓瞳吧.......”   这些话,赵迎一直想跟夏渊说清楚,却一直都没机会。他想,只要他把心意告诉她,她应该就能接受了吧?   事实上呢?   被煽情被感动被热泪盈眶?   夏渊用耗尽洪荒之力的一记连环腿告诉了他:丫的别跟老子玩这套!   不!管!用!   “噗通!”一声将赵迎踹出去,夏渊盘腿坐了起来。   “不准我辞官就直说,丫唧唧歪歪这么多废话想干嘛?跟老子打感情牌?没用!”   现在朝堂上有分量的老臣,就剩她一个。若是连她都离开了,赵迎肯定会落得一个刻薄寡恩、不容老臣的名声。   所以,她知道辞官的事,要等这次风波过了之后才能谈,现在赵迎肯定不会放她走。   “就算是为了先帝,为了小虎,我也会帮你的。”   赵迎揉着被踹的生疼的小腹,幽怨地瞪了她一眼。   “朕说的是私事!私事!”   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吧?一点都不带软化的?   “要么谈公事,要么滚!我没这么多闲工夫陪你风花雪月。”   “.........”   赵迎又坐回软榻旁,瞅了瞅她的脸色,委委屈屈地叹了一口气。   “好.........谈公事.......”   公事谈着谈着照样能拐私事上去!┓(`)┏   “数十位朝臣身死,你打算如何安抚他们的家眷?”夏渊问道。   善待忠臣遗孤,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想当年,就是因为孙沁的父亲牺牲,太.祖才会为她与皇室赐婚以示安抚。更何况现在一次死了两位重臣,更是马虎不得。   “这个事情,朕已经安排柳柒郎去处理了。”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掉以轻心。不动声色地往她跟前蹭了蹭,赵迎回答道。   “他如果能做好这件事,也算是给孙江和庄晃两个派系的人卖了个好,对他以后入朝有帮助。”   在夜晚灯烛盈盈的光辉中,夏渊开始打量着赵迎。   “你打算让柳柒郎入朝?”   “嗯,朕想让他接任太傅一职。以柳家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必定能快速稳住朝局。”   换句话说就是,柳家人的名声自带流量,一个顶一群。   现今朝堂缺人,一品大员的位置,普通人坐上去肯定无法服众。只有姓柳的,才能hold住那些蠢蠢欲动者,让其他官员无话可说。   “柳家人不是向来不问朝堂之事么?他愿意当官?”   赵迎想悄咪咪地去握夏渊的手,却被她察觉,瞪了他一眼。赵迎尴尬地抬起手,掩饰性地扶了扶发冠。   “这个朕自有办法。”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柳柒郎私养臻王世子而不去斩草除根,柳柒郎当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几年的自由。   “而且,由他来为小虎启蒙、教导小虎,你我也能放心许多。”   让柳柒郎那蔫坏蔫坏的家伙教小虎?   “不行!让他教小虎我不放心。”   好好的儿子给让他给教歪了肿么破?   赵迎沉吟了一下:“那要不让萧斐来教导小虎?”   “那就更不行了!”夏渊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萧斐那种书呆子型的老好人,让他教,小虎将来岂不是成了小书呆子?”   赵迎无语。哎,人家萧中堂是君子端方,胸中有丘壑,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书呆子了?   “那让文渊阁的学士们轮番上课教习?”   “绝对不行!”   文渊阁的那群老头子一个比一个偏激,万一把小虎给带成了愤青怎么办?   “.......”   “哈哈哈哈......”赵迎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蹭的近了些:“那玉衡你说,怎么办才好?”   “.......”夏渊被噎了一下。   所有家长都有一个通病:担心孩子的老师会误人子弟。   “那还是柳柒郎吧.......”   先不说人品怎么样,最起码才学有保障。   “玉衡你且放宽心,虽是柳柒郎做小虎启蒙老师,但以后他的君子六艺、文治武艺,朕都会为他找最好的教习。”   这回,赵迎终于如愿以偿地将人抱到了怀里,任凭夏渊用胳膊肘使劲捣他,疼的呲牙咧嘴也不松手。   “嘶——我们早些睡吧,明日有加的早朝。”   “要睡滚回你的皇宫睡去,夏府太简陋,容不下你这庞大的真龙之躯!”   “我不。”   “滚!”   “就不。”   “再不滚我揍人了!”   “随便揍,反正朕皮厚。”   “......”   人至贱则无敌。 第129章   二月中旬,早晨微凉。   太师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孙浩楠一身麻衣孝服, 头戴纯白孝披, 怀抱着祖父孙江的灵牌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 是由七个家丁抬着的楠木黑棺。   他面无表情的穿过官宅宽巷, 走过京城街市,步履坚定。一路上,引来了不少普通民众窃窃私语的围观。   “这不是孙国舅吗?”   “国舅爷这是要干嘛?”   “他要去哪?”   “.......”   “看方向, 好像是要进宫!”   步兵统领衙门的巡防人员,最先发现了不妥, 一层一层的紧急汇报,终于传到了皇宫内。   就在朝堂上一众官员还在为战与和争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的时候, 宋智贺进了大殿, “砰!”地一下双膝跪地:“陛下!”   众位官员齐刷刷将目光移向了他。   “刚刚巡防人员来报,孙国舅抬棺往皇宫而来, 怀中还抱着太师的牌位.......”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孙国舅?!那个纨绔子弟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陈韵飞立即转向皇帝,撩衣跪地:“还请陛下出兵讨伐乌氏一族,还忠烈之士一个公道!若是乌氏不除, 必然会让众臣寒心啊!”说罢双手贴额,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求陛下!”   紧接着, 朝堂上的人呼啦啦跪了将近一半,齐齐跪趴到地上:“求陛下还忠烈之士一个公道!”   主张和平解决的萧斐等人不再说话, 而是望向了上位的君王。   赵迎面无表情的环望了一周, 目光在明摆着冷眼旁观的夏渊身上停顿了一下, 随即又移开。   他站起身, 朝冠上的琉璃珠随着晃动:“众卿平身,朕一定会还太师等人一个公道的。”   然后缓步下了高台,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稳健地走向殿外。   夏渊掀了掀眼皮,知道小皇帝又要开始演施恩的戏码了,环顾了一下还满头雾水的文武百官,抬步跟上了赵迎的步伐,华云昌等人紧随其后。   皇帝要演,自己这个当臣子的怎么能不配合配合呢?   其余官员纷纷恍然,立即起身跟上。常春瞅了一眼跟自己并肩而行的夏渊,在心中啧啧两声。   瞧瞧这默契,怪不得陛下会拜倒在夏大人的官靴下!   赵迎走在前方,众位官员跟在后面。浩浩荡荡一群人下了丹陛,越过汉白玉石桥,来到了泰和门外,停下脚步。   孙浩楠木着脸向泰和门走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但他身后围观的民众,却被挡在了皇宫外。   他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群深色朝服的大臣,一步步走近,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却没有跪下。   “陛下,我爷爷死的好冤啊......”   赵迎叹了一口气:“朕知道。”   “陛下知道?那你废了我姐姐?!”孙浩楠质问道。   “孙氏是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   孙浩楠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赵迎。   “我姐姐最大的罪过,便是嫁了你!就是因为你不喜欢,所以你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留给她!”   赵迎身后的众位大臣齐齐皱眉,虽说孙家是惨了些,可皇后也确实是咎由自取。这孙国舅竟然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陛下头上,还明目张胆的抬棺入宫门,真的是太过分了!   “孙国舅......”陈韵飞害怕皇帝会怪罪孙浩楠,连忙想要劝阻两句,却被赵迎扬起的手给打断了。   小皇帝迈步走到孙浩楠面前,看着这个一夜长大的少年。   “怪朕吗?”   若说一点点都不怪,那是不可能的。但孙浩楠也知道不能将这一切都归咎到赵迎头上,罪魁祸首是臻王,他最该恨的人也是臻王。   “这次,确实是朕大意了,没及时发现臻王的阴谋,才导致太师身陨。浩楠,原谅朕好吗?”   赵迎这话一出口,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愣住了。陛下竟然不怪罪孙浩楠的闯宫之罪,竟然还纡尊降贵地向他这个没有任何官职的纨绔子弟请求原谅?!   “太师不在了,朕会替代太师好好照顾你的。”赵迎朝他伸出手掌:“朕一定不会让太师他们白死的,相信朕好么?”   孙浩楠盯着他伸来的手掌,心中百味陈杂。   今日,他是抱着死志来的,身后的那口棺材,就是他给自己备的。他想过赵迎会勃然大怒、恼羞成怒或者直接将他拒在宫门外。却未料到,贵为一国之君的赵迎,会请求他的原谅。   颤抖着递上自己的手掌,在被握住的那一刻,痛失至亲的悲愤与充盈在胸膛的委屈同时袭来,孙浩楠控制不住的“噗通!”一下跪倒在赵迎脚下,涕不成声。   “陛下,我好难过......呜.......”   赵迎弯下身,握住他抱着灵牌的双手:“朕明白。”   随即站直了身体,沉声说道:“太师孙江,为国捐躯,忠心可鉴;国舅孙浩楠,孝感动天,勇义当嘉;特封孙浩楠为忠勇侯,世袭三代,望众臣共勉。”   “陛下圣明!”   一众大臣亦是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有此仁义的君王,我大晋何愁不昌啊!!!   夏渊也随着众人跪下,眯眼望着那个身姿挺拔的君王,心底泛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小皇帝越来越虚伪,也越来越会玩弄人心了。就像现在,这群人都沉浸在帝王仁义、谦逊、爱臣的感动中,似乎忘记了刚刚他们在大殿上跪求的发兵一事,小皇帝还是没表态。   而赵迎刚刚说的会给他们的“公道”,仅仅是封了孙浩楠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侯爷而已!   赵迎这皇帝做的是越来越有水平了啊......   下了朝,陈韵飞等人终于清醒了一点,想起了皇上还是没有说什么时候去讨伐臻王一事!于是,被他们列为下一个最佳领头人的夏渊,又一次被堵在了宫门外。   “夏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等啊!”   这次,可不仅仅是陈韵飞一个人了,就连平日里跟庄晃走的最近的一个文渊阁学士也在。   “您跟陛下说说,让他尽快发兵讨伐乌氏吧!再拖下去,有害无利啊!”   皇帝对夏渊的倚重,他们可是看在眼里。上一次她的拒绝,根本不足以动摇他们拉她一起干事的决心。   “陈御史......萧学士......”夏渊脑壳疼:“这个忙本官真的帮不了啊!”   “夏尚书谦虚了。以您的分量,在陛下那里一句话就能顶我们一百句!您在陛下面前稍稍的提一嘴就好,再不然,哪怕是暗示一下也行啊!”   得,看来不说点什么这群人是不会放过她了。   为了杜绝陈韵飞他们的纠缠,也看在当初太师和庄晃都帮过她一次的份上,夏渊决定为他们指条明路。   “这件事情,本官确实是无能为力。但是看在已故太师和太傅的面子上,本官可以给你们提前透个信。”   “尚书大人请讲。”两人立即支棱着耳朵,目光炯炯地望向她。   她低头压低了声音跟二人说道:“柳氏嫡支七子柳柒郎,即将接任入朝为官,接任太傅一职。此事,你们可以去找他来帮忙。”   “柳柒郎?!”陈韵飞瞪大了双眼:“柳家人肯当官啦?!”   萧学士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本官稍后将他现在所住的地址给二位大人送去,你们一去便知。”   两人对视一眼,后退一步,冲夏渊深深鞠了一躬:“我等谢过夏尚书提点。”   “同朝为官,互帮互助,应该的应该的。”夏渊笑嘻嘻地冲两人挥了挥手,然后走向自己的官轿:“那本官就先走了,告辞!”   “大人慢走。”   两人目送她上轿之后,相互拱了拱手,转身走往自己的轿子。   夏渊上了轿,便收起了笑容。   既然赵迎希望太师和太傅的门人跟柳柒郎走的近些,那她就帮他一把。   让这些人主动上门去求柳柒郎,可比柳柒郎上门找他们效果要好的多! 第130章   皇后从泰清宫搬到西北角冷宫的那天,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一众嫔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个个满面悲戚, 拿着小手绢拭擦眼角的小泪珠儿。   “皇后姐姐啊~~~”   “皇后娘娘~~~"   “姐姐~~~”   “哇~~~~”   远远望去, 知道的这一行人是送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送殡呢!   孙沁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令人恼火的一幕。   她一手捂着气的发疼的胸口,一手指着她们, 咬牙切齿地说道:“哭哭哭!除了哭你们还会干嘛!你看哪个朝代的妃子像你们一样,皇后□□去了不鸣锣打鼓的庆祝, 还哭的跟死了亲娘似的?!做妃嫔做的你们这个份上,丢不丢人?!”   结果, 她不说还好, 一说这群妃嫔哭的更厉害了!   “皇后姐姐啊~~~呜哇!!!!”   尤其是锦妃和林贵嫔这样有着满腔宫斗热情的妃子,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们是得有多命苦, 才进了这么一个斗都没得斗的后宫啊!!!   就连皇后下去了,都没有一丝丝的成就感!前途一片黑暗啊!!!   “哇~~~(_) !!!”   此起彼伏的哭声,真的是令闻者伤心, 见者流泪。   废后孙沁被她们哭的脑壳疼,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太阳穴, 抬眼看了一下长巷尽头的冷宫宫门。只见一阵儿穿堂风吹来,不知道哪儿来的一片落叶在门口打了个旋儿飞过。   “........”   连个宫名都没有, 不愧是冷宫!   她稳步走到宫门, 大喝了一声:“都别哭了!”真是的, 非要让本宫发动大嗓门, 破坏自己端庄优雅的形象:“跟本宫进来!”   说完便踏进了冷冷清清荒草丛生的冷宫。   一众女人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眶望向那个代表着噩运的宫门,踌躇不前。   那可是传说中的冷宫哎!!!她们才不要去沾晦气!!!   孙沁又退后一步,探出了个头望着她们:“本宫敢保证,今日你们要是不进来,过不了多久全部都会搬来住!本宫期待着继续跟你们一起打叶子牌的那天!”   说罢就不再管她们,径直走向破落的内殿。   贤妃是一群女人中最理智的,她思考了一下,带头就往里面走。锦妃望着她的背影,犹豫了没有一两秒,也跟着走了进去。   好了,既然后宫里的三大巨头都进去了,其他的妃嫔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捏着小手绢跟随大部队涌入冷宫。   “宫女们全都出去,把门带上。”   站在前厅外的廊下,孙沁扫了一眼众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是。”宫女们齐齐退下,嫔妃们不明觉厉地望向她。   孙沁语气严肃地说:“既然我已经被废,也就没有资格自称本宫了。照理说,现在在场的每一位贵主儿身份都比我高,我今日依旧用姐姐的身份跟你们说话,你们可有心中不忿?”   贤妃最先出口:“没有!”   当年,她与孙沁都是京城贵女圈数一数二的领头人物,常常你来我往的相互虚与委蛇,所以她要比所有的妃嫔都了解孙沁。   她们这位曾经的皇后,一直都是被低估的了。   赵迎也知道孙沁的性格,所以从在东宫开始,就一直想法子压着孙沁,不是罚禁足就是关禁闭,从来不让她有一点冒头的机会。而孙沁为了能保住自己的正室的体统与位置,一直忍着。   现在,太师去了,皇后之位没了,孙沁也就百无禁忌了。   “我等愿意听从姐姐教诲。”   孙沁满意地点点头。   “宫中姐妹都是陛下的妃子,却从来未曾得到陛下的恩宠,姐妹们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一听孙沁说这话,众妃嫔立即急切地围绕着她寻求答案。   “因为.......”孙沁脑海中闪过她在长宛宫里看到的画面,压低了声音说:“咱们陛下可能是断袖。”   “啊?!”N个懵逼脸。   皇后姐姐我们跟你讲,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讲,造谣陛下是要被杀头的!   “同时也喜欢女人。”   “啊?!”再次懵逼。   皇后姐姐我们再跟你讲一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没有证据的话是要被杀头的!哦,不对,有证据也会被杀头的!   “以上只是猜测。”   “啊?!”呵呵.....   讲真的,我们想揍你了!   锦妃目露凶光地盯着孙沁,大有你不解释清楚我就分分钟给大家上演一出“手撕废后”的意思。   “........稍安勿躁,如果你们还想创造一个理想的后宫,就听我说完!”   “你说!”这是语气不善的锦妃。   “不管陛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既然有了咱们皇长子,那就说明陛下的身体还是没问题的。”   呵呵,皇后姐姐你的分析好棒棒哦,全部都是废话!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赢得陛下的欢心,就要先做好一件事:找到生下皇长子的那个女人。”   这一点,孙沁也是刚刚明白过来,她以前肯定是猪油蒙了心肝,才以为杀了皇长子和那个女人就万事大吉了。   “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越是得不到的就是越是好的,一旦到手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贤妃点了点头,对这一点深表同意。   “那姐姐您的意思是?”   “陛下迟迟不肯让皇长子入宗谱,想必就是为了等那个女人入宫。而那个女人之所以没有入宫,肯定是因为身份低贱,太后不同意。只要你们集体去慈安宫求太后顾念皇长子,允许他的亲生母亲入宫........”   孙沁意味深长的看了众人一眼:“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有种操作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掉下了那个她从小追求到大的位置之后,孙沁宛如蜕掉了厚厚的茧壳,重获新生。   “明白!”锦妃立即点头:“只要那女人进了宫,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戳扁揉圆!”   啊,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宫斗了,好激动!   另一边,正趴在刑部官署里发呆的夏渊,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我?”   一旁的常宇青抬起了头,轻笑一声,起身将手中理顺的卷宗递给她。   “大人,玉淑说明日休沐时想请你过府聚聚。”   “哦?”夏渊不正经地斜倚到桌上,调侃地笑道:“代娇妻邀请我这个前任相公过府,常师爷好大度啊!”   另一边的张禹一听到这话,耳朵立马支棱起来了。   常宇青脸色不变,温文一笑:“老爷跟玉淑之间,宇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尤其是想到成亲那晚的惊喜,常宇青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老爷跟玉淑成亲多年,竟然没!发!生!过!关!系!   莫非......真像柳园毅说的......他老爷有隐.疾?   “本来我还担心再跟玉淑联系,你心里会不痛快。既然这样,那以后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三个字戳的常宇青咯噔一下,随即警惕地望着她,你想干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   常宇青立即转身,不管夏渊是不是真的有隐疾,他都不想冒这个险。   毕竟头顶青青草原这个事,不是哪个男人都能接受的!   “哈哈哈哈......那可不行,这么久没见玉淑了,我可是不能不去。”   张禹两只耳朵支棱的都快竖起来了,他的两只小眼一直在夏渊和常宇青之间打转,就差手中捧一盘瓜子边磕边听了。   前任绿与现任绿的巅峰对决,太重口、太刺激了!好想呼唤小伙伴们一起来围观!   *   另一边,得了夏渊提点的陈韵飞等人,轻装简行来到了一处普普通通的宅院。   “叩叩叩!”节奏均匀的敲了三下,一小厮便开了门。   “请问,柳先生是在这里住吗?”陈韵飞上前问道。   小厮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衣着气度,便回答说:“是的,你们有何事?”   “我们是受了夏大人的指引,前来拜会柳先生的。”   他话音刚落,院内便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语调温雅而又好听。   “既是夏渊介绍的,那便进来吧。”   小厮让开位置,躬身做出了请的手势。几人微微颔首,缓步踏入了院内。   入目便是一个宛如古画上走下来的俊雅男子正在 —— 拿着铲子挖土种树苗!   “柳某这副模样,失礼了。”   男子起身抖了抖袖上的灰尘,好看的眉眼间洋溢着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洒脱风流。 第131章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点, 叶底黄鹂一两声。   日长飞絮轻。   “你来了。”   冷宫之内的春色, 也是别有一番美景。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孙沁回过头去, 面上淡淡的。   “嗯。”   “你还是这般,永远都不肯与我多说一个字。”   赵迎并不接话。   “爷爷死了,也可以说是我间接害死的。谢谢你对浩楠的宽容, 我没有颜面再去见他。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希望你看在我爹和爷爷的面子上能善待他。”   孙沁抬头望着他古井无波的脸庞, 自嘲一笑。   “虽然还是不甘心,但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的做了。也希望你能兑现诺言, 事成之后还我自由。”   不管浩楠会不会原谅我, 我都想陪着他。   “朕不会失信于你。”赵迎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做好你该做的事,朕自会放你出宫。”   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并没有绝对的真,也没有绝对的假。赵迎做了一场局, 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是这场局里的棋子。   孙沁身为太师的孙女, 又是当朝皇后,为何会与臻王私通谋反?臻王登基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答案两个字:没有!   那孙沁又是怎么在赵迎眼皮子底下将信儿送出去的?没有赵迎的默许, 信儿会那么轻松的送到臻王手中么?   答案两个字:不会!   所以, 整件事情,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一个夏渊在江南时赵迎就布下的局。所有的种种,都是他安排好的。   这个局里有变数吗?   有。   赵迎认清自己对夏渊的感情就个变数。   小虎的出现是个变数。   孙沁生了私心是个变数。   庄晃与孙江身死是个变数。   种种的谋算与变数叠加,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所以,蓝嬷嬷从一开始就告诫夏渊,不要再拿赵迎当一个孩子,他已经长大了。可夏渊也从来没放在意上过。   幸好,赵迎知道了真相,及时止损。   不然现在就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废后当日,赵迎对孙沁说:“若你能帮朕让一个女子入宫,朕不仅仅可以放你自由,还会许诺孙浩楠一生的荣华。”   这种条件,孙沁怎么可能拒绝的了?   “臣妾,谢陛下圣恩。”   .......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相逢。   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   笑从双脸生。   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孙沁渐渐红了眼眶,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迎!如果当年我没有做那件事,你现在爱的人会是我吗?”   赵迎脚下顿了一下,随即便直直地走了出去。   人生没有如果,更没有假设,错过那就是错过了。   现在,他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那一个女子。那个愿意宠着他、帮扶他、包容他的女子;那个嬉皮笑脸、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的女子。   不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赵迎清清楚楚的知道,她爱他,她在用生命爱着他,她愿意给予他她的一切,包括她最在乎最珍视的小虎。   长长的宫巷内,赵迎抬头望着天空浮动的白云,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爱着我。也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   他身后的常春抬眼看了看自己喃喃自语的主子,不由的打心底升起了一股子前所未有庆幸。   瞧瞧,他主子都快被夏大人给弄魔怔了!   这样看来当太监挺好的,最起码不用为了这些情情爱爱什么的操心!   啊,有史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是个太监而感到骄傲,这种感觉真是棒棒哒!   *   另一边,陈韵飞等人见着了柳柒郎,都略微有些意外。本来以为柳家人都会是那种端着架子的目下无尘之辈,没想到今日一见,竟如此的平易近人。   果然,传闻不可尽信!   “某煮茶的手艺一般,还望几位大人莫要嫌弃。”   换了一身常服的柳柒郎,跪坐在茶台后,亲自为来访的三人烹茶。陈韵飞等人笑道:“柳先生谦虚了。”   “既然几位大人今日亲自登门拜会,想必也将某的身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某以前是臻王府的幕僚一事,几位大人应该也知道了吧?”   萧学士捋了捋胡须,眯眼和蔼一笑:“我等确实有所耳闻,今日之所以上门叨扰,也是因为臻王乌宴。”   “哦?”柳柒郎微微抬首,将手中的茶水行云流水地分到各个茶杯:“大人请讲,某洗耳恭听。”   说着用茶夹将茶杯分别放到三人面前。   “咳,那我等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陈韵飞轻咳一声说:“近几日朝中的官员都在为了是否讨伐乌氏一族而争论,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乌宴谋反一事,罪名重大。而且逼宫当晚,竟害死了数位朝廷重臣,不伐不足以正国威啊!”   “昨日,夏大人跟我等说,柳先生有良策。还望先生帮帮我等!”   说完,三人同时起身拱手一拜。   柳柒郎依旧目光下望,静静地泡着自己面前的茶水,没有丝毫的动容。   “这个忙,某帮不了。”   啊?!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柳先生你既是有才之士,怎么能连这点正义之心都没有呢!”   性子最急的一位官员立即吼了出来,他不信柳柒郎没有办法,说到底还是不想帮!   “几位大人稍安勿躁,事实上,这个事情不仅仅是某帮不了,任何人都帮不了。”   他抬眸微微一笑,宛如春暖花开般赏心悦目。   “几位大人暂且坐下,听某把话说完可好?”   陈韵飞拉了一把那个大臣,然后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随另外他和萧学士坐下。   “柳先生此话何意?”   “自臻王逼宫那日算起,已经过了三天了,乌宴还被好好的关在诏狱里。几位大人可曾想过,若是陛下想要出兵讨伐,肯定早就下圣旨或者拿乌宴开刀了,何必要拖到今日?”   “您的意思是,陛下不想伐?!”   没道理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古来帝王有几个能容忍臣子谋反的?!   “一派胡言!陛下只是被萧斐那群人给乱了心神,所以才会犹豫!”   这个急性子大人刚想跳起来,就被陈韵飞一把按了回去。瞪了他一眼,别瞎闹!然后回头望向柳柒郎:“先生莫怪,请您继续说。”   柳柒郎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望了望三人,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乌宴身为漳州乌氏的领头人,在族内的威望不小。若是陛下出兵讨伐乌氏,肯定要先杀了乌宴祭旗!这样做,必然会激起乌氏一族的怒气,到时他们同仇敌忾的揭竿而起,一场战乱再所难免。”   柳柒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漳州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先不说打下它要多少人力物力,就说周边各国会是什么态度,边关会不会突然被袭,诸位大人可曾想过?”   乌宴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逼宫,仗的就是这个。如此一来,皇帝哪里敢杀他?所以他才笃定逼宫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赵迎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擒了他?!   “而如今擒住了乌宴,若陛下对乌氏一族采取怀柔政策,跟他们说,只要选出新的候选人,再让新任的臻王进京,亲手杀了乌宴以示诚心,陛下便既往不咎,还会继续将漳州新任臻王做封地.......”   陈韵飞三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那个时候,乌氏一族必然会内乱,有主战的有主和的。先让他们内部消耗,到最后趁他们虚弱之时,再一举歼灭.......几位大人可是懂了?”   懂了!懂的不能再懂了!柳柒郎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再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合着这三天自己等人跟萧斐那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全部是陛下做给乌氏那边的人看的?!   多么典型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实例应用啊!   擒了臻王又不杀,便击垮了乌氏的斗志。   朝堂上讨伐还是不讨伐的争吵,传到漳州便会闹的人民心惶惶,乌氏的族人也会跟着慌。   过几天再抛出“为了百姓而和平解决”的圣旨,不仅能显得皇帝仁义无双、爱民如子,还能内部瓦解乌氏一族。   真是一箭N雕的好计谋啊!!! 第132章   二月底的时候,要求乌氏一族选出新任臻王的圣旨正式发出。   夏渊每日早朝依旧按时打卡, 却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全程冷眼旁观。   而朝中的大臣也渐渐看出了朝中现在的格局, 对夏渊这个年纪不大, 资历却是颇深,在圣上跟前不同一般的太保愈发敬畏。   “尚书大人,陛下有请。”   一下朝, 常春又端着一张笑得跟菊花似的老脸窜了出来。   几乎每次早朝过后都能看到这个画面,周围的官员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能在心中暗自羡慕。   “夏大人,哎, 夏大人您别走那么快啊, 等等奴才,等等奴才。”   夏渊照旧是连看不都不看他一眼, 揣着手往外走。   “这是陛下真的是有要事!真的是有要事要跟您商议!”   拿眼撇了撇他,夏渊嗤之以鼻。哪次不是这么说?结果呢?要事就是看花看草看月亮?   “夏大人,这几天您都住在刑部, 陛下可担心坏了,您还是随老奴去一趟吧!要不, 您搬回夏府也行啊!”   你当我喜欢住办公室咋的?还不是你主子逼的?!   “本官为什么住刑部常公公心里没点数吗?什么时候陛下能改了半夜爬墙的习惯,本官自然会回自己府上。”   这几日, 她总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做事无法集中精神, 还时不时的打瞌睡, 每日里吃饭总觉的没胃口。   这些迹象加在一起, 让她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莫非......   千万别真的是啊!!!   但是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小皇帝缠她的那股黏糊劲儿.....这个事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夏渊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抽死丫的!都怪这个狗崽子!   最后,常春还是没能如愿地请到人,只能哭丧着脸回了泰正宫。   “主子......”   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赵迎看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人肯定没请来。   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去通知张禹一声,就说朕说的,他今天病了,让他跟玉衡告个假,晚上不必留刑部值守了。”   “是。”常春识趣的去安排了。   五天没能跟夏大人单独相处,已经是他主子的极限了。看来,他主子是打定了主意,今晚要去爬刑部官僚的墙头了。   果然,傍晚的时候,收到密旨的张禹,眼珠转了一圈儿,忽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大人,不行了,我肚子疼!我能不能请个假,今晚不陪您留官署值守了?”   还在发呆的夏渊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狐疑地望向:“肚子疼?!”   张禹连忙点头:“对对对!肚子疼!哎呦~哎呦喂~可疼死我了~”表情极其逼真,连额头上的冷汗都逼出来了:“肯定是属下吃坏了什么东西!不行了大人,我得先走了,我要去看大夫!!!”   “得得得,那你去吧!”夏渊半信半疑地说道:“要是明日不能来了记得提前让人说一下。”   “好的好的!”她一松口,张禹立即就捂着肚子以光速撤离。   夏渊将目光移向常宇青:“宇青啊——”   “别!大人,值守不该是师爷的职责!”常宇青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赶忙笑道回绝。   他现在新婚燕尔的,天天就盼望着可以到点回家抱媳妇儿造小人儿,才不要把价值千金的春宵时刻浪费在这冰冷的僚属里!   “我岳父岳母无子,一心盼望着我能早日为成家传宗接代呢。”   .......行吧。   夏渊的目光在陆斌勇和华云昌中间打了个转,他俩立即默契地同时低头装鸵鸟。   见过谁家侍郎值守的?!   此时,正好有一个记录员过来送卷宗,夏渊随口问道:“你叫什么?是什么职位?”   那名记录员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殷勤地答道:“属下姓胡,单名一个唯字。在刑卷部做记录。”   夏渊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继续问:“那你今晚有事吗?”   “无事!”   胡唯的小心脏儿狂跳,啊!他这是要交好运了吗?尚书大人竟然亲自跟他说话了!   夏渊满意的点点头,微眯的桃花眼里流淌着笑意。   “即无事,今晚就留来替你们张大人值班吧。”   胡唯连连点头,开心的马上要飞起来了:“好的好的!”   多么好的一个巴结大佬的机会啊!不抓住那才是傻!   “行了,那你出去吧。”   “是。”   沉浸在喜悦中的胡唯,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了。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稳住!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尚书大人的喜好,争取给大人留个好印象!   只要在尚书大人那里挂了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于是,野心勃勃的基层员工胡唯同志,一整天都在期待又焦虑的状态中度过!   熬啊熬,熬啊熬,终于熬到了同僚们全部都走光,他鼓起勇气敲响了大BOSS们办公室的大门。   “尚书大人,属下来报备值守了。”   “嗯。”夏渊正做在窗边的太师椅上看书,抬头看到他抬头笑了笑:“辛苦了。”   胡唯愣了一下,尚书大人笑起来真好看。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之后,立即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   敢编排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外貌,不想混了是吧?!   “不辛苦不辛苦,我等做属下的,哪有尚书大人您辛苦。”   “哈哈哈.....”夏渊放下手中的书卷:“你倒是挺会说话,来刑部多久了?”   “回大人,三年了。”   三年时间,对于普通的官员来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是同进士出身,没有后台,又不算特别的聪明;凭着良好的人缘,才在每年的绩效评定中得了个中上,职位却是一动不动。   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太多了,一步步从底层往上爬也太难,想让上面的人看到他,还要提防着同僚竞争下阴手。   每三年一次春闱,都会有新的、更优秀的进士拜官。尤其是近几年先帝和陛下开了几次恩科,几乎,每隔一年都会入朝一批新人,将他这样的普通人淹没在底层。   今日,他终于有了露脸的机会啊!   “三年,那也算是老人了。”夏渊笑眯眯地望着他:“觉得刑部怎么样?喜欢这儿吗?”   “属下之所以选择入职刑部,就是因为喜欢。”   能不能平步青云,就看今晚了。   “众所周知,刑部受理全国刑事案件,主管刑罚及监狱等政令,责任重大。先帝曾经说过,刑部就是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之万民。属下为官之初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为百姓谋正义,还道义以青天。”   “哈哈哈.....好一个为百姓谋正义,还道义以青天。”   夏渊笑的甚是灿烂,将他眼中的光芒看的清清楚楚。她不排斥有野心的人,朝廷也需要有野心的人。既然今日能共处,也算是他的运道。她会给他一个机会,就看这个人能不能抓的住了。   “过段时间刑讯部的督查会调职到兵部,若让你去接替他,你可有信心?”   胡唯立即跪地,“砰砰砰!”三个重重的响头磕的毫不注水,激动地说道:   “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尚书大人的厚爱!!!今生今世,誓死为尚书大人马前卒!!!”   这个时候还不顺杆爬抱大腿那就真的是脑子有坑了,只要今日夏渊认了他是自己人,以后锦绣前程绝对看的见!   “哦?”   语调莫名的一声轻哦在胡唯背后响起,他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相貌英俊、颇有气势的青年走了进来。   “夏大人还真是御下有方。”   夏渊黑着脸望着赵迎:“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胡唯这种底层官员没资格上朝,更没机会见皇帝,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一身常服的人是皇帝。   他看出尚书大人和这个青年颇为熟悉,也就识趣地问道:“大人,属下先行告退?”   “不用!”夏渊看向他,沉声说道:“你就在这儿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赵迎迈步走到她身边:“夏卿家还真是勤勉,这么晚了都要与属下讨论公事,朕心甚慰。若是满朝文武都能似夏卿家这般,夜夜坚守岗位,那我大晋定会繁荣昌盛。”   卿家?????   朕????   这个人就是、是,当今圣、圣上??!!!   啊!天要亡我啊!!!   大喜之后继而大悲,人生最大的起伏莫过于此。   胡唯真想一巴掌拍晕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   当着皇帝的面向朝中大臣表忠心???妥妥的结党营私没跑了!!!   赵迎淡淡地看着地上已经吓傻的胡唯:“朕与你们尚书大人有事要谈,你还不出去?”   “是是是。”胡唯着急忙慌地起身,扶着帽子就往外跑,连自己刚刚还没向皇上行礼都忘了。   一出门,就看了一张面白无须的笑脸,环顾一下,周围站了数名宛如标杆的侍卫。   药丸。   这是胡唯唯一的想法。   屋内。   赵迎委屈地蹲到夏渊面前:“为什么躲我?”   “躲你还需要为什么吗?”   想到自己这两天的不对劲,夏渊都想踹死面前这个罪魁祸首!   MD,自从这狗崽子开了荤,天天除了发.情还是发.情,脑子里全是带颜色的废料,夏渊一眼都不想看见他,看到他就下意识地觉得腰酸。   “可是你都五天不肯见我了,一点都不想我吗?”   说到这儿赵迎更委屈了,五天啊!整整五天啊!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度日如年体会过吗?   “不想。”夏渊回复的极其干脆利落。   “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跑到夏府你也不再,我想你想的这五天都没能好好休息,你看,眼睛下面都黑了。”   说着将脸凑到夏渊跟前,刚想趁机占点便宜,就被夏渊一巴掌给乎开了。   “要点你皇帝的脸行吗?天天爬墙头丢不丢人?让人知道你一个皇帝天天晚上往自己大臣府上跑名声还要不要了?”   夏渊越说越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赵迎一脸虚心地听训,等她说完还顺手倒了一杯水。   “骂完了歇会儿,喝点水润润嗓子,你嗓子不能用太费了,要好好养着。” 第133章   嗓子。   夏渊愣了一下。   若是她真的有了,那变声的药物就不能再吃了。而束胸和高底靴子这类的伪装, 也得撤了.......   她冷静下来, 思索了一下说道:“赵迎, 我三月中旬有些事, 要出京一段时间,你安排一下。”   现在时日尚短,她给自己把脉还把不出来。万一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段时间的反应只是她太累了呢?   “出京?”赵迎不解:“好端端的出京做什么?”   “回苍阆山,如果你那边让漳州方氏开始动手, 我山中的兄弟还能帮上些忙。”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个月的药她是不能吃了。而上个月的药效只够维持到下月中旬, 到底有没有怀上, 那时脉象应该可以看出来了。   “先帝给你的人,你还是留着吧。手中有人, 你以后办事什么的也方便。”   赵迎看出了她神色有点不对劲,还以为她在担心乌氏的事。安抚道:“别担心,乌氏那边朕会处理好的。”   老子才不是担心你!老子是担心自己!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夏渊刷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下月中旬必须要出京!没得商量!”说完甩袖子就往外走。   不管有没有怀上, 这事都不能让赵迎知道!   院子里的常春一见她出来,立即上前说道:“夏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夏渊停住脚步, 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我的吩咐, 就怕你做不到。”   啥?做不到?   常春立即瞪圆了眼。夏大人怎么能怀疑他作为大总管的专业性?!   “夏大人您请吩咐, 只要您说出来奴才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做到!”   “真的?”   “真的!”   常春就差没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了。   夏渊转身, 指了指跟在她背后出来的赵迎:“我呢,知道你肯定不敢跟主子动手,所以也不为难你,只需要你将你主子弄回宫就行了。怎么样?做的到吗?”   “........”   这还叫不为难?!   “常公公不是说拼了老命也要做到吗?”   “.......”   不,做不到。拼了老命也做不到啊!!!   呜~(_) 咱家错了。咱家不该那么说的。求放过!!!   瑟缩在僚属最角落里的胡唯,远远的地望到这一幕。心肝脾肺肾齐颤儿。   一直都知道尚书大人受宠,却从来不知道尚书大人受宠到这种程度!   想到刚刚屋里尚书大人对当今圣上毫不客气的“出去!”两个字,他愈加坚定了抱大腿的决心!结党营私也要抱!抱住就不丢!   另一边,自从孙沁的“为了宫斗而奋斗”课堂开课以来,太后的慈安宫就没断过人。   各路嫔妃分为二或三人一组,你上午请安,我下午陪聊;她明天偶遇,她后天请教。完全不会重复的轮番上阵,次次都会将话题引到皇长子的亲生母亲身上去。   昨天,不胜其扰的太后终于忍不可忍的发飙了!   先是把撞在枪口上的几个嫔妃教训了一顿,全部罚了禁足。然后让勤嬷嬷传来了小皇帝,义正言辞地开始训话。   “皇帝,你打算什么时候接钱梓瞳进宫?小虎上皇家宗谱的事情可不能再拖了!”   结果,赵迎面色不变的吐出两个字:“还早。”   这几天夏渊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可不是还早?   他这两个字可把太后气了个仰倒。   “还早是什么意思?人没找到还是不愿意进宫?那哀家可怜的皇孙怎么办?就这么一直没名没分的?!”   她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来的皇孙啊!怎么可以没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   “她不愿意进宫。”   唉,追妻之路漫漫长,赵迎也很惆怅啊!   “不愿意?”   果然如此!   太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儿子。长的挺好的啊,身份也高,性格还算沉稳,怎么就连个女人都套不住?!   打量着,打量着,太后娘娘终于找出来问题所在。   “你天天板着个脸,她当然不愿意了!让常春去宫外买些话本子,没事儿的时候你也多看看。”   汲取一下成功人士的经验!   “........”   看了!泰正宫里放了一大摞朕会乱说?   “别整天端着你皇帝的架子,说点软话,女子都喜欢听。”   “.......”   天地良心,朕天天说!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卵用。   太后看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气的都想揍人了。不是说猪养大了天生就会拱白菜吗?怎么她养的这头这么不给力!   “连个女人都套不住,你让哀家怎么说你好!”   难怪会沦落成断袖!   咦,不对。哀家刚刚是不是想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哦,对了!她儿子现在是断袖!   一想到这儿太后就悲从中来,别过头,不再去看已经被养歪的儿子,越看越心塞。   “行了行了,皇帝你退下吧,哀家累了。”   “.......母后好好休息,儿子告退。”   赵迎一出去,太后又开始拿着小手绢迎风落泪。   “哀家的命太苦了!”   勤嬷嬷知道自家主子肯定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上前劝慰道:“主子别伤心了,事情还是可以转圜的。”   “转圜?怎么转圜?那个钱梓瞳压根都不愿意进宫!哀家能怎么办?”   “这个世上,有哪个女子会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呢?陛下是当局者迷,所以才一直劝不动她。主子您不一样啊,若是您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跟她好好讲讲道理,奴婢相信,就算是为了皇长子,她也一定会同意的。”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你不了解那个女人,她可是个厉害角色。若不然,也不可能瞒着先帝和钱德生下儿子。”   当初那女人为了离开迎儿,把她自己和赵迎折腾的有多惨,太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对别人狠的人比比皆是,但是能对自己下的去手的人,却没几个。   “既然她肯费那么大劲生下皇长子,就说明她心里是有陛下的。太后不试试,怎么知道说服不了她呢?”   “.......你说的有理。”太后皱眉思索了一下:“那你派人去盯紧夏府,只要看到有行为举止异常的女子出入,立即来报。”   “好的,奴婢这就去办。”勤嬷嬷当晚就派了人去蹲守在夏府附近。   结果,从昨晚到今晚,蹲了一天一夜之后。行为异常的女子没有见着,却是见着了微服出宫的陛下。   夏渊下了轿,守在门口的夏二立即挑着灯笼上前迎接。   快步进了门,她直接说道:“关门!”   “哎哎哎,夏大人夏大人。”   常春飞速上前,张开双臂趴到夏府的大门上,用自己圆润的身躯抵住缓缓关闭的大门,为自己主子争取时间。其余的侍卫有样学样,关了一半的大门就又被推开了。   赵迎缓步跨进夏府,不远不近地跟在夏渊身后。   “.......赵迎。”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他。   “很晚了,你该回宫了。”   “哦。”   赵迎也停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你若陪朕一起,朕便回去。”   “........你这样很烦人知道吗?”   “嗯。”   夏渊被他的单音节噎了一下,转身继续走。   赵迎也继续跟着她,直到进了海棠苑。   “赵迎,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死缠烂打真的不是明君所为,皇室的脸面和尊严你能不能捡起来?”   夏渊妄图用道理把他扔下的脸皮给贴上。   “别让我鄙视你行吗?”   下人们早早的将屋子里和院子的灯都点了起来,赵迎丝毫不见外地走进屋子,安安生生地坐到软塌上,眼睛却是看向了内室。   “玉衡,朕困了。”   被鄙视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他会在乎?   “.......”   “你看,朕这么多天都没睡好了,连上朝都没精神,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么?”   赵迎将自己的一张俊脸凑到灯光下,指着明显犯黑的眼圈给她看,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夏渊皱眉,小皇帝看起来确实有些憔悴。她知道这几□□堂上的事情比较多,小皇帝应该是又熬夜批改奏折了。   “你昨晚什么时辰睡的?”   赵迎拉住她的手将人带到身边,眸子里倒映着亮亮的灯光。“记不清了,好像是过了四更吧。”   “怎么睡这么晚?政务永远都处理不完,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么?你平日里本来饮食就不规律,再这么操劳,就不怕落下什么隐疾么?”   赵迎低低一笑,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谁让你躲了朕这么多天的。”略带委屈的低声呢喃让夏渊心中柔软了一下,赵迎抬头看着她:“没有你在旁边,朕睡不着。”   “那你以前都怎么睡了?”抽出手,夏渊周到门口吩咐道:“送两盆热水过来。”   “是。”   常春立即应了,立马送了两盆热水进来。   还好他一进院子就让人去烧水了,不然还得让主子等。嘿嘿,合格的奴才就是要有这种自觉性!在夏渊赞赏的目光中,常春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泡泡脚今晚就早点睡吧。”   夏渊一边脱自己的靴子一边跟赵迎说道。   “先说好,我可以允许你今晚留下来,但你必须给我老实点,再敢干坏事我就剁了你的第三条腿!”   “你舍得么?”赵迎扬手,摒退了要伺候他脱靴的下人,然后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屋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   脱完靴子后,赵迎往夏渊跟前蹭了蹭,将自己的一双大脚“噌——”地一下伸进了夏渊的洗脚盆里。   “砰!”地一下水花四溅,溅湿了两人的折高裤腿。   “.......你自己不是有盆吗?”夏渊黑着脸踩了他一脚,水花再次飞溅:“滚回去!”   “不,你这里水温刚好,朕喜欢。”   赵迎故意用自己的大脚丫去蹭她的小脚丫,气的夏渊脸都红了。   “把你脚拿开!”   “盆小,拿不开。”赵迎贴的更紧了。   “......”   这人怎么越来越贱了?! 第134章   赵.越来越贱.迎,在强行霸占了媳妇儿的洗脚盆之后, 又强行霸占了媳妇儿的被窝。   “......”   夏渊看着床上那故意将发髻散了半个床头的男子, 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 她弯腰戳了戳他:“你把发髻打散干嘛?”   “古人云:欲会卿卿, 解冠散发;欲会卿卿,鼓瑟和声。”   赵迎转个身侧躺着望向她,眸子里盛满了笑意。   “此处无瑟, 朕只有解冠散发来表达喜悦之情了。”   “.......”嚯,这有文化的流氓就是不一样哈?哪个古人说的?她怎么没听说过?   “起开点, 我要睡觉。”   丝毫不解风情的夏渊把人往里推了推,一屁股坐到了床头。   “.......玉衡, 你压着朕头发了。”   夏渊勾了勾嘴角, 桃花眼里闪着恶趣味:“哦?压着了?”   故意拉扯几下,换来男子“嘶——”地呼痛声。   赵迎伸手抱住扭动的细腰, 噌地将人扯到怀里,抱着一个翻滚压到身下,用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耳鬓厮磨。   “若是朕成了秃子,以后成婚之时还怎么与玉衡结发?”   好听的男声低低呢喃, 略微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夏渊忽地心跳加速。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凤眸, 她忽然来了句:“赵迎, 你好骚哦~”   额(⊙o⊙)…朕听到了什么?!   “没听懂?那我再说一遍。”   “你好骚哦~”   骚, 释义:举止轻佻, 作风下流。   “.......”   朕轻佻?朕下流?   额......才没有!!!   趁着小皇帝发愣,夏渊一个翻身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个,压在他胸膛上,学着电视上霸道总裁的样子,邪魅一笑:“男人,不要挑战一个女人的自控力。以后你再敢乱发.骚,我就把你艹到床头柜里去!”   “.......”小皇帝一脸懵逼。   “玉衡.....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拿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热啊.....莫非是被鬼怪附体了?   “........没有!”夏渊松开他,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觉!”   “.......”这女人变脸变得也忒快了吧?!   反应过来的赵迎去扒拉她的被子:“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将朕艹到床头柜里去么?不能说话不算话!”   “你应该庆幸我没长那二两肉,我要真有那功能,绝对说的出做的到!”   夏渊裹紧自己的小被子拿眼撇他:“现在别给我找事,立刻,马上,睡觉!”   “.......”这女人,冷酷!无情!残忍!说话还不算话!   “朕睡不着.......”   “睡不着就出去,什么时候睡着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不,就不。”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没抓住!赵迎内心的小人儿哭唧唧,恨不得垂足顿胸以示懊恼!   *   此时,在离大晋都城上万里远的狄荣国,大晋皇帝拒绝和亲的消息传到了狄仓那里。   灯火通明的王城中,狄仓从承昊殿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面色不佳地向寝宫走去,高高束起的长发被夜风微微吹起。   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披莹蓝色斗篷,手持银白色权杖的耄耋老人。   狄荣国的习俗与晋国完全不同。他们从贩夫走卒到皇室宗亲,全部都信奉世上有神明的存在。所以,他们国家有一个其他国家都没有的职位:神官。普通人称国师。   而这个老人就是这一人的国师。   国师看出了她脸色有异,沙哑着嗓子问道:“太女,可是联姻之事出了什么差错?”   “大晋的皇帝没有同意。”狄仓淡淡地回答,蓝色耳钻闪耀着与老人斗篷同样的光芒。   在狄荣国,这是获得神眷的颜色。   老人抬起头,斗篷下宛如枯树般青筋纵横的老脸露了出来。他停下脚步,凝视着天上那颗尚且暗淡的星辰说道。   “四年前,贪狼星起,后缀荧惑,主七国战乱。臣占卜其降世之地,直指东南,殿下既知是大晋,为何不与其他各国联手,趁机先攻伐大晋,而是要与大晋联姻呢?”   狄仓眉头舒展开来,侧首望向他:“国师您十多年前就替父王算过。大晋夺嫡内乱,赵琮等人身死,羌芜国会趁机攻伐,替代大晋七国之首的位置。可是最后,赵琮不仅没死,还力挽狂澜地击退了羌芜国的数次进攻,让大晋得到了喘息。”   她俊美的面上噙着一抹笑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颗似有似无的星辰:“所以说啊,这凡事有定数、也有变数。”   “......殿下说的在理。”就是那次失误,导致老狄荣王对他不太信任,他才投靠了狄仓太女。   “贪狼所起之地,并聚摇光。此二者相生相克,又相辅相生。既然大晋气数未尽,强行攻打有何意义?倒不如联姻,静静等待贪狼长大。”   在狄仓看来,这七国的格局确实该变了,但不可以是现在。只要她一日没登上那个王位,一切都不可过早的安心。此时盲目的发动战争,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而且......她也是真心想把那个有酒窝的小可爱娶回来。   老人担忧的说道:“可大晋的皇帝拒绝了此事......”   “无妨,本殿会亲自去一趟。”   她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这个。对于这次联姻,狄仓势在必得。   “是。”国师垂手而立。   “本殿走后,宫中的各项事宜就劳烦国师了。”   “殿下尽管放心。”   *   另一边,被狄仓惦记着的钱鹰,依旧尽职尽责地守在春满阁里。   梅若沐浴完轻移莲步踏进自己的房间,穿过层层的帷幔,跪坐到铜镜前。   “鹰哥,在么?”   钱鹰出现在她背后,梅若望着铜镜里他的身影,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两日后,奴便要挂牌上楼了,主人那边可有什么别的吩咐?”   钱鹰摇了摇头。   她落寞地低下头:“主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阁里了....”   钱鹰想安慰她两句,便说道:“最近朝中事物较多,老爷挺忙的。”   “鹰哥,画娥姐姐现在在夏府么?”她转过身,轻轻扯住他的衣角问道:“其实,主人并没有真的纳画娥姐姐是吧?”   “这种事情不是你该打听的。”钱鹰叹了一口气,宛如清泉活水般清朗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低沉:“梅若姑娘,听我一句劝,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   梅若罔若未闻,娇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难过:“既然主人从来未曾放下过夫人,那又为何要将她拱手相让呢?”   “……”这话钱鹰没法接。   “梅若姑娘,若是你不想挂牌,我可以去帮你向主人说情。”   挂牌就要正式接客了,钱鹰不想看到她沉沦在这风尘之地。   “我可以求主人放你自由,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自由?”梅若放开他的衣角:“奴现在就很自由。”   从来都没有人强迫她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奴想做的事,就是成为主人的眼睛,成为主人的臂膀,成为主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扬州瘦马,这四个字所包含的含义鹰哥应该很明白吧?”   她难得的没有再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娇美绝艳的面上满是沉静的漠然。   “奴从被卖入春人楼的那一刻,就注定一辈子要在最浑浊的水中沉沦。”   葱白的手指轻轻滑过自己吹弹可破的嫩白脸颊,樱红的唇瓣微微勾出嘲弄的弧度:“就凭奴的这张脸,即便是出了这青楼,也不见得活的会有多干净。”   对于身份高贵的女子来说,美貌或许会是优势。但是对于身份低贱的人来说,美貌只会带来灾祸。   身娇体软,久经调.教。出了主人的庇佑之所,她的结局不言而喻。要么成为身份高贵者的私人玩物,要么成为野心勃勃者辗转送人的礼物。   “那时,才是真的生不如死,毫无尊严和自由。”   钱鹰静默半晌,才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怎么试?自毁容貌?”梅若对着铜镜顾影自怜:“既然上天给了奴这副好皮囊,奴怎能辜负他的厚爱?”   与其到外面被男人掌控,还不如留在这里掌控男人。世上那些风流名士可以有红粉知己不计其数,为什么她就不可以有四海恩客不计其数?   凭什么男子可以朝三暮四、见色起意,女子就要坚守贞洁、从一而终?   “若想成为奴的入幕之宾,可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儿,她侧脸对着钱鹰甜甜一笑:“好希望鹰哥能在奴挂牌之日参与竞拍。若是主人不来,奴一定会点鹰哥哦~” 第135章   俗语有云: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刀切莲藕丝不断, 斧坎江水水不离。   所有你无法撼动, 无法改变的事情, 还是顺其自然最好。强求, 反而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梅若姑娘,若是我向老爷求娶你。你愿意嫁么?”钱鹰认真的问道。   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想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若你同意, 我向你保证,必然会保护你一辈子。”   梅若惊讶地回头:“鹰哥?”   她早已察觉了他的心思, 只是未曾料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讲出来,勇敢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可是, 她还是要拒绝。   “奴这一生, 若是嫁人,那必然只嫁主人一个男子。”   她起身, 抬头望向他:“主人不要奴的话,奴便不会仅仅是将自己捆绑在一个男子身上。”   什么你只有我,我只有你的, 多累啊。人活一世,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嘛~   “梅若, 你知道挂牌代表的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成为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么?”   有什么不好吗?   她有美貌, 有靠山, 有手腕, 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除了主人这种心有所属的, 其他还有什么样的男子是她尝不到?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   无论钱鹰这棵树有多高大,都比过不那一片无垠的森林。   “梅若!”   “鹰哥,虽然奴很不忍心,但还是要拒绝你呢。”她伸出皓腕轻轻抚上他的胸膛,杏眸含春:“但是,奴很期待鹰哥成为奴的第一位恩客哦~”   妓子无情,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   第二日,皇宫之中,太后知道皇帝又在夏府宿了一晚后,怒都怒不起来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唉,君臣相乱,真是作孽呦!   一旁榻上的小包子,正抱着一坛棋子,趴在小方桌上与对面的勤嬷嬷练习对弈。   听到太后的叹气声,便抬头望来,甜甜地问道:“皇祖母在叹什么气?”   太后坐到他旁边,将小包子揽到怀里。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慰藉一下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小虎想不想见自己的亲生母亲?”   “皇祖母说的是娘亲吗?”小包子挣扎着从她怀里出来,继续趴到方桌上,扒拉着棋罐,蔫了下来:“娘亲把小虎送到这里,不就是不想再见小虎么?”   他这副小模样可把太后心疼坏了,她立马摆出要多慈祥有多慈祥的笑容安抚道:“送你进宫的那个不是你真正的娘亲,小虎想见你亲娘亲么?”   “不想!”   既然都已经有了亲爹爹,还要娘亲干嘛?   “有陛下爹爹和皇祖母就好了。”   哎呦,我可怜的皇孙呦!   太后湿润了双眼,没忍住再次将小包子抱到怀里:“乖,以后皇祖母疼你。”   这次小虎没有再挣扎,而是静静地任由她抱着。过了半晌,他才奶声奶气说道:“小虎也疼皇祖母~”   *   自画娥被抬入夏府后,春满阁便开始着手为梅若这个新头牌造势。过了这么久,势头造足了,京城中纨绔子弟的好奇心也都挑起来了,春满阁便放出了新任头牌二天后正式接客的消息。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眨眼也就过了。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们,也早就准备足了钱财金银、提前包好了厢房。   就等着看新头牌够不够格让他们一掷千金,买下她的□□夜了。   夏渊带着钱龙坐在二楼视野最好的包间内,望着整个楼里蠢蠢欲动的好色之徒们。   “老爷。”钱鹰推门走了进来。   夏渊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开玩笑道:“我刚刚还跟龙说呢,你怎么还没来,结果话音刚落你就到了。看来,你老爷掐指算的功夫还是没拉下啊。”   他抿了抿唇:“刚刚有些事耽搁了。”   点点头,夏渊便没再多问,继续说道:“等会儿千江房会来一个冤大头,你们替我与他竞价,价格就往高了抬,越高越好。”   “是。”两人应道。   钱鹰站到夏渊身后,刚好是可以看到楼下正台的位置。   按照青楼的规矩,每次有新姑娘挂牌,都会由龟公主持一场“露水集”,让姑娘在露水台上展示一下自己的容貌和身段,然后再表演一段比较擅长的才艺。   但,春满阁不是这样。   春满阁的“露水集”从来不需要龟公主持,而是姑娘自己上。集会的形式还有流程、以及表不表演才艺,都是姑娘自己决定。   春满阁姑娘的第一位恩客,不光是出价高就行,还要姑娘自己点头。但一般情况下姑娘都会点出价高的,不仅仅是因为钱,更重要是以后的身价。   若是姑娘为了恩客的皮囊或才华,点的第一位恩客价格很低,那么以后这个姑娘再想出高价,就要多掏出很多力气了。   毕竟,□□夜可是女子一生最珍贵的夜晚,起价就低,凭什么以后要高价?   戌时一刻,露水集开市的吉时,春满阁内归于平静。   整个楼内的灯光全灭,只余下露水台四周裹着昏黄灯罩的灯盏,散发着团团光晕。   梅若披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浅灰色连帽斗篷飘然走上前台,随即跪坐在露水台的中央,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看人看不真切。   夏渊与其他宾客一般,被她的动作挑起了些许兴致,起身望向她。   她今日的低调的举动,与在江南时绚烂的出场完全相反。但在这样一个封闭的阁楼里,这种举动反而更能调动起人们的情绪。   “奴名梅若,今日挂牌,还请众位恩客垂怜。”   娇怯含羞的甜糯嗓音宛如小猫的嫩爪,轻轻地在众人心头挠了一下。   梅若?!   是不是数月前名动江南的那个梅若?!   未待消息灵通者问出,她便掀下了自己的斗篷的帽子。那张被江南诗人讴歌倾国倾城的绝美容貌垂眸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忘记了刚刚自己要问什么。   佳人颜如玉,秀色掩古今。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今日的梅若,未施任何粉黛,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还请诸君出价。”   她双手贴额轻袅叩首,举手之间体态腰身显风流。   “我!我出十万两!”   第一个喊价者惊醒了众人,楼内人前赴后继地激烈叫价。   “我出十万两白银!!!”   “十五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   “三十万两!!!”   “五十万两!!!”   “八十万两!!!”   ......   梅若直起脊背,依旧垂眸跪坐在原地,不再说话。   那些已经到了极限的富商,抬眼看了看台上那个宛如仙女的可人儿,咬咬牙,继续加!   “一百万两!!!还有谁跟我比??!”   啧啧。   包间内夏渊笑开了花,她指着外面那些疯狂的人对钱鹰和钱龙说道:“瞧瞧,这世上有钱人就是多哈。”   钱鹰专注地注视着台上被灯光环绕的女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与心疼。   为什么要拒绝我帮你?这样在台子上被人当货物一样估价竞拍就是你想要的吗?   “老爷......”   他还是没忍住望向夏渊:“梅若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夏渊侧头望向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出丝丝不对味来。   “鹰,你喜欢上梅若了?”   他默然,没有否认。   夏渊懊恼地一拍额头,天呐!这么明显的事儿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第136章   啊啊啊啊!手底下的员工都要谈恋爱了, 她这个做领导的还不知道!真是太不称职了!   “其实,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钱鹰微微一笑,酒窝立现:“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想一直保护她。”   每次看她笑都不是真的开心,哭也不是真的难过。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宛如演练了上百遍一般, 活的像个假人, 钱鹰就感到心疼。   “所有的喜欢, 都是由一点点的在意和心疼开始的。”夏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或许吧。”   其实, 最吸引钱鹰的,不是她弱不禁风的美貌外表, 而是那被她藏的很深的桀骜和不拘泥于世俗礼教的韧劲。   透过窗子, 夏渊遥望着那个聚集着所有光芒的女子, 听着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艳灯喧哗交相映,风月场里满楼春。   “这事儿老爷心里有数了。”她对钱鹰捉狭一笑:“不过你得再等等。”   此时,她刻意留意的千江房终于传出了声音。   “我家公子出价,三百万两!!!”   楼内一片哗然,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千江房的位置。   为了一个女子的初夜,竟然一掷三百万, 这人疯了吧?   钱龙想起夏渊的吩咐,沉声说道:“四百五十万两!”   梅若立即听出了钱龙的声音, 欣喜地抬头望向这个方向。   主人真的来了!   美人殷殷期待的目光让其余人等热血沸腾, 有头脑糊涂之人立即就想叫价。可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 叫完价若是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会被京城十大胡同的花楼全部拉入黑名单的!   于是,又默默的憋了回去。   现场无一人再敢加价。   “六百万两!”又是千江房内传来的声音。   钱龙继续加:“七百五十万两!”   “八百万两!!!”   “一.......”钱龙刚想继续往上叫,却被夏渊拦住了:“不必再加了。”   再加就过了。   她坐回位置上:“等会儿梅若下台之后,你将她带来。”   “是。”钱龙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钱鹰,向来沉闷的面上难得走了些许表情,挑了挑眉毛,对钱鹰眨了眨眼,才带着些许笑着从另一边的暗门处出了房间。   而楼内的竞价,在到达了八百万的高度后,无人再加,最终,千江房拍的梅若的初夜权。   夏渊望向钱鹰,叹了一口气:“鹰,其实你说的没错,无论是不是梅若,任何一个姑娘在台上,这样被人当成货物进行竞拍,都很残忍。”   这种的残忍,就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它藏在光下,哪里有光,哪里就有阴影。这些存在不可避免,更是现阶段她无法阻止的事情。   钱鹰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说道:“跟了您这么多年,我也明白您有多为难。在我看来,您做的已经够好了。我是不想与老爷藏着掖着,所以才与老爷直言,也希望可以顺便拉梅若姑娘一把。”   他行事素来坦荡,不愿意遮遮掩掩的。他是看上了梅若没错,前两日梅若也拒绝了他。哪怕是不能在一起,他还是想帮她一把。   “哈哈哈哈.....”夏渊被他逗笑了:“我又没说怪你。”   ”等会儿唤来她,我问问她的想法。”   “嗯.....那.....我还是回避一下吧。”钱鹰说着就要走,却被夏渊一把拉住,打趣道:“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吗?那还回避什么?难不成在害羞啊?”   “倒也不是害羞。”钱鹰被她调侃的有些脸热:“只是前些天我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她拒绝了。”   所以......今天再说这事......他在场可能会比较尴尬.......   “噗哈哈哈......”夏渊竖了个大拇指:“兄弟,够虎!”   这一看上就直接求婚,是个爷们儿。   “确定不要再争取一下?万一她今天同意了呢?”   “既然她不喜欢我,强求来也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回避吧。”   说完钱鹰就消失出了门,留下夏渊一人在房间里托着下巴思考人生。   看来最近她的观察力下降了啊!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知道!果然是懈怠了、懈怠了!   另一边,梅若看到钱龙过来,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龙哥,你来了。”女子的声音甜如蜜:“可是主人有什么吩咐?”   “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她将斗篷解下,放置在一旁。   “主人可有说是何事?”   “这……”钱龙有些踌躇。   梅若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而是抬眸笑盈盈地说道:“若是因为鹰哥,那奴便不去了。三刻钟后,奴将在聚缘小间点恩客,鹰哥有意的话,可直接来聚缘阁。”   钱龙跟她僵持了一会儿,看她确实没有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只好无奈的独自归去。   “老爷,梅若姑娘说三刻钟后她要点客,所以就不过来了。”   “哈哈哈,这小脾气发的……”夏渊哈哈大笑:“她不过来,意思就是让咱们过去。罢了,这次依她,叫上鹰咱们去聚缘小间。”   钱鹰得知后,第一反应是意外,随后又恍然。梅若这是故意在向老爷撒娇呢!   他看了一眼丝毫没往这方面想夏渊,不由暗叹一声。   若是普通男子,梅若的这一招欲迎还拒或许真的会起到效果。但是套到他们老爷身上……   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搭功夫!   钱鹰纠结了一下,既想跟老爷说明梅若的心思,又觉得说了也并没有什么用处。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跟随夏渊前往聚缘小间。   “梅若姑娘,您不是已经点好出价最高的千江房客人了么?为何又要临时让客人去聚缘小间?难不成,您想反悔?”   跟随她出门的龟公不太理解,明明已经说好了,为何中途又变卦了?   “不会。”   是的,不会反悔。因为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又能为了谁而反悔呢?   “虽然早已知道结局,可奴还是执迷不悟的想试试。万一……万一成功了呢?”   就算最后还是这个结果,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   此时,聚缘小间内。一位金冠华服,颇有气度的俊郎男子等在屋内。   为了给美人儿留个好印象,他特意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只身一人留在厅里。过了约莫四五刻钟,房间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正了正衣冠,挂上自认英俊潇洒的笑容,迎上前去。   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男子脸上的笑容寸寸龟裂。   “卧槽!二狗子!”   这三个字,立马让夏渊变成黑色月亮脸。   “姓翟的,你特么不挨揍心里不痛快是吧?!”说着对钱龙钱鹰一挥手:“揍他!”   “是!”两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翟正真的胳膊,在他“别别别”的呼喊声中,“咔嚓!咔嚓”两声,一人卸了他一条胳膊。   “啊嗷——”一嗓子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即就是利落的讨饶声:“夏尚书夏尚书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呜~”   “求求你让他们把我胳膊给接回去行不行!!!”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花了银子,美人儿还没见着,就先碰到了这么个煞星!!!   “还敢不敢乱喊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夏渊满意地点点头,对钱龙钱鹰说:“给他按上吧。”   “咔嚓!咔嚓!”两声再次伴随着“啊——”哀嚎响起。   翟正真重获自由后立即窜的远远的。   “夏渊,你来这儿干嘛?”   随后,他忽然意识到,哎,刚刚隔壁跟我竞价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夏渊吧?!   “握草,你坑我!”   怪不得把价格抬那么高!   “最后不是你赢了吗?坑你什么了?”   翟正真从在江南时就惦记上梅若了,这次听说梅若要在京城挂牌,为了防止再次遇到夏渊兄妹俩,他特意悄悄的进了京。   不要问他为什么不想遇到夏渊兄妹,记忆太过惨痛,翟正真拒绝回答!   结果,怕什么他还偏偏就来什么!进京第一天就遇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一早就知道千江房是我定的?”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夏渊一脸无辜。   翟正真憋屈的要死,信你我就是个瓜娃子!   “别告诉我春满阁也是你的产业!”   “那倒不是。”   翟正真稍稍放心。   “我手下人的。”   “……”老子信了你的邪!   就在翟正真苦逼到快自闭的时候,紫纱覆面的梅若翩然走了进来。   未等他去献个殷勤,夏渊便对他说:“姓翟的你先出去。”   “凭什么?我拒绝!”我要维持我最后的倔强!   懒得跟他废话,她直接喊:“钱龙。”   “在。”   “把他给我扔出去。”   “啊啊啊啊啊——我不出去!!!”嚎叫渐行渐远。 第137章   将倒霉催的翟正真扔出去后, 小间内就剩下了夏渊、钱鹰、梅若以及那个龟公。   “阿公, 你先出去吧。”梅若对那龟公说完便盈盈一拜,乖巧行礼:“见过主人。”   夏渊第一次站在男人的角度上, 认真、仔细地将梅若审视了一遍。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是尤物!   “梅若啊。”她转身坐到主位上,笑道:“今日是你挂牌的日子, 以后, 你就会正式成为春满阁的头牌, 你心中可有不愿?”   梅若站起身,恭敬地垂眸:“梅若并无任何不愿。”   “刚刚在你的露水集上, 钱鹰跟我说,你还只是个小姑娘, 这样被人当成货物来竞拍, 很残忍。”   夏渊望着她:“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虽然你是我买来的,但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和选择,而不是这样被毁掉一生。你跟我说实话,我可以放你自由。”   “奴不需要自由。”梅若扯下自己的面纱, 烟视媚行的娇颜满是慎重。她一步地走近,定定地望着夏渊:“奴只想问主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若是有可能, 主人愿意纳梅若入府么?无论有没有名分都行,哪怕是一个侍婢奴也甘之如饴。”   “........”什么鬼?难道不该问常宇青或者钱鹰吗?怎么扯到她头上了?   夏渊第一反应是侧脸去看钱鹰, 钱鹰对上她的目光, 默默点了点头。   “.......”点头是个什么意思?!   梅若追问:“主人愿意么?”   重点不在于我愿不愿意好吗!重点在于你跟我走干嘛?!   “梅若......”   夏渊似乎领悟了点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你心悦常师爷么?”   “奴说谎了, 奴只是看不得他欺负主人,才在他与夫人成亲当日去闹的。”   “........”   这下夏渊彻底听懂了,感到哭笑不得。   “也是我的过错,没有与你说个明白。其实,你眼睛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真实的模样。”   “无论主人是什么模样,奴都愿意跟随!”梅若的态度十分坚定。   夏渊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若我是女子呢?”   若我是女子呢......   我是女子呢.......   是女子呢.......   女子呢.......   子呢......   呢......   “不可能!!!!”   反应过来的梅若,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她自小便仰慕的人,怎么可能可能突然变成了女子?!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肯定不可能的!!!   夏渊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必要骗你。”   “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耽误了你的一生,现在梅若我问你,你还愿意成为春满阁的头牌吗?”   愿意吗?   现在唯一不愿意的理由都没有了,她还有的选吗?   梅若第一次真正因为悲痛而哭出声来,夏渊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将她抱到了怀里。   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抱歉,我的错。”   “不,主人没有任何过错,是梅若的错。”哪怕是这个时候,梅若都不想去怪罪这个她一直崇敬着的人。   呜咽着伸出手,梅若环住了夏渊纤细的腰身。将头依偎到她怀中,闭着眼睛任凭眼泪打湿面前人的衣襟。   是她太笨了,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她只觉得自己活的很可笑,这个她做梦都想拥有的怀抱,却在她梦碎时才得到。   “梅若不需要主人口中所说的自由,能在主人的庇佑下自在的活着,便是梅若最大的自由。”   她轻轻抬起头:“长于青楼,习于青楼,奴早已看惯了所谓的风月。外面的世界太大,也太杂,不适合梅若。”   “奴的目标就是守在这里,做主人的眼睛和耳朵,驾驭每一位踏进这里的人。”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还望主人成全。”   夏渊专注地望着自己怀中的女子,一眼便看到了她敞开的心底。点点头,她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一日,就会庇佑你一日。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活成你想活的样子。”   “谢谢主人。”从她怀中出来,梅若擦干眼泪施了一礼,不再有任何留恋的转身离去。   钱鹰望着她的背影,对夏渊说道:“她说她不会仅仅是将自己捆绑在一个男子身上,所以,她才拒绝了属下的求婚。”   夏渊点点头,面上带着丝丝的笑意:“梅若其实是个很强大的姑娘,她活的比所有人都明白,也比所有人都勇敢。”   守身如玉,坚贞不渝。这封建礼教是束缚女子的层层枷锁,由肉体的控制到灵魂的控制,压的女子羞于直面自己的欲望。只有梅若敢于挑战这个捆绑了女子数千年的枷锁,令夏渊刮目相看。   “其实,今夜,不仅仅应该说是翟正真买下了梅若的初夜,也应该说是梅若选择了翟正真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   以后,会有无数的男人为她魂牵梦萦求而不得,也会有更多的男人为她一掷万金迷恋痴狂。这个妓子不会成为男人玩物,而是会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梅若没有了心,注定会成为最渣的人。而且是只撩不娶,只吃不擦嘴也不负责的那种。   *   泰正宫里,赵迎把玩着江南最新上贡的香墨,忽地想起了一件事。然后噙着笑亲自撩袖将墨研好,铺好笺纸,提笔写道:   “今晚月光皎洁,一切都好。就是你不在。”   落款两个字:想你。   折好之后递给常春:“你亲自送到夏府交于玉衡,务必亲眼看着她读完再回来。”   “是。”常春不敢怠慢,立即出了府。   夏渊从春满阁回来后,刚刚洗漱完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披起外套,下床开门。一看,夏二背后跟了个笑眯眯的常春。   “这么晚了,常总管来此何事?”   今天好不容易说服小皇帝老老实实呆在他宫里,这常春怎么又冒出来了?   “陛下让奴才给夏大人送个信。”   立即伸手将赵迎折好的笺纸原封不动的送上。   “好了,我知道了。”接过笺纸她就打算关门,常春马上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将自己略肥的身子挤在了门中间。   “夏大人,主子说必须要奴才亲眼看着您读完才能回宫复命,您现在先看成吗?求您了!”   “.......”搞什么这么神秘?!   夏渊瞅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打开了笺纸。结果,一看到赵迎那狂放的字迹,就宛如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骚兮兮地说情话一般。   “噗哈哈哈......”夏渊乐不可支地将笺纸收下,起了一些坏心思。   她跟常春说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也有信儿要给你主子。”   说完进屋铺了一张纸,刷刷刷写了一行大字,然后出来折好交给常春。   “跟你主子说,如果他今晚能控制住不来爬夏府的墙头,我明天有惊喜大礼包给他。”   “好的,奴才记下了。”   等常春回到宫里,赵迎立即问道:“她可看了?”   “看了看了,尚书大人还让奴才带了回信儿给您。”常春献宝似的递上:“就是这个。”   赵迎起身接过,只见上面写了两行诗句:   “白雪清词出坐间,爱君才器两俱全。茱萸仔细更重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   出坐间.....   才、器......   茱萸.....   万重山.....   这套内涵丰富的诗词一出,赵迎瞬间就硬了,脑补一万字香.艳画面。   他情绪亢奋地说道:“常春,拿常服过来,陪朕出宫!”   额.......常春这才想起来他漏传了话......   “主子,尚书大人说,如果您今晚能控制住不去夏府,他明天有惊喜大礼包给您........”   嘎?!   惊喜大礼包?!   兴致勃勃解扣子的赵迎立马顿住了。   爬墙or惊喜。   啊啊啊,好纠结啊!!!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   另一边,预料到赵迎会是什么表情的夏渊,一直趴在被窝里偷着乐……哈哈哈……   让你再来爬墙头!我还治不了你咋的?! 第138章   赵迎在激动又期待的心情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日,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处理完早间的公务, 用过早膳,就直奔夏府而去。   此时的夏渊, 也已经用过早饭,换好官服就准备出门前往刑部。   “吁——”   丰神俊朗的青年打马而来,利落地在夏府门口翻身下马。已经对赵迎极为熟悉的夏府守卫无人敢拦。   正跟夏二说笑着往外走的夏渊, 一抬头就看到了大步流星走来的男子。   “老爷, 属下先行告退。”   夏二立即有眼色地退场, 常春等人也没有跟来,只是远远地望着。   “玉衡…….”赵迎眉眼带着稍许笑意, 丝毫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深不可测君王的模样。“朕来讨惊喜了。”   夏渊惊讶地一挑眉,佯装不知:“什么惊喜?陛下这话臣怎么听不懂啊。”   “你不是昨日让常春带回口信说, 今日有惊喜要给朕么?”   赵迎第一反应是:她又想赖账!   果然, 夏渊满面狐疑地望了望远处的常春, 认真的对赵迎说:“必然是常公公记错了。臣从未说过此等话语!”   “…….”呵呵。   合着朕这一夜是白等了?   “夏玉衡!”   “臣在!”   “你是故意的!”   “臣惶恐!”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望着奸猾至极的媳妇儿,抬手就拽着她的手腕往院子去。   “松手!我还要去上差!”   夏渊费劲儿挣扎,却丝毫未能影响赵迎的脚步。   “今天算你请假,朕批了!”   眼瞅着就快被拉进院子里了, 夏渊一使劲,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抱住了路边的石榴树。   赵迎被迫停了下来, 回头望向她。于是,夏渊抱的更紧了。   “……..松手!”   “我不。”   “别逼朕动手。”   “你来啊!”   夏渊将大半个身子都跟树贴的紧紧的, 用蔑视的眼神瞟着赵迎。   “今儿有本事你就跟我动手, 不动手就别想我从树上下来!”   特么的小皇帝你有种敢动我一下试试?   “这是你逼朕的。”   试试就试试!   赵迎怒气蓬勃地瞪着她。   忽然, 他的表情变得异常惊悚,瞬间松开了夏渊跳的老远,边跳还边喊了一句:“啊!!!树干上有条好大的毛毛虫!!!!”   “啊啊啊啊啊啊!!!毛毛虫!!!!!”夏渊脑子一懵尖叫出来,身体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立即松开石了榴树,心肝齐颤。   赵迎快步上前,一个反手将人搂到怀里。   夏渊惊魂未定地被人抱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竟然敢骗我!!!”   小皇帝挑眉,表情无辜至极:“夏卿家误会朕了,朕刚刚只是看花眼了而已,怎么能叫骗呢?”   夏渊气的拿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却被他拦腰抱起。   “赵迎,你真无耻。”   小皇帝微笑:“彼此彼此。”   夏渊气不过,对着他裸露在外的细白脖颈就狠狠咬了下去。   疼的赵迎倒吸一口凉气!   一进院子,赵迎便将一直咬着他脖子的人给放下了。摸了摸被她快咬出血的皮肉,赵迎再次对这女人的狠有了新的认知。   “玉衡,咱们打个商量。下次,咬可以,咱们别这么用力行么……”   “怎么?怕疼?”夏渊轻哼一声:“怕疼以后就少来我府里!”   赵迎笑道:“其实,朕是怕你累着。”   放屁!花言巧语!   “放心,这点事还是累不着我的!”夏渊磨磨牙:“嗷呜!”一声,大有再来一口的架势。   小皇帝并没有被她吓退,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抚上她刻意修饰过的鬓角:“朕是说,这些伪装,戴了这么多年,朕怕你会累。”   “我没觉得累。”夏渊回答的干脆利落:“让我跟那些女人一样,天天在后宅里装贤良淑德才累。”   “不用你装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在早晨微凉的春风中,赵迎的手指顺着她的鬓角向下,便点到了精心勾勒的眉峰处:“现在这样,就是你真实的样子么?”   赵迎的话题跳的有点快,让她愣了一下,随即面色阴沉下来。   真实?那是什么?从穿越的那一刻起,夏渊就忘了真实是什么。   她想活下去,有尊严的活下去。所以,为了这个目标,她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   “你总是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圈子里,不允许自己出来,也不允许朕进去。”赵迎认真地望着她说道:“你不信朕,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你在害怕。”   是的,赵迎终于明白了问题在哪儿。夏渊的爱,他从未怀疑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清楚的感受到了夏渊竖起的那层屏障。   “你一直让朕放下,是因为你放不下。”   夏渊笑着抬头望向他,刚刚的闲适轻松全都不见了。竖起自己浑身的刺,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她嘲讽一笑:“哈哈哈哈,赵迎,说的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我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用这样说话,朕不会被伤到的。”赵迎握住她的双手:“如果说,这五年的等待给予了朕什么,那就是一颗强大的心。”   将她的抱到怀里,用下巴抵上她的发顶。   “听听朕的心跳,它会告诉它有多坚定。信朕一次好不好?信朕一次,朕不会让你失望的。”   夏渊一把推开,站在不远处冷眼望着他:“信你?然后呢?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让我进后宫了?”   *   臻王逼宫的前一日,夏渊曾手捧圣旨去将军府与程昊谈了一笔交易。   她承诺,只要程昊肯及时收手,不与臻王共同起兵,她就会说服小皇帝既往不咎。同时,她也向程昊保证,只要进忠愿意,那么下一任的镇国将军,依旧会姓程。   她展开带来的圣旨,上面一片空白,只有一块朱红的玉玺证明着这张圣旨的价值。她亲自提笔,将自己的承诺写下,然后交于程昊。   “愿将军忠名流芳百世。”   夏渊之所以能容忍程昊,不仅仅是因为程进忠,还因为现在的大晋需要有他镇着。   那晚,臻王被擒之后,太师和太傅的下场也给程昊敲响了警钟。让他明白了,新皇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瞻前顾后的君主。所以第二日,他便上交了虎符,并自请离京去往边关。而程进忠,则是按照与夏渊的约定,留在了京城。   “少将军,我们为何要留在京城?”她的近卫很是不解:“是不是皇帝不信任你,想要留你下来牵制着老将军?”   程进忠搬了一把摇椅,躺在将军府的后院里闭着眼听风。近卫的话并没有让她面上有什么变化,她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玉衡是想帮我。”   “帮您?”近卫更迷惑了。   程进忠并没有跟他解释什么,而是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睁开眼,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程进忠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都能将探子按到她身边,这乌氏,也算是有些手腕。可惜啊,就是这挑拨离间的手法太粗糙了,让人一眼就能看透,没意思。   “留在京城,多好。”   这里有四季分明,气候舒适,不知比边疆苦寒之地好了多少!而且,她心心念念的人也在这里,正承受着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又怎么能一走了之?能留在京城她求之不得好吗?   从摇椅上起身,程进忠飞身出了将军府,前往曾经的太师府,也就是现在的忠勇侯府。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守在孙浩楠的身边,护好他。 第139章   时间在夏渊的焦急等待中, 一天天的过去。在这期间, 她以各种奇葩的理由拒绝了赵迎的数次求欢,每天两人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只要赵迎有一丝想要动手动脚的意思, 就会被夏渊毫不留情的给一脚踹下床去。他可怜巴巴地从地上爬起来,每次上朝都带着欲求不满的暴躁,吓得群臣全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陛下, 漳州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新任的乌氏族长已经启程赶来, 不日即将抵达京城。”   三月中旬, 臻王乌宴一事也已尘埃落定,乌氏一族主和派占了上风, 选出了下一任臻王来京觐见皇帝。   “好,由文渊阁来安排相关事宜。”赵迎望向了萧斐:“萧卿家, 不要让朕失望。”   乌宴必须死。   “臣领旨。”萧斐面带微笑地躬身:“请陛下放心。”   这事儿他一定做的漂漂亮亮的!   一旁的夏渊瞟了一眼萧斐, 没有说话。乌宴得死, 这个来京的新任臻王得死,漳州的乌氏一族都得死!   下了朝,夏渊没有去刑部,而是前往吏部挂了一个外出一年的假。   “夏大人, 这…….您挂这么久的假,刑部怎么办?”   一部尚书整整一年都不在职, 这可不是小事!点假官立即将这事报给了自家尚书。   吏部的尚书闻讯而来,因着是夏渊比他高了一级, 他说话也带了几分小心:“夏大人, 您外出这么久, 陛下那边同意了吗?”   夏渊毫不犹豫的笑着点头,说谎时连眼皮都不带眨的:“陛下已经同意了。若不然,本官怎么敢来你这儿挂假呢?”   一听说陛下已经同意了,吏部尚书果然是长出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吏部这边就备档了。”   办完各项手续和流程,夏渊就回了刑部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给了陆斌勇和华云昌。   “这一年我不在,刑部就拜托两位大人了。”   “尚书大人尽管放心。”两人笑道:“若是大人回来有一丝不满意,尽管拿我们两人问罪。”   “哈哈哈哈……..有你们在,我自是放心的。”说着她望向这两天都喜上眉梢的常宇青:“既然玉淑有了身孕,那我就不去看她了,免得成家父母尴尬,你好好照顾她。”   “嗯嗯。”说道这个话题常宇青笑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耳根了,完全没有了平时端方如玉的翩翩君子形象。   张禹好奇地问道:“老爷,好端端的你请这么久的假干啥去?常师爷媳妇儿有身孕都没请,你请做啥子?”   其余几人好奇地望来,他们也有此疑问,只是没人敢问。   夏渊笑着踢了张禹一脚:“老爷我当然是有事,有大事!”   “什么大事?”   “老爷我看破红尘,想要出家去当一年的和尚行了吧?!”   张禹用自己的小鼠眼,贱兮兮地望了一眼常宇青,对夏渊说道:“莫不是老爷看常师爷要做爹了,所以才看破红尘的?”   还未等夏渊说些什么,张禹身后的常宇青就率先站了起来,拎着他就是一顿猛揍。   这小子,不揍不行!就是欠收拾!   “啊啊啊啊,常师爷你是读书人!!!不能这么暴力!!!疼疼疼疼!!!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不敢胡说了!!!求放过!!!”   最后,鼻青脸肿的张禹被常宇青扔回了夏渊脚下。她蹲下身,抬脚踢了踢他,笑眯眯地问道:“还活着吗?!”   “嘶——快死了!”   “活该!”夏渊伸手一巴掌乎他后脑勺:“以后再管不住你这张嘴,就不是常师爷动手了,老爷我亲自给你长长记性!”   张禹连忙摆手:“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要是真让他老爷动手,能把半条命丢刑讯室里!为了看八卦而搭进去半条命,那就太不值了!   果然,八卦上司有风险啊!!!   另一边,夏渊离开后,吏部尚书左思右想总觉得一品大员挂职一年这事关系重大,得去跟陛下那边报备一下。于是,他整了整衣冠向皇宫而去。   “陛下,吏部尚书贺大人求见。”   御书房内,小皇帝正在与萧斐一起看漳州城的军事地图,常春上前俯身禀道。萧斐听到后便收了地图说道:“那臣就先去安排了。”   “嗯。去吧。”   萧斐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赵迎望向常春:“让他进来吧。”   “是。”   贺尚书看到从御书房内出来的萧斐,便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跟随常春一起走进御书房。   “臣贺文彰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赵迎坐回御案后,望向起身的中年男子:“怎么了?”   “刚刚夏大人在吏部挂了一年的外出假,说是陛下已经准了。臣想着此事干系不小,所以亲自前来与陛下报备一下。”   什么?!一年的外出假?!赵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事,夏卿家确实与朕说过,朕也准了。你尽管按照她的意思办就行。”   虽然这事儿他根本一点都不知道,但该兜的还是要兜着,不能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至于其他的……赵迎憋着一股气,见面再说!!!   “是,臣遵旨。”贺文彰松了一口气,有陛下这句话他就放心了:“那臣就告退了。”   “嗯,去吧。”   贺文彰一走,赵迎的脸色就变了。   常春一看主子这脸色,就明白肯定是夏尚书自作主张,根本未与主子商量过!   “主子,可要奴才去传夏大人?”他试探性的问道,赵迎直接否了:“这个时候,你传不过来的!”   既然她都准备好了,哪里还会听宣?   “伺候朕更衣,朕要亲自去问问她!”   *   夏渊安排好刑部的事,便立即乘轿回夏府收拾东西。   变声药物的效力已经快过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再吃新的药物。这个月的药效最多也就维持到今天晚上,所以她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换回女装。   是的,现在夏渊已经可以通过滑实有力的脉象肯定,她确实是怀上了!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想咆哮,为什么古代没有避.孕套!!!   “钱龙,你等会儿悄悄的带我去翟府,不要惊动任何人。”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上等会儿要换的裙装,夏渊便在钱龙钱鹰的帮助下,悄无声息的出了夏府。   躲过翟府的家丁,他们落在翟正真京城的宅子里。夏渊随便找了一间屋子进去,换上了女装,摇身一变再次成为了翟正真的十三姨娘。   赵迎赶到刑部时,扑了个空。赶到夏府时,又扑了个空。他黑着脸问一旁间偶营的人:“你们不知她去了哪里?!”   “属下跟出府时,被夏大人身边的影卫给甩开了…….”   “朕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找不到夏大人,你们就自己去找你们头儿卸职吧。”   “是!”   一众间偶立即发动全京城的线路开始去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有人传回了消息。   “陛下,夏大人消失在了皇商翟正真的院子。”   翟正真?!   赵迎立即起身:“去翟府。”   此时,府里的翟正真也发现了夏渊的存在。   “小瞳?!你怎么在这儿?!”看到这个女人,他就想到了夏渊,这兄妹俩真是阴魂不散呢!!!   “公子这叫什么话,我是你十三姨娘。不在您这儿,还能在哪儿?”夏渊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一脸的人畜无害。   赵正真立马两手交叉挡在胸前,蹭蹭蹭后退三大步:“离我远点!!!”爷们害怕!!!   “至于吗?我又不是鬼,你怕成这样?”   夏渊真的无法理解,她没对翟正真做什么过分的事吧?不就是给他脑袋开了个瓢,顺带扎了他几针,坑了他钱庄几成利吗?至于吗?   “每次碰上你们兄妹两个准没好事儿!你们离我远点最好!”   上次就因为这个小瞳,他差点没有被皇帝打的屁股开花。虽然最后是夏渊救了他,可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个夏渊是好心!!!   想他翟正真,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挣钱。怎么就这么点背,绕不开这两个煞星呢?!   赵正真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给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   夏渊看他这样,想着还要靠他掩护呢,索性就套套近乎。上前几步递上一个手帕,摆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翟公子,其实你误会我了,我跟我哥一点都不一样!”   “不一样?”   翟正真用怀疑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女子,哪怕这个女人再好看,就凭她跟夏渊长的这么像,赵正真也生不出任何一点旋旎的心思。   “是的,我们不一样!”   夏渊肯定地点点头,又凑近一步,用慈爱的目光望着他。   “你看你,发冠都歪了,我来给你理理。”作为小妾,就要有小妾的自觉性。夏渊自认素来爱岗敬业,要认真扮演好每一个角色!   翟正真立马伸手去推她:“不用!”你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迎领着常春等人,快步走进了翟府,一路上遇到家丁阻拦,全被侍卫给撂下了。   到了后院,他一抬头,就看到一幅俊男美女相亲相爱的画面。女子伸手要去给男子扶发冠,男子轻轻推了她一下,女子就揪住男子的袖子开始撒娇。   “!!!”   远远地望着女子熟悉的身形,赵迎只觉得自己头冒绿光。   这一刻,咬牙切齿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愤怒,如果此时给人物加个背景效果的话,你一定可以看到赵迎身后燃烧的熊熊妒火!   “夏玉衡!!!”   夏渊揪着翟正真衣袖的小手一抖,侧脸就看到了妒火翻腾的青年。她立马松手后退三米远,转身就要撒丫子撤离。   直觉告诉她,此刻先跑为妙!   赵迎三步并作两步飞速上前,刷地一把拉住了她的后领。夏渊扑腾了几下没挣开,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转过头来:“那个啥,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吧?”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放心,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认错了!!!”   翟正真全程懵逼,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眼瞅着一个青年上前背对着他揪住了小瞳,此时他府里的管家也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公子,这个人强行闯入府内,打伤府中家丁,必然是来闹事的!”   翟正真毕竟是个商人,想着和气生财嘛~   于是,上前一步拍了拍赵迎的肩膀:“敢问这位兄台,大驾光临寒舍可是有事?”   赵迎扯着夏渊回过头,阴沉着脸说道:“有事,当然有事!”   本来是找人,现在变成了捉奸!   彻底被醋海淹没的赵迎现在浑身上下都泛着酸味儿。   翟正真一看清来人,吓的腿都软了。   “陛、陛、陛下!”他连忙跪地:“草、草民翟正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的管家、家丁一听的主子的话,都快吓傻了。连忙跟着自己主子喊:“草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管家想到自己刚刚的话,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赵迎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瞅着手里装死的人:“玉衡,你不解释解释?”   翟正真瞬间瞪大了双眼,夏渊的妹妹也叫玉衡???哪个衡???是恒还是蘅还是姮???   夏渊眼珠一转,也不装死了,站直了身子就开始飙戏:“哎呀,小伙子,我说你认错人了你还不信!”   抬腿就要往翟正真那边去,结果却被赵迎揪了回来。   她深情款款地望着翟正真:“公子,你快来跟这位小伙子解释一下,我是你的十三姨太啊!!!”   不,你不是,求放过!!!   如果此时翟正真在看不出来找个小瞳和赵迎的关系那他就是瞎!!!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赵迎阴沉地望向赵正真:“她是你什么人?”   敢说那四个字试试!   “草民根本不认识这位姑娘!”   识时务者为俊杰,翟正真拒绝背锅!   “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都能出现在府里与翟公子拉拉扯扯,朕现在对翟公子管事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赵迎阴着脸继续说道:“为了防止出纰漏,今年翟府供应的绸缎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加三成吧。”   “三成的绸缎……”   这马上就到四月上贡夏季绸缎的日子了,再凑三成出来根本来不及的好吗?!   “怎么?翟公子觉得有困难?”赵迎斜撇着他:“若是你觉得做不了,朕就让内务采办部门换个商户,朕觉得,应该有的是人愿意跟皇家做生意吧?”   “没困难!没困难!”翟正真笑的比哭还难看:“草民一定按时献上。”   为宫中提供的丝绸都是江南最好的织锦,每年的原料产量都有限制,现在凭空多加三成,翟正真觉得自己头快秃了。   一旁的夏渊还不放过他,使劲挣扎着想奔向翟正真的怀抱。   “嘤嘤嘤,公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太伤人了!!!我难道不是你的小甜甜了吗?!”   小甜甜?你是我姑奶奶行吗???求求你赶紧走吧!!!   旁边的赵迎觉得自己快酸成老坛酸菜了! 第140章   别人的家里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赵迎在翟正真殷勤的欢送声中, 将蔫了吧唧夏渊拎出了翟府。   目送着两尊大神上轿, 翟正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就是那个倒霉催的凡人!   “十三姨娘。”轿子里, 小皇帝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子。看惯了男装俊美的夏渊,猛然见到她女装娇美的打扮,赵迎瞅着心里痒痒的。   可是一想到刚刚她在翟府里的表现, 他就忍不住想发小脾气。   “朕需要一个解释。”一年的外出假解释一下?偷偷摸摸跑到翟府, 还成了别人的十三姨娘解释一下?   夏渊无辜地眨着桃花眼:“我只是出门遛了个弯儿, 凑巧遛到了翟府门口,就进去跟老朋友打了个招呼。”   呵呵……凑巧?!   “那小伙子三个字解释一下?”   现在不装不认识了?!   “臣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装傻, 可是夏渊的强项。   赵迎知道这事儿跟她磕不出来什么,直接回到了核心问题上:“去吏部挂假为什么不提前跟朕说一声?”   “我跟你说过我三月中旬要出京, 你忘了?”   赵迎回想了一下,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儿。可她没说要出去整整一年啊!!!   “朕不同意, 你不能走。”   一两个月还可以考虑一下,一年?门儿都没有!   夏渊拿眼横他:“你不同意我就不能走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你给的。”赵迎被她这一眼瞟的心里更痒了,趁夏渊不备,伸手将人揽到怀里, 俯身在她脸上偷亲一口。   都一个多月没吃肉了,宝宝心里苦, 苦比黄连。   “你走了朕怎么办?小虎怎么办?你忍心看我们父子俩孤零零地呆在京城里么?”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被偷袭的夏渊反手拧了他一把, 疼的赵迎英俊的眉峰猛地皱起。   车厢之内空间有限, 夏渊也懒得跟他执拗, 直接地在他怀里找个舒服地儿便安安稳稳窝着了。   把玩着赵迎胸前垂落的锦绣衣襟,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出京是真的有事要办,你照顾好小虎,不用太过挂念我。若是出现了比较合你心意,或者是性子端庄大气,适合成为一国之母的女子,你册封时也不用顾忌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几句话彻底点燃了赵迎的怒气,刚好此时也到了夏府,夏渊起身就准备下轿,却被小皇帝一把给拉了回来。   这次他手上是用了些力的,夏渊穿着长裙不方便,正好被拉倒在他怀里。   赵迎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的双眼:“把话说清楚再走。”   夏渊直接笑了:“我说的很清楚了吧?小虎我留给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他。若是将来你打算为他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嫡母,我百分百支持,并且真心实意的祝福。”   “夏玉衡!”   “听着呢,不用这么大声。”夏渊故作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丝毫不在意赵迎的怒气:“既然你听明白了,那我就下去了。大家好歹相识相爱一场,临分开也别搞得太难看。这样,也算是彼此成全。”   说着再次从小皇帝怀里爬起来,弯腰下了轿。   既然,小虎她要不回来了。那么,肚子的这个孩子,谁也别想跟她抢!   这次赵迎没有阻止她,漆黑的眸子里情绪被藏的很深。   坐在轿子里,望着她提裙入府的身影,赵迎静默了半晌,跟常春说道:“回宫。”   “是。”常春自从看到钱梓瞳的那一刻,脑子里都是懵懵的。   从这一路他主子的表现,他推测出了一个了不得的结论!   钱梓瞳就是夏渊!夏渊就是钱梓瞳!夏大人和瞳姑娘是同一个人!而且,他主子早就知道!!!   我的妈呀!这个世界好玄幻啊……..   另一边,夏渊进府之后一回头,发现平时像狗皮膏药一样的小皇帝,这次竟然没有跟进来!她招了招手,夏二连忙上前。   “陛下呢?”   “回老爷,陛下回宫了。”   回宫了?夏渊很是意外。   意外之后又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迈步向海棠苑走去,边走还边在心里跟自己:这个结果不就是你想要的么?那你心里还不痛快个什么鬼?!别矫情了,趁早收拾东西走人吧。现在出京,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从夏渊提裙下轿的那一刻,被太后派来守在府外的侍卫便立即传信儿入宫,说有一名与夏大人长的极为相似的女子,进了夏府。   消息传到慈安宫时,太后立即下令,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这名女子带入宫中!   “娘娘,奴婢就说,这钱梓瞳必然会去寻夏渊的。”   勤嬷嬷便为太后换熏香边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回终于让我们给等到了!”   “是啊。”说到这儿太后也有些高兴,只要钱梓瞳入了宫,她的宝贝皇孙就能有名分了!“说来也是皇帝固执,非要让哀家的皇孙记到钱梓瞳的名下,其他后宫嫔妃一概不准。”   “这是好事啊娘娘!”勤嬷嬷将香炉罩好:“这说明陛下心中有这个钱梓瞳,也说明陛下不是真的……..”断袖!   “嗯!”太后想到这儿心情就变得极为复杂:“无论如何都要先将人带进宫再说。”   现在也就这个钱梓瞳有可能将她儿子从断袖的弯道上给拉回来,只要她儿子以后正常了,就会有无数个像小虎一样可爱白嫩的小包子环绕在她的身边喊皇祖母。   啊,想到那个画面就好开心!!!   另一边,夏渊自认摆脱了小皇帝的纠缠,不疾不徐地再次将行李收拾了一遍,然后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门。   就在她上了钱龙备好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城门口走去的时候,变故突生。   她还未出巷子,几个明显身手不凡的人就拦在了马车前。   “请问,马车里坐的可是钱姑娘?”   车前的人恭恭敬敬地问道。夏渊掀起车帘,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何人?”   “我等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想请钱姑娘入宫一趟。”   太后娘娘???   “我不是什么钱姑娘,你们认错人了!”   夏渊给驾车的钱龙使了个眼神,快走!   钱龙立即扬鞭照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驾!”“咴——”疼痛感让马扬蹄嘶鸣一声,立马冲了出去。挡在车前的几人立即飞起,躲开横冲直撞的马车。   其中一人跃到车顶,喊了一声:“钱姑娘,懿旨在身,得罪了!”   刷刷刷,四周又出现了数十位高手,一人手拎一根带弯钩的长绳,“倏”地一下整齐跑出,全部挂在了马上顶上。   几人同时使力,“吁——”地一声,狂奔的马车被迫停下。   钱龙钱鹰起身守在车子前面,夏渊再次掀开车帘探出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敌我势力,最终决定:认怂!   她纵身跳出马车,笑嘻嘻地拱手:“众位大哥,小女姓夏,是刑部尚书夏渊的一个远房表妹,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钱姑娘。”   “太后的懿旨就是将姑娘带入宫中,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话,到时姑娘与太后娘娘说清即可。”   “好吧…….”话音刚落,夏渊一个转身跳上钱鹰的背:“甩掉他们!”   “是!”电光火石之间,钱龙钱鹰踮脚飞起,直奔刚刚说话时比较松懈的那人而去。   眼瞅着三人就要逃走,遵照小皇帝吩咐,隐藏在暗处的间偶营影卫打出数十枚石子,直冲钱鹰个关键穴位而去。   钱鹰躲闪不及,被他们打中了一处,两腿一软,立即掉了下来。一旁的钱龙见状,连忙上前接住两人,然后就被太后的人给团团围住。   强行突围宣告失败。暗处的间偶见目的已达成,便立即隐退。   半个时辰后,泰正宫内。   赵迎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挑眉望向常春:“这个时候,玉衡也该被母后的人带回来了吧?”   “回主子,应该快了。”   赵迎拿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有些纠结。最近这几天是要去见见她呢?还是要躲着些呢?   毕竟是借母后的手做的这事儿…….她生气也怪不到他头上吧?   说到生气,赵迎也很生气。   今天她话里话外明晃晃的不信任真的挺恼人的。她就这么笃定,她一走他就会纳别的女人吗?信他一次就这么难吗?   常春看到主子这么烦恼,刚想说点劝慰的话,就见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狄荣国的使臣求见。”   使臣?那个拿了年礼就赖在大晋几个月不肯走的使臣?他来干嘛?   不止是常春想不明白,赵迎也想不明白。前段时间不是已经拒绝了他们的和亲么?这使臣怎么还不走?   赵迎转身坐到御案后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管这使臣为什么来,他都不好直接说不见,还是把人叫进来问清楚吧。   “臣恭请陛下圣安。”使臣进来之后便行了一个狄荣国的礼节,赵迎淡淡地叫起:“给使臣赐坐。”   他起身后再次颔首:“谢陛下。”   “不知使臣此次进宫所为何事?”赵迎问道。   “还是为了我国太女与贵国和亲一事。”他笑道:“鄙国太女前几日传来消息,说已经带了聘礼前来贵国,不日即将抵达京城。”   赵迎皱起了眉头:“朕不是说过,和亲一事干系重大,先行搁置么?”   狄仓这样先斩后奏直接携礼前来,实在不合规矩!   “鄙国太女也知此事干系重大,所以想要亲自来大晋与陛下详谈,还望陛下恩准。”   人都快到了,不恩准也没办法不是?   算了,来就来吧,到时候实在不行,就随便给她塞一个人过去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第141章   意思意思?   千里之外, 带了一大溜儿聘礼的狄仓知道赵迎的想法后, 一定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意思意思是不可能的, 她就是来娶小可爱的!   另一边,夏渊被太后派来的人半胁迫半恭敬地“请”进了宫。   同为女人,太后自然是知道女人的软肋在哪儿, 早早的就抱了小虎在慈安宫内等着。   “等会儿小虎的亲生母亲就要来了, 小虎想不想见见她?”   太后笑眯眯地跟小包子道:“我们一起说服她留在宫里陪小虎好不好?”   “亲生母亲?”小包子眨了眨眼, 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她是不想要小虎么?”   所以才不愿意留下来陪小虎?   “这个……”太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解释道:“这天下有哪一个做母亲的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她肯定也想一直陪着小虎…….”   骗人。   小包子根本就不信。   但他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拱到太后怀里:“皇祖母说见,小虎就见。”   此时, 李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 拎着拂尘行了一礼, 笑着说秉道:“主子,瞳姑娘已经到了慈安宫外。”   太后抬起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让她进来吧。”   小包子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说他一点都不在意那是假的。正如太后的说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一样, 天下也没有一个孩子会不想见自己的母亲。   慈安宫外的夏渊,看到李公公出来, 立即笑盈盈地上前:“公公。”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这种情况, 只能先稳住会一会太后, 看她到底想干嘛。瞅准机会再去找小皇帝, 让他带自己出宫。   “瞳姑娘,太后娘娘已经等您好一会儿了,您快跟咱家进来吧。”   李公公也是很恭敬,礼仪周全的行了礼,脸上的笑意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姑娘请。”做出一个请入内的手势后便在前面带路。   夏渊环顾了一下四周,示意钱龙钱鹰在宫外等着,便跟上了李公公的步伐。   “民女钱梓瞳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从她一入门便紧紧盯着她的小虎“哧溜”一下从软塌上滑了下来,跑到她跟前拽住了她的裙子,惊疑地喊道:“爹爹?”   夏渊一愣,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嗯”。   答应完之后立马回过神来,现在女皮啊!!!   好在太后并没有太在意。还以为她是见到小虎太激动了,便端起榻上小方桌放置的茶杯,佯装喝茶,不再去管这对母子。   让孩子去跟他娘交流,比她直接说效果要好太多了。   “你是我娘亲?”小虎用肉乎乎的爪子紧紧地拽着她的裙子,眼珠一转也不转地望着夏渊:“你是小虎的亲生娘亲对吗?”   “…….”   夏渊少有的慌乱,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在她的沉默中,小虎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难怪陛下爹爹说是爹爹和陛下爹爹生下的小虎,原来爹爹真的是他娘亲,陛下爹爹没有说谎,说谎的,是面前这个人。   小孩子的直觉是最灵敏的,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他原来的假爹爹,他们给他的感觉到一模一样。而且,刚刚这个人自己也承认了!!!   小虎望着面前这个无比熟悉的人,又追问了一遍:“你是小虎的娘亲吗?”   是吗?你回答啊!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等来回答。   抓着夏渊裙边的小爪子一点点松开,小虎心里越来越难受。   从一开始,她就是不想要他的。   把他放在山上,不管不问,一年就见一次。   最后,还将他扔给皇祖母。   直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她是生下他的娘亲。   夏渊眼睁睁地看着小包子仰着的小脸慢慢低了下去,紧抓着她裙子小手也渐渐松开。   在小包子转身离开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有什么东西滴了下去,那一闪而过的晶莹光泽,宛如滴在她心尖上的热油,疼的她想落泪。   快走几步,从后面将小包子整个人抱到怀里,夏渊哽咽着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我是小虎的娘亲。”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从我身上掉的一块肉,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跟我血肉相连的人。   “你不是。”小虎用力地在她怀中挣扎,想要挣脱她的怀抱:“我没有娘亲,一直都没有!”   你是我娘亲,刚刚为什么不回答?   太后在一旁看着,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承认了就好,只要承认了,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小瞳啊。”太后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了口:“原来,小虎的母亲真的是你啊。”   小包子停下了挣扎,红着眼眶看向自己的皇祖母。   夏渊这次不再否认,而是蹲在地上抱着小虎,沉默不语。   “照理说,你瞒着皇帝与哀家生下了小虎,又任由皇室血脉流落在外,是大罪。但念在你是钱德的义女,又是玉衡那孩子的堂妹,哀家便不再追究你的罪责了。”   恩威并施,向来是皇家人惯用的手段。太后笑的一脸和蔼。   “哀家也知道年少时你和皇帝有一些感情上的纠纷,但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看在小虎的面上,你是否愿意留下来?”   背对着夏渊的小包子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想听她的答案,又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夏渊手上微微用力,将小虎抱的更紧了些。她明白这是太后给她挖的坑,当着小虎的面问她这种话,就是在逼她妥协。   虽然明知这是一个陷阱,但当她低头,看到了小包子紧握的小拳头时,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她欠小虎的太多了…….   “刚刚小虎还问哀家,你是不是不肯要他。哀家跟他说,这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不想要自己孩子。现在,你真的要抛下小虎不顾,独自一人离开吗?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很残忍吗?”   夏渊还是不说话,太后决定加把火。   “你若是不肯留下,小虎就无法上宗谱,你难道就忍心一直让他背负着私生子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留在宫里?”   “太后。”   面对她的步步紧逼,夏渊终于开了口,抬头用平静的目光与她对视。   “这件事情,可否让我们单独谈谈?”   她欠小虎良多,已成事实,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不能再伤害这个孩子,让本来就薄弱的母子情分变的更薄弱,更不能就这样被太后牵着鼻子走!   太后看出了她的意思,眯着眼说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小虎的面说的吗?你只需要回答哀家,你愿不愿意为了小虎留下就好了。其余位分之类的东西,咱们以后再慢慢谈。”   “娘娘这样的问话,很明显就是想要借着民女对小虎的感情,强迫民女做出回答。”   夏渊掰过小虎的身子,望着他:“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你只要记住,娘亲爱你,娘亲希望你能过的开心……”   “所以你还是不会留在我身边是吗?”小包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   说完便甩开了夏渊的手,对太后说道:“皇祖母,小虎先出去玩儿了。”   说罢,不等太后的答应,便跑了出去。   夏渊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望着小虎离开。然后冷着脸站起身,回头看向太后:“娘娘,若是你这次宣民女进宫,就是为了让我与小虎决裂,那你做到了。民女可以走了吗?”   “钱梓瞳,你可真狠心。”太后直起身子:“这后宫,可是一个能吃人的地方。以后,皇宫之中会有越来越多的嫔妃和皇子。小虎没有亲生母亲护着,要受多少罪你想过吗?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竟一点都不心疼吗?”   “心疼又能如何?娘娘愿意将小虎还给民女吗?”夏渊精致的眉眼间冷若冰霜,完全没了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   “皇室血脉不可能流落在外!”想要哀家的乖孙?门儿都没有!   “那太后与民女说这些有何用?”   太后气结。   “若是没有其他事,民女就先走了。”夏渊说完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却被太后一声“站住!”给按在了原地。   “你究竟想要什么?”   帝王的宠爱你不要,后宫的位分你不要,亲生的儿子你不要。你究竟要什么?   在太后过去的几十年人生中,从未有一个女人像钱梓瞳这样矛盾。她看不透她,却偏偏又绕不开她。   “告诉哀家,究竟要怎样你才能留下?”   “民女什么都不要,只求太后娘娘放民女离开。”   话题进行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终结了。   “钱梓瞳,上次是哀家的错,放了你出宫。这次,哀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太后摆摆手,让勤嬷嬷将她带下去。   “你先安心在宫里住着,等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或者是哀家想通了,咱们再心平气和的谈谈。”   不能再跟这个女人说话了,再说下去她能气死。   夏渊本来还想说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可是看了看太后的脸色,知道再说下去也是这个结果,也就不再废话,对太后行了一礼便跟着勤嬷嬷走了出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在她看来,有小皇帝在,想出宫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至于几个时辰前两人的不欢而散…….根本不在夏渊的担忧范围之内!   就像赵迎坚信着夏渊对他的感情一般,夏渊从未怀疑过他的真心。   另一边,小包子出了慈安宫,就在一众太监宫女的陪同下,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泰正宫。   “陛下爹爹……”   小虎迈着两条小短腿跨进了宫门口高高的门栏,常春立即上前去扶。   赵迎回头看到他,眉眼便柔和了下来。   弯腰将飞奔来的小包子抱到怀里,赵迎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父皇。”   小包子趴到他怀里不说话,环住他的脖子,不一会儿就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父皇……她不要小虎…...” 第142章   “父皇……她不要小虎……”   这个她是谁, 赵迎一清二楚。   将小包子从怀里松开, 赵迎捏了捏他红彤彤的小鼻子。   “再就哭成小花猫了。”   小虎立即用小爪子去抹脸,却被赵迎给拉住了。接过常春递来的帕子, 赵迎伸手为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渍。   起身,牵着小包子走到一旁的书架。抽出一本厚厚的典籍递给他。   小虎懵懵懂懂地抱着像砖头一样大块的书,迷茫地望着自己的父皇。   “这是朕的父皇给朕的, 现在朕把它送给小虎。”   这是从晋国的开国那一代的帝王传下来的治国随笔, 由历代的皇帝补充, 再传给太子。   赵迎知道现在小虎还太小,不识字, 更不可能看得懂这么深奥的东西。但把这本书给小虎,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蹲下身, 赵迎与他平视:“小虎哭, 是因为你在意的人想离开你, 你很难过。但今日父皇告诉你,哭并不能留下你在意的人。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   曾经他也哭过,也恨过, 但他在意的人依旧离开了他。   他记得,她跟他说过:“所有我长久喜欢的人和物, 都拥有改变我的力量。”   若一个他不足以改变她的固执,那再加上小虎呢?应该足够了吧?   “小虎相信父皇吗?”   小包子点点头, 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相信!”   “乖。”再次揉了揉小包子头上的丫髻, 赵迎用大掌握住了他的小拳头:“只要我们父子够坚定, 她不会舍得丢下我们的。”   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从这天起,赵迎吩咐好手下的人暗中看牢钱龙和钱鹰,便刻意躲着后三宫走,不给夏渊一点联系他的机会。   而被困在慈安宫里的夏渊,也越来越不淡定了。   不对劲,这件事不对劲。   她失踪这么久,小皇帝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察觉了却没有一点动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故意的!   *   另一边,一身素袍白衫的柳柒郎轻装简行来到萧府门外,弯腰下了马车。   门房一看到他来,立即陪着笑上前,将人向府内领去:“柳先生,我家大人等您许久了。请。”   柳柒郎不疾不徐地跟在门房后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会客厅。   “柳先生。”萧斐面带微笑的迎了出来,颔首微微见礼。   柳柒郎周全的回礼:“萧中堂。”   两人并肩走进厅内,分主客落座。   “给柳先生看茶。”   “是。”   丫鬟们立即将备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萧某今日邀先生入府的意图,想必先生也猜到了一二,主要是商议漳州乌氏的处理事宜。先生久居漳州,又时常在臻王府内走动,对乌氏一族必然知之甚深。不知先生有何好的建议?”   柳柒郎笑了笑:“若是某所料不错,萧中堂是打算从新任的乌氏族长下手吧?”   萧斐点点头,没有否认。   “据某了解,自乌宴被擒至今,乌氏一族族人分歧严重,主战、主和各占半数。虽说平日里多有摩擦,但实质性的伤害并没有多少。若是中堂问某的意见,某提议,中堂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造成反效果。”   柳柒郎的话让萧斐皱起了眉头。   “中堂设想一下,新的臻王死在京城,是否让人明显就能看出此事是陛下所为?那陛下之前颁布的开恩圣旨,是否会让人误会陛下是言而无信,狡猾奸诈之人?以后还有人会信陛下此等言语么?”   “可是……”柳柒郎说的在理,这便让萧斐犹豫了起来。他抬头望向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新任族长来京,正是铲除乌氏的大好机会。若是错过这次,等新的臻王受封完毕,回到漳州,再想动他就难了。”   “谁说,受封完出了京城就一定能安全的回到漳州?”   柳柒郎笑眯眯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袖:“若是等他亲手了解了乌宴,明正言顺的成了新的臻王,却在回漳州的路上,死在了替乌宴报仇的人手中。那就跟陛下无关了吧?”   “其他人会信么?”萧斐眉头皱的更紧了。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陛下可以名正言顺派刑部官员去漳州调查信任臻王的死因…….”   “然后呢?”萧斐连忙追问。   “疑心生暗鬼,只要派去的刑部官员够能力,挑拨乌氏族人之间内斗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最后,去调查的那个刑部官员再横死在了漳州…….陛下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问罪乌氏了?此时根本不用再去费力攻打他们,稍微联合漳州方氏等地头蛇使点力气,灭掉乌氏根本不需一兵一卒…….”   柳柒郎根本没和萧斐藏着掖着,直接将所有的事情都摆给他看。   柳柒郎要进入朝堂,而且还是空降成一品大员。凭借柳家的名头,在清流官员中没有任何问题。尤其是庄晃死后,他要想出手收服这些无所以从的清流官员不费吹灰之力。   但要想让权贵承认他的位置,就要花一些功夫。   萧斐是朝中新贵,是世袭权贵官员的新一派带头人。若是没有家族背景,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   所以,只要萧斐认可了他,那些世袭的权贵官员,也就不会太过抵触。   “萧中堂以为如何?”   此时萧斐看向柳柒郎的目光已经变了。   陛下想让柳柒郎任职太傅一职的事情,萧斐知道,却没有太在意。他一开始以为陛下只是想借柳家人的名声来稳定一下朝堂,顺便让柳柒郎教导一下皇长子。   却未曾想过,这人,竟是陛下用来牵制他的。   难怪柳家的名声这么大,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先生今日一番话,令萧某受益匪浅。一切皆以先生所言行事。”   萧斐起身对着柳柒郎鞠了一躬,一直以来都单纯到与官场格格不入的面上,也印上了些许虚假的笑意。   “萧中堂客气了。”柳柒郎站起来,回了一礼。   是人,都会成长的。   要么是自己主动成长,要么是被他人逼着成长。从萧斐能能面不改色地看着庄晃和孙江死在臻王刀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改变了。   这种成长和改变,无关乎好坏,也无关乎正邪。只是在特定的大环境下,人们对自己的目标更清晰了而已。   政治和权势,一向都是可以熏陶人心的东西。   从夏渊跟随先帝入刑部的那一天开始,就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例子。   所以,她爱着赵迎,也信着赵迎的感情,却一直信不过时间和人性。   小皇帝一直放不下她,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年少时期求而不得的执念在作祟。   只要两人在一起了,朝朝暮暮相对相伴,怎会不相厌?   赵迎是皇帝,是江山之主,天下人皆对他俯首听命。   五年,十年,二十年。   他一年比一年强大,她一年比一年苍老。   他身边依旧会鲜花环绕,她身边却只剩儿女相伴。   到时,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挡的住这种落差和诱惑?   在现代,一夫一妻的制度下,尚且挡不住男人偷食。更何况这个连纳妾都名正言顺的时代?   “瞳姑娘,太后娘娘有请。”   每日早晚各一次,太后总要找她喝茶聊天。   夏渊叹了一口气:“勤嬷嬷稍等,待民女换身衣服便立即前去。”   这种事拒绝也拒绝不了,谁让人家是太后呢?   “是。”勤嬷嬷就守在外间等着。   夏渊换好衣服后便跟着勤嬷嬷进了慈安宫的正殿。   自从第一日来时见过小虎一面,这几天就再也没有见过。夏渊将询问的话语咽下,笑着侧身行礼:“民女钱梓瞳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太后也笑眯眯地望着她:“快坐。”   不管她喜不喜欢钱梓瞳,都不能改变她要留下这个女人的决心。   “江南府那边最近上贡了一批少见的蟹种。陛下有孝心,特意命人送来几只给哀家尝尝鲜。哀家想着既然是难得的美食,就喊你也来尝一尝。”   “谢娘娘惦记。”   这下夏渊彻底肯定了小皇帝知道她在慈安宫一事。   不一会儿,李公公便带着两个手端托盘的小太监走了进来。他笑着命人将两个瓷盘端上桌,放到两人面前。   小太监为她们揭开盖子,酒香扑鼻而来,只见有三只个头可观的青蟹放置在盘中,栩栩如生。   “这是苏州有名醉蟹,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李公公说着,小太监们便动手,用专门的剥蟹工具,将螃蟹给她们剥好放置在盘中。肥肥的蟹黄看起来让人是食指大动。   太后拍手让小太监们下去,拿起一只蟹腿,笑着对夏渊说道:“看起来就很不错,你也快尝尝。”   “是。”   夏渊看到这么肥美的螃蟹也忍不住打算撸袖子开吃。   就在螃蟹递到嘴边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卧槽!我怀孕了!怀孕是不能吃螃蟹的!!!   另一边的太后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对一旁站立的小太监夸奖道:“手艺不错!”   然后抬头望向呆愣地盯着螃蟹的夏渊,纳罕道:“怎么了?可是做的不和胃口?”   旁边的两个小太监立即紧张地盯着她。   夏渊将手中的蟹腿放下,干笑道:“民女自幼便吃不得这些海里的鲜物。哪怕是稍稍一口,也会浑身起红疹。所以,恐怕要辜负娘娘美意了。”   “哦?还有此等说法?”   太后狐疑地望向她,若是真的吃不得,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她用帕子沾了沾嘴角,不动声色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便让人撤了吧。”   小太监们立即上前,将桌上没动几口的螃蟹端了下去。太后又拉着钱梓瞳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将人送了出去。   在这期间,任凭夏渊怎么旁敲侧击地说明自己想出宫一事,太后就是不接茬。   最后,太后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心中有一丝丝的违和感。   而回到偏殿的夏渊,后怕地拍拍胸口。   刚刚应该没在太后面前露出什么马脚吧?   若是她怀孕的事情暴露了,那后果…….夏渊打了个冷颤,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   另一边,夏渊挂了一年外出假的事,在朝臣中间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只听说过丁忧解职回乡守孝的三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官员可以在职请假外出一年的!尤其还是刑部尚书这种要职!最不可思议的是,陛下竟然还准了!   这夏渊究竟是什么命?怎么就这么厉害?从先帝到当今,两任帝王都对他这么偏宠。莫不是真像坊间传闻的那般,夏渊的真实身份是先帝的私生子?!   先不管众臣是怎么猜测,就单说赵迎。几天没有见自己媳妇儿,他也是想的慌。   但是据他估计,媳妇儿已经猜到他在其中掺和一脚的事情了。所以,如果这么贸贸然的出现在她面前,铁定少不了一顿胖揍。   小皇帝思前想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让人先替他去打打头阵!   于是,这一天,赵迎一下朝,就直奔冷宫而去。   事实上,对于孙沁,小时候,他是有几分在意的。毕竟是年幼定亲,说是一点都没有过想法那是骗人的。直到后来,那几分心思被她给磨灭之后。他的整颗心就全挂在了钱梓瞳身上。孙沁对他来说,就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人心真的很小,能装得下的人只有一个。他在意的人也只有一个,为了那个人,他愿意去做任何的事情。   所以,现在看到孙沁,赵迎唯一的感觉就是她还有点作用。在她最后这点作用起到效果之后,她就可以离开了。   放她出宫,是赵迎能为死去的太师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孙沁再次在冷宫中见到赵迎,笑的眉眼灿烂。   是啊,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其实,在当初看到那个少年为另一个女子落泪时,她便已经后悔了。   那么干净的少年,本该是属于她的,却被她亲手推了出去,推向了另一个女子的怀抱。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现在,她能做的,仅仅是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   问一句:“陛下,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第143章   三月的春雨, 飘落时清新而又绵软。淅淅沥沥的雨声, 好似情人的耳语,低声呢喃着动人的誓言。   狄仓就是在这样的细雨中, 领着一队人马,走进了大晋的都城,桀骜的面上带着些许不羁笑意, 耳边的蓝钻在雨水中熠熠生光。   虽然狄仓来的突然, 但毕竟她的身份在那里放着, 又是代表狄荣国来商谈和亲一事,自然马虎不得。礼部的官员早早便做好了各项工作, 礼数周全地将人迎进了四方馆。   “太女旅途劳顿,先行休息一日。待明日大朝过后, 陛下再正式设宴款待太女。”   “不必了。”狄仓摆了摆手, 让手底下的人将带来的聘礼送入馆内:“本殿等一会儿安排妥当就入宫去见大晋皇帝。”   啊?这么着急?   但狄仓都说出来了, 礼部的官员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说道:“我等先行入宫禀报一声。”   狄仓点点头:“劳烦大人了。”   泰正宫里。正在教小虎认字的赵迎,听礼部回禀的官员说狄仓今日便要进宫来见时,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 你们去安排吧,朕晚上再泰和宫内摆宴。”   “是。”礼部的官员退了出去。   小虎抬头望了望离去的官员, 有些好奇。   这些人为什么都听他父皇的?   “小虎在想什么?”赵迎看出了小包子的走神,便问道。夏小虎甜甜一笑:“父皇好厉害, 好多人都听父皇的话。”   小皇帝手上一顿, 随即将小包子放到御案上, 铺好纸,拿起一支中号的狼毫蘸墨,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字:君。   “不是父皇厉害,而是这个字厉害。”   小包子趴在御案上,用白嫩的小手指去戳白纸上的大字,结果戳了一手的黑墨点。   “他们怕的不是你父皇,而是你父皇所代表的这个字。”   这个字有什么厉害的?又不会咬人…..   “小虎不懂…….”   赵迎微微一笑:“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长大了小虎就会懂了。”   “哦。”小包子点点头,便不再追问。   另一边,狄仓将馆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与礼部的官员提前打了个招呼,并未带随行的使臣,而是孤身一人向皇宫而去。   “主子,狄仓太女独自前来,现在已经快过泰和门了。”   常春得了消息,便进来禀道。   “这么早?”赵迎挑眉,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既是独自前来,那先不用大张旗鼓。你将她迎到御书房内,朕随后就到。”   “是。”常春出去后,赵迎望向小包子:“小虎先自己在这里玩儿,父皇要去见一位远方来的客人。”   小包子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结果,赵迎前脚刚跨出泰正宫,小虎后脚就迈着两个小短腿跟了过去。   远方来的客人?有多远?小虎也想见见。   *   春风送就晋都城,北国春寒阴复晴。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日斜宫门孤城影,草绿花红满园情。   东道若逢相识问,凤袍皇命误此生。   蒙蒙细雨中,孙沁带着贴身的宫婢、嬷嬷,撑着油纸伞来到了慈安宫。   照规矩,她是废后之身,本没有资格再进慈安宫的。但现在她即将出宫,来给太后请个安再走,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虽然古来都没有废后出宫的例子,但赵迎已经提前跟太后通过气了,就当曾经的废后孙沁已经死在冷宫中了。   如今出宫的,只不过是废后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自然是无伤大雅。更何况,临出宫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吩咐时书她们留在宫门外,一身宫人打扮的孙沁提裙踏进正殿。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慈安宫中还是老样子,她欠身行礼,最后一次对上座的人用这个称呼。   “起来吧。”   太后叹了一口气,便为她赐了坐。   “今日就要走吗?可都安排妥当了?”   “嗯,陛下已经为臣妾备好了户籍证明和路引。”   孙沁说这话时,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太后却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分苦涩。   太后起身,从软塌上下来。像曾经安抚她那般,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来,也是委屈你了。嫁入皇家这么些年,却没有享过一天应有的体面。”   太后的一句话让孙沁红了眼眶,她望着在后宫中沉浮了大半辈子的太后,强行扯出笑脸:“臣妾不委屈。”   是她当年选错了路,亲手将应有的一切给毁了。若是上天可以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被那高高的凤位和权势迷花了眼,从而错过应有的幸福。   太后欣慰地点点头:“其实,出去了也好。历来进了这宫墙中的女人,没有几个能如你这般幸运,成了皇帝的妃嫔,还能在这般年岁出去。你的一生还很长,出宫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嗯。臣妾明白。”这是她爹爹和爷爷两条命为她换来的人生,她一定好好珍惜,好好活着。   此时,勤嬷嬷端着一个锦盒上前。太后侧身打开锦盒,拿出一对通体碧绿的镯子。   “你要走了,哀家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对禾蜀国进贡的镯子你留着,就当是个念想吧。”   说着太后将镯子戴到她的手上,和蔼地笑道:“真好看。”   “谢娘娘。”此时,孙沁便改口了,不再唤母后。   太后将她的两只手上下叠到一起,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说完便转身坐回了榻上。   孙沁提裙双膝跪地:“臣女临行之前,还有一个请求望娘娘恩准。”   “你说。”   “臣女想见钱梓瞳一面。”   太后并不知道孙沁在为赵迎做事,所以她听到孙沁这话,一时无法确定她的用意是什么。   太后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看在死去太师的份上,成全她一次。   “去吧,她在偏殿。”   “是,臣女叩谢娘娘。”   说完又对着太后磕了三个头,才退了出去。   勤嬷嬷望着她的背影,也叹了一口气。   “如今,皇后娘娘也走了。主子,您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加到一起,像不像陛下在刻意为钱梓瞳铺路。”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吗?再看不出来那她就是瞎子了!   “这哪里还有什么像不像的,分明就是!”   太后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突突的疼。   “儿大不由娘。他既然都肯为钱梓瞳费这么大的力气,哀家又怎么能不顺着他?”   “那主子您说……陛下断袖的事儿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现在还重要吗?”   太后闭着眼睛倚到榻上:“真不知道是哀家生了个情种,还是那钱梓瞳手段高明。哀家倒要看看,如今皇帝费尽心思的来讨好她,几年后,热情退却,皇帝是否还能这般。毕竟,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此时,慈安宫偏殿。   夏渊正斜靠在窗前,抱着一盘话梅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仍。   俗话说,春困秋乏。这几日她觉得身子愈发懒了。   若不是今日下雨让她起了些许赏雨的兴致,说不定此时又睡去了。   “钱姑娘,殿外有人要见您。”   作为慈安宫里有些脸面的宫婢,这个宫女是认识废后孙沁的。正是因为这样,她这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曾经的皇后娘娘。   “见我?”一听这话,夏渊瞬间精神了。笑眯眯地望向那个宫婢:“让那人进来吧。”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慈安宫里的人就行。   夏渊将手中的话梅放到一旁,依旧斜靠在窗前,挑眉望向走进来的女子。   “孙沁?”她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夏渊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退下,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这副打扮?”   孙沁望着面前美艳动人的女子,心下酸涩。嫉妒与艳羡不可抑止冒头,看向夏渊的目光带着尖锐的敌对。   上次见钱梓瞳,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是皇后,这个女子就可以在全后宫的女人面前叫嚣着让皇帝废了她。   而如今再次见面,她也确实被废了。   “钱梓瞳。”孙沁的语气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我这副打扮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哈哈哈哈……”   夏渊笑的花枝乱颤,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明艳。   “拜我所赐?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极其欠揍的语气将仇恨值拉的满满的,让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孙沁更恼火了。   “得意吧?你赢了当然可以尽情的得意。”   “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很可笑而已。”   夏渊笑眯眯地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然后迈步坐到另一边的软凳上。   “你今日来找我,不会就来放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吧?如果是这样,那你可以走了。”   孙沁瞪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厌?!   事实上,情敌相见,当然是越看彼此越令人讨厌。   “我今日是受人之托,才来这里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这张脸?”   看到忍不住想抓花好吗?!   “来让我猜猜。”夏渊一听她这话,乐了。抬抬下巴示意她坐到桌子另一边的软塌上:“是不是小皇帝让你来的?”   孙沁意外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   夏渊一看她的神色,加上她身上的宫女服,就大致推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是要出宫了吧。”夏渊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这几天,她越想觉得最近的事情不对劲。   先不说孙沁被废,也不说太后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抓她进宫,还每天耐着性子跟她耗着。就单说小虎这么多天不见踪影,她就能肯定这一切少不了小皇帝的狗爪印子!   “是。”孙沁没有否认。   “皇帝用出宫为承诺,让你帮他把我弄进宫,再想方设法的把我留下?呵,他能找到你头上,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夏渊越说越想打人。   这小皇帝真的是越来越欠收拾了,连她都敢算计!   “钱梓瞳,你这么说话,真的很让人讨厌知道吗?”   别人求而不得东西,她却不屑一顾。   “陛下为了你费尽心思,你知道后不觉得感动也就罢了,还如此的冷嘲热讽,真是不识好歹!”   “是,我不识好歹,可偏偏赵迎还就喜欢我这副讨人厌的嘴脸。你识好歹,也没见他多看你一眼!”   “你!你!你!”   孙沁被她戳心窝子的话气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颤抖着手指向她,却被夏渊一巴掌给拍到了一边。   “我怎么了?”   夏渊冷笑:“孙沁,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知道。”   面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无害的大家闺秀。年少时那么多次你来我往,夏渊将这个女人的野心和手段看的清清楚楚。   “为了悔婚嫁给八王世子,你与他联手,在佛陀山设下圈套,差点将赵迎害死在那里。”   若不是她及时赶到,她的少年,哪里还有命在?   “后来,你看赵迎未死,主动去九王府探病,却在他香炉里下令伤口腐烂不愈的药。”   那件事,本来她和九爷都以为是几位王爷派细作干的。   若非后来她无意中得知真相,哪里会想到一个女子可以对自己的未婚夫狠毒至厮?   “赵迎痊愈后,你又以绝食逼迫太师退婚,让他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夏渊的目光宛如刀子一般刮向面色苍白的孙沁:“先帝登基之后,你看赵迎成了太子,又挖空心思的想让他娶你。知道我武功被废后,不惜多次买杀手来暗杀我。”   若非如此,先帝为何要给她皇室的影卫?   若非如此,为何赵迎冷落孙沁太师不闻不问?   因为太师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过问这些事情了!   偏殿里静的落针可闻,曾经的种种被揭开之后,所有的解释和悔过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这些事情是我的过错。”孙沁的脸上空洞的没有一丝表情:“从小,我的目标就是成为母仪天下皇后,我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   直到成亲那晚,龙凤烛下,那个一身红色喜服的少年面无表情的挑开了她的盖头。她清晰地看到,少年脸上有一滴泪划过。   一床锦被,一道天堑。   她在床里,他在床外。   整场婚礼到整个洞房花烛夜,少年未曾跟她说过一个字。第二日醒来,外侧已经空了,只余下一个被泪水浸透的龙凤枕。   那一刻,她便后悔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在话本上读过的诗词,那时她才真正体会到时什么意思。   原来,世上真比那高高在上的凤位更重要的东西。   “钱梓瞳,你没有资格来说我。你以前做过的事,与我当初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不也是将他伤的体无完肤么?   “我比你差的,不过就是他的一颗真心罢了。就是因为他爱上了你,所以你才有能那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来嘲笑我。”   孙沁站起身,走到细雨朦胧的窗前:“如果说我曾经是嫉妒你,那现在就是厌恶你。”   夏渊挑眉望向她,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不厌恶我?”   “你既然得到了他的感情为什么不去珍惜?”   若是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她一定好好珍惜。   “你爱的人也爱着你,他在为你们的将来而努力着。你有可爱的孩子以及美好的生活,你为什么不愿意要?那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共同生活不好吗?”   好,当然好。夏渊也起身,走到她旁边:“但我要的,是自由。”   “自由?”孙沁楞了一下:“你现在不自由吗?”   夏渊笑眯眯地反问:“你觉得我自由吗?”   连皇宫都出不去,还叫自由?   孙沁这才仔细的去看面前的女子,此时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子与记忆中那个一身绯红衣裙桀骜不驯的女子有着很大的不同。   七、八年前的那个女子风流肆意,爱花爱酒,喜欢便是喜欢,勇敢去追。讨厌便是讨厌,连看一眼都闲脏眼。   骄傲的就像天边难以捕捉的海鸥。   而面前的这个人,明艳依旧,却不复之前的洒脱自在。   宛如在手脚上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镣铐一般,整个人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捆绑了起来。   “所以,你要的仅仅是自由?它对你来说胜过陛下和你的孩子?”   夏渊摇摇头:“这不一样。”   自由是永恒的,而爱情是会变质的。   *   另一边,赵迎提前到了御书房。等着狄仓的到来。   果然,两人见面将该走的礼节走了一遍,又相互客套了一下,狄仓就直奔主题。   “陛下可否让本殿去见一见那个侍卫?”   哪个侍卫,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年未见,狄仓恨不得立即把小可爱变到她面前。   赵迎佯装思索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瞧朕这记性。”   “常春,去将钱鹰宣来,就说狄仓太女要见他。”   “是。”   三刻钟后,钱鹰走进泰正宫内,面色平淡地向皇帝行了礼,宛如没有看到一旁的狄仓一样。   赵迎说道:“钱鹰,太女今日前来是要与你叙叙旧。”   钱鹰这才转身面向太女,恭恭敬敬地行礼:“属下见过太女。”   啊啊啊啊啊,她的小可爱还是这么萌萌哒!!!(*^▽^*)!!!   “阿鹰不用这么客气。”   狄仓伸双手去扶他,在狄仓抚上他手臂的刹那,隐蔽地用手指隔着衣料轻轻挠了一下。   钱鹰立即起身后退,宛如木头一样站到一旁,将一个影卫该有的姿态摆的端端正正。   赵迎没有看到狄仓的小动作,却也明白钱鹰是夏渊的人,他不能随意指使,不然媳妇儿肯定跟他没完。   于是抬头望向狄仓:“钱侍卫来了,太女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   “本殿此次前来,就是向钱侍卫提亲来了。”狄仓一点都不带拐弯地说出这话,俊美的面上噙着一抹笑意:“不知钱侍卫意下如何?”   钱鹰依旧标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小皇帝坐在上位,瞅了瞅狄仓,瞅了瞅钱鹰,觉得自己这个灯泡有些尴尬。但是,他又不能把媳妇儿的人直接扔给狄仓。   于是,出来打了个圆场。   “钱侍卫是刑部尚书夏渊的手下,所以他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需要夏尚书点头才可。”   “那不知夏尚书现在何处?”   “太女来的不巧,夏尚书刚刚在吏部挂了一年的外出假期,已经离京。而钱侍卫是因朕有事,所以才在京中多逗留了几日。”   “哦?竟然这般不巧?”狄仓脸上写满了不信。   赵迎真诚地点点头:“嗯,确实是这般不巧。”   常春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   “那本殿邀钱侍卫出宫走走可好?”   钱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个嘛……”赵迎思考了一下,钱鹰的武功这么高,出去走走应该没什么事儿吧?而且,只要一出了皇宫,那他们到底走了几步路谁知道?走一步路也算走不是?   赵迎冲钱鹰点了点:“那就辛苦钱侍卫了。”   他这话一出口,狄仓兴高采烈地一侧身:“那本殿就不打扰陛下了,先行告辞。”   说完拉着施完礼的钱鹰就往外走。   啊,好开心,一年没见小可爱了,好想念啊~~~   而钱鹰,却是怀揣着和小皇帝一样的心思,一出皇宫就溜!   两人走后,守在一边的常春立即上前。   “主子,孙姑娘已经从慈安宫里出来了。您要去见见吗?”   出来了?那该问的东西应该问出来了吧?   赵迎起身:“带她到泰正宫来见朕。”忽然,他又改了主意:“算了,让她还在冷宫等朕吧。”   去泰正宫太打眼了,万一以后玉衡秋后算账,这可是一大证据!   此时,谁都没有瞅见,御书房不远处的廊下,蹲了一只思考人生的小包子。   慈安宫内。   送走了孙沁之后,夏渊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石,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她猜到了孙沁是小皇帝派来套她话的,却未曾想到,这个小玉石会在孙沁这儿。   这个心形的玉石是她亲手打磨的,也是她送给赵迎的定情信物。她和赵迎都以为,这个东西丢了。没想到,竟然是被孙沁捡去藏了起来。   看到这个小东西,夏渊就想起了曾经她追赵迎时做过的傻事。   什么情诗、烟花、花瓣雨,还有什么抚琴、舞剑、蜡烛阵,这些烂大街的套路全部来了一遍。   甚至还半夜爬到他院子里大声的唱情歌…….差点没被常春等小太监给乱棍打出去!   哈哈哈……最后,在她锲而不舍表白的第一百六十三次。   赵迎那个发誓不开花的铁树终于被她给打动了,主动给了她一个清纯而又羞涩的吻。   每每想到这儿,夏渊就痛心疾首。   我曾经那接吻都会脸红的少年去哪儿了?!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第144章   梦后楼台高锁, 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夏渊发了一会呆, 见雨停了,便慢步走到窗边,将鲛纱窗幔给放下。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姑娘, 这是太后娘娘吩咐炖的百花玉容羹, 给您养身子。”   “放那儿吧。”   宫婢将汤盅放到殿中, 便躬身向外退去。   “等等。”   夏渊忽然叫住了她,宫婢立即停脚抬头。   “你去跟太后娘娘禀报一声, 就说我想见她。”   “是。”   那宫婢退出去后,夏渊看了一眼桌上的汤盅, 叹了一口气, 眸中的情绪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此时, 冷宫不远处的日晖亭外,盘龙盖罩顶的龙撵落下,一身明黄常服的赵迎侧脸望去,宫人打扮的孙沁正候在亭内。   “见过陛下。”   见他走来, 孙沁微微欠身。   赵迎扬手,常春立即捧了一个盒子上前。   “你们的谈话, 朕已知晓。这是四份户籍证明和十万两的银票,你且收好。”   孙沁双手接过, 面上挂着勉强的微笑。   “陛下放心, 从此世上再无废后孙沁。”   赵迎点点头, 不再多说,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便转身出了日晖亭。   常春立即跟上,在龙撵抬起的瞬间,他回头瞅了一眼亭内,恰好望见孙沁失魂落魄的样子。   淡漠地甩了甩拂尘,常春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年这女人对主子下手时,可没见有一丝的心软。   赵迎坐在龙撵上,望着雨后绿瓦红墙的皇宫,想起了影卫们传来的消息。   “自由?”他呢喃了一声,眉头紧皱:“怎样才算自由呢?”   她的改变,他看在眼里,却一直不敢提及。   如今这两个字,宛如醍醐灌顶,让赵迎彻底明白了夏渊为何不愿入宫。   过了天街,泰正宫近在咫尺。赵迎忽然开口道:“去慈安宫。”   “是。”常春立即示意小太监们掉头。   谁知,刚过后三宫的第一道长巷,赵迎便看到了夏渊。   窄窄的宫巷中,她穿了一身粉色宫装,带着数名宫婢前来。绣花坎肩上垂落的流苏随着步子晃动,鸦黑的堕马髻上簪了一支粉色的桃花。   夏渊抬眸望向龙撵上的青年,笑弯了眉眼。   “好巧。”   是啊,好巧。   这样的她看起来熟悉又陌生,赵迎刹那愣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瞳儿。”   不是夏渊,不是玉衡,而是那个绚烂了他整个少年时期的女子,钱梓瞳。   “是我。”   赵迎飞身下撵,快步跑到她的面前,随即停下。微颤着抬臂,握住她的双手,对上她含笑的眸子,赵迎瞬间湿了眼眶。   夏渊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宛如看到了当初那个承诺爱她一生的少年,目光温暖:“恨我吗?”   赵迎点点头,随即又快速摇头。   恨的,怎么会不恨呢?   那么强势的走进他的生命,又那么狠心的抛弃他,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解释,一切都要他去探寻猜测。   可是,只要是她,再多的恨,都抵不过爱多。   夏渊主动依偎到他的怀里,眼底闪烁着奸猾的光芒。   “今日,孙沁来找我了。她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想通了很多。”她在他怀里说道:“我没想到,你竟暗中为我做了这么多事。”   “你不生气?”赵迎一想到自己做的事,有些心虚:“对不起…….朕也是……”   “没关系!”夏渊抬起头,打断了他:“你也是为了我们好,我明白。”   说着夏渊便拉着他往泰正宫的去:“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小虎。”   赵迎低头望着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靥,好似寒冬腊月喝了一碗热汤一般,温暖遍布四肢百骸。   “玉衡,这一切都是真的吧?”   你真的接受朕了?   夏渊笑着抬头看向他,随即伸手扯了扯他一边的脸颊,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宠溺:“傻子,一天天的就知道瞎想。”   扬起两人紧握的手掌:“看到了吗?十指连心。手握在一起,就说明我们的心也连在一起了。”   “哈哈哈…..”赵迎常年板着的脸上扬起了爽朗的笑意,大手一挥将人揽到怀里:“你说的对,以后朕再也不瞎想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不,是好多好多口。”   春风吹来,她的裙角微微飘起,装点了他一生向往的美梦。   夏渊推了推他的胸膛,皱眉道:“走路就好好走,这样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小皇帝低头附到她耳边,调侃地说道:“反正其他人又不知道朕抱的是朝堂上甚有威严的尚书大人,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一次见识到皇帝的脸皮厚度,夏渊在他腰上拧着转了一圈。“疼——”   忍着!   等两人到泰正宫时,小虎也回来了,正在一旁跟小太监们玩游戏。   “父皇。”小包子一看到赵迎,就飞奔了过来,随即趴在赵迎的怀里去瞅夏渊。   “父皇将小虎的娘亲带过来了,开不开心?”   赵迎说着就要将怀中的小包子递过去,结果小虎抱着他的脖子死活不丢。   “她不是!她不是小虎的娘亲!”   夏渊没有说话,心中泛起一阵苦意。   她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于是便不强求。转而问道:“这几日陛下将钱龙和钱鹰怎么安置的?”   赵迎知道她与钱龙钱鹰的关系好,也就没往别处想,直接跟常春说道:“去看看钱鹰回来没,若是回来了,让他们一起过来。”   “是。”常春望了一眼夏渊,便退了出去。   以前他怎么就没想到钱姑娘就是夏大人呢?!   “狄仓太女带着和亲的聘礼来了,今日刚到的京城。”赵迎主动跟她道:“想来,她还是惦记着你的那个侍卫。”   狄仓又来了?!夏渊有些惊讶。   此时,钱龙过来了,而钱鹰还未回来。   “还未回来?”赵迎挑眉:“看来是被狄仓用什么办法给缠住了。”   赵迎当时可是将钱鹰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照他的想法,两人肯定一出宫门就分开了。   夏渊皱眉,本来她还想着今晚带钱龙和钱鹰一起走呢。现在狄仓来了,怕是事情要出变数了。   小皇帝一看夏渊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她在担心那个侍卫,立即安慰道:“别担心,等会儿朕派几个间偶去看看,在京城中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那可不一定。”   当年狄仓都能套她麻袋,更何况钱鹰呢?   而此时,四方馆内,真实的状况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么惨烈。   钱鹰坐在桌子的一侧,木着脸在喝茶。而一旁,狄仓还在滔滔不绝地诉说这自己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   最后,等狄仓说累了,钱鹰便放下茶杯,扬起一抹礼貌的笑意:“太女,属下可以走了吗?”   狄仓被他的酒窝给迷花了眼,又往前面凑了凑,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摸钱鹰的大腿,却被他一下躲开。   挑挑眉,狄仓嘴角带了几分邪肆:“阿鹰,你看本殿长的也不差,你也不吃亏,为何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钱鹰拿眼撇她,少来这套!   皇宫内,暂时稳住了小皇帝的夏渊,从慈安宫内搬了出来,住到了泰正宫。   俗话说的好,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表面上看,慈安宫要比泰正宫容易跑的多。实际上呢?呵呵……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了解一下?   钱鹰回来后,夏渊当着小皇帝的面见的他,还顺嘴调侃了几句。就在开玩笑的过程中,她不动声色地传过去一张纸条。   当晚,再次将摇着狗尾巴求欢的小皇帝踹下了床。夏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是大朝,小皇帝早早便要上朝,常春也跟着去了。   泰正宫里只留下了几个管事的大宫女和大太监,其他的都是普通宫人。   “来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   撩起皇帐,夏渊赤脚踩到毯子上。   “姑娘,水好了。”   迈步走进偏殿的御池,夏渊回头跟身后的几人说道:   “你们先出去,只留下一人伺候我更衣即可。”   “是。”宫女纷纷退出去,只留下一个貌似有些品级的年轻嬷嬷。   夏渊张开手臂,任由她为自己解衣。就在这个嬷嬷俯身注意力最集中的刹那,夏渊立即出手,一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颈处,那嬷嬷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甩甩生疼的手掌,夏渊开始扒她的衣服。   换好衣服后,她快速走到一旁用水将自己的衣服打湿。故意高声喊了一句:“衣服湿了就赶紧去换换,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   喊完便故意抱了一堆衣服,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这个过程,十分的危险。只要有一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小皇帝就会知道她说了谎,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前功尽弃了。   好在这种情况夏渊以前经历过不少,装模作样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一路上刻意装作着急去换衣服的样子,有惊无险的出了泰正宫。   随后,她再次低垂着头从泰正宫赶到下等宫女所在的辛洗库与钱龙钱鹰汇合,在他们的辅助下快速出了皇宫。   另一边,宫人看这个瞳姑娘洗澡洗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出来,就问了几声,结果没人回答。   他们立即发觉不对劲,冲进去只看到身穿中衣的年轻嬷嬷昏倒在地上。   这时候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刚搬进来的钱姑娘,被他们看丢了!   心急火燎的太监宫女们,一边去通知常春,一边满皇宫的派人去找。   而正在上朝的赵迎得到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后勃然大怒!   夏玉衡!!!你又骗我!!!! 第145章   问:夏渊走了小皇帝会好好照顾小虎吗?   答:废话!   问:夏渊走了小皇帝敢动她手底下的人吗?   答:还是废话!   问:夏渊走了小皇帝会伤心欲绝到自暴自弃不理朝政吗?   答:废话中的废话, 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 这次夏渊走的是无牵无挂,浑身轻松。出宫便如鱼入大海, 丝毫不见踪迹。   任凭小皇帝借抽查乌宴余党的名头,封锁城门,将京城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将人给找出来。   “继续找!!!”   京南大街, 男子恼怒的低喝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亲自骑马来寻的赵迎刚从翟府出来, 依旧是毫无消息。   一天。   两天。   三天。   被闹的人心惶惶的京城,终于平稳了下来。   赵迎知道, 这么多天过去了,再想找到夏渊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将目光放在了漳州城外的苍阆山上, 不管夏渊去哪儿, 最后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常春, 你通知刑部签发一张通缉令下达各州省,通缉人物为一对大盗兄妹,形态样貌按他们尚书大人来,悬赏金额一百万两。”   想了想, 赵迎觉得太少了。   “悬赏金额一千万两!有确切消息者一百万两!尽快张贴!尤其是从京城到漳州的沿途府县,更要严密监控!”   常春立即躬身应道:“是。”   等圣旨传到刑部时, 内部人员一片哗然。   他们大人不是请假离京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江洋大盗了?   难不成,尚书大人一时想不开, 所以改行了?   还是说, 那一双大盗兄妹恰好与他们尚书大人撞脸了?   先不说京城动向如何, 且说另一边。   混在戏班子里出了京的夏渊,再次假扮成了一个孤僻有钱却奇丑无比的哑巴富商。在她走过的这一路之上,到处都能看到自己的通缉令。   夏渊表示:啧啧,这小皇帝果真是越来越狡猾了。这一招声东击西用的好啊,明面上是通缉她,实际上指不定多少高手在苍阆山下守株待兔呢!   呵呵,你以为就你会用计?   “钱龙,你在此地留三日,寻一个跟我身形相似的人。待三日后我快到漳州之际,你让那人上街溜达一圈,再收买一乞丐去大声的当街指认。”   夏渊眯眼:“届时,你立即动身前往江南。若发现有人跟踪,不必理会。到达扬州后,多寻几处花楼各住几天,我会派人去接应你的。”   来,让她给小皇帝示范一下什么叫金蝉脱壳。   果然,三天后,这个地方的动静引起了小皇帝的注意。   街上的那个与夏渊身形相似的男子以及出声的乞丐,小皇帝都没有放在心上。循着蛛丝马迹真偶营的人就跟上了钱龙,一路直到江南。   “扬州?”   赵迎抱着小虎听完影卫的汇报,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等影卫说完,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包子:“小虎,父皇告诉你,很多事情不能单看表面现象。你娘亲的侍卫去了扬州,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娘亲肯定没去扬州。”   小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父皇的意思是,娘亲故意想让父皇觉得她在扬州?”   “不,你娘亲只是在告诉父皇,她知道了父皇的真实意图。”说到这儿他的眸子里终于带了些笑意:“还有就是,别白费功夫!”   是的,夏渊就是在告诉小皇帝,我知道你在苍阆山下安排了人,你肯定找不到我的,别瞎费劲儿了!   至于钱龙的安危,夏渊从来没有担心过,她对自己手下人的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即便是打不过,跑路也是没问题的!   白费功夫吗?赵迎可不觉得是白费功夫。   若不是苍阆山下的那批人给了她危机感,她又何必多次一举来回应他?直接忽略就好了嘛。   “其他地方都不用管了,苍阆山下人手加多!”   小皇帝信心满满地吩咐完常春,便去应付狄仓太女以及刚刚入京的乌氏族长了。   狄仓太女丢了自己的小可爱,略暴躁。   乌氏族长不敢去杀乌宴,略怂。   这都是赵迎需要头疼的事情。   另一边,奸计得逞的夏渊大摇大摆的进了漳州城,还买了处宅子,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养胎。   吩咐钱龙去扬州,就是为了让小皇帝更肯定她会回山寨。这样小皇帝就会放松对其他地方的监控,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苍阆山上。   等几个月后,小皇帝发现不对劲,定然会明白他是被骗了。到时候,他就会放松去苍阆山附近的监控,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嘿嘿,那时她再从漳州回山上,岂不是轻而易举?   这叫什么来着?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对。   假道伐虢?   也不对。   到底算什么呢……夏渊同学陷入了沉思。   *   京城,萧府。   “宋将军,请进。”   萧斐笑着将宋智贺领入书房,只余两个心腹的小厮守在门口。   “中堂大人,本将军已经照您的吩咐,在漳州城百里外的官道上设下了埋伏,保证万无一失,必取新任臻王性命!”   宋智贺是武将,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坐下便直奔主题。   “哈哈哈哈……宋将军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上次生擒乌宴,您功居首位。这次如果再能取了乌氏族长的性命,那您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必然再上一个台阶!”   官场互捧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是来自陛下跟前红人的吹捧,更容易让人飘飘然。   萧斐两句话让宋智贺喜笑颜开,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亲近:“萧中堂客气了,这也多亏了您的帮扶。”   “那本堂就等着将军的好消息了。”   “哈哈哈哈……中堂大人尽管放心。”   两人几句话便定下了乌氏一族的命运。   *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渊的孕迹也越来越明显,三个月后,正式显怀了。   此时,钱龙已经被接应了回来。为了方便行事,夏渊又小心谨慎地从漳州附近的暗点,调来了两性别为女的手下照顾自己。   没办法啊,现在满大街都是她的通缉令,除了自己的人,其他的都不放心。   说实话,对于夏渊来说,这一胎比怀着小虎时轻松多了,躲先帝和躲赵迎完全不是一种心态。当年,若不是有钱公公帮她,她根本不可能瞒过先帝。   “小桃,最近外面有什么新消息吗?”   出不了门,夏渊平日里就靠看话本、嗑瓜子、听八卦来打发时间。   “听说新来的钦差大臣被刺杀了,陛下震怒,派了程小将军来漳州呢。”   夏渊嘴角的笑容扩大,进忠要来了啊,看来这乌氏一族的气运到头了。   三个月前,新的乌氏族长进京,亲手杀了乌宴向陛下表忠心,然后成功被册封为了臻王。   新任臻王喜气洋洋的出了京,快马加鞭的带着一溜儿赏赐往回赶,却在漳州城百里外的官道上遭人伏击,一命呜呼。   据传闻,是乌宴的余党所为,目的是为主子报仇。   御封的臻王被杀那可是大事,皇帝震怒,当即任命刑部侍郎华云昌为钦差,来漳州彻查臻王之死。   华云昌是夏渊的手下,她对他的品性当然是了如指掌。这个老家伙表面上总是笑呵呵的,实际上却是一个出手狠辣的老狐狸。   小皇帝派他来,很明显就是要搞事情。   果然,华云昌来了漳州两个月,乌氏一族内部都快斗成乌鸡眼了,时不时的街上就能看到姓乌的在打架斗殴、摔桌子砸板凳。搞得漳州城内各个商户、百姓怨声载道,对乌氏一族的不满日益深重。   “这事一看就是贼喊捉贼,华云昌那个老狐狸肯定是怕萧斐先对他下手,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刺杀的名头。”   若是等到萧斐或者柳柒郎动手,华云昌说不定就成了牺牲品。   “这主意不用说,必然是柳柒郎出的。”   除了他这蔫坏蔫坏的黑心甘蔗,别人才没有这么狠。   夏渊勾勾唇:“看我不在朝中,就开始想着动我的人了。”   很明显是在打击报复她囚禁柳园毅一事,丝毫不顾念她引见陈韵飞过去的情分。   好小子,给我等着!   夏渊起身,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鹰。”   钱鹰立即出现在她的背后:“老爷。”   “其实,我挺好奇你跟狄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她为了你,已经在京城守了三个月了。”夏渊冲他眨了眨眼:“看这架势,很明显是要一直等下去啊。”   “…….”   钱鹰不知道该怎么说。   “属下跟狄仓太女……”   “怎么?”夏渊继续问道:“可是你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情?”   “…….”   天地良心,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你喜欢梅若,但你们不适合。”   通俗点讲就是:爱上一匹野马,家里没有草原。   梅若是那种表面柔弱,骨子里特别奔放的女子。钱鹰降不住她。   “若是你真的不想继续被狄仓纠缠,就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另找一个喜欢的姑娘成亲。”   我就不信狄仓还能强抢已婚妇男!   “…….”   好主意!   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钱鹰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另一边,小皇帝被狄仓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朕的媳妇儿还没着落呢朕不比你急吗?!   “最近苍阆山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   整整三个月了!!!媳妇儿还是莫得消息!!!你说愁人不!!!   “回陛下,还没有。”   这六个字常春说的是心惊胆颤。   果然,说完就看到他主子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不合理啊!   不应该啊!   难道是朕判断失误?!实际上玉衡真的去了江南?!   啊啊啊啊,媳妇儿太聪明了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第146章   骗子。   这是赵迎对夏渊最中肯的评价。   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骗子呢?   Emmm……   赵迎总结了一下, 约莫是当时……年幼无知?   所以, 坑着坑着就被坑习惯了?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常春试探性地问道。   赵迎沉吟一会儿, 凤眸里情绪变了几变, 最终咬牙道:“出宫!”   他总觉得他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为什么玉衡非要三月中旬离京?   她之前不是打算等臻王的事儿完了再走吗?这么突然离京,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走的事吗?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常春以为他和往常一样,去京城里的某处,立即躬身说道:“奴才这就为陛下更衣。”   “不用。”赵迎摆了摆手:“通知下去, 除了真偶营的人以外,其他的影卫全部从苍阆山撤离。朕明日启程, 亲自去一趟那里。”   啊?!常春惊了一下。   “陛下, 出京可不是小事……”他拿眼偷偷去观察自己主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要去几日呢?”   几日?几日能蹲到媳妇儿去几日!   常春开始劝他:“国不可一日无君, 陛下您要三思啊!”   “你不必说了, 朕知道轻重。让萧斐和柳柒郎一起入宫,朕有事吩咐他们。”赵迎淡淡地说道。   行吧。   主子的事儿做奴才的也没办法掺和,常春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七日后,皇帝重病的消息传到了漳州。   “重病?”   听到这个消息时,夏渊正在进行晨起散步。她的第一反应是:苦肉计?!随后又摇摇头, 苦肉计太没水平了, 不像是赵迎的风格。   跟在她身后的小桃说道:“主人, 大当家的说山下的人马已经退去五日了, 您现在要不要回寨?大当家派人来接您。”   “不必, 再等等。”   小皇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病倒,这人马退去的时机太巧合了。防着点总是好的。   “程小将军已经到漳州数日了,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城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主人,您继续呆下去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小桃的话给夏渊提了个醒,进忠来漳州的主要目的就是铲除乌氏一族。她已经来了几天了,想必已经了解清楚了城里的形式。那动手的时间,也就是这几日了。   夏渊停下脚步,望向小桃:“你们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吧?记得帮程进忠做好细微的扫尾工作,不能有任何的漏网之鱼!”   “是,主人放心。”小桃调皮一笑:“保证完成任务!”   “哈哈哈哈……”夏渊的笑声中带着夙愿得偿的解脱和舒心。   苏娘和阿蒙的仇,随着乌宴的死已烟消云散。   而先帝最大的遗憾:异性王族乌氏。   也即将不复存在。   她总算可以放下前半生的执念,后半生只为自己而活了。   “主子,赵迎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帝王了。您在天上如果知道的话,一定特别欣慰吧?”   她走到墙边,仰起头瞅了瞅。   然后转头冲小桃招了招手,笑着指向墙头:“来,帮我搬个梯子,我要上去。”   上去?!墙头上?!   小桃犹豫地望了一眼她的腹部:“主人……”   您现在不适合爬墙知道吗!!!   “我是怀孕又不是残了,上个墙怎么了?”夏渊说道:“快去,我等你。”   小桃拗不过她,无奈地搬了个梯子上来,又拿了一张加绒加厚的羊毛毯,飞身垫到墙头上。   夏渊顺着梯子一阶阶地往上爬,直到可以趴到墙上往外望。   她的院子很偏,是在漳州及其偏僻的一个角落里。院外是一片荒田,放眼望去杂草横生,却又别有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六月正是夏季开始灼热的起点,清晨时分太阳刚刚升起,吹来的风还算温柔。   夏渊就这样趴在墙头上,歪头望着不远处的草丛。这样的姿势,让她想起了以前在九王府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每天都要白天要跟着王爷出门办事,晚上接受钱公公的训练。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能搬着小梯子去爬内院的墙头,调戏调戏赵迎。   她运气不好,穿越时没能穿到一个好人家,一睁眼面对的就是破烂人生。   没有金手指,没有特殊待遇,没有主角光环。   她靠着自己用命换来的机遇,抱上了九王爷的大腿。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着每一步路,唯恐行差踏错,会失了九爷的信任。直到进了九王府,见到了那个白白嫩嫩像小仙童一样的世子。   那么干净纯粹的孩子,她从小陪着他长大,亲眼见证了他从一个别扭的小包子长成一个别扭的小少年。   他是她生命中最鲜活的色彩,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将目光移向远方的一株鲜艳的野花,夏渊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桃花眼里流淌的幸福,是想到爱人时下意识的感情流露。   就这样,她静静地在墙上趴了好一会儿,直到小桃担忧地唤她。   “主人,您还没用早饭呢。”   她从思绪中抽出神来,往下看了看守在梯子旁的小桃,慢吞吞地爬下梯子。   “哈哈,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你一说我就饿了。”夏渊笑嘻嘻地站稳:“把梯子收了吧,咱们去吃饭,吃完饭就回山上。”   她忽然想通了,这么躲着,真的挺没意思的。她又没有犯什么错,只是不想成为后宫的一份子而已,这有什么好躲的?   她还就不信了,现在她出了京,小皇帝还能打晕她绑回去怎么的?   “嗯嗯。”小桃高兴地点头。   这漳州城越来越危险了,主人还是回寨子里最稳妥。   就在夏渊吃过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院子外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叩、叩、叩。”   钱龙钱鹰立即出现在夏渊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是?”   他们的表情让夏渊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让小桃和小杏放下行李去开门,夏渊走回屋内,斜倚到软塌上。用一张毯子遮住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果然,随着钱龙钱鹰两人行礼被阻止的嘈杂声响起,无比熟悉的脚步声慢慢走近。   正屋的门被推开,她抬眸望去,赵迎那张常年板着的俊脸映入眼帘。   “玉衡.....不想解释解释?”   朕需要完完整整,不带任何谎话的解释!   “解释?”   夏渊歪歪头,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各种版本的都有,你想听哪一种的?”   “……”   赵迎黑着脸走到她身旁,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二话没说就亲了上去。   算了,哪一种都不想听!越听越生气!   “唔……”   夏渊轻轻仰头,去迎合他的吻。主动勾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小舌喂入他的口中。   赵迎被她的回应挑的有些激动,正待更进一步,倏地,浑身一僵。   他的要害被人给掌控了!!!   “呵呵,不发情了?”   使劲一捏,伴随着小皇帝“嘶——”地倒吸凉气声,手中坚硬火烫的东西迅速软了下去。   “夏玉衡!!!”   赵迎的脸色简直阴的能滴出水了!额头满是刚溢出来的冷汗。奈何夏渊就是不松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夏渊看他这表情,知道他确实是疼了。   挑了挑眉:“你不是找我要解释吗?这个版本的解释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个鬼哦!!!   “朕要是废了,玉衡你后半生怎么过?”   缓了几缓气,赵迎总算回过劲儿了。他眉梢放松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不仅没有挣扎,反而再次俯身含住了她的下唇。   腰上微微用力挺动,反而像夏渊在用手为他那啥一样。   感受着手掌中的东西又开始精神起来,她瞪大了双眼。   禽兽!这人绝对是禽兽!不要一点face!   她暗中咬牙,刚想故技重施再来一次,赵迎立即察觉飞速捏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使力。   后退一步回瞪她。   赵迎怒火中烧:“你!”   还来?!   这么狠?!   我可是你男人!!!   两人怒目对峙,各自捏着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还好此时无人进来,要不然肯定能看到这一幕瞎人眼的画面。   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 第147章   “松手!”   “你先!”   赵迎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 夏渊报之以微笑。   “一起!”   “成交!”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击, 噼里啪啦的你来我往之后,同时放手!夏渊拉着自己的小毛毯, 慵懒地倚回软塌上。   赵迎后退几步, 望着美艳动人却带刺儿的媳妇儿,总觉得胯下隐隐作痛。   “朕觉得,朕需要说点什么。”   猴子偷桃这一招,简直卑鄙到令人窒息。   夏渊挑眉:“你说, 我听着。”   “……”   说什么呢?   回宫是不可能回宫的。   打晕带回去…….赵迎不动声色地夹紧了两腿。开什么玩笑?!嫌刚刚那一下还不够狠?!   蛋疼,在他媳妇儿这儿可不仅仅是个形容词……   脑子里飞速转过几个方案, 都被他一一否决。最后,小皇帝决定来软的!   “玉衡……”   迈开长腿, 几步来到榻前, 赵迎大手一挥就打算把媳妇儿圈怀里。结果,一条伸直的手臂阻挡了他的去路。   “有话好好说, 别动手动脚的!”   “……”   赵迎眯眼,将面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觉有点不对劲。从他进门到现在,夏渊都没离开过这个软塌, 难不成是受伤了?   “你的腿怎么了?”   一想到她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伤了,赵迎就淡定不了,敢动他的媳妇儿?!阴着脸就要去掀毯子, 再次被眼疾手快的夏渊给阻止了。   她怒瞪:“你想干嘛?!”   “给我看看!”这次连朕的自称都不用了, 赵迎是真恼了。   强势地扒开她的手, 一下拉开碍事的毯子。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夏渊略显丰腴的腰身。赵迎按着她的腿,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松手,夏渊便得了机会,直接照他前胸踹了一脚:“看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吗?”   揉着被踹的生疼的心口,赵迎柔和了眉眼:“朕还以为你腿怎么了呢,原来是胖了怕被朕看出来啊。”   伸手捏了捏她一边的脸颊:“玉衡肉嘟嘟的也好看,朕不嫌弃。”   夏渊一时有些愣神,被小皇帝捏脸时才反应过来。   胖???   “噗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直在榻上打滚!!!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是胖了…….哈哈哈哈哈哈……”   “???”   好笑吗?   赵迎一脸黑人问号,被她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怪小皇帝没看出来,作为笔直笔直的钢铁直男,他唯一的当爹经验,还是长到三四岁才蹦出来的夏小虎,一张口就能叫爹爹的那种。   四个月的肚子只是微微显怀,赵迎第一反应就是夏渊胖了,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没事没事,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而已。”   夏渊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坐起来。   “陛下此次出京,朝中政务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朕已安排妥当。”   看着她自然地从榻上下来,赵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伸手拽住她的袖口,赵迎觉得非常的委屈:“玉衡,你以后能不能别骗朕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行么?每次你这样离开,朕都觉得很难过。”   “难过?”夏渊翻了个白眼,一下将袖子从他手中给抽了出来:“你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难过?嗯?你让太后娘娘和孙沁两人出头,自己却躲着不敢来见我算什么?是好好说吗?”   “……”赵迎无言以为,这一点,确实是他理亏。   于是他再次拉住夏渊的衣角,讨好地说道:“上次确实是朕不对,朕道歉。你看你也骗了朕一次,咱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朕就躲了你几天,你却整整躲了朕三个月……若是早知会如此,打死他也不干这种不划算的买卖……哭唧唧o(╥﹏╥)o……   赵迎委屈巴巴的模样让夏渊有些想笑,抬手呼噜呼噜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顶,她勉强点点头:“行吧,看在你认错态度还可以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拉出自己的衣角向外走去。   讲真的,对赵迎她好像一直都没办法真正气起来。她所有的柔软,都给了这个青年。   “玉衡,你要去哪儿?”   赵迎长腿一迈,跟到了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肩膀时,再次低头望了望她的腰身。   额……几月不见,玉衡确实是胖了不少……   “废话,当然是回山上。你派人在山脚下守了这么久,不就等着这一天呢吗?”   “…….”   行吧!朕也不问你为什么不回宫了,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那朕跟你一起。”   一起?夏渊停下脚步,桃花眼微眯:“你不回京吗?”   “不回。”赵迎回答的很干脆:“等玉衡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朕一起回了,朕再回去。”   呵呵!这算是威胁?!   “随你!”夏渊冷笑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快步出了院子。   瞅了瞅空空的怀抱,小皇帝挑眉,袖子一甩,背着手跟在她身后。   他也不想这样啊!可是除了这样,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软的她不吃,硬的他又不敢。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拿江山去威胁美人,这样的昏庸的帝王和如此爱国的美人,也算是独一份儿了吧?   就这样,小皇帝一行人跟在夏渊等人屁股后面进了苍阆山。   时间一天天过去,外界的消息不断传来,漳州乌氏彻底被灭族,华云昌和程小将军也回了京,宫中传闻陛下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太后瞅着空空如也的泰正宫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   “钱梓瞳这个狐狸精!彻底把皇帝勾的荒废了朝政!!!”   夏小虎站在太后身边,笑的跟朵太阳花一样甜蜜。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皇帝是什么。   有人跟他说,只要他父皇不在了,他就是下一任皇帝,世上所有人都是他小弟,他想干嘛就干嘛,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啊,这么说来,还真是让人有点小期待啊~~~   此时,苍阆山上。   赵迎一脸严肃地盯着夏渊越来越大的肚子。   “告诉朕,这不是胖的吧?!”   是胖吗?是胖吗?胖个鬼啊胖!   从上山开始,夏渊的肚子就一天比一天明显,这个时候再看不出来这是怀孕那赵迎就是傻子了!!!   啊啊啊啊啊!!!好想拿块板砖拍晕自己啊!!!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以为媳妇儿有肚子是胖了!!!   夏渊忍着笑:“你说是就是吧。”   “!!!”   除了激动就剩羞愧的赵迎,围着媳妇儿来回转圈圈。   “朕…..朕…..朕……”   已经找不到合适语言来表达自己心情的小皇帝,摸着她的肚子,感到十分神奇。   接下来,皇家复读机成功出世。   “玉衡,你饿不饿?”   “玉衡,你渴不渴?”   “玉衡,你累不累?”   “玉衡,你乏不乏?”   “玉衡……”   “滚!!!”   被烦的要死的夏渊想揍人。   “别生气别生气,对身体不好,乖,朕来给你揉揉腿……”   “……. 请滚远点,谢谢配合!”   “……”不!朕不配合。听说怀孕的女子更需要夫君的陪伴,朕要给玉衡爱的关怀!   不管夏渊怎么赶人,小皇帝依旧死皮赖脸地蹲守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赵迎,你已经离京两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朝中会乱套的!”   夏渊调整好心情,将小皇帝拉到自己跟前,想要跟他说道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是现在狄荣国的太女还在京城里,你这样是陷大晋于危险当中知道吗?”   赵迎眨眨眼:“知道。”   “!!!”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你这样对的起先帝吗?对得起赵家历代帝王的呕心沥血吗?”   小皇帝蹲到她跟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说道:“若是朕回去了,就是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自己。”   夏渊愣了一下。   赵迎握住她的手:“你不信朕,朕不怪你。肯定是朕哪里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无法敞开心扉,才会让你爱的克制。”   “赵迎,你听说过金屋藏娇的故事吧?汉武帝刘彻开始特别宠爱表妹阿娇,从小就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誓言。可是到了最后,还不是转头又投向了卫子夫的怀抱?感情这回事,时间久了是会变的。”   尤其是帝王。   “你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就全盘否定,对朕来说很不公平。”   赵迎望着她:“你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不肯抛开那些杂乱的事情,只随心走呢?玉衡,你要的自由朕能给你。你要的承诺朕也能给你。信朕一次,好吗?就一次。”   就一次?   肚里的小家伙似乎也听到了父亲的话,轻轻动了一下。   夏渊抚了抚肚子,脑海里仿佛有好多跟弦在撕扯,她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沉默了半晌,她弯腰捧住赵迎的脸,认真地问道:“我真的可以信你吗?”   “嗯!”赵迎重重地点头:“信我一次,让我证明给你看!”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里面全是熟悉的赤诚。她的少年,她的爱人,她的羁绊。   要试试吗?   一次?   就一次?   放开手,夏渊倚到椅背上,勾起了一抹微笑:“信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都可以!!!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小皇帝猛地从地上窜起来,一双凤眸亮的吓人。   “你说!”   “夏渊的身份为我保留,一年以后,我要按时述职。”   “没问题!”   反正都是在京城,区别只是媳妇儿男装和女装而已。   咦,不对。   继续穿男装就要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不行不行,对身体不好!   算了,这个到时候再说,好不容易盼到媳妇儿松口了,可不能再给搞砸了!!!   “我信你一次,赵迎,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倘若有一天你背叛了今日的承诺,我就再也不信你了……”   就一次机会,就这一次。   赵迎起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让时间来检验这一切吧。”   ……   三日后,两人启程回京。   一路上走走停停,大半个月后才到达京城。   另一边,太后一听说皇帝回来了,立即怒气冲冲地杀到了泰正宫。   一抬头,对上了大着肚子的钱梓瞳。   “……”   所有的斥责全部咽回了肚里。   太后快步走近,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肚子:“这是……有了?”   赵迎点点头,笑的像个阳光大男孩:“是的!差不多七个月了!”   七个月?   钱梓瞳上次来宫里时就已经怀上了?!   太后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不吃螃蟹了!!!   喜笑颜开地拉住夏渊的手,太后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好!好!”   一连几个好字完全概括了太后此时的心情。   你说什么,狐狸精?   狐狸精好啊!能生皇孙!   太后是有孙万事足…….   三个月后,夏渊成功分娩,在腊月产下二皇子。   次年二月二,刑部尚书夏渊的堂妹,前任大内总管钱德之义女钱梓瞳,正式被册封为皇后,入主中宫。   同日,皇长子赵悦。皇次子赵愉。上皇家玉碟,记入皇后名下。   四年后,中宫再添一女,帝心大悦。   当即遣众妃,废六宫,独宠钱皇后一人,成就史官笔下一段佳话。   ——   十五岁那年,第一百六十三次告白。   她说:我这一生,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可我最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心里。我眼中最美的风景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正文完 第148章 番外 吾家有儿   成惠九年,大晋军中的中流砥柱程昊将军病死裕门关。   羌芜国挑拨越国发动战争, 其子程进忠自请出兵讨伐, 用时三月击退来犯越军。   御书房里, 赵悦第一次跟自己崇敬的父皇起冲突。   “越国此时来犯明显居心不良, 父皇为何不命大军乘胜追击, 给他们一个教训?”   十二岁的小少年头束金冠, 身穿嫩黄储君朝服, 金冠两侧两条明黄的金穗垂到肩上,精致的五官雌雄莫辨。   平时里凤眸常常带着笑意, 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而此时由于心情不佳, 眼中泛着怒气,颇有几分冷然的气势。   一旁伺候的常春见状, 立即有眼色地带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赵迎抬起头, 将手中的奏折放到案上,并没有因长子的质问而生气,而是像往常一样柔冲他招了招手:“悦儿你过来。”   赵悦的气势瞬间就萎了。   “父皇……”   抿着嘴蹭到御案后就见他父皇抽了几个折子摆到他眼前。   “你看看这几年国内的民生状况。”   赵悦挨个拿起来瞅了瞅:“挺好的呀!”   近几年朝廷开始提升商人的社会地位,鼓励行商,国内的经济渐渐活跃起来。而商人纳的税收被用来支持农耕水利,农民的粮食收益也好了起来,普通百姓手中也有了余钱,也就有了购买力, 更好的支持商贸兴盛, 买与卖形成了良性循环, 大晋的发展一年一个模样。   赵迎收起折子,起身拍了拍他还单薄的肩膀,眉眼柔和地说道:“父皇母后还有朝中的文武百官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换来了如今形势大好的局面。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战火蔓延,国库内的钱财用来打仗,没有钱财去供应民生,所有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好不容易形成的循环链,赵迎不会允许有任何环节出错!   “那就这么算了吗?”   赵悦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生气,眼珠子一转立即反驳道:“若是让我说,国内以商养农不变,对外可以以战养战!”   “哦?”赵迎挑眉,摆正了姿态,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每当我们攻占下一处城池,就可以劫掠他们的财力物力为我们所用,并安排一部分士兵拘役其民众为我们劳作。同时可以按留下的士兵数量,抓一部分这座城池里的青壮年充入军队,单独编制成小组,让他们在第一线冲锋陷阵,还能减免我国士兵的阵亡人数!”   赵悦的眼睛越来越亮,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留在城中劳作的老弱妇孺可以与上前线的青壮年相互牵制,让他们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一次性扫荡的那些人都是蠢货!杀鸡取卵太浪费了!我要将人都留着,一点点榨取他们的所有价值!”   “……”   赵迎简直要被惊呆了!   他用新的目光打量了一遍自己长子,陷入了沉思。   “父皇。父皇?父皇!”   赵悦叫了好几遍,才将赵迎从思绪中拉出来。旋即,赵迎黑着脸否定了他的提议。   “不行!”   “绝对不可以!”   “想都不要想!”   干脆利落的拒绝三连,让赵小悦愕然。   他不服气地跟自己父皇拍起了桌子:“为什么不可以?是越国先来犯大晋边境的!若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其余各国不会笑话大晋、笑话父皇你软弱吗?!”   堂堂七国之首,竟然被一个边陲小国给欺负!还不敢还手!   “没有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赵迎坐到御案后拿起折子,明显不想跟他继续纠缠:“朕还要忙,你先下去吧。”   “!!!”   赵小悦用力瞪了自己父皇好一会儿,见他确实不打算再理自己,怒气冲冲的抱起一摞奏折,“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门外的常春瞅着太子怒发冲冠的模样,摸了摸鼻子走了进来。   “主子,这是?”   “悦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   赵迎心情大好,面上带着欣慰,跟常春说道:“派人去刑部问你们娘娘什么时候忙完,朕去夏府等她。”   “是。”常春躬身应道。   储君太有野心,是好事也是坏事。   赵迎踏步出了御书房,眯眼望向东宫的方向。   无论赵悦将来打算做什么,赵迎都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而另一边,被父皇拒绝的赵悦憋着一口气,从这日起便天天拉着柳柒郎研习兵法,将越国的地理人文琢磨了个透彻。   随后几年,越国依旧不时的来骚扰一下晋国边境,打打秋风。赵悦也没吭。   直到他十六岁生辰。   “悦儿,你可有什么生辰愿望?”   赵悦漂亮的唇瓣勾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回父皇,孤想要三万大军去裕门关练练手。”   帝冠琉璃珠后是赵迎深不可测的凤眸,他轻飘飘地吐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那个字:“准。”   八月二十六日,太子赵悦带三万精兵抵达裕门关。恰遇越国士兵例行进村打秋风。   赵悦眉眼含笑:“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这不,立马就能名正言顺的讨伐越国了。   晋国多年的忍气吞声致使越军疏于防备,赵悦三万精锐大军,又有程进忠压阵,不过两日便攻下越国边境冰水城。   随后,屠城。   “哈哈哈……”   攻城两日,屠杀十日,哀嚎声停歇的那一天,冰水城百姓的鲜血将城池方圆十里的土地都浸染成了黑红色。从人到畜,无一活口。   最终,赵悦一把火彻底抹除了这个城市的存在。   在烈火张牙舞爪的燃烧中,马背上的精致无比的十六岁少年笑的极为好看。   他说道:“进忠叔叔,派人送信:路遇诸城,凡主动降者,秋毫不犯。凡顽固抵抗者,鸡犬不留。”   赵悦说到做到,三万大军,一路挺进。边境前三城,无一降者,破城即屠,令越人闻风丧胆。   第四城开始,所到之处,城门大开,全降。   就连他小时候提的以战养战策略,也开始被他尝试着应用到实战。他占领后的城池,全部由程进忠派兵接管。等半年后,他杀到越国都城时,背后已有十万大军。   三万晋军加七万越军,七万越军却无一人敢叛乱。   “敢扰我大晋边境者,越国为例。”   少年面带笑容,一手提着剑,一手拎起安静如鸡崽的越国国君。抬手在他脸上画了一个十字,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流淌下来,越国国君嗝地一声,吓晕了过去。   九个月后,班师回朝。   朝中诸臣再看自己的储君,只觉得:两股战战,热血沸腾。又怵,又敬。   “父皇,我回来了。”   呐,练手成果,请验收。   ※※※※※※※※※※※※※※※※※※※※   七岁的赵小悦:父皇你什么时候退位?我想当皇帝了。   二十五岁的赵迎:......   十岁的赵小悦:父皇你什么时候退位?我想当皇帝了。   二十八岁的赵迎:......   十三岁的赵小悦:父皇你什么时候退位?我想当皇帝了。   三十一岁的赵迎:......   十八的赵小悦:父皇,你再不退位,儿子就老了.....   三十六岁的赵迎:.......老?!朕老吗?!你个小崽子再说一遍试试?! 第149章 番外 婚约   成惠十七年。   羌芜国边境,戈尔城内某处冷冷清清的僻静街道里有一间胭脂铺, 细雨飘落, 店外的绣着“春人”二字的旗帜多彩而又明艳。   一位身着粉色披风的少女从铺内出来,随行的丫鬟立即撑起伞, 少女微微一笑, 容貌清丽,气质干净。   她回首, 葱白细长的玉指接过伞柄,提裙走入雨巷。   随后数名丫鬟陆陆续续撑起伞跟在少女身后, 一行人走路悄无声息, 地上的积水未溅起任何水滴。   胭脂铺远方的转角处,两名暗卫现出身影。他们收回目光,对视一眼开始商量。   “狄荣国的公主出现在这里,要传信给主子吗?”   “嗯,禀报一声吧。”   万里之外的大晋皇宫, 当夏渊收到消息时, 已经是十天后了。   下了朝, 她回泰清宫里换下朝服, 脑海里回转着这件事情,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此时,赵迎迈步走了进来,伸手环住她的腰身, 带着她倚到软榻上。   “怎么了?看你今天一个早朝都心不在焉的, 可是有烦心事?”   赵迎捏了捏她的手掌,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笑意。   “说来听听,朕帮你出出主意。”   从他怀里挣出来,夏渊坐在榻边白了一眼斜倚着的男人。   “若不是你,我还没这些烦心事。”   由于保养得当,岁月并没有在夏渊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三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就好像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眉目间的艳丽依旧,只是气质更加沉稳了些,不似当年那般跳脱。   “羌芜边境传来消息,春人胭脂铺的暗桩遇到了疑似狄瑶的女子。”   “狄瑶?”赵迎挑眉:“你不会是想……”   “是!”夏渊拿眼撇他:“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不许插手!若不是当年你为悦儿定那劳什子婚约,我至于这么烦恼吗?”   “……”   行吧。   “朕再声明一遍,那婚约不是朕要定的,是悦儿自己的答应的!”   夏渊嗤之以鼻:“你要不同意,能定下来?”   她并不希望自己儿子的婚姻成为政治联合的手段,所以在十年前,钱鹰来信说要为他的女儿与赵悦定娃娃亲时,被夏渊一口拒绝。   结果,赵家这父子俩得了消息,一唱一和的非要同意,不同意赵小悦还给她玩离家出走,气的夏渊不管了,爱咋咋的。   最后,十岁的赵悦就跟三岁的狄瑶相隔万里定了亲。   就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小悦和狄瑶也都懂事了,双方家长就想着让孩子们见见面,促进一下感情。所以,夏渊给狄仓去了一封信。   结果……   三年前,钱鹰带着狄瑶来进贡时,赵小悦正在外面打仗,两人没见着。   两年前,钱鹰带着狄瑶来进贡时,赵小悦正在外面打仗,两人又没见着。   一年前,钱鹰带着狄瑶来进贡时,赵小悦正在外面打仗,两人还是没见着。   今年,赵悦被夏渊拘在国内,哪儿都没让去!结果,钱鹰来进贡时没带狄瑶。   呵呵……   夏渊差点让赵迎赵悦父子俩排排坐,来一场全副武装的家暴!   皇帝怎么当的?!连个信儿都传不好?!   太子怎么当的?!脑子里除了打仗还有别的地儿吗?!   当初是谁非要定亲的?啊?   现在定完又不当一回事,真打算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就盲婚哑嫁不成?   狄瑶随便嫁嫁,她儿子随便娶娶,过不下去就和离?   哦,不,联姻离都不能离!   夏渊气的直咬牙。   “乖,别气了。”赵迎宠溺地捏捏她的后颈:“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要出去你就别勉强圈着了。你看看他在朝中的这一年,满朝文武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国内这几个大家族,都被他折腾的鬼哭狼嚎的。而且……”   而且朕也不想看到他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见过哪个当太子的天天追在他皇帝爹屁股后面求上位的?   夏渊站起身:“是我的错,在他小的时候没能好好教育他。”   所以才导致他歪成现在这样。   不仅是个战争狂,还是喜欢一言不合就屠城的那种,她能怎么办?只能想法压着他啊!   “悦儿自幼便与我不甚亲近,长大后虽然好些,中间却始终隔着一层屏障。很多事情,我不能说太多。但你们父子关系比较好,你平日里多劝着些。”   赵悦跟那几个长在她身边的小的完全不同,所以对他,夏渊是有愧的。   赵迎不想看到她自责的样子,轻笑一声起身拥住她:“我知道你心软,可是要想成就雄图霸业,就必然会有流血牺牲。悦儿的手段是激进了些,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帝王的特质。”   男人目光深处,是与儿子如出一撤的光芒。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皇帝不渴望一统天下?   她欲言又止:“可是……”太残忍了。   “这不是有我们吗?我们为他弥补过失,多为百姓做善事。只有我们的国家强大了,百姓才能生活的更好。”   避免战争最好的方法就是统一,难道不对吗?   夏渊明白这个道理,但作为穿越人士,人人平等的思想已经刻在骨子里,终究是不能像古代本土人一样理所应当的看待这些事情。   “我不管你们父子怎么打算的,但我不会放任悦儿如此。”   夏渊转过头,目光灼灼地与赵迎对视:“就像开始说的那样,既然狄瑶去了羌芜国的边境,那就也让他过去吧。为了防止他再犯老毛病去偷袭羌芜国的边防,这次不许他带一兵一卒!”   “而且我要你保证你不会插手。”   她只能尽她所能的去压着赵悦,避免更多的战争与死亡。   赵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妥协:“若是这样你能安心些,那便听你的。”   皇图霸业那些东西虽然重要,却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远远比不过可以陪伴自己一生一世的怀中人。   另一边,东宫里。   百无聊赖的赵悦手拿一卷兵书,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皇兄!你理一理我好不好?我好不容易从博文阁逃课来你这儿,你还不理我……”   十五岁的赵愉蹲在他旁边,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赵悦似笑非笑地斜狭他一眼:“你今日逃的可是常学士的课,倘若母后知道了……”   “……常学士被皇妹和四弟给缠住了!只要皇兄你不说,母后一定不会知道的!”   赵悦瞅了瞅宫门口的位置,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地提高了些许音量:“你确定孤不说,母后就不知道你逃课的事了?”   “嗯嗯!确定!”   “不,你不确定。”   赵愉话音刚落,东宫门口就传来了夏渊的声音。赵愉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己笑眯眯的母后大人。   “母、母后!”   赵愉惊悚地瞪大了眼睛,站起身子就想溜。   夏渊一个眼色,身边的婢女闪身拦在了赵愉前面。   赵悦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拎着书卷,一只手支在椅把上撑着下巴,笑的一脸单纯:“二崽长本事了,不仅学会了瞒着母后逃课,还要孤这个做兄长的帮他一起撒谎,真的是一点点都不听话。”   被自家兄长落井下石踩了一脚的赵愉欲哭无泪。   “母后,我错了……” 第150章 番外 命中注定   狄仓在长女三岁那年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   梦中发生的事情, 她醒来已忘记大半, 只有一个画面记的特别清楚。   在她笑着送一名女子出嫁的那天,血色染红了狄荣都城的半边天。一名容貌昳丽的男子骑马而来, 掳走了那名哭喊的女子, 将狄荣王室屠戮殆尽。   惊醒的后半夜,那种入骨的恨意和恐惧还未消散,她立即起身去寻国师。   狄仓非常肯定,梦中的那名女子, 是她的长女,狄瑶。   在信奉神灵的狄荣国, 他们相信这种梦都是神灵给的暗示。   她命国师当夜占卜,而卜算的结果直指大晋。   “陛下, 还记得数年前老夫跟您说过的话么?”   已经形同枯槁的老者, 双眼却熠熠生光。   “贪狼降世,主七国战乱。而长公主的命格, 乃属摇光。”   贪狼所起之地并聚摇光。而数年前占卜贪狼星降在大晋,如今命属摇光的长公主却在狄荣……没了摇光星压制的贪狼,就像脱了缰绳的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国师的意思是, 将瑶儿送到大晋?”   “长公主命格祥瑞,可以佑我狄荣,绝不可轻易送离!”   “那这梦……..”   狄仓迟疑了半晌, 问道:“贪狼星是十年前降世的对吧?”   国师点点头。   “既然主杀伐, 那他以后必然会与大晋皇室有交集!而晋国太子赵悦, 今年刚好十岁,以后必会与贪狼相遇!”   狄仓当机立断的拿定了主意,面色渐渐平稳:“就让瑶儿先与晋国太子定下婚约,是福是祸,总要赌赌才知道!”   “陛下圣明。”国师行过礼后,便抬头望向了星空。   *   春人胭脂铺所在的小巷里,粉色披风的少女悄无声息的撑伞离去。   半个月后,出现在了大晋的边界处。   “姑娘,我们要去哪里?”   过了嘉岭关的边防,狄瑶身边的婢女问道。   “去江南。”   “是。”   听说江南柳家是国士政客的摇篮,狄瑶一直都挺好奇的,究竟那个柳园毅有多厉害,才能誉满七国。   另一边,夏渊知道狄瑶来了晋国,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让赵悦去羌芜国边境了,也不用担心他在人家边境上点火了。   “传信给太子,告诉他戈尔城的事情解决了。让他掉头去江南,就说柳太傅想念自己大伯,让太子务必将柳园毅请回京城!”   从狄瑶的路线来看,很明显目的地就是江南,至于为什么让赵悦去请柳园毅……夏渊表示:短时间内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而正快马加鞭赶往戈尔城的赵悦,忽然收了母后的传信,满脸黑线。   太傅还是三岁小儿吗?   想念大伯不会自己回家吗?   真麻烦!   京城无辜躺枪的柳柒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某的坏话?!   赵悦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就往南走。   这次出来,夏渊是下了定决心不给赵悦任何人手。不仅将他身边所有的暗卫都给抽了,还将从小跟着他的死士也给圈在了宫里。   临行前送了一百两现银,美其名曰:体验民间生活。   气的赵悦直接把银子扔了回去。   “孤就是一分钱没有,照样能活的自在!”   熊孩子!   夏渊笑眯眯地接过他扔回来的银子:“好啊,母后等着你回来。”   从小养尊处优、吃穿不愁的皇子,哪里懂得民间生活没有金钱权势的艰难?若是不在底层摸爬滚打一圈,赵悦永远都学不会尊重百姓。   “玉衡……”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赵迎揽住夏渊的肩膀皱眉道:“有这个必要么?朕当初也没有这样体验啊。”   夏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你们怎么能一样?你是从王府世子起来的,先帝在外办差时,你什么事没经历过?你从小就在你那帮斗的跟乌鸡眼似的叔叔伯伯中,跟心怀叵测的堂兄堂弟周旋,知道什么叫得来不易。而悦儿从小就被封了太子,除了小时候我的忽视,哪里受过多少委屈?几乎是被你以及那群官员捧着长大的!”   赵迎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宝贝蛋儿皇嫡长子,可不得捧着?   夏渊转身往回走:“悦儿打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因为太过聪明,我才担心他长歪……”   一言不合就屠城,视人命如草芥,没有半点对生灵的敬畏。   这样的人做了君王,对百姓来说,祸大于福啊。   “好吧…...听你的。”   作为一个皇帝,娶了一个比他还爱民如子的媳妇儿,这种感觉么…..emmm……总觉得媳妇儿爱江山比爱她男人多…….   赵迎有了醋酸醋酸的小情绪……   *   人人称道江南好,山色空蒙柳斜斜,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狄瑶自幼在民风粗犷的狄荣长大,哪里见识过这种吴软侬语的精致?她来到江南后,几乎要被此处的繁华迷花了眼。   “姑娘,大晋不愧是七国之首,果然民众富足!”随身伺候的婢女也忍不出惊叹:“若是将来姑娘嫁过来,成了大晋的……比继承陛下的王位还要好!”   跟她出来的,都是比较亲近的婢女,话语间也就少了几分顾忌,多了几分亲昵。   狄瑶警告的瞪了她一眼,那婢女自知失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此次来寻柳园毅,就是想求得解除婚约的法子。”   听说晋国太子,是一个嗜杀成性的疯子,十六岁就连屠越国五座城池!占领越国之后,这几年挟持越国国君,借着越国的名头,到处挑起战乱!   狄瑶可不想嫁给这样一个暴虐之人!   然而,她来了江南半个多月,人生地不熟的,别说见柳园毅了,就连柳府在哪儿都没找到!   这一日,她照例带着婢女出门问寻,过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狄瑶有些心浮气躁,走到城南人烟稀少的江边,她让婢女们去远处的亭子里休息,自己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发泄似的抬脚踢了下旁边的杨树。   “真是的!这柳家难道还在天上不成?!竟然这么难找!”   说着又踢了几下,踢的树干抖了几抖。   枝叶繁茂的树上,一个被吵醒的男子扒开了树叶,面带不愉地往下看。   只见一名穿着江南特有的丝绸蝶袖裙的少女,依旧有一个没一下地踢着树干,边踢还边念叨:“我就不信那柳家还真隐身了!我定然会找到的!我一定会解除婚约的!我才不要嫁给一个疯子!”   找柳家?   赵悦眼珠一转,笑开了。正愁没银子了,这银子就送上门了!   狄瑶又踢了一下,树上传来“啊!”的一声,她立即后退。   “噗通!”一声重物落地。   “哎呦!哎呦!我的肋骨摔断了!好疼啊!”   狄瑶警惕地望着地上那一坨人形物:“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伤!”   能躲在树上还没被她发现的,必然是武功不低于她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从树上掉下来就是摔伤了?!   赵悦仰起头,露出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我不管,我就是摔伤了!不给银子别想走!”   “…….”   狄瑶被男人的容貌惊艳了一瞬间,回神之后转身就走。   想讹钱?!门都没有!   赵悦哧溜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麻溜儿地挡到她跟前,利落地再次躺到地上:“看伤的银子留下!不然你走不了!”   清丽的面上露出笑容,狄瑶嘴角出现一个甜甜的酒窝。   赵悦第一次看清这个少女的脸,他愣住了。   这一刻,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狄瑶蹲下身,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   “银子?我不缺,但我就是不会给你!想讹钱?你找错人了!”   说罢站起身,背着手高傲而去。   赵悦支起身子,坐在地上,看着少女回头冲他比划了一个鄙视的手势,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那一刻,赵悦终于体会了父皇跟他说过话。   一步一旋转,一笑一处温柔乡。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可以为她奋不顾身,为她披荆斩麻,想要成为她眼中的盖世英雄。   ※※※※※※※※※※※※※※※※※※※※   赵悦:今天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狄瑶:今天我遇到了一个碰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