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别回眸琥珀色°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快穿)富贵荣华》 作者:昔我晚矣 文案 又名(快穿)苏爽人生 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拿了一手好牌偏偏打烂了 而有些人一手烂牌却能打出好人生 女主锦荣:我就是那么的随心所欲 每天都在向反派发展 纯属脑洞文 主角无系统 无随身空间 无攻略夺爱 不虐主 主要是爽爽爽 以及作者我依旧是主角控 内容标签:女配 快穿 爽文 异世大陆 主角:锦荣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锦荣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拿了一手好牌偏偏打烂了,而有些人一手烂牌却能打出好人生,于是就开始了她的不断穿越轮回。每一世,锦荣的初衷或别人对她的期望不过是富贵荣华,安享太平罢了,但偏偏往着不断崩坏的方向越跑越远。女主角苏爽金手指多多,而且心大又想的开,有自知之明但不妥协于现实,不拘泥于情爱小格局中,不拖泥带水,结局转折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格局明朗,短小精悍,脑洞一个接一个,而且每一单元都是很精彩的故事,读起来意外让人舒心,不压抑不虐心,风格轻松大气,可以说得上是一本无关风月的快穿文。 ==================== 第1章 一开始就夭折了的宫斗   锦荣睡的迷迷糊糊间,就听见有人叫她方小主,这是什么怪称呼。她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布置的富丽堂皇,古色古香的房间,还有三四个穿得嫩绿粉红镶蓝的古装少女一脸恭敬轻声地道;“方小主,该起床洗漱了。”   片刻后,锦荣对着用锦套套着的不知雕刻着什么花样的铜镜,挑了挑并不属于她的秀丽中略显张扬的柳眉,她这是穿越了。   锦荣也不多说话,任凭这些侍女们为她换上了一层又一层繁复却又精致的衣裳。她心道,幸好还有侍女,不然她哪里懂怎么穿这些古装。   洗漱后又用了早点,锦荣才吩咐道,“我想出去走走。”   侍女中一个穿嫩绿色衣衫的似乎欲言又止,刚才为锦荣梳头,伺候早饭的也是她,应该在侍女们中有些地位。锦荣将这一细节收入眼底,面上不动声色。   其他的侍女倒是温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锦荣吩咐说出去,侍女们就自己安排好了,提食盒拿香帕绸巾,留下了两个侍女待在屋里,其他的随她出去,算是气派妥帖地走出了房门。   出去后,锦荣才看清楚她住的是什么地方,一路红瓦黄墙,雕栏玉砌,走了不远便看到了朱红色的大门上悬着的一张龙飞凤舞地写着“储秀宫”的匾额,再联系侍女们称呼她的方小主,锦荣心中轻笑了一声,这还是穿到了后宫里呢。   看完牌匾后,锦荣一转身,就碰见了相偕而至的两位相貌不输于她的古装女子,身后也跟着四个侍女。   “方姐姐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不多歇息歇息会?”   其中身着桃粉色衣裳的女子抿唇一笑道。   说着关心的话,可听着不像是什么好意,刺耳。她旁边的另一位青衣的女子看着锦荣可是面带冷意,像是觉得和她多说了几句话都恶心似的。锦荣打小就是个不让人欺负的主,人家既然都拿话拿脸这么刺她了,她怎么说也得刺回去才是。   刚想说话,锦荣就感到一阵天昏地暗的头疼。   “不好了,方小主晕过去了。”   身边响着侍女们焦灼害怕的声音,而锦荣只想在心里竖起中指骂人,这记忆来得也太慢了吧。   再次醒过来时,锦荣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屋子里,只是屋子里除了原先几个侍女之外,还多了一位中年的古装妇人,瞧着一脸严肃,见锦荣醒了,脸色才稍稍缓和,温声询问道:“方小主现在感觉如何?”   锦荣一脸虚弱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安好,剩下的什么太医说了些,还有这位被称作安嬷嬷的询问今儿个是发什么事弄得方小主昏了过去,等等,锦荣一句话也没插嘴,那么多人看着,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   而向安嬷嬷回话的正是那个穿嫩绿色衣衫的侍女,看来方锦荣把她带在身边这一步是做对了。   听到是云小主和沈小主,也就是在储秀宫门口偶遇的穿桃粉色衣裳的女子和青绿色衣裳的女子,说了两句话把方小主给气晕了过去后,安嬷嬷整张脸就拉下去了。   这些新进的秀女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安分,不过看到锦荣小脸苍白着靠在床沿上,一句话也没说,安安静静的,心里才稍微顺了点气,看来这位方小主吃了几天的苦头,倒懂事了不少。这样也好,才适合做皇上的妃嫔,安嬷嬷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要换做别的秀女,她当然还不敢这样说,但这位方小主可不一样,几年前皇帝平定了叛乱后,收回了兵权,而方锦荣的父亲就是皇帝的心腹大将。安嬷嬷敢说一句,只要这位方小姐不出什么大差错,必定能被选中,而且封的位份也绝不低于四品的修仪。   也正是这个原因,此次方锦荣晕倒了,派的还是太后安排在选拔秀女的安嬷嬷过来看。   安嬷嬷之前也听说了方家这位小姐是方家的唯一的嫡女,上头有三个嫡亲的哥哥,又得父母疼爱,性子骄横跋扈,入宫选秀以来和沈御史的千金,云侍郎的小女两人起了不少的争执。   可今儿个居然生生把人给气晕了,看来沈小主以前闺中传言的贤良淑德,好读女史也是个糊弄人的,而云小主在初选时还因助人被赞蕙质兰心也是故意作弄的。   虽然也见过多了,但安嬷嬷也忍不住感叹自己这次是打了眼啊,亏她还想跟太后回禀一句沈小主好佛理呢,看来也是个佛口蛇心的。   感叹了一会儿后,安嬷嬷也就回去了,锦荣挥手叫了侍女把帘子放下,说要休息。   靠在绣花的枕头上,锦荣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穿到了一部宫斗小说里了,也不知为何,她没有看过这小说,但小说的内容却一字不漏地出现在了脑海里。   她现在的身份是方将军的嫡女,方锦荣,还是小说里开头戏份不少的角色,注明了是开头,以修仪的位份入宫,后不到一年就升至贵嫔。   当然这和原主没有任何关系,全靠她的爹和三个兄长拼死拼活打下的军功,不然以方锦荣的张扬跋扈,皇帝压根看不都会看她一眼,方锦荣也早就被这后宫中人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这简直就是老爹和老哥用生命在为方锦荣保驾护航,可惜,方锦荣和女主不对头,额,少说了一个字,是很不对头。   这女主,锦荣也见过了,就是穿桃粉色衣裳笑脸盈盈的云小主云雪晴,非穿越非重生,但她的心计却是在随着位份的晋升而不停的翻倍,从七品的才人做到贵妃,不可不谓宫斗一把好手。后来她的儿子还当上了天底下的最大赢家,在后宫中只有她的儿子是健全的,且皇帝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的情况下。   再说回张扬跋扈的方锦荣,皇帝虽然因为她的父兄而一直护着她,甚至偶尔还会委屈一下女主,但也不可能成天从头到尾的就为了顾着一个妃子吧。   她和女主又积怨以深,结果华丽丽地在生孩子的时候被害死了,一尸两命,是女主动的手的,然后推到了另一位宠妃身上,让皇上找到了向方家父子交待的人选,赐死了那位宠妃。方家父子在承蒙皇恩下带回了方锦荣的尸体,葬在了方家坟茔中。   多年后,女主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已经成了太后的女主偶然想起了这段她和方锦荣的夙怨。虽然方锦荣死得很惨,但女主始终无法忘怀当初为妃嫔时,方锦荣仗着自己的家世和父兄的军功欺辱她的事情,于是让儿子给她出气,死死地打压方家一行人。   之所以没有干脆抄家灭族那是因为方家毕竟掌握军权,贸然处死恐怕对皇位不稳,在打压得差不多后,再随便挑了个理由把方家一家给发配了。   故事差不多也就完结到这了,方家的几个将才究竟有没有东山再起锦荣就不知道了,她只想说,换做是她,可能会比女主做得更斩草除根,谁知道什么时候方家知道了真相,对自己不利怎么办。   但话这样说,谁让她现在是方锦荣,而不是女主呢,怨已经结下了,以女主小心眼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和她和解,再说了,她锦荣是那种会低声下气讨好别人的人吗?   不就是个女主吗,大不了她不当这个妃嫔了。锦荣说的还真不是假话,方锦荣张扬跋扈,一心想要最好的,但她可不是,进皇宫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争衣裳首饰,争一个男人,锦荣可没这个闲心。   好在方家本就不求她为家族争光,一开始方家爹爹和兄长就不同意她入宫,也就她自己心比天高,想要做皇后,才会去选秀女,不然方家爹爹要么给她先定亲,要么也能给她向皇帝讨个恩典不参加选秀。这都是贵族官宦底下的默契了,能参加选秀的还不都是自己有心或是家族有心的。   不过方锦荣有这份心思,皇帝也是乐意的,收方家女入宫他也放心得多,方锦荣是真搞不懂当皇帝的都是什么心思,嫁出去的女儿不还是泼出去的水,真要造反哪还顾得上。   锦荣也不得不庆幸她现在还只是秀女,而不是妃嫔,不然也就只能进不能退了。不过怎么摆脱当皇帝妃嫔命运的法子还得好好想一想,要真为落选而打了皇家的脸,方家也不好保她。   带着这样的念头,锦荣眼皮越来越重,渐渐进了梦乡。 第2章 一开始就夭折了的宫斗   第二天醒来,锦荣已经想好了解局之法,只是具体实施还要见机行事。   期间云雪晴和沈玉有来拜访过她,不过锦荣都让侍女以养病为由给挡了回去。   不过两日,储秀宫的嬷嬷来传秀女去御花园,说是皇后有召。锦荣看书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一节,皇后让秀女们表演才艺,太后和皇上也在座上,其中女主云雪晴还借此机会大放光彩,让皇帝对她有了好感。   锦荣不着急想自己要表演什么才艺,反正像她这种内定的秀女,即便是表演砸了也没什么的。她更在意书里面提到的御花园池塘,这可是宫斗事故必发地点。   皇后召见,秀女自然不敢拖延,即刻收拾打扮了前往御花园。到的时候,皇后还没来,秀女们各自四散开在御花园到处走走,却也时刻谨慎,生怕出了差错,这个时候,浑不在意的恐怕也就只有锦荣了,秀女们在这里,侍女们都退到了一边,不敢上前。   锦荣走到池塘边,粗略地瞥了一眼水的深度,看来要是掉下去也是够呛啊,锦荣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换个法子了。   还没想好,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锦荣转过身就看到了云雪晴和她的闺中好友沈玉。   云雪晴一脸歉意地道:“方姐姐,不知你最近身体好些了没,昨日你突然晕倒可把我和沈姐姐给吓坏了。”   “我在这给你道声歉,实在是妹妹不好。”云雪晴说完还扯了旁边的沈玉一把,沈玉显然还一脸的冷傲,只是因着云雪晴的话才冷冷的道了声对不起。   锦荣在心里轻笑了一声,好一个姐妹情深,这书的后半部分云雪晴可是踩着沈玉才爬上去的。不过她们姐妹发生了什么,与她也无关,锦荣虽做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却也不搭话,转过身去正欲离开。   云雪晴见状就急了,这方锦荣怎么连句话都不接,这让她怎么演出自己的楚楚可怜,大方谦让,一时情急的云雪晴拉住了锦荣的右手衣袖,“方姐姐,我知道是我不对……”   锦荣心里勾起一抹狡诈的笑意,迈出的右脚踩到了湿滑的青苔泥中,顺势一滑,再惊叫一声,右边身子失重,顺着云雪晴拉着她的右边衣袖,反手拉住了云雪晴的手,然后一起掉到了池塘里。   后宫中被害得溺死在池塘的人不是没有,但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也一定会有人及时救她们上岸,可只要锦荣装作个落水发热生病,这选秀自然没有她的份了。   这“扑通”一声,可是吓坏了整个御花园的人,立即就有会水的宫女跳下去救人,而皇后等人也及时收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锦荣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本来因为换了个魂的缘故,身体虚弱,再在冷水里一浸,当晚就烧起来了。在古代,发烧可不是什么小病,这一下,她是彻底没了选秀的可能,皇帝开恩,将其送回了将军府,捎带两个太医。   而被她拉下去的云雪晴可就真的倒霉了,古代女子身体本就弱,不但像锦荣一样病了,还被怀疑是她推了方锦荣下水,还是被方锦荣抓着一起下了水。   而沈玉是在场中唯一一个没有事但又离得最近的人,自然被带去审问了。   “沈秀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要把你所见一一道来,不得有半句假话。”坐在上首的皇后的话里软硬兼有。   沈玉稳了稳心神,道:“方秀女和我二人之前就素有怨怼,我和云妹妹只是想为前日之事向她道歉,没想到……,真的和我二人无关。”   “哦,那你的意思是方秀女自己跳进湖里,只为了陷害你二人。”皇后气极反笑,这些秀女按理来说被选中入宫后就是她的敌人,出了这档子事她该高兴才对,但前提是这场宴会不是她举办的。秀女为了青云之路明争暗斗实属平常,但伤及性命,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后举办的宴会上,那就是在打她的脸了。   要是其他妃嫔借此事在皇上太后面前上眼药,她一个掌管不力的责任是逃不了的。   皇后越想越气,一扬手,桌上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几滴热茶水溅到沈玉身上,她却战战兢兢得一动也不敢动。   沈玉虽然一个劲地想为自己和好姐妹云雪晴辩驳,却也说不出是方锦荣自己掉下去的,平素稳重冷静的她这时也忍不住慌了。   长乐宫,   “皇后审的怎么样了?”幔帐后的太后闭目随口问了一句。   安嬷嬷屈身恭敬道,“似乎没有得出什么满意的结果,听凤仪殿的人说皇后娘娘还斥责了沈秀女。”   “皇后这几年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太后叹了一句,“那碧竹你怎么看这事?”   碧竹便是这安嬷嬷,她心里的想法无非是秀女斗气,有人利用,有人被害罢了,无论是也溺水了的云雪晴,还是半点事情也没沾的沈玉,更有那些旁的秀女,都有嫌疑。   只是安嬷嬷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说出来,因为她很清楚,皇上太后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结果。   选秀过程险些闹出了人命,还牵连上了大将军的女儿,总要有人承担后果,为了皇家的脸面着想。   心思转了几瞬后,安嬷嬷沉声道,“沈秀女,云秀女二人德行不堪为后宫妃嫔,有违宫规,当遣返回府。”   太后淡淡道,“可惜了方家的女儿,皇上前两日还和哀家提起过她。”   皇上要重用方家,纳方家女入宫也是施恩的一种手段。   太后,安嬷嬷她们当然想不到这是方锦荣为了不进宫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要知道这一落水,选秀就成了空,方锦荣可是这里头最大的受害者。   为了帝王的恩宠,妃嫔争斗古来有之,秀女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很正常,但只正常于没有摆到明面上,这次都差点害了人命,连皇后也被皇帝斥责了一句掌管不力,所以无论是谁的错,沈玉,云雪晴,方锦荣三人都不可能参加选秀了,否则也会引得御史上谏。 第3章 一开始就夭折了的宫斗   方锦荣昏昏沉沉中又被灌了药,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络腮胡的中年汉子,看着威武不凡,但眼圈都红了,“我的宝贝女儿,你受苦了。”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原身的父亲方严方大将军,早年丧妻,只留下三子一女,此后担心继夫人对孩子不慈所以未再娶,他对这个几个儿女都极为疼爱,尤其是唯一的女儿,方锦荣。   除了方父的关心,还有记忆中方锦荣的三个哥哥也都围在了床边,脸上都是真心的疼爱焦急,“妹妹。”   方家三个哥哥自小就被父亲扔到了军营里,挣得一身功绩官身,但都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十分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方锦荣才养成骄横无比,又不通世情的性子。   但旁人知道了,又怎么会不羡慕呢?   脑海里的记忆转了一圈后,方锦荣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了一个尖细的嗓音,“方小姐醒了啊。”   是个身穿葛布箭衣,系白玉钩黑带的太监,手上夹着拂尘,走了过来。   方父和方家三位哥哥面色都有些不悦,那太监有眼色地急忙道,“太后命我向方小姐问几句话,费不了多少工夫。”   “公公问吧。”方锦荣嗓子有些不舒服地咳了咳,主动出言道。   太监顶着方父迫人的目光,低姿态地笑道:“方小姐可还记得当日是怎么掉进了御花园池塘里?”   “我……我好像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跌进了池塘。”方锦荣低眉顺眼地道,却半点没提云雪晴。   那太监似乎也忘记了同为当事人的云雪晴,听了方锦荣的回答后,笑得更加和气了。   “那我就向太后回话了,太后还有句嘱托,方小姐务必好好休养,用的一应药材只管向司药院要。”太监笑呵呵地道,然后很是知趣地离开了,不再打扰方家叙父女兄妹之情。   宫里的人一走,方父和方家几位哥哥就忍不住心疼了起来,这里头摆明了是有猫腻,却叫自家宝贝女儿妹妹咽下委屈,还有皇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锦荣才待了两天,就学会对一个太监温声和气了,看看都受了多少委屈。   “妹妹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白受这委屈。”方三哥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与其跟我说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厨房弄点我喜欢吃的,我饿了。”方锦荣又报出了一大串菜名,全是原身还有她自己也喜欢吃的菜。睡了一天一夜,什么东西都没吃了,她都快饿坏了。   “好好好,我这就让厨房去给你做。”   方父白了小儿子一眼,连忙柔声对宝贝女儿道。   见爱女/妹妹又恢复了娇气霸道的小性子,方父和方家几位哥哥心里也松了口气,没留下什么阴影就好。   ————   宫里的太后皇上等大佬听了太监的回话,心情就很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是他们要的结果,若是传出去丢的不还是皇家的脸面。   统治阶级的最高层觉得心情愉快了,一挥手就又是一大波的赏赐给方府,极大地消弭了方锦荣错失选秀而带来名声上的负面影响。   相比起方锦荣,同样落选的云雪晴和沈玉两人显然惨多了,因为有迫害其他秀女的嫌疑,虽然为了皇家的面子没有大肆张扬,但也被随便找了个理由遣返回家了。   两人心酸又苦涩,云雪晴是本就有青云之志,她父亲不过是个五品的侍郎,还是个清水衙门的,将来许配人也不过是嫁个同样门户,这叫她怎能甘心。而沈玉出身高门,但也是寄一族希望于己身,这下因德行有亏被遣返回家,连累得家族颜面尽失,她自己也受了不少责骂。   方家三位哥哥原本还想为妹妹出气,教训一下云家和沈家的儿郎的,但后来考虑到对妹妹的名声,只得暂且按捺住,待风头过去后,再好好整治云家和沈家的人。   云家和沈家惹上了煊赫势大的方家,心底也是暗苦不已,能做的也只有回家让夫人好好训斥女眷一番。   锦荣在方府是受万千宠爱的大小姐,方父和几位哥哥不在家,她就是一家之主,比之前在皇宫中如履薄冰相比,却是自在不已。   原身张扬跋扈,而锦荣真正的性子还更要张扬跋扈几分,只是一个没脑子,一个有脑子,便是天差地别。   不过再滋润古代的女儿家也是要嫁人的,方锦荣参加选秀之时就已经到了适婚之龄,方父和三位哥哥就是再舍不得她,也不能拖下去了。   现在的方锦荣比以前还骄纵,爹爹兄长们也不想她以后受委屈,索性就在自家军队里挑女婿了。   其实要是方锦荣以前没有想去选秀的话,方家也会这么给她挑的,找个夫家低的,不用担心她受委屈,又是手下的将士,也就不用担心会欺负女儿,会纳妾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家一门,除了方锦荣,其他的都是军队里的,方家爹爹的职位也肯定是日后由三个兄长接手的。   说到这,锦荣就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当今皇帝,前几年,因为害怕某慕容家功高盖主,结果夺了兵权,抄了家。但皇帝他自己又不会带兵,所谓的收回兵权不过是把军队从不放心的人那里移到放心的人手里而已。   在没有军校的古代,皇帝是很难培养自己的军队的,少数厉害的可以参照汉武帝的羽林军。   功高盖主更是扯淡,有本事的皇帝哪用担心这个,秦始皇的时候,不还有蒙家军,王家军的,但谁敢反啊。没本事的皇帝也就只能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断地收拢权力了。   还没等锦荣更深一步思考古代皇权与兵权相互作用之间的关系和其表面下的矛盾,方家三位傻哥哥就抱着一大摞的画轴跑了过来,“妹妹,你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锦荣:“……”   在锦荣看了方父和兄长搜集来的数十幅很抽象的典型古代画像,以及一大堆性格品貌家庭背景习惯口音的话后,方家爹爹和兄长终于在手底下的军队里千挑万选了一个洁身自好,性格很好(能照顾得了方锦荣的骄纵),长相也俊朗的青年才俊。   锦荣先是为这位青年才俊默哀了一秒钟,这媳妇和女儿,妹妹,就是不一样,女儿妹妹就是再怎么骄纵那都是好的,可媳妇一骄纵谁都受不了。但方家爹爹和兄长居然还真能挑到这样的,估计这青年才俊这辈子都要活在方家爹爹和兄长的紧盯之下了。   作为最大受益方的方锦荣在听说成亲被疼女儿和妹妹的方家人推到两年后,就干脆地甩开不管了,自在地潇洒去了,至于这两年那位青年才俊会被方家爹爹和三个兄长如何调教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两年后的一个良辰吉日,   被方家爹爹和三位兄长这几位一向流血不留泪的铁血将军红着眼送上花轿的方锦荣,也难得的心里泛起了些许的酸意。   十里红妆,绕了京城一圈,结果又送到将军府的隔壁,前两年就准备好的新宅,秦府。   红盖头揭开后,看到某位经常被兄长‘训练’的秦氏青年红脸的模样,方锦荣才难得想起自己的这副皮相好像长得还不错。   成亲后依旧被方家爹爹和三位兄长保驾护航的方锦荣,改写了惨死宫中的命运,不仅生下了一子一女,且靠着三位兄长的军功,封了二品诰命,比自家夫君还高了三级。   想到嫁人前靠家里,嫁人后还靠家里,方锦荣深感自己的生活过的太腐朽了,不过就这么腐朽下去吧,她也挺乐意的,方家只要坚定忠于皇帝,也不会有什么事,这种事,方家的男人比她清楚。   至于某秦氏青年,常被说为妻管严,连个妾侍都不敢纳,却常常笑呵呵的说,娘子很好,从不说他,也没对他发过脾气。方锦荣表示,自有人替她教训,她费那个口舌力气做什么。   不过方家爹爹和兄长给她挑的的确是少有的老实人,好欺负,方锦荣心中轻笑道。   云雪晴和沈玉后来都嫁了人,虽不是她们心中所喜欢的,但听说也过得不错,只是云雪晴心中是否还有不甘就不知道了。 第4章 江湖儿女情长多   过完骄纵一生的锦荣,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又穿越了,这次穿越的还是江湖世家,小说内容也自动出现在了方锦荣的脑海里。   主角是天剑山庄庄主方之山的亲传弟子,柳少白,武功高强,风流倜傥。庄主兼师父的方之山,爱妻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而亡,长子又在幼年早夭。方之山与妻子情深意重,不愿再娶,因此现唯有一女,也就是方锦荣。   方之山一心把柳少白当作自己未来的女婿培养着,也有意将天剑山庄传给柳少白,方锦荣毕竟是个女儿家,偌大的天剑山庄不可能交给她一人,于是柳少白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而书中方锦荣也对他芳心暗许,按理来说,这本该成就一对江湖上的神仙眷侣,可谁让主角是柳少白,而不是方锦荣。   主角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女人,书中写到柳少白后来行走江湖时,认识了不少的优秀且美貌的女子,有魔教圣女,女神医,美貌侠女,等等,而方锦荣作为曾经的青梅竹马早就不知道被忘到哪了。   等到柳少白在江湖上风生水起的时候,天剑山庄传信让他回去,方之山去世了。方之山武功虽高,但毕竟也是肉体凡胎,寿数有尽,而柳少白回来举办了方之山的葬礼后,就成为了新的天剑山庄庄主。   问题就出在这了,他没有娶方锦荣,连提都没提,三年服丧过去,天剑山庄已经没有人会想起柳少白是方锦荣未婚夫的事情了。在他们眼中,柳少白是如日中天的天剑山庄庄主,而方锦荣只是前庄主之女而已,柳少白能让她继续在天剑山庄住下就不错了。   在所有人的无视,以及不断有美人来找柳少白的刺激下,方锦荣她郁郁而终了。   书的结局最后写到,柳少白偕美当上武林盟主之位,纵剑逍遥,天剑山庄改名为慕柳山庄。   今年四岁,一身肉嘟嘟支着下巴蹲在台阶上的方锦荣,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事也不少见。就像现代社会里,企业大老板只有一个女儿,于是培养了一个能干的女婿,结果大老板死得早,在对管理一窍不通的前老板的爱女和有能力撑起整个企业的精英男中任谁都会选择。   这还是在现代社会有继承法的情况下,大小姐也能被精英男架空,顺便一脚踢掉,成为高富帅,迎来前仆后继的美女们。   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柳少白忘恩负义的理由,尤其是在她是方锦荣的情况下。   想要改变命运其实也挺简单的,   “妹妹。”抬起头看见冲她飞奔而来的有一小胖墩,比她要大两岁的兄长,方明庭。   只要保住他的性命就好了,方锦荣勾了勾嘴角。   真六岁小孩的方明庭自然看不懂妹妹的蜜汁微笑,歪了歪脑袋道,   “妹妹,你在想什么啊?”   方锦荣眨了眨眼,“我在想你没有练剑,偷跑去了哪里?”   小朋友方明庭惊吓了,连忙捂住自家妹妹的嘴,小心翼翼地道,“妹妹,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偷跑去后山玩了好不好?下次,呃,我带你一起去。”   方明庭一副忍痛分享秘密的傻白甜样子,让方锦荣难得升起了小小的罪恶感,然后爽快地道,“好啊。”   “我就知道,妹妹你最好了,肖叔叔从山底下带的糖葫芦,我的那份多给你一串。”方明庭萌萌哒地道。   方明庭喜欢甜食,无奈爹爹方之山对他要求严格,不许多食,所以也就盼着庄里的长辈偶尔下山时能带几串。   方锦荣笑着点点头。   然后晚上,方锦荣就毫不留情兼‘大义灭亲’地告诉了爹爹方之山,方明庭偷懒没练剑爱去后山悬崖那里玩的事情。   “不肖子!”方之山怒吼了一声,揪住方明庭就是一顿打。   锦荣则一边听着方明庭小正太嗷嗷的叫声,一边坐在青石台阶上咬着双份糖葫芦,心里叹道,果然年纪小就是好骗啊。   而对于欺骗幼童以及抢糖葫芦,锦荣毫无一点羞耻感。   除了挨打,方明庭还被关了禁闭,被方之山严厉要求在学会天剑前两式之前,不许出来。   天山剑法前两式不难,但要一个六岁的幼童一招不差地全部学会,恐怕这禁闭要关上大半年了。   方明庭为了这事好几天没和方锦荣说话。   而事实上是方锦荣前几天压根就没去看他,后来带了糖葫芦给他,哄得他高兴得不得了。   大约半个月后,后山悬崖处出现小范围山崩,方之山和方明庭都吓白了脸,就方锦荣还一脸淡定地咬着糖葫芦。   从那天后,方之山便对女儿多了几分看重,而方明庭早就被方锦荣哄得是一愣一愣的。   其实吧,方锦荣对待方明庭不像是对兄长,反倒是在带弟弟,也因此多了不少乐趣。而方之山在开始看重女儿后,发现女儿心思机敏,不似普通幼童,但武功天分是差得不行,顶多练点强身健体的功夫,不禁有些惋惜。   反倒是儿子方明庭根骨不错,悟性更是极佳,所以方之山才会对他要求那么严格。   对于无法练武这一点,方锦荣并没有多在意,练武多累啊,对于爱享受的她来说,做个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方明庭则是挺着胸脯道,会保护姐姐,不,是妹妹一辈子的。   时光如梭,两年后,方之山一次出行归来还带回了一个孤儿,柳少白,据方之山说是在破庙遇见了孤苦无依且饥不果腹的柳少白,他怜惜于其身世可怜但性格坚毅,于是带回来想要收为徒弟。   回庄后,方之山给柳少白仔细查探了一下根骨,不比庄内的其他弟子差,虽然颠沛流离了几年,但稍稍将养也能把身子养好,不免喜悦了几分。   方明庭对方之山多了一个徒弟倒没什么想法,他最近正忙着练天剑第四式呢,被称赞为天剑山庄百年来最出色的天才,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方锦荣见了柳少白,洗去了脸上的脏污,换上庄内弟子衣服后,长相倒是白净英挺,当主角长的差也不行啊。   对于方之山新收的这个徒弟,她虽没说什么,但很明显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喜。   庄内的弟子多是这般来历,也没见方锦荣有什么反应,方之山心里有些奇怪,但想起后山崩塌一事,忍不住心中一凛,原本因为柳少白根骨不错的欢喜淡了不少,也只收了他做普通的记名弟子,学些天剑山庄的普通剑术,而非书中将其收为亲传弟子,传授天剑山庄的核心秘籍天山剑法。   事实上,有亲生儿子当然就不会收什么亲传弟子,还将一身所学教授于他了。 第5章 江湖儿女情长多   方锦荣没想对柳少白做什么,只是他当初既然不在乎方之山对他的恩情,那这辈子也就没必要白送这份恩情了。   柳少白有手有脚,若不愿待在天剑山庄自可离去,天剑山庄又不是亏欠了他,非要收他为徒教他武功,教他是恩,不教也不违背义。   就这样过了十二年,也就到故事开始的时候,柳少白作为普通弟子,武功还没有厉害到能行走江湖的地步,所以依旧在天剑山庄安安分分的待着。   事实上,他也一直这么安分,对方之山也是非常尊敬的,让一直有留心于他的方锦荣忍不住感叹究竟是他演得很好,还是书中的那一世他变了呢。   如果是变了那为什么会变呢,变得能不顾亦父亦师的方之山的恩情,不记与方锦荣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就那么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了呢。   人心这是个复杂而深沉的问题,那么多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的学者都没能说清楚,更何况方锦荣呢,她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既然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还是先想想方明庭即将下山历练的事吧。   雏鹰迟早是要飞的,江湖也总是要去见识一下的,所以方锦荣难得没有打击方明庭的兴致勃勃,而是让侍女细心地为他准备了行囊。   方明庭虽没方锦荣聪明,但武学天赋却是极好的,比柳少白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学成了天山剑法后就足以去闯荡江湖了。方之山告诫了他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而送他到山脚下的方锦荣只跟他说了一句江湖的至理名言。   “漂亮的女人都是会骗人的。”   方明庭下山后,锦荣明显少了很多乐趣,转而专心打理起了庄内的庶务。天剑山庄家大业大,在各地都有门下的产业,这也是锦荣毫不担心方明庭会在外面落魄街头的原因。   当然,要是能多吃点苦也不错。   没过两个月,正当锦荣写写画画统计今年山庄的账目时,山庄弟子传来消息,方明庭和多位正道人士剿灭了一个魔教的据点,救了许多无辜百姓。   这是要成名的架势啊,锦荣心里毫无波动地叹道。   继而传来的武林大会上方明庭大出风头,力压一片江湖俊彦。   或是方明庭哪天又除了个臭名昭著的恶贼,破了藏宝图的惊天大案……   顶着天剑山庄少庄主名头的方明庭在江湖上是名声鹊起,但他始终谨记妹妹告诉他的话。   于是没过几年,也就是方之山按书中时间去世,方明庭回来继任庄主之位后,方锦荣就开始不断看到有江湖上的各色美人来找方明庭,然后被方明庭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   看到风水轮流转,已名扬江湖的方明庭,方锦荣忍不住想到,难道这一世方明庭代替了柳少白的命运,成了主角,还是书中的一世,柳少白占去了方明庭的气运。   再看向柳少白,早在方之山在世时,就与庄内一名女弟子在方之山的见证下成婚了,估计明年孩子都快出生了。   反正来的那些美人,看嫂子总比看情敌的感觉要好,这是方锦荣最真实的想法。   已成为人生赢家的方明庭回过头来发现自家妹妹还没嫁人,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扒拉扒拉这些年认识的好友,看有没有合适的能配的上锦荣。   方锦荣不耐烦他念叨,索性带着一队天剑山庄的剑士以视察山庄在各地的产业为由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这些年里,天剑山庄的产业在她的手上不知翻了好几倍,要全部视察完恐怕要上三年五载,到时候哪还管方明庭给她介绍的姻缘。   方锦荣就喜欢这一点,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这一路原以为过的会比较轻松的,没想到却遇到了不少方明庭的桃花,其中几个聪慧的美人一听是方明庭的妹妹,立马变脸,嘘寒问暖以及给方明庭飞鸽传书。   方锦荣不禁头疼,在摆脱了一个神医美人后,就收了天剑山庄的行头,乔装打扮继续游山玩水。   没想到这一乔装,又惹上了旁的麻烦,还是最常见的‘恶霸调戏美人’的戏码。   “小娘子随我回家去如何啊。”光是瞅着就伤眼的某无名纨绔颇有些横行霸道的架势拦在了路中央。   周围人议论纷纷,小声指点,却不敢上前,瞧着有几个偷偷去叫巡街差役了。   方锦荣面无表情,她好像才让山庄的剑士跟在后头离远点没几天,方锦荣静静看着侍女青衣挡在面前袖里拈起了刚才在小摊上看中买下的簪子。   锦荣记得青衣最擅长的是柳叶刺吧,杀人不眨眼。   “放开那姑娘。”一个义正言辞的声音响起。   方锦荣和那恶霸同时望去,好一个风姿俊雅唇红齿白的青衫小书生,若不是衣衫下的些许颤抖,方锦荣还以为他当真不害怕呢。   与之相比,一身富贵打扮的恶霸立刻落了个庸俗的下乘,不禁心生嫉妒,“你一个小小的书生也敢管本大爷的事,给我打,往死里打。”   最好把那张脸给毁了,恶霸心里狠毒道。他一声令下,方才还围着方锦荣和侍女的走狗都冲书生打了过去。   那书生竟是半点武功不会,连逃跑也不会,见恶人来势汹汹,赶紧蹲下捂住脑袋,只盼着能打的轻点,还有那两位姑娘能趁机逃了。   瞧着真像一个怂包,方锦荣在心里轻笑道,冲身后赶来的人打了个手势。   书生蹲着捂脑袋,却没见到预料中的拳头,而是听到了一阵哀嚎声。放下袖子起来一看,数名灰衣剑士在狠揍着那恶霸和他的仆从,直接拿剑柄抽脸了。   而之前被调戏的姑娘则被其他剑士簇拥在中央,冷冷地瞧了挨揍痛嚎不已的人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书生的身上。   书生脸一红,“原,原来姑娘有护卫啊。”   “小姐。”已经狠揍了恶霸一群人的剑士回到方锦荣身边,拱手道,“要废了吗?”说着目光厌恶地看了地上那些人一眼,居然敢冒犯他们家天剑山庄的大小姐。   方锦荣低头又和青衣耳语了两句,摆了摆手,“不用了,就交给这里的官府处理吧。”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你们做。”方锦荣语调微微上扬了一分。   “小姐吩咐。”剑士严肃道,   方锦荣伸手指向书生,“把他给我绑了,带走。”   书生懵逼中,就被涌上来的剑士们五花大绑,嘴里塞布团给扛走了。   几名皂衣衙役姗姗来迟,正好在天剑山庄的人走后一刻,“谁说这里有人强抢民女啊?”   神情奇怪憋不住话的路人回道,“不是民女,是民男。”   ————   过了大半年回来的时候方锦荣还带了一个文弱书生,这可把方明庭吓得够呛。   “他已经是我的人了。”方锦荣理直气壮地道,“他祖宗八代我也已经查过了,上无八十老母,下无三岁稚儿,他家就剩他一个了。”   方明庭看着那除了相貌比他还好点被自家妹妹训的服服帖帖之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更是百般挑剔,拉过锦荣在背后道,“可他一点武功都不会。”   不会最好,也不容易牵扯进江湖恩怨里,方锦荣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只道:“我觉得把他养在家里就挺好的。”   方明庭想起妹妹小的时候喜欢养的小白兔,再回头看看那个唇红齿白的弱书生,突然发现还挺像的,于是就没话说了,妹妹想养就养吧,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妹妹高兴就好。   养着自家文弱得跟个小白兔似的的书生,方锦荣就这么愉快潇洒地过了一生。 第6章 金枝玉叶   又一次醒来的时候,方锦荣已经很淡定了,按这尿性一定是又穿书里了。   不过这回锦荣表示对自己的身份很满意,是公主。当年看电视剧的时候,锦荣对太平公主,高阳公主爱得不要不要的,即便是看到小说的内容也没有让自己愉快的心情减低半分。   小说内容其实就有点类似于陈世美和秦香莲,只是这个故事里倒霉的只有公主一个人而已。   主角就是和秦香莲的命运很相似的周玉莲,是小乡村教书先生的女儿,与夫君邱晟青梅竹马,后结为夫妻,生下一儿一女,邱晟进京赶考,久久不归,正好家乡发大水,两人父母都去世了,周玉莲带着儿女赶赴京城,寻找相公,却看到了当了驸马骑着高头大马,又与人饮酒作乐的邱晟。   周玉莲悲愤之下,拦了京兆府尹谭大人的轿子,在挨了三十大板后诉说冤情,于是京兆府查明真相,请来了邱晟,谁知邱晟在知道事情却说自己误以为家乡发大水,家人尽亡后才娶了公主的。   邱晟的话无法辨认真假,但周玉莲却是信了的,于是以自己与邱晟的婚书为状要告当朝公主,以妾为妻,此案天下皆知,顿时皇家尽失颜面,公主被迫与邱晟和离,送往寺庙祈福,碍于天下人的口舌,皇家也不能对周玉莲做什么,只得赐了不少金银珠宝送她和邱晟返乡。   后来还有不少评书人以此故事改成了话本,讲的是平民女子与天家争夫,傲骨不屈的传奇,而公主成了里面最大的反派角色。   锦荣看到这,也忍不住同情了一把这里连封号都没出现过的公主,过的真憋屈,还被天下人指指点点。   在周玉莲的身份上来看,她做的的确很出色,一个穷书生的女儿能有这般见识和性格也的确少见,可惜唯一差的就是眼光了,看上了邱晟这样的男子。   连京兆府的谭大人都对邱晟的话隐有质疑,可她却坚信无疑,邱晟爱的是她,只是公主作了恶人拆散了他们夫妻而已。   故事里虽说她衣锦还乡,但邱晟心中会对她无怨吗?   驸马就是担着闲职,也是风光无限,受人追捧的,可在那样的穷乡僻壤里,便是衣食无忧又如何,对贪慕虚荣的邱晟就是最大的折磨了,日子久了,周玉莲迟早会看到邱晟的真面目,到那个时候,她还会不会再来一次状告亲夫呢?   不过这些都还早,锦荣穿过来的时候还只是个才六岁的小公主而已,母亲身份低微且早死,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她是宫里最年长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公主,宫里人都称大公主。   按着记忆里身边宫人的闲话,原身出生时,正处于皇帝还是皇子,夺嫡斗争激烈,忙得根本就功夫理会府里的事,加上生母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女,生的又是个女儿,也就越发没人注意了。   前晋王妃,也就是现任皇后,也忙着生嫡子巩固地位,大公主出生时底下人知会了一声也就挥挥手罢了。   新皇登基,王府女眷皆入宫时,还是身边善心的老太监抱了大公主进去的。既无生母庇佑,又不受父皇宠爱,原身这位公主也就被安置在这不大不小的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的地方里。   锦荣没穿之前,这位大公主性格懦弱,不爱出来玩,就是被宫人怠慢了也不说。但锦荣是绝不会这么委屈自己的,有那么明显的优势她怎么可能不会用。   锦荣一边偷偷练起了在天剑山庄里学到的功夫强健体质,一边不停的在皇宫里闹腾。不是在御花园里头捉鸟,就是折腾名贵的花花草草,偶尔捉弄捉弄皇宫里的宫人们。   反正就是踩着各位皇宫大佬的底线在不停地作死,不停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不到半个月,皇帝就亲自召见了他的这位身体健康,也是宫里唯一平平安安长大虚岁七岁的女儿。   一看到一脸红扑扑的,看着就闹腾的女儿,皇帝就乐了,他年近而立,但膝下荒凉,除了大公主也就是赵锦荣之外,也只有才两三岁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还在乳母怀里窝着,难得有个活泼健壮的女儿,皇帝的慈爱之心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这一爆发可把不少人给吓坏了,先是封了锦荣为襄仪公主,后又将她带在身边,出入御书房,寝殿等地方,惹得皇后都忍不住斗胆问了一句,要将襄仪公主放在哪位嫔妃膝下抚养。   皇帝笑眯眯地看了皇后一眼,看得她小心眼直颤,然后皇帝又笑眯眯地招了正在隔间吃冰碗的锦荣过来,将她抱在膝头,拿手帕亲自为她擦了擦嘴,笑着问道:“锦荣喜欢和哪位娘娘一起住啊?”   锦荣歪了歪头,眨眨眼睛道:“锦荣只和父皇亲近,其他哪儿也不想去。”   皇帝听了心里更欢喜了,抱着锦荣哈哈大笑道,“好好,就听锦荣的,锦荣陪在父皇身边。”   皇帝的这心思也不难猜,她是公主,自然想怎么宠就怎么宠,不用担心朝堂众臣会因此有什么想法,也好转移一下朝堂后宫放在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上的视线。   至于过去六年的冷落忽视,皇帝和锦荣都不约而同地撇开不谈,人生在世,总要想开点。更何况还是在雷霆雨露俱是皇恩的封建古代社会。   锦荣也乐意陪皇帝演一场父慈女孝,反正演久了也会有感情了嘛。   也许正是应验了她的这一句话,即便后来宫里又多了不少皇子和公主,也丝毫没有影响到锦荣所受的宠爱。   而随着锦荣年纪越长,她也愈发会闹腾了,有一句话是真的,会哭会闹的孩子有糖吃,皇帝的孩子那么多,再不彰显点存在感的话,再多宠爱也会淡忘的。   在对比下,反而让皇帝怜惜锦荣生母不在,又无有力的外家,对她的荣宠越盛。   甚至于天子曾在宫宴上笑言,“襄仪为朕之掌上明珠也。”   因为宠爱长女,皇帝也追封了锦荣的生母,那个出身低微的侍女为妃,重新葬入妃陵,这也能称上一句母以女荣。 第7章 金枝玉叶   建安十年三月,京城无人不知是最受圣宠的襄仪公主的及笄礼。   天子亲自主持及笄礼,从无先例,皇家公主蒙受此殊荣。   此外,天子特下令,免宵禁三日,华灯初上,火树银花不夜天,与民同庆。   及笄后便是赏赐公主封邑了,和皇子相比,公主虽然也有封邑,但只掌管地方的每年税收和部分田地,并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但比起皇子就藩后无诏不得出藩,身为公主显然自在了多,銮驾可以随意行走。   论及爱女的封邑,皇帝一挥手就赏下了大片江淮地区的封地,地处繁华,每年单是盐的收益就足以襄仪公主在京内和封地处大兴土木,修建园林。   但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么些年来,他们在见证襄仪公主的闹腾霸道以及骄纵,好享受和好美色的同时,还有天子随时在泛滥的爱女之心。   打七岁起,身边的侍女和太监都换成了相貌姣好的,襄仪公主表示了长得太难看了会伤眼的。建好了公主府后,身边的侍卫也换成了美少年,在众多的皇子公主中,独具一格。   和宗亲贵族一起念书时,御书房里的人几乎都被她提鞭子抽了遍,有些只是因为一句话让她不高兴了。   而皇帝在恩赐了那些受伤的宗亲后,也只是训斥了襄仪公主一句,罚抄几遍书。最后襄仪公主的态度照旧,连书都是侍女代抄的,皇帝也当作不知道,把横行霸道四个字诠释了个完完整整,连底下的皇子公主都有些畏惧于她。   宗亲跑来哭诉,也被皇帝敷衍了,只能叹道,谁让襄仪公主她爹是天子,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以前也有御史上奏过,劝天子莫对襄仪公主宠爱过甚,但这样的折子多是压下不发,皇帝当作看不见,朝臣们也不能挑了明的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公主,而且无外家势力,天子愿意多宠爱些就宠爱吧。   及笄礼过后,一般就要搬到公主府居住了。   公主府早在及笄礼的前几年就修建好,华美不下于锦荣在皇宫里居住的浮光殿,规模更胜过行宫。临了皇帝又开始不舍起来。从小在身边养大的,不比那些掺杂了其他心思一个月也见不到几面的皇子皇女,皇帝对襄仪是真的疼爱。   最重要的还是不用顾及太多,皇后无嫡子,底下的后妃大臣不免心思浮了起来,有个宠爱过甚的公主起到的平衡作用也就大得多。   当然那么多公主,偏偏宠爱锦荣,那就是锦荣自己的本事了,争宠也是一门技术活。   锦荣表示当公主果然很爽,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就一个眼色的事,不用顾及除了皇帝之外的人的想法,即便是好美色,别人也只会说她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   玩乐也是随心所欲。   草场上,锦荣骑着一匹火红色骏马,弯腰狠狠击向飞过来的马球,射进了金龙莲花饰的球门。   一阵欢呼鼓舞声响起,就连输掉的队伍也没多沮丧。   好歹是输给了襄仪公主。   锦荣动作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早已有人打着伞盖捧着冰盆湿巾,还有凉的果子露迎上来。   “公主。”侍女恭敬道,锦荣又朝场内摆了摆手,便又是一场新的赛事开始,锦荣刚才打的那个位置自有人补上,赛场边上的教坊乐队也奏起了豪放壮烈的《凉州曲》。   锦荣也不过是偶尔下场打一回,更多的还是其他贵族子弟组成队伍打比赛。当然若能陪最受圣宠的襄仪公主打上一场,让她打的开心舒爽再好不过了。   襄仪公主一句话,就相当于在天子面前挂了名。   刚才给锦荣喂球的宋思远就是怀有这想法的其中一人,襄仪公主自幼喜好玩乐,皇帝也给她找了许多玩伴,多是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名媛。   靠着襄仪公主的面子,他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最开始也不是没有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若能得了公主的青眼,那可真谓扶摇直上,但没两年宋思远等人的想法就随着公主身边的美少年侍卫增多而大变样了。   京城里不少人都对她避之不及,骄纵任性,喜怒不定是人们对她的印象,比起宫里头其他蕙质兰心的公主,襄仪公主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尚公主的对象。   况且和襄仪公主身边亲近的那些风格各异的美少年侍卫相比,论脸蛋,他们还真比不上,论胸怀气度,那还是算了吧。   老老实实地做个纨绔子弟也不错,只是陪襄仪公主打马球还是能哄公主开心的。   这不,比完赛他们这一队就得了襄仪公主的赏赐。   锦荣打完球后,就回了寝殿,这里本是她在京城郊外的园林,地处辽阔,适合打马球和骑马。   侍女们给她换下了骑马装后,锦荣又泡了个汤浴。出来又换上了狐白裘,身边的侍女笑道:“皇上赏赐的这狐白裘在夏日里最是清凉消暑不过了。”   锦荣轻笑了一声道,“可惜了,就这一件。”   “所以说皇上对公主宠爱万分啊,这样的好东西独独赏赐给了公主。”   上午看了马球,下午就改看唱戏,襄仪公主好梨园优伶也是众所周知的,公主府里就设了一个专门唱戏看戏的园子,而且尤为喜欢看新本子,因着赏赐丰厚,京城里的戏班也是变了法地改出新意来。   半年前,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在公主府里唱戏,唱的是一出金玉奴怒打薄情郎。   谁知襄仪公主听到一半就停了手里的瓜子,说不听了,神色淡淡也看不出个喜怒来。   公主虽未降罪,但惹了公主不喜,其他公侯官家也不敢请这个戏班去唱了。戏班的人绞尽脑汁在想是哪里出了错,忽然有人提出,是不是公主不喜欢这个结局啊。   这台金玉奴怒打薄情郎结局是金玉奴原谅了认错的相公,终归于好。   “可大家都这么写啊?”戏班里专门写本子的人就这样道。   戏班的班主最后还是改了结局,变成负心郎心中悔恨病亡,不得善终,金玉奴觅得良缘,一生幸福。   改完后又战战兢兢地请求到公主府演出,公主府传人道允了。   再次演出时,襄仪公主也没有中场拂袖而去,而是完完整整地看了一出戏,最后赏白银五百两。   被襄仪公主喜欢的戏目,自然人人趋之,虽然对结局也隐隐觉得不妥,但毕竟只是一出戏,没必要放在心上。   这出新戏演的多了,就成了该戏班的经典戏目。   在一次公主芳辰宴会上演出时,天子亲临,还赞了这戏一句别出心裁。即便任谁都知道天子是爱屋及乌,随口夸了爱女喜欢的戏目一句而已,但也止不住对这出戏的热潮。   不仅是这个戏班唱,连京城里的其他戏班子也开始唱上了,这可是天子御口夸奖过的。   天子还算比较勤于政务,所以平时的喜好也不多,也很少看戏,这出唯一被赞过的戏目自此风靡,而且无人敢再改了。   这应该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了,锦荣心中想到。   这种小事,御史也不会上谏,不然纯属没事找事了。顶多让锦荣的风头更盛些,蓄养美少年,大兴土木,在园林里举办马球赛,让戏班子为了自己的一个脸色而上蹿下跳,哪件事不引人议论。   对于外界的评论,锦荣一点也不在乎,她是公主,自然不用像这世间的大多女子学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德行好坏又有什么关系。而这一点也是皇帝喜欢她的重要原因,作为皇帝很难能随心所欲,但能看到自己的女儿过的这么潇洒自由,皇帝也有些感同身受。 第8章 金枝玉叶   襄仪公主风头正盛,就算不去找事,也自有事情找上门来。   公主寝卧里,锦荣斜倚着软榻憩息,鬓发微微散落在一侧,先前握在手里的书卷也搁在一边,旁边的侍女轻轻摇着扇子,另有外间的侍女放下了黛青纱的帐子。   一侍女匆匆走进了庭院里,对守在门口的侍女道“碧珠有要事向公主禀告。”   锦荣的贴身侍女兰漪从里间走出来,轻声责怪了一句道:“公主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等公主醒了再说。”   碧珠点了点头,“……好吧。”惊扰了公主休息可是大罪,外头那件事也只算是小事了。   “什么事啊?”里头忽然传来锦荣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锦荣也只是浅眠着,而且修炼内力后耳目也更为清明些,门外的声音还真瞒不过她。   兰漪看向碧珠,“公主醒了,先进去吧。”   兰漪,碧珠一进去就先跪在了外间,“碧珠有罪,惊扰了公主。”   锦荣右手露出半截玉白,撑着脑袋,眼睛半闭着道,“罢了,碧珠也不是个性情浮躁的,有什么事先说吧。”   碧珠心里紧了紧,从实道来,原来是公主府的奴仆在买卖田地仗势欺人,故意压价,还失手打死了人,京兆府尹谭正已经在公主府门口要人犯了。   说完后,碧珠垂头不作声,“那奴仆现在在府里吗?”   锦荣没有问那奴仆在公主府任何职,姓甚名谁,只简单问了这一句,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怒来。   底下人心不禁悬在了嗓子处。京兆府尹谭正为捉拿人犯立在公主府门口,这要让人知道了,公主不是大失颜面。   “在,他打死了人后就逃回府里了。”怕是想仗着公主的尊贵,将罪责逃过去,谁知道这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居然是个直脾气的,亲自来公主府要人了。   听了兰漪的回话后,锦荣睁开了眼,直起身子,将身上滑落的皮裘微微收拢,   “这倒的确是件小事。”   锦荣漫不经心地道,“把那犯事的奴仆交给京兆府尹,依法办事便可。”   “可,那京兆府尹也太让公主丢脸了吧。”虽然也嫌恶犯事的奴仆,但兰漪更愿意站在公主的立场上考虑,哪有官吏胆敢跑到公主府前要人,连寻常的皇亲国戚都会瞒着不给,再暗地里处理了奴仆。   锦荣轻笑道,“脸面,我的脸面早在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惹事的时候没了吧,也不差一个谭正。”   兰漪只好依公主吩咐去办事。   锦荣是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谭正这个名字倒引起了她的注意,京兆府谭正,锦荣也听皇帝说过他,是个好官,明断秋毫,清廉正直,在地方时就对对权贵一向刚正不阿。   没想到在剧情开始之前就先和他有交集了啊。   锦荣淡定了用过晚饭,漱过茶后才慢悠悠地道了一句,“把犯事奴仆在府中的亲眷给我带上来。”   偌大的园子里,角上种着枝繁叶茂的银杏树,锦荣坐在椅子上,侍女立在两旁打伞摇扇。   跪在院子中央地板上的是几个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妇孺还有老人,是犯事奴仆的家眷,锦荣还是没有记住那奴仆姓甚名谁。   锦荣以前很少立过什么规矩约束下人,因为她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她有如今的尊荣,那也多的是有可能带来的麻烦。比如皇帝还有大皇子二皇子安插进来的眼线,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今日不同,出了事总得给个教训。   锦荣声音不急不缓地道,“以往你们在外面仗势欺人,本宫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今天有人却在外面让本宫失了颜面,也就饶不得了。”   这话不只是对犯事奴仆说的,也是对所有公主府的人说的,他们可以在外面打着锦荣的公主旗号仗势欺人,但真犯了事,尤其是让她丢了脸,不说王法不放过他们,锦荣只会让他们的下场更惨。   “今儿个,我话先撂这儿了,谁让本宫丢脸,本宫就让他这辈子没脸面活。”   锦荣摆了摆手,“全都发卖了。”   “是。”兰漪点头,不待底下人哭嚎,就已有人绑了堵住了嘴拖下去。   而此事过后,公主府的人心底都是一肃,别看襄仪公主平时是个好脾气,赏赐大方的,但若真踩到了她的底线,下场只会更惨。   原本犯事的只有那奴仆一人,结果祸及家人,发卖了之后只会生不如死,正如公主说的,谁让她丢脸了,她就让谁一辈子没脸面活。这事给公主府的人都提了个警醒,以后就算有个什么也要动手干净点。   锦荣没有特意压下此事,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公主府外,襄仪公主不包庇家仆的行为也引来不少赞誉。连朝堂上也隐有议论,御史难得上奏夸奖了襄仪公主,听的爱女心切的皇帝大为满意。   想比起襄仪大公无私的美誉而其他人更在意她处置家仆的方式,京兆府尹谭正来要人犯,襄仪公主不给是不守王法,有包庇之嫌。   给了那就是大失颜面,还会令属臣家仆失心。谁能想到襄仪公主会这么做,既全了公正,又稳了人心。   京兆府,府尹谭正听闻犯事奴仆家眷全被发卖,皱了皱眉。   跟着谭正一路从地方升上来的白师爷闻弦歌而知雅意,“大人可是觉得此事不妥。”   谭正沉声道,“罪在那一奴仆身上,他亲眷又不曾犯过王法。”   “但他们是公主府的人,公主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说起来,是大人你过了。”白师爷轻捋胡须道。   “我过了?”谭正大感不解道。   “于理来说,大人无错,秉公处理,不畏权贵,但于情来说,大人过于苛刻了些。得知人犯身上立即抓捕本是应该,但公主府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家,大人大可先与公主府詹事交涉,也好保全公主颜面。”   “可……”谭正有些哑言。   “下官知道,大人是担心公主藏匿罪仆,致使其犯逃窜,此冤难申。可大人没想到襄仪公主并没想过包庇罪仆,反而坦坦荡荡。”   听了白师爷这一番解释,谭正不禁有愧,“是我唐突了,该向公主赔罪才对。”   白师爷又道,“暂且不用,对襄仪公主,大人还是远着些为好。”   “这又何解?”谭正又问道。   “这次的案子,大人虽未得罪公主,却得罪了圣上,圣上宠爱襄仪公主,必定能为公主找回场子或弥补一二,大人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这几日怕是要挨训斥了。”白师爷话中带着笑意,却无一丝担忧。   皇上会训斥谭大人,但却不会严责,不仅是因为谭正有能力秉公无私,更是为了爱女襄仪公主,若是罚重了难堵天下悠悠众口,让人怀疑是襄仪公主借圣上之手打击报复忠良。   白师爷没说出来的是,至于大人,只要继续保持这个作风就好了,不畏权贵,明察秋毫,受百姓爱戴。   当今非暴戾之君,这样的好官也能立于京城这是非之地。   不畏权贵的前提是远离权贵,而襄仪公主便是这京城除了天子之外最不能惹的权贵,表面上看是襄仪公主通情达理,但实则该说公主聪明,万事不沾手,更不会亲自出手对付身为京兆府尹的谭正。   这位公主,大人还是远一些为好。   就像白师爷对谭正所说的,没两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京兆府尹谭正因为御前失仪被罚了一年俸禄,没收了银鱼袋,这罪名不大不小,同样让谭正丢了一次脸。   处罚过谭正后,皇帝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正巧锦荣入宫,皇帝拉着她就说了今日的事,   锦荣不禁失笑,“父皇何必为儿臣如此费心。”还特地找了几个内侍盯着谭正,见他腰带微微歪了一下就借此大为斥责。   “父皇是心疼我皇儿啊。”皇帝目光慈爱地看着锦荣道,“锦荣这次是受委屈了。”   “也没什么委屈的,说到底儿臣也有管束不力之罪。”锦荣笑道。   “这哪里是你的错了,公主府上下那么多人,底下一个不起眼的的家仆犯了错,我看谁敢追究到你身上。”皇帝龙目一竖,胡子都抖了一抖。   “谢父皇怜惜儿臣。”锦荣笑语晏晏道。   找回场子了,接着就是补偿了,皇帝下旨,又赐了金银珠宝,更引人注目的是将襄仪公主的封邑增加了五百亩。   这就让人不禁傻眼了,襄仪公主的家仆是因为强买田地惹事,皇帝就干脆给公主赐下了大片土地,摆明了以后谁还敢以这个名目攻讦襄仪公主。   或许只有锦荣看的最清楚,她正大光明地交出犯罪奴仆,做的是坦坦荡荡,发卖罪仆家眷也只是处置她公主府的人,别人也无话可说。   要的就是名正言顺,不让其他人有钻空子的地方。   她做的最对的是没有插手朝廷司法,那犯事的家仆虽是她公主府的人,但先是皇帝的子民。其次是没有对谭正出手,虽然表面上她委屈了,但却是严守公主的本分。   一个公主,她可以寻欢作乐,可以骄奢成性,甚至可以欺压皇亲贵族,但绝不能做的是插手朝廷政务,胆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丢了面子,皇帝自然会愿意帮你找回来甚至加倍补偿,但越了界,这份宠爱也就淡了,就好比最近浮躁的几个皇子吧,指使着外家做事,连锦荣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并不糊涂的帝王了。   连锦荣一个这么受宠的公主都知道守本份,也不怪皇帝对其他皇子失望,更加宠爱锦荣了。   方锦荣叹道,她这位父皇可是个聪明人,而且也懂得糊涂,但别人真把他当了糊涂可就不成了。   果然,还是当公主舒坦些。 第9章 金枝玉叶篇   就这样顺风顺水过了好几年的锦荣差点忘记了原故事,直到听皇帝说开恩科取士,锦荣才想起来。   这年锦荣已经二九年华了,也算大龄姑娘了,皇帝忍不住想起为锦荣娶,不,是纳驸马的事情。   京城的勋贵子弟不是他们不想被襄仪公主管的,就是锦荣看不上眼的,她一个人在她的公主府和宫里两边住得也挺自在的,也无所谓嫁人的事。   听了锦荣的想法,皇帝不禁摇摇头,笑道:“锦荣啊,你也稍稍收敛点吧,再说了,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不过是一个驸马,你若不喜欢,再换一个便是了。”   再换一个便是了,说的多豪气,锦荣不可置否,那些个勋贵子弟的,都是些绣花枕头,但青年才俊什么的锦荣又没打算祸害。   毕竟驸马担的是闲职,至于皇帝说的稍稍收敛估计说的就是她又收了几个漂亮的美少年的事,公主养面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被皇帝催婚什么的锦荣也是感觉醉醉的。   想摆脱被皇帝催婚的锦荣就立刻想到了邱晟,想改变书中公主的命运再简单不过,但是锦荣更喜欢把废物最大化利用一下。   春闱之年,京城也忽然热闹了起来,从各地奔赴至京城的举子们给京城平添了另一番景象,毕竟不是年年有。   古语云,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多少寒门子弟盼着这一日能鱼跃龙门,从此光宗耀祖。   一普通客栈里,身着白袍的年轻书生敲了敲门,对里面的人道,   “邱晟,张公子在清渊楼设宴,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房内,坐在桌前手握书卷的邱晟皱了皱眉,继而温声回道:“不了,赵兄,我还有很多书要看呢。”   “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那赵姓书生也不过是念在这几天相交的情谊,而且邱晟留给他的印象不错才过来问一声罢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下楼脚步声,邱晟心底一叹,他倒不是不愿去,这种以文会友的宴会便于结交一些好人脉,甚至认识大人物,只是邱晟囊中羞涩,也仅够付这几日的房钱,借故推脱,也是不想丢脸于人前罢了。   邱晟又握紧了书卷,以他的才华,却不仅限于此,也不限于以前生活的那个小山村。   半夜时分,友人喝得醉醺醺地归来,还敲了邱晟的门,“邱晟,你绝不会想到今天的文会上还有谁来了?”   邱晟接住几欲跌倒的友人,掩去了眼底的一抹嫌恶,将他扶到桌边,倒了一杯清水给他。   喝了水后,赵明脑子也清醒了一点,但还是略带醉意,半是艳羡半是嫉妒地道,“沈……沈大学士居然出现在了张公子的宴会上。”   “沈大学士?”邱晟也是一惊,“是国子监祭酒的沈大学士?”以前当过几任主考官,与今年的春闱主考官相熟,更是有名的文官清流。   “谁说不是呢?原来沈大学生看中了张望的才华,还有意将小女相许,看来是前途有望啊。”赵明调侃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但却也是实打实的羡慕嫉妒。   “做了大学士的女婿,的确是前途有望啊。”邱晟低声道。   “不说了,我们是没这个运气的,还是老老实实地科举吧。”赵明摆了摆手道,几杯茶下肚,酒也差不多醒了,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传出去也不好听,于是很快告辞回房了。   邱晟房里的火烛久久未灭,科举正途,即便高中也不过是个七八品的小官,但若得了一位有权有势的泰山大人,何愁出不了头。   正如赵明所说,像张望这样得贵人青睐的学子很快成了春闱高中的热门人选,更是引得人人追捧。但国之科举,也不可能因人心而动摇,此朝虽非圣明繁荣之世,但也还算得上政和人通。   春闱九日,邱晟面色发白从考场走出来,心底却因烂熟于心的那些答题而多了份踏实。   科举之年,除了文试,还有武试。   锦荣正在自家公主府的园子里散步,赏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侍女兰漪来小步匆匆来报喜:“公主,傅玉被点了个武探花。”   傅玉就是锦荣收的美少年侍卫之一,家境贫寒,继母不慈,生父无能,后来得了锦荣的青眼才进了公主府当侍卫,武功和长相都是侍卫中出挑的。   “哦。”锦荣微一挑眉,“他倒是给我公主府挣了个脸面。”   兰漪替公主与有荣焉地笑道,“谁说不是呢,傅玉可是从我们公主府出去的人。”   “以后就不必说这样的话了,当了武官,以后领的就是朝廷的俸禄了。”锦荣淡淡道,   “公主这话怎么说?难道不打算把傅玉再调回公主府?”兰漪奇怪了,当初傅玉在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对他的宠爱重视是众人皆知的,就连傅玉想去考武试,公主也是一口便允了。   即便傅玉高中成了武探花,公主想将他再调回公主府任职,不过一句话的事,皇上也不会拂了公主的意。可看公主这意思,似乎不打算让傅玉回来了。   锦荣挑眉一笑,   “去者不可追,傅玉是个志向的,我这公主府留不住他。传话下去给其他人,如傅玉一般想为朝效力,加官进爵的,本宫绝不会阻拦,学好了本事出去便是,只是以后就不要再说是公主府的人了。”   锦荣的态度也摆了出来,想青云直上的她绝不会阻拦,甚至可以赏个脸面,但想让她出力插手朝廷选官的事,那就免提了。离了公主府,就和公主府没什么关系了,以后是福是祸,她都不会理会。   想要讨好她的人无数,她也从来都不会勉强别人。   “是。”兰漪应下了,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傅玉这条路走的对不对。公主的附属和朝廷武官不能相比,但公主的情分,可不是那么好挽回的。   但兰漪更没想到的是公主居然能真的做到不闻不问,似乎一下子忘记了往昔对傅玉的宠爱。   “武榜出来了,那文榜呢。”锦荣从旁边侍女端着的琉璃盘子里抓了一把饵食,对这波光粼粼的池塘里洒下些许,引来了名贵的锦鲤鱼争相抢食,随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碧色的宫裳上系着的环珮叮当作响,似玉珠落盘。   这些都是南国进献的稀有金锦鲤,因着这锦鲤和她闺名中有一个字相同,皇帝也就全都赐给了襄仪公主府。   “文榜贴出来了,状元名叫邱晟,是个江南的寒门子弟,不过听说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年纪才二十一,榜眼是周相爷的三子,探花是……”兰漪有条有理地道。   方锦荣在心里道,那也就是剧情没变了,这样也好省了她其他工夫。   先是为新科及第进士庆贺的琼林宴,又是簪花打马御街前,   诸事毕后,新科状元邱晟被宣至金殿,皇帝看着他相貌堂堂,儒雅俊秀,心中也有了几分满意,屏风后坐着锦荣和皇后,皇后柔声问道:“你看这人如何?”   锦荣摆弄了一下新做好的蔻丹指甲,往邱晟那瞥了一眼,淡淡道:“还行。”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点。   闻言皇后脸上喜意多了几分,有这么个骄纵又得宠的公主,弄得她这位皇后也不好办了。   只见锦荣招了身边的小侍从低声耳语了几句,侍从匆匆往殿上去,又跟皇帝身边的内侍传了话,邱晟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心里砰砰直跳,他已然猜出皇帝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招他为驸马啊。   邱晟似乎已经看到了一步登天的青云大道,从此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他连忙稳住自己,现在一定不能行差踏错,此时的他早已将家中的妻儿父母忘了个干净。   皇帝听了侍从传来的话,不禁皱了皱眉,但想到是爱女的要求,便清咳了两声,对底下的邱晟道:“你可曾娶亲?”   邱晟眼前一片黑,却分外冷静地道:“臣身上并无婚约,孑然一身。”   “那就好。”皇帝大笑,低下头的邱晟脸上也忍不住浮上笑意,几人都没有看到锦荣嘴角露出的淡淡冷笑。 第10章 金枝玉叶篇   数月后,天子爱女襄仪公主下降,婚礼盛大非凡,又是三日华灯不夜天,全京城都为之欢腾,勋贵家们也是欢喜得不行,还好这尊菩萨不是嫁到他们家来。   可礼成之后,邱晟始终未能见上公主一面。成婚当晚,他也就被公主府的人随便安排在了一处庭院休息,第二天就被打发出了公主府。   好在皇家念及他尚公主,曾为他赐下一座府宅。按礼来说的三朝回门,公主也没捎上他,自个回了皇宫,让皇后等妃嫔等大惊失色。   皇帝虽也奇怪,但毕竟宠着锦荣,便道:“怎么,他惹你生气了?听说他连你的房门也没进去过。”   锦荣虽喜欢好相貌的儿郎,但不也想委屈自己碰这种不干净的男人,也不觉得公主府的事能瞒得过皇帝的耳目。   这种事要瞒总不能瞒上一辈子吧,还不如挑明了说,便在旁边侍女捧着的果盘里挑了颗最大的水晶葡萄,哄着皇帝吃了,然后坦坦荡荡道:“也没惹我生气,我还没跟他说过话呢,只是前几天还喜欢来着,今天就不喜欢了,也不耐烦见他。”   锦荣就是这么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毫不在意自己这三分钟的热度,新鲜劲一过就没了的态度。   皇帝还没说话,皇后就忍不住发话了,“襄仪啊,这成婚三日回门,你父皇总是要见见驸马的。”   锦荣轻笑了一声,对皇帝道:“父皇,你不是见过他了吗?还要再见什么?”   老皇帝连忙点点头,笑呵呵地道:“锦荣说得对,见过了就不用再看了,锦荣高兴就好。”说完还想了想,又道:“锦荣要是不喜欢这个驸马,咱们就再换一个,好不好?”   皇后听得心里直犯堵,又这么宠女儿的吗?还说换驸马就换驸马的。   锦荣摆摆手,“就这个吧,当个摆设也好过那些大臣为了锦荣的事让父皇担心了。”   皇帝听了满心欣慰啊,连忙冲旁边的皇后贵妃等人道:“看看,锦荣这一片孝心。”   这会除了父女情深的锦荣和皇帝之外,其他人都心里都犯堵得不行,同时也庆幸着襄仪公主没有下降到他们娘家,有个这么宠女儿的皇帝,当驸马的也太糟心了。   皇后妃嫔们心里头除了嫉妒还有羡慕,这世道女子不易,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便是尊贵如皇后,也要贤良淑德地为皇帝广纳后宫,还是当皇帝的女儿好啊。   但一想到自己宫里同样被教得贤良淑德,好选个有用的夫家为她的兄弟作助力的公主,不禁叹道,这公主和公主也不一样啊,谁能像襄仪公主混得如此受宠,又敢随心所欲,不用在乎他人眼光呢。   又得了流水般赏赐在一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走出皇宫的锦荣,表示心里很满意,就喜欢看这种羡慕嫉妒恨却什么也做不了的人了。   没过多久,襄仪公主的新驸马不受宠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也没多少人奇怪,以襄仪公主喜新厌旧的性子,这再正常不过了。   那新科状元确是生的一副好相貌,但也就那样了,襄仪公主打小什么好样貌的儿郎没见过,没收到身边的,所以这事也就传了两天就渐渐淡了。   可邱晟心里却是苦闷得不行,原以为是一步登天,谁知道公主连个面都不愿见他。   襄仪公主是当今最宠爱的公主,她的驸马想来也会有不少人阿谀奉承,巴结拉拢,可他这个驸马却不受宠,想找门路的官吏豪富要找都去找襄仪公主宠爱的面首去了,哪里还会理睬他这个被冷落的驸马爷。   成了驸马无异于又断了仕途之路,空有个爵位宅院,每月那点驸马都尉的俸禄,若放在以前,邱晟是欢喜满意的,但见识过公主大婚时的圣宠还有公主府那让人咋舌的豪富,邱晟是怎么也不愿意放弃追求这真正驸马的尊荣了。   人心不足自然生了贪念。   邱晟一心想进公主府,和锦荣叙叙夫妻之情,可无论是公主府的人还是公主身边的人,都被吩咐过了,襄仪公主不想看到驸马,他们当然也会尽忠职守地不让驸马出现在公主看到的地方。   在某些宴会上,一容貌昳丽的年轻青年瞥见了远处饮酒消愁的邱晟,讥讽一笑,“那就是我们的驸马爷?还是新科状元?”   旁边知晓这位青年身份的客人不禁干笑,这可不是旧爱撞上了新欢,说新欢也不对,那位驸马爷也不过坐了个冷板凳,还不如这位武探花,至少得过一段时间的宠爱,甚至借公主的颜面入朝为官。   傅玉瞧着那一看就是道貌岸然满腹虚伪的状元郎,心里头几乎咬碎了牙。   原以为当了武探花,能更好地站在公主身边,公主也能多看他一眼,谁想公主竟冷了他,再未接见过他。   三年的情分,真的不值一提吗?   不过是个文状元,有什么好了不起的,被公主冷落也属正常。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傅玉眼里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嫉妒,嫉妒驸马爷这个名正言顺的称呼。   傅玉咽下了一大口琥珀色的酒,眸子赤红,直直地朝驸马爷走去了。   瞅见这幕的人不禁心底一咯噔,这位武探花可是个真烈性子的,而且本事又高,要是对驸马爷动起了手,这场宴会可就坏了。   刀鞘拍在红木的桌子上,把邱晟吓了一跳,抬头便看见了长相风流漂亮得近乎绮丽的青年,不过青年目光里明晃晃的恶意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驸马爷,一起喝个酒吧。”傅玉嘴角带着讥讽地一勾道。   “不了,在下不胜酒力。”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怀有恶意,但邱晟还是故作谦和地推辞了。   ‘嚓’的一声,雪白的刀光闪过,利刀出鞘,傅玉把玩着凌厉的刀尖,漫不经心地轻叹道,   “那驸马爷是看不起我这个小小的武探花了。”   白刀美人,本该是赏心悦目,但迫人的杀意还是压得邱晟面色微微发白,他勉强扯了扯笑容,“那邱晟恭敬不如从命。”   “上酒来。”傅玉高声道,眉角眼梢带着凛冽的锋芒,“今日我要与驸马爷不醉不归。”   邱晟当然没能喝过傅玉,一坛子下去就倒了,傅玉也没兴致再整治个醉了的软骨头,还是宴会的主人吩咐把邱驸马送回去的。   一夜过后,傅玉和邱晟的这场微妙的冲突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不过公主府里却是没人敢在锦荣面前提起,原因很简单,都是公主没打算再理会的人,说起了只会让公主厌烦,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就没必要在公主身边待了。   邱晟也知道了那天故意刁难他的人是这届的武探花,也是襄仪公主曾经的侍卫。会对他有敌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比起对付情敌,邱晟更在意能见到公主,于是借着宿醉又不小心着凉,很快生起了病,可惜没能如他想的那样公主能亲自来看他,他也就只好‘病好’了。   就在邱晟挖空心思,想办法见到公主的时候,南方多地发大水了。   锦荣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椅上,吃着今年新运过来的荔枝,朝廷都快为赈灾的事情吵翻天了,她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也吩咐下去拒绝任何的接见。   这种赈灾治水的朝政大事下不知有多少势力你来我去的勾心斗角,国库也还充盈着,不需要她拿身家去救灾博取什么名声,这个要紧的时候,她一个公主还是不往上凑了。   只是,周玉莲也快要上京了吧,锦荣留个心思吩咐了下面的一些人盯着点。   城门处,身着粗布麻衣手牵着一儿一女的清秀妇人,看到‘京城’两个大字,松了口气,总算是到京城来了。夫君应该就在这里苦读考科举吧。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周玉莲。   想到没能捱过去的公婆,周玉莲不禁悲从心来,对夫君邱晟更多了一分愧疚。   虽然一心盼着能找到夫君邱晟,但京城之大,周玉莲又人生地不熟的,只得先安顿下来再寻找。   开始比较艰难,周玉莲每日给衣铺送绣品,才算借住了一间小房子照顾儿女。一日她又去送绣品,途中看见一人坐在酒楼上座与人饮酒,只消一眼,周玉莲便认了出来,那是她相处数年的夫君,邱晟。   激动中周玉莲的绣品不小心洒落了一地,她急忙捡起了绣品,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再去找看见夫君的酒楼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人了。   周玉莲找了个酒楼的伙计,焦急道:“刚才坐在那个位置的郎君现在在哪里?”   “那可是堂堂的驸马爷,你问这个干嘛?去去去。”酒楼的伙计挥挥手把周玉莲赶了出去,邱驸马虽然不受宠,但对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也是大贵人,哪是他敢冒犯的。   “驸马?怎么会是驸马呢?一定是你弄错了。”周玉莲满目仓惶道,她不会认错她的夫君,那一定是这伙计说错了。   “你这哪来的疯婆子,别搅了我们酒楼的生意。”伙计恶里恶气地驱赶了周玉莲出去。   周玉莲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连绣品也忘了再给人送去。夫君怎么会娶公主,当了驸马呢?她才是正妻原配啊,还为他生儿育女,奉养公婆,以免他有什么后顾之忧,专心科考。   走着走着,周玉莲就看到了京兆府尹的牌匾,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眸子划过坚定之色,走向京兆府门口的鸣冤鼓。 第11章 金枝玉叶篇   京兆府大堂,   “你说新科状元当朝驸马邱晟是你夫君,可有何凭证?”   谭正看向堂下挨了三十杀威棒狼狈不堪也依旧挺直了背脊的妇人,沉声问道。   “民妇自然有,我与夫君所生的一双儿女,还有我带的公婆牌位和婚书,这些都可以证明我是邱晟的原配夫人。”周玉莲丝毫不畏惧,理直气壮地道。   “那好,本官速遣人将你儿女还有东西带回,一一验证后,再传召驸马邱晟。”谭正重重一拍板道。   “大人英明。”周玉莲感激道。   下堂后,谭正就派遣衙役随周玉莲去接她儿女,自己回了内堂,却见白师爷坐在桌前仔细端详着周玉莲的诉状。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谭正素来愿意听取旁人意见,直接就问了。   白师爷轻捋了一下胡须,“倒也没有,只是有些担心这事不会轻易了结。”他又看向谭正,“大人,你可知道邱晟是哪位公主的驸马啊?”   谭正回道:“我怎会不知道,是襄仪公主的驸马,三个月前成的婚。”   白师爷止不住地摇头,“正是因为是那位公主,我才有些担心。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公主家仆杀人一事。”   谭正坦然道,“当然记得,那件案子还是我上任后办的第一件。”   他还记得在京城待的这些年,和王公贵族打了不知多少交道,与之相比,襄仪公主虽然骄奢放纵,但却少有不法之举,更无结党营私,且算得上是清流了。   “襄仪公主心思深沉,虽说邱驸马并不得她宠爱,但新婚驸马另有原配一事还是大大丢了她的脸面,她绝不会轻易了结的。”   谭正闻言也有些头疼,但还是掷地有声地道“无论如何,一旦证实周玉莲所说是真,我定是要将邱晟处罪的,哪怕是得罪了公主。”   而谭正不知道的是,打从周玉莲敲响了鸣冤鼓,就有人来回报锦荣了,京兆府谭大人收留了一个周姓女子和她的一双儿女,说是有莫大的冤情。   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件事,傅玉也知道了。他跟踪邱晟,一路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周玉莲,也见了她敲响了京兆府的鸣冤鼓。   至于为什么跟踪,无非是为了挑错罢了。   “把尾巴一并处理了。”锦荣摆摆手吩咐了下去,若是与这等皇家丑事扯上关系,皇帝要灭口,她可不会去费心把傅玉给捞出来。   锦荣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进宫求见皇帝了。   她也没绕弯子,直接就跟皇帝坦白了这件事,皇帝大怒,倒是锦荣,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边上磕着瓜子。   见锦荣这样,皇帝怒气也消了大半,反倒和声和气地道;“你打算怎么做?”   锦荣冷眼道了一句,“父皇都说了那就是个摆设,拿摆设怎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只是儿臣不想把脸丢在这种人身上而已。”   “好好,随你的意思做。”   “谢父皇。”   两日后,谭正已搜集完证据,正要派人去传召驸马邱晟时,却听底下捕快传话,说是公主府来人了。   谭正走出大堂一看,只见地上一具披着白布的尸体,谭正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揣测。   闻讯赶来的周玉莲扑到尸体旁,掀开白布,当场吓得不行,只见那尸体已面目全非,看不清原来模样,惊惧不已的周玉莲无意间看到尸体的手掌上有着她记得的划痕,落泪不已,悲泣地喊道“相公。”   在旁边站着的公主府的人走到周玉莲旁边,出言道:“是周娘子吧,公主命我带话给你,听闻周娘子千里寻夫,不畏权贵,今日特还周娘子一个夫君。不过,他已经不叫邱晟了。”说完又看向谭正道:“当今襄仪公主驸马,新科状元邱晟不幸于前日坠马而亡,昨日已下葬。”   公主府的人传完话就离开了,只剩下周玉莲抱着尸体痛哭不已,谭正面色发青,浑身发颤,不过半刻钟,又听身边心腹师爷过来耳语道:“证据已经全部被人烧掉了。”   谭正阖上双目,无力地摆手道,“好好安置周氏母子。”   邱晟胆大包天向皇室骗婚,其罪当诛,而皇室脸面为重,就算死了也不能以皇家驸马的身份伏诛,罢了,至少也是罪有应得,未曾伤及无辜。   虽然死了一个驸马,但锦荣依旧如常,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一日侍女兰漪忽然来报,“公主,傅玉来辞行,说不见到公主不会走的。”   傅玉跟踪驸马的事还是被皇帝知道了,原本锦荣给他抹去了痕迹,可惜他自己不争气,知晓了事末后跑去找驸马,差点没把他给揍死。   皇帝将他派去边疆,到底是看在锦荣的面子上,明贬暗升,武官只有在沙场上才能越级升官。   锦荣淡淡道,“给本宫转告他一句,精忠报国,本宫祝他鹏程万里,还有,他要是不肯走,就打断他一条腿,时候到了就塞进前往边疆的军队里。”   兰漪低头诺了一声,出去回话了。   锦荣微微一笑,看向边上的侍女,“你们说本公主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侍女们皆低头敛目不敢言语,而锦荣也不期待她们的回答,流云袖一摆,眸子张扬而明艳,“走,去看看新来的琴师,听说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襄仪公主驸马不幸坠马丧生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比起驸马死得蹊跷一事,更多人关心的是皇帝是否有意为襄仪公主再觅新驸马,而没过多久,就传出襄仪公主与驸马情深,所以无意再嫁。   见锦荣没心思再嫁人,更不想生孩子,皇帝不免有些心疼道:“若你死后无人供奉香火这可如何是好。”   锦荣便道:“那便从宗室那里随便过继一个就好了。”   反正锦荣不想生儿育女什么的,前两世是世俗所拘,可这一世,她都是当朝公主了,自然不需要尽这种义务,在古代生孩子那么没有医疗保障,每回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回的,她才不要呢。   至于没有香火供奉什么的,她也不担心,反正穿穿也就习惯了,总不会当鬼的。   锦荣执意如此,皇帝也没有再强求,只是怜惜她没有夫家,便越发骄纵于她了。   得知周玉莲偕子女返乡后,锦荣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心上了。小说是小说,人生是人生,邱晟和周玉莲不过是她这一生中不起眼的过客罢了,掀不起什么波澜。   老皇帝活得长久,一直活到了七十多岁,连锦荣最后也走在了他前头,好在也算是当了一世横行霸道的金枝玉叶。   襄仪公主去世,当今哀恸不止,亲自写下挽歌,以长公主的礼制下葬,陪葬了大批金银珍宝,追封为卫国文昭襄仪元长公主。 第12章 坑爹的互换人生   前一世的时候锦荣想着自己总不会沦落到当鬼的,没想到乌鸦嘴成真了,这一回穿的就是一只女鬼,还是就即将要投胎的女鬼。   锦荣抱着手肘,一脸不耐烦地听着旁边的白衣女鬼哭哭啼啼,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倒霉到和这只泪包一起投胎。   锦荣和泪包女此时是呈灵体状态飘在上空,毫无任何阻碍地视线可以看到,底下两个相邻的产房里同时在生产的两位孕妇,锦荣稍微庆幸了一点,只是同时投胎还不是生到一个肚子里去。   站在锦荣和泪包白衣少女身后的是个一身黑漆漆的鬼差,他手里拿了个簿子,语气平板无波地念道:“锦荣,前世福德深厚,今日十一点十三分降生于富贵名门之家,父为方厚,母为赵秀璇……”   泪包女孩还在哭,锦荣深感到额头上什么在隐隐跳动,前世做公主的脾气可一点也不小。   终于……在脑中最后一根神经绷断了之后,锦荣一脚把泪包女给踹下去了。   感觉到世界顿时就清净了,锦荣也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的不行,在心底道,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锦荣是舒坦了,留下黑衣鬼差傻了眼看着她,嘴里下意识念着没说完的话,“宋青青,十点十九分降生于清贫之家……”   十点十三分准时,伴随着婴儿的哭声,下面其中一间产房里孩子出生了。   而就在泪包女出生的那一刻,迟来的小说内容出现在了锦荣的脑海中。   这次她依旧是个悲情女配,方锦荣,宋青青,从出生后就因护士失误而被调换了人生的两个女孩,在十五年后,真相大白,各自回到自己的家庭中。可惜,回到优渥家庭中的方锦荣却因生母心念养女而始终不被接受,比她大两岁的哥哥也对她很冷淡,性格倔强的方锦荣发愤图强考上了美国名牌大学后,独自一人前往异国生活。   等到她带着心爱的男友回国后,却再次遇见了宋青青,宋青青因为回到贫穷的家庭中,而无法负担起她的学费,因此不得不辍学工作,她楚楚可怜的气质吸引了方锦荣的男友。更糟糕的是,重新见到以前的妹妹的方沐竟爱上了她,就此一段爱情纠葛就此展开。   结局是方锦荣因为失去男友,又不被家人接受,而黯然回了美国。宋青青却是和方沐在一起了,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个小说摆明了就是改编自某生死恋的嘛,锦荣忍不住吐槽道,但好像有个地方……不对了哦。   看到一脸忧郁的黑衣鬼差,锦荣终于想起了不对的地方,她把女主给踹下去让她出生了,可先生下来的应该是女配方锦荣啊。   所以她这一脚把心高气傲女配硬生生变成了小白花女主,原男主和原女主成了亲兄妹,这逆转得也真是够可以的哦。   方锦荣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锦荣难得挤出笑脸和鬼差打商量,毕竟这也是她犯的错,“这要是被上头知道了恐怕你就要受罚的吧。”   “你也知道啊。”鬼差没好气地道,出这事,年底的奖金是别想了。他是有多倒霉,碰上一个这么乱来的转世投胎者。   锦荣眨了眨眼,道:“要不,咱们就这么着,下一个让我投胎呗,这样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黑衣鬼差斜了他一眼,“你甘心?要知道那可是大富大贵之家,可这一胎家境可穷着呢。”   “没事没事,前二十年靠父母,后二十年总得靠自己嘛。”锦荣摆了摆手,要是真上报出去了她不也得跟着受罚。   “那好吧,快点,别误了时辰。”   既然木已成舟,这也是个解决的办法,鬼差一笔在簿子上勾了勾,然后催促着锦荣投胎,不要再出什么差子了。   就这样,方锦荣顺利投胎,还没睁眼就被送到育婴室,摇篮上挂着宋青青的名字,旁边呢,就是之前和她一起的泪包,也就是现在的方锦荣。   方锦荣不过是打了哈欠,醒来后就看到在摇篮旁边穿着体面光鲜的父母,就发现自己被调换了。新父母笑脸盈盈地抱起锦荣,准备离开医院。   窝在方母怀里的锦荣看了一眼还在摇篮里的宋青青,心道,也不知是因果报应,还是什么,总之,这回换你过一次方锦荣的人生了。   十四年后,   方锦荣一脸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看着老师介绍新同学,宋青青。一身简单普通洗的有些发白的校服,清秀可人又略显懦弱的模样。   她秀眉微微一挑,终于来了么?   “宋青青就坐到方锦荣旁边的座位上吧。”年轻的班主任温声道,“方同学成绩很优异,宋青青你可要好好向她学习啊。”   “嗯嗯。”宋青青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看着还是一副受气包样的宋青青,方锦荣在心底啧啧,换了个家庭外加彪悍粗鲁的妈妈,宋青青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方同学,你好。”宋青青腼腆地小声道。   方锦荣默默地移开头,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喜欢宋青青的表现,不过这也正常,方锦荣和宋青青就像两个极端,一个明艳张扬大方,一个柔弱楚楚,而且还有明显的贫富差距。   刚刚做了这样安排的年轻女老师,也不免担心了起来,不会发生冲突吧,方锦荣虽然传言冷淡高傲,又过于出色了些,但也没听说过有欺负人的事。但她也没办法,班里也没有空位子了,只有方锦荣的同桌因为转学去国外念书才空出了座位。   要是发生了冲突,她到时候在想办法调座位吧。   而宋青青,她在第一眼见到方锦荣的时候,就是喜欢羡慕的,因为新同桌看起来好好看,像城堡里的公主。至于嫉妒,她这包子的性格,还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但看到方锦荣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这个新同桌时,宋青青忍不住鼻子有点酸。   在眼泪快要掉下前一秒,方锦荣扭过头,竖着右手食指严肃道,“不准哭。”   上次就是因为你哭的那么烦人,才会搞出这样的大乌龙的。   宋青青没想到她和新同桌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她抽了一下鼻子,硬着把要掉不掉的眼泪给憋回去了。“我知道了,方同学。”   知道就好,方锦荣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了。   随着新学期的进入,班主任见方锦荣和宋青青相处还算平和,也就放下心了,方同学还是很友爱的。   很快,方锦荣发现了宋青青不仅是个爱掉金豆豆的包子,还是个蠢包子。发下数学试卷后,方锦荣看到宋青青卷面上那可怜的分数,都忍不住觉得伤眼地挪开了脑袋。   而宋青青在丧气之余,对比起和优秀同桌第一和倒第一的差距,更加悲伤了,感觉给学霸同桌丢脸了。好在方同桌从未嫌弃过她,从未听过方锦荣一句嘲讽她学习的话的宋青青感动了。   那是方锦荣已经无力吐槽以及不爱搭理而已,幸好宋青青未来还有个富家千金的真实身份,不然,呵呵,很难混到一碗饭吃的。   至于帮助宋青青学习,别多想了,她方锦荣这样一个刷满级的大号是不可能去带菜鸟小号的。   麻烦的事也总会有人做,比如某学习委员,宋青青这软萌的性子还是很能引起别人好感的。虽然帮忙补了课,但看到宋青青第二次考试的数学成绩,某学委的脸还是忍不住绿了。   居然才比上次高了十分。学委一口血闷在喉咙里,但看到宋青青居然还小满足的模样,只能默默地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令学委心塞塞的还有他的成绩又被方锦荣压在下面,继方锦荣前同桌离开后,他从万年老三升到了万年老二。   这两人简直是双杀啊。   小说里男主方沐经常来学校看妹妹,但换成方锦荣就不一样了,除非被父母强硬要求,否则坚决不来,因为被打击的太惨,正在努力奋发图强呢。   而且方沐深感再不努力在家里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低,没听父母三句不离锦荣这个优秀的女儿吗?小时候无论是学习,还是练跆拳道,几乎总是被压制,所以干脆选了锦荣不会的美术油画。   有个出色的妹妹,做哥哥的也很心累啊。   一天放学打完网球后,方锦荣就收起了网球袋挎在肩上,往校门口走去,路过教学楼后的小树林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影影绰绰的声音。   校园暴力这种事无论在哪个学校都很难避免啊,遭遇校园暴力的主人公还是锦荣认识的,不是别人,正好是宋青青。 第13章 坑爹的互换人生   几个流里流气嘴里还叼着烟的学生堵住了柔弱清秀的少女,   “宋青青,你撞了我一下,赔我点钱总不过份吧。”   “可、可我没有钱。”宋青青怯弱无措地道。   听着他们的对话,方锦荣先是啧啧叹了一声,果然,性格决定命运,小说里也有方锦荣因为家境清贫所以被视作好欺负的对象,但最后都是方锦荣发狠赶跑了欺负她的人,从此没人再敢欺负她。   方锦荣看着宋青青那一脸的懦弱,想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性格懦弱的人在哪都会被视作好欺负的对象,而性格坚强的人就是在糟糕的境地也是强者。   感叹完之后,方锦荣就走了过去,“诶,放学了,还呆在学校呢。”   “原来是方家大小姐啊,不关你的事就别管了。”领头的家伙认得方锦荣,也是,方家大小姐,又是有名的品学兼优的学生,不是他们能碰的人。   “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锦荣冷笑了一声。看到校园暴力却袖手旁观,无视过去,和实施校园暴力的人有什么区别,她方锦荣会是那样的烂人吗?   果然一般情况下只有拳头才能叫这群家伙闭嘴啊,十分钟后,方锦荣揉了揉手腕,心中感叹了一句道。   “谢谢你,方同学。”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方锦荣挑了挑眉,瞥了她一眼,就拿起地上的网球袋走人了。   方锦荣没有想到从那天后她身边就多了一条名叫宋青青的跟屁虫,比起之前被方锦荣的冷脸拒绝,她现在喜欢了找方锦荣说话。   “方同学,你真厉害,这么难的题你都会。”“方同学,你要不要尝尝我跟我妈学做的芋包,很好吃哦。”“方同学……”   方锦荣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投胎前耳边一直响着泪包女哭哭啼啼的声音了,怎么又来了?   啪的一声,方锦荣重重地拍了一声桌子,咬牙道:“你烦不烦啊,宋青青。”   宋青青咬着嘴唇,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鼻子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得让旁边见了的人都心生怜惜,只听她鼓足勇气道:“方同学,你手疼不疼啊?”   方锦荣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炸了,深感自己为了等女主,忍住没有跳级真是个糟糕的决定。   宋青青最终没有哭出来,因为方锦荣说了,她最讨厌别人哭的样子了。   等到十五岁生日,因为学校体检的事情,真相大白,方锦荣居然有一种要解脱了的感觉,终于可以摆脱宋青青这个泪包加话唠了。   “锦荣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的女儿呢?一定是有什么弄错了,一定是的……”方母难得失了仪态靠在方父怀里痛哭失声道。   “妹妹怎么可能不是妹妹呢?”尽管在各个方面上都被锦荣狠狠压制,一直没有享受到保护妹妹的自豪感的方家哥哥方沐,此时也忍不住心中难过道,毕竟是相处了十五年,疼爱了十五年的妹妹啊。   方锦荣看到这里也忍不住心中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书中的锦荣看到这一幕会很高兴吧,她一直想要的就是方家对宋青青的那种不舍想念啊。   尽管会让人伤心,但方锦荣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了,以后不能叫你们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了。”   方母见了心中更为难受,她一直知道自家女儿性子坚强,但在这种事上表现得比他们这些大人还要坚强理智,该多让她心疼啊,她的锦荣。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宋青青的反应,“我不要和锦荣分开。”   傻姑娘,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好不好,锦荣忍不住吐槽道。   “我……我想和锦荣在一起。”宋青青的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别说方锦荣了,就是这些大人也挡不住,方母听了却是心里高兴,连忙跟老公说:“我们跟青青的妈妈说,两个孩子都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这……”方父有些犹豫,出了这种事,他原本还打算着带家人离开这里,重新生活呢。可看着妻子期盼的眼神和亲生女儿的泪眼汪汪,方父咬咬牙,就去找宋青青的养母了。   宋青青养父早逝,只有一个养母和一个爱打架的小混混哥哥,家里开着小卖店,入不敷出。在方父说明了来意后,宋母一开始是拒绝的,她再穷也不会穷到卖女儿。   可听到方父认真地告诉她,以她的收入,是没有办法供起宋青青和方锦荣任何一个的大学的,而锦荣,她的成绩非常优异,甚至参加过国家级的数学比赛,而宋母忍心毁了她的未来吗?   不得不说作为大学教授的方父口才相当了得,且句句切中要害,宋母也是个疼爱孩子的,自然也会愿意为了孩子的未来而妥协。   就在方锦荣还一脸懵逼的时候,两家父母已经拍板决定好了,这和小说怎么不一样?方锦荣搞不懂了,不就是女主和女配换了一下嘛,至于剧情毁成这样吗?   等到宋青青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锦荣,我想今晚和你一起睡。”   谁同意你叫我名字了,之前还是方同学呢,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快。在两家父母一脸欣慰的表情下,方锦荣忍不住扶额,“家里的房间还有很多。”   而小说的正牌男主,他正为一下子有了两个妹妹而心里乐着呢。   方锦荣和宋青青便开始了周一至周五在方家住,周末去宋家帮宋母打理小卖店,而那个当小混混的宋家哥哥宋宇则被方父托人送到了军校,宋母对此事是感激得不行。   方锦荣有种这辈子都要被泪包女给缠上的感觉,不就是在投胎的时候踹了你一脚么,至于这么大的报应吗?   为了追上方锦荣的步伐,宋青青发愤图强,终于考上了方锦荣所读的美国名牌大学的隔壁,一所普通的草场大学。   读大学期间,宋青青更是担当起了方锦荣的护花使者,就她那小身板还真赶走了不少让方锦荣讨厌的狂蜂浪蝶,直到书中方锦荣的男朋友韩皓宇出现。   同为留学的高材生,又是妥妥的高富帅。   韩皓宇一开始他是被方锦荣的美貌与智慧所吸引,后来在追求过程中对宋青青像小草一般坚韧地护卫方锦荣的性格所着迷,最后向宋青青求爱,结果反遭泼冷水。   “你追过锦荣,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韩皓宇找过方锦荣,希望她能帮忙,方锦荣很干脆地拒绝了,她从来不插手别人的感情事,追求是韩皓宇的事,拒绝还是答应也是宋青青的事,她能帮什么忙。   包子宋青青在毕业后,还是成功找了一份工作,当幼师,做的还不错。   多年后,已经成为知名教授的方锦荣一边看着书,一边听尽管性格改变了许多但还是一脸软包子样的宋青青弱弱地问了一声,“锦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谈恋爱啊。”   方锦荣放下书,转过头一脸俾睨看向她道;“你不知道吗?我是单身主义者啊。”   “这么巧,我也是哦。”宋青青一脸窃喜地道。   真不知道这丫头在傻乐什么,方锦荣忍不住摇了摇头,继续看书,耳边又响起宋青青叽叽喳喳的声音,“锦荣,听说方沐哥哥今天带女朋友回来,爸爸妈妈让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呢,……” 第14章 奋斗不止的重生女   重新享受了一回21世纪科技成果的方锦荣真心祝愿下次穿还是现代,没网络没电脑没抽水马桶的三无古代实在太让人伤不起了,哪怕穿成公主世家小姐也让她忍不住嫌弃。   也许是某位神仙或上帝听到了方锦荣的祈愿,然后让她梦想成真了。   八岁大的方锦荣穿着粉白色连衣裙,抱着可爱的兔子玩偶,看着葬礼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神情肃穆。   一穿过来,就要面对爹妈就挂掉的惨剧什么的,这运气方锦荣也不想说什么了,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她不是一个真正心理年龄只有八岁的娃,不然一不小心长歪了那就不好了。   葬礼结束后,一个穿着黑色的丧服,戴着珍珠项链保养还算得宜的老奶奶蹲下身来摸摸方锦荣的头,和蔼道:“锦荣,以后和小舅舅一起住好不好。”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做小舅舅的女儿好不好。说话的这位优雅老太太正是方锦荣现在的亲生外婆,她妈的妈,也是小舅舅的妈。   如果这位小舅舅是那种年轻帅气的单身钻石王老五,方锦荣表示她会很乐意的。   但已经顺利得到所在的这部小说记忆的方锦荣知道了这位小舅舅是何人物,从政的高官,有一个大财阀独生女当老婆,以及两个和方锦荣差不多大的娃。   堪称人生赢家。   方锦荣表示,小舅舅,我们不约。   而这部小说的主角就是方锦荣小舅舅的女儿林玖,从另一个平行现代世界胎穿到这个家里的,前世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职场女强人,从小奋斗到大,因为男友出轨,她愤怒之下开车超速出了车祸,然后就挂掉了。   再介绍一下林家,也就是女主的爷爷,方锦荣现在的外公,林勋,华国首都的一位军区首长,这下好了,这回女主和方锦荣都成根正苗红的军三代了。   而方锦荣面前的这位和蔼的老太太,就是林老爷子相伴数十年的原配妻子,路淑媛,书香门第出身,两夫妇共同孕育了四儿一女。   林家到三代家族就越来越大了,掰手指算一下方锦荣就有七八个表兄弟姐妹。   小说中,方锦荣父母去世后,路淑媛心疼方锦荣,便做了这样的安排,让方锦荣成了小舅舅名义上的“女儿”。   同是寄人篱下,大才女林黛玉是孤影自怜,风霜刀剑严相逼,每走一步小心翼翼,方锦荣倒好,自己作个不停,每天都在扮演恶毒女配。就这样,女主父母哥哥都得忍着她,因为方锦荣是林栩妹妹的唯一孩子,而且身世可怜。   女主有着成人心理,自然不会和个小孩子斗气,有的是手段反打脸。   小说的发展依旧那么套路,女配和女主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在女配故意设计兼之伪男主不知道女主的显赫家世,最后为了家族放弃了女主决定和女配订婚。   女主家世公布的时候,伪男主的脸色那叫一个糟糕啊,啧啧。   女主黯然神伤,果然遇到的男人都是渣渣,爱情长跑什么的也不可信,跑去疗伤了一段时间,终于被真正的忠犬男主感动,从此相亲相爱。   至于女配,被喜欢的男人抛弃后,自暴自弃成天花天酒地去了,反正她有的是钱。   看到这个结局,方锦荣的心情很复杂,花天酒地→_→,感觉很不错啊。   但以方锦荣目前的小身板,估计是没法花天酒地了,只能先抱住外婆的大腿。“外婆,锦荣想和你一起住。”   方锦荣小脑袋埋进了外婆的怀里,小手也紧紧揪着外婆的衣角,像被丢弃的小兽只想粘着最亲近信任的人。路淑媛瞧了一下子就心疼了,抱住女儿留下的唯一外孙女,温柔地拍了拍背,“锦荣不想,就不去好了,以后就留在外婆身边住吧。”   她本想着外孙女一下子没了父母,最好是待在父母健全的家庭里,小儿子林栩一家是最让她放心的了。但既然锦荣不愿意,就留在她身边吧,她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教养的孩子还是能做到的。   路淑媛宣布了她的新决定后,没有人敢提出意见,小辈们都顺着她心意,而林老爷子,一个铁血多年征战的老将军,却是最爱重发妻的。   至于锦荣父亲家那边,倒是想要争取,但更多是为了锦荣父母留下的令人眼红的公司和财富。好在林家势大,方家敢对林家外孙女的财产动心思的,非得剁了他们不该伸出的爪子不可。   林家果然是个遮风挡雨的大伞,锦荣再次感叹道,举行葬礼的几天里,没人敢在她这个孤女说三道四,或是故意拉交情有所图谋。外婆路淑媛在决定好把锦荣带在身边照顾后,就一直紧紧的护着,吃喝住行都是陪同的。   葬礼还有遗产的交接,都处理的眼花缭乱的,更不是锦荣这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能懂的,都是林家帮她办的妥妥当当的。   林家本就有权有势,锦荣父母留下的遗产虽然丰厚,但在他们这个位子上也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贪墨外甥女的钱财。   再者林老爷子家教严明,子孙辈也都是品行不坏的,像小说里女配方锦荣就是再讨厌女主,但顶多弄点小误会让女主出丑,但从没想过和外人联合起来对付女主,因为这要是让林老爷子知道了是会打断腿的。   还有路淑媛又是摆明了的心疼重视这个唯一的外孙女,林家人在处理遗产时也格外用心。方氏集团暂时由职业经理人经营打理,等到锦荣成年再进行交接。   而其它类似房产土地等不动产还有股份就放在路淑媛手里,让她为锦荣保管。   在林家的帮助下,这些琐碎的事务很快就被搞定了,而锦荣也正式住进了外婆家。   “锦荣喜欢新房间吗?”外婆路淑媛笑容慈和地带着锦荣看了她的新房间,是在二楼阳光最好的房间,楼梯对角就是林老爷子夫妇的房间。   锦荣的新方间很多布置参照了她原来的粉红公主房,但却依着外婆路淑媛的品味多了一分温馨清雅,窗台上的君子兰,还有木质的地板。   “嗯,我很喜好,谢谢外婆。”锦荣对这位真心疼爱她的老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毫无一丝阴霾。   路淑媛出身书香门第,可惜她的几个儿女都未遗传到她的喜好,但这并不妨碍她多年如一日喜好琴棋书画。   如今多了一个外孙女,在帮助外孙女走出父母去世阴影的同时,路淑媛也有心将锦荣培养成一个名门淑女,但,锦荣似乎要让她失望了。   说起来锦荣穿越了几世,尤其还有古代,身边条件老师资源几乎都是最好的,理应说经验丰富,特长很多,对琴棋书画这些古典的东西也擅长才对。   可惜,锦荣忍不住呵呵了一声。   琴棋书画,她会下一点棋,还是和臭棋篓子曾经的皇帝老爹下的,水平能应付一下外行人,书法,毛笔字倒是写的得体,但想说什么风骨笔锋那就不大可能了。琴,名曲在她身为公主将军府小姐时,听了不少,但那都是以供她娱乐的。画亦如此,她曾因为一个皇家顶尖的画师为她画了幅春游图,而赏赐黄金百两,对方还得谢恩。皇家画师,放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国手了吧。   回顾了一遍后,方锦荣忍不住唾弃自己,真是个堕落的穿越者,尽是纵情玩乐了。   但也……真心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也许方锦荣没有那种赤诚的喜爱吧。   见方锦荣在这些东西上似乎是真的没有灵性后,外婆路淑媛也不勉强,只是稍稍的失望了一下,但看到锦荣仿佛解脱了一般,撒欢去玩了以后,心里的那点失望早就没了,还是疼爱外孙女,让她去做她喜欢的事好了。   方锦荣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另一个人却是很有热情,那就是女主。 第15章 奋斗不止的重生女   女主林玖一放假就到林老爷子这边来了,听说奶奶想教锦荣琴棋书画却没成功后,兴致勃勃地提出她也想学。   林玖想学琴棋书画的热情建立在想多学点东西的份上,同样不是单纯的喜爱,但这世界上这么多人,能出几个赤诚之心,宛如信仰一般的热爱呢,那样的人到最后不是成了天才,就是疯子。   单单作为一个学生来说,林玖还是很令人满意的,勤奋努力,尊重她所学习的东西。   路淑媛虽然有些惋惜子孙中没有在艺术上有天赋的,但也很乐意教孙女林玖,即便不能精通,但也可以陶冶情操,淡泊性情。   林玖除了学琴棋书画,还很积极地学习武术,教练是林老爷子在部队里找的,人很严肃要求也很苛刻,身上带着锋锐的血腥气,是经历过真正战争的,要不是看在林老爷子的面上,才不会来教小孩子呢。   好在林玖肯吃苦,天赋虽不高但再重的训练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看得路淑媛有些心疼,每天都准备好了伤药给林玖擦身子,而锦荣,就靠在门边端着碗吃冰激凌呢。   很勤奋努力的女主啊,锦荣在心里感叹道。   路淑媛偷偷拉了丈夫,柔声道:“小玖上午和我学画画,下午学格斗,晚上还有忙着写作业,多累啊。”   林老爷子虽然也心疼,但却硬着嘴道:“她自己要学的,而且小韩和我说了,他对我这个孙女很满意,性情坚毅。”   路淑媛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我就怕小玖把自己逼的太紧,又学得太散,明明只是个孩子,为什么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呢?”   两位老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当作是孙女林玖太过要强了。   看过小说内容的方锦荣倒是知道一点点缘由,林玖前世出身在单亲家庭,父亲出轨离婚,由母亲一手拉扯大。从小呢又就勤工俭学,考上好大学,找了好工作,在职场上打拼,只为能拥有好的生活,但最后男友却还是为了钱和富家女勾搭上了林玖也在激动之下开车超速撞上,也是因为有阴影,想要让自己变的更好。   林玖的父母也知道了女儿这么努力,在确认过女儿的态度坚决后,把另一个儿子也给塞了过来,照顾妹妹,美名其曰共同训练。   林慕只比林玖大两岁,虽然来了之后每天被韩教官训练的半死,但看着妹妹一声不吭,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总不能表现得比妹妹还差吧,不然怎么保护妹妹呢。   而在林老爷子这里,最让林慕最讨厌的不是韩教官,而是某个总在他们流汗训练时边看边吃东西的家伙,方锦荣。   林慕林玖兄妹在跑步时,方锦荣在吃奶油草莓,他们在学格斗时,方锦荣在吃蜂蜜栗子,他们在打沙包时,方锦荣在吃黄油蛋糕。   简直丧心病狂。   林慕发誓,排第一喜欢的人的是妹妹林玖,排第一讨厌的人是堂妹方锦荣。   其实在林慕被塞过来训练时,林老爷子也动过心思,让锦荣也跟着学,但话还没说出口,锦荣就钻到了外婆的怀里,“好累好痛,我不想学。”   林老爷子看着外孙女迅速且熟练的动作,忍不住胡子一抖,这丫头怎么这么机灵了。   路淑媛早就心疼孙子孙女了,听老头子还想把外孙女给弄过去一起学,难得横了林老爷子一眼,又软声好气地拍着锦荣的背,“锦荣不想学就不学了,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   林玖和林慕来了以后,她便分了心思在他们身上,还担心外孙女会不高兴,但锦荣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毫无心理压力。   都是好孩子啊,路淑媛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林老爷子瞧见了锦荣躲在妻子背后得逞后窃喜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别以为他没看见这丫头整天坐在沙发上沉迷打游戏。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过童年了,但锦荣还是毫无压力地卖萌撒娇,以及玩乐。   “外婆,我的游戏已经通关了,我想要新一版的游戏。”   “好好好,都买。”路淑媛笑呵呵地应道。   假期过去,林玖和林慕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爷爷家,坐上了回家的车,透过车窗林慕看见方锦荣刚和他们告别完扭头就迈着小粗腿跑回屋里,还叫嚣着,“我的草莓蛋糕呢?”   “那丫头,早晚得吃成个胖子。”林慕捏着拳头愤愤道。   林玖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哥哥对锦荣表姐有这么大的怨念了?她忙着学琴棋书画还有武术,锦荣忙着打游戏,两人平时没有多少交际,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和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有什么话题可聊,当然哥哥林慕除外,他可是她最亲近的亲人啊。   林玖对方锦荣的印象就是,娇气聪明但不讨人厌,性子也爽快,比以前在姑姑那里看到的娇蛮霸道好多了,果然还是奶奶教养的好啊。   而且还真是泡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不知人间疾苦,没心没肺。林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却对这个小堂姐并没有恶感。   她不知道的是锦荣比她穿的时间要久得多了,只是锦荣把每一世都当作享受了而已,心态自然好。   假期结束不止是对于林慕和林玖两个人,还有方锦荣,恭喜又要上一回小学了。   重来一遍学生时代的方锦荣就不断从外婆外公那里得知林玖又跳级了,林慕也跟着跳级了……   锦荣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也跳过这些时光,最后觉得没有意义,她又不急着奋斗人生,那也就没必要刻意去提前了。   做小孩子也做小孩子的好处嘛。   比如和林老爷子下棋时耍赖,都会被外婆护着,长大了可就没这个好处了。   “小玖她和我下棋就从不耍赖。”林老爷子气道。   方锦荣笑嘻嘻地道,“那是因为耍赖的人是您嘛。”   “……哼。”林老爷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了,一扭头哼哼。   且看苍天绕过谁,方锦荣依旧没心没肺地收了棋盘上的棋子,然后冲外公眨了眨眼,“您……还来啊?”   “……来就来,但这盘不准耍赖。”   林老爷子也是个臭棋篓子,但一般人敬重他和他下都战战兢兢的,妻子路淑媛倒是善棋,但水平太高,林老爷子没好意思总是被妻子虐,之前还有林玖这个孙女陪他下,就算他耍赖也让了权当尊老。但碰上方锦荣,只有被她耍赖的份。   “那……可不一定哦。”方锦荣拖长了音道,林老爷子又是一撸袖子,准备开杀。   年关将至,林家人都齐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几位林家舅舅和林老爷子在书房商谈着小舅舅林栩过年后荣升的事。   路淑媛在厨房指挥着年夜饭,孩子们一年就回来聚这一次,自然要弄丰盛有心意些。   几个妯娌也凑在一起聊天,偶尔聊一下儿女,或者哪家又出了什么事,能于林家结亲的,家世也都低不到哪去,她们口中的逸闻放在外头可就是大事了。   最热闹的当属小辈这堆了,平素在学校里因为林家的身份都端着谨言慎行,谦和得体,但到了堂兄弟姐妹这里,就放开了,   尤其是在玩牌输了以后。   “为什么又是我输?”林慕欲哭无泪地道,他脸上贴满了纸条,在一众年龄相仿的少年女孩中尤为明显,其他人还只是贴了几张纸条,而且神情淡定。   神情当然淡定了,最丢脸的人又不是他们。   “哈哈哈——”坐在林慕对面的方锦荣笑得很猖狂,跟她玩牌,她上一世可是美国知名大学的数学教授,玩的就是数字规则。   林家并不约束玩牌这种游戏,只是禁止赌博而已,不赌博那就只好恶作剧了。   这边的热闹一点也没有打扰到在院子里提笔写春联的林玖,她努力学了这么久,还是练出了些许风骨来,林老爷子也有意让她写几幅,挂上去既是福气,也是能向老战友他们炫耀的。   写完后,林玖舒了一口气,林老爷子和几个叔伯也结束了谈话,走到院子这里,过去看了看林玖的字,   “写的好。”林老爷子亲口夸奖道,其他几个叔伯也都含着笑意赞了一声,也不全是迎合老爷子,以林玖这样的稚龄,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已是很不容易了。他们也听说了林玖假期里来这坚持学武术,还有其他东西的事,单就这份坚持和毅力,也是林家第三代中出类拔萃的了。   看到林家后继有人,子孙后辈有出息,身为林家人自然高兴。   林玖的父亲尤为骄傲,比起事业上的成功,儿女的出色更令他高兴。   这时,他们都听到了屋里传来孩子们热闹的笑声,几个叔伯也是有些惊讶,因为笑声还有属于他们孩子的,自家孩子是什么性子,骄傲是骄傲,但似乎和活泼没什么关系。   “走,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林老爷子摸了摸胡子道。 第16章 奋斗不止的重生女   等他们进屋后看到林慕脸上惨样,也都忍俊不禁,其他的孩子也都纷纷‘中招’,难得看到孩子们这样又窘又玩的开心的大人们止不住地笑着摇头。   “哥,你这是怎么了?”林玖忍住了笑,同情地看着她的哥哥林慕。   “玩牌输了。”林慕垂头丧气地道。   其他堂兄弟姐妹的回答也一样,只是没有像林慕输的这么惨而已。   “不用担心,我帮你赢回来。”林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道。   正在洗牌的锦荣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了林玖一眼,“林玖,你也要来玩吗?”   “嗯。”林玖点了点头,对不起了,她要来欺负小孩子了。虽然这样很过分,但是为了她这一世的哥哥,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再次分队伍时,小辈们多选择加入了锦荣这一组中,因为,她玩牌真的很厉害。   十分钟后,也惨遭贴纸条的林玖懵逼了,她居然输给了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她堂堂一个职场高级白领,曾经踩下无数商业竞争对手,曾经……   现在,她输了。   林玖还是很快调节好了情绪,输了就是输了,没必要否认。恢复了平常心态的林玖暂时退出牌局,以一个局外人成年思维再去观察方锦荣玩牌,这是她前世留下的经验,失败后认真思考原因和细节。   渐渐发现了一些她玩牌的手法和规则。   方锦荣玩牌真的很有一手,不是运气,而是对数字非常敏感。   见几个孩子虽然输了,但也心态平和,没有因为输了而不服气,大人们心里也暗自满意,有时一个人的未来从细节就可以窥见一斑。   牌局结束后,林玖拉住了方锦荣,“什么事啊?”锦荣有些疑惑。   “我觉得你在数学上很有天赋,以后可以专心培养这方面。”林玖诚恳地建议道。   不过她忘了,她现在以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口气说出来,多么没有说服力。   方锦荣也态度‘合理’地不在意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都没想这么多。”   挣脱了林玖拉她的手,朝餐桌那边跑过去了。   林玖叹了一口气,在她看来,方锦荣毫不在意的态度无疑是在浪费这种天赋,她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对数字敏感,也很适合学习金融这方面,在商业上发挥才能。   过年的一段时间里,林家也格外热闹,不断有客人上门,且多是林老爷子的故交。   其中有一位姓秦的老爷子,让方锦荣多注意了一点,因为他还带了三代单传的孙子秦煜,也就是小说的男主,秦煜。   他第一眼就被林玖吸引了,不自觉地在她身边待了很久,看她写字,下棋,听她弹奏钢琴曲。   这是吃瓜群众方锦荣的转播。   同时秦煜也没能逃过和方锦荣玩牌惨遭贴纸条的命运,傲娇冷酷正太一点也不可爱哦,锦荣笑眯眯地想道。   白驹过隙,时光推移,很快十年就过去了。   锦荣按部就班地上学,自己估了一个心理分,考上了离家不远也还不烂的大学,选择了以前从未尝试过的科目,医科。   这些年里,她也没少听说关于林玖的事。   林玖稍长一些后,除了学武术,还求着林老爷子去部队里练真枪,林老爷子想了想后,也就答应了,不仅让林玖去学了,还有其他孙子孙女,锦荣,也都被他强硬着要求去学了,顺便在军营里过了一段艰苦生活。   除了这些,林玖还出了很多风头,直到上高中时才沉积下来,并且隐瞒了身份,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渐渐的,也很少有人知道林家老四除了一个芝兰玉树的儿子,还有一个同样令他骄傲的女儿林玖。   酒吧里,耀眼而不喧闹的灯光,令人畅爽的音乐,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在舞池里狂欢着。   一个靓丽的身影推开了包厢的门,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女都站起身来,调笑道,“方大小姐,你总算来了。”   “该罚该罚。”   酒红色短秀发的方锦荣,迈出她的大长腿,径直走过去,直接坐在了红丝绒沙发的中央,翘起了二郎腿,一挑眉,“说真的?”   “嘿嘿,哪敢啊,方大小姐来了,该是我们喝才对。”年轻长相风流的青年立刻转变了态度,赔笑道。   果不其然惹来了一顿拳头,“杜子豪。”   “来晚了是我的错,今天的酒我请了。”锦荣笑道。   “好好好,老板请客,我们放开喝,不醉不休。”杜子豪笑嘻嘻地道。   这群人都是玩乐圈子里志同道合的,玩的也不过界,但图个开心,刺激,时间久了,方锦荣也就和他们混在了一起,偶尔出来玩玩。   杜子豪道,“锦荣姐,嘉言买了艘新游艇,周末出海,你来吗?”   另一个栗发的年轻女生嘉言点了点头。   锦荣摇了摇头,“周末啊,算了吧,我外婆周末生日呢。”   “林老夫人生日啊,小的能过去凑凑啊?”杜子豪嬉皮笑脸地道,   “想多了,和我外公的生日不一样,这是家宴,家宴你去啊?”锦荣给了他一个白眼。   “唉,还打算请方大小姐亲自掌舵开船的。”其他人唉声叹气道,方锦荣绝对是他们中玩的最好的,无论是牌还是极限运动,性子又爽快,众人都隐隐以她为首。   又是玩牌又是斗酒,大家玩的也嗨,空气中弥漫着妖冶的迷迭香,迷离而梦幻。   锦荣眉梢间带着一丝醉意,眸子迷蒙,但照样在玩牌上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让其他人不禁怀疑她究竟是真醉了还是假醉,联系方大小姐的酒量,果断是前者。   侍者又来送酒,打开的包厢门传来不远处庆贺的声音,“干杯。”   “锦荣姐,你看,那桌中间那个穿白衬衫的女孩。”杜子豪手肘碰了碰锦荣,“我这次眼光不错吧。”   他这是在反驳上一次找了个妹子被锦荣吐槽眼光差三天准分的事,结果三天还没到,他就被妹子给抛弃了。   锦荣目光从花牌上移开,看向杜子豪说的那个女生,这一瞧就乐了,“你眼光是不错,只是找错了人,你可追不到她。”   那个穿着白衬衫,气质独特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见的林玖。   “不试试怎么知道?”杜子豪拉了拉衣领,浑身却散发着一种逗比的气质。   “她是我表妹林玖,而且到我外公的部队里摸过真家伙的,你要是惹了她……”锦荣略有深意的视线从杜子豪某一部位扫过,语气轻飘飘地道,“那我可不会管你。”   杜子豪一下子就蔫了,妥妥一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杜子豪是没法去搭讪了,但方锦荣还是得过去一下,方锦荣退出了牌局,道:“我看见我堂妹了,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先玩着。”   方锦荣的堂妹,那不就是林家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但众人也都知情识趣地点了点头。   锦荣走到林玖那一桌,林玖见了她也微微吃惊,“好久不见啊,林玖。”   “嗯嗯,好久不见,锦荣。”林玖转而又向她的朋友们介绍说,“这是我堂姐方锦荣。”   “哇塞,锦荣,你表姐好漂亮啊。”有个看着就活泼的女生笑嘻嘻地道。   说实话,方锦荣这幅皮相长的还真不错,而且属于明艳大方的类型,而林玖更多在于不服输坚定的气质,添了一分独特的色彩,尤为吸引人。   听了林玖的解释后,锦荣才知道原来是林玖和朋友们创业,自己办了一家公司,现在走上了正轨,所以来这里庆祝。   她的这些朋友多是她上高中以后才认识的,所以并不知道林玖是林家的大小姐,更不会想到出身这么高的林玖会选择不借用任何家族资源,自己打拼创业。   但还是有人想帮她,比如秦煜,锦荣看着也在座的秦煜,他和锦荣随意打了个招呼,也没让人注意到他和锦荣也认识,唉,追老婆还真不容易,可惜,林玖这会正和一个学长也就是后来的渣男谈恋爱吧。   锦荣等着林玖给她介绍她的男朋友,却半天不见她说到这个,再看向她带来的几个朋友,没有能和秦煜相比的,小说中的渣男虽渣,但能吸引到女主林玖,自然也有他魅力。   看来是没有来了,难怪林玖眼底藏着一丝忧郁,在她成功的时候,她喜欢的人不在身边。   锦荣勾住林玖的脖子,笑容爽快道:“既然林玖创业成功,今晚的酒我请了。”   林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锦荣耳语笑道:“这酒吧的老板就是我,不用客气。”   林玖也不禁笑了笑,锦荣表姐人真的很不错。 第17章 奋斗不止的重生   锦荣和林玖他们聊天中,也有意为她遮掩了一下,既然林玖还没打算揭露她的身份,那锦荣就更没必要说了。   听他们说创业时林玖的拼命,连一些男人都自愧不如。林玖没能堵住他们的嘴,只好拉住锦荣偷偷说,“你别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为我担心。”   锦荣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锦荣半开玩笑地道,她一直都觉得女主林玖的想法很奇怪,虽然前世有很多不如意,但这一世又什么都有了,前世奋斗追求的东西如今都唾手可得,为什么不干脆放下心来好好享受人生呢?   林玖没有敷衍回答,而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句很鸡汤的话。   “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活着是有价值的。”   真奇怪的思维,方锦荣回去后也一直在心底这么想。   “锦荣姐,怎么了?”两个年轻女孩倚在锦荣身边,笑语嫣然道。   锦荣一愣,随即笑道,“没什么,走,我们跳舞去。”   走到舞池里,锦荣朝台上的驻唱打了个手势,原本妩媚忧伤的音乐立刻换成了节奏激烈的摇滚乐。   锦荣脱下了外套扔在一旁的吧台上,里面只穿了一件短的紧身短袖,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一舞动起来,便隐隐可见腰间白皙细腻的肌肤,衣襟也微微扯开,但锦荣显然和友人们沉浸在了激烈的音乐里,尽情的嗨起来。   舞动的人群中,男人不怀好意的手刚朝向锦荣的腰间探去,肩膀就被人扣住了,“先生,请随我们出去。”   动作迅速地没有引起一点舞池里的骚动,绝不会打扰到方小姐的兴致。   就是瞧见的人也若无其事的地当作没看见,这家酒吧就是方大小姐私人开的,敢在这里动手动脚,活腻歪了。   监控室里的保安经理对传呼机道:“废了他一条胳膊,其他随便,扔远点。”   出了一身汗,心情也变得畅快后,方锦荣就回到包厢,重新披上了外套,而那些人已经玩了好几轮的玩牌斗酒。   “老板,林小姐那一桌已经离开了。”经理过来特地告诉了锦荣一声。   “以后她来了,一律免单。”锦荣毫不在意地道,反正她也没图这家酒吧能挣钱。   ……   和朋友们分开后,林玖难得没有回租的房子,而是改回了家里的别墅。   林慕见到她很高兴,他也知道林玖最近在办公司的事。   “哥,我今天见到锦荣了。”林玖随口一说。“好久不见了,感觉她人也没怎么变,挺好的。”   “算了吧,你还是少和她接触点,别被她给带坏了。”林慕怨念颇深地吐槽道,“除了玩就是恋爱,除了吃就是睡,游戏人间。”   “锦荣有男朋友了啊?”林玖好奇道。   “呵呵,不知道是她第几任男朋友,反正都没超过三个月的。”   “那些男人不好?”林玖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方锦荣那家伙的恋爱观很糟糕。”喜欢她的人也很倒霉。   被林慕林玖两兄妹讨论的主人公,正宅在家里打游戏呢,尽管宿醉了一回,但依旧能精神抖擞地窝在沙发上玩最新出款的游戏。   门口传来叮咚一声,保姆阿姨快步走过去开了门,“是陆小姐啊。”   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裙清爽秀丽的女生,是锦荣比较交好的朋友陆羽芩。   “锦荣,我来了你也不动弹一下。”陆羽芩埋怨道。   “来了啊,东西放那你就可以走了。”锦荣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地道。   陆羽芩生生被噎了一下,果然和方锦荣聊不下去。   “你在这玩游戏,林爷爷肯啊?”不在房间玩,而是肆无忌惮地霸占了整个客厅。林老爷子的脾气没这么好吧。   “有外婆在,他不敢骂,嘿嘿。”   方锦荣,你就作吧,陆羽芩在心里暗黑了一把道。   锦荣忽然把游戏机扔到了一边,趴在了沙发上,浑身散发着阴暗的气息。   “怎么了?输了啊。”陆羽芩在保姆阿姨端来的果盘里拿了个草莓吃。   锦荣起身也拿了个草莓,边吃边道,“就是打出了BE线,明明我前面玩的那么顺溜。”   陆羽芩拿起被丢在地毯上的游戏机,“这就是你买下的那个游戏公司新制作的古风游戏?”   方锦荣这个土豪,为了玩游戏还特地买下了一个游戏公司鼓励创作,反正她不缺钱。   “嗯。”锦荣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   “这个游戏我也玩过,还不错,你怎么玩出这么……惨烈的结局啊。”   居然是被刺杀,明明是古风恋爱游戏啊。   “我选了一个公主角色,后来养面首,刷了所有好感度后就被最亲近的面首下毒害死了。”   锦荣吃完了最后一个鲜艳水润的草莓。   一般都是攻略江湖少侠,世家公子,还有敌国皇子的啊,哪有养面首的啊?陆羽芩无力吐槽道。   锦荣依旧不满地道,“怎么可能被面首因爱生恨给弄死了呢?公主的饮食都是专门经人验毒的,哪那么容易死掉?而且刺杀公主是要诛六族的。”   陆羽芩深深感觉两人的话题从来不在一个重点上。   “你……可以让公司的人把游戏改一下的。”改成能适应你那丧心病狂的游戏模式吧。   “算了,就这样吧。”锦荣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又看向陆羽芩,“东西带来了啊。”   “方大小姐要的东西,我哪敢拖延,特地赶去新国外把东西拍下来了。”陆羽芩随即打开了自己的包,取出一个包装风雅的木盒子。   “难得见你这么费心,是送给路奶奶的生辰礼物吗?”   “嗯。”锦荣应了一声,接过盒子,一打开,只见翡翠玉镯静静的躺在黑色的天鹅绒布上,通透如冰,那清润静逸,润泽内敛的气质,让人心生喜欢。   锦荣也看过不少好东西,这个玉镯虽说不上她见过的最好的,但也属上品。   看过了东西无误后,锦荣就上楼收了起来。   锦荣下楼后,陆羽芩又问道,“路奶奶生日宴会,你会带你的新男友来吗?”   “分了。”锦荣干脆利落道,   “!!!什么时候?我还打算请你俩参加我和沈灏的婚礼呢?”陆羽芩震惊了一下,道。   “额……”锦荣蹙眉想了一下,“昨天还是前天吧,好合好散,而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锦荣露出了一个蜜汁微笑。   陆羽芩神情忽然变得严肃道,“方锦荣,你这样也太不认真了吧。”   “有吗?我又没求着他们和我交往。”锦荣耸了耸肩,“而且我有钱有貌,又有地位,自然会有优秀的男人倒贴上来,这和女人对男人一样。”   自从成年后,锦荣就接受了方家产业,瞬间成为亿万富翁。   “方锦荣,你这样迟早会翻船的。”陆羽芩幽幽地道。   方锦荣毫不在乎地道,“不会的,我从不脚踩多条船,所以绝对不存在翻船的可能。”   ……   锦荣没想到在外婆生日前还能见到林玖,而且还是在公司里。   方家集团在林家的保驾护航还有专业人士的打理下,这些财富一直在稳定积累中,当锦荣成年时接过自己的财产清单时,也不免秀眉一挑。   似乎够她挥霍这一生了。   锦荣刚接过方家集团的董事长之职时,出乎很多人意料地雷厉风行,清除了去世的方父那边的人在公司的钉子,又梳理了一遍公司的业务,把公司的大权迅速掌握在手中。   不过,这位大小姐似乎也只是三分钟热度的工夫,在证明了她的能力和存在后,就又把公司的事丢给别人打理,投入到玩乐之中去了。   林玖这次来找她,是为了投资某个项目的事。   这并不奇怪,锦荣也有和林家其他人合作过一些项目,她倒并不在意赚还是赔,但林家人做的生意项目都是比较稳妥的。   林玖这次也一样,她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但她的公司还吞不下这么大一块蛋糕,便想着拉私以为比较可靠资金也足够充足的锦荣一起做。   锦荣虽然已经很少处理公司的事务了,但既然是林玖拿来的企划案,她还是愿意好好看一看的。   公司的评估人员也看过这份企划书,以他们的专业素养评了一个A+级,并给予建议,这个项目可行。   锦荣很快就安排人于林玖接洽有关合作的事项,她本人没有出面,只是通过了这个项目的提案进行,所以,林玖也没有说这个投资合作的公司是她堂姐锦荣的。 第18章 奋斗不止的重生女   外婆路淑媛的生辰宴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宴,但因为家族人口多,也非常热闹,三代同堂。   锦荣送上了她的礼物,那个翡翠玉镯,路淑媛当场就戴上了,很欢喜地拍了拍锦荣的手背,“好孩子。”   其他孙子孙女也都送上用心准备好的礼物,像林玖送上的是一张古琴,历经沧桑风雨,却依旧古典风雅。   长辈看到孩子们都聚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一件事,有对象了吗?   因为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虽然有正在恋爱中的,但也没有到那个份上,不然也不会没有人带男女朋友来了。其他人几乎被追问得有些窘迫,独独方锦荣和林玖,一个非常坦然,表示已经交往过几个了,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林玖则是表现目前的重心在事业上,不想分心。   欸,好像有哪里不对,林玖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虽然有些奇怪,但锦荣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外婆路淑媛的生辰过后,就提出让锦荣去相亲的事,“这是你林奶奶介绍的,说是个不错的年轻小伙。”   在疼爱外孙女的路淑媛看来,锦荣‘夜不归宿’沉迷游戏以及危险运动的行为属于不健康的生活,最好找个真心对她的人照顾督促她。   “好吧。”没忍心拒绝一直对自己这么慈爱的外婆,锦荣只好答应了。   “这不像你的作风啊?相亲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你身上。”听说了锦荣要去相亲的事,陆羽芩满腹狐疑地道。   “嘿嘿,你还真说对了,外婆给我看了照片,长的还挺好看,去见见也没什么。”   挂完了蓝牙电话,方锦荣就把车停到了路旁,下车走向了约定的高级咖啡厅。   对了,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好像还没问过,算了无所谓啦。   锦荣推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很快就看到坐在放了一束红玫瑰的桌子后的年轻男人,脸蛋和照片上几乎没什么差别,长得不错,透着一种温和而凌厉的气质。   “你好,我是方锦荣。”锦荣主动问候道。   “你好,我是钟子沉。”气质卓绝,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温柔一笑道,   钟子沉?锦荣眼眸微微一闪,依旧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钟子沉是个很容易引起对方好感的人,无论聊天还是其他动作细节,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再加上家境优秀,外貌出色,不愧是能让女主林玖和女配方锦荣都动心的男人啊。   可惜,太贪心,最后一个都没得到。   “子沉?”一个熟悉的不可置信的声音在锦荣背后响起,原本还神情温柔谦和的钟子沉脸色一下子变了,缓缓站起身来。   “小玖?”   “钟阿姨说你在相亲,我还不信?”林玖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但看到转过身露出脸来的锦荣,因遭到背叛而悲伤的眼泪顿时卡住了。   钟子沉见她的目光落在方锦荣身上,心底一紧,想到父亲之前的嘱托,立刻拉过林玖,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小玖,对不起,那个项目钟家一定要争取到。”钟子沉言词恳切道,“她是方家大小姐,也是方家集团的掌舵人,我只能尽量争取到她的好感,让她把那个项目给钟家。”   “就是为了一个项目?”林玖感觉眼前这个让她喜欢了三年的男人忽然让她觉得陌生,“所以你要和她约会?”   “只是暂时这样做,不会花太久时间的,小玖,我向你保证,我爱的人是你。”钟子沉眼里尽是温柔,让人忍不住相信她的话,“爷爷说了,只要我能拿下这个项目,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你知道的,爷爷一直不同意我们的事,你的公司……   “你希望我为你妥协?”林玖打断了他的话,眸子里的痛苦渐渐消散,转而浮上的是冷漠。   她恐怕又看错了一个人。   原本还想说方锦荣是她亲堂姐,还有,那个项目她的公司已经拿到了。但现在,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钟子沉,我们分手吧。”   方锦荣看着手腕上的表,九分钟,嗯,不算长。   “抱歉,方小姐,耽搁了一会儿。”钟子沉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只是难掩眼底的那一丝悲伤,平添了忧郁的气质。   “她,是你女朋友?”锦荣抬眼看向他,   钟子沉扯了扯嘴角,依旧保持着从容,“不是,是前女友,希望方小姐你不要误会。”   “哦。”方锦荣微微点了一下头,继而道:“那,我就不用对你客气了。”   拿起放在手旁边的水杯,抬手就是一泼。   “忘记告诉你了,林玖是我堂妹。”   方锦荣看着泼了个狼狈的钟子沉,笑眯眯地道了一声,拿起包起身潇洒走人。   锦荣回去后调查了一下才知道钟子沉是为了项目的事才找上她,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像她这样不缺钱又不怎么关心公司事务的大小姐,很容易争取好感吧。   外婆路淑媛知道了这事,气得好几天没和那个林奶奶说话,居然找了这么一个男人,祸害了她孙女,还想再找她外孙女。   林小舅和小舅妈也打电话过来,说林玖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里都没出来。路淑媛心里又气又急,锦荣安慰她说,“我替您去看看林玖好了。”   “她不会误会你,怪你吧,这相亲是我叫你去的。”路淑媛担忧道。   锦荣笑道,“林玖也是从小在您眼前长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您会不知道,我去劝劝就好了。”   听了这话,路淑媛稍稍放下心,“那好吧。”   为免外婆夜不能寐,锦荣吃过晚饭后就开车去了小舅舅家。   “怎么是你啊?”开门的人是林慕,见了锦荣不免阴阳怪气的,他也知道了这事,心疼妹妹林玖,对那个钟子辰也又气又恨,不免连带着小小迁怒于锦荣。   林慕的臭脸对锦荣毫无影响,她笑眯眯地道,“我来替外婆看看林玖啊,听说林玖心情不好,外婆有些担心。”   说起是路淑媛,林慕也不说什么气话了。   又见过了小舅舅和小舅妈后,林慕就带着锦荣上楼来到了林玖的房间,他叹气道“小玖都在房里待了两天了,除了送饭,就没再开过门。”   锦荣推了一下门,没推开。   林慕抱着手肘道,嘲笑道,“她在里头反锁了,说想一个人静静。”   下一秒,林慕就傻眼了的看到锦荣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曲别针,然后弯腰对着门把上转动的锁口鼓捣了一下,“你……”   “当初在外公部队里学习的时候,不是教了这个吗?别说才几年的工夫,你就把这一手给落下了。”   多亏了林玖的坚持不懈,让他们在艰苦的同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开锁这种小技巧,再比如其他的东西。   可……可这是我家的门啊,林慕感觉到额头上某样东西在隐隐跳动着。   轻轻‘咔’了一声,门开了,林慕刚想跟着方锦荣一起进去,但门瞬间就又被关上了,差点没撞到他鼻子。   林慕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最讨厌方锦荣了,这家伙实在太嚣张了。   锦荣看到林玖抱着枕头坐在电脑桌前敲着键盘,走近看了看,发现全是策划书。   林玖听到了脚步声,停下手里的工作回头一看,“是锦荣啊。”   林玖现在的样子并不好看,散乱的头发,没有精心打理过的妆容,以及红肿的眼睛,如果她面前不是放在一台开着的电脑的话,很轻易就能和失恋颓废消极联系在一起。   “外婆有些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锦荣扯了扯嘴角,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玖抽了一张纸巾,擤了下鼻涕,“我在写那个项目的计划书,下个月就要交上去投标了。”   锦荣震惊地看着林玖,要不要这么拼啊?失恋了居然是化悲愤为工作的力量。想想林玖,恋爱前努力工作,恋爱的时候专心工作,失恋了还是工作。   林玖最爱的是她的事业吧,锦荣感觉自己真相了。   “你没必要这么辛苦的。”锦荣叹了一口气,再次道。   林玖摇了摇头,“锦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清醒,我这么努力,不是为了能够配上谁,也不是为了让谁高兴,只为了我自己。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我自己的价值,不附庸于任何人,也不为了任何人而妥协。”   一直以来,她的初衷便是这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想改变。   良久后,锦荣才说了一句话,“你……可真了不起啊。”   “谢谢你,锦荣。” 第19章 奋斗不止的重生女   林玖的公司和方氏集团合作的项目最后大获成功,林玖也成为了商界冉冉上升的新星,听说她最近还接受了秦煜的追求。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方锦荣参加了去非洲医援的小组,而且在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时她已经出发了。   当然,也不是没人知道,比如路淑媛,她一大把年纪了,方锦荣也不敢突然跟她闹失踪,而是坦诚的和她聊过之后才离开。   没人知道锦荣想的是什么,也都以为她只是突发奇想,但去那样艰苦的地方,方大小姐真的疯了。   锦荣没有带什么东西离开,而是简单打包了点必备之物。她也不是以方家大小姐或林家外孙女的身份去的,而是一个普通的医科毕业生,进了医援小组打下手。   刚开始到那里的生活的确很难适应,但锦荣觉得更有意思了。   不断的穿越,除了享受,更多应该看看别的风光。   锦荣给亲友的回信里写了一句:“在这里,我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成为了一个有崇高理想的人。”   这句话看得人内心颇囧,哭笑不得。   看来方锦荣在非洲那边的生活过得还不错,至少挺开心。   林家人还有方锦荣的朋友们经常能收到她寄回来的照片,有站在裂谷上的自拍,还有骑在非洲象上的照片,还有发生暴乱枪战的照片。   有些林家人让路淑媛看了,有些就收起来没敢让她看。   后来林玖他们才知道,方锦荣拍完照后就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枪,干掉了好几个反政府武装分子。   方锦荣是学过枪法的,就在林家外公的部队里,拿的是真枪,受的也是军官真正的训练。   非洲的势力很混乱也很动荡,派去的医援人员除了帮助贫穷且缺药少病的非洲人民之外,还要小心不被扯入随时可能发生的暴乱中,尽管有国家驻扎在那里的部队营地保护,但为了帮助更多的病人,往往也需要冒着危险。   而方锦荣不仅有着好身手,而且学习的非常迅速,不到一年就成了带领小组的组长医生。这些全凭她自己的努力,一点也没有依靠方家或林家的势力。   “还以为能参加我的婚礼,结果一声不吭地就跑去了非洲,现在孩子都快生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陆羽芩看着方锦荣新寄回来的照片,听着个大肚子泪眼花花地道。   照片上的方锦荣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笑的依旧那么欠揍。   “别哭,伤身子。”陆羽芩的丈夫柔声劝慰道。   赶在孩子出生之前,陆羽芩还是见到了回来的方锦荣,这家伙走的时候不打声招呼,回来了也不提前一声好让他们先高兴高兴。   “我也不确定我一定能回来啊,毕竟人手紧张嘛。”锦荣笑道。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陆羽芩问道。   “一个月吧。”锦荣估摸着想了一下道。   “还要在那里待几年?”陆羽芩关心地问道。   锦荣笑眯眯地道“不知道,反正我越来越喜欢这份职业了。”   陆羽芩叹了一口气,虽然别人都说她是方锦荣最好的朋友,但她却知道,她从来都看不懂锦荣的心思,就像她突然参与了非洲医援,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做事似乎总是这么随心所欲,无牵无挂。   这让陆羽芩觉得,她对他们没有一丝留恋牵挂,也许那天说消失就消失了。   锦荣的一个月假期,除了看陆羽芩,又陪了陪外婆路淑媛,其他的全被外公林老爷子安排好了,直接扔进部队往死里训练。   林老爷子的原话是:“还想去,就多练点本事,别在那里丢了我的脸。”   锦荣不知道的是,林老爷子在做有关工作的老友那里得知她当时开枪射杀了十一个的劫匪,救下两个医护人员时,心脏都停拍了一瞬。   这丫头怎么总是不安分呢?还不如以往打游戏沉迷玩乐,至少平平安安。   锦荣还是能理解外公的苦心的,别看从小到大林老爷子不知道被她气了噎了多少次,但那颗疼爱外孙女的心一点也不比外婆路淑媛少。   林玖也有来部队里看过她,说实话,她是真心佩服这个堂姐的,能舍下这里舒适平安的生活,去那样枪林弹火的地方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这些医援人员都是值得尊敬的。   尽管路淑媛再舍不得,方锦荣还是按时重新回归了小组。   之后每隔两三年能回来一次,其他时间都留在了那片大陆上,因为工作的原因,锦荣也没能参加林玖和秦煜的婚礼,只听说他们过的幸福,秦煜也很支持林玖投入到事业中。   ————   十年后,方锦荣在一次流弹中遇袭,当场死亡。   林家人是在两天之后才得到锦荣的死讯,以及送回来的遗体。   方锦荣曾笑道,她已经立好了遗嘱,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开玩笑,哪有人在花样年华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死后的准备。   但直到在方锦荣的葬礼上,律师宣读了遗嘱,大家才敢相信。   遗嘱很简单,分为两份,一是器官捐献,二是财产处置。在遗嘱里方锦荣写道将名下所有财产成立基金,用于支援教育,疾病,弱势群体等方面,而基金的打理人则确定为林玖。   锦荣觉得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于社会也不错。   听到这一条,林玖忍不住动容,本就因为锦荣去世而悲伤的情绪一下控制不住了,她对丈夫秦煜道:“我从没想过,她竟然如此信任于我。”   如果锦荣能听到这句话,她一定会吐槽,她只是相信林玖是个工作狂而已。   就算林玖变了心,辜负了她的安排也没关系,反正锦荣已经离开了,她死后,哪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第20章 女皇篇   春光灿烂,洒进书堂里一片明亮,窗外摆着的千金难买的极品茶花十八学士开得正好。   关于这个世界的小说内容记忆隔了十五年后才姗姗来迟,   这是一个女扮男装才貌双全的佳人帮助心爱的男人在乱世一统天下成为帝王的故事。   而锦荣就是小说中的女配,天下第一富翁沈虔的独生女,与还在微时的男主邵云沛私定终身,恰逢天下大乱,邵云沛势要挣出一番事业后来娶她,并写下婚书。女配沈锦荣信了,还把可以在任何一家沈氏商行取钱的信物送给他,却不想人心易变,邵云沛要娶大将军的女儿,也就是女主,好接管将军的势力。   听闻此噩耗后,沈锦荣带着婚书离家出走千里迢迢去找他,却被拒之门外,眼睁睁地看着他拜堂成亲。   沈锦荣爱而生恨,嫁给了邵云沛所在势力的喜欢她的敌对阵营将军男配,但结果却是邵云沛赢了,他的新婚妻子为他挡箭,敌将被杀,并俘虏了沈锦荣,关进了大牢。   沈锦荣或许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男人沦落到被关大牢甚至会被问斩的地步吧,但她运气好,没有遇到一个好男人,却有一个好父亲,献上方家所有家财,以求保住他女儿一命。   从大牢里出来的那一天,便是她父亲代她问斩之日。   沈锦荣几欲疯癫,最后还是父亲旧仆送来的一封遗信,嘱托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沈锦荣才断了随父亲同去的念头,带着父亲为她留下的余财出家了。   多年后,皇后去世时,沈锦荣念着当初皇后求情之恩,诵了往生经。   锦荣对皇后态度还好,虽说当年是她夺了自己的情郎,但沈锦荣的父亲为保住女儿到处奔走时,皇后还是出手相帮了的,甚至于沈父代女儿受死时,她也劝过邵云沛饶其一条性命。   真正要沈父死的人是邵云沛,他在征战多年中知道了财富有多大的能量,居然能资助出一个皇帝,还有一个险些当了皇帝的人。   当了皇帝就更不可能容忍天下第一富翁的存在,即便他为女儿献上了所有家财,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天下第一有钱人。   锦荣理清了这些思绪后,开口说了一句话,“我要当皇帝。”   皇者,天下之尊也。   过来看望宝贝女儿学的如何的沈父还未踏进门,就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暖阳的日子里竟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一反应过来就以完全不符合他圆润富态身材的速度飞快扑到女儿面前,连忙捂住了宝贝女儿的口。   当今虽然昏庸,大有亡国之相,但毕竟还顶着个皇帝的名头,年纪不过十五的女儿居然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沈父瞥过教导女儿的萧老师,细眼睛里竟闪过一丝杀意。长身玉立,一袭白衣的萧老师萧约依旧神态从容,笑意温润,好似什么也没听到。   但没有人会认为不关他的事,更遑论爱女如命的沈虔沈大富人。   相比起沈父的惊惶失措杀气腾腾,锦荣显然很淡定,好似她只说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伸手拿下了沈父的手,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地道,“不是萧老师教的,是我自己想的。”   沈虔看向女儿,只见她眼底一片沉静,“财帛动人心,乱世将起,父亲以为,沈家豪富焉能保存?”   “再者……”锦荣嘴角微抿,露出了一个纯良的笑容,“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女儿也有一争之心。”   沈虔倒吸了一口气,他很早就知道女儿与常人不同,自幼聪慧非常,但未想到竟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沈虔的家业人脉遍布天下,对女儿这番话也知道一二,当今暴虐不仁,乱世之势已现。沈虔没什么大的野心,只想好好做生意和养女儿,但真到了那时候,沈家不免为人所觊觎上,钱财都是些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沈虔并不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唯一的宝贝女儿,他可不愿意拿女儿去搏那些荣华富贵。   只是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他也不过是个商人罢了。就像女儿说的,沈家豪富焉能保存?   “我要再想想。”沈父一时还是接受不了女儿锦荣的话,这条路太险,他还要再想想。   沈父虽然脑子一片懵然,但也没忘了一个人,教女儿诗书的老师萧约,不论女儿所说是否一时兴起,他又是否决定支持,萧约既然听到了,那此人就不能留了。   沈父不过目光微闪,锦荣便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淡定道:“父亲先走吧,萧老师我自会处理。”   “好。”沈父点了点头,他对女儿的手段还是很信服的,然后脚步轻浮地离开了书堂,他还为从女儿的话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锦荣注视着沈父离开后,才收了回来,瞥向萧约。   萧约仿佛没有感觉到可能发生的危险一般,饶有兴致问道:“好徒儿打算如何处置我?”   锦荣直接转身坐在了身后的榉木霸王枨的书桌上,她这番毫不拘泥随意散漫的样子若是让某些酸腐儒士见了,少不得痛骂有辱斯文。   可惜,在书堂这里的两人都不是什么正经老师学生。   锦荣眉目弯弯,语笑嫣然“既然被老师听到了,那也没办法了,要么老师就做个永远也开不了口的人,要么……就只能和我们同流合污了。”   他这个看似贞静秀丽的女学生,一张嘴却偏偏吐露出这样的话来,   毫无顾忌地说出‘同流合污’这等威胁之语,比他想象的还不要脸。不过……不愧是他萧约教出来的学生,他喜欢,萧约眼里泛起浓浓的笑意。   想要争霸天下,成为帝皇。   ……就得不要脸一些。   “既然徒儿盛情相邀,那老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约笑眯眯地道。   这个老师也很不要脸啊,锦荣心里闪过这样一道念头。   此时两人的笑容相似极了,好比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样。   既然达成了一致,锦荣就淡定地坐了回去,抬头对萧约道:“老师继续上课吧,我还没听完呢?”   “不用管之前学的了,我要教你新的东西。”萧约一挥袖负手而立,傲然道。   “为何?”锦荣眼眸微动,道。   萧约一勾唇,眼底尽是意气飞扬,“因为你的志向变了,之前学的东西也就浅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更深一点的东西,争霸之道,还有,帝王之道。”   话一说出口,他似乎也更变了个人似的,过往的内敛温润都只是假象,如今仿佛出了鞘的锋锐凌厉,才是真正的萧约。   锦荣缓缓一起身,朝萧约郑重地拱手一行礼道,“请老师言。”   萧约避也不避,坦然受了这一礼,垂眸看向难得低头弯腰的沈锦荣,心底微微一笑,帝王之象已成。   ————   沈父原以为那日之话不过是锦荣一时意气之语,他这个女儿才谋甚高,也有自信张狂的资本,后来想想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沈父刚这么自我安慰,就发现女儿开始着手于训练近几年暗地里建立的私军,调动沈家的遍布天下各地的人手收集情报,以及督促火药火火铳的研发,而且丝毫没有避着沈父的意思。   沈虔不禁生了一个念头,女儿这次是要来真的了。   但仔细想想,锦荣哪次不是来真的,以护卫走镖的名义蓄养私军,为了赚钱命家族工匠研发玻璃,水泥,以做生意为由建立情报网,甚至还为了沈家找好了退路——往海外扩张生意,买岛开发种植园。   他这个女儿了不得啊。   沈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白手起家挣下的这天大的家业迟早也是给女儿的,自然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一狠心,锦荣想做什么就支持她去做好了。   虽然前十五年没有任何所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但锦荣还是凭借这对这个世界朝代环境的判断,逐渐发展起以沈家为中心的势力,只是之前仅仅是想保沈家安泰而已。   如今想法变了,做起事来反倒更顺手了。   姗姗来迟的小说记忆只是一忆契机,让她心中的决定越发清晰而已。锦荣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造反登基为帝的事情多简单,以女子之身起事古往今来从为有过,这条路注定走得很艰难,但教方锦荣以后在别人手下过活,身家性命都系于一人念头间,这更难。   锦荣虽然开始着手于造反起义的事,但也没落下在萧老师那里的学习,他所教的让锦荣也觉得颇有意思。   萧约这个人也很有意思。   锦荣留下他除了他的才华还有一个原因,他是小说中一个出场仅有两次的角色。   萧约,出身不明,姓名也不知真假,隐世奇人,善谋略,且有相面之术,他第一次出场就是直道男主邵云沛有帝王之相,第二次就是救男主于危难中。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男主登基为帝后,遍寻天下不得。   锦荣不知道萧约为什么会屈居在她这沈府当个书画师傅,但既然她现在对萧约讲的东西感兴趣,那留下也无妨,其他的锦荣并不担心。 第21章 女皇篇   三载已过,幽帝暴毙,无子嗣继任,又因幽帝在世时,暴虐不仁,滥用民力,各地高举反旗。   其中让人最意想不到的便是沈家。   沈家家主沈虔,本为一孤儿,却极具商业头脑,白手起家成了天下第一富人,家财可富可敌国。若只是有钱倒也就罢了,很多势力都愿意结个交情,但沈家在奠定大楚豪富之名的同时,势力也在短短几年里突飞猛进。   到如今,已不比那些门阀世家弱了。之前沈家蓄养私军时,便隐有征兆,其他势力也都心知肚明,除了叹一声沈家也是个有野心的之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谁又不是这样做的,皇室衰微,早已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又软弱无力让人生不起半点归属之心。   周失其鼎,天下共问之。   就在各诸侯门阀露出獠牙之面时,沈家女沈锦荣也步入了世人眼中。   众人才发现原来沈家崛起的关键人物其实是沈锦荣,而真正有野心的也不是沈虔,而是他的独生女沈锦荣。   一个区区女子也敢妄想至尊之位,这要放在以前,不禁惹人嗤笑,但如今却是谁也笑不出来了,如同聚宝盆般的玻璃,还有利民之器水泥,新式农作具,都是沈锦荣一力推动。   还有在沈家势力盘踞的地方,大力推动医疗,教育,这等大气恢弘手段让人难以想象居然出自一女子之手。   可以说沈锦荣颠覆了世人对女子的以往看法,让人难以将她视为寻常之人。   沈锦荣在已经到来的乱世群雄争霸角斗的出场亦不简单,拿出了马铃薯,玉米两样海外作物,以其惊人的产量震撼世人。   民以食为天,沈家女沈锦荣此举功在千秋,当得万人敬仰。   而且沈锦荣并不只留做自家地盘使用这些作物,而是费家族人力物力令它传到天下各地,福泽万民。   从此,沈锦荣之名传遍天下,不仅只代表沈家女一个身份,而且赐福世人,心怀天下,怜悯仁善。   沈家,萧约看着手上的一沓写满了情报的纸张,“各地沈家的商行都传来消息说,许多穷苦人家都为你立了长生牌位。”   “这种意料之中的事就不用说了。”锦荣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别人以她的女子身份攻讦于她,她就用功在千秋的名声将这些骂声和阻碍冲垮。   “你就不怕名声太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萧约半是调侃半是告诫地道。   “没关系,再高调的名声我也担得起。”锦荣坦然而自信地道。   这种坦然和自信是凭借着她的能力还有努力撑起来的,所以她毫不畏惧。   能在这个时代弄来马铃薯和土豆,虽是侥幸,但背后也付出了她不少的心血。过去为了给沈家留后路兼赚钱,开展了海上贸易,锦荣决定参与争逐天下后,就立刻命人在海外搜寻这两样东西。   开通海路,敢做到这么彻底大胆,沈家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人了,在尝到大甜头,也不吃独食,拉拢了天下其他商户一起做,目的不只为了赚钱,也是为了把他们也都给绑到沈家这条船上,锦荣想要掌控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也不是没人看出她的野心和其中的利害之处,不过海上贸易带来的巨富蒙蔽了很多人的眼睛,甘心跟着沈家走。更重要的是皇权衰弱,沈家成势后再难动得了,也对沈家这些动作无法遏止。   锦荣简直爱死了这个皇权已压不住底下蠢蠢欲动的野心,乱世群雄将起的时代,因为它让这个帝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包括锦荣。   锦荣正兴致勃勃地谋划造反一事时,见证了她这三年所为的萧约也在心中感叹,即便早有意料,但沈锦荣的许多计划还是让他啧啧称叹啊。   好在,他也不算选错了人。   萧约初次见到沈锦荣是在花灯会上,她就坐在笑呵呵的沈父肩头,不哭不闹,也不被旁边颜色鲜艳的花灯所吸引。   当时萧约就觉得此女不凡,再仔细一看她的面相,心中一惊,凤生龙相,日后贵极至尊。   萧约自幼学习相面之术,且为师门中的天才人物,今日不过闲云野鹤,游走至此地,居然就碰到了这样的面相。他的师门从未见过这样的面相,萧约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一边又跃跃欲试,想看看这小姑娘日后是否会如他所预测的一般,登上至尊之位。   于是第二日,萧约便找到了沈家,自荐为书画师傅,沈虔见他风姿俊雅,又的确擅长丹青书法,便答应了。   而锦荣也是无可无不可,只当作打发时间了。   萧约越教导这个面相非凡的女孩,越觉得她不同,胸中自有一番见识,且品性也不凡,赏罚分明,处事有度。   之后又助家中开辟财路,积蓄势力。   但还差了一点,直到那日寻常教书时,锦荣忽然说出了那句话,萧约几年来略微浮躁的心绪也终于平静了。   他看的不错,此女日后当贵极之尊。   小说剧情的内容对锦荣来说犹如鸡肋,男主能在短短数年里成就大业,锦荣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他,更何况最大的阻碍也可以解决。   早在多年前,锦荣已经布下局,改变了很多剧情,就连男主邵云沛也没有如同小说中写的出现在锦荣身边,让她有个除掉他的机会。   对这一改变,锦荣也不奇怪,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她沈锦荣的昭昭之心,并且将她当作有力的对手之一,男主只要是个有脑子有野心的就不会跑到她这边乱窜,因为,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小说中,女配沈锦荣会输给女主,不是因为男主邵云沛爱女主胜过女配,而是因为女配能给他的已经给了,当然就要追求没有得到的女主背后的军权势力了。   从女主徐碧君的角度来看,却未必比女配好上多少,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却自幼熟读诗书经略,有着自认不输于男儿的傲气。   女扮男装离家远行时,意外救下了重伤的男主,相处之后有感于男主有意于天下的志向,愿意作为幕僚为他出谋划策。   她的才智谋略帮助男主一路直上攻无不克,更是成为争夺天下的一方豪雄,得了她父亲大将军的看重,将女儿下嫁,自此再将青衫换罗裙。   成为男主妻子后,徐碧君也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出谋划策,所有的计谋是限于闺房私语。邵云沛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待天下一统后,徐碧君虽贵为皇后,但却未必有以前自在,后宫争斗让她觉得疲惫,而邵云沛也忌惮于她的聪慧,担心她胁子篡位,最后赐下毒酒。   徐碧君知道但从容饮下,为了一双儿女,也为了寻求解脱,与其困于后宫,倒不如死了个干净。   所以与其说这是一部言情文,倒不如说是男主争霸文,女主和女配都是被男主牺牲的存在。小说结尾,男主孤家寡人,高坐于龙椅之上,追怀故人。   当然,现在已经变了,不会再有这样的结局。 第22章 女皇篇   又是三年一过,天下的形势已渐渐明显,大楚皇室名存实亡,世家门阀占据南方,且经营良久根基深厚难以动摇。都城长安一带由诸侯掌控,协天子匡扶朝政治更名正言顺。   西北有前大将军徐渭,手握兵权,徐家军悍勇,实力最强。但为了以防北边戎狄借中原内乱趁机来袭,所以一直死守西北凉州一带,难以参与中原诸雄争霸之中。   东部一带以沈家势力最盛,虽然是几方势力中根基最浅,实力稍弱的,但沈家最大的优势便是钱财,几乎掌控了天下近八成的经济命脉。   各方豪雄虽有心防范其他势力的打探,但也避不了商人的南来北往,只要沈家一句话,天下的米价盐价就能变。即便已经开展种植马铃薯和玉米了,但米盐依旧是重中之重,民之根基。   沈家家主沈虔早已让权给了女儿,专心去赚钱供女儿造反起事了。沈家又在沈锦荣的几番谋划之下,夺下了大片东南之地,之后就安心发展自己的地盘。   以发展教育,训练军队为主。锦荣也不免庆幸上一世因为家庭的缘故,在部队经过专门训练,尤其是后期林老爷子生怕她死在了那地方,连特种部队都让她待了一段时间,枪械也亲自学过组装,大炮这些重型军事武器也参观过。还在非洲那样混乱暴动的地方经历过枪林弹火的洗礼,知道如何在最艰苦的条件下制造普通炸药和地雷。   锦荣按着新式军队的方式训练着沈家军,在最短的时间里提升沈家军的战斗力,又给家族工匠提供了现代的火药制作方子,让他们进一步研制,有成果者厚赏。   如果说训练军队和研发火器还只是在暗地里行动,那么大力发展教育就是坦然摆在世人面前了。   锦荣毫不吝惜钱财,大建学堂,免费让寒门子弟求学,甚至以奖励的形式提供食宿,除此之外,还搜集天下孤本古籍,经书典籍,建立藏书楼,供读书人翻阅抄写。   锦荣为的就是得到百姓的认同感,以及掌控舆论。   让普通百姓们吃饱肚子的确会让他们感激一时,但真正让他们认同并尊敬的却是学识,以及子孙后代能步入士人阶层,无论在盛世还是乱世,书都比黄金贵,各阶层的人都更愿意尊敬读书人,这是扎根了数千年的思想。   锦荣这一举,着实让很多人感恩戴德,便是仍然诟病于她女子身份的儒家学子也不禁朝沈家地方深深一鞠躬。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仅仅是为读书人提供庇护之所,便能得到天下学子的尊崇,更何况是提供读书这条上品路呢。   锦荣为了实施这些计划费了不少钱财心力,不过,沈家,别的东西不多,就是钱多。而她更知道,唯名与器,不可让人。   但物以稀为贵,锦荣把读书这种一般只有富贵人家能够享受的权利广泛地落到了贫苦阶层,让书本也不再私有化,自然也会受到其他人的敌对。   其中最为针对的便是门阀世家,他们自恃出身高贵不凡,又有常言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原以为可以顺利地再扶持一个合他们心意的皇帝,没想到局势乱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以前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的默默无名小辈,如今一个比一个厉害。   只道时势造英雄。   沈家就是其中崛起的最快也是势力最雄厚的一个,沈锦荣从一个商家女到如今,不过言笑晏晏,便能斩断他们的臂膀,还让他们毫无反击之力。   被世家怨恨的沈锦荣此时正乔装赶往北方,为的是购买战马一事,还有萧约和几个护卫随行。   沈家虽豪富,但也是什么东西想买就能买到的,比如战马,任谁都知道它的价值,沈家过去也收购了不少马匹,甚至自己开辟马场培育良种,但短短的几年的工夫还是比不如有多年养马做马匹买卖经验的北方马场。   购进大批良马这种事虽然重要,但也不至于让锦荣以身犯险,毕竟她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再是沈虔的独生女,而是争逐天下的霸主之一。   对于这事,连沈父也有来劝阻,但锦荣自有主意,她此行除了买马,还另有打算,而且让别人做她不放心。至于萧约,纯粹是他死皮赖脸跟上来的,真是越老越活过去了,锦荣看着依旧童颜俊秀的萧约,忍不住摇头叹气。   五月风乍起,   北方样貌到底于南方不同,更多了分雄奇豪放。   “现在是到哪了?”坐在车厢里的锦荣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书卷,随意道了一句。   外头驾车的侍卫沉声道,“小姐,是到了青州,再行上两天过关就能到百里坞堡了。”   百里坞堡,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交易马匹的对象。   萧约也在车厢里,车厢外表瞧着不起眼,但实则内里宽敞,坐下四五个人也绰绰有余,萧约一路上也悠然闲适,应该说不愧是游走天下的人吗?甚至还不忘记督促锦荣学习奇兵诡道。   进了城后,锦荣一行人稍作休息,侍卫去做了些补给。   锦荣和萧约上临江楼饮了一杯清茶,听得远处桥边传来喧哗声,瞧着人群中央有一个眉清目秀头戴纶巾腰间配着长剑的书生在说话,这是如今士人的惯常打扮,到底世道不太平,刚出来孤身行走的书生多是会点护身的武艺,或佩戴长剑。   萧约眉头微蹙,唤来了一个侍卫,“沈泉,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锦荣眼眸微闪,萧老师似乎不是个爱听热闹的人啊,不过是些小事罢了,锦荣也没有多话。   沈泉很快就去又复回,“禀告小姐,萧先生,是个年轻书生在断案。”   “哦,什么案。”锦荣随口一道。   沈泉犹豫了一下,“起先是偷窃案,后又变成了妻与人偷情杀夫……最后那书生竟指出了那奸夫乃是曾经犯下大案逃窜的山匪。”   锦荣点点头,“是个聪明的书生。”   她往楼下一瞥,却正好对上那书生的眸子,纯澈干净,眉目清秀。   锦荣轻笑了一声,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她忽然又想起了小说里的一件事,女主徐碧君不愿拘泥于宅院之中,故扮作男儿相,云游天下,也行过不少侠义公正之事。   “那书生叫什么?”锦荣忽然问道。   沈泉愣了一下,“好像……是叫周君璧。”   那就没错了,周君璧正是徐碧君男扮女装所用化名。   锦荣正思考时,萧约却是一笑,“我观此人面相也是不凡。”   竟兼有皇后和宰相两种面相,闻所未闻,和沈锦荣凤生龙相一般令人不可思议,正是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别多。萧约既然已经打算帮这个学生走下去,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也自然要为她设法收下。   锦荣看了萧约一眼,微微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女主徐碧君,现在正化名为周君璧,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给惦记上了,她断完了那件案子之后,走在大街上,回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楼上女子。   那身气度,竟然不输于她父亲徐渭徐大将军,见到她,会让人完全抛却了她是个女子的印象,而是把她当作一个人,一个令人心折不凡的人。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   徐碧君忽然有些自惭不如,一抬眼已经走到了沈氏藏书楼门口。   沈氏藏书楼乃沈锦荣所创立,供天下读书人阅览,徐碧君亦心向往之,进去后,里面往来无白丁之人,皆纶巾青衫,痴痴阅读。藏书楼所藏书籍千千万万,博大精深,囊括了诸子百家的思想。   它在各地的建立也为沈家树立了极大的名声,就算有人包藏祸心,也不敢顶着天下士人的骂声破坏藏书楼。   徐碧君也寻到了一本喜爱之书,静下心来阅览。   她也曾到过沈锦荣治下的地方,百姓食饱衣足,吏治清明,路不拾遗,乱世之中独留一片太平。   在徐碧君心目中,沈锦荣是个传奇人物,她做到了一切以往女子做不到的事情,以女子身份登上了逐鹿天下的舞台。如此豪情壮志,岂能不让徐碧君心潮澎湃。   徐碧君敬重沈锦荣的才能和豪情,也羡慕于她有父亲大力支持,不惧人言。   徐碧君的父亲徐渭,前朝大将军,虽然也疼爱她,但却依旧有着重男轻女和女子理应三从四德的思想。她这次还是破天荒离家出来,想要看一看这个天下。   而不是永远待在家里那四四方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院,眼光只着于针线红妆,还有未来所嫁夫婿。   听说,沈锦荣手下还任用女官,徐碧君握着书卷,眼眸微闪。良久后还是未能下定决心,她要顾及的太多了,只是离家父亲母亲还有可能宽恕她,但要是知道她跑去做了沈锦荣麾下的女官……   当初,她听闻沈锦荣起事,为一方霸主,不过脱口出言赞了一句,被父亲母亲听见了,就罚抄写女训十遍,禁足三日。   只恨自己不是赤条条一个人,了无牵挂,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第23章 女皇篇   北方的雨势也来得及,徐碧君听人说这城野有一种长相奇异的动物,有兴致来一观,未料遇上这急雨,又未带油纸伞,幸好看见远处有个长亭,赶忙跑过去避雨。   进了这亭子,徐碧君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白衣男子和黄衫女子在亭中对弈,守候在旁边的都是些面容普通却并不简单的侍卫侍女。   “外面雨大,小生途经此地,进来一避,叨扰了各位。”徐碧君微微拱手道了一下,那对弈的两人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仍然专心下着棋,立在角上的侍卫侍女也不言不语。   徐碧君摸了摸鼻子,并没有因为被怠慢而有什么不悦。   她找了个靠近台阶处的地方坐下,理了理被雨水弄得狼狈的衣衫,好在她准备充足,里面裹了几件衣衫,即便被雨水打湿了,也丝毫不显她女儿身形。   徐碧君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雨,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百无聊赖之下,徐碧君便瞥向了亭中央的棋盘还有下棋的两人。   棋局下得妙,看得徐碧君忍不住入了迷,心里也跟百爪挠心一般。   最后一子定生死。   萧约叹道:“我输了。”   锦荣抿唇一笑,“还是老师教的好。”   想起当初因为是个臭棋篓子而被萧约狠虐的日子,萧约这个疯子说什么连个琴棋书画都不会还敢称作他的学生,气得锦荣差点没把他给赶出去。   萧约好似没有听出锦荣话里的意思,反倒转头对一直关注着棋局的徐碧君道,“公子可想来一局?”   “我、我吗?”徐碧君有些诧异。   萧约又笑道,“总是和我下,我这个学生怕是也烦了。”说完便起身让出了位子。   徐碧君有些拘谨地走过来坐下了,“小生周君璧。”   锦荣不语,一枚一枚地收着棋子,全部收完后抬眼看向徐碧君,笑容温和。   徐碧君这才发现,对面坐着的女子正是白日里瞥见的气度不凡的坐在高楼之上的女子。   “请下吧。”锦荣淡淡道了一句。   徐碧君点了点头,执黑子落下。   以棋可观人心,和刚才一局执棋的两人皆是不语不同,锦荣主动出言道,“公子孤身一人可是游历天下?”   徐碧君微微一怔,复又笑道:“是,过去常在家中,很少出门,所见亦甚少。”   锦荣落下一子,又道,“公子看到了些什么?”   徐碧君真心实意地道,“很多,天下大势,风云将起,翻天覆地,所见所闻皆有感。”   锦荣含笑道,“如今群雄割据,公子有才,难道没有心向往之?”   “有。”徐碧君断然道,却又变得有些犹疑起来,“沈家沈锦荣不凡,只是不知道是否真能走到那一步。”   女子为帝,古往今来,从未有过。   “日月当空,敢叫青天换白日。”锦荣微笑道,却无异于在徐碧君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惊天大浪。   如果,是这样的雄心壮志,走到那一步也不奇怪了吧。   此时,雨戛然而止,空气中还残留着湿润的气息,晴空初现,一碧如洗,山影蒙蒙。   “该走了。”锦荣起身抬眼望了望天空,道。侍卫们立刻为她和萧先生在前面开路,锦荣又转头对徐碧君笑了笑,“还未说过我的名字,我姓沈,名锦荣。”   徐碧君面上闪过震惊之色,却见锦荣唤侍卫递上来一把油纸伞,声音清淡如泉,   “天下风雨飘摇,我以此伞相送,愿为公子留下一庇护之处。”   此话的深意锦荣想徐碧君应该不会听不懂的,只是她也不急着听到回答。锦荣笑了笑便上了马车离开。   车厢里,萧约面露疑惑道,“你不打算收她为用吗?”为何只是浅谈即止,交浅未言深。   锦荣摇了摇头,“为时尚早。”   此时的徐碧君才能是有了,但心肠还不够硬。锦荣从不期望于几句话就能折服徐碧君,她真正靠的是越来越大的对天下对万民的影响力和声势,这些才能使得徐碧君渐渐倾向于她。   萧约听了她的话后,也不再言语。   两日的时间,出了关,便离百里坞堡不远了。   锦荣此行当然不只是为了买马一事,若仅仅如此,派个得力的属下来也能做好。她要的不仅是这一次的交易,还有日后长长久久的合作。   百里坞堡正值选定新任家主之时,这不免让锦荣看到了一些可以图谋的机会。   如何将百里马场彻底绑上沈家这条船呢?这是个问题,锦荣眼眸微闪,指尖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棋子,迟迟不落。   坐在对面的萧约也不催她,悠闲地摇着扇子,他此番也就做个看客。   锦荣的棋终是下了,而且是下在了合适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沈家在百里坞堡更换家主人选的事背后做了什么样的手笔,也甚至没有人知道沈锦荣来过百里坞堡。   但百里马场终归是正式和沈家结盟,同时送来新任堡主的独子,令骨肉分离这种事虽然不怎么人道,但为了大业也只能不拘小节了。   待锦荣风尘仆仆从北方赶回来时,就得知了一个说不上好的消息,世家的报复终究是来了。   世家之首崔家与元家有意联姻,且都是在家族中地位不低的嫡出子女。元家地位不一般,兼门阀和诸侯两种身份,亦为先帝外家,在大楚历史上出过几位皇后太后,是赫赫有名的外戚之家。   但这次联姻最得利不是崔家,而是元家。   “崔家不是向来最看不起这种靠裙带关系富贵起来的门第吗?”锦荣看了邸报上的消息,非但毫无怒意,反倒饶有兴致地问道。   “世家,世家,那也要世人承认的家族,才能称得上是世家。”萧约摇着扇子,轻描淡写地道。   若真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没了,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了,还管什么不染俗物的名声。   “哦。”锦荣似有若无地感叹了一声,复又向她的几位谋士问道,“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锦荣有意争夺天下,身边自然少不了为她出谋划策的人,现在在她书房里的这几位便是她最信任的幕僚,有老有少,有她自己培养的,也有自荐来投的。以锦荣今时今日的地位,无论是仰慕她的能力名声,还是有野心一步登天的,这样的人才从来不少。   小说里出现过的男主谋士,有些也被她收入了麾下,有些遍寻不得,锦荣也不介意是不是投到男主邵云沛那里,胜败从来不是由几个谋士能决定的,况且天下之大,这个人才没了还有下一个。   只是对于其中比较显眼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几人,锦荣还是留了心的,比如徐碧君。   说起来,男主邵云沛即便没搭上沈家的人脉,也依旧出了头,而且还是在原小说中的西北徐渭徐大将军手下,听探子得来的消息,初入军营便颇受徐老将军赏识,若非如此,锦荣对提前解决一个未来的对手还是不介意的。   就不知道徐碧君在听了她的话后还会不会走上原来的那条路呢。   几位幕僚听了锦荣的问话,沉思了片刻,便有了想法。   “崔家和元家联姻,势力更上一层,对我们威胁很大,不如从中阻扰这桩婚事。”一年轻幕僚果断道。   一偏年长的幕僚摇摇头,“如果不是重大的分裂,这桩婚事不成,崔家和元家还可以有下一桩。”   他话虽这么说,但其他人包括他在内都知道这事也有很大的操作性,崔家和元家这场联姻还有内情,当时是世家崔家先提出的联姻,元家的大小姐一眼就看上了崔家最具盛名的儿郎,偏生他还有原配,而且同为世家女,虽不如崔家,但也是世家中名声不弱的。   若做的好了,崔家和元家联姻不成,崔家和其他世家的关系也坏了。   就算不成,也能给世家门阀泼上黑水,只是所有的可能也都要考虑到,作为一个合格的幕僚,这话是要说的。   “崔家那位适龄的嫡出公子的原配,或许可以从她身上下手。”这同样是位年轻的幕僚所言,比之年长者更具有野心,也更不在乎使用的手段。   “而且我们应关注元家最近的动向,和崔家联姻的下一步很有可能……”   众幕僚各有意见,不断地提出缺陷之处和方法可能的弊端。   锦荣也不说话,直到他们说完了,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就先按你们所说的去做好了。”   虽然起不到什么效果,但也聊甚却无,若即将被世家联合门阀霍刀相向的沈家什么都不做,那才令人觉得奇怪,堕了声势呢,而且,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可以阻碍对手的机会,对手的生存机会缩小了,自己的生存机会才会变大。 第24章 女皇篇   “你说……崔云氏死了。”锦荣摩挲着素花描的瓷杯,眼眸微垂。   底下负责情报的人低着头,有些紧张,担心主公是以为他们误了事,“我们的人只是在崔云氏身边鼓动了几句,说元家大小姐素来刁蛮任性,不是个能容得了原配子女的……崔云氏没能听进我们的话,而是同意了与崔姜和离,隔日便回了娘家,当晚服毒自尽……”   “下去吧。”锦荣扶着额头,随意摆了摆手道。   部下离开后,萧约便从里间走了出来,他一般很少参与锦荣争霸天下的事,偶尔提点一两句罢了。   他也听了方才的情报,看锦荣颇有些意兴阑珊的神情不免有些担心,凝声道,“你在内疚于崔云氏的死?”   他可不希望他看着的学生因为一点妇人之仁而动摇了心志。   锦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她要寻死,我又如何拦得,又为何要拦?这天下间,境况比她悲惨值得我心软的人多了,我只是怜悯她看低了自己的价值罢了。”   不怕别人把她当作一件物什,就怕她自己也把自己当作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了。   萧约稍稍放下心,是他想多了。   “不过她死了,我倒是麻烦了,还要处理很多事啊。”锦荣揉了揉眉心,世家和元家不趁着这个机会散播流言是她害死了崔云氏才怪,换她也会这样做,趁你病要你命。   锦荣想的不错,如今就有一个恨她入骨的男人,崔高,听了崔云氏身边侍女悲戚着又添油加醋的话后,眼眸通红,一掌拍向桌子,“沈锦荣,不报此杀妻之仇,我崔姜誓不为人。”   这流言摆明了是世家和元家在背后引导的,势要将崔云氏之死栽到锦荣身上,同时又为元崔两家联姻造势。   大堂内议论纷纷,众位幕僚们各自出计如何逆转如今的言论,洗脱这样的污名。   “不用了。”锦荣起身淡淡道,   她眸子里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神采,“流言只是流言,只要这场战我们赢了,那么这些自然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和元阀,或者说它背后的世家势必会有一战争,而这些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流言也只是战前的小许调剂而已。   “传令下去,全军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奉主公言。”众幕僚拱手道,   天下人都以为沈家军是各路义军反军中最弱的,只因为它出现的时间太短,而且很少显露于人前,沈家能谋夺下大片东南沿海的地盘,更多靠的是沈锦荣的智谋,沈家在地方的人脉扎根之深和官府的不堪一击。   是时候让沈家军在天下人面前露出它的峥嵘了,锦荣眼眸微垂,想道。   可还没等到沈家和元阀打起来,北方的徐氏和南王就先开战了,一时间,北方的势力都乱了起来。   沈家和元阀忽然按捺下来,连之前风传的崔氏妇之死的流言也突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转而换上了不断在变换的北方局势战争消息。   据沈家的探子来报,这次徐氏领兵的不是徐渭,而是一个之前并不出名的年轻人,邵云沛。   他只带领了三万军队于南王的十万大军对战,三万对十万,这在先天上就少了优势,但徐渭毕竟要守住边疆以防北方戎狄,不可能分出太多的军队应对南王。   南王是楚文帝的三子,幽帝的叔叔,向来拥兵自重,野心勃勃,天下大乱后也是势力最强的诸侯。   传言是邵云沛亲自向徐老将军请战的,而徐老将军似乎也非常信任看重这个年轻人。   年纪不过二十便已领兵作战,除了一个如同妖孽般的沈锦荣,应该也别无他人了吧。不得不让各方势力慎重了起来。   锦荣和元阀不是没想过从中插手,但北方的局势此时太过凶险,不是他们能动手的,如今只能静观其变。   他们可以冷静的等待,但有个人却急的待不住了,那就是徐碧君。她得知消息不如各大势力的情报网那般快和准确,只知道徐家军和南王的势力开战了。   徐碧君心念亲人,赶了匹快马跑了三天两夜赶到了北方,才得知徐老将军没有来,但既然已经来了徐家军,徐碧军干脆充作普通书生想要从军,后才能被邵云沛赏识,成了他的幕僚,自此结下缘分。   在半月的激战后,以南王落败,徐氏大胜落下帷幕,徐氏顺利凭借此战奠定下北方的势力。   这样的结果很多人没有想到,除了锦荣,明媚春光下,她看到手中的一封密函上‘周君璧’三个字,在多次徐家军队和南王军队的战役中起到了智计的作用。   锦荣手下专门成立了一个情报组织,会对四面八方的情报进行详细的划分总结,标重标轻,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建立个人情报卷轴,以供锦荣随时查看,有很多人在卷轴上,而周璧君就是其中之一。   从她真实身份为徐渭幼女徐碧君,两年前离家出走,到她在这场战役提出的每一次战略的详细分析,皆列其次。   比起出人意料的结果,各方势力更多在意的是此战后北方起义势力的划分,以及他们该如何应对。   沈家火药工坊,数千工匠地在汗流浃背日夜加工着。   “东西生产的都怎么样了?”锦荣伸手沾了一点火药,在阳光下看了一下成色,还行。   “主公命令生产的批量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一身着灰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拱手恭敬回道。   硝酸钾、硫磺、木炭粉末混合而成的火药被称为黑火药或者叫褐色火药,火药兵器也主要是根据黑火药的原理研制而成。   在决定了这一世要争逐天下后,锦荣就把上一世里学过的制作枪支弹药还有火药炸弹,地雷的方子都写了下来,让沈家的工匠秘密研发,甚至厚金邀请技艺高超的工匠。   在大量财力大力的堆积下,有些火药火器是如今的技术能够做到的,但还有些部分只能暂时留下来以后研究。   沈家工坊研制出了诸如震天雷,霹雳炮这类主要是用于攻坚或守城火器,还有是爆炸威力比较小的蒺藜火球、毒药烟球。锦荣比较心心念念的枪支做的并不算成功,主要是子弹太难制作,且费时间,这么救工坊也只做出了仅仅几样来。   这些火器还有大炮试验的结果锦荣带着沈父一同观看过,没有超出她的预期,但也总算没让锦荣对他们失望,这可是她准备在手里的一大杀器。   为她称王称霸,扫平障碍。   沈家与元阀的开战之日就定在了初九,恰好元崔两家联姻也定在了那日,看来是想借此让这场婚事更加名闻天下。   可惜究竟是谁做谁的垫脚石,就不一定了。   府衙的大堂里,锦荣正与诸位将领探讨排兵布阵之事,   忽然有一沈家的将士来报,锦荣扬了扬手,让人进来,将士入内后立刻跪下,道:“禀报主公,城外有一自称是云氏子弟云庭来投,说能帮助主公打赢这场战。”   “身份查了吗?目的为何?”锦荣依旧盯着沙盘上的阵势地图,眼睛抬也不抬就问了一句。   “查过了,身上佩戴的家族标志是真的,所说言论也确认无误。至于目的,他说要为他亲姐报仇。”   “他姐姐?是崔云氏。”锦荣不过略想了一下,便猜到了,不禁轻笑道,“全天下都传言是我沈锦荣为了破坏云崔两家联姻,杀了崔云氏,他来投我,就不怕他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宁吗?”   锦荣眸间闪过一道幽光。   “算了,让他进来吧。”   属下依言,不一会儿便将人带上来了。是一个蓝衫绸衣文质彬彬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见到堂上唯一坐在上首的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心里便有了数,这应该就是沈家之主沈锦荣了。   “在下云氏七郎云庭,见过沈大人。”   “我见你,只是很好奇你来此的目的。”锦荣微笑道。   “我要为亲姐报仇,杀了崔高这个负心人。”云庭咬牙切齿地道。   “哦,你这想法倒是与旁人不同些。”锦荣眼眸微动,右手支着下颌,看云庭的目光也好似变了些。   “我从未怨过大人,真正害死我姐姐的,是崔高,若不是他贪图富贵与元家联姻,我姐姐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云庭说到这,眼圈一红。   锦荣盯着他的眸子,认真道,“你想怎么做?”   云庭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坚定道“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沈大人,毁掉崔家。”   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条布帛,双手奉上,“这是元阀此战的计划,我曾经看过一眼,默下大半,如今献给沈大人,望沈大人能在此战中大胜,令家姐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第25章 女皇篇   月下挑灯,锦荣手中端详的正是白日里云氏子弟云庭献上的军事图,写的倒详略,可惜大半是假的。   此时立在堂下的两名黑衣人,一言一语将云庭从进入沈家势力范围后的言行举止,所接触的人,所到过的地方,所说的话,无一缺漏地列了出来。   云庭若在这里,恐怕早已心惊胆战,而不会像白日那般坦然从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立志为亲姐报仇的好儿郎。   “云庭和那红袖坊的女子对过诗?”   “是,应该是碰巧的,那女子是红袖坊的名妓,素有才名,两人应是不相识。”黑衣人一怔,不知为何主公会提起这一个小插曲,但立刻回应道。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锦荣突然吟起了这首词,又含笑道,“好诗词。”   就是不知道云庭在拿这首前人诗词与女子调情,可有想过他三月之丧还未过的长姐崔云氏,云婉。   世家多风流,好才名清谈这并不假,但一个于细节之上并不在意长姐的人,又让锦荣如何相信他所说的姐弟情深呢?   黑衣人退下后,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萧约道:“你怀疑他是世家派来的细作。”   锦荣摇头,“不是现在,早在他进来那一刻我就怀疑了,一个日日为长姐无辜惨死而怀恨在心的年轻人,不该是那般从容坦然,他表现的太过冷静了,没有一丝丝少年人的冒进急躁。还有一点,他背叛家族千里迢迢孤身赶到这里,穿的却依旧是绸衣,试问他哪来的钱,又哪来的心思打理自己?”   “年轻人,自然容易出错。”萧约道。   “可惜错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锦荣眸子间划过一丝冷漠。   萧约心知锦荣怕是不会让云庭活着离开这里了,在用尽他的剩余价值前。其实世家这步棋走的不差,舍得牺牲一个世家的嫡系子弟,为姐报仇的谎言又编的如此巧妙,让人忍不住动容相信,再加上半真半假的元阀军事战略图。   只要沈锦荣有一丝丝的心软,急切,都会不小心栽进去,哪怕不死也能让她脱层皮。   “你打算用他?”萧约问道。   锦荣一挑眉,“为何不用?世家送来一个这么好用的棋子。”   少年意气高,想要扬名立万,成为张仪那般孤胆智高的人物,也要看她给不给这个机会。   “你不是会相面吗?怎么,看出他什么面相来了?”锦荣唇角微勾道。   萧约淡淡一笑道:“看出来了,不过是早夭之相。”   ————   云庭并不知道他意图谋划的对象早已将他的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他正闲散地走在沈家的营地里,暗暗记下所见的每一处。   沈家军练兵向来很少有人知道,他一路走来,心里却存了许多疑惑,沈家军虽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但有些地方却让他觉得古怪。   难道这就是沈家军的秘密练兵之法?   云庭有心向人打探,但往往要么就是不和他这个陌生人说话,要么就三两句地给绕开了。云庭有些心急,除了把假的军事图交给沈锦荣以取得信任之外,他还要打探到沈家军的秘密,并将消息传递出去。   外界一直有传言,沈锦荣会如此自信,是因为她还要其他倚仗秘密武器,但究竟是什么,却藏的极为严实,只知道是她在命沈家家族工匠研究的东西。   能研究出玻璃和水泥这样摇钱树之物的,还能制造出什么样的东西?   其实云庭在心里是不以为然的,玻璃和水泥再赚钱也不过是些阿堵之物,战场上靠的精兵悍将,沈锦荣还能秘密藏下数十万大军吗?   他绝想不到,锦荣所掩藏之物是比数十万大军还要凶悍的东西,等到战争不再依赖人力,而是武器之利,那便是一个新的时代了。   世家向元家提供了大量的兵器和粮食,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自然元阀荣,世家荣。   云夫人挂念自己身处敌营内部的儿子,向丈夫云家家主问道:“庭儿不会有事吧?”   云家家主云屿眉头皱了皱眉,“无知妇人,你懂什么,庭儿这是在建功立业,为我们云家能更进一步。”   云夫人听了不再言语,她心底清楚,夫君根本就不在乎庭儿的生死,只在乎云家的荣辱,为了云家这次能成为仅次于崔家的从龙之臣,牺牲一个儿子算什么,反正,当初连女儿也牺牲了。   元阀和世家的会谈结束后,元阀现任的当家人元焘留下了崔高,语气格外亲切地喊道,“贤婿。”   崔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却掩饰得很好,温和疏离地道“元侯。”   “现在还在乎这么俗礼做什么,反正早晚你我都是要做翁婿的,等我登基大宝,贤婿你就是驸马爷了。”元焘豪爽大笑道。“这次贤婿的计策出的实在妙啊。”   让妻弟借报复自己为名取得沈家家主沈锦荣的信任,谁能想到这会是崔高想出的计策呢。   崔高心底越发不耐,又碍于元焘身份陪着聊了许久,等到元焘说的尽兴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崔高的肩膀,“莹莹这几日一直在念着你,你难得来一次,就去看看她吧。”   莹莹便是即将与崔高成婚的元焘爱女,元莹莹。   崔高刚想推辞,但迎上对方不容拒绝的目光,只好无奈地拱拱手,“小侄这就去。”   走过廊腰缦回,亭台楼阁,崔高远远地望见侍女旁立中,一着鹅黄色衣衫的娇俏少女扑着粉蝶。   恍惚间,崔高忆起了心中深藏的秀美女子,温婉着低头绣花,抬头柔声唤他‘夫君’。   ————   战事一触即发,沈家与元阀在长野开战,沈家军出乎所有人意外的精良悍勇,披坚执锐,逼得元阀的军队连连败退,最糟糕的是,元阀军队几乎随时随地会落入沈家军的陷阱,连战连败。   沈锦荣在军事上的才能也第一次在天下人和敌军面前展露锋芒。   战败的消息接连传来,崔高死死盯着战略图,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没有中计?”反而还对元阀的军队设下了陷阱,将他们拖入了如流沙般的厮杀中。   “肯定是云家小儿背叛了我们……”一将领红了眼睛喘着气道,开始急于想找到推卸责任和集中怨恨的对象。   “不会的,我儿不会如此……”云父极力争辩着,   帐中因为战败而争吵不休,而崔高依旧紧紧盯着军事战略图,握笔在纸上努力找出挽回的机会。   “报,临浔失守。”   崔高手里的笔也戛然掉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尘。   在沈家军营里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一个人,云庭,   “怎么会这样呢?元阀怎么会输,不应该是这样的?”云庭被接连传来的捷报刺激得几乎忘记了伪装。   他想象中,应该是奸贼得除,他以少年英才的身份名扬天下,为人所仰慕。   等到他被士兵押着进了营帐,他才真正反应过来,沈锦荣恐怕早就看穿了。   这时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假意投靠的?”云庭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想到得到答案。   “那你告诉我云婉是怎么死的?”锦荣饶有兴致地问道,她比较喜欢一物换一物。   云庭迟疑了一下,想要知道自己是怎么失败的急迫压过了一切,“云家有训,不得有休弃之女……母亲亲自熬了药,在和姐姐谈过后,就劝她喝下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锦荣眼眸微闪,继而忍不住笑了,“你母亲熬的药,你姐姐亲自喝下的,这传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污蔑我母亲和我姐姐的名誉。”云庭忽然就出离愤怒了。   “我姐姐贤良淑德,三从四德,无人称不是,她是为了她的子女和她的丈夫选择的和离,也是为了云家的名声才慷慨赴死,我的姐姐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活得美名,死的亦是光荣,你离经叛道,怎么会懂。”   云庭高傲地道,他以他的世家子弟身份而高昂着头颅。   “好一个典范。”锦荣冷笑道,“可惜你错了,女子的性命可没你想的那般廉价,维护家族的名声保护子女是她的义务,但不需要……她用性命来换。”   锦荣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了,也不想再和云庭这样的人再说下去,摆了摆手淡淡道,“我想有她的丈夫和弟弟去陪她,云婉应是欢喜的,带下去吧。”   “你还没说你……”云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很快被士兵堵住了嘴,绑住了手脚带下去,关进地牢。   ————   元家大门口,几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边上,仆人们急忙装载打包食物衣服。   “沐之,快走吧。”崔高父亲上了马车,催促着儿子道。   “相公,不要丢下我。”珠钗散乱,泪眼斑斑的元莹莹拉扯着崔高哭泣道,身后还有她的几个侍女,也都惶然无措。   她未想到成婚不过几日,便传来父亲战败的消息,母亲也随之病倒,如今,连她心慕的夫君也要弃她于不顾吗?   崔高父亲见状大怒,“粗鄙之妇,休要拖累我儿。”转而又对崔高道,“沐之,她是元焘的女儿,我们不能带她走。”   元家可以败,但崔家不能跟着一起死,只是姻亲而已,随时可以舍弃。   崔高看了昔日娇蛮无礼点他为婿今日却苦苦哀求他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神情冷漠地甩开元莹莹的手,大步上了马车。   “崔高,你这个小人……”马车扬长而去,留下尘土中怨恨哭泣的女子。 第26章 女皇篇   此战的结果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元阀大败,势力也分崩离析,而沈家的势力更上一层,大大涨了一番声势,夺下了数座元阀的城池,许多曾经依附元阀的小家族也都投到了沈家这边,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保得平安。   在这乱世之中,要么奋力一搏,要么就是站好队伍,失败了,全族覆灭也不过顷刻之间的事。   旧的势力消失,新兴的家族又在崛起,这是个风云变换的时代。   北地徐氏大营中,   徐碧君看着新传来的有关沈元一役的过程情报,不禁拍案叫好,“沈锦荣不愧为当世雄杰。”   一身戎装气宇轩昂的邵云沛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微笑道:“君璧看来很欣赏沈家家主沈锦荣啊。”   徐碧君点了点头,“沈锦荣乃当世不出的奇女子,真豪杰,若不是……”她意识到了些什么,止住了话。   邵云沛似乎也未察觉她意犹未尽的言语,转移了话题道,“世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我赞同将军的看法。”徐碧君点头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世家这般的庞然大物。元家虽败,世家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世家和沈锦荣的的仇也算是深深的结下了。   邵云沛也有些可惜,若是沈家能在此战重创世家就再好不过了,事实上,有意于天下的各方势力都颇为忌惮世家,他们虽然自己不做皇帝,却把自己立在世俗的至高点,无论谁做了皇帝,他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邵云沛看似温和的眼眸闪过一道狠意。   沈家这次不仅收下了许多势力的依附,还有大片原属于元阀的土地人口和财富,战争,本就是一种掠夺人口土地和财富的手段。   突然咬下来这么一大块肥肉,即便沈家早有准备,但也有些吃不消,锦荣这几日就忙得脚不沾地。   “看来是要暂时安心发展一段时间了。”锦荣合上一道折子,夹着毛笔的手支着下颌,慢悠悠道。   除此之外,还缺几个善于打理政务的人才,看来往外发的招贤榜还是发的少了。   锦荣可不会全部由自己来做,把自己累个半死,还没当上皇帝就先垮掉了,这太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锦荣就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在一旁的软榻上打瞌睡的萧约。   “喂,你不是会相面吗?”   萧约正梦见自己成为受万人敬仰的帝师呢,结果一脚就被踹醒了,睁开眼看到他成为帝师的前提条件——现在一脸恶相的学生沈锦荣,   心道,果然刚才是在做梦。   萧约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本粗俗无礼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是另类的写意风流。“我好歹是你老师吧,怎么能随便称呼‘喂’呢?”   锦荣冷笑了两声,“有用就是老师,没用那就只有这个了。”   这么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不愧是他萧约找到的徒弟,他师父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锦荣又催促道,“快去给我找几个处理这些东西的人才来。”   萧约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衫,“人才,是那么好找的吗?贤明英主,自然人才尽入囊中,莫急莫急。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锦荣再次冷笑,索性从榻上起来,拂了拂袖子,淡定道“我不急,那这些东西你来做好了,反正我看你也应付得了,处理不完我会通知下人萧先生的饭晚点送来。”   萧约立刻道,“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已经找到符合你要求的人了。”   锦荣斜睨了他一眼,“你会的不是相面吗?什么时候连星象也会看了?”   “因为那人你,我也见过啊。”萧约胸有成竹地道,“徐碧君乃真王佐之才。”   锦荣略微思考了一下,“你提议的这个人倒的确不错,只是离的远了些。”   岂止是远了点?明明是在北方徐氏大营里当着出谋划策的军师。然而这两人压根就未想过这点。   “再远,我相信主公也是法子的。”萧约笑眯眯地道,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到。   锦荣同样是这么想的,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   狼狈为奸的师徒俩还没想到什么法子把徐碧君从她家阵营里勾引过来,世家又出幺蛾子了,而且这回还整了回大的。   上次听闻世家的消息,还是崔家扬言崔高新妻于战乱中被流兵所杀,崔家悲痛不已呢。   这回关于世家的密函呈上来,萧约看了都不禁心底一寒,世家写出了一本书,《女诫》。全书分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主张女子柔顺之道,更是宣扬前朝的“贞妇烈女”与“贤妻良母”等事迹。   此书出自世家之女陆大家陆眀薇之手,她是天下闻名才华横溢的女文学家,少年即有才学,善于诗赋,及笄后嫁与有世交的崔游,两人琴瑟和谐,可惜崔游早逝,陆明薇自此后深居简出,偶尔教授几个世家出身的女学生。   她的才名在世家贵族中广为流传,如今她的大作出世,必当引得争相抄诵,风行各地。   世家这招还真是狠辣,明晃晃的针对如今坐拥一方势力的沈锦荣。   只因,她也是女子。   萧约放下折子,抬眼瞥向锦荣,只见她神色异常平静,好似不起一丝波澜。萧约和他这个学生相处这么多年,不会不了解她的品性。   沈锦荣越愤怒,只会表现得越平静,当她若无其事,也就是她动了杀心之时。   他这个学生的手段心肠从来不谈不上柔善温和,从来都是杀伐果断。   “你有主意了?”尽管如此,萧约还是忍不住一问,这局难解啊。世家这回是要把沈锦荣往死里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且看看吧。”锦荣合上眼睛,淡淡道了一句。   锦荣这边都得到消息了,其他势力的诸侯不可能比她晚,但看到世家如此大手笔打造出这本《女诫》来,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多大的仇和怨恨啊,即便拉上自家的女子作陪,也要弄死沈锦荣不可。   看着只是区区一本书,但实际上却是在拿世家数百年的名声和根基与沈锦荣对抗,如果沈锦荣的声势不足以与世家拿名声作保的这本女诫相比,那么此书必定被认作女子圭臬,而与之最为离经叛道的沈锦荣也将成为众口铄金的对象,难以突破世俗道德的界限,如今积累下的势力也只能拱手让人。   目光稍微长远的人也能看到此书一旦成势,必定对后世也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可是这些人不是畏惧世家,不愿与其争锋而不敢说,便是为了私心不愿说。比起日后种种,他们更在意现在的局势。如果世家成了,沈锦荣非死即残,他们也少了一个有力的逐鹿天下的竞争对手。   有谁会不乐意呢?   于是很多势力都选择了冷眼旁观,这是世家和沈锦荣的博弈,世家输了,他们就少一个忌惮的势力,沈锦荣输了,他们争夺天下的道路上就少一个对手,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是两败俱伤。   徐碧君虽身处北方,但消息得知的一点也不晚,不过两日,那本由陆明薇撰写的女诫就到了她手里。   她越看脸色越发苍白,看完后眼前一片昏暗,身子险些向背后倒去,幸而扶住了桌子。   送书来的小兵瞧着不好,担忧询问道:“周军师,您没事吧。”   徐碧君扶着桌子,摇了摇头,“无事,你先下去吧。”   “是。”小兵退到了帐篷外,只留徐碧君一人,她再次望向那本薄薄的女诫,心中激愤不已,恨不得将它弃于火盆中,烧的一干二净。   以徐碧君的才谋敏锐,怎会看不出其中的玄机,还有对后世百年女子的流毒遗祸。   陆明薇好狠的心,为了世家利益,居然甘愿牺牲天下女子的尊严自由。女子生于这世道本就不易,难以像男子般求学入仕,封侯拜相,到现在,连这微末的生存机会也不给她们留下。   这样的死局,沈锦荣能破吗?她徐碧君能破吗?   徐碧君不知道,但她清楚自己绝不可以坐以待毙,这一本书毁掉的不仅是她的志向,还有千千万万此间女子的志向。   她冷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方才有些凌乱的衣着妆容,又简单地收拾好东西,取下悬挂在墙上的剑,大步走出帐外。她找了借口和守军言明要出去一趟,守军丝毫不疑,放她离开。   可徐碧君刚走到军营门口,便迎来了队骑马远道而来的人,来人跨马而下,神情严肃。   “妹妹,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第27章 女皇篇   崔家,明净的华室内,一气质娴静雍容的女子坐在镜前,原本姝丽的面容却苍白消瘦,颇有些形销骨立之状。   “夫人,用些饭食吧。”一绿衣侍女端着送饭的托盘进屋劝道,   “撤下吧,我没什么胃口。”女子叹了声气,挥了挥手。这种时候,她哪还有心情用饭呢。   侍女迟疑了一下,说:“这还有七公子特地吩咐送来的养生汤,说是很滋补的。”   话音刚落,一个琉璃的梳妆盒就狠狠摔在了地上,“我陆明薇没这个好侄子。”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近日作出《女诫》引起风云涌动的陆大家,陆明薇。   侍女吓得战战兢兢,端着汤食就小步退出去了。   留下陆明薇一人,面上余怒未消,苍白的脸还生生气出了几分红晕。片刻后,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谁不艳羡她陆明薇,少有才名,又嫁得如意郎君,美满多年,夫君英年早逝后,她又专心于文史诗词,成为名满天下的大家。   没想到今日却成这副模样,违背心意,行有所不为之事。   念及此,陆明薇心中凄楚不已,《女诫》的确为她几年前便开始所写,但她并未有如今的本意,当初幽帝暴毙,天下大乱,她虑及其祸源于前朝后宫秽乱甚多,贤德甚少,勾结外戚,祸乱朝政,特著此作以为教训,希望以后的后宫女子明理贤德知大事。   当时陆明薇并不急着将这本劝说后宫女子德行的书写出来,进展缓慢,三五年也不过完成了三卷,直到她夫君的那个好侄子崔高的到来。   言语之间,崔高提起此书,陆明薇欲作一部劝诫女子德行的书在崔家还有陆家不少人都知道,她夫君崔游在时又与这个侄子崔高交好,陆明薇便也没有什么防备,一一坦然相告。   谁料语罢,崔高竟言及希望叔母陆明薇能尽快完成,而且稍微修改其中的一些内容,矛头直指沈锦荣。   陆明薇听了几句他的要求,压下心中的不悦,看在他是亡夫的亲侄份上没说一句‘竖子无理’,只起身让侍女送客。   崔高当时并没有说什么,陆明薇也只当他知难而退,不再放在心上了。   但两日后,崔家族长,也就是她亡夫的父亲崔原召她过去,陆明薇到了之后发现父母也都在,还有一人,崔高。   他们都希望陆明薇能依崔高所言,作出一部如今能有利于世家的书。   毁掉世家现在最大的敌人,沈锦荣。   即便这本书将世间女子的地位贬到了尘埃里。   陆明薇知道这本书一旦被奉为经典,她会被多少女子厌恶憎恨,甚至成为千古的罪人。   陆明薇可以驳斥侄子崔高的面子,但公婆父母崔家陆家,甚至于整个世家的压力,她却奈何不得。在写完之后,也被强行安排在崔家不得外出。   她陆明薇只是世家推出来去对付所沈锦荣,的一把刀,她的才名,德行,容貌都成了世家将这场风暴愈演愈烈的垫脚石,附加品。   结束以后,她是才名尽失,受世人厌弃,都没有人理会。   所谓大家,世家女,原来在利益面前也不值一提,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云婉是,她陆明薇也是。   陆明薇望向镜中仪态尽失,风姿不存的狼狈女子,笑自己可悲可叹,只看得到往日单纯无暇的生活,却不知道这下面的血腥累累。   如果崔游还在,他是会保护她的美好,还是像那些人一样,逼迫于她。   陆明薇不知道,她也不愿去想。      外界因为一本《女诫》纷纷扰扰,底下人也人心浮动,但锦荣一直无动于衷,波澜不惊,因为她想看看还会有什么魑魅魍魉跳出来,   这不,不请自来的人也来了。   锦荣支着下颌,神情慵懒,听着底下的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目光偶尔扫过立在下首贵宾席第一位身着甲胄的年轻男子,穆况。   同为起义军的穆家家主,大地主出身,传闻为人骁勇,在蜀地一带也有着不小的势力,天下大乱后,他也趁机起事,很快成为争夺天下的枭雄之一。   这个名字锦荣除了在沈家的情报网里听过,还在另一个地方也见过,那就是原著小说,穆况也就是里面的男配,最后与邵云沛争霸的人。   而这个人偏偏在风口浪尖时来到沈锦荣的地盘,还带着他的军队人马,堂而皇之求见沈锦荣。   锦荣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放他进来。”不只是放穆况,还有他的军队,皆放行入城。      穆况显然心思没放在面前美貌曼妙的歌姬身上,而是更为关注座上的沈锦荣。   世间美貌女子多的是,但沈锦荣,却只有一个。   穆况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霎时间气氛一冷,宴席周围的侍卫都上前来,似乎随时能将穆况拿下,还有锦荣的近身铁卫,早已紧密将主公护住。   穆况的军队还在城中,只是带了几个护卫入席,便是这个几个护卫也忠心将主子护住,与沈家的侍卫对峙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骤冷,   “穆将军这是意欲何为啊?”立在边上的萧约似笑非笑道。   然而穆况只是将刀卸了下来,放在案桌上,并对自家侍卫喝道,“退下。”   穆况的侍卫们都对他忠心不二,闻言立刻敛首退至后方,但若有任何不测,他们都会随时舍身保护穆况,他们都是穆家最精悍的侍卫,即便穆况身边只有他们几个人,他们也有信心保穆况平安离开。   锦荣也开口了,“都退下吧。”但却未曾言及众侍卫刚才举动的无礼。   在她看来,这算不上什么无礼冒失,而且应该的。   待重新看到沈锦荣后,穆况说起了这把刀,“这是我穆家世代相传的麟月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随我一路征战,战无不胜,保穆家安宁,今日我以它和整个穆家为聘礼,求娶沈小姐。”   满座色变,瞬间安静了下来,乐师歌姬们也止住了舞乐,只余下穆况平静沉稳的声音,“早年,我曾有缘见过沈小姐一面,自此牵挂于心中,难以忘怀……”   锦荣眼角余光瞥过萧约,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白:她什么时候见过穆况?穆况的记忆好像和她不一样吧。   萧约笑而不语,是沈锦荣根本没在意穆况这个人。   穆况又继续道:“不知沈小姐意下如何?”他虽还是方才严肃的模样,却让人能感受到他的情真意切。   锦荣唇角微勾,“我若嫁于你,那你我大业又如何?”   穆况凝声道,“我愿以天下为聘,娶你为妻,今后大业得成,与你共享尊荣。”   这个法子的确不错,沈穆联姻,日后穆况当了皇帝,那沈锦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宴席上的其他一些人,有沈家的家臣,幕僚,将领,有些听了暗暗点头,有些,却心中暗觉不妥。   而锦荣也的确如这些人所料,微微一笑,“可我不喜欢屈居人下。”   穆况依旧是一脸认真,“你我可以共掌天下,我定不负你,而且我们的孩子可以继承我们的大业,乃至天下。”   听起来,是很诱人啊。   锦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起眼,对穆况笑道,“听闻穆将军武艺高强,正好我也略懂一些功夫,想与将军比一比。”   “这……”穆况不禁有些迟疑,沈锦荣明显是转移话题,不愿再谈婚嫁之事。   锦荣颇有一锤定音的架势,“将军就用你的那把麟月刀吧。”   “只怕伤了沈小姐。”穆况拒绝道。   “就以胜负定这场婚事如何?”锦荣眉目弯弯笑道。   穆况看着她,道:“好。”   锦荣起身从席上走出后,便有侍女为她解下大氅,里面身着轻骑装,下场比试倒是方便,另有侍从奉上宝剑。   锦荣是会些武功的,虽然记得不多,但那一套天山剑法却是记得的,正巧这个身体可以练武。   台上的歌姬乐师很快退了下来,为锦荣和穆况比武留出莲花台。   穆况拔刀时,多说了一句,“刀剑无眼,沈小姐多加小心。”   锦荣含笑道,“我知道。”   萧约走到乐鼓旁,拿起棒槌,开始敲起了大鼓,阵阵鼓声雷鸣中,锦荣和穆况刀剑相向,两人皆毫不留情,刀剑碰撞声响起,惊得席上众人都不免提心吊胆。   穆况本就是认真之人,加上有锦荣的赌约,自然全力以赴,但令他惊讶的是,锦荣的剑术并不像他以为的花拳绣腿,反而压得他无暇分心。   ‘铛’的一声,锦荣的剑刺中穆况持剑的右手,同时将他的麟月刀挑飞。   待穆况反应过来时,锦荣已在接住了空中的麟月刀,瞬间横在了他脖间,右手负剑而立,语笑嫣然。   鼓声戛然而止。   “你输了。”锦荣眉目如画,微笑道。   下一瞬间,鲜血横溅,甚至飞到了锦荣的衣衫上。   “这的确是把好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锦荣看着沾染了鲜血的名刀,温柔笑道。   听得旁人后脊生寒。 第28章 女皇篇   莲花状的台上还躺着穆况温热的尸体,穆况带来的那些侍卫们不用锦荣说,底下的人也会将他们处置了。   还坐在席上的沈家家臣们,听着身后穆家侍卫被杀掉的声音,战战兢兢地端着酒杯不吭一声,即便鲜血甚至溅到了他们的酒杯里,流淌浸染到了他们的鞋履。   总归、死的不是他们。   至于穆况,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会很快地调节情绪,等待他们的主公沈锦荣的下一步安排,却不知道,锦荣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   锦荣这时在与萧约说话,“我还不知道你会击鼓。”   “我师门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奇门八卦,无一不通。”萧约又开始自我炫耀了起来。   锦荣却自顾自地道,“早知道,就安排你在打战的时候击军鼓了。”   那乐鼓敲得她简直热血沸腾啊。   “那太危险了吧。”萧约嚷嚷道,两军交战时主持击鼓随时有被敌军射杀的危险。   玩笑过后,锦荣忽然认真道,“如果我输了,怎么办?”   萧约微微一笑,“弓箭手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候命。”   锦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做的不错。”   锦荣会和穆况比武,那是因为她自信武艺不会输,而萧约的准备也更为稳妥,他在比武时,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但还好,他这个学生没令他失望。   无论哪一步,他们都没想过让穆况活着离开。   不然,怎么会放他入城?锦荣冷笑了一声。   就在锦荣和萧约言语间,城中已是一片血火,号角声起,厮杀声搅得人无法安眠,但却无一门户敞开,皆是紧闭。   “降者生,逆者杀。”这是锦荣下的军令。   当晨晓初起时,城里的道路墙壁上只剩下被冲刷过的淡淡的血迹,还有训练有素的沈家军轮流在城内盯梢,巡逻。   “大人。”一守将拱手向锦荣行礼道。   锦荣淡淡道,“穆家军队都处置得如何了?”   “降七成,杀三成。”守将恭敬回报道。   “嗯。都先关押起来吧,留做待用。”想要收用这些战俘还是等她吞下了穆家的地盘再说,在这之前,也不能白养他们,倒可以打发他们去做些工事,她领下还有很多类似河道城墙水坝的工程还未完成,像是水泥道路就没有完全铺开。   等到这些工程完成了,她的势力也会得到更大的发展。   锦荣沉思时,忽然旁边的商铺打开了门,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衫的男童端着木盆蹬蹬瞪跑出来清扫门口地面,因他跑得急,木盆里的水都溅了几滴到锦荣披着的斗篷上。   锦荣身边的侍卫脸一黑,吓得男孩站住了不敢动,知道是惊扰了贵人。   “无事。”锦荣拦住了身边的侍卫,走到男童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被褐色布条扎成的小髻,嘴角弯了弯“昨晚一定很吵吧,你怕吗?”   见贵人露出和善的模样,男孩也壮起了胆子,声音宏亮道,“不怕,娘亲说了,有沈大人在,我们都不怕。”   听说外面在打仗,但他们这里反而过得越来越好,娘亲都说是因为有沈大人的庇佑。昨晚也有人及时通知了他们,记得禁闭门户,天亮之前不可开。   锦荣笑了笑,没说话,眼角瞥见了商铺里走出的青衣妇人,望着男童不敢上前,“那是你娘亲吧?过去吧。”   男孩点了点头,就朝那妇人跑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娘亲’。   那妇人朝锦荣微微行了一礼,她知道那是他们的城主大人,沈锦荣。   “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百姓们也对您感激有加。”一跟随的文官笑道。   锦荣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她对百姓温和以待,心怀仁爱,顾及他们的安危,那是因为他们是她的子民,至于对待其他人,像崔家,像穆况……   挡她者,死。   这场城中的战火远远没有就此停止,并以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趋势向外蔓延,甚至遍布了整个南方。   沈锦荣的獠牙也真正开始显露,火器的战无不胜令所谓的精兵悍将都不堪一击,或许这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战争。   无数的死伤出现在了南方,尤其是世家盘踞的地带。   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沈锦荣一直按捺不发的怒火,如今,只有战火和鲜血可以平复。   掌握权势的人,仅仅一怒,便可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两个月的连连战争,真正奠基下了沈锦荣南方之主的地位,伴随着战争的还有造纸术和印刷术在南方得到的广泛传播。   不得不说,战争是打破壁垒以及令时人接受新事物的最快速的方式,每攻下一座城池,沈家的最先进的技术就带到了这里,并有沈锦荣的军令,不吝惜人力财力推行。   如果说,这两样技术只是在一个地方兴起,在信息技术传播极为缓慢的时代,除了某些有识之士,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但谁教推行这两样技术的人是沈锦荣呢,有权有势,又丝毫不缺钱财的沈锦荣。   当造纸术和印刷术出现时,很多人都心里清楚,再也不会有人能用女子之身攻击沈锦荣了,除非是傻子。   她没有直接用这两样足以造就她千古名声的发明来有力回击世家的逼迫,而是选择了先用强悍的武力火器屠戮了南方世家之后,再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她在告诉世家,她想对付他们,有很多办法,只看她想用什么,究竟是撕下他们的脸皮,还是举起屠刀。   白色的帐篷里,   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被五花大绑带了上来,他虽狼狈不堪,但身上已经脏污的衣着面料实为精贵,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屡屡出计对付锦荣的崔家七郎崔高。   锦荣这场战役主要拔除的就是世家在南方的势力,崔家首当其冲。   “我败于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便你。”崔高很是硬气道。   锦荣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你手段不错,而且贵在坚持。”屡败屡战,而且手段一次比一次狠辣。   崔高声音嘶哑,满是怨毒,“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说是我害死她的,那敢问,是我休弃了她?还是我逼她得活不下去呢?连这点责任也不敢当,也敢称做个人。”锦荣讥讽一笑道。   “而且你可知道……”   锦荣嘴角讥讽的笑容愈深了些,“云婉喝的是她母亲熬的药。”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骗我的。”崔高目眦欲裂,暴怒道。   “你大可问问你的好妻弟。”锦荣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冷,抬手就让人将他堵了嘴带下去。   “把他和云庭关在一起。”不知道他们能熬几天?锦荣冷冷一笑。   结果一天都没过,底下人就来报,崔高发疯咬破了云庭的喉咙,然后撞墙自杀。至于尸体,自然是火化了,按这个时代来说,应该是挫骨扬灰。   锦荣不可能在这些无谓的人身上放太多心思,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比这些人,重要得多。      忙碌了多日,总算安定下了南方后,锦荣才得知徐碧君与邵云沛即将成婚一事。   那日徐碧君被兄长拦下后,便被关在了房间里,以她的聪明才智,想出去不难,但面对母亲的泪眼柔肠,徐碧君终归是狠不下心。   在闺阁里困了两月,足不出户,徐碧君却还是听说了南方沈锦荣的手笔。   席上斩杀求亲之人,屠刀霍霍向世家,一举覆灭南地世家,成为南方之主,还有造纸术,印刷术,世家所出女诫,犹如昙花一现,挡不住沈锦荣的千军万马,也压不住她的千秋名声。   这一桩桩事,她都问得仔细,深怕错过了什么。   听完后,徐碧君大笑而落泪,“我不如她,我不如她,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到……”   徐母听说女儿大喜大悲一事,赶了过来,先是不顾徐碧君的劝阻让人处罚了对她讲这些事的婢女,然而郑重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碧君,别去想这些事了。”   “不,娘亲,我没有错。”徐碧君执拗道。   徐母毫不在意女儿的话,只道,“你父亲已经为你安排下了婚事。”   “什么?”徐碧君大惊。   徐母温言相劝道,“是邵将军,你不是也喜欢他吗?我看他也不错,你父亲说了你个几位兄长都比不上邵云沛,所以打算让邵云沛做他的接班人,继承军权。”   “可、可我还没想好。”徐碧君叹气道。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你要想什么?你都被那些书给读傻了脑子,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和你哥哥一起读书。”徐母怒道。   “娘亲,你再容我想想吧。”徐碧君眼眸淡漠道。   徐母到底是心疼女儿,语气也还是软了下来,“婚期已经定下了,你就好好准备当你的新娘子吧。”   徐母离开后没多久,聘礼还有未绣过的嫁衣都送到了徐碧君的绣楼里,徐父徐渭还是不放心这个胆子大的女儿,安排了精锐将士守住绣楼,直到出嫁之日。   听着身边的婢女娇笑着谈起姑爷邵将军仪表堂堂,才能出众,徐碧君也不过是笑笑,没有说话。   出嫁前三天,徐碧君忽然提出想见邵云沛一面,婢女嬷嬷们有些为难,婚前未嫁夫妻是不得见面的,但徐碧君执意如此,嬷嬷只好给未来姑爷去递了话,邵云沛倒是欣然应允了。   两人在湖心的一个小亭里见面,将士和嬷嬷们就在不远处守着,只以为是徐家小姐想念未婚夫,耐不住想见一见。   “君璧,不,是碧君。”邵云沛一出口就发觉自己失言了。   “没关系,君璧是我,碧君也是我。”徐碧君认真道,“我没有变。”   “我听说将军这几日都让人看着你,我劝过他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会主动和将军说。”邵云沛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让人信赖不已。   “我没有不愿意。”徐碧君看着他,慢慢道。   邵云沛欣喜道,“原来你是喜欢我的。”   “对,我喜欢你。”徐碧君温柔笑道,像邵云沛这样认真又有志向的俊美男子,与他相处久了很难不对他生出好感。   “碧君,我会对你一心一意的。”邵云沛郑重许诺道。   徐碧君并未因为他的话有多高兴,而是认真道,“云沛,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邵云沛微笑道,“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碧君看着他的眼眸,“如果我不是徐渭的女儿,你还会娶我吗?” 第29章 女皇篇   徐碧君和邵云沛作别后回到绣楼,看着绣筐里的艳红嫁衣,心头却在回想着邵云沛的答案,   “当然。”   邵云沛说的情真意切,但女人总是能敏感的知道心爱的男人说的话是不是真,只看愿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但徐碧君是个冷静聪慧的女人,在任何时候也不会失去这一点。   夜已深了,烛火摇曳,映得徐碧君的眼眸愈发幽深,   “谁!”徐碧君忽然轻喝一声,随即起身拔出藏在花瓶里的宝剑,出鞘相向,只见从悬梁上跳下了一个黑影,看不清模样。   “沈氏使者,见过徐小姐。”那黑衣人压低声音道。   靠在门口长廊打瞌睡的侍女并未被屋里的动静惊醒。   沈锦荣?徐碧君吃了一惊,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君璧就是她?   “主公听闻徐小姐不日成婚,特命我前来奉上一礼。”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烫金信函,双手递上。   徐碧君迟疑片刻,还是扯下腰间的丝巾,包裹着接过那使者递来的信函,不是她多疑,万一这使者不是沈锦荣的人,而是别的势力派来对付徐家和邵云沛呢?   多思谨慎,是一个谋士的基本素养。   当徐碧君看到信函上的沈家标志族徽后,便已信了大半,只是,这居然是招贤书,徐碧君心中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忍不住拆开了信封,但,里面唯有白纸一张。   “这是什么意思?”徐碧君扬眉对使者问道。   使者沉声道,“主公还有一句话,‘当皇后,还是当宰相,徐小姐选吧。’”   这有什么好选的?徐碧君果断换上了便服,随使者离开,那被扔在绣筐里还未绣完的火红嫁衣,她竟再也未看一眼。   使者善隐匿,又有徐碧君对徐家乃至北城布置都极为熟悉,两人连夜便出了城,往南方去。   从此天高海阔,任她遨游。   早上,侍女敲开了小姐的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逆女!”徐渭把徐碧君留下的书信狠狠拍在桌上,脸色满是震怒。   “我的碧君。”徐母哭泣不止,这哪是普通的书信?寥寥几语,分明是决绝书,不过是婚嫁,何至于逼迫她至此。   徐母想不明白,若碧君实在不愿意嫁,那就不嫁好了,为什么还要和父母兄长断绝关系?徐母不懂徐碧君,可以说,徐家没有一个人能懂,懂她的凌云之志,懂她想要封侯拜相的勃勃野心。   皇后之尊,母仪天下再好,但也不是她最想要的,她自认天公生我不凡流,既有才又有谋,当得千金拜相,爵位列三台,金貂玉带岂不胜过翠髻红裙万千?   若有机会做个传名贤相,也不枉她来这人世走上一遭了。   也得知此事的邵云沛却没有发怒,反倒温言劝徐大将军。“不如婚事就此作罢,等寻回了碧君再谈。”   徐大将军横眉怒目道,“婚事怎么能作罢,谁让别人如何耻笑我徐渭教女无方,她既然走了,就不再是我徐家女。”   在徐大将军的坚持下,第二日的婚礼还是举办了,只是新娘子换做了徐家的一个远方侄女,代替了徐碧君的身份,急匆匆穿了嫁衣上了花轿。   徐渭嫁女举办的风风光光,无人不知,连已经走远了三个州,坐在过道茶棚里喝茶的徐碧君和使者二人也听过路商人说起这事。   徐碧君心里清楚,以父亲的爱颜面和固执,从她逃婚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徐碧君了。不过这样也好,徐碧君是过去,周君璧才是未来,任她施展才华的新人生。   “我们离江州还有多远?”周君璧向一直沉默肃言的使者问道。   使者道,“快马加鞭,连夜赶路,还有两日。”   两人喝了茶,歇息了一会儿后,就结了茶钱,上马赶路了。   过道的茶棚里依旧在议论着徐家的婚事,却不知真正的新娘子就在刚刚离开了。   到了江州,也就是沈锦荣治下领地的重要地方后,周君璧拒绝了休息,提出想见沈锦荣。   时隔一年之久,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沈锦荣成了南方之主,而周君璧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锦荣对周君璧直奔过来见她,并不感到意外,这才是她知道的那个周君璧。   周君璧见到一身紫色罗衣的沈锦荣,坦然行礼后道,“我已经不是徐家的女儿了。”   锦荣勾唇一笑,“我要的不是你徐家的军权,而是你周君璧这个人。”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周君璧眸中闪着灼灼光辉,坚定逼人。      周君璧来投以后,锦荣身上的负担也少了许多,大半的政务都交由了周君璧处理,对外则宣称是新收入麾下的幕僚。   有些人虽奇怪这个名字耳熟,似乎与北地那位曾经名声鹊起后又销声匿迹的军师同名,但一个为女子,一个为男子,再加上是沈大人身边的人,也就不敢再多想下去。   周君璧最擅长的不是军事谋略,而是内政,且善笔书,不仅将锦荣治下的政务迅速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对各方势力的外交辞令也是妙语生花,字字珠玑,在利益名声上分毫不让。   锦荣把她放在身边历练的时间越久,越了解她的长处,也就越可惜,这样的女子,上一世居然折在了后宫之中。   但能逼得周君璧不得不从容赴死的邵云沛同样可怕,即便徐碧君逃婚,他也依旧收纳了徐家的军权势力,而且在北地玩起了合作连横,将所有势力拉拢在了一起,包括北地的世家。   世家分南北,虽多有隔阂,但毕竟也同气连枝,沈锦荣把南地的世家几乎屠戮殆尽,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于是和邵云沛勾搭上了。   不过一月,邵云沛再次迎娶世家女,谢家千金,与徐氏平起平坐。   对此,徐家是默认的,徐渭本就觉得之前的事对不住邵云沛,也不干涉他为巩固势力迎娶二妻。徐氏无人撑腰,只能默默垂泪,担忧被谢氏夺了宠。   邵云沛的确是好手段,趁沈锦荣顾不及北地时,故意激起了许多势力对她的忌惮心,利诱拉拢间又凝聚起了一大帮势力。   不愧是从寒门子弟一步步走到帝王之位的男主啊。锦荣在心底赞叹了一声。   而对于沈锦荣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整合处理好了南方势力,只待稍稍休整,随时可以伐兵北上,邵云沛也是心惊不已,   沈锦荣绝对是个极为强劲的对手。   但看到情报上所说沈锦荣新收入麾下处理内政的谋臣‘周君璧’三个字时,邵云沛的脸还是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原来,徐碧君是去了南方。   邵云沛眼眸间闪过一丝杀意。   锦荣和萧约,周君璧都讨论过现在主要的敌人邵云沛,针对他最近的一系列拉拢北方势力的大动作。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短,知道他是个不甘于人下,绝不轻易放弃的人,而且非常谨慎小心,在意细节……”周君璧非常理智客观地谈道。   即便说的是她前任未婚夫,曾经喜欢过的男子,也毫无顾忌,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谋臣。   “不甘于人下,这一点和主公你倒挺像。”萧约挑眉道,   锦荣斜了他一眼,“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或许,他会是你最后的对手。”萧约对锦荣笑道,锦荣若有所思。   最后锦荣下结论道,“邵云沛是个枭雄人物,不可小觑。”   对于邵云沛和北方世家联姻一事,锦荣没有多在意,再正常不过了,她几乎杀光了所有南方世族,和北方世族结下深深的仇恨,如今唯一能与她一争的就只有掌握了徐家军权崛起的邵云沛,而邵云沛又摆明了和她作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萧约倒在谈及这个话题时,多看了锦荣一眼,   其实北方世家也是迫于无奈,若说之前针对甚至迫害沈锦荣,是为了他们世家的根本利益,那么现在就是为了保全己身了。之前做的那些事,虽然主力是南方世家,但他们也绝不是不知情甚至在背地里也推动过,沈锦荣却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家族覆灭,从此退出历史舞台,这场战,世家绝不能退。   所以他们即便倾尽全力也一定要让邵云沛赢。   但萧约知道的却更多,世人都以为一直是世家在对沈锦荣步步紧逼,唯有萧约在推演之下察觉到了锦荣的几分隐秘心思。   那便是任用女官,甚至于提高女子地位。   锦荣神情慵懒地听着底下的政事奏折,周君璧则在一旁认真记录并加以注释,官员间不乏有女子身影。   朝堂之上的机会资源本来就不够多,世家还占了大半,世家打落下去了,也正好给她任用女官腾出了位子。   锦荣嘴角微微一勾。   在对南地世家举起屠刀之前,不乏有人对沈锦荣任用女官颇有微词,就是锦荣手底下的官员也有心思,但自从打落了高高在上的世家之后,就再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这也为周君璧一到沈锦荣这里来,就能拥有很大的处理政事的权力提供了不少方便,当然她的能力也是令众人对她心服口服的重要原因。   王者之道,她怕是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萧约在心里感叹道,面上却是浅笑不已。   能见证一个女子登上至尊之路,他也了无遗憾了。 第30章 女皇篇   锦荣去城外的试验农田视察了一番,新研发的水稻品种虽比不上现代技术成熟的杂交水稻,但比之以前亩产大了许多。   跟在身后的周君璧,认真做着笔记和计算,偶尔抬头看见稻田里一片金灿灿,麦穗累累,也不禁露出欣喜之意。   太平之象已现。   回到城主府后,周君璧汇报了最近各州的情况,最后郑重道,“按这样的进程,大人伐兵北上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锦荣微微歪着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君璧也没有再多说了,她的主公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自有思量。   “该吃饭了吧。”半晌后,锦荣忽然道了一句。   周君璧愣了一瞬,继而很快道,“嗯,已经午时一刻了。”   锦荣笑眯眯地道,“那就命人传膳吧。”顺便把周君璧也给留下来了。   这么有能力又勤奋的下属,做主公还是要贴心一点比较好。   一到饭点,萧约就不请自来了,“果然还是主公这里的饭菜最好。”萧约有些吊儿郎当地笑道。   “吃白饭的人没有资格说这个话。”锦荣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跟着她工作了一上午正在默默吃饭的周君璧,再看向萧约,眼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话不可以这样说,你老师我精通天文地理,奇经八卦……”   锦荣从未见过像萧约这样不知谦虚是何物的人,当然她自己也不认识这两个字。   “你会扎小人吗?”锦荣目光幽幽地道,“会的话,回去扎一扎邵云沛的小人吧,这样我也就不收你饭钱了。”   萧约放下筷子,目露沉痛道,“主公,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为好。”   锦荣:“……”   还没等锦荣想起说什么话来怼萧约的没脸没皮,忽然庭院中落下数道黑影,向堂中袭来,隐见杀人的刀光。   “保护主公。”从悬梁或角落出同时飞出多名暗卫,护在三人面前,与那黑衣刺客们短兵相交,萧约亦紧急拉动了垂在角落处的黄穗铃铛,铃声大作,很快惊动了城主府的守将,立刻赶来。   然而那些黑衣刺客竟不似寻常精悍死士,反倒极为擅长偷袭暗杀,手段流畅绝不拖泥带水,武艺极高,不多时有两三名刺客从暗卫中突袭出来,且不作停留,直奔三人中间那一位,气度尊贵不凡的女子。   周君璧拔剑迎向刺客,虽不敌也勉力将他拖住,至于萧约那边,早在拉了警戒的铃铛后,就抬起案桌躲在了后面,偶尔有刺客袭来,还能拿案桌抵挡一下。   锦荣面色沉静地看着混战的场面,丝毫没有胆怯。   这些人比起死士,倒更像是武林高手。   这时,黑衣刺客中为首的那位武功最好的人,在杀掉了抵挡他的暗卫后,抬手一道冰冷的袖箭射向立于堂中的沈锦荣。   还在角落里的萧约举起案桌就向黑衣刺客砸了过去,黑衣刺客闷哼一声,射出袖箭却只微微偏了一下。周君璧当即以身挡在了锦荣面前,袖箭穿过了血肉。   锦荣接住了周君璧,反手举起火铳朝黑衣刺客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任是武林顶尖高手的黑衣刺客也未能躲过这一枪,立即断了呼吸,而其余刺客也被赶来的将士守卫悉数拿下。   “将他们带下去看押,小心别让他们死了,还有,快传医官过来。”萧约暂时代替锦荣发号施令,说完再看向锦荣,她已经在为周君璧做急救措施了。   南方一地的医疗是锦荣主张大力推行,而她本身的医术也不弱,立即为周君璧截穴止血以及箭上毒素的扩散,医官还未来,她已经开始要为周君璧拔箭了。   “大人。”数位医官医女急匆匆赶来,   “准备开始手术,我来主刀。”锦荣沉着冷静道。   “是的,大人。”医官医女们对城主大人的医术向来深信不疑,立即按她的命令,将周大人抬到方便动手术的地方,帮城主大人换上医护服,准备开始救治。   萧约先是安抚了城主府内的众人,并迅速封锁城主被刺杀的消息,这种事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这次却是严重了许多。做完这些事后,萧约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歇了口气,拿出龟甲卜卦。   结果出来,是‘吉’。      周君璧悠悠醒过来时,见到锦荣立在边上,“主公。”   锦荣微微颔首,“嗯,我看药效也差不多了,你也该醒过来了。”   “那些刺客是邵云沛派来的?”周君璧虽是疑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于周君璧说的第一句话先问的不是自己的伤势如何,而是刺客的来历,锦荣毫不意外,撩了撩镶着金色滚边的白色袍子,坐在了圆凳上,然后道,“八九不离十。”   “是江湖人士,都是顶尖的高手。”锦荣又多说了一句。   “我竟漏算了这一点,邵云沛会和江湖势力勾结在一起刺杀主公。”周君璧眉目凝重道。   天下逐鹿,江湖势力倒不显,众多诸侯也只把他们当作了草莽之辈。没想到能为邵云沛所用。   锦荣倒似乎不怎么在意,而是对侍女道,“去医官那把药端来吧。”   侍女走后,她又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周君璧,眼眸微闪,“你可知道,那箭再偏上一分,纵有神仙手段也救不了你了。”   锦荣从不认为谁为她而死是应该的,她给别人想要的东西,所以别人为她效力,别人的性命不比她低贱,她的性命也不比别人来得高贵。   最多不过百年,化作一堆黄土。   周君璧却摇了摇头,“我们谁都可以死,唯独主公你不可以。”   锦荣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为什么?”   周君璧躺在床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黑色的眼眸里却透出奇异的神采,语气虚弱却又格外地坚定,“因为你是希望,我们的希望,让天底下的男儿都看看,女子亦可为帝,你决不能死,你会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女子可入仕,可封侯拜相,甚至是九五至尊。”   锦荣默了,良久后终于开口道,“你说的那些,我从未想过,我会做这样做,只是想当皇帝而已。”   也许是心血来潮,也许是张狂自大,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不过你的承诺我接下了,好好活下去吧,你会看到那一天的。”   锦荣勾唇一笑,却是第一次给予别人承诺。原来不知不觉间她身上也承载了这么多人的希望。   “我相信主公会做到的。”周君璧慢慢合上了眼眸,她也会好好努力活下去,看到辉煌或毁灭的那一天到来。   这个时代注定将被她们所颠覆。      听说锦荣被刺杀的事,远在西域做生意的沈父也赶了回来,担忧爱女的安全。   锦荣难得耐心地安慰道,“爹你放心,我没事,不过,我给你的火铳你可有随时带着。”   “我记得你的话,一直带在身边。”沈父虽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却是个精明的商人,趋利避害又狡猾。也不是没人把主意打到过沈父身上,可他们往往连沈父的人都找不到,一般的聪明人是狡兔三窟,但沈父却是有十几条准备好了的后路以及无人知道的替身。   毕竟太有钱了也需要保障。   为了给宝贝女儿干大事,如今沈父的商业都做到大洋的另一端了,这次去西域和沙漠各国也结下了不小的交情。   周君璧伤势一好,就从床上爬起来对沈父这次带回来的商业帝国扩张的情况加以分析总结,对日后的计划做进一步的完善。   中原内乱,也需要考虑到周边国家的反应,长年居于关外的周君璧对外族的本性了解颇多。   之前是有她父亲徐渭镇守边关,但现在徐家军的主帅换了人,那情况就可能不一样了。   经过周君璧这么一提醒,锦荣和其他臣僚也慎重了许多。      刺杀一事由某个江湖组织的覆灭暂时告终,而被所有人关注的北伐一事也被推了上来。无论是火器,还是粮草,都已全部备齐,在誓师后,正式伐兵北上,意欲夺下北方。   这次锦荣并不打算亲自领兵,而是交由了一个信任且有过多次领兵经验的大将。   仅次于主将地位的监军人选则定为了周君璧。   不少人艳羡于周君璧深得主公信任,便是这般重要的战役,主公也愿意将重担交由并无多少经验的她。   而萧约却有别的想法,“我觉得让周君璧担任监军不妥。”   锦荣不可置否,“你也不信任周君璧有能力担任监军”   “我自然不是不信任她的才能,监军对她来说绰绰有余了,只是我有些担心别的情况会出现。”   “别的情况?”锦荣微微一挑眉。   萧约皱眉道,“别说你不知道,这次邵云沛领军,旗下很多是徐家的人,甚至,还有她的两位兄长。”   锦荣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小看了她,她比你我想象得都要来得决绝。” 第31章 女皇篇   锦荣没有告诉萧约的是,她和周君璧有过一番对话,关于徐家的对话。   “你放心,我可以留你爹一命,让他安度晚年。”   得了锦荣的承诺后,周君璧也就放下了心,其实无论锦荣是否做下这个承诺,周君璧也愿意担任监军,甚至是主动请任。   因为她相信,不会有人比她做的更好。   至于若是在战前与亲人对峙,甚至你死我亡,她不会料不到,却仍旧一意孤行。   周君璧是个很纯粹的人,她可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对于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政治抱负,她的执念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深,为了能有一日,堂堂正正以女子之身高居于朝堂上,心爱的男人和敬重的父亲都是可以舍弃的。   她不是冷血无情,只是舍得放弃,即便是受亲人唾骂,死后不入祖坟。   也无怨无悔。   大战之际,两军对垒,一白袍英武的年轻男子骑马而出,是邵云沛,   “我想见你们的监军。”邵云沛温和笑道。   周君璧很快得了消息,既然对方的主帅都亲自出面了,她这个监军要是不出来,恐让人以为她怕了邵云沛的北方联盟大军。   “好久不见,碧君。”邵云沛依旧笑得温和纯良,好似过往的种种从未发生过。   周君璧拉着缰绳,面色淡漠,“我以为你应该清楚,再相见,你我便是敌人了。   邵云沛苦笑了一声,是啊,相处那么久,她熟悉他的为人志向,他也知道她的果断聪慧。   “我从来没有小看你。”邵云沛认真道,“但你我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吗?你就算对我狠得下心,那你的父母,兄长呢。”   “君璧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只愿效忠我家主公,以报志向。”周君璧拉着缰绳的手遥遥向空中一行礼。   邵云沛的目光越发冷了起来,最后叹道,“只希望你最后莫要后悔。”   然后驾着马转身没入了大军中。   周君璧微微一笑,后悔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首战于长野,邵云沛派出的就是他手下的两名大将,徐云生,徐海明,然而他们最后却陷入了南军监军周君璧的谋划的困局中,久战疲劳而亡。   当两个儿子战死的消息传来时,徐渭正在家中用饭,黑发人送白发人,老泪纵横。   锦荣在战事进行到一半,赶了过来,她对周君璧道,“你不必如此。”   只要周君璧说一声,大可以让别人替她动手,而不是亲自制定陷阱,甚至亲自调遣军队。至少她心里会比现在好受一点。   周君璧摇了摇头,“与其看着他们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由我来。”   最后一句轻的几乎没有人听见,“他们不该上战场的,徐家的人都太傻了。”   太傻也太固执了。   周君璧唯一能为她的两个哥哥做的,就是收敛他们的骸骨,厚葬下,祈愿来世能生在太平盛世。   锦荣会突然赶过来,自然不会是因为周君璧的事,这些她都相信周君璧能处理好,她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邵云沛居然和外族联盟,签订条约?”周君璧大惊失色。   锦荣淡定道,“此事不假,是沈家的商队从草原上得来的消息。”   周君璧气愤道,“他竟然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   其实若不是周君璧的谋略以及沈家军的火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逼迫邵云沛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也不会暗地里和外族勾结,企图利用他们的势力驱虎吞狼。   “此事我已经有了计划,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做好准备,还有,半月之内,我要你们攻下都城。”   帐内包括周君璧等人全部跪下,沉声道,“奉主公命,我等定全力已赴。”   半月时间,沈家大军已夺下了北方的大片山河,至于邵云沛和草原外族的条约,早在锦荣借由百里坞堡操纵草原上的牛羊经济,折腾得他们内乱不休,无心南下中原,邵云沛自然也失去了强劲的帮手,最后功败垂成。   邵云沛也有自己的傲气,不愿落入沈锦荣手中受辱,自刎而死,他的两个妻子,徐氏被徐母接走了,而谢氏却被世家献给了锦荣,因为她已怀有身孕。   还未等锦荣来处理,谢氏已果断地喝了堕胎药,邵云沛若是没死,那这孩子就是她的尊荣,但邵云沛死了,这孩子也就成了她的灾祸。   锦荣挑眉一笑,就让人把谢氏送回去了,至于打压世家,她也没想过停手。      天下一统,立国号为周,锦荣登基为帝,沈父封安乐公,周君璧为丞相,众功臣也各有封赏,另外封萧约为国师。   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好在锦荣手底下都是在习惯了打下一块地方就开始当地的建设的人,这次也不过是领地又扩大了很多倍而已。   无论是工业建设还是农业建设,以及教育医疗,都如同锦荣之前的领地一般大力推行了下去。   虽然国库没什么钱,但靠着安乐侯沈虔的本事,没多久就积攒下了一个充盈的国库。锦荣又思及这几年连连战争割据,令百姓们受了不少苦,因此免三年赋税徭役,发展民生,休养生息。   天下的百姓们感念女帝恩德,心向太平盛世,而朝堂之上却并不太平。   前朝虽有科举制,给寒门子弟提供青云之路,但因为并不完善,所以依旧比不过世家子弟生下就有的资源条件。   如今锦荣将世家打落下去了,各地的官吏职位上便空出了一大块的资源空缺来,相比起朝臣们争论不休,锦荣直接提出开办女学,允许女子科举。   前者还好,勉强能让人接受,但后者却令众人哗然,觉得太过冒进。   然而即便反对也无法,女帝是自己真刀真枪地一步步打下江山,可未曾借过任何人的势,加上这些年她本来也任用了不少有能力的女官,其中以百官之首丞相周君璧最为突出,这些女官虽人数比不上其他文官武将,却也形成了不小的势力。   在女帝和丞相的强硬作风下,女学和女子科举被推行了下去,女军也逐渐提上了议程。   当年开恩科,允许女子入试,在都城建立女子学院,丞相周君璧为院长,有才德的女子通过考试皆可入学。   这些样样都经由丞相周君璧之手,除此之外,她还勤于政事,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开国初期,无论是南方的水灾,河道的匪患,还是打着旗号的乱党,她都不辞辛苦身先士卒,处理得妥善,当为百官楷模。   锦荣知道她这么努力是为什么,无非是希望女子地位能得到进一步提高,让女官在朝堂之上的权力进一步扩大。   她虽然没有像她这般费心,但也愿意提供支持,做周君璧最坚实的后盾。   萧约有提出过,“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时间。”   锦荣一笑,“我做什么事可不会留待后来人。”   周君璧大力投入的女学,女子科举,的确见效缓慢,只是播下了一颗种子,还需要时间酝酿,看能开出什么的结果来。   但锦荣又采取了另一个法子,让女子承爵。   家中有爵位者,若无兄长,嫡出女子也有继承权。   开国之初,锦荣封下了不少的爵位,除了有功之臣,还有一些前朝归附的大臣,虽不多,但也不少了。   这一旨意颁下去,不少人蠢蠢欲动了起来。   有些只生了女儿却没有儿子的贵族主母担心爵位被庶出子占了去,连忙去礼部报了备,为自家女儿先占下名分来,也不怕夫君生恼,女帝有令,符合要求却不上报,岂不是有意阳奉阴违。   还有的家中莫说嫡子,连庶出子也没有的,庆幸不已,好歹拿命挣下了的爵位不用死后让于无功无劳的兄弟了,还让妻女看别人眼色过活。   连高门大户都准备让女儿继承家业了,那些平民百姓们也不禁动了心思,加上女帝允许女子自立门户,若是没个儿子,让女儿当个女户,奉养双亲也不错。   “最近礼部的官员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丞相周君璧笑道,她也没想到那些勋贵家族会如此热心。   “想要他们按你的心意去做,那就得先抓住他们想要的东西。”锦荣一边说着,一边爬着高梯子。   虽然政务繁忙,但锦荣这个皇帝却很清闲,只因为她把大多的政务都交给丞相等官员去打理了,最近她还拿自己的私库把宫殿改造成了一个极大的藏书楼,而且没有楼梯,四面墙壁都立着两层高的书架,这楼里唯一的工具就是有三十多个台阶的宽大红木梯子。   锦荣也不在乎身上的绣着金纹的龙袍,直接踩了上去,旁的宫女太监也劝阻不得,原本还指望丞相能进言一两句,没成想丞相好似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站在梯子旁边和陛下讨论国事。   他们这个女帝是个不羁任性的,丞相也没多遵奉礼数规矩。   大部分时间锦荣就待在了这里,有朝臣想向她汇报政事,也不在宣政殿,而是在这养书殿里。 第32章 女皇篇   “朕打算修书。”锦荣扶着梯子,忽然道。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周君璧被曾经的主公,如今的女帝经常出现的突发奇想,惊得一愣,但又每次都迅速从容接受了,“遵陛下圣命。”   修书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撰写一两本书,真正意义上的修书,是将前代数朝所留下的历史地理、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和百科文献等精华荟萃重新加以编纂。   这亦是一件国家大事,自来有古语云,易代修史,盛世修书。修书是造福万民,将珍贵的古籍文化保留下来的文治工程,修史是为了总结前朝得失,以警后世。锦荣这次要做的不仅是修书,还有修史。   她简单一句话,在朝堂乃至民间掀起的风浪可比女子承爵大多了,因为无论是修书还是修史,都是留名青史的大功德,文人儒士无不向往。   一时间,风平浪静,民间更是多了数不尽的对女帝的歌功颂德。   不少人在打听女帝意欲安排编书修史的人选,最有可能的丞相周君璧年轻资历浅,而且最近几月都忙着在六部选用女官女吏之事,也腾不出时间参与此事。   那究竟是抽调翰林院的才子,还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呢?   被人暗地里揣测心思的女帝锦荣,现在微服出宫在国师府呢。开国后,锦荣不仅封了萧约为国师,还赐下了一座相当奢华的国师府。   锦荣发现萧约鬓间的白发,伸手就拔了下来,“老师,你老了啊。”   萧约猝不及防,疼得嘴角都抽了抽,瞪了女帝一眼,继而又迅速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淡定道,“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难怪前几天感觉老师变丑了啊。”锦荣自顾自地道,   萧约:“……”死徒弟,真是师门不幸啊。   “老师,你总说你师门的,但这么多年了,好像也只看到你一个人哦。”当然不包括锦荣,她自认和那神叨叨的师门没有一毛钱关系。   “师门有训,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见过他们。”萧约自傲道。   “其实就是没混出来也不好自报家门吧。”锦荣一副懂了的样子。   萧约嘴角抽了抽,死徒弟。别以为当了皇帝他就不敢怼,好吧,他的确不敢怼,谁让沈锦荣现在是皇帝呢。   半月后,女帝锦荣便定下了编书的总纂修还有其他编修人员,至于修史人选也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并未对外公布,这点并不让人觉得意外,修史官比起编书来,贵精不贵多,过去几朝,往往是由一两人花费数十年时光完成修史。   编书工程浩荡,参与人员也极多,上至翰林院官员,厚德大儒,下至学院学子,印刷造纸的工匠,皆数出力。参加者计正总裁三人,副总裁二十五人,纂修三百四十七人,催纂五人,编写三百三十二人,看样五十七人,誊写一千三百八十一人,续送教授十人,办事官吏二十人,共二千一百八十人。而先后供事编辑者三千余人。   连百官之首的丞相周君璧闲暇之余也要过问编修一事。   一载过后,风调雨顺,各地的吏治也都走上了正轨,大周真正稳固了下来。   而一桩杀人案却突然震惊朝野,一贵族女子为了承爵害死嫡出兄长,这让朝臣们不禁纷纷议论起让女子拥有承爵权利一事是否妥当了。   上朝之前,周君璧便去了养书殿求见女帝锦荣,也是为了此事。   锦荣依旧踩在高高的梯子上,翻着书,头抬也不抬地道,“朕还以为过几年才会出呢,”   “陛下早就料到今日之事。”周君璧有些惊讶道。   锦荣淡定道,“人心是这世上最不可测之事,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令女子承爵,便是刺激出了女子的野心,就算一开始没有,在家族的重点培养以及接触到更为宽广的外界事务后,又怎么可能再甘心回到那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囚于妇人争斗中。   “那此事该如何处置为好?”周君璧问道。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作为丞相,应该不用朕来教。”锦荣告诫了她一声。   周君璧心头一警醒,是她差点昏了头,只考虑到此事会带来的影响,却忘记了律法至上,什么也越不过律法。   “臣懂了,陛下。”   “退下吧,待会还要上朝呢。”锦荣合上了书,放回书架中,从高梯子上下来,旁边自有宫女上前为她正衣冠,换上朝服。   朝堂之上,果然有御史上奏此事。   锦荣命大理寺依法处置了那贵族女子,但又拿起了桌上的几道奏折,准了敬安侯嫡孙女承继世子之位,宁忠伯的嫡长女承爵,爵位依例降一等,为三等伯,另外还有几位公侯家的女子,皆准了奏折,并督促礼部快速办理。   众朝臣面面相觑,再去看丞相周君璧的脸色,只见她闻言不惊,却又似乎并不知晓。   一些有心思的人也只得暂时压下去了。摆明了女帝是要扶起一批承爵的女子和他们相斗,他们若再纠缠这个问题下去,那些得了好处的有爵位在朝堂上话语权的贵族女子,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和他们斗下去,到时候,究竟是谁的丑事被揭出来,就不知道了。   果然,没过多久,几家内宅斗争牵涉的承爵的事情被曝露了出来,且为家中庶出子弟或嫡次子,由大理寺介入处理。   原来的那件震惊朝野的案子也就不了了之,走正常程序依法处置了。   女子承爵之事已定,无法再改,众朝臣也逐渐默认了,但之后带来的事情却也无法忽视,比如贵族女子承爵,那么婚嫁事宜又该如何。   有些公侯人家在向女帝请旨赐婚后,挑选了差不多的人家,女帝也下了旨意,若是有子女,皆可承袭父母爵位。   但也有朝臣提出,有爵位的女子若是嫁人之后,爵位是否由婚配之人承袭,此话一出,不少贵族女子退了婚,准备招上门女婿。就是这些贵族女子的家族也不愿意,好好的爵位怎么能让给别人家。   女帝锦荣很淡定地下诏,爵位归女子所有,即便婚嫁也不归于夫君,日后可传给嫡出子女,若无子女,则由官府收回。   一件事情不可能永远面面俱到,还得看人怎么做。   不过这阵承爵女子婚嫁风波过后,忽然有人提到了女帝后宫之事。   女帝至今无子嗣,太子或太女之位也未定下,这让一些老臣不禁有些不安啊。但想到女帝的性子,众朝臣就把希望寄托给了最受女帝信任的丞相身上。   忽然被交托了重担的周君璧嘴角抽了抽,她自己都还没有过婚嫁,结果要去劝女帝广纳后宫。   三思后还是拉着国师一起去了,也好到时候转移帝王之怒。   “我混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个童子鸡。”不知何时变作了白发童颜愈发有国师气度的萧约不满道。   “国师,你刚才说了‘童子鸡’吧。”丞相周君璧嘴角抽了抽,   虽然一直都知道陛下的这位老师性子歪,但没想到混不吝到了这个地步。   萧约瞬间正经了起来,“师门有训,我等弟子需保持元阳之身。”当年倒霉进了就出不来了。   萧约笑道,“周小姑娘,这么些年,你难道也没想过找个如意郎君啊。”   “国师说笑了。”   锦荣当上了皇帝后,就曾赐周君璧自主婚配权,如果有喜欢的人,随时可以来找她赐婚,但却被周君璧婉拒了,她自道一心家国天下,无意儿女情长。   这些年也的确如此,不是没有男子为周君璧的气度风华所倾倒,其中不乏有品貌皆为上乘的好郎君,可周君璧却专心勤于政事,半点心思也没分出去。   萧约看着已颇有一代贤相气度的周君璧,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这条路,她走得着实不易。   两人东拉西扯,终于走到了养书殿,令他们意外的是,锦荣对他们所求见之事的反应,   “好啊,准了。”   这么简单,萧约和周君璧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难得女帝如此爽快,不会是有什么其他计划吧。   “你们想多了。”锦荣在一旁幽幽道,   “其实朕早就想要后宫佳丽三千,只是之前忙着打天下,开国之后又忙着治理,终于等到你们想起这件事了。”女帝锦荣笑眯眯地道。   “毕竟,朕还是需要一个继承人的。”   而且得是个公主。   关于这件事,锦荣和她的得力心腹丞相周君璧曾经讨论过,天下兴亡,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便是男子为帝,两三百年后依旧会灭亡,和女子又有何异。   当然人选也不会轻易挑的,包括这些皇位继承人的父亲,品貌都得是上好的。   三月后,女帝沈锦荣广纳后宫。 第33章 女皇篇 后记,   对后世而言,周朝这个由女子开创的朝代,是个奇葩的朝代,皆为女子继位,不是没有皇子,但却远远竞争不过许多位公主。   而大周的启明朝代,诞生了许多犹如璀璨明珠的传奇人物,无论是开国皇帝沈锦荣,一代千金丞相周君璧,貌似神仙的国师萧约,还有被后世传为‘聚宝盆’的沈锦荣之父沈虔,规模远远超过了前代编纂的所有类书,迄今为止也被世界公认为最大的百科全书《启明典》,还有呕心沥血写出史家之绝唱《长史》的乐达明……   那是个灿烂而又开放的时代,女子科举承爵,女学女军,海外贸易扩张,远洋航行,占领无主之地划为国土,还有仅仅凭着操控白银流通就能毁掉大陆另一端的国家……   怎么能不令后世人向往?   考古家最新挖掘出了启明朝国师萧约之墓,这被称为或许是本世纪十大发现之一。考古人员们从棺椁中找到了不只一本手记,这对他们研究启明朝辉煌文化历史将有极大帮助。   当七老八十的考古学者激动兴奋又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翻开手记的第一页时,露出了斑驳隐约能看清的几个古体字,《我与女帝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考古学者卒……   事情推到启明朝,一日,越老越活过去的萧约抱着笔记来找锦荣,“你说,怎样能让后世人记住我呢?”   锦荣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前段时间,萧约师门的几个弟子找到了他,得知他居然当上了女帝的师父,一时崇拜惊叹不已,萧约的虚荣心立刻得到了满足,最近嚷嚷着要留下什么手记,让后世人更了解他的伟岸光辉呢。   锦荣磕着瓜子,随口道,“你写朕就好了。”   她这随便一说,就被萧约记下了,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名字,《我与女帝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实为萧约的吐槽日记。   甚至连带着启发了丞相周君璧,能给后人留下些什么告诫启示也不错,于是也开始了写日记的人生。   考古学家在医院被急救醒过来后,身边的学生立刻告诉了他实情,他的偶像启明女帝没有和国师有不得不说的秘密。   虽然顶着这样一个让人忍不住多想的名字,但实际上还是很有考察价值的,感觉从萧约的吐槽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的考古学者们还真是不容易啊。   有研究价值的就比如说女帝沈锦荣长生一事,传闻女帝晚年时期,有方士进献丹药,可延年益寿,更有人说女帝生前为自己修建了天宫陵墓,以求长生不老。   这些匪夷所思的传言都在国师萧约的手记中得到了,否定。   萧约的手记这样的。   事情再次推回到启明朝三十五年,萧约和周君璧得知有的确有方士进献丹药,而且有人试过,效果不错,令人容光焕发,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即便触怒龙颜,也要加以劝谏,至少要让女帝知道长生不老的不切实际。   然而,女帝锦荣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他们意料,“我没想过长生不老啊。”   即便已经垂垂老矣的女帝依旧很淡定地道,“当几十年皇帝已经够累了,还想我当百年千年,费心费力打理这江山社稷,怎么可能?”   萧约和周君璧:“……”   然后灰溜溜地退下了,听说那个方士也早就离开皇宫了,毕竟这里不好混饭吃。   很多模棱两可的历史史实在萧约的手记中得到真实的回答,但仍然有些隐秘的历史无人得知,比如一代贤明宰相,后世官员楷模的周君璧,此人来历,家世无从考据,有野史记载说曾经的镇北将军邵云沛身边曾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军师,但却为男子,有后人猜测是同一人女扮男装,无从考据。   还有一个让考古学家苦苦追寻的历史真相,那就是写出史家绝唱,被奉为千古第一史书的编写者乐达明此人,她花费了近二十年的光阴独立完成了《长史》的编纂,但史书却没有留下她除名字之外只言片语的记载,只知道她是启明朝的一名普通史官。   但能编写出《长史》的人又能普通到哪里呢?   考古学家迫切想要从萧约的手记中得到真相,可惜他也未曾提及,实在令人奇怪。   直到又发现了传世名相周君璧的手记,方一窥见那位神秘又才华绝世的女史官,寥寥几笔却让人不解。   启明十七年,   周君璧向女帝上完奏表后,思及关于黄河河坝之事,虽开国十多年没有泛滥过了,但近日黄河一带官员的奏表中似乎提及此事,担心今年会有水祸,周君璧便想去编修史馆找些往年旧例,看看有什么迹象可循。   在得了女帝身边总管传话后,周君璧便往皇宫西面较为偏远的角落去了,那里就是编修史馆。   昏暗泛着些微腐朽陈旧的纸张味,编修史馆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一两个趴在桌前打着瞌睡,这样混日子的官吏,周君璧也不指望他们能帮她找到什么,也没有叫醒他们自己走了进去。   “光佑年间……”周君璧眯着眼在一排排落了些许灰尘的书中寻找着,忽然碰到了某个在里侧桌子边提笔写着什么的人,   “周丞相。”那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周君璧瞥到她身上的青色官服,应该是这里的史官,还是位女子,周君璧微微疑惑,这些年任用的女官无论是留任京中,还是调往各地,以她的记忆力不会忘记,可是这位她却毫无印象。   “丞相大人想找哪本旧史?”那年长看不清模样的女史官起身行礼后不卑不亢地问道。   周君璧微微一愣,继而道,“我要找光佑十年到二十三年的黄河旧历。”   那女史官微微一笑,“这个好找。”   她走到另一处的书架,仿佛烂熟于心般取出一本书,“是这本,丞相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周君璧接过书后又问道。   那女史官温文一笑,“下官乐达明,是陛下启明元年就安排到了这里担任史官的。”   “丞相大人慢走,下官还有要事未做完,就不送了。”女史官微微拱了拱手后,便转身回去了。   周君璧没有因为她的‘怠慢’而有所不悦,反倒奇怪起了她的身份,陛下初登基时,就安排在这里任职,这么多年了居然也没有动过。   “启明元年,乐达明,乐达明。”走出皇宫西明德门时,周君璧猛然惊醒,她知道乐达明是谁了。   陆明薇亡夫崔游,字乐达,她是陆明薇。   周君璧只知道当初崔家陆家覆灭,陆明薇不知所踪,传言是死在了乱军之中,没想到,她还活着,在皇宫角落里的一间陈旧破落的编修史馆里担任史官。   看她宠辱不惊,洗尽铅华的样子,似乎自得其乐,过得也还不错。   这倒像女帝沈锦荣会做的事。   所谓的物尽其用,周君璧不由得一笑,没再去想这件事,当夜记录日记时,也避讳的只写了寥寥几句。   殊不知她的寥寥几笔反而令后世考古学家越发百爪挠心,摸不着头脑了。   丞相周君璧以前见过乐达明,乐达明又是女帝沈锦荣特地安排在史馆,这其中的关系还真是令人费解。有人提出大胆的猜想,乐达明曾获罪,作为惩罚以及女帝又欣赏她的才华,所以安排在了默默无闻的史馆。   但又是什么样的罪行,会让这位才华横溢的大家在史馆中埋没二十多年,呕心沥血去写一部未必传世的史书巨著。而这位史学大家更是无怨无悔,在临终遗笔中甚至流露出对女帝的感激之情。   历史总是那么让人有无限的遐想,又捉摸不透。 第34章 娱乐圈   昏暗狭小的单人出租房里,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酒臭的味道,不大的客厅里仅仅放下一台沙发都显得拥挤,而倒在沙发里的颓废昏沉的年轻女孩更像是一具死尸,   “宁锦荣,宁锦荣……”门外的人连敲了几下,也不见回应,声音也变得急了起来。   然而沙发里的‘死尸’女孩发间好看白皙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爬起来。   “你认识住这里的小姑娘?”门外又混进了一个大妈声。   “对,我是她经纪人,我叫许蓬,这是我证件……”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年轻男子,也就是许蓬赔笑道。   “你是她经纪人,那你把她拖欠我两个月的房租交了吧……”   “……好吧,多少。”   “不多,就两千五。”大妈的语气一下子热情了很多,“喏,我钥匙给你,你自己开吧,也不知道她在不在,昨晚屋里就没人……”   “谢谢阿姨了。”许蓬因为职业习惯礼貌地谢道。   许蓬一开门,就被扑鼻而来的味道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宁锦荣不会是想不开了吧?这个念头一响起,许蓬也顾不得这味道,冲了进去,待看到沙发上瘫软成烂泥死尸一般的身穿白色裙子的年轻女孩,也就是宁锦荣,更是吓了一跳。   “宁锦荣,宁锦荣,你还活着啊?”许蓬猛烈地摇晃着宁锦荣的肩膀,直到她发出了一道闷哼声,才松了口气。   幸好,人没寻短见,只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许蓬再看向酒气熏天,乱糟糟的房间,皱了皱眉,“宁锦荣,不就是没被选上那个角色嘛,你也没必要自暴自弃吧。”   被他称为宁锦荣的年轻女孩终于在一早上的吵闹中睁开了眼睛,   呐,这是又穿了啊。   迅速适应了新身体和穿越状况的锦荣继续闭着眼睛,很自如地道,   “扶朕起来。”   “……”   “不是朕,是本宫,那个角色是妃子啊。”许蓬以为是方锦荣排练了太久,入戏深了脱口而出。虽然这么说,许蓬还是脾气很好地将宁锦荣扶起来,背靠着沙发坐好。   锦荣很顺口地改了称呼,“那给本宫煮碗白粥去。”看她多么的简朴体贴。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跟个包子似的宁锦荣居然敢使唤起他了,许蓬又是好气又是无奈,但看她喝了这么多酒,明显是昨天被狠狠打击了,心一软,还是起身打算去厨房了。   结果他一松开扶着锦荣的手,这姑娘又身子一歪倒回沙发里去了,还是头在下面埋着。   麻蛋,许蓬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最终还是给她扒拉出一个靠枕支着以至于不会在他去煮粥时又滑倒睡回去。   走到厨房的许蓬,准备整白粥,结果一打开冰箱,几乎都是方便面,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点米。   宁锦荣,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啊,许蓬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用唯一的半碗米煮了粥,用高压锅调好温度,然后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菜。   煮了粥又做了饭菜的许蓬在内心感叹道,宁锦荣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十八线的小艺人,要不是他脾气好外加有点良心,早就撒手不管任她是死是活了。   “宁锦荣,该喝粥了。”许蓬叫了她一声,锦荣也就嗯了一声,慢悠悠得好像整个人都迟钝了许多。   看着头发散乱不成模样浑身散发着颓废的宅气息,许蓬不知第几次叹气,放下粥,伸手给她拨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秀发,还好,脸没坏,虽然残留着宿醉的痕迹,但底子还好。   在娱乐圈,要是这张脸毁了,那可就真爬不起来了。   许蓬又熟练地取出一个发绳给她扎了起来,别问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这么女性化的东西,作为经纪人,全是一把泪啊。   扎好后,许蓬把粥放到她手里,提醒道,“是温的,慢慢喝。”   锦荣的确喝的很慢,看她那副混沌缓慢的样子,许蓬生怕她把碗给摔了。   锦荣喝粥时,许蓬看着她这到处是酒瓶纸团乱糟糟的房间,终于没忍住洁癖,撸起袖子就打扫了起来。天知道他忍受这味道多久了,宁锦荣是怎么在这环境下还睡得跟死尸一样啊。   因为被打击得太惨,都快酗酒死掉了啊。   这是锦荣接受到的记忆,这次没坑她,关于这个世界的小说内容和原身记忆很快就出现在了脑海里。   这是一本女主娱乐圈文,主角唐若宁一路星光璀璨,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一代传奇影后,被她吸引的男人也不少,而且个个都是是娱乐圈里有权有势的人物,使得她的星途更加顺畅。   至于锦荣这次穿的身份,她翻了几遍,终于在一个小旮旯里找到了她现在的名字,宁锦荣,一个十八线炮灰小艺人,对女主心怀妒忌,因此被人利用对付过唐若宁,结果下场自然很惨,没后台又没地位,任人轻贱,随随便便就扔出了娱乐圈。   与原主的记忆对比,十八线的小艺人,白莲花的容貌,出道几年,也没混出个什么样。   好在还有点底线,没有蠢到去被潜规则,但原因是暗恋某影帝,也就是男主虞衍,这也是为什么弱得可以根本和女主攀不上关系的原身还会妒忌女主唐若宁了。   昨天被打击得那么惨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也是因为试镜的时候太过糟糕还被暗恋的影帝男主角给看到了,所以感觉人生都绝望了。   喝完了粥,锦荣也就把那些小说内容抛之脑后了,完全没有什么用,女帝呵呵了一声,难怪这次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粥煮得还不错,能和皇宫里的御厨相比了,锦荣才不会说是因为她饿了呢,原身一天一夜除了酒其他什么都没吃。   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后,锦荣就看到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的房间,秀眉一挑,“嗯,伺候的还不错。”   “宁锦荣,你是被打击傻了吧。”许蓬嘴角抽了抽,   锦荣看在这个家伙一进来之后对她照顾得还不错,也就不介意他言词上的冒犯了。   朕果然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   原身的这个经纪人对她的确不错,能帮的都帮了,担心她出事还特地过来看看,脾气也好,脸还长得不错,在圈子里是个比较干净的人物。   以后放在身边伺候也不错,锦荣在心底自顾自地想道。   许蓬到底还是心里念着宁锦荣,虽然这丫头过去不争气了点,又不懂事了点,但至少还没被圈子染黑,心眼没坏到哪里去。   “你在家休息一天,明天我再来接你,去公司找找看有没有能上的新戏。”   见宁锦荣没有多大反应的样子,许蓬又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没吃完的饭菜我给你放冰箱了,你晚上热一下就能吃。你家的钥匙我先留着,省的下次你又睡过头了,还有你手机我也给你充上电了,随时保持开机状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戏了……”   许蓬走后,锦荣伸了个懒腰又躺回了沙发上,什么娱乐圈什么演戏,回头再说吧。      还没睡多久,特地被许蓬调了最大铃声的白色手机响了起来,锦荣伸手一拿,“宁锦荣,现在有戏了,我现在就过去接你,你快点起来。”手机里是许蓬兴奋的声音。   “哦——”锦荣淡定地回道。   等许蓬到了出租房后,看到宁锦荣依旧死尸一样躺在沙发上,内心居然毫不意外。   他面无表情地抓起宁锦荣的肩膀,再次猛烈的摇晃,“宁锦荣,你还要不要红了啊?”   “知道了。”锦荣握住在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睁开眸子,一瞬间气势显现,   然而粗神经的经纪人许蓬毫无反应,听到锦荣说好了,已经谢天谢地了,“快去洗澡,换衣服,我们十分钟之内搞定去公司。”   锦荣默默适应了与前世帝王生活相比简陋的十八线小艺人的生活条件。   不过,“我忘记拿衣服了。”锦荣拉开洗浴间的门,毫无顾忌地道。   最后,许蓬红着脸不敢抬头把一堆衣服塞了进去,原谅他还是二十七岁的处男。   相比起来,锦荣就大方淡定多了,前世后宫佳丽三千,就是在被宫女侍君宽衣解带,都能从容接受。   见宁锦荣洗完澡后终于恢复了原本清爽可人的模样,许蓬也算松了口气,至于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劲。   毕竟脑子都已经被打击傻了,气质变了也正常。   许蓬应该庆幸锦荣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呵呵……   做演员这一行没有什么所谓的正常工作时间,随时有可能要去演戏,像宁锦荣这样突然被经纪人抓起来去试戏的再正常不过了。   演戏果然很累啊。   因为宁锦荣不红,属于扔到大街上也没人会认出是个艺人的那种,公司也没给配保姆车,许蓬又来得急,没开车,所以这次去公司坐的是出租车,也是许蓬出的钱,谁让现在的宁锦荣一穷二白呢。   一路上在车里被许蓬唠叨了一大堆关于试戏的这个两个剧组的事,终于到了公司,   看着锦荣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身为经纪人的许蓬十分感到心累。“宁锦荣,我之前和你说的,你一定要记住啊。”   若说之前的宁锦荣虽然人傻白甜了点,但好歹还有点斗志,能让他看到点希望,现在,令人觉得悲伤。   锦荣抬头,看到原主也就是现在的自己所属娱乐经纪公司,国内娱乐圈巨头之一的华羽外面挂着的巨幅宣传海报。   男的俊美多情,女的光彩照人,还有一大波粉丝围在公司门口的海报下,高举着爱心牌子。   又叮嘱了几句的许蓬发现宁锦荣半天没回应,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就看到了那海报,“是唐若宁和虞衍啊。”   也就是小说中的女主和男主,颜值还真不是一般地高啊。   许蓬感叹道,“哪天你要是能混成这样就好了。”   “我会的,而且站的会比他们更高。”锦荣眼眸微眯,尽显睥睨天下的气势。   许蓬沉默了半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老老实实演戏吧,别多想了。”   就凭宁锦荣现在的演技以及消失得差不多的斗志,这个目标……有点高。   锦荣;“……”给朕把这个狗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第35章 娱乐圈   因为有很多粉丝堵在公司门口,所以许蓬特地带锦荣从特殊工作人员通道进去,“一共有两场戏,都是古装剧,戏份不多……”   和许蓬说的一样,角色戏份不多,也不强求演技,第一场戏演的是公主,导演让锦荣去换了装出来看定妆照,原本浮夸略显富贵的宫装却被锦荣穿出了高贵凌厉的气势,很符合戏中霸道骄纵的反面角色霞公主。   许蓬和导演看了都是一愣,“额,那就你了,你是叫什么?”导演点了点头道。   “她叫宁锦荣,还请导演多多指教。”许蓬笑道。   之后就有人带锦荣去化妆间,稍微补了个妆后,许蓬就从导演组那里拿来了剧本,这部剧老实说不差的,在原主记忆中现在电视剧市场宫斗剧大热的形势下,剧本也够扎实,导演也执导过两三部优秀作品。   唯一的缺点锦荣这个角色戏份很少,不然也轮不到宁锦荣这个小艺人了,戏份少得可怜,又是个反派的角色,比较有名气的艺人也没兴趣来临时客串。   一共就两场戏,第一场随被贬多年的父王从偏远荒凉之地回到繁华的京都,只露了个面,一句台词都没有,身边的宫女还称呼了一声她的封号‘霞公主’呢。   第二场,为权利毒杀父皇,一下子沉溺在皇宫中的富贵荣华后,得知父皇要传位于流落民间的私生子男主角,在母后的蛊惑下,对亲父下了毒手。   总而言之,是个愚蠢又恶毒的公主角色。   之后就没有她的戏份了,剧本中写死于乱军之中,一笔带过了。   “好,准备开始。”导演坐在镜头发号施令道。   城楼下,“恭迎安阳王回京。”   “霞儿,我们回来了。”饰演王妃的娄兰是个很老练的演员了,镜头在戏中这个极善权谋的重要人物明显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转向她身后美丽的女孩,未来不可一世的霞公主。   镜头下,她抬眼看向象征着权力和荣华的京城,柔弱娇美的眉眼间尽显贵气,让人下意识想到,即便她出生于蛮荒之地,多年苦楚,也是堂堂高贵的天家之女。   哪怕只是一眼,也与常人不同,她生来就是为了天家尊荣和权力斗争的,生于此,终于此。   这一幕可称得上惊鸿一瞥,导演心底有些小满意。   “cut,进下一场。”   即便表现得还不错,霞公主也依旧是个小角色,无人注意,下场后,也就许蓬给锦荣送水,“刚才表现得不错,还有一场戏,争取给导演留下好印象。”   “哦。”锦荣淡定道,感觉刚才也就走了个过场而已。   许蓬显然比她在意多了,最好趁着状态不错把这个角色演好,“下一场戏戏份比较多,有一句台词。”   好吧,的确比刚才那场戏份多。   这唯一一句台词就是‘父皇,喝药吧。’如果不考虑这是放入了牵机散的药汤,那么这句话的确比较暖心,尽显天家父女情谊。   许蓬措辞道,“弑父的角色的确不怎么讨喜,但演好了也可以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锦荣看了一遍后,就放下了剧本,“我记好了。”   “……”许蓬握住她的肩膀,对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宁锦荣,你是一个演员。”   锦荣的眼睫也未动一下,“哦。”   许蓬再次忍不住沮丧,   “宁锦荣,到你了。”有工作人员跑来叫她,许蓬立刻在身后给她打气道,“宁锦荣,要加油啊。”   锦荣拢起身上华丽的披肩,凤眉微挑,刹那间许蓬好似看到了真正的金枝玉叶。   天家之女,也无法摆脱对权力的痴迷,甚至狠心犯下弑父的罪行。   锦荣莲步轻移,发鬓间的凤钗熠熠生辉,身上无处不见绣着金纹的滚边,彰显着她独一无二的身份,缓缓走向床榻间。   如花笑靥间掩饰不住的是勃勃的野心。   “父皇,喝药吧。”   这一声低眉轻语,听得让人遍体生凉,她是真的动了杀意,对她的亲生父皇。   被喂下毒药的皇帝嘴里流着血,颤抖着手伸向女儿,然而霞公主冷漠地看着他,眼底带着疯狂的笑意,这一分多钟都是没有台词,全看演员的表情动作。   而宁锦荣的霞公主无疑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美若洛阳牡丹,心狠如蛇蝎,在权力斗志中尽显疯狂。   为这样的霞公主,全场都忍不住窒息了一瞬,连许蓬心里也不禁道,宁锦荣,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   ‘cut,一条过。’导演脸上带着笑意道,原本这个角色也只是凑合过了,没想到叫宁锦荣这个小演员倒是把它演活了。   锦荣出戏出得很快,几乎是秒速,反倒是许蓬还陷在刚才的戏中,对锦荣的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公主,不,锦荣。”许蓬脱口就叫错了,“拍了这么久,累了还是饿了啊。”   等锦荣换下了戏服,从换衣间出来,就看见许蓬喜滋滋的模样,“锦荣,刚才韩导说了,觉得你不错,以后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这两场戏的薪酬也结了,一共五千八。”许蓬递过来一个不算薄的信封,   锦荣随口道,“你不是给我付了两千块的房租,从这里面拿吧。”   “对啊。”许蓬抓了抓头发,忽然又惊醒,“欸,你听到了。”   锦荣承认道,“听到了啊,都把我给吵醒了啊。”   吵醒了也没见爬起来开门,好吧,宁锦荣这丫头当时正处于低谷,一穷二白,试镜失败,许蓬自我安慰道,但又坚持道,“以后我跟你说很重要的事情时,听到了都不准装没听到。”   “哦。”锦荣又是漫不经心地道,   又是这样子,许蓬顿时感到很挫败,明明是宁锦荣受了刺激,为什么杯具的人变成了他?让人又无奈又好气。   好在,这丫头的演技总算长进了一些,也算是看到些许曙光了,许蓬再次安慰自己道。   “走吧,还有另一个试镜呢。”   许蓬是个专业的经纪人,时间掐得也很准,很快带锦荣来到了另一个拍摄地点,这场戏就是部小制作,演的是女主角身边的丫鬟,台词比之前的公主角色要多。   但很快许蓬就发现不对劲了,宁锦荣这个丫鬟怎么演的比小姐还像小姐,看着被她的气势吓得哆嗦的女主角,还有想要突破丫鬟阻扰见到小姐的才子,怎么看都像是勇斗恶龙救公主啊。   许蓬忍不住捂脸,看不下去了,果然,宁锦荣的演技还是那样。   至于锦荣,她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   虽然气氛被宁锦荣饰演的像小姐的丫鬟破坏得差不多,但毕竟是部小制作,不想多花钱 所以一遍过没剪了。   都是同一个公司的拍摄人员,也听说了宁锦荣上午在《天龙秘史》里的演技大爆发,但再看到演得完全不像的侍女角色后,众人很神奇地安了心,宁锦荣刚才果然只是超常发挥而已,她可是出了名的花瓶。   许蓬的造星之梦瞬间破灭了。   然而在听到结束戏份下场的锦荣说,“我饿了。”老好人许蓬还是心软了,宁锦荣还是好孩子的。   “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锦荣笑眯眯地道,“燕窝鲍鱼。”   他想收回之前想的那句话。   最后还是回到了锦荣住的出租屋里,许蓬又下厨给她做了几道菜,念及宁锦荣说想要吃肉,便又加了一道红烧肉,端上桌后,一边看着她吃,一边认真耐心道,“锦荣啊,努力演戏吧,燕窝鲍鱼以后也会有的。”   只有演戏才能吃得上啊,锦荣微微挑了挑眉。 第36章 娱乐圈   拍了两部戏后,挣的钱也都被许蓬存到锦荣账户里去了,此外他还特地叮嘱,要吃饭,不能再吃泡面了,好歹也是一个女艺人,要懂得保持身材。   锦荣依旧回了他一个不浅不淡的‘哦’,算是吱声了。   许蓬也不能天天顾着宁锦荣,他手底下还有几个艺人呢,特地抽出两天时间照顾宁锦荣已经很不错了。但真一撒开手反而更担心了,担心她又把自己折腾成了宿醉,或是流落街头。   几天的相处,他算是彻底适应宁锦荣受打击后大变的性子了,令人无奈又好气,演技时好时坏,得看角色,为人对演戏也没以前积极了,却对以后能成为超越他们公司招牌唐若宁和虞衍深信不疑。   这自信感爆棚,他也是服了。   说起虞衍,自家小艺人以前是他迷妹的事,许蓬也是知道的,连床头都贴着大量虞衍的海报,然而偶然一天,许蓬作为苦命的经纪人第N次打扫宁锦荣的出租屋时,却发现那些照片海报都没了。   “你怎么都撕下来了?”许蓬奇怪道,“不是很崇拜他,说要给他生猴子吗?”   “……”   锦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看许蓬给她推荐有助于提供演技经验的影视作品,正好看得也没意思,就回头和自家经纪人兼职保姆,认真声明道,“我打算换个偶像崇拜了。”   “谁?唐若宁,周贺……”许蓬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位娱乐圈的大明星。   “都不是。”锦荣露出了蜜汁微笑,“是始皇大大。”   “终有一天,我会像他一样一统天下,哈哈哈哈哈……”   “……”等宁锦荣拍戏赚够了钱,他就劝她去看心理医生,有病得治。   毕竟是自家小艺人,总不能放着不管。   就在许蓬被自家小艺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时,锦荣之前拍的两部剧都放了出来,首先播出的是宫斗剧《天龙秘史》,收视率比较平稳,符合电视台的预期,当播到第五集时,观众们都不约而同注意到了那惊鸿一瞥。   “扮演霞公主的演员是谁?感觉好美哦,妥妥的金枝玉叶啊。”   “那一眼简直秒到我了。”   “太惊艳了!!!”   ……   在这部剧的网友交流平台,这样的留言越来越多,甚至让人忽视了这一集的原本剧情,更有众多网友将这惊鸿一瞥截图,有留作屏保的,也有发到其他贴吧论坛里的。   “今日又发现一枚古装大美人。”   “被惊艳到了,顶楼主。”   “楼主+1”   “楼主+2”   ……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的热度也引得不少网友的反应,一些原本没有看剧的也追着看了起来,可是——   “为什么霞公主一直没有出场啊……”   “我要看惊鸿美人……”   ……   终于在剧情发展到高潮时,舔屏网友终于看到了他们心中的女神,只是却变成了狠戾霸道的蛇蝎美人。   “妈呀,居然是胆敢弑父弑君的疯狂公主。”   “但是好带感,我好像有点抖M。”   “历史上这位公主的确这样做了,为了权力毒杀亲父,但也是真正的皇族第一美人,赞剧组一个,选的演员不错,演技和颜值都不错。”   “我被吓到了,但是又重看了二十遍,我是不是三观不正啊。”   “同上。”   “拜倒在霞公主石榴裙下。”   ……   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快扒出了饰演霞公主的演员,宁锦荣,今年二十三岁,隶属华羽经纪公司。   “感觉演技一下子上升了好多啊,以前的角色很普通,给人没能留下什么印象啊。”   “应该是角色的问题吧,看素颜照只是个清秀小美女,但却能演出绝代佳人的气质来,还有那眉眼间流转的风华,演技不错……”   “希望能多接这样的好剧本,适合自己的角色,爱你锦荣女神。”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粉上宁锦荣了。”   “+1。”   “+2。”   “+3。”   ……   诸如此类的评论不少,这让之前担心会有观众对演员生出恶感的许蓬也松了口气。其实之前亲眼看宁锦荣饰演霞公主,尤其是演完那一场毒杀戏后,许蓬也没有对角色留下什么恶感,反而是震撼,和陷入戏中难以自拔。   这种情况,许蓬以前也见识过,但那都是顶尖的演员,如今年轻一辈中也就唐若宁,虞衍,周贺,宋涟漪几个人,宁锦荣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吗?   但等到另一部剧播出后,许蓬扶额,果然是他想多了。   指望宁锦荣突然变成影后级别的大人物,简直是白日做梦啊。   两部剧播出时间相差不久,《天龙秘史》的余热还未散去,眼尖的网友很快就发现了之前的新晋女神宁锦荣。   楼下的评论滚滚刷屏,   “我都快笑抽了,锦荣女神你不适合演丫鬟,快回去当你的霸道公主殿下吧。”   “我赌一百包辣条,这绝逼是我见过的最不像丫鬟的丫鬟,这气势,说是家主大人都有人信吧。”   “楼上,我赌一百零一包。”   “我再加一包。”   “感觉女主男主都变成被恶势力欺压的小情侣了,男主,快拿出你的猪脚光环,雄起来。”   “他雄不起来的,这可是敢弑君弑父的公主殿下。”   “这样一说,很有道理啊。”   “23333333。”   ……   尽管宁锦荣的戏份不多,但极大的反差萌依旧惹来了广大网友的热烈围观。许蓬在底下看得兴致勃勃,偶尔披马甲亲自上阵说两句,   “听说宁锦荣性格也很好。”“她演技真的超级好啊。”……   当然说完良心也会受到一下谴责。   于是当晚就遭到报应,深夜手机铃声大作,许蓬摸黑拿了手机,一接通就是宁锦荣幽幽的声音。   “我想吃蒜蓉粉丝蒸扇贝了。”   许蓬借着亮光看了一下时间,11点,呵呵,的确不算晚。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无奈道,“我开车去接你,别随便乱跑。”以他对宁锦荣的认知,绝对会自己出去找吃的的。   那边锦荣挂完了电话,自言自语道,“还有时间,那再打一盘游戏吧。”至于许蓬督促她看的那些经典得可以当作演技教科书的影视作品CD已经被扔到一边去了。   许蓬知道了会哭的。   一无所知的许蓬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服下楼开车赶往锦荣住的地方。   “我知道有家地方的蒜蓉粉丝蒸扇贝做的不错。”许蓬看着锦荣系上了安全带,道。   锦荣摸了摸小腹,“嗯,玩游戏玩到晚上肚子就饿了。”   许蓬额角又冒出了一个‘井’字,“你说什么?玩游戏。”   锦荣面不改色地道,“我看碟看得肚子饿了。”   许蓬的嘴角抽了又抽,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们去吃蒜蓉粉丝蒸扇贝吧。”   到许蓬说的地方时,已经快12点了,餐厅里的人不多,但厨子的手艺的确不错,嫩嫩的扇贝肉油滋滋地作响,上面的粉丝都流着油,鲜香扑鼻。   “晚上不能吃太多肉,海鲜也不可以。”许蓬小心翼翼地挑了几个小的扇贝放在锦荣盘子里,“饿的话就吃粉丝吧。”   他低着头帮锦荣弄,却听见锦荣忽然道,“那好像是唐若宁和虞衍哦。”   “你说谁?”许蓬下意识道,“你看错了,影帝影后怎么可能来这种小地方吃饭。”   “可能吧。”锦荣也没多在意,低头吃起了扇贝肉,一口一个,又嫩又滑。   许蓬却朝着锦荣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个戴着帽子的男女,却没戴墨镜和口罩,仔细一看,还真是刚刚拿影帝影后奖的唐若宁和虞衍。   新晋影后和国民男神夜会,这要是传出去不就是大新闻?   许蓬脸色一变,抓住锦荣的手腕,“糟了,我们快走。”   但还是晚了一步,被藏在外面草丛里的狗仔拍了个正着,第二天,搭着两位大明星的顺风车上了一回热搜。   #新晋影后和国民男神夜会,疑似恋情曝光#   #古装小花出现在幽会现场,难道实为三角恋#   当然前者还有点可信度,后者别人看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即便如此,还是大大增加了宁锦荣的曝光度,毕竟那两位现在都是国民级的大明星了,宁锦荣的人气一下子窜到了三线去了。   这样的好事却让许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去和他们的经纪人解释解释,真是凑巧,别让他们误会了你是蹭热度,万一得罪了影帝影后就不好了。”   “你不知道,公司重点捧这两位,尤其是唐若宁,听说总裁对她有意思。”   “那她和虞衍的绯闻,总裁就不会不高兴吗?”锦荣喝着盒装的酸奶,难得八卦了一下。   许蓬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圈子里反正乱的很。”   华羽经纪公司是家族企业,现在的总裁是段霆,前老总是他父亲,早几年就把公司交给他,自己在家养老了。   这也是许蓬最怕锦荣得罪唐若宁的原因,自古冲冠一怒为红颜,更何况宁锦荣不过是个小艺人,要是段总为了给美人出气,也就一句话的事就足以碾压宁锦荣了。   锦荣眼眸微闪,原小说里也的确是这样,宁锦荣不仅被公司抛弃,而且背上了巨额违约款,最后下场可以想象了。   虽然是自作孽,但对方手段未免也过狠了点。 第37章 娱乐圈文   许蓬带锦荣去公司的时候,还意外远远地看到了最近话题的中心人物,唐若宁。   隔着玻璃的会议室里,唐若宁一身红色露肩裙显现出妩媚迷人的身材,容貌姝丽,长长的卷发披散而下,和海报上区别不大,充满吸引力,她身边的西装英挺的男子,应该就是华羽的总裁段霆了。   两人男才女貌,看着倒是相配,但似乎还是不欢而散。   许蓬拉着锦荣不敢多听急匆匆地避着走了,和公司其他员工一样,这两位都是惹不起的人物,谈起恋爱,小心城门失火,殃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许蓬带锦荣来见的是公司总监,一个三十多岁看着温和干练的女性,“张总监。”   “是许蓬啊,这就是你手下的艺人宁锦荣吧。”总监张华淑对许蓬的态度倒不错。   许蓬虽然不是华羽数一数二的经纪人,但因为脾气好,人品又不错,所以在公司里结交了不少人缘。   “对,她就是宁锦荣。”说着还用手肘推了一下锦荣,快叫人啊,这可是掌管剧本资源的老大,要是被她看中了,宁锦荣以后的星路都不用愁了。   “张总监好。”锦荣不冷不淡道,既没有什么傲气,却也不过分热情。   张华淑识人无数,也大概看出了这姑娘什么性子,不像是个惹事的,但似乎也不怎么适合混娱乐圈。   不过既然是许蓬带来的人,在张华淑这里的感官印象也自然加分,“有合适的剧本角色,我会通知你的。”   “多谢张总监了。”许蓬笑得很傻地道。   说完正事,张华淑又多问了一句,“之前那报纸上的娱乐新闻是怎么回事?”   就猜到她会提这事的许蓬立刻苦了脸,把事情一清二楚地跟张总监说了,“这真的是误会,谁知道那么巧会撞上那两位?”   张华淑眼眸微深,低声道,“那他们俩……真是在约会啊?”   站在许蓬身后的锦荣瞥了她一眼,这恐怕有人让她这么问的吧?   许蓬到底不傻,笑呵呵地道,“这我哪知道,一起吃顿饭什么可能都有,也许真是在合作,朋友关系呢?”   得了回答后,张华淑也就不在意了,但还是提醒了一句“那要是碰上了,你们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省得对方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了,张总监。”许蓬笑道。   见过总监,聊完了事情后,许蓬和锦荣从电梯下去时,还是又碰到了唐若宁,她身边还跟着经纪人和好几个助理,不愧是华羽的一姐。   许蓬主动上前为娱乐报纸上的那些事解释了两句。   唐若宁脾气还算好,没有多在意,准确来说没在意宁锦荣这种小角色,许蓬还想拉着锦荣说两句,谁知道锦荣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说。   许蓬忍不住叹气,果然不能指望这家伙学会拉关系结人情。      靠着这两个角色和最近蹭的热度,锦荣也小火了一把,许蓬还没高兴两天,锦荣就把之后的戏也全推了,包括之前合作过的那位韩导。   许蓬还以为他不知道的时候锦荣在片场被人欺负了,撸起袖子要为她出头,结果锦荣就回了一句,“不去了,太累了。”   许蓬一气之下几天没理她,但工作的时候又总是心不在焉,宁锦荣那丫头不会照顾不好自己吧。   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后,许蓬就立刻打电话给房东,就是之前给他钥匙的那位大妈。   房东大妈说是两天没下楼了。这丫头不会把自己饿死在家了吧,许蓬捏着手机心里一下子慌了,急哄哄开车过去看她,   一开门却发现锦荣咬着半片吐司,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   听见有人进来了,锦荣也没抬过眼。   “你两天没下楼,就是在弄这个?”许蓬凑过去看,红红绿绿黑黑的,满屏的数字曲线,完全看不懂。   “嗯。”锦荣手下没有停过动作,只是吱了一声。   “这是什么?”许蓬皱眉满是疑惑道,   “股盘操纵……”锦荣含混道,   许蓬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以前学过些,现在正在捡起来。”锦荣继续道,曾经有一世她也是打理过公司的,知道这些商业操作,又有过一个天底下最会做生意的老爹,这点东西,已经熟的不能再熟悉了。   许蓬也看到了她手旁边一摞诸如《现代股市》《聪明的投资》的书。   还真是现学现卖啊,但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许蓬嘴角抽了抽。   锦荣自信道,“其实很简单,股票其实就是把金钱数字化,玩的就是数字游戏和规则,你看这些波动……”   “我听的头晕。”许蓬连忙摆手,他已经晕得差不多了。   “别人想听,我还不一定会说呢。”锦荣斜了他一眼道,然后继续敲击着键盘。   锦荣聚精会神在电脑屏幕上,有着独特的认真魅力,这是许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忽然严肃了起来,“我说,宁锦荣,你不会真要退出娱乐圈了吧。”   “没有啊,演戏虽然累,但娱乐圈还挺有意思的,我暂时没打算离开。”锦荣语气轻松地道,   最重要的是这个游戏她还没打通关呢,没想要提前退出。   “那就好。”许蓬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担忧。   “只是我觉得我的长处不在演技上,是时候寻找另一条出路了。”演戏嘛,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的,所以锦荣正在尝试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进入娱乐圈。   锦荣真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   虽然锦荣这么说了,但许蓬还是强烈认为宁锦荣真的是被刺激傻了,变得神神叨叨的,说的话连他也听不懂。   为了把宁锦荣拉回来,鼓励她重新振作,许蓬调动了自己仅有的人脉,终于抢到了一个大IP改编的玄幻电视剧的一个女配角色。   “要不是为了你,我早把这个角色给徐芊芊了。”徐芊芊,就是他手下目前最红的艺人,三线,不知比宁锦荣好了多少。   “哦。”锦荣这回终于离开了电脑,但开始专注于手机上的股票数据。   许蓬试图激起她的兴趣来,苦口婆心道,“宁锦荣,你到底有没有听啊,这个机会真的很重要的,也许你就从此大红大紫走上人生巅峰了……”   “哦。”锦荣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   “算了,随你吧。”许蓬挫败道,他是真拿宁锦荣没办法。   锦荣瞥了他一眼,眼眸微闪。   但最终也不知道是许蓬这个话唠磨的方锦荣不耐烦了,还是她对演戏还残留着那么一丝的爱好,还是去剧组参加试镜了。      这部玄幻剧《天问》是投资了上亿的大制作,女主是正春风得意的双料影后唐若宁,男主是国民男神虞衍,早在几个月前就定下了,最近又借着这两位的绯闻火上了一把,未开拍就已经万众期待,坐稳了热搜的头条,喜得投资方和制片人笑得合不拢嘴。   不仅圈外粉丝和吃瓜群众关注,就连圈内人的目光也频频投到这部剧上,里面的角色竞争也异常激烈。许蓬能在此杀出血路为锦荣争取到一个重要角色的试镜机会,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了。   这次试镜的角色是女三号《天问》中的天女凤摇,出身高贵,奈何心性恶毒善妒,因为痴恋男主第一上仙莫寒,屡屡加害女主灵犀,最后被揭露恶行,剔去仙骨,贬下凡尘,历经百世情劫。   神仙啊,以前的宁锦荣没演过,现在的宁锦荣也没演过,然而锦荣的状态依旧很淡定。   剧组给的剧本也很简单,大概介绍了一下而已,具体试镜还得现场发挥。   “这次参加试镜的女星很多,别有太大压力了。”   许蓬给锦荣不断加油打气,但实际上心里也没什么底。他虽然帮忙拿到了试镜机会,但没想到连赵澜这样的二线女星也会来参加试镜,她虽然这几年不如新窜上来的唐若宁,宋涟漪等人火,但粉丝群众还是很多,有颜又有貌,在圈子里的人脉也很广,要是接别的戏,那也是妥妥的女一号。   不止她,还有沈菲菲,越娇,论起来,宁锦荣是这些试镜的女星中最没有竞争力的那个。   许蓬低下头,在心里画着小圈圈自怨自艾,呜呜呜,他对不起锦荣,原本想着重新激发她对演戏的热爱的,没想到又打击她了。   忽然锦荣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道“不用担心。”   许蓬抬起眼,正好对上锦荣坚定得让人莫名觉得安心的眼眸,流露出绚丽而明亮的光彩,低低勾唇一笑,   “看我的。”   许蓬感觉脸上忽然有些热。 第38章 娱乐圈   锦荣不是第一个进去试镜,而是排到了比较后面的号,这一看就不怎么占优势。等到最有把握拿下这个角色的赵澜走了出来,脚步略显轻快,眉梢间还带着喜意,剩下的一些女演员见了也都心里惴惴不安了起来。   许蓬的心情更低落了。   “23号,宁锦荣。”一工作人员出来喊道,   “没事,有我呢。”锦荣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信满满地道。   身为经纪人最后还被自家艺人安慰,一下子就被治愈到了的许蓬心里咬着小手绢,   “锦荣,加油!!!”   锦荣很是从容地走进了试镜的房间,见招拆招呗,她锦荣还没怕过什么。   而且,她想要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试镜的房间不大,一进去就看到桌子后面坐着几个人,导演,编剧,制片人,还有这部戏的男主角虞衍,女主角唐若宁。   呵,这部戏刚好还是由这个世界的男主女主来演啊,看来挺有意思。   “我是宁锦荣。”锦荣弯了弯嘴角。   淡定毫不露怯的表现,倒让众人第一印象不错,之前除了赵澜,不少女演员的紧张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却没能逃过他们的眼光。   但这个宁锦荣倒是真的坦然,好像不是来试镜而是来喝茶的,甚至她身上有种擅长反客为主的气质。   导演眼眸愈深,余光瞥了虞衍一眼,这个艺人还是他推荐的呢,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事实上,虞衍和宁锦荣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于毫无印象,之所以推荐,是因为虞衍的经纪人袁可和许蓬是大学时期的师兄弟,交情一直不错,这次还是许蓬拜托的,虞衍也愿意给自家经纪人一个面子,顺口和导演要了一个试镜的机会。   只是试镜的机会而已,能不能拿到这个角色,得看宁锦荣自己的本事,虞衍可是听说了导演闻路对这部戏很看重,合作的电视台也是准备把这部戏当作开年大戏,在挑选演员上更是小心谨慎。   闻路也是这么想的,试镜的机会可以当作人情给,但角色可就不好拿了。   旁边随即有助理走上前递给锦荣一张纸,纸上写着对白和场景,是剧本中的一幕。   闻导说,“给你三分钟时间,看一遍记住台词。”   “我可以了。”锦荣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就还给了助理。   闻导惊讶中带着些许质疑道,“你全部记住了?”   锦荣笑眯眯地道“字不多,不难记,而且你不是说看一遍吗?”   众人说是看一遍,但那可有一千多字,难道这个演员还过目不忘?   锦荣依旧带着自信的笑容,历经这么多世,过目不忘这招她还真练出来了。   “那,就开始吧。”既然宁锦荣都这么说了,闻导也不会强求她再看,只是语气有些硬,记不住台词可是演戏的大忌,要是宁锦荣是自信膨胀或者是故意糊弄他,那他可不会因为是谁推荐的人而客气的。   闻导说,“虞衍,你和她对一下戏。”   “好。”虞衍点了点头。   这对戏过程中有压戏一说,就是因为双方演技不对等,以致于观众也只注意到压戏的那个演员,而被压戏的就自然而然被人忽略了,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演戏状态。   可以说这是闻导给的一个不小的考验。   然而,锦荣神情依旧很淡定,毫不显现半分慌张,好像并不知道和她对戏的是国内最年轻的影帝,拿奖无数的虞衍。   老实说,还没有什么事能吓得到她的。   要对戏的这一幕是天女凤摇将女主灵犀诱骗入了陷阱,男主莫寒上仙过来找人,女主灵犀就被凤摇藏在了身后的百花林里,但却因凤摇巧舌如簧,将男主莫寒骗去了他处。   虞衍瞬间进入了角色,恍若就是那位孤高的上仙,冷若冰霜,“你可见过灵犀?”   “上仙说笑了,今日我一直在这百花林,哪里也未去过。”锦荣温柔含情,端得是清白无辜。   观看的导演和唐若宁心里都惊讶了一瞬,居然从一开始,宁锦荣就没有被压过戏,更半点也没受到虞衍的影响。   他们看得清楚,虞衍没有任何放水,表现出来的就是影帝级的演技,连之前的赵澜都有瞬间差点被虞衍带着走。   这还是所谓默默无闻的小艺人,居然也有这样的演技大爆发,虞衍也愣住了,对于那次宁锦荣的失败他还有点印象,可以说是很糟糕,没想到不过两月,就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这点愣神并没有影响他的入戏状态,   他和宁锦荣的对戏仍在继续,锦荣饰演的凤摇循循善诱,把台词说得蛊惑人心,仿佛是这世间再正确不过的真理。   编剧的眼眸里亮光越甚,她写的凤摇就是这样的两面派人物,前期清白美好,演技过人,让所有人都相信她的高贵美好,对女主百般栽赃陷害,却屡屡要被女主或男主发现不对劲时又能凭借心计转危为安,令人无法生疑。   “那我去凡池寻她吧。”莫寒上仙眉间隐隐有些动摇,像是说动了。   天女凤摇唇畔笑意更甚,视线却始终未离开莫寒上仙,她所倾慕的男子。这就是天女凤摇,无论犯下多大多可恶的罪行,却都好似清风桃花,出淤泥而不染。   至于锦荣,谁说她不会演戏,她还记得她和曾经的老师萧约,爱卿周君璧一起演了很多戏,也坑到了很多人。   那时的日子还真是欢快,现在的演戏也很有意思,但还不够。   她要让这变得更有意思起来,锦荣嘴角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来。      锦荣从试镜的房间里出来后,经纪人许蓬立刻迎上前来,脸上又是担忧又是焦急,简直比当演员的锦荣表情还要丰富,但他还是没问试镜的情况怎么样,因为看起来希望很渺茫啊。   憋了半天,许蓬最后道:“你饿了吗?要吃什么。”   锦荣眼角微弯,“我要吃鼎湖上素。”   许蓬:“……”他看他钱包里还有多少钱。   “好,我们就去吃鼎湖上素。”许蓬一咬牙道。   出来的时候,看得其他还未走的女星一脸莫名奇妙,艺人志得意满,经纪人垂头丧气,这到底是选上了还是没选上啊。      就在许蓬肉疼地付钱时,好友袁可的电话来了,“许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家艺人宁锦荣选上那个角色了,听说她试镜的时候演技大爆发,一点也没被虞衍压住……”   袁可又巴拉巴拉了一大堆,但许蓬脑海里只回想着那一句,“你家艺人宁锦荣选上了。”   挂完电话,正好锦荣吃饱了摸摸小肚子走出来,“结完账了吗?”   许蓬忽然抱住了她,“锦荣,你选上了,那个角色是你的了……”   锦荣嫌弃地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许蓬从身上扯下来,“注意形象。”   然而许蓬依旧哭得不行,回去的路上还絮絮叨叨说了这些日子的不容易,最后眸子晶亮地看着锦荣,“锦荣,你这次绝对会红的。”   锦荣轻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乖,没有这个,朕也会红的。”   许蓬:“……”看来锦荣对于扮演始皇大大日渐沉迷。   和袁可说的一样,第二天剧组那边就打来了电话,说让许蓬过去签合同,正式定下了这个角色。   这个决定是经过了导演编剧制片人的一直讨论的,虽然宁锦荣的人气不高,也没什么粉丝,但她白天试镜的表现完全可以将这个角色演出彩,足以能成为这部剧的一个亮点。   虞衍和唐若宁作为男女主角,也一直在旁边听着。虞衍是亲自感受过宁锦荣的演技的,所以对此毫无异议。对于锦荣的演技,唐若宁虽然感到了一丝丝的威胁感,但她自恃大度,愿意提携后辈,所以也笑语盈盈地应和了。      等到正式开拍,锦荣就到剧组报道了,参演的演员很多锦荣不认识,但许蓬很有专业地都为她打听好了所有演员的身份,   “那是宋涟漪,圈内都说她是年轻一代唯一能和唐若宁相争的女明星,不过看现在的势头,还差了些,听说她原本想的是出演女一号,不过没抢过唐若宁,成了女二号……那是萧老师,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了……”   趁着锦荣去定妆的时候,许蓬还找到了袁可,“袁哥,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袁可愿意帮忙,不然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在接到确定消息后,许蓬就想请袁可吃顿饭说声谢谢的,不过作为影帝的经纪人,袁可要比许蓬忙多了,许蓬也不好打扰他,直到在剧组才有机会找上他道谢。   袁可比许蓬只大了几岁,却显得成熟很多,下颌略带点胡茬,性子却很爽朗,“你和我之间,还用说谢谢吗?”   “嘿嘿。”许蓬挠了挠头。   “不过,你为你手下的那个艺人宁锦荣这么费心,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袁可注意了一下周围,伸手勾住许蓬的肩膀。   许蓬:“……” 第39章 娱乐圈   “不是你想的那样。”许蓬的解释显得异常苍白无力,   袁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老学弟,好歹也是在圈子里混了好几年,居然栽到了一个七八线的小艺人身上。   “许蓬,我可告诉你,别动了真心,否则怎么伤的都不知道。”   他这个学弟性子太单纯,又是个老好人,明明可以当艺人的脸却跑去当了经纪人,加上运气不好,混了几年也还只是这个不上不下的样子,袁可有心拉他一把,   “宁锦荣这个角色要是演的好,应该也会上一个台阶,到时候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再看吧。”   许蓬固执道,“袁哥,锦荣会是个好演员的。”   “好吧。”袁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被师兄弄得心烦意乱的许蓬回到锦荣这边,她正在拍第一场戏,瑶池盛会。   看到惊艳四座的宁锦荣,在众位戏骨中丝毫不落下风,并隐隐有自己的气场,许蓬不禁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相信,宁锦荣一定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的。   “cut,好,过。”在闻导精益求精地拍了多条后,终于满意地停了下来。   锦荣一从戏中脱离出来,就像是收敛了所有天女凤摇的风华,又变回那个漫不经心懒散的宁锦荣,放在人群里也平淡无奇。   变回‘普通人’状态的锦荣看到许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饿了。”   “……好。”   因为担心锦荣吃不惯剧组的盒饭,所以许蓬自己准备了午饭,对此,锦荣很满意。   #伺候的不错,小蓬子#   不过,等打开超大饭盒后,锦荣的满意就变成了不满,撇嘴道,“怎么成天都是青菜啊?昨天和你说的油焖大虾呢?”   许蓬据理力争道,“你好歹也是个女明星,吃多了万一长痘长胖怎么办?”   锦荣盯着他,眼睛微眯,慢条斯理道,“油焖大虾。”   “……”   许蓬无奈道,“好吧,好吧,晚上我给你准备。”   锦荣嘴角立刻弯了起来,   路过听见的剧组其他人不免为之注目,宁锦荣的这个经纪人还真是对她百依百顺啊。   但渐渐地,剧组开始传出了宁锦荣耍大牌,比唐若宁宋涟漪她们还要娇气的风言风语。摆明了是有人看不顺眼宁锦荣,毕竟崛起得太快,不声不响就抢到了女三号,没什么根基,演技又太压人。   许蓬得知后有些着急,想着不再给锦荣开小灶了,还是和剧组们一起吃盒饭,以表现得谦虚些。   然而在锦荣的压榨下,还是没能坚持住。   “不用在意,不会有事的。”锦荣吃下一块红烧肉,语气淡定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   许蓬疑惑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锦荣笑而不语。   她当然知道,凭借一些蛛丝马迹,她就知道针对她的那些流言不过是个开始罢了,真正要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还另有其人。   不多时,因为一场戏,女一号唐若宁和女二号宋涟漪就起了争执,   “怎么了?不都是为了演戏嘛。”宋涟漪笑语盈盈道,   她当然乐意,被打的人又不是她自己,唐若宁面若冰霜,这场戏,是女主为护男配化身的灵兽,挨了女二号月萤一巴掌。   如果是为了演戏,唐若宁自然没话说,但宋涟漪为了针对她,故意cut,好打得重一点,她可忍不下这口气。   唐若宁小半张脸都红肿了,可见宋涟漪打得是真不轻啊,她眼眸里跳跃着愤怒的火意,虽然是从底层拼搏上来,但除了最初的时候,后面就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还没人敢这么当面羞辱她。   闻导皱了皱眉,走过来问道,“宋涟漪,你是怎么回事?”戏里可没说是真打。   宋涟漪娇笑道,“我这不是为了让戏演得更真实一点吗?”   “我的戏可没说让你改。”闻导冷声道。   听到闻导不好的语气,宋涟漪也没再闹下去,“那我就不真打好了。”   “再来一遍,化妆师,过来补下妆。”   经过补妆后,唐若宁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痕迹,而宋涟漪也的确没有再作妖,老老实实地把这部戏给拍完了。   许蓬中午带饭过来后,也听说了上午唐若宁和宋涟漪差点闹起来的事,也是吓了一跳,“这才刚开拍,就……”就敢闹不和啊。   后半句许蓬没说出来。   “就得在刚开拍的时候闹啊。”锦荣笑眯眯地道。不然怎么好换人呢?   她吹了吹罗宋汤的热气,“事情还没有结束呢,你看着吧。”   这时那边忽然响起一些动静,原来是华羽总裁段霆过来探班,是探谁的班,毫无疑问。   “你脸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段霆眼底浮上冷意,伸手碰上唐若宁微微红肿的脸颊,“还疼吗?”   唐若宁想要偏过头去,却不知怎么地最后还是没躲,如蚊声道,“还好。”   “我……这是打扰两位了。”虞衍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手上举着一个纸杯,唇角微凉,“不用介意,我只是过来接杯水而已。”   堂堂的影帝哪有自己过来接水的,让经纪人过来跑一趟就是了,分明是也在意唐若宁,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亲昵又碍眼的一幕。   “虞衍。”唐若宁神情有些慌张,却见他干脆地转身走人,想跟他解释什么,又被段霆拉住了,“若宁。”   “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唐若宁不愿和他多谈,   “怎么没关系……”段霆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声音低沉而不容辩驳道,“我之前说的想要追求的话,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段霆走后,唐若宁低头咬着唇,神情充满了犹疑。   第二天的拍戏时,又出了状况,   “啊——”宋涟漪娇美的脸蛋扭曲得不成样子,只见她的左脚踝上血淋淋一片,原来是刚才那场戏威压掉下踩过的草丛里全是混了草屑的曲别针。   剧组的人也震惊了一片,立刻反应过来,“快、快叫救护车。”   宋涟漪疼得楚楚可怜,也不忘抬头看一眼唐若宁,“就算我之前为了演戏打了你一巴掌,你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吧。”   是唐若宁蓄意报复?   一些人下意识朝唐若宁看了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是我做的,我自己会承认,不是我做的,谁也别想含血喷人。”唐若宁面若冰霜,一张俏丽的脸蛋紧绷着。   宋涟漪还是被紧急送往了医院,看那伤势,恐怕这段时间都拍不了戏了。   “不会真是唐若宁做的吧,或者是有人帮她?”许蓬小声道,他暗指的那个人无非是段霆,以段总的性子帮他的小情人报复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锦荣淡定地吃着午饭狮子头,“不是,是宋涟漪让她助理买通了道具师。”   “原来是这样啊。”许蓬下意识道,但瞬间反应过来,差点跳了起来,瞥了瞥周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锦荣,你怎么知道的?”   锦荣眉眼笑得弯弯,“我都看见了。”还顺便帮她改动了一下计划,毕竟宋涟漪还想拉她顶包啊。   宋涟漪拍戏受伤的消息不知怎么地就迅速传了出去,明明剧组都是秘密送宋涟漪去医院的。宋涟漪这几年正当红,粉丝不少,听说偶像涟漪受伤立刻就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宋涟漪遭剧组某位女主角蓄意报复的谣言。   宋涟漪面对粉丝采访的记者也是语焉不详,意有所指。很快网上开始出现了黑唐若宁的言论,   #唐若宁在剧组耍大牌不愿拍戏受苦视频#   #扒一扒唐若宁交往过的那些金主#   “我们家涟漪那么好,你居然能下得了手。”   “抢了我们家涟漪的角色,还要欺负她。”   “不就是攀上了华羽老总吗?就敢蓄意伤害同剧组演员。”   ……   网上社交论坛上一片腥风血雨,锦荣和许蓬纯粹是充当吃瓜群众,从锦荣这里得知真相的许蓬也诡异地安下心来,可能是锦荣太过淡定了吧。   这段时间剧组也隔绝了外界的干扰,禁止记者采访,宋涟漪在住院,剧组就拍摄其他戏份,听说,宋涟漪伤到了骨头,海族公主月萤这个角色可能要换人。   宋涟漪之前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嘛,伤了腿脚,唐若宁也就演不了这个角色了,到时候就是她的了。她也不担心会被人查到,顶包的人选也选好了——某个根基浅窜得太快的小艺人。   然而她没想到,锦荣早就发现了她的动作,原本想当吃瓜群众,但对于某人想拖她下水,锦荣还是不会客气的。   这不,就变成了宋涟漪脚伤住院,要不是宋涟漪临走时对唐若宁倒打一耙,才真是亏了呢。   现在亏没亏还真不好说,有锦荣特地留下的那点东西,相信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更何况唐若宁背后的男人还都不一般呢。 第40章 娱乐圈   ‘真相’很快被披露出来,帮宋涟漪动手的那个道具师也出来承认了,网上一片哗然,居然是宋涟漪自导自演的戏码,瞬间,宋涟漪往昔在粉丝观众面前营造的美好人设崩塌,人气骤降,通告取消,广告商解约,剧组也正式和她解除合约,公司也将对她实行一段时间的冷藏。   媒体上那些针对过唐若宁的不利言论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圈内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是华羽的总裁段霆对媒体和宋涟漪的公司施加了压力,这下也算是宣告了唐若宁是他护着的人。   许多人开始羡慕起了唐若宁,事业爱情双得意,还是娱乐圈巨头华羽的总裁,年轻帅气又多金。   月萤这个角色的新人选也很快到了,还是锦荣见过的,赵澜,她也是华羽旗下的艺人。   之后,剧组相比起之前的躁动不安,彻底平静安稳了下来,剧组的工作人员对待唐若宁的态度也更温和了一些,这部剧华羽也是主要投资方。   也更没什么人注意锦荣了,虽然她之前也被传过不好的言论,但现在也都被人遗忘了。   人嘛,总是只会记得更重要的事情。   锦荣在剧中所饰演的角色戏份不低,表现得也丝毫不弱,但她属于台上出彩,台下倒容易被人忽视的那种人,是不是刻意就不知道了。   导演和某些演员却对她留了心,在唐若宁和虞衍两位的压力下也丝毫不露怯,甚至把凤摇演出了独特的风华来,而且,她说的过目不忘居然也是真的,在片场台本都是一遍就过,却从为出现过差漏。   难道她也是虞衍那种天赋型的演员?导演闻路在心底暗自想道。   为期近四个月的拍摄终于结束了,剧组方面举办了杀青宴,锦荣本来想直接回去睡觉,却被许蓬硬拉着去参加了。   杀青宴会=结交人脉资源的大好机会。   宴会的主办人是段霆,一贯面色冷硬的他今天意外表现出了些许柔和,应该是和他身边的佳人唐若宁有关吧。   似乎自宋涟漪那件事后,虞衍就和唐若宁渐行渐远了,虽然戏里演的是恋人,但戏外却越发陌生,今天的杀青宴会他也没来,代他参加的是他的经纪人袁可。   锦荣对她的经纪人撇了撇嘴道,“为什么虞衍能不来,我就要来?”   许蓬面无表情道,“锦荣别闹,乖。”   历经无数血泪后,他现在总算知道了应付宁锦荣的正确方式,最好充耳不闻。   唐若宁也看到了在角落里的两人,笑着走了过去,“锦荣。”   “唐小姐。”锦荣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声,   经过几月的拍摄合作,唐若宁也稍微了解了宁锦荣的性子,准确来说,是一个不怎么好形容但很特别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很有灵性,无论演什么。   唐若宁带着完美的微笑道,“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继续合作。”   锦荣点点头道,“再说吧。”   许蓬简直要敲开宁锦荣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和她说话的人是谁,是双料影后唐若宁,而且可能很快就会是华羽总裁的正式女朋友。   唐若宁扯了扯嘴角,她也很少遇到这么难搞的人。   这时,段霆也过来了,当然他是为了唐若宁,“这是宁锦荣,和我在这部戏里有合作的,是个很不错的演员。”   虽然刚刚被锦荣弄得有些尴尬,但一般的套话唐若宁还是随口就来。   段霆看了锦荣一眼,并没有在意,估计他也不记得自家公司还有这位艺人了。   “既然是若宁的朋友,那下周三的‘荣耀时刻’也来吧。”略带施舍的语气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那般随意,但但凡听过‘荣耀时刻’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那可是这个娱乐圈的盛会,国内名流富豪几乎都会来参加,也不是一般的明星可以去参加,但作为主办方之一的华羽总裁段霆,却是拥有邀请的权力。   许蓬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从此宁锦荣走上大红大紫,人生巅峰。#   但在锦荣熟悉的冷淡声音响起时,瞬间再次破灭。   “下周三啊,我有事,去不了了。”      “‘荣耀时刻’这样大好的机会,你居然就这么推掉了?”许蓬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锦荣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是什么?能吃吗?”   “你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不去了。”许蓬都快风化了,然而锦荣依旧一副毫无顾忌的模样。   “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锦荣淡定地继续玩着手机。   为了深刻教育宁锦荣,许蓬认真给她普及了一下娱乐圈底层艺人一般不知道的事情,“唐若宁的星路能走得那么顺,短短两年就当上了影后,和她背后的金主是分不开关系的,而‘荣耀时刻’上这样的金主最多,要是能搭上其中一个,以后在娱乐圈就是有背景可以横着走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经纪人,许蓬还是很努力认真地给宁锦荣分析着利弊,虽然心里也有些不开心,但显然如果能搭上关系,对宁锦荣的未来更好。   “金主啊?”锦荣眯起眼睛,似有若无的感叹了一下。   “那你还去吗?我再去和段总或是唐小姐说一声?”   “不去。”锦荣果断道,继续低下头去玩她的手机,“我下周三有事要做,没空。”   许蓬:“……”   看来他所希冀的宁锦荣这条星路注定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算了,还是让锦荣老老实实演戏吧,大不了他多护着她一点,别让她给人欺负了。   但许蓬另一个担心的念头又升了起来,恐怕今天锦荣拒绝段总和唐小姐这件事,很快圈子里的人都会知道的,到时候他们对锦荣的印象……   许蓬猜的没错。   圈子本来就不大,又是在杀青宴会这样的场合,消息也传得很快,对于宁锦荣一点也不给唐若宁和段霆面子这件事,旁人各有各的看法。   糟糕的是嗤之以鼻,觉得宁锦荣太过清高,迟早在这圈子里混不下去。稍微好点的像导演闻路这些人,心里想的是,宁锦荣也算是个有灵性又干净的演员,可惜了不会做人,以后的路怕是很难走了,原本考虑对宁锦荣的下部戏邀约也暂时停下了。   即便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许蓬也做不了什么,这不,《天问》都快在电视台播出了,但剧组宣传却没有任何通知锦荣的。   许蓬心里发愁,却看锦荣过得悠闲,不用赶通告跑宣传,她怕是最乐意的那个,这样想想,许蓬不禁一笑。   周三当日,许蓬惦着锦荣家里的米应该吃完了,特地买了一大堆米和菜,然而用钥匙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提着大包小包的许蓬顿时愣了愣,按正常情况来说,锦荣不应该是一如往常地窝在沙发上玩游戏荒废光阴吗?或者是对着她不知道哪弄来的的笔记本电脑敲键盘。   这人是去哪了?   宁锦荣虽然总是给他不按常理出牌,但突然不见人影的情况却是从未见过的,因为她很宅,几乎从不出门,要吃的也是打电话给他,缺了什么也是打电话给他。   就是保险丝烧了突然断电,也是打电话让他来修。   除了拍戏以及出去吃饭,她都不出家门一步的。   许蓬放下东西后,立刻给锦荣打了电话,好在她手机还是通的。   “你怎么不在家啊?”许蓬语气里带了些他也未发觉的焦急。   会议室里,锦荣转过转椅,面向落地窗还有窗外一览无遗的大都市风光,淡定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今天有事啊。”   许蓬:“……”你是说了,但听着像是糊弄人的,宁锦荣就曾经无数次糊弄这样过他。   “你有什么事啊?平时也没见你出门。”许蓬有些疑惑道。   锦荣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钢笔,一边抬手在合同书上签下名字,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出来买点东西啊。”   “不会又是泡面吧?”许蓬磨了磨牙道,之前有几天没管宁锦荣,她家冰箱里就又多了一箱泡面和吐司。好歹也是一个公众人物,不会做饭老是吃泡面也太过分了吧,好歹也要注意一下身材啊。   锦荣依旧淡定道,“不是,比泡面贵点,但也没花多少钱。”   许蓬松了口气,不是泡面和面包就好,他又继续问道,“那,你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回来,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许蓬丝毫没有注意到锦荣话里的不对劲,依旧蠢萌地问道,“锦荣,你中午想吃什么?”   锦荣手间转着笔,微微眯了眯眼,“羊肉火锅吧。” 第41章 娱乐圈   古装玄幻大剧《天问》在合作的电视台黄金时间一播出,引来好评如潮,美到细节之处,水墨画风的强大特效,唯美虐心的仙侠恋歌,就连广大原著粉丝也纷纷道,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天问》。   在其中出演的一系列角色纷纷爆红,最红的便是女一号唐若宁和男一号虞衍了,很多粉丝开始组起了宁衍CP,其余角色也是人气大涨,自第一集播出后,观众们就注意到了天女凤摇这一角色,   和导演剧组等人想的一样,天女凤摇成为了《天问》中的一大亮点。   如果说女主角灵犀纯洁无暇,海族公主月萤情深不寿,那么天女凤摇,与前两位大大的不同,一出场时踏月而来,便足以夺走所有人的目光。姿色天然,占尽风流,一颦一笑皆可入画。   更令观众颠覆想象的,这般美好高贵的女子,居然就是戏中最大的反派。   她虽心思恶毒,却气质干净无邪,即便在做着坏事,也依旧透着随意自然,让人无法将她和任何肮脏毁灭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反差,以及让人入戏的演技,为宁锦荣吸了大量的粉丝。随着每日《天问》的播出,关于她的评论也越来越火,   “凤摇女神简直本剧的智商担当,难怪男主女主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顶楼上,这心计还有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不能再赞了,我居然爱上了反派。”   “凤摇女神做起坏事来也让人恨不起来,只想献上膝盖。”   “在差点被人戳穿的危急时刻,凤摇女神依旧是那么的机智,膜拜+1”   “凤摇女神那么美,为了颜值我也粉她。”   ……   为了顺应潮流,许蓬还为宁锦荣开了一个明星微博,希望能增加她与粉丝的互动。然而锦荣依旧毫不感兴趣,宁愿打游戏,也不玩这个。   无奈,许蓬只好亲自上阵,好在锦荣也不在乎许蓬打理她的微博,以她的名义和粉丝卖萌说话,试图为锦荣打造出一个美好温柔可亲的形象。   虽然,有时候说的话听得正在打游戏的锦荣起鸡皮疙瘩。   粉丝回“锦荣女神我爱你——”   许蓬也回了一个“爱你么么哒~”边打字还把粉丝和他的原话说了出来,他经常这么做,以希望在那边铁石心肠冥顽不灵玩着游戏的宁锦荣有一日能感动醒悟过来。   然而话音刚落,许蓬就感觉到身后一凉,   锦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的后背,“我根本不会这么说。”   许蓬瑟瑟发抖。   在凤摇角色日益火爆以及许蓬的认真打理下,宁锦荣的粉丝也终于冲破了百万大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宁锦荣这是要火了。华羽公司里不少人祝贺许蓬,他手下的艺人就要大红大紫了,他这当经纪人的也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许蓬:“……”你们都不知道宝宝心里苦。   人一红,采访,剧本,广告商和通告接踵而至,然而全被锦荣给推了,原因很简单,她不感兴趣,而且没时间,当然前者更重要。   锦荣人气很快涨到了三线中上层,某天许蓬兴奋地告诉她,“公司打算给你配助理还有接送的保姆车了。”   这种待遇自然不是每个艺人都有的,至少以前的十八线艺人宁锦荣就没有,也是因为她红了起来,公司自然也更看重她了。   “锦荣,高兴不?”许蓬乐呵呵地邀功道。   锦荣转过头,说:“不需要。”   她还露出了很奇怪的目光,“助理不是有你了吗?至于车,我又不出去,有什么叫你去买就好了。”   许蓬:“……”混蛋,不要把使唤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啊,还有,他是经纪人,不是助理QAQ。   然而许蓬不敢把心声说出来,因为现在的锦荣气场越来越强大了,以至于他忍不住犯怂。   感觉锦荣越来越向她的新偶像看齐了。   把公司安排的助理和保姆车推回去后,许蓬内心默默流着宽带泪,他的人生巅峰……   没多久,就传出了宁锦荣耍大牌,性格恶劣的流言来,主要还都是娱乐新闻媒体传出来的,他们心里也很不爽,谁让宁锦荣毫不配合,想采访却连个人都找不到。《天问》都播出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拿到宁锦荣的一句采访。   媒体记者们心里自然攒着气,平时就是一二线的大明星见了他们都带三分笑的,现在这么一个小艺人刚红起来就这么不给他们面子,报道起来当然不客气了,想怎么写,怎么写,甚至隐晦地暗指宁锦荣拿到这个角色的过程就不正当,很可能是潜规则上位,还举出了好几个例子。   当然,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也是因为知道宁锦荣没什么后台,听说前不久还小小得罪了她所属公司的老总。   报道一出,之后就跟炸了锅一样,很多粉丝半信半疑,但也没见宁锦荣和她公司出来澄清,一半的怀疑也变成真怀疑了,粉转路人,表示很怀疑宁锦荣这个演员的素质。   许蓬知道后,急的都快嘴里起泡了,却见锦荣依旧淡定地打着游戏,“你都被这么黑了,怎么还能安心啊。”   “我知道我被黑了啊。”锦荣头也没抬一下,“但那又怎么样?”   难道去好声好气和媒体道歉,去赶通告,拍广告,讨好各种人脉?那她还是安安心心地在家打游戏吧。   许蓬被噎了一下,他怎么忘了?锦荣之前都快脱离娱乐圈了,还是他费心推她去试镜这个角色的,现在想让她为了以后能更好的演戏   许蓬巴巴地道,“锦荣,你真的不再想想吗?尝试过走红的滋味,你就舍得放弃吗?”   锦荣放下手机,抬起眼眸,看着他道,“不,我会更红的。”   许蓬:“……”不,你不用想了,他都不敢再妄想了QAQ   不过,锦荣这么一说,许蓬倒是莫名地不怎么着急了,黑吧黑吧,反正这位姑奶奶都没心思在演戏上了。   就在媒体普遍黑宁锦荣,而公司也只是做了个面子,并没有真正出头,锦荣和许蓬又异常淡定的诡异状态下。   只有网上的粉丝们还坚挺着。   许蓬在微博上依旧雷打不动地卖着萌,这让一些粉丝反而多了些好感,说不定是锦荣女神受了欺负,人气又开始缓慢回升,连许蓬也没有想到。   这日,锦荣在家里打着游戏,终于成功将最后一条支线打通后,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钟,下午一点十分,往常这个时候,许蓬应该早带着他做好的饭菜过来了啊。忘记说了,锦荣早就将她的三餐和房间卫生交给了许蓬,而后者反抗无能。   “是有什么事么?”锦荣眼眸微闪,还是拿出手机打了许蓬的电话。   却是无人接通。   下午一点十五分,瘫在沙发上的锦荣肚子仍然在响着,算了,还是去看看他吧,说不定他家有什么吃的。   这样想着,锦荣破天荒为了某个人出了门,还在楼下打车去许蓬的家。   “你是明星吧,”络腮胡的司机大叔笑呵呵地道,“我女儿最近追的剧里就有你,她还说很喜欢你啊。”   “谢谢。”锦荣淡定道,顺便给司机留了个签名,   “你的字真好看,要是我女儿也能写这么漂亮的字就好了。”司机大叔夸道。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锦荣严肃认真道。   司机大叔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明星,说话就是有道理。”   到了许蓬家小区门口,司机大叔给锦荣抹了个零头,“一百四,就要一百好了。”   正好,她兜里就剩一百了,锦荣想到。   锦荣兜里的最后一张红钞票也就贡献给了打车,然而锦荣依旧很淡定地撬开了许蓬家的门。   至于这开锁的技术,忘记是哪一世学的了。   开了门后走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人,“许蓬。”锦荣喊了一声,却无人能回应。   “小蓬子?”锦荣再次试探着喊道。   许蓬:“……”   “我……我在这。”许蓬勉强回应道,为了避免以后都被冠以这个称呼,他最好还是回应吧。   锦荣一转头,就看到了衣衫半开短发凌乱,面色微微有些潮红的许蓬半倚靠在卧室房门边上,像是刚从里面出来,连鞋还来不及穿。   锦荣朝他走过去,“你……”还没问他怎么了,就见他身子一晃,倒了下来,正好扑倒在了锦荣怀里。   锦荣:“……”   她一手扶住许蓬的腰,他比看上去的还要瘦,但还算有点肌肉,一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原来,是发烧了啊。”锦荣似有若无地感叹道。   难怪没来给她送饭,连起都起不来了吧? 第42章 娱乐圈      许蓬是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而锦荣就坐在病床边,呃,低头玩着手机。   想到昏倒之前看到的场景,许蓬忽然有些感动,“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不是。”锦荣果断的回答瞬间戳破了许蓬心里那点小泡泡。   她抬起眼眸,对许蓬道,“我打电话叫袁可送你来医院的,费用也是他垫付。”   许蓬:“……”   “你……什么时候有他电话了?”他的这个艺人要是这么会搭关系也不用他操心了。   锦荣理所当然地道,“翻你手机找到的电话。”   “对了,你给我的备注……”她忽然站起身低下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有种迫人的压力,看得许蓬心里一紧,   “为什么是‘娘娘’?”   因为你很难伺候啊,但许蓬当然不敢这么说,只干笑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换了吧。”   “不用了,我已经替你换了。”她又坐了回去,   锦荣扬了扬嘴角,“娘娘怎么能配得上我?应该备注陛下才对,文成武功,一统天下。”   许蓬:“……”   过了半晌后,许蓬终于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怎么进我家的?”他什么时候把钥匙给宁锦荣了?   锦荣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你家门挺好开的,随便套一下就好了,下次换把锁吧。”   许蓬Σ( ° △°|||)︴他家艺人什么时候改行去做飞天大盗了?   等到锦荣被追星的小护士围在外面签名时,袁可也进来了,也坐在了病床边,然后拿出一沓医药费账单,直接糊到了许蓬脸上。   “医药费记得还我。”   为什么感觉一觉醒来,连袁可也变样了?   许蓬不懂袁可内心的苦逼,他接到电话时,听了锦荣深沉的语气,还以为许蓬,急哄哄地跑来,结果居然是要他来扛人送去医院外加垫付医药费。   这笔账当然记在了许蓬身上,反正是他的艺人,他不管谁管。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袁可抱着手肘道,满脸不爽道,亏得他还抛下一大堆事情跑出来呢。   “这次麻烦袁哥了。”许蓬满脸堆着笑道,果然,无论何时都是食物链的最底端啊。   锦荣回到病房后,“他走了啊?”   许蓬点了点头“嗯嗯,毕竟是虞衍的经纪人,平时也忙得很。”   锦荣想起袁可刚来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啊,“难怪脾气那么糟糕。”   闻言许蓬心里一紧,“他、他是和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   “那就好。”许蓬舒了一口气,   锦荣瞅了瞅他,什么也没说。      病房里有电视机,住院期间正好还播着《天问》,许蓬抱着与有荣焉的心态看得津津有味,而锦荣难得没有回去打游戏,而是留在医院嗑瓜子,吃零食,看电视。   许蓬看着锦荣慢慢削完了一个苹果,然后一口又一口咔嚓咔嚓地吃掉了。   许蓬:“……”   “病人不是我吗?”许蓬幽幽地道,   “我知道啊,苹果我都是自己削的。”锦荣扔掉果核,看向他认真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滚,这苹果都是刷他的卡买的。   “为什么都是刷我的卡,无论是外卖还是水果零食?”许蓬分外悲伤地道。   “因为我没钱了啊。”锦荣露出纯真美好的笑容,所以应该说不愧是演员吗?   “《天问》剧组的片酬不是早就打到你卡上了吗?”许蓬悲愤道,活像被黄世仁剥削的杨白劳,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   “全花了,现在手上没钱。”锦荣坦然道,完全没有作为一个穷人的自觉。   许蓬:“……”他想,他很快就有一个要败干本来就不多的资产的败家艺人了,还把送上门的戏往外推。   然而被折腾久了,许蓬也就习惯了。   偶尔过来看望许蓬的袁可:“……”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个人了。      住了三四天院后,许蓬又精神抖擞地爬起来继续去工作了。   再不工作,他的银行账户都快要赤字了,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别人家的艺人好比虞衍,都是给经纪人发福利的,偏偏他的艺人,整日剥削于他。   华羽最高层会议室,传来段霆的怒声,“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手机响起中年男子满是歉意的声音,“抱歉,段先生,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我想,要不还是把这件事告诉段老先生吧。”   哔的一声,手机被段霆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断成了两半,而段霆扯掉了领带,向后倒在了座椅上。   段总在会议室大发脾气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众人纷纷猜测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唐小姐和段总分手了?   然而真相在不到三天就不得已宣布了,并且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锦荣一如往常在客厅里打游戏,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还有熟悉的年轻男子声音“是我……许蓬。”   锦荣摘下耳机,瞥向房门,“门没关,进来吧。”   闻言许蓬原本低落的心情一顿,再用力一推,还真推开了,“锦荣,你门没锁,多不安全啊。”   虽然一脸颓废,但又忍不住浮现起担忧来,他这个艺人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我知道你会来啊。”锦荣也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看向和几天前相比颓废了很多的许蓬。   许蓬愣了愣,“你都知道了啊。”   虽然不知道一直宅在家打游戏的锦荣是怎么知道华羽突然被人收购的事,但许蓬还是很认真兼沉痛地道,“我可能以后不会再当你的经纪人了。”   公司强制收购,公司董事也很有可能被撤换,再根据利益需要拆分、重组或兼并,一大批员工都有可能面临被裁员的可能,包括他这个没怎么混出来的经纪人。   许蓬下意识絮叨了起来,   “你以后待在公司,记得要找一个好点的经纪人,不过能像我这么好的已经不多了,别再像在我面前一样发脾气,使唤人,不然容易被欺负的,如果不想待公司了……”   锦荣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跟我混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起身坐在了沙发上,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道,“华羽的新老板就是我,最近入手了一些股份,再加上以前收购的散股,已经顺利收购了华羽,我已经成了最大的股东。”   #我这是抱上金大腿了# 许蓬处于懵逼中,“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我怎么不知道?”   “前段时间炒股啊,我不是告诉你我在做生意吗?”锦荣挑眉道,   她微笑道,“比起演戏,还是做生意更简单。”   人啊,不需要做很多事,只要会做一两件事就够了。   许蓬看着忽然间变得无比高大上的宁锦荣,有种想要跪下抱住的冲动,所以,这是一穷二白靠剥削他为生的艺人变成给他发工资的大老板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购的手法非常巧妙,内行人猜测怕是操纵了几家空头公司,收买散股,最后再大笔资金流入华羽内部,如豺狼虎豹般瞬间摧毁它的董事会结构,是出色到足以载入大学金融经济类教科书的收购手法。   华羽被收购在娱乐圈内也无异于是地震般的消息,许多明星艺人和影视项目也都受到波及,所以当华羽被正式收购后的首次新闻发布会也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数的镁光灯下,所有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了一瞬,听到高跟鞋踩过地板的声音,直到来人出现了镜头面前。   “各位好,我是华羽的新董事长,宁锦荣。”   锦荣恰到好处地弯了弯嘴角,笑容可掬又温和。   娱乐媒体们应该不会忘记这位一个月前还被他们炮轰的‘普通’艺人,收购下华羽的人居然就是她,宁锦荣。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但还是有专业的记者迅速冷静下来,率先提问道,   “请问宁总,这次是恶意收购吗?”连称呼也改变了。   锦荣微笑道,“不是,华羽公司很有潜力,所以我收购它也是很正常的经济活动。”   下一个问题又被抛了出来,“听说,您继任华羽董事长后,打算在下个月的公司大会上更换公司董事,请问这是真的吗?”   “这个……”锦荣笑容愈深,“属于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旁边的秘书立刻有眼色地过来接好,“宁总已经回答完问题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为止。”   “请问,请问您还打算继续演戏吗?这也是很多粉丝想问的……”记者们追着问道,   锦荣转身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来,勾唇一笑,“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买下华羽呢?”   媒体们一片哗然。   为了让自己演戏然后收购了所属的公司,这也是够拼的啊! 第43章 娱乐圈   属于最快一批得知这个惊人消息的袁可,激动地抓住许蓬的肩膀,猛烈摇晃道“你说,宁锦荣是不是某世家出身隐藏身份偷跑进娱乐圈的富二代富三代。”   许蓬自己还处于懵逼中,傻傻道,“宁锦荣说她是富一代。”   “妈呀,许蓬,你这真是抱上金大腿了呀。”袁可一脸羡慕嫉妒恨地道,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宁总身边还缺什么端茶倒水的啊?”袁可很狗腿地卖笑道。   许蓬:“……”   师兄,你前天不还恨铁不成钢地劝我把宁锦荣这个败家艺人给甩掉吗?   袁可也就一说,顺带讨好一下未来,不,已经是现在的顶头上司,华羽的大BOSS宁锦荣。虞衍对他还是不错,他这个金牌经纪人也当得春风得意,真要调到宁大BOSS身边去,他心里还慌呢,他以前没少在背后腹诽宁锦荣呢。   不仅是师兄袁可对宁锦荣态度大变,许蓬还感觉到再出现在公司,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各种的态度极好,连他手下的那几个艺人,简直把他当启明星供着了,谁叫他是总裁还是十八线小艺人时唯一身边的人。   许蓬暗自忖度道,这难道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他算狗啊还是鸡呢?   锦荣凉凉回了他一句,“你顶多算只蚊子。”每天在耳边嗡嗡嗡。   许蓬:“……”   习惯了锦荣的毒舌后,许蓬很淡定地忽视了刚才的话,额,他比较喜欢猫,那还是当作猫好了。   想起来有锦荣收购华羽的首次新闻发布会,许蓬连忙拿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电视台正好播到最后一段。   许蓬:“……”   然后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坐在会议室总裁座椅上玩着手机的某人,“你说的是真的啊?”   “假的。”锦荣毫不犹豫地道。   然后抬头,笑眯眯地道“开个玩笑而已。”   许蓬顿时哑了声,以锦荣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足以和大部分人开玩笑了,谁又敢说一声不是呢?就是知道了锦荣是在糊弄他们,那些媒体记者们也不敢说什么。   他们的确不敢说什么,没看新闻发布会一开完,之前那些曾抨击过还是艺人的宁锦荣的言论全都消失删除了,涌出来的是无数赞美最年轻娱乐公司总裁的话,比起上一位的钻石总裁段霆,宁锦荣还要小六岁。   宁锦荣可以为了演戏收购娱乐公司,万一哪天她想起了之前的那些事一时兴起顺便把他们的报社给收购了怎么办?   媒体敢炮轰任何大牌的艺人,但却很少言及那些实业家,因为他们很清楚两者的区别。   他们能黑掉前者,毁掉他们的星途,也随时能被后者所碾压。   锦荣一脸严肃深沉地道,“这就是金钱和地位带来的力量。”   许蓬:“……”不要一边打着游戏机,一边说出这样中二的话啊。   但他现在没时间说话了,他正忙着在微博上澄清呢,之前他不是帮忙打理锦荣的微博吗?而且时常卖萌,晒衣服晒化妆穿衣的小技巧,还有各种各样的剧,现在想想,简直是一把泪。   和现在的霸道总裁反差太大啊。   许蓬只能含泪咬着小手绢,“我错了,之前卖萌打滚的人都是我,和宁总毫无关系,QAQ”   虽然知道艺人微博一般都是由经纪人助理打理,而非明星本人,但看到这么悲催的经纪人,网友粉丝们还是忍不住笑了。   甚至有粉丝转战到许蓬的微博下,“许蓬大大,你之前推荐的美白技巧很有效果啊……”   “许蓬大大,你觉得橘黄色和北欧风能一起搭配吗?该怎么搭配好?”   “许蓬大大……”   喉间卡了一口血的许蓬:“……”QAQ他不要被当成女装癖,妇女之友啊。   除了华羽,锦荣还收购了几家小型名气不小的娱乐公司,说起来,她也忍不住叹气,和现代脱轨时间长了,不然,也不会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布局才成功收购下华羽。   但在外人看来,这仍然是一个奇迹。华羽在内部没有出现严重问题,又无投资失败,资金链短缺的情况下,被如此巧妙的做空收购。   最大利益的得主,宁锦荣,显然是个极为出色的金融高手。   锦荣说的没错,规则是用来制约弱者的,就像如今成了输家的原华羽最大股东,段家。华羽虽然是家族式企业,但段家并不持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后又被锦荣成功收购,只要她一句话,段家所持的股份随时可以作废,并且赶出董事会。   “段家绝对不可以失去华羽。”一个白发精神矍铄的老人,用力拄着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他就是段霆的父亲,段卓原,同样也是华羽的创始人。   当得知华羽被强力收购,而且覆水不可收回,段卓原险些心脏病发,在思考很久后,他还是叫来了最得意的长子段霆,告诉了他这句话。   段霆皱眉道,“宁锦荣现在的态度摸不清,后天就是公司董事会召开的日子了。”   段父厉声道,“我现在要你讨好她,这个公司是我的心血,我绝不容许我们段家被踢出董事会。”   华羽是他一手打拼下的家业,即便如今段家衣食无忧,但若失去了华羽,他死也不瞑目。   “可是父亲……”段霆还想坚持什么,却被平素温和如今却变得严肃狠厉的父亲给打断了,“没有可是,讨好宁锦荣是现在唯一的出路,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换其他人来做。”   “我知道了,父亲。”段霆无力道。   他清楚如果他拒绝,他会失去什么。   公司大会召开之日,无论是各股东还是公司的工作人员,都人心惶惶,担忧会成为被踢出去的那一个,其中最有可能的莫过于段家,其他股东们有意无意地瞥向坐在下首第二位的冷峻西装男子。   华羽被人收购,段家也不可能再在娱乐圈说一不二了。   然而结果稍稍出人意料,锦荣没有撤销段家的董事,但人选换成了段霆的弟弟段风,一个阳光俊朗,会说话,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年轻帅小伙子,这是段家做出的妥协之一,   以段霆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再待在公司了。   相比起来,段风的性子就要圆滑许多,不容易得罪人,锦荣看到他,偶然还想起,他也是小说后期的男配之一。   不说段霆,就是其他之前和锦荣有过短暂接触的人心里滋味也很莫名,虞衍背后的星光也是锦荣收购的公司之一,   以前也感受到过宁锦荣#原身#对他夹杂着崇拜的微妙感情。但现在一转身从十八线小演员成了老板,手里还握着他的十年合约,虞衍看到宁锦荣的心情也不免有些怪怪的,好在袁可和许蓬关系不错,他现在的待遇比之以前还宽松了很多。   小说男主都这样,女主唐若宁也没好到哪去,心情很复杂,但待遇也没变,她还是新晋影后,虽然少了很多便利,因为段霆被派到家族海外公司去了,他们两人之间也逐渐淡了。   有演技有美貌,又有人气地位,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这样想想,唐若宁心情也好多了,也不再浮躁,认认真真演最近接的一部戏。   唐若宁和虞衍当然不知道,锦荣还打算留着,到时候再一起拍部戏,有小说的女主角和男主角陪她演戏,应该会很有意思,锦荣笑眯眯地想道。   大到导演制片,小到场务道具,一切都要顺她的心意来,掌控全场——这才是锦荣要的演戏。   之后也就顺理成章了。   几乎每年,锦荣都会让公司安排一两部按她心意来的电影或电视剧,在里面演个有兴趣的角色,偶尔配角偶尔反派,而这部戏往往在评奖盛典上也会拿下几个有分量的大奖,娱乐圈里其他公司不至于连这个面子都不愿意给,分点蛋糕,又不是吃肉连口汤也不给他们留。   娱乐圈的公司老总都有些癖好,有睡男星,睡女星的,多一个任性的喜欢演戏的又怎样?   渐渐地,锦荣的资本逐渐蚕食了娱乐圈,等这些娱乐巨头回过神来时,已经受制于人。   等到时机真正成熟,锦荣就任性地让华羽将她喜欢的游戏改变成了电影,曾经某一世也是这个机会的,结果后来跑去了非洲,都没能来得及对她热爱的游戏下手,   至于演员,那好说,“女一号,唐若宁,男一号,虞衍,男二号周贺……”   正好,手下的公司一二线艺人,同样也是小说男女主男配女配几乎都一网打尽了,拍完后,还是在锦荣不久前收购的最广的院线上映,顺便还把国内的奖包揽了大半。   女主唐若宁和男主虞衍:“……”   感觉BOSS已经掌控了整个娱乐圈。   宁锦荣,这个被无数镜头追逐的对象,一手创造出娱乐圈最繁荣时代,捧红了众多的影星艺人,以及打造出多部经典作品。   她的演技以及对娱乐圈的掌控力都为时人称道,也给后世留下不少传闻。   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娱乐圈女皇。 第44章 婚恋游戏   拉开了窗帘,大片的日光洒了进来,温暖而灿烂得锦荣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次,是穿成了女主啊。   小说女主苏锦荣,今年二十七岁,结婚三年,男主角就是她即将要离婚的丈夫,白少泽。   没错,就是离婚,两人的结婚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情投意合,更多在于男主白少泽正值情伤,又遭父母逼婚,遇到了性格温柔婉约的苏锦荣,不到两个月,白少泽就在某次相处中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我们结婚吧。”   苏锦荣喜欢他,懵懵懂懂就答应了结婚,直到婚后白少泽对她的冷淡,才让她渐渐清醒过来,他,或许并不爱她。   此外,还从白少泽的朋友和秘书那里得知他前女友的事情,知道他会和她结婚,只是她‘运气好’罢了。   如果不是运气好,她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怎么能嫁给执掌家族企业的总裁高富帅男主呢?   苏锦荣有为自己配不上白少泽而自卑伤心过,也有试着为白少泽默默付出,留住他的心。可惜白少泽对她始终冷淡。   不久前,白少泽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前女友陈玥回国了,两人藕断丝连,屡屡有纠缠,看到苏锦荣心痛不已,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婚。   然而最后还是没能离成。   如果没有锦荣穿过来,剧情发展下去就是,白少泽没有答应离婚,他自己分不清对前女友的感情,也压根没想过和苏锦荣离婚,加上又有双方父母的压力,两人暂时分居。期间有暖心男配,前女友女配,还有白少泽若干朋友的打岔,虐来虐去,白少泽发现了对苏锦荣的爱,两人最后又重新在一起了,并且有了爱的结晶。   其实这就是一篇写破镜重圆的婚恋文。   现在就是苏锦荣即将对白少泽提出离婚的时候,第一次穿成女主就是这么尴尬的境地啊,锦荣也只是在心里稍稍感叹一下而已。   她就知道是个坑。   至于婚恋游戏嘛,锦荣就算想玩,也不会找白少泽。   因为,玩的太差劲。   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锦荣打开衣柜,换了件衣服,又按着记忆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走下楼时,别墅里一个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迎上来。她是白家安排过来照顾白少泽和苏锦荣的保姆肖姨,是白少泽可以放心的人,对苏锦荣的态度也很恭敬。   “太太,先生说他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已经走到门口穿鞋的锦荣随口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看到锦荣出门,肖姨心里微微惊讶,苏锦荣从来都是在家里吃饭的,饭点不在家的,向来都是白先生。   白家是S市有名望的大家族,虽然这不是白家住宅,但也是坐落在最高档的别墅小区里,相应的地方也很大,所以在拒绝了白家司机接送后,光是从别墅走到小区门口就走了三十分钟。   幸好穿的是平底鞋,不然锦荣都有心把这里给拆了,   呵呵,她也就说说。   锦荣别墅区门口拦下出租车,直接去往医院了。   得要检查一下现在的身体状态才行,毕竟这是已婚妇女的身体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的。   在医院检查了之后,看到表明没有怀孕的医生证明后,锦荣也松了口气,幸好没怀孕,省的打胎了,打胎对女性的身体伤害可是很大的。   锦荣看完后,就折起诊断单收进了包里,正要离开医院时,却好巧不巧碰见了熟人,准确是原身的熟人,女主的闺蜜萧筱和男主的朋友林晏。   小说结局里,他们也走到了一起。   “锦荣?”萧筱惊讶道,不顾刚才和林晏的玩笑。“你怎么在医院?”   锦荣身后,正好是妇产科。   “最近月经失调,担心是什么疾病。”锦荣面不改色地道,来妇产科又不只有检查怀孕。   倒是身为男性的林晏听得有些尴尬,他只是来看个朋友,又碰巧撞上了萧筱而已,于是打了个哈哈就走了,万一她们又聊起什么妇科疾病,他在这就更尴尬了。   “医生怎么说,还好吗?”原身的好友萧筱继续担忧地问道。   锦荣淡定道,“没什么事,注意饮食就好了。”   “那就好。”萧筱放下心来,但很快就发现只有锦荣一个人,不免埋怨道,“白少泽也是的,连你不舒服来医院检查也不陪你。”   锦荣笑了笑,后面又婉拒了和萧筱一起吃中饭的事。   去银行查了查自己账户,女主平时好歹也上班,存款居然只有几万块,原来苏锦荣平时花钱都是刷的白少泽的副卡,买了什么白少泽也是一清二楚   苏锦荣自己赚的钱也都给了父母,没留下多少,父母也没在意,毕竟有个那么多金的女婿。   才几万块啊,能干的事情也不多啊,锦荣感叹了一下。   原身苏锦荣是要和白少泽在中午摊牌离婚的,虽然因为锦荣的穿越暂时停止,但锦荣并不打算取消这个决定,而是实现它,也算是帮了原身苏锦荣一个忙。   锦荣大多时候喜欢用最快最方便自己的方式做事,大多时候也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这次的‘别人’就是白少泽了。   锦荣走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你好,我打算预约一位律师,帮我办理离婚。”锦荣微笑道。   专业领域的事情就由专业人士来做好了。   把原身账户里的钱全都用来请律师处理离婚了,锦荣都觉得自己太感人了。   律师事务所的人还挺有良心,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其实苏小姐,你没必要花这么多钱,打印一份离婚协议书花不到两块钱。”   锦荣淡定道,“如果可以这样解决的话,那请帮我打印离婚协议书并且通知白先生一声。”   对方挑了挑眉,看来这事可能有点棘手。   但既然付了钱,“苏小姐,这个委托我们事务所接下了,我们会尽快为您挑选一位出色的律师为您办理离婚的,苏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吗?。”   锦荣无所谓道,“好,谁都可以,我只希望能尽快处理完,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比离婚这件事重要多了。      白少泽是临近深夜的时候才回来的,是肖姨给他开的门,平时客厅都留着盏灯,灯光昏黄,苏锦荣就坐在沙发那里看书或看着电视剧等他。   往常白少泽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苏锦荣多事,今天她不在,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   想来是觉得腻了,先睡下了吧。   白少泽正这么想着,解下西装外套,要往楼上去,接过外套的肖姨却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先生,太太……今天不在家。”   即便不说,先生回了房间也会发现太太不在的。   白少泽皱了皱眉,“她去哪了?”苏锦荣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肖姨摇了摇头,“太太没说。”   白少泽刚想说给苏锦荣的娘家还有她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但想想还是算了,太晚了,“她回来的时候,你再给她开门吧。”   说完,就回楼上房间去了。   听着先生这么不在意的口气,肖姨在心里对苏锦荣也忍不住生出些许同情。      一上午,白少泽在公司里处理着事务,忽然想起苏锦荣昨晚没回来的事,便给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却直接被挂掉了。   苏锦荣……在挂他的电话?   白少泽气极反笑,不回来就不回来好了,随便她在外面怎么过。白少泽心里觉得,苏锦荣不是回娘家了,就是在她闺蜜萧筱那里待,直到肖姨打电话来说,萧小姐找到家里来了,说是找不到苏锦荣。   白少泽按了按有些发疼的眉头,心里也升起了些许不安,“给苏家打电话问问。”   原本打算处理公司的事务后,再去找苏锦荣,没想到萧筱直接找到公司来了,也不顾秘书的阻拦,冲到了白少泽的办公室里,上来就道,   “我给苏叔叔打过电话了,锦荣压根就没回去。”   “白少泽,你怎么回事啊?”   “苏锦荣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还不接我电话,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白少泽扶额,他就知道萧筱这暴脾气,当初他会和苏锦荣认识还是因为萧筱呢。   “我不知道。”白少泽半是烦躁半是郁郁地道。   “你不知道,你是她丈夫,你居然不知道她人去哪了,还这么冷静地呆在这里上班。”   “当初,我就不该让锦荣认识你。”萧筱生气道。如果不是白少泽做了什么,苏锦荣那么一个温柔软弱的性子,怎么会离家出走,连她的电话都不接。   ‘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萧筱和白少泽的对话,两人看过去,是白少泽的秘书,他迟疑了一下,“白总,有律师要见您。” 第45章 婚恋游戏   安静的酒吧里,人不多,舒缓的音乐静静流淌着。   “什么!苏锦荣要和你离婚?”友人们听了差点没喷出酒来,纷纷连忙拿纸擦了擦嘴。   “嗯。”白少泽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神情晦暗,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委托的律师已经给我送来了离婚协议书。”   友人之一江栩啧啧叹了一声,这还真是平时的老实人一声不响,突然做出的惊人事情啊。   平复下震惊又微妙的心情后,江栩又好奇问道,“我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能逼得她会主动和你提出离婚啊?”   白少泽俊眉一挑,为什么所有人得知了这件事后,第一反应都是他对苏锦荣做了什么?萧筱是苏锦荣的朋友会这样认为,倒还可以理解,但江栩可是他的发小,和苏锦荣接触也不多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林晏有些疑惑地道,“我昨天在医院看到苏锦荣,她还好好的啊,不像是要和你离婚的样子。”   “她去医院了?”听到这句话,白少泽有些惊讶。   江栩嘲笑道,“连你老婆去医院的事你也不知道,也难怪苏锦荣提出离婚了。”   白少泽没管江栩的话,反而看向林晏,眼眸微垂,“她生病了吗?”   林晏坦白道,“好像没什么事,她说改善一下饮食就好了。”当时也是很随意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会一走了之啊。   江栩又凉凉道,“你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会陪她去看医生吗?”   林晏闻言也有些尴尬,对白少泽的性子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因为是朋友,也就不好多说。   只见白少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会。”   “她是我妻子,她生病了我自然会陪她去看医生。”   听到这个答案,江栩也是被惊的半晌没说话,他一直以为,白少泽不喜欢苏锦荣的,没想到,那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可怜谁了。      江栩依旧没放过嘲讽白少泽的“就算会,现在也没机会了,你们不是要离婚了吗?”   白少泽饮了一口酒,眼眸淡漠,“还没离婚呢,而且,我没想过要签字。”   江栩和林晏再次被酒呛到了,白少泽这次找他们喝酒,扔的不止一个大炸弹啊。   “你们为什么要惊讶?我什么时候说要和苏锦荣离婚了。”白少泽瞥了他们一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少泽,你说真的?”江栩严肃了起来,并且好心劝了一句“你要明白,现在想离婚的人是苏锦荣,不是你想不想就可以的。”   强扭的瓜不甜,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   “我不想离,这婚就离不成。”白少泽笃定而执拗地道,苏锦荣连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就想离婚没这么简单。   江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哪是要哄回老婆心的态度啊,不过是自我外加低情商而已。   林晏虽然不愿看到白少泽和苏锦荣分开,但也隐隐觉得白少泽现在的态度不对。   “你们还是冷静下来好好谈谈一下吧。”   “我给她打了电话,她都没接。”白少泽轻哼了一声,她苏锦荣还真是好样的,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让律师送来了离婚协议书,还断绝了和所有人的联系。   “啧啧啧。”江栩听了之后,再次感叹不已,“什么时候苏锦荣变得和你一样了,难道共同生活久了性格也会受到影响吗?”   “你是什么意思?”白少泽皱眉道。   江栩可一点也不怕白少泽生气,调侃道,“这不一向是你白大少的作风吗?从不去解释,发号施令,喜欢别人按你的意愿去做事,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所以……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你说,你有几次在乎过苏锦荣的感受,和她解释过?”就像这次,苏锦荣做的这么绝,走的这么干脆,白少泽还单方面固执着不肯签字,甚至一意孤行。   江栩作为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白少泽这家伙的感情简直一团糟,这不,陈玥刚回国,苏锦荣又要和他闹离婚了。   闻言,白少泽立即被噎着了。   这时白少泽的手机忽然响了,白少泽一接,脸色瞬间变了,“陈玥出事了,在医院。”   “我先走了。”白少泽撂下这句话,就起身走人了。   留下林晏面色复杂,江栩忍不住摇头,好吧,还是苏锦荣可怜些,碰上了白少泽这么个渣渣。      白少泽倒真不是像发小林晏江栩他们想的那样对陈玥余情未了,只是她出事了,他总不能不管。抱着这样的心情,白少泽来到了医院,他得知的消息是陈玥从楼上摔下来了。   白色的病房里,五官精致秀丽却面色苍白虚弱的年轻女子躺在病床上,右腿上还打了石膏,看到来人,美丽的眸子微微闪过惊讶,“少泽,你来了?”   白少泽敛住了所有的情绪,“怎么这么不小心?医生怎么说?”   陈玥笑了笑,“原本是想打扫一下阁楼的,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躺两个月就好了。”      这边萧筱安抚了苏家人之后,又从林晏那里听说白少泽去看他受伤住院的前女友,一下子就来气了。   “锦荣都不知道在哪,他还有心情去陪他的前女友。”   被迫告诉她这事的林晏就知道她听了会生气,立刻拦住她,省的她做出什么事来,“这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事,我们外人就不要插手了。”   “锦荣是我的好朋友,她被白少泽欺负得要离婚我怎么能不管?”萧筱气鼓鼓地道。   见她这样子,林晏一下子就笑了,“你也知道了锦荣是想离婚,那你去找白少泽和陈玥又能帮到她什么?”   萧筱一下子哑巴了,听起来好像的确帮不到什么忙,反而会添乱。   林晏再接再厉,又问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苏锦荣在哪里,安全吗?”   这个萧筱是知道的,“我问过那个律师了,他说锦荣是前两天委托了,给他留了联系方式,随时保持联络。”   林晏问道,“联系号码呢?”   萧筱吐了吐舌头,“那个律师没给我,说是要为事主保密。”   “那看来苏锦荣已经不在S市了。”林晏叹了一口气,“她没事就好,你也和苏叔叔他们说一声吧,省的他们担心。”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萧筱没说下去的是,苏锦荣的父母对她要离婚这件事似乎反应很大。   萧筱不用说,林晏也能猜的到,老一辈人总是不希望看到子女离婚的。   “也难怪苏锦荣会选择人间消失了,这样谁也不会妨碍到她离婚吧。”林晏叹了一声道,   不过,这还真不像一向温温软软的苏锦荣会做出来的事呢?该说一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吗?      又是累了一天才回到别墅的白少泽,“她还没回来?”   肖姨摇了摇头。   也对,她连他的电话也不接,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回来?白少泽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房间打开灯,空荡的房间毫无生气,床铺也整洁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   真正冷静下来后,白少泽也发现了很多东西,这个别墅里关于苏锦荣的东西,她什么也没带走,除了那天她穿的衣服,衣柜的衣服也没有少一件,不然他也不会以为她只是出去了一下而已。   什么时候,她居然走的如此随意起来了。   不,也不是随意,至少柜子里的身份证护照签证什么的她都全部带走了,心思很缜密,这哪里像他认识的那个苏锦荣。   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轻轻松松留下一颗‘苏锦荣式炸弹’弄得所有人晕头转向或大吃一惊的罪魁祸首,正背着一个小型的旅行包,蹲在某户农家门口,伸手逗弄着在啄米的小鸡呢。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锦荣停下了逗弄小鸡的兴致,拿出手机,是新卡打来的律师事务所的电话。   “苏小姐,白先生不同意签字,并且提出要见你。”   果然是一桩棘手的委托啊,苏小姐的丈夫居然是远翔公司的总裁。   “你就说我没空,剩下的事情你们解决就好。”锦荣随意道,   律师事务所的人还是很有职业素质的,“好的,我们会尽快起诉离婚,白先生也会收到离婚律师函的。”   “此外,为您办理离婚的律师可能会换一位。”   之前去送离婚协议书的律师也早就不肯干了,协议书里苏锦荣又没要一分财产,对方又是大公司的总裁得罪不起,打这样没油水的官司,实在得不偿失。   “没关系,我只希望尽快处理。”   “苏小姐,您放心,新接受您委托的律师是最近从海外来到我们事务所的,年轻能干……”   锦荣没细听,律师事务所的人说的话对她而言,还没面前可爱的小鸡来的吸引人呢。   随便挂了电话后,农户里走出一位样貌淳朴腰上系着碎花围裙的大妈,笑呵呵地对锦荣问道,“苏小姐,想好吃什么了吗?”   锦荣立刻指着面前啄米活泼的小鸡,眸子晶亮地看向农家大妈,“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第46章 婚恋游戏   锦荣心满意足地吃完了一锅热腾腾的小鸡炖蘑菇后,就离开了乡间,继续她的旅行。   农家大妈也见怪不怪,这年头,经常有这样的背包客,年轻人,或旅行或采风地四处各地的走,偶尔在他们农家歇歇脚,他们也还能赚些钱。   像苏锦荣这样敢独身旅行上路的,也一般有些倚仗,不会好欺负的。   白少泽的父母也知道了离婚的事,毕竟离婚协议书都直接由律师送到了公司,白父白母也没说什么,打了个电话让白少泽回家吃饭。   “为什么你和锦荣要离婚的事,我们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穿着得体优雅一点也不显老的白母率先问道。   白父也是生气道,“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白少泽坐在沙发上,扯了扯银色的领带,语气略显浮躁道,“我没想过离婚。”   白母道:“那是锦荣想离了?是因为陈玥的事?”当初儿子和陈玥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原以为和锦荣结婚后就放下了,虽然一开始她不怎么满意苏锦荣的出身家庭,但日子久了,她也见到了苏锦荣的孝顺和对少泽的真心,渐渐地也接受了这个儿媳妇。   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我怎么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现在人也找不见,电话也不接。”   看着儿子失去了平时的冷静稳重,白父不禁皱了皱眉,“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好好谈谈,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闹个不停。”   白父不在意儿子是否离婚,只介意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影响,因此对于这个儿媳妇把离婚的事挑明,他也有了些不满。   “我知道了,爸。”白少泽垂眸道。   白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父拦住了,摇了摇头,白母只好改了话,“今天回来,在家吃饭吧,我让人给你做你爱吃的芥菜羹。”   白家得知两人要离婚的事情都反应不小,更何况是苏锦荣娘家苏家呢,从一开始的气愤于女儿提出离婚,到已经一周多都见不到女儿人影,也联系不上的担忧,甚至埋怨起了白少泽。   若不是有律师亲口证明苏锦荣现在安好,他们都想报警了。   苏家是个传统家庭,更加接受不了离婚的事,如果女儿在身边的话,他们一定会尽力劝阻她离婚。就像小说中女主为离婚也顶了很大的压力,甚至在分居后都不敢住在家里,害怕家人的指责。   但锦荣不一样,突然中途占据了别人家女儿的身份,按理说心中有愧,但愧疚这东西对锦荣来说,就像云烟一般,她不大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活得也很随心自我,可以用一个字形容,‘渣’。   所以她可以做到突然人间蒸发,别人的愤怒,责怪,伤心,担忧都和她没关系。   锦荣像鸟儿展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站在悬崖峭壁上的感觉还真好啊,尤其是以一个普通人来尝试这风光时,   “你再往前一步,就真的要掉下去了。”一道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锦荣回头一笑,“不会的。”   身后摆着画板作画的是一个约三十岁出头的略带青色胡茬颇有些艺术家颓废气质的男子,对于锦荣的蜜汁自信,他只有一句话,“你掉下去了,我就没人可画了。”   他叫夏安,是个画家,喜欢画险峻奇异的地方,出来采风了两年,意外遇见了锦荣,初见时,他还以为她是要寻死呢。   混蛋,谁踩在悬崖边上,头还往下一个劲的伸不是在寻死。   结果冲过去救人,差点没失足掉下去,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锦荣拉住了他,救了他一命。   之后的两天里,简直让夏安经历了无数的刺激。   先是吃喝玩乐就全花的他的钱。话说,这不会是故意的吧。后来又莫名引来了一堆城里的地痞混混发了疯一样地追他,对,就是他,而不是他们。   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地逃掉了,但看到从巷子里抱着一大袋面包貌似很无辜的锦荣,他还是忍不住悲愤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锦荣耸了耸肩,“只是在几个小混混偷我钱包的时候,把他们给反打劫了,顺便和警察举报了一下他们的窝点。”   锦荣笑眯眯的像个天使。   “那为什么他们找我报复啊?”夏安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他知道出门在外很多危险,所以从来不会去蹚浑水的,他只想安安静静做他的颓废采风画家,抒发一下文青气质而已。   锦荣想了想,“呃,那可能是因为钱包上有你的照片,太显目了。”   钱包上有他的照片,那不是他的钱包?夏安一惊,“我的钱包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所以我保护住了你的钱包。”锦荣义正言辞道,然后耸了耸肩从纸袋里找出了一个黑色的令夏安非常熟悉的钱包。   夏安悲伤地接过了他的钱包,他宁愿锦荣保护的是他,而不是他的钱包。   这样悲伤地想着的夏安,打开钱包,里面……居然现金一张也没剩下。   “说好的保护我的钱包呢?”夏安展开薄薄的钱包,欲哭无泪道。他昨天才取的钱啊。   夏安决定不能吃亏,所以要求锦荣当他的模特,锦荣不可置否地也没反对。   当然见过锦荣用不知名的格斗技巧一两下就击晕了尾随他们抢劫的小混混后,立刻表示锦荣担任模特随意就好。   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夏安表示,他怎么也拦不住她作死的心啊。   所以在她把自己作死之前让他给她画几幅遗像吧。   在神奇地画完了画,离开了据说极为险峻的峡谷后,锦荣就提出了分别,然而潇洒地转身走人了,连挥手都不带的。   夏安:“……”居然有比他还像风来去潇洒安定不下来的人,这个绝不能忍。   对于锦荣来说,夏安这个有点傻的会画画的人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她已经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人。   这段时间,白少泽过的是焦头烂额,既有父母那边的压力,还有陈玥受伤住院的事,但他就是迟迟不肯签字。   代表苏锦荣的那位韩律师已经说了,会向法院起诉离婚。   白少泽的律师也很不解,既不是因为财产分割,又不是因为孩子的问题产生的离婚纠纷,白先生硬是压着他不准离婚。   唉,有钱人的心思还很真难懂。   他明确告诉白少泽,如果见不到白太太苏锦荣,那么只能走严格的法律程序了。   锦荣的手机收到公司邮件时,她正在海边吹着海风散步。   看来白少泽是向她的公司施压了啊,锦荣眼眸微微闪了闪,既然如此……   锦荣回了一条短信给原身的上司,她辞职了。   对于原身想要成为知名婚纱设计师的梦想,锦荣也只能说抱歉了,反正她也没打算继续回去工作。   夜晚灯火阑珊的酒吧里,带着异域风情的女孩搂住她,说着略显怪异的中文,“锦荣,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对于这样热情的话,锦荣笑得很淡定,“谢谢你的喜欢,爱丽丝。”   这时,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显示是律师事务所那边的电话号码。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锦荣和爱丽丝打了个招呼,对方耸了耸肩,也没在意就继续喝起了酒,还有不断新的男女过来搭讪。   走到稍微安静的地方,锦荣接了电话,“你好,请问是苏小姐吗?”那端传来敦厚温和的男声。   “你是韩律师吧。”   “嗯,我是想告诉苏小姐,白先生已经答应签字了……所以希望苏小姐能回来一趟办理手续。”   “好的,我会尽快回去的。”   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锦荣又回到了原来的吧台处,爱丽丝一见她就丢掉了刚才说话的年轻帅哥,笑得妩媚动人,“锦荣,你回来了啊,我们继续喝酒吧。”   锦荣摇了摇头,笑道,“我不能再多喝了,明天还要走。”   爱丽丝惊讶道,“走?锦荣你不是说喜欢这里,会多待几天吗?”她可是好不容易碰到像苏锦荣这样合胃口的朋友。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锦荣喝完最后一杯酒,笑眯眯地道,“不算很重要,只是我不喜欢半途而废而已。”所以还是回去把尾巴扫干净吧。   “那你还会回来吗?”爱丽丝期待地问道。   “不知道,但我会去更多的地方。”   “到我的国家去吧,那里很美的,你一定会爱上的。”爱丽丝信誓旦旦地道。   “好啊。”锦荣笑着答应道。   坐在回S市的飞机上,锦荣随手拿了一份今日的报纸,“某青年画家为追求极致的美感,大胆尝试失足掉落瀑布,急送医院恐脊椎骨折。”   锦荣喝了一口果汁,内心呵呵笑了两声。   至于下面的那则远翔公司总裁离婚风波的新闻,则被她自动忽略掉了。 第47章 婚恋游戏   锦荣回到S市,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韩律师,韩沉。   看到这个名字时,锦荣才想起韩沉这个人物来,在小说中,女主陷入低谷时,尽力帮助她,又在男主重新挽回女主心的时候主动退出堪称暖男备胎的男配韩沉。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碰上了,这位第一男配的出现,让锦荣恍然间难得想起了自己是小说女主的这个事实。   虽然没有任何卵用。   “苏小姐在想些什么?”面前着蓝色西装的年轻律师眸子温和地问道。   锦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白少泽什么时候签字?”   “我们约定是后天,另外还有财产分割的事情,在这上面白先生有些坚持,按法律分割。”   而不是苏锦荣说的放弃所有财产。   “你替我告诉他,不用了,不然……他有可能会后悔的。”话尾处,锦荣露出了一个让人难懂的笑容。   韩沉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尽量按你的要求去做。”      听到律师的回话,白少泽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告诉她,我的决定不会变,还有,我想见她。”   “抱歉,白先生,苏小姐说她不想见您。”白少泽的律师对苏锦荣的称呼也改变了,在他看来,白总再执拗下去也无济于事了。   然而白少泽已经挂了电话。   白少泽又一次去医院看陈玥,陈玥见到他的冷冷绷着的脸,还有眼底下淡淡的黑青,担忧问道,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白少泽看着陈玥那明亮温柔的眼睛,别过脸去,“苏锦荣想和我离婚。”   陈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苏锦荣,不就是白少泽现在的妻子吗?“是……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不是。”白少泽下意识否定道,然后唇角微挑,嗤笑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说到底,白少泽也是个极度自我的人,他觉得他该给苏锦荣的都给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甚至于他也是喜欢她的。   陈玥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那浅淡的笑容稍纵即逝。   “你好好养伤,出院的时候打电话我来接你。”在临时接到公司的电话后,白少泽对陈玥道。   “嗯。”陈玥笑了笑,眉眼如画。   回到公司的白少泽,在看到自己安排的人发来的苏锦荣和韩沉在咖啡厅愉快聊天的照片,脸黑沉沉一片。就像之前他以项目为由向向苏锦荣就职公司的老板施压,结果对方告诉他,苏锦荣已经辞职了一样。   他就知道,苏锦荣会提出离婚,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还有人在帮她。   锦荣在和韩沉分别后,就住在了酒店里,无论是白家的别墅,还是苏家,她都没打算去,反正,她在这里呆的也不久。   当锦荣窝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看笔记本电脑时,萧筱打来了电话。她就知道,一回到S市,这些人都会知道她回来了。   锦荣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萧筱想见她,锦荣也答应了。   萧筱约的也是一个咖啡厅,风景环境都不错。一见从门口进来的她,萧筱就兴奋地挥手喊道,“锦荣。”   “这么久不见你,都担心死我了。”   “你这些天都去哪了?你过的好不好?”   萧筱一口气提出了好几个问题,而锦荣依旧淡定地叫了杯咖啡,直到萧筱停下来了。   “感觉你变了好多啊。”萧筱看着苏锦荣,微微收住了刚才的激动和兴奋。虽然还是以往的样子,但气质却改变了很多,温婉宁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吸引人的肆意。   锦荣笑了笑,“我还是我,苏锦荣啊。”不管愿不愿意,也只能以苏锦荣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在活一世了。   “看来离婚这件事真的让你改变了。”萧筱叹息道,但很快又振奋了起来,苏锦荣现在这样比以前看起来也开心多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萧筱想起苏锦荣回来的缘由,“白少泽答应办理离婚手续了?”   “嗯。”锦荣淡淡点头道。   “他不像是这样的人,不会是骗你回来的吧。”萧筱担忧道,以白少泽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妥协的。   锦荣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对萧筱微笑道,“没关系,我会让他真心实意签字的。”   无论是什么办法,她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啊。   看着说出这样话的苏锦荣,萧筱背后微凉,她忽然觉得,消失了许久回来的锦荣有些危险。      “听说你是行内有名的‘黑武士’,那这次就拜托了。”锦荣唇角微弯道,   坐在她桌对面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留着长发的男子,他微微颔首,不禁流露出的自信道“苏小姐放心,我们绝对配得上你所支付的报酬。”   “那就好。”   锦荣办完这件事后,就从餐厅里出来了。“苏锦荣?”餐厅门口,几个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认出了她。   其中就有人出声道,“白欣,这不是你堂嫂吗?”   “她才不是我堂嫂呢,只是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的麻雀而已。”一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孩满脸倨傲嘲讽道。   锦荣在原身的记忆找到了些许模糊的印象,原来是白少泽的堂妹白欣还有几个崇拜他的世交子弟啊。白少泽是他们圈内少有的成年后就有能力继承家族企业的人,学历高人又帅,自然有不少人崇拜,同时,也对出身普通却攀上白大少的苏锦荣不满讨厌。   就比如他的那位堂妹白欣,好几次给苏锦荣暗地里使过绊子,苏锦荣忍气吞声,白少泽也不管不顾,使得她更放肆了些。   想到这,锦荣不禁笑了笑,又抬起眸子看向他们道,“有什么事吗?”   “你凭什么跟我堂哥提离婚?还故意把事情闹这么大。”白欣一脸愤恨地道,这个女人本来就配不上她堂哥,现在居然还主动提出离婚,闹得人尽皆知,圈子里的人都对她堂哥指指点点,她堂哥那么优秀高傲的人,竟然会有苏锦荣这样的污点。   “说不定是又攀上哪根高枝了。”白欣身边的女伴挑拨道,更加激起了白欣对苏锦荣的怒意。   锦荣抱着手肘,歪头看向白欣道,“这事和你没关系,所以,你想做什么吗?”   这千金小姐横行霸道的套路她八百年前就玩过了。   白欣的同伴里还是有脑子清醒的,看着情况不妙就偷偷躲起来给林晏打电话了,“晏哥,白欣她撞上白少的老婆苏锦荣了,就是那个要传离婚的苏锦荣,白欣喝了点酒,脾气有点大……总之你们快过来吧。”   “好,我马上给白少泽打电话。”林晏吓了一跳,立刻给白少泽打电话。   白少泽这时正在他查到的苏锦荣住的酒店门口停车等着,他知道苏锦荣没回苏家,也没想过回白家别墅,她不想见他,那他偏偏要见她。   白少泽将燃尽的烟蒂扔出了车窗外,一点火星瞬间湮灭,这时,林晏的电话来了。   “少泽,不好了,你堂妹白欣和她朋友把苏锦荣给堵了,就在永树餐厅。”   “白欣又在添什么乱,好,我马上过去。”白少泽皱眉挂了电话,立刻打了方向盘,往永树餐厅开过去。   以白欣那跋扈的性子,还指不定怎么欺负苏锦荣。   这会,白少泽倒是心里念着苏锦荣了,也许是失去了才知道对方的好,也才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从不愿承认罢了。   又气又急地赶到永树餐厅时,白少泽却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还有几辆警车开了过来,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   白少泽心里一咯噔,难道是苏锦荣受伤了?   白欣这丫头是疯了吗?她不知道苏锦荣是她大嫂吗?居然还敢带人堵着她,白少泽在心里怒火腾起,解下安全带,拉开车门,朝人群处跑过去。   “苏锦荣!苏锦荣!”白少泽推开人群,却没看到他以为的受伤的苏锦荣,而是一群排排蹲在地上举着双手低头的年轻男孩女孩,他堂妹白欣也在其中。   听到他的声音,还抬起头欣喜地喊道,“少泽哥。”   “白欣?”白少泽眼中闪过震惊,这是什么鬼?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却没有看到苏锦荣的人影。   其中一个警察对白欣严厉道,“安静,不准乱动。”   白欣那丫头竟也乖乖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说话。   这时,林晏也赶过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拉着白少泽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苏锦荣人呢?”   见白少泽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林晏只觉得头疼,又向警察问道,“警察同志,你好,我们是他们的家属朋友,可以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警察想了一下,“你们既然是家属,那就一起来警署吧。”   林晏:“……” 第48章 婚恋游戏   S市警局凌晨两点,   “所以你们是想划苏锦荣的车子,结果划错了,是别人的车子?”折腾了半天,林晏才搞清楚状况,坐在桌子边的警察在做着笔录。   还戴着手铐的白欣气愤道,“苏锦荣她根本没开车子来,却骗我们说那是她车子。”   对面一贵妇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听了,气得起身大骂道,“别人车子,你也敢随便乱划,那可是我最新买的阿斯顿马丁。”   白欣吓得往里缩了缩,好吧,她就是欺软怕硬的人。   做着笔录的警察也抬头提醒道,“她可不是随便划划,已经构成了最低标准的蓄意损害他人财产罪。”   “堂哥,晏哥,你们帮我,我不要坐牢。”白欣哪见识过这些,平时也就欺负欺负身边的小跟班而已,一下子就急的哭了。   白少泽听得头疼,要不是对这个堂妹还有几分感情,他早就打电话让三叔三婶他们过来管女儿了,而不是从大半夜到凌晨都待在警局这里,等保释。   “那嗑药又是怎么回事?”白少泽严肃道,这几个年轻人居然敢玩起火了。   白欣连忙摇头,“我真的没嗑药,哥你相信我。”“我们也没有。”白欣的朋友们也跟着摇头,这个罪可真的不能担。   “那你之前说的话呢,都有路人录音作证了。”审讯的老警察严厉问道。   如果不是有集体嗑药这个罪名,警察也不会这么重视这个事件,还半天不准保释了。   “我那是被苏锦荣激的,胡言乱语的,没想那么多。”白欣吓得都快哭了,早知道她绝不会去惹苏锦荣,上赶着找死的。   才说了几句话,划了几下车,差点就要坐牢了,她可不是未成年人,没有保护法的。   这时,一个年轻警察从外面进来,快步走到老警察身边,说:“宋警官,医检出来是阴性,也已经仔细检查过这几个人的车,也问过餐厅的人了,证实没有嗑药。”   白欣和她的朋友们一听到这证明他们清白的话,眼睛都亮了,白少泽和林晏也松了口气,虽然气他们今天做的事,但毕竟从小看大的孩子,真出事了他们心里也不好过。   宋警官点了点头,然后对白少泽道,“既然这么,嗑药的罪名不成立,可以暂时保释。但是……”   听到‘但是’两个字,白欣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宋警官看向那边的车主贵妇人,“关于蓄意损害他人财产,我们是否立案还要酌情考虑,我建议你们积极和车主协商,私下和解,尽量不要走公诉,不然就要走入司法程序了。”   白少泽黑着脸,道:“我知道了。”   然后起身迈起大长腿走向在那边做着笔录的贵妇人。   如果是一般人,用钱倒还好解决,但要是对方不缺钱,心胸又狭窄还蛮横不讲理,这就麻烦了。   不忍心再听白少泽和那位看似是贵妇实则是泼妇的女人胡搅蛮缠,林晏转头看向了白欣,因为确认并无嗑药嫌疑,所以手铐也都摘了。   “那苏锦荣人呢?”林晏问道,老实说他更关心这个,明明是她和白欣这群人起了冲突,结果白欣他们出了这么大事,而苏锦荣人却不见了。   白欣现在听到‘苏锦荣’三个字都忍不住身子一颤,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那个车主出来后,她就不见了。”   恐怕早就在你们被泼辣的车主纠缠上时,就趁机溜走了吧。   林晏这样想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故意设计白欣他们损坏别人的豪车,还有引起路人对他们嗑药的误会,该不会,连车主是个有钱难缠的泼妇这点,她也考虑到了吧。   应该不会那么恐怖吧,林晏扯了扯嘴角。   在付出了不小的金钱赔偿,外加还被占了便宜后,白少泽总算把这群小孩从警局里领了出来。   这时已经五点了,对比他们昨晚刚见到锦荣时的嚣张傲气,现在明显乖觉多了,各回各家。   林晏也累了一晚,回到家就开始补觉,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萧筱的未接来电,林晏立马回拨了过去。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是白欣他们堵了锦荣啊。”萧筱怒气值满满道,   林晏苦笑了两声,“放心,苏锦荣没有被他们欺负。”反倒是他们被苏锦荣给欺负了,还欺负得不成人样,在局子里还蹲了几个小时呢。   他随口解释了几句让萧筱放心后,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你吃早饭了吗?”   萧筱道,“还没呢。”   林晏笑道,“那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我开车去接你。”   “好,到时候你再和我仔细说说这事。”   昨晚被逮到警局里去的,都是和白家差不多人家的子弟,这事也瞒不过去,很快就传开了,其中的重要人物——苏锦荣,属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那种,连白少泽他三婶也忍不住劝他,迟早和苏锦荣离了吧。   白少泽沉默着,半晌没说话,家人都知道他是个倔性子,也劝不动他。   如果他不喜欢苏锦荣,那他愿意放手,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他心里有她了,怎么可能再放手,想也不要想。   咖啡厅里,韩沉和锦荣聊着起诉离婚的事情,“其实我并不建议苏小姐你起诉离婚,这对你的名声不利。”   他善意提醒道,“白先生找过我,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或许你们坐下来面对面谈一下,可以更好解决这件事。”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不是很想见他。”锦荣放下茶杯,看向他,眸子沉静道,   “苏小姐,感情的事还是面对的好,不然你受到的伤害只会更大。”韩沉眼底盛满了温柔,道。   锦荣叹了一口气,看来苏家人都找上韩沉了啊,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让一位之前看起来还是精英的大律师,变成了真情节目的主持人。   “你是喜欢我吧?”锦荣忽然扔出了一个炸弹道。   韩沉:“……”   但韩沉面上的紧张犹豫情绪已经出卖了他,以及三天喝了四次咖啡,锦荣内心也是呵呵了,这是觉得她蠢呢,还是蠢呢。   老实说,锦荣自觉和原身差别很大,那韩沉为什么又会喜欢上她呢,难道只是喜欢上了这张脸?   按下微妙的情绪后,锦荣又微笑道:“我请你来是让你帮我离婚的,而不是来泡我。”   锦荣说出的话显然出乎韩沉意料,他有些紧张无措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等你,给我个机会,我愿意照顾你。”   他听说了苏锦荣身上发生的事,相信她是个美好善良的女孩,也情不自禁被调查到内容中的苏锦荣所吸引。   “我需要的是一个专业的律师,显然你不是很合格。”锦荣瞥了一眼那桌自以为藏的好的私家侦探,起身离开,“你已经被解雇了。”   回去后,锦荣和律师事务所的人联系沟通了一下,才知道,韩沉是海外留学归来的精英律师没错,高学历高人品高颜值也没错。   但他也是公益律师,有一颗很博爱的心。   这也是为什么,锦荣那么棘手又没什么油水的离婚案件他会欣然接手。律师事务所的人也很无辜,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案子,锦荣留下的那几万块也只够支付前期的律师费而已。   后来又得知委托人辞职了,属于无业游民后,律师事务所的人也很为委托人锦荣的经济情况着想,扒拉出了这个一个优秀又无私的好律师。   在得知了来龙去脉后,锦荣忍不住扶额,果然,便宜没好货,原身那点钱也就够换来一个博爱不要钱的男配而已。   至于之前想好的计划,锦荣安慰自己,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而已,她的计划还是完美的。   好吧,韩沉是个败笔。   没多久,因为白少泽那边拿出的怀疑照片,以及锦荣这边缺少代理律师,使得离婚陷入僵局。   “最后,还是得看我自己啊。”锦荣叹了一口气道。   决定靠自己的锦荣再次投奔入了红红火火的股市,之前边旅行边赚的那些钱已经花了,现在想再请律师就得再努力一把了。   好想去抢银行或者去赌场啊。   在奋斗了几个晚上后,锦荣终于有钱去请大律师了,这次的大律师姓周,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精明干练,在司法界出了名的‘常胜将军’,以及‘金钱至上’。   锦荣表示,她就喜欢这点,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她和周律师第一次见面,就委托了两件事,一是尽快解决离婚,二是起诉韩沉对客户性骚扰。   周律师只是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做到的。”   就喜欢说话这么简洁的,当然,如果事情处理得也能这么干脆利落就好了。   而那边,白少泽的公司也出了事。   ————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少泽在会议上大方雷霆,最近一系列的事使得他变得越发暴躁。   终于有人敢顶着他的压力解释了一下,“应该是‘黑武士’,近几年美国商界叱咤风云的狙击手,帮助客户狙击目标公司。”   “那为什么会盯上我们公司?”白少泽皱眉道。   “这……我们也不知道。”底下人都摇了摇头,   “可以反狙击,或是走法律途径吗?”白少泽沉思了一下,道。   法律部门的顾问迟疑道,“我们试试吧,但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挽回之前的损失。”   会议结束后,秘书急匆匆地走到白少泽身边,低声道,“白老先生打来了电话。”   白少泽微微讶异,一般父亲找他都是会打他的电话,而不是公司的电话,除非是很重要的事。   他接过电话,就听到白父暗沉的声音,“离婚的事不要再拖了。”   “离婚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用多管了。”白少泽没想到父亲特地找他又是为了这事,   白父的语气瞬间变重,“婚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干涉,但也不要影响到公司。”   “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少泽脸色震惊了一瞬,   “我知道公司被商界有名的‘黑武士’狙击的事,他们是拿钱替人办事的,帮的就是你前妻,苏锦荣。”白父严厉道。   “怎么可能?”白少泽脱口而道,苏锦荣不过是个普通的婚纱设计师而已。   “别说不可能了,他们已经给我打电话了,你一天不签字,狙击是不会结束的,少泽,你要明白,公司的利益是不可能为你的婚姻让步的。”   白少泽忽然觉得心变得沉重了起来,但在白父的强硬要求下也不得不点头答应了。   真是可笑,之前是他向苏锦荣的公司施压,想逼她回来,现在却变成了她请人狙击他的公司,逼他签字。   要是让江栩林晏他们知道,估计会说报应不爽吧。   收到周律师发来的下午办理手续的信息后,锦荣就把约定的另一半酬金给那几个人打过去了。   可以收手了。      到了办理离婚手续的地方,锦荣也是第一次见到了白少泽,和原身记忆中那个孤傲冷漠的白少泽差别很大啊,有些狼狈,显然最近遭了不少罪。   锦荣弯了弯嘴角。   自苏锦荣提出离婚后,白少泽也是第一次再见到她,只是两个月没见她了而已,却感觉好像变了一个人。   还有做出来的种种事情。   白少泽顿了一下,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下了字。   周律师很快就处理好了所有事情,让锦荣顺利在法律上恢复了单身状态。   要走的时候,白少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律师挡住了,她的确很负责,“抱歉,在我当事人没有同意之前,白先生你最好离我当事人远一些,毕竟您有家庭冷暴力以及迫害我当事人的前科,虽然,我当事人没有就这些事实起诉你。”   看来周律师调查的还挺详细,苏锦荣过去三年的婚姻,包括白少泽对她的公司和家人施压。   当然,作为保护苏锦荣权益的律师,她还是自动忽略了锦荣雇人狙击白少泽公司的事情。   白少泽握了握拳头,面色有些隐忍。   锦荣叹了口气,拍了拍周律师的肩膀,“让我和他说句话吧。”   周律师没有异议,走到了一旁,白少泽似乎脸上浮现些许喜意,“锦荣。”   锦荣对他露出了个笑容,“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性格缺陷的人。   ……   论一句话如何彻底断掉所有情分。   看着白少泽拂袖而去,没有任何拖拉后,锦荣弯了弯嘴角,她最擅长在伤口上撒盐了。   周律师走到她身边,“韩沉的事已经解决完了。”   “嗯。”锦荣漫不经心地道,对于韩沉,只是小小警告了一下以及让他的名誉有损而已。   “这两天麻烦周律师了。”锦荣递给周律师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微笑道。   周律师看着明显比说好的数字多了一倍,原本精明干练的脸稍稍惊讶,“苏小姐,这……”   锦荣给的律师费本来就不低。   锦荣微笑道,“我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   周律师也没有过多的推辞,爽快地收下了律师费,然后笑道:“那苏小姐接下来的打算是……”   锦荣再次戴上了墨镜,语调愉快而轻松地道,“我的旅行还没结束呢。”   下午去国外的航班她都已经订好了机票。      之后,锦荣就开始了她的世界环球旅行,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没有再回到S市,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但他们会知道,苏锦荣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仅此而已。   陈玥没有和白少泽在一起,她告诉他,她很快就要结婚,回来只是想看看罢了。   报复一个人的时候,势必会伤害到爱他的人,这个,陈玥一直都知道。   萧筱和林晏结婚了,还给那个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手机号码发了信息,希望苏锦荣能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惜最后还是没有出现。   萧筱有些遗憾,但知道苏锦荣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她也是为她高兴的。   在某次周年结婚纪念日时,萧筱和林晏去看了场画展,听说是最近在国内名声鹊起的某位画家,他作画的一半时间都是在旅行,在冒险,所以,他的画充满了不一样的感受。   待观赏了几幅画后,萧筱和林晏在一幅画前停驻不前,这是那位画家画过的唯一一副有人物的风景画。   虽然仅仅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而已。   在唯一凌空倒挂的树木边,悬崖峭壁,迎风拥抱自由。   萧筱微微惊叹了一声,“这个背影好熟悉啊。”   林晏同样笑道,“是很熟悉啊。” 第49章 知青女配   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锦荣就知道她又穿越了。   穿的还是物质极为匮乏的七十年代,但也比古代好些,锦荣一向比较想得开,再翻翻出现在脑海里的小说记忆,这次穿成小说女配,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身份还是下乡知青,对于这段关于知青的历史,锦荣前几世了解的都不多,可以说是一个国家坎坷艰难的时期吧。   小说牵扯不到这些国家大事动荡风云,而是普通的爱情文,还是大叔娇妻配,年纪相差十多岁,却恩爱非常。   锦荣这次穿的身份就是小说中声名狼藉的女配,男主的前妻。   贝锦荣年纪轻轻就下乡当了知青,孤身一人为了生活嫁给了男主贺九,后来又听说恢复高考了,和很多人一样闹离婚,结果婚是离了但却没考上,之后贝锦荣虽然靠着家里的关系回城却也遭人嫌弃。   男主贺九却发愤图强赶上了未来一波下海的热潮,事业却越做越好,成了后来省内有名的大企业家,还娶了位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如花美眷,也就是女主汪珠。   旁人也因为贺九离婚后单身多年,难得遇到了真心人,也都乐见其成,年龄差距什么的也不见怪,反倒觉得男人年纪大会疼人。   贝锦荣成为了男主贺九不堪过往的回忆,女主也因此更加心疼贺九,越发讨厌贝锦荣,认为她不好好珍惜贺九。   贝锦荣虽和他们没什么交际,但因为男主的成功,也使得她心里别扭,诸般不顺,郁郁而终。   按正常的套路,锦荣应该抓住这支潜力股,等着享福就好了,可惜,她就是不喜欢按套路来,锦荣弯了弯嘴角,   而且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锦荣,锦荣。”屋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是和贝锦荣一起的下乡女知青季雅。   锦荣敲了脑袋两下,忘记了,她作为一个知青,还要去下田干农活。   抱着一大摞苞谷的锦荣,在心里默默吐槽,还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前面几世,哪怕原身的结局再惨,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啊,锦荣和他们一起忙活着晒苞谷,甚至下农田。   不过,原身贝锦荣还真是娇气啊,对农田插秧的记忆还没她的多。锦荣眯了眯眼,她可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人啊。   就是某一世当皇帝时,每年春耕也会亲自下田,以示亲农。毕竟,如果回忆里尽是些风花雪月,那也无趣了些。   “锦荣,你今天怎么话变少了?”季雅随口道,平时里贝锦荣这丫头不是最活泼了吗?而且今天做事虽慢了些,但比以往做了好多了。   锦荣,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还是容易被戴上资本主义的帽子的,不过小姑娘喜欢,怎么也不愿意改。   “今天的农活不是多吗?”锦荣笑着道。   季雅却想别的去了,低声惊讶道,“你不是因为那个姓贺的最近在追求你吧?”   “我都看到好几次了,他帮你做事还送你礼物。”   季雅看到的没错,男主贺九现在就是在追求贝锦荣,而且原主都快动摇了,回城的日子遥遥无期,知青的生活还这么艰苦,村里的人对他们的态度还多以戒备为主的,除非,是成了他们自己的人。   没听到锦荣的回答,季雅叹了一口气,“听说,张皓和村长的小女儿最近也处起对象了,再加上之前和村里人结婚的那几位,我们这些知青越来越少了。”   所以她也不对贝锦荣和那个贺九的事多做评价,是好事还是坏事,谁又知道呢?   锦荣嘴角抿了抿,“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这是我们的国家啊,不会抛弃我们的。”季雅最后的轻叹低得几乎不可闻。   干完一天的活,锦荣揉了揉手腕,还是尽早把武功练上吧,至少不会这么累吧。   除了江湖那一世,经脉极弱无法练武之外,其他的体质虽说不上武学奇才,但强身健体用来自卫也足够了。   原身作为知青,是寄居在村里的一户张姓人家家里,不大低矮的窑洞,有小锅可以单独弄吃的。他们这批来的知青有些是住在临时搭建的集体宿舍,有些就像贝锦荣一样看情况分配住在农家。   男主贺九也是某次来张家的时候遇见了贝锦荣,立刻喜欢上了对方,然后追求不断,不是帮忙做农活,就是送点小礼物。   如果锦荣没穿过来,原身恐怕就要答应了。   贺九送的那些礼物,锦荣都托寄居的张家大姨送了回去,她是贺九的婶婶,为了贺九的面子,她也不会把这事说出来的。   说出来了也没事。   油灯下,锦荣已经翻开了原身压在箱底的高中课本,如果她记得不错,再过两个月,就会传来高考恢复的消息了。   原身没有做到的,锦荣愿意帮她考上。   这条路,锦荣愿意走一次。      没两天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有开始有高考即将恢复的传闻,搅乱了不少人的心思,村支书他们查了一番也没查出来最后只好作罢,有些人只把这个当作了玩笑,而有些人却把它记在了心里,甚至重新翻开了以前的书籍。   “她对我真没那个意思?”一个瘦削五官却英挺的年轻人,神情有些黯然。   张家大姨劝道,“我看你啊,还是别多想了,人家城里人,瞧不起咱们呢。”   她又道,“最近不是说那什么高考要恢复了吗?人家估计就是奔着回城去的,城里的姑娘虚荣着呢,婶婶我给你找村里的姑娘,比不上她漂亮,但人心眼厚实,手脚又勤快,是个伺候公婆的。”   这个年轻人就是追求了贝锦荣一段时间的贺九,他也听说这个传闻了,想来贝锦荣也是动了心思,要回城,而不是留在这里做个面朝黄土的种田人。   贺九心思也不坏,既然贝锦荣已经明确拒绝了,那他也不会拖着她不放。   但贺九心里又生了些许不甘,他虽没读多少书,但真论起本事来,也绝不比那些城里的年轻人差。   张家大姨看着自家侄子为个城里知青伤心的样子,又想到最近几个知青和村里姑娘小伙子吹了的事,心里就来气,这些知青就会搞事情。   其实,村里支书干部动点手脚让某些知青回不了城,也不是不行的,但却阻止不了他们参加高考,一旦考上了,那就注定不是这里的人了。   高考即将恢复这个消息,是锦荣放出去的,既是为她的改变做掩饰,也是有心去帮帮像季雅这些人,如果多些时日做准备,或许会更理想些吧。   有些人,不适合待在这里,因为国家还有更多的地方,是真正需要他们,也真正能让他们挥洒热血的。   锦荣不担心村支书干部会查到,以她的手段,想做的干净些也不难。   更深一点,其实只要锦荣想,她大可离开这里,偷渡去某个国家,开始第一笔资金的原始积累,虽然麻烦了点,但锦荣绝不是做不到。   但那样势必会连累原主的家人,锦荣做人还是有点底线。   既然能堂堂正正的离开这里,那也没必要去走太偏的路子。   家长里短,鸡犬相闻的乡村生活虽不差,但不适合锦荣,她一直都清楚。   偶然出现的恢复高考的消息,搅乱了这里知青们的心,越发躁动不安了起来。而那个历史的日子越临近,这种情绪也越发浓烈。   “锦荣,我哥给我寄信来了,他说……我们可能真的能回去。”季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对锦荣道。   “顾云,刘杉他们好像也得到消息了。”   她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高考意味着重新回到教室,也回到他们的亲人身边。   锦荣抿了抿唇,“那也该看书了,不然也没那么容易回去。”   季雅笑道,“锦荣你说的对,以前学的东西都快忘完了。”   回到寄居的张家,夜晚,   锦荣还没看多久书,就有人挑帘子进来了,是张家大姨,手里端着一碗菜,说是一碗,但也没多少,连碗边也没够着,多肉少菜,但放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心意了。   “我大侄子贺九今天结婚,匀了些菜回来,你也尝尝吧。”   张家大姨是个手眼快的,一等侄子贺九松口,就立马给他拉了好几个姑娘相着,挑拣了一个最好的,没两天拉媒保纤的都做全了。这不,选了今天这个好日子让姑娘过门做他们老贺家的媳妇了。   锦荣带着浅浅笑意道,“那恭喜了。”   没说几句话,张家大姨也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她一半是来送菜,一半也是想告诉贝锦荣一声,虽然她拒绝了她家大侄子,可贺九想找,十里八村的姑娘都排队着看上他呢。   张家大姨自认为贺九是个有出息的,模样也不错,什么姑娘配不上。   她想的虽不全对,但也对了大半,小说中贺九也是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家业,甚至回报乡里,是有名的慈善家企业家。   但,这和锦荣有什么关系呢?   她微微一挑眉,继续看起了书,好在以前也当过教授,高材生,真要捡起来也不难。 第50章 知青女配   高考恢复的消息已经被正式公布了,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国家的各大媒体都在报导这件事,甚至村支书他们都从镇上领来了相关的通知书说明。村里的知青点很快开始了熬夜备考,突击学习文化课。   因为还要忙生产队的农活,他们也只能趁着黄昏晚上的时候一起复习。   季雅问锦荣要不要一起去,被锦荣以离得太远拒绝了,但季雅偶尔也会来锦荣这里,甚至把知青点那里的笔记带过来,想帮帮锦荣。   但一起学习起来,她发现锦荣对这些在他们眼中看起来生僻的物理化学理解得透彻多了,绝不仅限于一个高中生的水平。   想想锦荣的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季雅也就释然多了,甚至不用锦荣多解释,而是开始虚心向她讨教起来了。   “锦荣你留在这里,才真的是浪费了呢。”在一番讨教学习后,季雅叹道。   锦荣笑笑不说话,原来的贝锦荣可没这么多学识,而她,也只是因为轮回了几世,丢下的再捡起来,遗忘的再学习。   季雅也是个想的开的性子,“不说这个了,我们抓紧学习吧。”   那几本高中教材很快被锦荣学透了,就像季雅说的那样,她不说当过教授,连大学生也当过几次了,若是连这点高中知识都拿不下,才令人笑话呢。   锦荣最近又找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教导张家的两个小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家大姨的孙子虎子和孙女元元就喜欢到她这里来玩了,他们以前还因为贝锦荣冷淡傲气而害怕不敢靠近这位姐姐,现在发现即便靠近了,这位姐姐也是爱笑的,不会生他们的气。   虎子和元元见她看书也一脸眼馋眨眨眼,这里哪兴什么上学啊。   锦荣便开玩笑道,“要和我学读书吗?”   一个才九岁,一个才六岁的两小孩愣愣地点了头。   见他们点头,锦荣也就把玩笑当了真,从认字开始教他们。   一次过来的季雅见了,还怪道,“现在时间这么紧,你自己学还忙不过来,教他们干吗?”   锦荣笑了笑,“也不费事。”   季雅见她的学习也没拉下,便不再多说,毕竟也是寄居农家的小孩。   倒是张家大姨见了,心里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不满嫌弃这些知青们,但也是知道他们是有实打实的学识,起码都是高中生的水平,要知道镇上教学生的老师也还没高中毕业呢。   能有一个即将考大学的知青教她的两个孙子孙女,绝对要比镇上的老师还强。   亏她当初还因为贺九的事挤兑过贝锦荣呢,人家心眼好没在意,是她小气了,也看错了人,误以为这贝锦荣是个虚荣娇气的城里姑娘。   张家大姨的那点挤兑,锦荣的确没放在心上,都是些小事,而且这里民风淳朴,也没坏到哪里去,比起锦荣以前见识过的尔虞我诈,都是小儿科了。   为了弥补也算是道谢,张家大姨晚上给锦荣做的面里还卧了个鸡蛋,对于教授知识的人他们是真心尊重的。   张家大姨还有些可惜之前她和贺九的事,早知道贝锦荣是个不错的姑娘,她也就撮合撮合了。现在看,只能说没缘分了。   锦荣不知道张家大姨所想,她正在教虎子和元元两个小孩呢。   “贝姐姐,我写好了。”虎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举手道。   张家大姨原本是想让他们叫锦荣老师的,被锦荣摆了摆手说,叫姐姐就行了,也就学点算术认字而已。   “嗯,都做对了。”锦荣笑眯眯地变出一块糖来,放在虎子手里,摸了摸他的头,“这是奖励。”   “我也好了。”元元奶声奶气地拿起自己写过的纸过来。   “元元的诗也都写对了,也有奖励的。”锦荣同样给了一块糖,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   元元和虎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贝姐姐拿出糖来了,在他们心目中,锦荣就是个神奇的存在,什么都能变出来。   “贝姐姐要走了吗?”剥开糖吃了后,虎子仰着头好奇问道,“他们都说,和贝姐姐一样的哥哥姐姐们都要走了。”   “是啊,姐姐要走了。”锦荣点了点头道,   “留在这里不好吗?”虎子懵懵懂懂地问道,   锦荣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是不好,只是,我们不该留在这里,外面的世界,在等待着我们。”   “虎子和元元也要出去吗?可是我不想和爸爸妈妈他们分开啊。”   看着两个孩子纯真而干净的眼眸,锦荣笑了。   “等你长大了,你应该去外面看看,我们的国家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留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锦荣也不指望两个孩子能听懂什么,她只告诉他们。“记住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   很久以后,这句话也一直印在两个孩子的心中,甚至,真正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然而,现在人生之路发生转折的是这群迎来首次恢复高考的知青们,这个冬天,全国五百多万的考生走进了久违的校园,坐在了因为大动荡而被封闭了十多年的高考考场。   国家对于取消十年后第一年恢复高考也非常重视,从全国各地四面八方找回了那些被下放的老师,将他们全都聚集在这一次考试中,命题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坐在省城高考考场里的锦荣,当然不知道,她只是很从容地答完了题目,偶尔能感受到,不远处的考生脸上淌着汗,紧张地答题,而监考老师又是把一瓶瓶汽水轻轻放在每个考生桌上。   ……   在全国阅卷老师的不眠不休的努力工作下,成绩很快发下了。   锦荣的成绩是全省城第十一名,不错也不会太招人眼,而且足以考上志愿的首都的北平大学。   季雅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和录取通知书一起下放的还有回城的特许通行证,抱着这薄薄的纸,季雅喜极而泣。   锦荣在收拾回城的行李时,张家大姨也过来道喜,还有虎子和元元。   “小贝啊,恭喜你了。”这可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啊,考上的还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想想自家孙子孙女还被她教过,说不定还沾了这小贝的福气,张家大姨就心里喜滋滋的。   “贝姐姐,我以后也要考上和你一样的大学。”虎子声音宏亮地道,边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元元也点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北平大学是什么。   “那好,以后也考北平大学,我们国家最好的大学。”锦荣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听到外面传来季雅的声音,“锦荣,你行李收拾好了吗?车快来了。”   “赶紧走吧。”张家大姨笑道。   锦荣提起原身来这里时带的小木箱,就走出了张家,看到了季雅满是欢喜的笑容。   还没到开学的时间,村里的车也只是把他们送到了省城,有些考上的知青还要坐火车回远处的家。   季雅和锦荣的家都在省城里,所以在颠簸了一上午后,还是顺利到了省城。   季雅的心早就飞到了家里头,但对于和锦荣的分别她还是有些不舍,“我在北平大学等着你。”   锦荣笑笑不说话,冲又坐上另一辆车的季雅轻轻挥了挥手。   回到贝家,锦荣对上欣喜或又怀着其他复杂心情的家人,微微弯了弯嘴角,“之前在信里说的事,你们想好了吗?”   锦荣没有回应季雅的承诺,是因为,她并不打算去北平大学了。   这事她也是认真考虑的,考上之后她就有犹豫过,自己是否有上大学的必要,光是考上大学这件事已经足够她回城了,而大学里能学到的知识,她有的只多不少。   那么,她还有必要去北平大学吗?   除非她想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规划自己的人生。答案是否定的,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锦荣不介意去跳过一些步骤,直接达到目的。   这是个即将波澜壮阔的时代,比起作为旁观者,锦荣更愿意参与进去,甚至改变一些东西,但前提是她要有足以支持的实力。   那一定会很有意思,不是吗?   封闭浅薄的环境满足不了她,适时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回来一起见证甚至帮助这个国家的崛起。   锦荣想通过高考这件事获得的利益已经拿到了,这张北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对现在的她而言也没什么价值了,她不介意把这个名额给原身的家人,他们会很好的利用它,也算是补偿和安慰吧。   黑夜沉沉,   锦荣已经踏上了远渡的邮轮,比起那些光鲜荣耀的‘出国’,她这只是背井离乡的‘偷渡’而已。   看着黑夜中逐渐化为一点的大陆,锦荣眸子亮的惊人。   她即将前往的地方,会成为她第一个资本原始积累的地方。   资本的不断积累,堆砌成金字塔,构筑成这个世界独特而极有魅力的力量。 第51章 知青女配   金秋十月,秋风送爽,丹桂飘香。   北平大学的校园里,青春洋溢,也是知识的殿堂,重新踏入校园的学子们无比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努力吸取着厚重的知识。   季雅就是其中一员,她报考的是北平大学的政治系,开学后却没能如她所想的,很快就能在校园里见到同样考到这里的贝锦荣。   季雅以为是因为报考的专业不一样,说起来她也曾问过贝锦荣想读什么专业,以锦荣的优异成绩,相信任何一门专业都不会拒绝她的,但好像每次都被她转移了话题,不了了之。   在同样几个考到首都这里的知青那里,也没有再听到贝锦荣的消息。   北平大学不大,但想在数万学子中找到一个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年过去了,季雅也没有遇到贝锦荣,直到那天,从图书馆出来时,她远远地听到一个男生喊道,“贝锦荣。”   季雅惊喜而又激动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的,却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朴素整洁衣衫的年轻男生。   “你……你也叫贝锦荣吗?”季雅失落又带着些许疑惑地走过去,问道。   那年轻男生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微微惨白。   他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一个认识他姐姐贝锦荣,而且还知道她参加了首次高考的女知青。   几句话下来,年轻男生还是告诉了季雅事实,他是贝锦荣的弟弟贝锦云,也是首次高考落榜的一员,最后接受了亲姐的馈赠。   “那锦荣,她……她不来北平大学了?”   贝锦云摇了摇头,“姐姐说,她要去南方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劝她,她第二天清早就走了,没有人发现。”   说着,有些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挫败,毕竟这是姐姐的机会。   贝家父母一共育有一儿二女,结果除了因为当时生了大病的儿子,两个女儿都下乡了,首次恢复高考,两个女儿都考上了回城,其中小女儿考上的还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贝家父母也高兴,却不成想小女儿锦荣决意放弃上大学,而是想去外面看看。   这惊人的决定在成绩单下来后,锦荣就给他们去了信,在信里面说了,让他们考虑考虑。   最后回城后还是留下了名额让他们处理,自己不声不响地就走掉了。她说是南方,但谁又知道是南方的哪个城市,又会不会走得更远。   贝家父母还来不及担心,就不得不面对如何处理这张录取通知书。   这可是北平大学,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知识殿堂,比起拿这个出去换钱,还不如让锦荣的弟弟顶上,或许她也是这个想法的。   知识足以改变命运,在这个年代不是一句空话。   贝家父母找关系疏通了公安局,改了锦荣和锦云的户籍,最后让锦云去了北平大学。   至于锦荣,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个地方。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放弃人人艳羡的机会。   自从锦云上了北平大学,大女儿锦芝也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后,整个贝家都改变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出了两个大学生,贝父贝母在单位里的工作也得到了晋升,分房子也会优先考虑到他们。   他们只能默默将这个秘密藏下,对外人只说小女儿去南方的亲戚家了。   季雅看得出来贝锦云心底不坏,未必是那种故意冒名顶替名额来上大学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贝锦荣感到遗憾。   多遗憾的事啊。   季雅答应为贝锦云保密这件事,而且,她也知道,即便把真相曝光,也没什么多大的用,她在学生会处待过,也帮老师做过些事,知道结果最严重无非是贝锦云日后背上污点,但学校不会寻回贝锦荣,给予机会重新入读。   更何况这是锦荣愿意的呢。   临别时,季雅道,“如果有锦荣的消息,请告诉我一声。”   贝锦云点了点头,“我会的。”   可惜的是,直到大学毕业,季雅也没能从贝家那里得到任何锦荣的消息。她以十分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来被调到滨海城市政府部门任职。   事业上的繁忙,让她渐渐淡忘了这件事,与贝锦云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进入九十年代,国家开始进入了经济急速腾飞状况,滨海城市也受到了国家的重视,在一连建立了多个经济特区后,逐渐出现国人面前。   大批外资也开始有试探性的进入中国市场,滨海就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窗口。   “肖姐,今天接待的人是谁啊?”季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正装,还在胸口上佩戴徽章。   她口中的肖姐提醒道,“今天来的可是从美国来的大人物,但也是中国人,你去的时候小心点接待不会有错的。”   “之前来投资我们滨海市的外商都是她拉来了,和中国驻美那边的官员关系也不错,挺有爱国情怀的,关键是超级有钱,在美国那边都是大财阀的主了。”   季雅一听,也来了精神,“她姓什么啊,这突然一来,我还没来得及备资料。”   “好像……是姓贝。”   季雅没想到她会有一天再次见到贝锦荣,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穿着灰色的长风衣,里面是白色的针织衫,黑色披肩的秀发,从飞机上缓缓走下来,受到一大票的滨海市政府高官们隆重接待。   而她,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边侧上的人。   “季雅,好久不见了。”   锦荣眉眼弯弯带着笑意,嘴角勾起,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小季,你和贝小姐认识啊?”季雅的顶头上司,滨海市市长颇为亲切地问道。   季雅愣了愣,还来不及想如何回答,已经有人接了过去。   锦荣温和而不失礼节地道,“我和季雅是认识啊,当初还在一个地方当过知青。”   话外她还冲季雅眨了眨眼。   季雅内心茫然地听到周围人微微惊叹了一声,她的那位上司高官还笑叹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谊啊,小季,接下来就由你来好好接待贝小姐吧,这个重大任务可就交待给你了。”   最后这句话,他是看向季雅道的。   季雅知道,有很多人羡慕自己,接待为建设滨海市引来大量外资金钱技术的美国大人物,无异于在政绩上狠狠添了一笔,只会让她的官路越发顺风顺水。   这样的好运气,旁人也羡慕不来,谁知道季雅和这位来自美国的亿万富豪居然有过这么深的关系呢。   锦荣和季雅走在滨海最美的月牙湾沙滩上,负责锦荣安全的保镖还有其他政府的人在不远处等着。   锦荣知道,她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季雅沉默了半晌,终于道,“原来,你是去了美国。”   难怪她托人在南方找她也没有消息。   锦荣笑了笑,“你是听锦云说我去了南方吧。”   她又低下头,看到海水漫起层层,金黄色的沙面,锦荣唇角微翘起,“我说去南方,他们已经很难接受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去了美国,只会更担心。”   既然这样,那又为什么要走这么远呢,这个问题,季雅一直想问她,但现在,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初我还自以为为你可惜呢,上大学的机会啊,说放弃就放弃了,可是现在想想倒有些可笑。”   “大学是很多人的梦想,但不是我的。”锦荣眸子里一片沉静,她想要的她始终很清醒。   季雅眸子认真地看向锦荣,“你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说,他们这些知青当初的梦想,都是为了建设祖国而奋斗,现在看来,贝锦荣绝对是他们之中做的最好的那个。   十个,一百个北大的学子也比不上她现在为这个国家做的。   “欢迎你回来,锦荣。”季雅真心地道了一句。   “谢谢。”天海连成一线中,锦荣露出了笑容。   在消融了这些年的隔阂后,两人开始聊起了天,在知道了锦荣在美国这几年的发展后,季雅感叹道,“我以前只听说过外国那些名人年轻的时候中途退学去创业,没想到我身边也会有这样的人。”   以一个华人女性的身份在美国立足,还在欧美等国创下如此偌大的事业,衣锦回国。   锦荣笑了笑,“想回来还真不容易啊。”   且不说美国那边资本的阻扰,这些倒还能用金钱解决,但之前对一切资本抱有戒备的祖国,封闭不许入的状态也很让她苦恼啊。   没想到出来容易,回去反倒麻烦了。   好在她还有耐心。   等到了最合适的机会回来,没有错过去见证甚至参与到它崛起的时候。 第52章 知青女配   锦荣在滨海市只停留了四天,季雅以朋友的身份私下笑道,“这么急着走吗?滨海还有很多美食美景呢。”   锦荣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国内的地方要去呢。”   季雅听了若有所思,   锦荣来的当然不止滨海一个地方,还有很多国家正在建设的地方,近者如滨海,远到东北,最后一站,则是首都。   “欢迎回到祖国。”   经由中国大使馆外交人员的介绍,以及锦荣之前半个多月在各大城市的投资建设,锦荣也是受到了很高的接待待遇。   毕竟现在也处于和外国的破冰期,一个在国外有资本又有地位人脉的爱国人士,也是很好的沟通桥梁。当然在此之前,政府也会把贝锦荣的底摸了个清,比如她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动荡年间,下乡当过知青,参加高考,后又偷渡去了国外,在外国人的华尔街混的风生水起。   短短几年,便有了点石成金的名声。之后在巅峰时期退出股市,转而投资实业,大到美国的石油,澳洲的土地铁矿,又如互联网,娱乐媒体,她旗下的公司频频上市,据估计,已是数一数二的华侨富豪。   依他们的推测,贝锦荣这个人,有知识有眼光,而且是少有的敢于拼搏大刀阔斧的女企业家。   又有一定的爱国情怀。   这点也不难猜测,那个年代肯愿意下乡当知青的,多是满腔热血,怀抱激情。虽然放弃了北平大学选择偷渡国外闯荡,这也足见她的胆识和赌性。   当然要是放在十年前,这绝对会受到严厉处罚,甚至连累家人的。   最重要的是,在国外的十年,贝锦荣却依旧保留着中国国籍,功名成就后也与那边的中国大使馆保有良好关系,暗地里也帮了不少。   现在一切都在放开,某些事也是可以轻拿轻放的,包括锦荣的弟弟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在锦荣和有关政府部门的人稍微沟通了一下,也就无伤大雅了,更不会影响到贝锦云和贝家的前途。   锦荣对于贝家没什么感情,但也乐意做些补偿,比如当初将名额留给他们处理,还有现在为他们抹去不稳定的污点痕迹。   有可靠的资本,还有多年累积下的广大人脉和能量,还有她这次回国让人转交的几分企划资料书,令国家政府也不得不正视这位归国女华侨。安排陪她考察也都是职位不低的干部,参观首都很多有名的地方。   锦荣在表面上参观见证首都现在的发展,而中央政府也在背地里考察她,两方心知肚明,锦荣也乐的装作不知。   冒名的事情解决后,锦荣就让人给贝家去了信,自从贝锦云上了北平大学,后又留校当了导师,还帮大姐贝锦芝来北平大学读博后,贝家也为了便利子女的工作,举家搬迁到了北京。   锦荣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得知一切安然无忧,锦荣也顺利回国后,贝家喜不自甚。   虽然对锦荣忽然成了超级富豪回国投资这件事,感到很震惊,但贝家人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当年那个上北平大学的名额甚至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儿子也快当了教授,女儿也在读博士,他们感激锦荣,甚至抱着谦卑以至于不敢亲近的心态面对她。   对于她的财富也更生不出一丝贪婪之心。   锦荣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很好,她也愿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给予贝家便利,就像她和北平大学的副校长沟通,提出捐赠教学楼和图书馆后。校方也很通融地批准了贝锦云荣升副教授的申请。   锦荣笑道,“我虽然无缘就读贵校,但对于支持国家的人才培养是很有兴趣的。”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她本来就有心大力支持国内科教文卫事业,只可惜现在才刚刚开放,有些不好放开手脚,首都这里也小小试点,捐助一二。   也不知道她的那些提议,政府又怎么看?   锦荣端着红酒,看着京城一片沉静漆黑,谁也想不到,未来,这里会是繁华不夜天。   两个月后,在首都召开的展望改革开放重要会议上,华侨投资商也是知名经济学家的贝锦荣受邀出席,最后和一应政府官员合照握手,照片被印在了首都报纸的第一页上。   同年,锦荣登上了全球福布斯名人榜。      经过数年的努力,锦荣的资产事业重心大半已转移到国内,而国家的经济也在多方的共同扶持下,找到正确快速的发展方向,在90年代末期已经顺利夺回了世贸的合法席位。   “我最佩服的经济领域的人,那应该是顾准顾先生,他是我国最早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第一人,为我国的经济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现在也经常看他的书……”   大学礼堂上,台上优雅气场强大的女性虽然已经四十岁出头,但岁月好似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受校方多次邀请前来的著名经济学者,企业家贝锦荣侃侃而谈,结束了短短十分钟的讲话后,在掌声和保镖的护拥下匆匆离开了现场。   “贝总,和澳洲那边已经谈妥了。”说话的是个身着职业女性打扮的女孩,秀丽年轻中又透着精明干练。   而且和锦荣很早就认识了,她就是锦荣还是知青时教过的小女孩张元元。人生的际遇也是奇妙,这个在小说中并没有怎么提到过的女孩最后居然考到了首都一所同样有名的大学,因为能力出众还进了锦荣的公司。   而她哥哥,小名虎子大名张永仁,也同样很出色,还是贝锦云的学生。   锦荣想了想道,“嗯,让阳智过去一趟吧。”   “好的,贝总。”张元元立刻记下了   锦荣忽然道,“你下个月就要调去当亚洲分部区域经理了吧。”   “是的,贝总。”张元元甜甜一笑,贝总的公司是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则,一般当过她秘书的人都会下放到地区当分公司经理,也算是历练,最后看成绩在调回来加以重用。   倒有些像古时候的皇帝培养官员了,张元元不是第一个这类情况的秘书,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有自信一定能胜任这个职位。   在去区域总经理的职位上赴任之前,公司都是会放一周的假妥当处理手上的工作,也让调理调理状态。张元元在总公司里该转手的事务都交给了下一位接替她工作的秘书,随后回了一趟老家看看家人。   张家妈妈见女儿回来高兴,也忍不住唠叨几句她的婚事,“总忙工作,也不想想结婚的事。”   “之前向锋你不是见过了吗?”张元元随口道,向锋是她男朋友,是个律师,谈了两年感情还不错。   “那怎么还不定下啊?”张家妈妈也是奇了怪了,这两个人都是个事业狂,天天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也不担心结婚的事。   “我们有计划的,现在还不急。”张元元笑道。   张家妈妈也就唠叨几句而已,毕竟女儿现在事业正好,她也不愿意扫她的兴,而且元元她哥好歹听话,前年给她添了个孙子,老人家也就不怎么急了,只是当女儿回家时,习惯唠叨了而已。   “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为好,这年头经济是发展起来了,可人心也浮躁了。”张家妈妈唉声叹气道。   张元元知道她说的是谁,还不是她那位表哥贺九,当年结婚对象是同村一个标致又勤劳的好姑娘,这些年,她表哥心眼活泛又敢闯,也挣下了不小的家业,好日子没过上几年,居然又闹出了离婚再娶的事,娶了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年轻女孩。   虽说孩子赡养费都给了前妻,但现在谁不说她堂哥贺九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老一辈的人都拿他当反面例子,弄得他们张家好一阵抬不起头。贺九这几年也不怎么回老家了,不就是怕被老家的人戳脊梁骨。   那新娶的小妻子,张元元也见过,比她年纪还小两岁呢。她也看出来,两人是真心好,可是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确的事啊。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大年三十,永远是这个国家最重视的日子,锦荣回拒了贝家的年夜饭,说她有事,贝家人也不介意,毕竟锦荣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往年大年夜也常受邀出席国家电视台举办的晚会。   然而,今年也不同,锦荣拒绝了所有发来的邀请。   在世纪之年的夜里,将保镖秘书留在了外面,独自走到了高高的首都城楼上,这里可以看到崭新的首都风貌。   “锦荣。”一个棕色眼眸俊美且带着绅士风度的男子走到她身边,递上外套,“夜里凉。”   他是杰森,中欧混血在国外长大,也是锦荣近几年的私人医生兼男伴。   锦荣微笑接过,“谢谢。”   杰森也陪她一起在城楼上,也不打扰她,他知道,贝锦荣有很多让人可能理解不了的想法,他也不需要理解,只要陪伴就好了。   沉沉的黑夜里,升起了无数的烟火,绚丽无比,这是在祝贺新世纪的到来。   烟火映在锦荣深邃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当零点到来时,听着千禧年的钟声敲响,锦荣心里一片宁静。   这个国家即将迎来新世纪。 第53章 古代纨绔   庭院中的大榕树亭亭如盖,给这里留下独有的阴凉,夏日里蚊虫不侵,这院子又是新建的,通风合宜,地处北面即便雨后也留不下一丝潮气,   可以说这是整座府邸中最好的一处地方了。   寝室里的软榻上趴着一位十七八岁出头的少年郎,伏在床上,自腰及屁股处搭着绿巾白布,隐约可见血迹,然少年郎不见面白气弱,反倒悠然自得。   这个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又穿了一回的锦荣,现在叫孟锦荣,性别男,云州知府嫡长子,一个时辰前刚挨了顿打的糊涂虫。   对于忽然转变了性别,锦荣很快就适应了,穿男穿女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和关于这次穿越的世界的小说内容相比,真真是不值一提了。   原身孟锦荣是这篇嫡女重生复仇虐渣外加收获富贵权臣俊美王爷男主小说里的头号炮灰,因为他就是女主角江清语前世寻花问柳,愚蠢无能的渣夫,男主厌恶不屑的前情敌。   锦荣笑了笑,这应该算惨了吧。   但再看到孟锦荣欺凌的寒门子弟是未来的宰相,看不起甚至陷害的父亲学生是未来驻守边关的大将军时,   锦荣都想给原身点个赞了,历经这么多世,她也是见识不浅了,但还没见过像孟锦荣这样的人物,能做到把未来飞黄腾达的人物都给得罪了个遍,也是厉害了。   当然这和这几位未来的大人物如今都在云州,而原身是云州小霸王一枚不无关系。   #我是小霸王我骄傲#这是原身以往的一贯姿态。   拉仇恨拉得这么爽,那么小说中孟锦荣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了。   重生女主江清语嫌弃孟锦荣这个前夫乃至于这门婚事,男主权臣王爷也自然主动帮她扫去一切让女主不高兴的因素,不仅帮女主退掉了这门婚事,而且在回京城后,多次对皇帝进言,指责孟知府教子无方。   没过两年,孟锦荣父亲孟知府屡遭弹劾和打压,最后因为应付官场争斗而心血耗尽,英年早逝,溺爱孟锦荣的孟老夫人也因为丧子,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而一向和孟锦荣这个原配嫡子不对付的嫡母萧氏更是因此恨透了他,她夫君因为他惹祸而横死,她儿子又因为他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沦为白身,于是孟锦荣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曾经被他欺辱过的人物也都身居高位,没空屈尊伸指头碾压一下孟锦荣这个小乞丐,但谁都知道他得罪了王妃宰相等人,无人敢救济于他,最后饥寒交迫而死。   感觉自己又接手了烂摊子的锦荣叹了一口气。不过,她对有挑战的事情也很有兴趣。   如何把这样一手烂牌打好,也是很有意思的。   “少爷,药好了。”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捧着药就进来了。这药味他不说闻过百遍也有八十遍了,连方子都能倒背如流。谁让他家少爷是云州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惹事精。老爷又是个严厉明直的,这不,三天两天就打一顿,他家少爷也从不长教训,一好就又出去惹事生非了。   这次祸惹得大了些,加上老太太去上香拜佛不在府里,老爷也就打狠了些,吓得他还以为真出事了呢。   好在府里的常客,云州素有名望的张大夫,把了脉看了伤势,又捋了两下胡须,才轻描淡写说;“并无大碍。”   张大夫肯定还记着少爷一个月前惹事把他药房给掀了的事,书童平安这样想。   锦荣伏在床榻上,也就应了一声,“端过来吧。”   平安小心端着药走到床边,递到少爷手上,“少爷,药已经不烫,可以喝了。”   顺道平安瞧了一眼他家少爷受伤躺在床上时专心看着的东西,这一眼差点没把平安吓死,连话都哆嗦了起来,“少、少爷,快,快收起来,被老爷看到就不好了。”   锦荣看的不是别的东西,是原身藏在床缝里的玩意,春宫图。   平安感觉整个都要晕过去了,一脸的惊恐,少爷的胆子这是肥了呀,平时都是偷偷让他挟带进来的,夜里蒙着被子偷看。今儿个居然正大光明地躺在床上看春宫图。   好在药已经被锦荣接过去了,不然凭平安这点吓破了的胆子,恐怕早就撒床上了。   锦荣淡定地一口喝完了药汁,然后笃定道“那个老头子一定放了很多黄连。”   原身对张大夫这个云州圣手的记忆很深刻啊,可以说是除了他老爹之外第二个小小畏惧的人了,因为每次挨打完都要喝他煮的药,这一点,连宠溺娇惯他的祖母也是不容情的,于是一次比一次苦,要是哪次孟锦荣气性一上了,把药碗给打翻了,张大夫就会给笑眯眯地来施展他的针灸之术,美名其曰活络经脉,有利于恢复康健。   重点不是这个啊,少爷,书童平安一脸的惊恐,却见他家少爷闲闲道,“怕什么,这个时辰老爹才不会过来呢。”   这个时辰,他那个知府老爹应该在孟锦荣死鬼老娘也就是他青梅表妹兼原配夫人的牌位前痛心疾首,叙说这个儿子闯的大小祸,这次又是怎么气他了。   至于手上这春宫图,锦荣啧啧了两声,这么简陋粗糙,原身居然也视若珍宝,想她历经千帆,曾后宫三千,看这个实在是太掉份了。   春宫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某位号桃花庵主的大画家就画过不少有名的春宫图,当然和他本人风流性格不羁分不开关系。   锦荣随手一扔,书童平安忙不乱接住了,他得毁尸灭迹才行,不然要是被老爷看到,他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原本按孟锦荣知府嫡子的身份,他这院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个丫鬟小厮,可这次孟父气坏了,禁足七天,也把院子里的人给清了一遍,不准那些莺莺燕燕再靠近孟锦荣,教唆了他。   平安是孟锦荣祖母孟老太太派过来照顾的,所以幸存了下来伺候孟锦荣。这名字普通,但老人家喜欢,孟锦荣又不像他那个探花老爹肚里有墨,自然也就没改了。   对孟锦荣还算忠心,就是胆子小了点。   “要是被老爷知道,肯定又要罚少爷你去跪祠堂了,继太太院的人肯定高兴。”平安担忧道。   锦荣瞥了他一眼,也没出言斥责他编排原身的继母。平安是老太太院里头出来的,自然听惯了这样的话。小说里孟锦荣下场凄凉有他继母萧氏的一份,但也怪不了旁人。   这要说一说孟府了,一家之主的孟省之是禧庆年的探花郎,娶的是青梅竹马互有情意的表妹,三十七岁之龄已经做到了知府,知府就是府尹,即“太守”,又称“知州”,一州郡最高行政长官。   可以称得上是人生赢家了,没想爱妻因病故去,留下老母幼子。孟省之悲伤了两年,孟府有无人打理,于是在恩师的牵线下,娶继室萧氏。毕竟,堂堂知府,连个打理后院的正室都没有,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然而孟老太太和年纪幼小的孟锦荣心中却是不乐意的。前儿媳是孟老太太从小看到大的侄女李氏,又给她添了这么宝贝的大胖孙子,她早年丧父,儿子又忙于科考一心读书,一直是这个侄女在照顾侍奉她,这样的情谊怎么能忘。   再者她出身小门小户,听多了高门里有后母就有后爹的可怜事,担心儿子再娶,新儿媳会容不下她这个宝贝孙子。但木已成舟,又是儿子老师做的媒,她也不好多说,只在继室过门后,把孟锦荣接到身边教养,深怕萧氏掌家会短了她孙子一分一毫,另外在孙子面前也多加叮嘱,要是萧氏对他有半点不好就告到他来。   话说萧氏,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里看重了孟省之的前途,人又风神俊茂,也不在意他还有个原配嫡子就把女儿嫁了过来。若说萧氏萧玉眉一开始还存了些许小心思,但一进孟府,看到孟老太太和孟锦荣的态度,心都凉了。   孟省之也没怎么在意后院的事,只教萧玉眉用心侍奉孟母,照顾孟锦荣。而他则化悲伤为力量在官场上打拼呢,从翰林到大理寺寺丞,再到外放云州知府,可谓是步步高升。   萧玉眉凉了几年的心思,在一朝怀孕,生下了孟省之的第二个儿子孟平清后,又稍稍躁动了起来。   然而孟省之和孟老太太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孟老太太抱了小孙子两天也就没再看了,还是她的大孙子可爱,而孟省之的态度更为明显,一个‘锦绣荣华’,一个‘平易清淡’,哪个更看重,显而易见。   萧玉眉侍奉孟老太太也算孝顺,但有孟锦荣在,孟老太太永远用看阶级敌人的眼光对待这个儿媳,深怕她夺了属于她宝贝孙子的家产。萧玉眉心里苦闷,难道她生的儿女就不是孟家的子孙了。   有时候,萧玉眉也忍不住想,要是孟锦荣不在就好了,至少府里会多看她儿子孟平清和女儿孟菀一眼。   “老爷又去祠堂了?”萧玉眉拈着帕子立在院子门口,远远望着祠堂的方向,虽然知道是明知故问,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她边上的嬷嬷低声道,“回太太,是的,把张大夫叫来府里后,老爷就去祠堂了。”   说着嬷嬷在心里怪道,十天半月地去一次祠堂,也不怕惊扰了原夫人的亡魂。   “打在他儿子身上,疼在他心里呢。”萧玉眉叹气道,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打了孩子又去找孩子他妈了。   萧玉眉摆了摆手,“罢了,去准备些滋补润喉的汤水吧,老爷撒了气又心情不爽快,等他从祠堂出来了正好喝上。”   “太太贤惠。”嬷嬷福身笑道。   萧玉眉轻叹了一声,她也只剩下贤惠了,毕竟得为她的这双儿女考虑啊,幸好她也不图孟家家产能分到多少,清哥儿年纪虽小但读书用功,又不算愚笨,还有娘家的几个哥哥可以提携照顾。   孟省之和亡妻孟李氏唠唠了一个多时辰,分享完了儿子的斑斑劣迹后,顿时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祠堂。   孟省之,省之是字,名为辙,取省之二字是在他年幼时,父亲因他做错了事,要他每日三省己身,他年少不服气,硬是坚持了下来,也就在肚子里憋了一通话,身边唯有亲亲表妹可以倾诉,表妹是个好人啊,从不厌烦于他,而且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从不多嘴。   于是连孟老太太也不知道她这个儿子已经变成了一枚话唠。   可惜表妹去世,孟省之也就偶尔揍了一顿孟锦荣后,来到表妹牌位前倾诉一番了。 第54章 古代纨绔   没两天,锦荣的伤势就好了大半,可以下地走动了,孟父在大理寺待过,这杖责多轻多重又怎会不知,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不然就是张大夫再怎么圣手也不可能让原主一下子活泼乱跳了。   “老爹他人呢?”锦荣问了平安一声。   平安苦着脸道,“老爷清早就去府衙了。”少爷不会是又想趁老爷不在溜出府吧。   锦荣挑了挑眉。说起来孟省之倒是个能吏,对外风评也好,旁人只道可惜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谁不知道云州小霸王孟锦荣,不学无术,欺男霸女,妥妥的纨绔子弟,累得他爹给他擦了不少屁股。   孟省之把儿子给禁足关在府里了,自己则是去府衙忙公事了,毕竟身为一州最高长官,大事小事也不少。   锦荣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爹也在忙着给他收拾烂摊子呢。   “不用担心,我不出府。”看出了平安所想,锦荣笑道。   说着不出府的锦荣也没在院子里闲着,老对着平安那张苦瓜脸,他也腻歪,溜达溜达着就到了厨房,白胡子张大夫正在熬药呢,张大夫一向专心对待病人,孟府既然请了他过来,每副药也都是经过他手。   见孟锦荣过来,厨房里的人都有些战战兢兢,深怕这位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掀了这里也是可能的,末了受罪受累的还是他们。   倒是张大夫见了孟府的大少爷,也不慌不忙道“喝完今天这帖,应该好了。”   锦荣撇了撇嘴,“今天可以少放点黄连啊?”   张大夫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端得是德高望重的样子,“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   锦荣抢白道,“甘草也有这功效,你怎么不加这个呢?”   区别是一个苦,一个甜。   张大夫一惊讶,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居然还知道什么是甘草和黄连,不怪他看低孟锦荣,的确是孟锦荣这纨绔不能高看。   锦荣也不等张大夫回答,摆了摆手道,“别说了,你再加这苦了吧唧的东西,打死我我也不会喝的。”   张大夫手一抖,差点没揪下两根胡须来。“既然这样,那今儿个的药也不必喝了。”   “张大夫……”锦荣身边的书童平安一惊,张大夫这是恼了他家少爷?   谁料张大夫又慢条斯理道,“已经断药了,这药和前几日的药不同,是普通清热的,喝不喝都无大碍。”   所以还是记恨孟锦荣捣乱他药房的事呢。   张大夫能别这么大喘气说话呀?平安拍了拍小胸脯。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就更看不懂少爷和张大夫了。少爷不是来兴师问罪,大闹张大夫的吗?怎么现在又坐下来像是在聊天了。   锦荣随手找了个小板凳,也不嫌有灰尘脏就撩起袍子坐下,“张大夫看诊问病,走遍不少地方了吧,有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   “老夫可不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张大夫小小矜持了一下。   “欸,说书先生可不一定有您见识广博。”锦荣调侃道。   “这话说的老夫爱听。”张大夫微眯了眯眼,“不说其他地方,就这云州城最近老夫也见了不少奇怪事。”   “江氏商行江老板的嫡女摔了头,之后性格大变,江老板还找老夫问过药……”说着,张大夫还多看了孟锦荣一眼,据他所知,这位江小姐还是孟锦荣的未婚妻。   结果对方只是伸手在厨房台上拿了一盘糕点,边听边吃,呵,还真把他当说书先生了。   “我诊过脉了,身体康健无恙,也许是人从生死关走了一遭,彻悟是非了,而且这位江小姐近日还帮忙打理了江家的好几间铺子,生意都是蒸蒸日上。”张大夫笑呵呵道,   说起来这江小姐命可比孟锦荣苦多了,同样是幼年丧母,但孟锦荣是泡在蜜罐里不知福,而江小姐则是被继母妹妹欺凌的可怜儿。江家的糟心事,云州城的人听多了。   至于孟省之这么重视嫡长子孟锦荣,又为何会替他结下这么一门亲,那就要论及江小姐的舅家了,是京城的靖安侯。   当年云州城的人也奇怪,江老板江海平再富不过一商人,居然高攀上了侯门千金小姐。也因为有这门亲事,旁人也忌惮高看了江老爷三分,江氏商行也无人敢得罪。   这样顶好的一门关系偏偏又给江海平给作没了,堂堂原配夫人,侯门千金因为他的花心宠妾灭妻给气得郁郁而终,靖安侯一门从此恨透了江父,不再有任何联系。江父也知道不好了,所以硬是要留着江清语,不让侯府那边把这个外甥女接走了。   若不是离得远,对江父这个女婿有怨气,京城那边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不管这个唯一的外甥女。   孟省之已经对孟锦荣不报任何希望了,总归他死后家产都是孟锦荣的,能保他一世衣食无忧,娶了江清语那必要时候能避祸挡灾。靖安侯一门怨得是江清语的父亲,等江清语嫁人了,他们也有了帮这个外甥女的机会。   再者,江清语可是云州城有名的大美人,少年慕色少艾,孟省之平日里管儿子管得严,是怕坏了身子。孟锦荣娶了江清语也容易收心,最不济也能做个富家翁,大地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锦荣和张大夫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继续在聊着,从江清语的铺子最近的纷争,到城西的王家生了第六个女儿。   “大少爷安。”一个嬷嬷打扮的妇人来了厨房,见到锦荣行礼道。   锦荣倒没空搭理她,嬷嬷也不敢有任何怨气,和这位金贵的大少爷对上,倒霉的只会是她。   这嬷嬷对着锦荣是一脸小心翼翼,但转身看向厨房的众人却是拿着架子的,“三小姐要吃的水晶糯米糕呢?”   厨房大小的仆妇厨子:“……”   看向了刚被锦荣手里已经吃完的盘子。   主院里,五六岁大的扎着团子髻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坐在榻上依偎在萧氏身边,得知她最爱的水晶糯米糕被讨厌的大哥吃完了,孟菀小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      气哭了小姑娘的锦荣被回来的孟知府孟省之给叫去了正厅。锦荣暗自腹诽到,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他吃了孟菀的水晶糕吧。   堂堂的孟知府当然不会是为了这点小事,他正一肚子气却还要装出笑脸和江老爷谈论退亲的事。   站在江氏商行江老爷边上的是一位着浅水蓝的裙约莫十七八岁出头的姑娘,只见她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气质恬静淡雅。孟知府不过见了她手腕间戴的白中透翠的和田玉镯,便知道她身份了,是江老爷的嫡女,他为孟锦荣定下的未来妻子,江清语。   那和田玉镯还是孟锦荣亡母留给未来儿媳的,他在和江家定亲时把它送了出去。   没想到,江清语居然戴着着玉镯上门来定亲了,孟知府心中冷不悦,冷笑了两声。故坐在上座,晾了这父女半晌,只让仆人传孟锦荣过来。   江老爷已经擦了不止一次汗了。   “老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孟知府听到这声音,都觉得手痒痒。话说他当年在大理寺多年也没见过像他儿子这么欠揍的家伙。   只见从花厅那走来的少年郎,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长袍,腰间系着银色祥云锦带,眉目如玉,的确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可惜日后会是个寻花问柳不求上进的浪荡子,白生了这副好样貌,江清语心中恨恨道。   她在闺中时就听多了这位知府公子的纨绔事,继母和妹妹又总是拿这事明里暗里地来刺她,前世嫁与他也受了不少薄幸苦。   孟锦荣好玩乐,常常不着家,多混迹于青楼赌场,结交的也都是些狐朋狗友,她有心劝他上进,却反遭他冷落,他连他的知府爹都不服管教,哪里听得进她一个妇道人家的话。   可孟家的老太太却不管,她心疼她的宝贝孙子,对这个孙子不甚喜爱又没带来多少嫁妆的孙媳妇,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开始的时候公公还会维护一二,但时间久了,她迟迟未给孟家添个曾孙子,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当时她心中悲苦,孟锦荣一个月也不到她房里来两次,如何为孟家生儿育女,江清语就不明白了,孟锦荣的那些姬妾论颜色,哪里比得上她,不过是些媚幸的手段罢了,偏偏孟锦荣这个负心薄幸人就是喜欢这个,那些姬妾仗着宠爱给她没脸,孟锦荣也不管不问,令她心都冷透了。   只见院子里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她的肚皮也迟迟未有动静,孟老夫人怨她厌恶她,孟锦荣的继母也对她冷嘲热讽。最后她为了生子喝药,把性命都给弄没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嫁给了孟锦荣。   想到前世的事,江清语收在袖子里攥着的手心一紧,都掐出血印子来了,这一世,她绝对不要重蹈覆辙,不让孟锦荣拖累她,定要为自己觅个好姻缘。   至于前世薄情的孟锦荣,还有蛇蝎心肠的继母庶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是有一点敢碍她的路,她绝不会有任何留情。   孟省之的茶杯重重放在手边的桌子上,严肃喝道,“孟锦荣,有贵客至,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成何体统?”   这一声响来得突然,又有知府大人的威严气势,把江父吓得不轻,一直都有听闻孟知府是大理寺出身,律法严明,许多犯人进了府衙没一刻钟就招了。   江父心下后悔不已上门退亲。   反倒另外两人平静淡定,江清语前世嫁给了孟锦荣后,这场面见了不下二三十遍,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孟锦荣也梗着脖子压根就不怕,孟知府看似严厉端正,但实则骨子里也溺爱这个嫡长子,不然她的那位继婆婆怎会那么不满呢。   如她所料,锦荣也就随意拱了拱手,“拜见父亲大人,如果没事我就回去了。”   孟省之已经学会自动忽略锦荣的话,看向江氏父女,“江老爷,江小姐,有什么话,就对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吧。”   江父冷汗涔涔,座上孟知府眼里的意思,分明‘胆敢当着我的面嫌弃我儿子’的威胁眼神。这位年纪不到四十却已经做到从四品的知府大人可不是什么善类啊,而他在云州的生意商行也多仰仗了和知府的关系。   “这……”江父支支吾吾,不肯说,但他身边的江清语可不会不敢说,她都重生了一回,有什么不敢的。   江清语撇开她父亲,直言道,“孟公子,齐大非偶,清语高攀不上。”   话一说出口,江清语就想起了她的疏漏,孟锦荣这家伙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前世也素来讨厌这文绉绉的话。   果不其然,孟知府脸微黑,这难道是在暗骂他儿子是个白字先生?虽然,这是事实。   锦荣也就笑着装作不知。   江清语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继续道,“清语是求了父亲前来退亲的。”   姑娘家主动上门退亲,说出去也是羞煞人的事,可为了摆脱孟锦荣这个前世渣夫,江清语也只能这么做了,不然指望她那个卖女求荣的爹?   “其实,这婚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江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装了许久死人的当事主锦荣打断了。   “好,我答应了。”   这、这么爽快,江清语秀丽娇美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愕然。原来,孟锦荣还真的从未在意过她这个未来妻子啊。   孟父也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拍桌子道,“婚姻大事,岂是你能做主的。”   “那父亲做主好了,我随便。”锦荣看也未看一眼,漫不经心地道。   锦荣的话再次把孟省之噎了个不轻,孟省之靠着红木座椅上,连深呼吸了两次,他怎么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来。   明明表妹是那般的美好温婉,善解人意,他也是恩师好友同僚称赞的君子人物。   锦荣一坏笑,“父亲不喜欢我刚才说的话。”   谁会喜欢这样的混话,锦荣立刻收了神色,正经了起来,“那我重新再来。”   锦荣转头看向江氏父女,身上的气质一变,声音也变了,“江老爷,江小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坚定凛然。   江氏父女:“……”   孟家虽然不比江家经商,但为官多年,攒下的家底绝对厚实。孟锦荣又是孟家的嫡长子,大少爷,从头到脚哪一点看出‘穷’来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脸该有多大。   脸有多大,孟省之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脸彻底丢光了,“混账东西。”   伴随着这话的,还有孟省之的青瓷茶杯,锦荣轻松地闪身躲过。转头看过去,从孟父皱起隐隐有痛意的眉头,锦荣就知道摔碎在地上的不只茶杯,还有孟省之的心,这好像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杯。   至于这句话,锦荣他很早就想说一遍过过瘾了,只是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说的是混话,可本来也不过是一场闹剧,锦荣弯了弯眼角,心下笑道。   身为重生小说女主的江清语已经忍无可忍了,“孟公子不要再胡闹了。”   江清语勾了勾唇角,“清语也听了坊间的传言,知道和孟公子没有缘分,这门亲事还是作罢吧。”   孟知府一听坊间传言就忍不住大怒,亏得他在府衙听说这事后还想着查出来是谁在污蔑他儿子,好压下去,没想到未来亲家已经知道了这事,就是为此上门退婚的,而且有理有据。   “孽子,都是你做出的好事。”   好事?锦荣脑子里过了一过,就想起是什么事了,也是原身会狠狠挨了孟父一顿打的原因,孟锦荣受人引诱,加上本身好玩乐,去了青楼喝花酒,孟锦荣怕腿被老爹打断,不敢叫姑娘,但没想到才喝了两杯酒,就开始发酒疯了起来脱衣服,要不是平安死死拦着,孟锦荣这小子都要在青楼里大庭广众的‘遛鸟’了。   即便没有这样,孟省之的脸也快被他丢光了。小说里提到是江清语为了退婚,故意收买人给孟锦荣下药,事后还让人在云州城传出知府公子孟锦荣男女不忌的事,重点提到了他很有可能好男风。   “三舅舅听说了这事,派人来劝我退婚,长辈的话,清语不敢不听。”江清语言词温婉却丝毫不惧道,   江父心中愤愤,舅舅的话听,他这个亲生父亲的话怎么不听了,要不是那个江清语的侯府舅舅,最近在邻省做通判的三公子,特地为了这桩婚事寄信来警告他,还派了护卫说是保护他外甥女,江老爷怎么可能愿意放弃和孟知府结亲的机会啊,就是孟府公子真是个好男风的又如何,只要他爹这官越做越好就够了。   江老爷心里算盘打得好,却被侯府的人横插一杠,不得不亲自上孟府退亲。也不知道一直没来往的靖安侯府怎么突然想起他这个女儿来了,反正自从嫡女摔了一回头后,就越来越不听他话了,还插手江氏商行的事,说什么这是她母亲的嫁妆。   真是白养了这个女儿,江老爷心里暗恨道。   江清语的心情却是和江父天差地别,说出她的侯府舅舅后,顿时松快许多,心里也有底气了。幸好她找到了被父亲打发到乡下的奶嬷嬷,顺利和侯府的人搭上了联系。   情真意切说了一番如今的处境后,侯府很快就派人来帮她了。   对于前世被继母妹妹欺辱,又被亲父扣下嫁妆的事,江清语只怪当初自己太过懦弱又不知事,一味把他们当作亲人,不知有靖安侯府这门关系,结果害苦了自己。   而听到江清语提到她三舅舅,孟知府心中一肃,看来这事不好办了。他转脸看向孟锦荣,故作怒意道,   “看你做的混账事,还不和江老爷,江小姐好好解释一番。”   解释了也就有转圜的余地,事后他再去查究竟是谁要害他儿子,孟省之瞬息间已经想好了对策。   然而锦荣完全不配合,而是露出了羞涩的微笑。   孟省之:“……”   素来沉稳智慧的孟知府心里有点慌,不会是真的吧,这混世魔王是要给他捅破天了啊。   江清语见孟锦荣未有否认反倒笑了起来,心里也是一咯噔,她的计划里没有这个啊,孟锦荣这个薄幸郎不会真的好男风吧。   锦荣但笑不语,之前睡过交往过的都是男人这点没错啊。所以说他好男风这点倒还真没说过,至于男女不忌,这点还有待商榷。   不过有时候不解释,比说明事实更让人害怕。   江父看脸已经完全黑了的知府大人,吓得心惊肉跳,“知府大人,我和小女就先走一步,至于那些聘礼我随后送回来。”   对此,江父还颇为肉疼,但为了快点脱身,也无法了。   江清语走出孟府的时候,步子都轻飘了起来,脑子也是一片懵。原来他前世对她那般冷落,居然是因为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客人一走,孟父就大发雷霆,气得直哆嗦道,“拿棍子来。”   好家伙,平时的戒尺都换成了戒棍。锦荣当然不会等着挨打,拔腿就跑了,而且跑得很轻松。   这下,全府都知道大少爷又闯了祸,连老爷都气得拿着棍子在后面追着跑了。   “孽子。”   “混账。”   “不肖子,快给我停下来。”   ……   孟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气也消了大半,停下来一看他那个混球儿子跑得还真利索。   锦荣表示,为了照顾孟老爹,他还没用上飞檐走壁呢。   最后锦荣虽然没挨着打,但是被扔进了祠堂,罚跪三日。 第55章 古代纨绔   江府,   江老爷一脸心疼的指挥着仆人点算孟家之前送来的定亲礼,   “老爷,这是怎么了?”江清语的继母进来见状吃了一惊,“这、这么多东西?”   “这些都得给孟府送回去。”江老爷眼不见心不烦地摆手道。   “都怪清语那个逆女,白白推了孟知府的这门好亲事。”江老爷想想就堵心。   “听说姐姐退了婚事,是真的吗?”一个十五六岁大的粉衣姑娘拉着江清语的手,娇美可人,朱唇微微嘟起,一双美丽的眼眸里好似盛满了担忧。   若不是知道前世她的嫁妆被昧下一事,这个妹妹也是知道的,甚至还劝着父亲继母分了大半给她添嫁妆,江清语还真要以为江采云是为她好才这样说的。   江清语若无其事地抽出了手,“孟大人应该是答应了,我也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   看着江清语的背影,江采云咬了咬唇,眼眸微闪,母亲说的果然没错,江清语这个贱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江采云还惦记着江清语母亲给她留下的大笔嫁妆呢,还有孟府那么好的亲事,江清语也是个傻的,孟锦荣再纨绔又如何,只要费点心思弄点手段把人给勾回来就是了,白瞎了这么好的身份。   江采云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母亲以妾为妻,自己也勉强做了个嫡女,但在那些大户人家眼里还是个出身低微的庶女,日后也不过嫁给同等人家而已,但有了江清语的大笔嫁妆就不同了,即便嫁了人,有钱自然能拿捏夫君,当家做主。   对于江采云的心思,江清语以前懵懂不知,但重生后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原本也有想过把江采云和孟锦荣那个薄情郎凑在一起,但想想前世的公爹孟知府的手段,也只好作罢。   孟锦荣是孟知府的命根子,他打他骂都可以,但旁人要是敢下手,孟省之可是丝毫不留情。   她还记得嫁做孟家妇后,有一次,孟锦荣惹了事,在酒楼里差点被人打断了腿,送回来呜呼哀哉的,动手的那人打完之后就跑了。原以为会不了了之,结果才过了两日,那人就断了两条腿被扔进了大牢里,而他所在的商队也被查出来勾结山匪,被判处斩。   江清语从此就对她那笑容温和儒雅的公爹生了敬畏之心。   孟锦荣真是多亏了一个好爹啊,江清语心中嘲讽道。   如果锦荣知道江清语此时心中所想,他一定会说,不,姑娘,你未来的金大腿可比我家的粗多了。   此时的锦荣正被罚关在祠堂里,在祖宗牌位面前静思己过呢。说是罚跪,但门窗紧闭,谁又监督得了这位大少爷。   锦荣推了几个蒲团在一起,翻身躺在了上面,翘着二郎腿,看着房梁顶上开着的天窗。   “少爷,少爷……”一个细小的声音从门缝里漏出来,接着门被推开了一道口子,是平安。   “少爷,你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吧。”平安憨憨道。   他说的还真不错,这一下午,除了在厨房里吃了盘水晶糯米糕,锦荣还什么都没吃,平安不说她还真感受不到饿意。   锦荣坐了起来,看向平安,“有什么吃的?”   平安老实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饭盒来,打开,里面就有只烧鸡和几个大馒头。   嗯,是原身记忆里莫厨子的手艺,锦荣咬着鸡腿想道,   吃饱后,锦荣又继续躺回了蒲团上。   “少爷,你今天又怎么惹怒了老爷啊?”平安小心问道,感觉老爷比上次还要生气啊,比如罚少爷跪祠堂,以前都是打一顿罚抄书的。   锦荣轻笑了一声,“少爷我也就凑了一回热闹。”   什么样的热闹会让老爷这么生气啊,平安没敢再问下去,因为这是他家少爷最擅长做的事了。   平安收拾着饭盒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道中年妇人沉稳的声音,“大少爷。”   平安手一抖,是太太院里头的郑嬷嬷,不会是发现他偷偷给少爷送饭,来抓现行的吧。毕竟在祠堂里吃吃喝喝的确对祖宗不好,只是平安实在担心他家少爷犯饿,才斗胆做的。   锦荣却很淡定地说:“去,开门吧,有人来送东西了。”   送东西?平安没懂他家少爷的意思,但还是听话地去开了门,只见微暗的夜色里郑嬷嬷威仪端正地立着,身后还跟着三个仆从,平安吓得腿都有些软。   但仔细一看清,才看到郑嬷嬷身后的仆从手里都拿着被褥枕头。   平安一拍头,他怎么忘了,祠堂阴凉,少爷要是在这睡一宿还不得着凉啊。其实也不怪平安想不到,孟锦荣的衣物洗漱都是身边丫鬟打理的,若是之前春夏秋冬那些丫鬟还在,肯定能想到这事。   郑嬷嬷也没直说是太太让他们送来的,只怕说了,这大少爷会觉得太太假慈悲,连被褥带人都给扔出去。一开门进去后,对锦荣行了礼,就让仆从收拾床褥,铺好了就走了。   “少爷,他们是来送被褥的啊。”平安惊讶道,他听到的都是老太太说,太太会怎么怎么刻薄大少爷这个原配继子的。   锦荣也就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换了睡觉的地方,有床铺,谁还睡蒲团那硬邦邦的东西啊。   “东西都送过去了?”萧玉眉手里翻着账册,眼也不抬地对郑嬷嬷道。   郑嬷嬷福身道,“是的,太太,都送过去了。”   萧玉眉又道,“那吃的呢?”   “莫厨子做的,大少爷身边书童平安给送过去了,我去的时候,平安就在收拾饭盒。”   萧玉眉松了一口气,孟锦荣受罚,她也跟着受累,孟省之这个做爹的可以不让人去送饭送被褥,但她这个继母却做不得,更何况她的婆婆,孟老夫人明日就上香回来了,要是看到她的宝贝大孙子着凉了,受伤了,还不得指着她的鼻子骂,说她苛责继子。   继母难做啊,萧玉眉揉了揉眉心,“老爷今晚宿在哪?”   “老爷身边的人传话过来了,他今晚在书房歇下了。”郑嬷嬷回道。   这也在萧玉眉的意料之中,每每孟省之罚了他的嫡长子,都会在书房或者府衙彻夜办公,难道还到她房里来,和她谈论继子的教育吗?   萧玉眉自己还嫌弃这个话题烫手呢。   好在孟省之也是个心思清明的,不会主动和她提起这个话题。   锦荣睡在祠堂一觉到天明,还没等到平安的早饭,就先等来了解禁,因为孟锦荣最大的保护伞,孟老太太回来了。   孟老太太去天峰山白马寺,拜了两天的佛,还给儿子和宝贝孙子求了上好的签,这回来高兴劲还没过去,就听说大孙子被儿子关祠堂了,还关了整整一宿。   这可心疼坏了,直奔祠堂,还真别说,老太太这身体也是杠杠的,心急起来走得比身边的小丫鬟还快。   “我的心肝肉啊。”孟老太太一进门把宝贝孙子抱了个满怀,这里摸摸,那里捏捏,深怕比她走之前瘦了。   这一摸,果然清减了不少,挨了顿打又喝了几天药,可不得瘦了。   孟老太太跟掉的是她身上的肉似的,一边哭一边抱怨儿子和儿媳,当然,抱怨后者的比较多。   听得过来见婆婆的萧玉眉心塞塞,孟省之估计也是知道今天老太太回来,大清早又跑去衙门,还说中午不回来,他也就知道孟老太太会在外面给他留面子,也从不去他府衙打扰他做事。   尽管心里不爽,但做媳妇也只能笑脸相对,“母亲回来累了吧,要不先歇歇,我让厨房再弄几个母亲爱吃的菜。”   孟老太太一见她就拉下脸了,“我又吃什么苦了,路上有人伺候着,吃苦受罪的是锦荣,可怜被关了祠堂一宿。”   锦荣淡定地接话道,“我饿了。”   孟老太太立刻忘了这个不讨喜的儿媳,满心满眼都是宝贝孙子,“这大早上的,锦荣也什么都没吃吧。”   她又看向萧玉眉道,“你也别做我爱吃的,做点锦荣喜欢吃的,锦荣恐怕都饿坏了。”   萧玉眉恭谨道:“媳妇知道了。”   孟老太太就带着宝贝孙子离开祠堂,去换衣洗漱了,至于孟省之说的关祠堂三日,谁还会没眼色提起这事呢。   历朝以孝为先,而孟母又拉扯孟省之长大,自然事事以她为先。 第56章 古代纨绔   锦荣洗漱后,又换了一件紫色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配着朱红腰带,而孟老太太招呼着锦荣快来吃早饭。   锦荣一边享受着丰盛的早饭,而平安则是和孟老太太说着这几天的事,平安是个老实性子,孟老太太也知道他不会说假话。   在知道昨晚,厨房给锦荣做了晚饭让平安送去,萧氏又让人送了被褥后,孟老太太面色稍缓。   待锦荣吃饱喝足后,孟老太太开心道,“乖孙啊,我这次去白马寺上香拜佛,云净大师说了,我们家乖孙是天上的星宿转世,将来是要光宗耀祖的。”   不,这个任务已经由孟老爹完成了。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锦荣也乐得哄老太太,“云净大师好眼光。”   看来孟老太太给的香火钱也不少。   孟老太太听了锦荣的话,果然笑得更开怀了,“我就知道,我家乖孙日后定是有大出息的。”   锦荣得寸进尺道,“孙儿得给祖母挣个更大的诰命。”   因为孟省之的关系,孟老太太身上有从四品恭人的诰命,而孟夫人萧玉眉则是正五品的宜人。   “好好好,祖母等着这一天。”孟老太太笑得眼睛都成缝了,在孟家也就孟锦荣能哄得她这么高兴,儿子孟省之不是会哄人的,萧玉眉想哄也没机会。   在一旁伺候婆婆的萧玉眉心里都快呕死了,这心偏得也太过分了,除了孟锦荣,眼里头压根就装不下别人。   孟老太太就是个不怎么通文字的平民老太太,还有点蛮横不讲理,因为她无条件护着的对象是自己,锦荣也分外喜欢这种蛮横不讲理。   在老太太眼里,外面那些说她孙子横行霸道纨绔的都是谣言,都是对她乖孙赤裸裸的诽谤,嫉妒他家乖孙未来会有大出息。   萧玉眉也是不懂了,孟老太太是如何十年如一日的认这个死理。这个理由孟老太太倒也说过,当初孟锦荣出生时,她就梦见她那个死老头子,也就是孟省之他爹,说这个孙子是个大出息的。   孟老太太于是就把孟锦荣当成了宝,越发疼爱了。孟省之倒不怎么在意,他出生时祖母也没做什么梦啊,结果不还是从寒门子弟做到当朝四品,一州知府了。   对于这梦境之说,萧玉眉心里嗤之以鼻,孟锦荣都十七八岁了,学得还不如小他九岁的弟弟孟平清多,这样能有什么大出息。   陪老太太用过饭后,萧玉眉也不想待下去,告了声罪要回去看账,孟老太太挥了挥手也没多留,她还嫌萧玉眉在这打扰她和孙子说话呢。   萧玉眉再次心塞塞地回自己院去了。   “对了,你院子里的那些丫头,要祖母帮你要回来啊。”孟老太太温声问道。她知道孙子素来喜欢颜色好的,对身边的人也很挑剔。   但这次乖孙闯祸,孟省之处罚了他院子里的莺莺燕燕,孟老太太也对这些没好好照顾她孙子的丫鬟有些不满,当然一切还以锦荣的意愿为先。   “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孙儿都愿意。”锦荣倒无所谓,   见孙子听她的话,孟老太太就笑道,“那祖母再帮你挑些能干的人,伺候你妥帖。”   “那我可以出府了啊?”锦荣讨好道,比起丫鬟的事,他更关心这个。   “禁什么足啊,回去我和你爹说。”孟老太太笑呵呵地道。   “那锦荣就谢过祖母了。”锦荣弯腰拱手道,一副嘴甜的模样让老人见了就喜欢。   孟老太太戳了一下锦荣的额头道,“我就知道,你在府里头憋不住,出去玩可还缺钱啊,只管问祖母要。”   “哪里费得祖母心思。”锦荣摆手道,他还没落到向长辈要钱的地步。   孟老太太毕竟舟车劳顿,用过了饭,又和锦荣说了好一会子话,不多久,疲倦就涌上来,锦荣扶着老太太回房,见她歇下了才离开。   得了孟府的大佛—孟老太太的准许,这所谓的禁足自然也就消了,锦荣叫来平安,笑道“我们出府去。”   让平安准备了他要的东西,锦荣就要往孟府大门走去。   路过花园,却正好遇到了五六岁大的着鹅黄色衣衫扎着团子髻的小姑娘,这不就是孟锦荣的小妹,孟家三小姐孟菀。   她身边还跟着几个仆妇丫鬟,应该是出来走动走动的。   比较得太太看重陪着三小姐的王嬷嬷,看见了大少爷,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深怕大少爷欺负妹妹,但又不敢拦着两人亲近,毕竟主子兄妹想说话亲近,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好阻拦。   孟锦荣大少爷也是出了名的浑人,二少爷孟平清小时就没少被他欺负。   锦荣没去看旁人的脸色,只是看着孟菀的团子髻有些手痒,伸手想去摸,却被孟菀给躲了,小姑娘直接藏到了王嬷嬷身后,揪着王嬷嬷的衣角,露出半张脸,奶声奶气地道,“吃了我的水晶糯米糕的大哥坏。”   锦荣:“……”   王嬷嬷惶恐道:“大少爷,小姐童言无忌,别见怪。”   就怕这位大少爷脾气上来,往老太太那一说,老太太准是怪罪太太。   锦荣只笑了笑,没说话就走了。唉,家里的妹妹碰得怕碎,还是出去找妹子吧。   而萧玉眉听下人回报说大少爷要出府,想了想吩咐道,“让账房给他批一百两银子。”   可怜她儿子孟平清一月在书院的花销也不到一百两银子,谁叫这府里,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这位嫡长子啊,不然婆婆和夫君第一个饶不了她。   下人很快又回来了,道:“大少爷没去账房那领钱,就带着平安出府了。”   萧玉眉秀眉一挑,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时,王嬷嬷也带着孟菀散步回来了,和萧玉眉说起了方才在花园里的事情。   萧玉眉眼眸微垂,然后对女儿孟菀笑道,“菀菀该午睡了。”   孟菀乖乖地点头,跟着郑嬷嬷去寝卧午睡了。   待女儿离开后,萧玉眉再看向王嬷嬷,冷声道,“我不希望传出什么三小姐讨厌大少爷的话来。”   王嬷嬷惶恐地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见王嬷嬷是记心里去了,萧玉眉面色稍稍缓和,即便孟锦荣再混蛋,但若是传出不敬爱兄长的话来,对女儿日后的名声也不好。   更何况还有孟老太太和孟省之这两尊大佛,至少这面子上也得做好。   这次是她疏忽了,萧玉眉叹了口气,“让厨房今天准备两份水晶糯米糕,都是给菀菀的,等她睡醒了让她吃得开心。”   小孩子还是忘性大的,哄哄教教就好了。不像临近成年的半大孩子,太难教了。   锦荣带着平安出府溜达,溜达到了张大夫的药铺里,之前只聊了半天,后面就听平安说张大夫回去了。   张大夫的药铺叫慈心堂,离孟府也不远。   一进药铺,没见到白须白眉的老大夫,却见到了穿着素色衣衫正替人抓药的小姑娘,张慈静,张大夫的孙女。   刚送走了一位客人,张慈静就对上了一张俊俏如玉的脸,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退后两步,一脸的戒备警惕“你想干吗?”   孟锦荣,云州有名的游手好闲,人嫌狗厌的知府纨绔公子。   “我来找张老头的。”锦荣笑嘻嘻道。   张慈静面色稍缓,“我爷爷不在药铺,他去给王家看诊了。”   “他不在,找你也一样,而且……”锦荣嘴角弯了弯,“你比他好看。”   张慈静拿起一个药包就朝锦荣扔了过去,气道,“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叫人了。”   她虽然一个人在药铺这里,但周围邻居都靠得近,而且相处的关系也不错,她要是呼救,随时会有人过来,再者因为张大夫是孟知府的座上客,云州城也没人敢找慈新堂的麻烦。   “我说的是实话。”锦荣接住了药包,又放回了案上,笑眯眯地道。   “老实说,你对我有偏见吧。”   张慈静毕竟是个善良的姑娘,刚才说了别人不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强撑着说,“外人都这么说你,横行霸道,无事生非,调戏……调戏小姑娘。”   锦荣毫不在意地道,“那你有没有听说最近的流言,说我好男风呢?”   张慈静一下子哑巴了,药铺每天人来人往,她还真听说过这则流言,只是不好在背后道人不是而已。   锦荣忽然又变得认真起来,给张慈静分析道,“你看一个说我调戏姑娘,一个说我好男风,你觉得哪个对呢?”   “呃……”张慈静低头想了起来,然后道,“应该有个是对的吧。”   锦荣心里都快笑翻了,好傻的姑娘啊,但面上却依旧正经道,“一个是对的,那另一个就是错的了。”   张慈静点了点头。   “那有一条是错的,你怎么能断定其他就全是真的呢?”锦荣手肘靠在药台上,看向张慈静反问道。   张慈静:“……”   锦荣成功绕晕了张慈静小姑娘。   等到张大夫回到药铺时,看到的就是某个不良子弟‘勾搭’他家乖巧孙女还有说有笑的一幕了。   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孟锦荣泼了过去。   折扇一开,白纸墨字的扇面成功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茶水,所以让平安准备这个是有用的。   隔着扇面,锦荣露出了宛若春风的笑容,“你这么好,做我妹子吧。” 第57章 古代纨绔   对于某不良纨绔想拐带孙女,张大夫一巴掌直接呼了过去,别看他六七十了看似一把老骨头,可每天练着五禽戏,身体康健硬朗着呢。   “张大夫,我难得来一趟,不用这么招待吧。”锦荣笑着收起了被茶水淋湿的纸扇,丢给平安,又重新换了一把,没让平安白准备。   张大夫抽了抽嘴角,孟锦荣是不怎么常来他的药铺,上一次掀翻了他的药房,这次又想拐带他孙女,当妹妹也不行。   他也不想多个混世魔王的孙子。   锦荣一扬折扇,端得是风流潇洒,但说的话依旧欠扁“得,慈静妹妹,你爷爷不待见我,我还是走吧。”   张慈静扑哧一声就笑了,“那你答应给我的云罗糕呢。”   “怎么会忘呢?待会我就去买。”锦荣笑眯眯地道,“就担心回来没人开门。”   张慈静笑道,“放心,爷爷不给你开,我给你开。”   张大夫也是看不懂了,怎么就他离开的这一会儿工夫,孙女和孟锦荣就这么熟了。   锦荣带着平安离开药铺后,张大夫捋了捋白须,“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张慈静眉眼笑得弯弯,“也没说什么,只是我觉得孟大少爷也没那么讨人厌。”   说着还对张大夫眨了眨眼,“我看他说想认我做妹妹,未必不是真心的。”   张大夫猛地挥手道,“算了罢,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了。”   张慈静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这孟大少爷和她爷爷一样,是个妙人。   锦荣带着平安去了云州最大的糕点铺如意庄,如意庄的总管亲自出来为他挑选,谄媚笑道:“孟公子,我们这的招牌是如意糕,另外还有茯苓糕,梅花香饼,玫瑰酥、七巧点心、花开富贵……”   锦荣挑挑拣拣,又是嫌弃这个不够松软,又是那种馅不入味,偏偏他说的还头头是道。如意庄的老板只能强颜欢笑,心中只道,这位孟大少爷比以前越发难缠了。   “行,就要三盒云罗糕,一盒花开富贵,一盒七巧点心,一盒如意糕,还有两盒糖蒸酥酪。”   锦荣摇着折扇,说得快,但如意庄的伙计也都记下来了,而且好生给他打包好。一旁的平安就奇怪了,云罗糕是给张姑娘的,那其他的点心又是给谁的?   “一共是九两三钱。”伙计弯腰恭敬道。   平安掏出钱袋,居然一分不差,不相信的平安还倒了一下钱袋,之前因为孟锦荣本来就花钱没有分寸,加上闯了祸这次出来少爷也没去账房那领钱,在付了糕点的钱后,真的是一个子都没剩下,也太神了吧。   “走吧,平安。”锦荣握着折扇,随意在平安的脑袋上敲了两下。   “好的,少爷。”平安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事,跟着锦荣走出了如意庄。   回到张氏药铺,张慈静果然给他们开了门,高高兴兴地接过平安手里的云罗糕,原本还想请他们进去坐呢,被锦荣婉拒了,里头有个正在气头上的老头,他还是不进去讨人嫌了。   至于另外几盒子糕点,回府后平安就知道少爷是用来送给谁了。   “花开富贵,如意糕,七巧点心送去孝敬老太太,至于糖蒸酥酪,送去太太院里,就说是我给孟菀的赔礼。”   锦荣安排得令平安有些惊讶,送给老太太倒还能想到,不过是孙子的孝敬罢了,但至于那送给三小姐的糖蒸酥酪,少爷莫不是想和太太重修关心。   平安又想到少爷被罚跪祠堂一夜,太太还让人送来了被褥,这样看来似乎交好也不错。   “别多想了,以你的脑瓜子想上一天也糊涂。”锦荣笑骂了一声道。   平安憨憨地摸了摸脑袋,少爷说的也对,他还是别给自己找烦恼了,少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锦荣想的很简单,他只是习惯了在小孩子面前,须以身作则,言出必行,有负必偿。   没必要用对付大人的手段对付小孩子,那太过可笑。   孟老太太歇了一上午,醒来就吃到了宝贝孙子锦荣送来的松软可口的点心。   “锦荣就是孝顺。”孟老太太笑呵呵地道。   旁边的嬷嬷丫鬟也乐得凑热闹让老太太高兴,应和道,“老太太说的可不是,听大少爷身边的平安说,还是大少爷亲自去的如意庄,千挑万选了好久,才选了这些适合老太太口味的点心。”   “而且大少爷过来送点心,听我们说老太太还没醒,便让我们莫要打扰了老太太歇息……”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孟锦荣捧的高高的,原本的四五分,硬是给说成了十分,但在这府里谁不知道,捧大少爷就等同于让老太太高兴。看老太太笑得都没眼了。   但也有人提了老太太不大高兴的事情,“好像大少爷还给三小姐送去了两盒糖蒸酥酪。”   今早上发生的事情,又和孟老太太的宝贝孙子有关,有心讨好老太太的自然会过来说,萧玉眉也不敢压下,不然被知道了还以为她故意为之呢。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渐淡,“都以为我乖孙的性子好,上敢着欺负他呢。”   众人都收敛了笑意,心里却在腹诽着,就大少爷那样的性子,谁能欺负得了他。   撇开这事,老太太又叹道,“花了这么些银钱,也不知道他那点银钱还够不够花。”   光是罚月钱,锦荣就被他那狠心的爹罚到十年后了,一想到宝贝孙子的日子可能过得紧巴,老太太连忙唤着丫鬟,“快把我的那些体己压底箱开了,我可不能让锦荣身边连点银钱都没有。”   孟老太太这边一如既往地宠溺着孙子,而继母萧氏这边却另有反应。   萧玉眉在得知锦荣让人送来了两盒糖蒸酥酪,还说是给女儿,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这太阳什么时候打西边出来了?   坐在榻上跟嬷嬷学打络子的小姑娘孟菀,一听有糖蒸酥酪,就扔下了手里才打了一半红络子,下了榻小腿蹬蹬跑向了母亲,“娘,囡囡想吃糖蒸酥酪。”   萧玉眉摸了摸女儿的头,也没忍心拒绝,由着她去吃了,但是多说了一句,声音淡淡道,“还有水晶糯米糕,别吃多了,中午还有饭食呢。”   萧玉眉对女儿自小培养,注重饮食和教养,平日不多食,更是控制吃甜食,所以听了母亲的话,孟菀只好吃了两块酥酪,就停下了,看着郑嬷嬷又收起了酥酪。   孟府上下也没人看懂大少爷这举动的用意,谁能想到这不过是锦荣的一时兴起罢了。   晚上,孟省之回来后也知道了这件事,反倒有些不爽,儿子给祖母和妹妹都买了,怎么忘了他这个做父亲的。   这还是孟锦荣第一次给家人买东西呢。   对于孟省之带着酸味的话,锦荣闲闲道,“堂堂的大男人,吃什么点心。”说着还鄙视地看了孟老爹一眼。   孟老爹再次心塞塞。   晚饭的桌上,孟老太太果不其然提起了孟省之让孟锦荣跪祠堂的事,孟省之低头闷着没说话,总不能说是因为儿子在坊间传出了好男风的言论吧。   要知道有这样的风评,锦荣连科举都参加不了,虽然孟省之也知道他儿子压根不是这块料。说出来,孟锦荣那个没皮没脸的肯定不在乎,但他的脸就在老母亲面前真丢光了。   抬眼一瞧,果然孟锦荣这个混账东西还在悠闲地喝着汤呢,完全不管他亲爹正在因为他的事挨批呢。   孟省之这憋着不说话,反倒引起了孟老太太的寻根究底,她熟悉儿子的性子,肯定是有大事。   见躲不过,孟省之便避重就轻道,“江家姑娘退亲了。”   “什么!”孟老太太大惊,那姑娘她也是见过的,还不错,也不担心会是个悍妇会拿捏住锦荣,但怎么就退婚了呢。   萧玉眉虽然脸上一副惊讶,但心里却对这事意料之中,以孟锦荣的混性,迟早的事。   孟省之面上淡定如常,“之前两家的文书已经换回来了,彩礼也会退回来。”他已经做好了他老娘骂他骂江家等等的准备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孟老太太听了这话,居然没有大发脾气,   “我们家锦荣这么优秀,什么样的好姑娘挑不到。”孟老太太有着迷之自信,连锦荣本人见了都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   但锦荣没想到的是,孟老太太在得知了江家退亲的事后,立即热心投入到为他挑选新的媳妇事业中去了,每天到孟府来的媒人络绎不绝,还有孟老太太特地安排锦荣见的各色姑娘。   为了躲避这些事,锦荣干脆溜出了府,反正老太太也知道他在府里闲不住。 第58章 古代纨绔   慈心堂药铺,   “所以,你又跑我这来了?”白胡子张大夫一脸嫌弃地看着锦荣道。   “你这么嫌弃我干吗?”锦荣一扬折扇,挑眉道,“好歹我也是个知府公子,算是你这的贵客了吧。”   张大夫可不怕得罪了孟锦荣,反正他每次挨打后他爹都会请他去,谁让他是云州城最好的大夫呢。   于是直言道,“我是嫌你晦气。”   “你别听我爷爷瞎说。”张慈静走过来,笑着又给锦荣和平安倒了茶水,“这是放了姜片,红枣的茶,补气益身。”   锦荣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还不错”   “听说江家小姐亲自上门退亲了,是不是真的啊?”这姑娘坐下来兴致勃勃地问起了这事,一点也没有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自觉。   或许她也是看出来了,这孟锦荣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江家退婚的事不只孟府上下知道了,云州城早就传开了,大多人都觉得那江家小姐脱离了苦海,不用嫁给孟锦荣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了。   只有某些嘴碎的人,说些有碍江清语名声的话,但旁人也不在意,实在是孟锦荣在云州的恶名太过响亮了。   “千真万确。”锦荣摇着手里的纸扇,眉毛一挑,“怎么,想给我介绍嫂子了?”   “想多了,大少爷。”张慈静扔了个白眼。   “不过,我跟随爷爷去江府看病的时候也见过那江家小姐,美若天仙,这几日更是越发出众了。这么一个大美人,你难道不觉得可惜?”   “江家小姐要真嫁给了我这个纨绔,那不是白白糟蹋了。”锦荣毫无顾忌地道,   这几日更是越发出众了,张慈静无心一句,让锦荣想起了某件事来,小说中帮助女主一路青云直上的重要东西——空间玉镯。他当时看的时候倒没怎么在意,加上后来当个横行霸道的纨绔玩得太开心,也就忘记这事了。   张慈静这一提起,看来江清语已经发现了那玉镯的奥秘,而且用在了自己身上,小说里写到玉镯里有空间灵泉,其他的描写倒不多,只说了江清语用灵泉养好了被继母庶妹暗害的身子,又救了重伤的男主,后来又用它讨得了太后的欢心,以成全她和男主。   原来男主就要出场了啊,锦荣心中毫无波动地感叹了一句。   其实他并不怎么在意那玉镯,看女主后来使用玉镯,无非是养颜让自己变得更美,有救死扶伤的功效却只用在了男主和想讨好的贵人身上,似乎是因为不多,取了一次之后要过很久才会有新的灵泉。   锦荣嫌弃地想道,感觉玉镯毫无用处,   不怪锦荣这么想,她好歹也曾坐拥天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引来鬼魂相见的引魂香,能让枯木逢春的宝瓶,使尸体千年不腐的龙涎珠……   相比较起来,一个仅仅是美容养颜疗养的镯子,也不足为奇了。   锦荣不把那空间玉镯当回事,但对于江清语来说却是,上天赐予的宝贝,没想到老天爷如此垂怜她,不仅让她重活了一世,还得到了这样的宝物。   江清语心中坚定,她一定不会辜负天赐的福分,也会活得比谁都要好。至于这原本是孟锦荣母亲给媳妇的礼物,她也不在乎了,权当是孟锦荣前世薄幸于她的补偿吧。   在慈心堂和张家爷孙俩扯了一会淡后,锦荣就带着平安遛街去了。   云州虽比不上苏淮一带的繁荣,但也实属不错了,百姓安居乐业,商业流通,看得出知府孟省之的治理很用心,好像这几年他的考评都是优。   望着面前的艳丽楼阁,里面还不断传来丝竹乐声,还有男女的欢笑媚语。   “少爷,要进去吗?”平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之前少爷就是在这里闯祸的,老爷要是知道少爷又进去了肯定饶不了他。   锦荣无视了门口的招揽,闲闲道了一句,“你给我钱进去嫖吗?”   少爷说的好直白哦,平安咽了咽口水。   “锦荣。”一道声音忽然响起,锦荣和平安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看过去,是个身着紫袍的青年,也是原身的狐朋狗友之一,用为立志当纨绔的云州通判嫡次子陶云谦。   陶云谦走过来笑道,“好久没见你了,不会是又被你爹关禁闭了吧。”   “还行,现在又没事了。”锦荣笑道。   陶云谦这时看到了青楼的招牌,会心一笑,“想胭脂姑娘了吧,怎么,不进去吗?”   孟锦荣虽然被他爹管的严,不敢在青楼留宿,但也不是不捧人啊,一掷千金的他可是青楼欢迎的冤大头啊。   “没钱。”锦荣还是这两个字,他一挑眉,“要不,你请我?”   陶云谦刚想一口应下,但随即想到孟知府要是知道了他拐着他家宝贝儿子进青楼,还不得剐了他,到时候连他的通判爹也不好过,毕竟官大一阶压死人。   于是连忙摆手道,“算了吧,青楼我可不敢请你,还是去酒楼吃一顿吧。”   “也行。”有人请客,锦荣自然满口应下。   陶云谦还算够意思,去的也是云家数一数二的霞日楼,和原身孟锦荣一样,专心当个纨绔,不爱读书,不过他家里还有个嫡兄,因此父母也就放任着他。   虽然和孟锦荣一样是个白身,不求功名,但陶云谦却擅长交际,云州的官家子弟都与他交好,也是个脑子活泛的,这不,见着熟人了,向锦荣告了声罪后,过去说话了。   锦荣靠着楼上的栏杆,却意外看到了一个落魄的书生,   “那不是宋培吗?”锦荣还没想起来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身旁的平安就先道出了他的身份。   未来能当上丞相的寒门书生,宋培,好巧不好站在他旁边的还是江清语。   正好对上了书中一幕。   江清语相助宋培,结下善缘。   自从后,江清语发现宋培有大才,全力资助他科举,宋培青云直上,对江清语多有回报,也帮助稳固了江清语的王妃之位,宋培也一直视江清语为知己以及暗恋对象。   看到少爷脸色有些怪异,平安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少爷我,就是有点蛋疼。”   可不是蛋疼,未来宰相男配齐了,未来王爷男主也快来了,他孟锦荣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小二,再来一壶梨花白。”   今朝有酒今朝醉,先玩得开心了再说。   孟府的晚饭上,老太太说起给锦荣挑选个好姑娘的事,这里挑挑,那里拣拣,不等锦荣拒绝,老太太已经挑出了那些姑娘一大堆的不是,这个面相不好,那个性子冲。   孟省之不好与母亲争辩,便数落起了锦荣,“要不是你平时不好好读书,连个功名都没有,哪里会累得你祖母如此费心。   孟锦荣哪怕是个举人,秀才也好,这合适的姑娘也好找,偏偏是个白身,在云州城又有纨绔之名,一般为女儿着想的人家都不愿意,而故意攀附的孟省之也瞧不上。   一听孟省之数落起宝贝孙子,老太太就不干了,“都说先成家后立业,锦荣媳妇都还没娶呢,不急着逼他读书。”   孟省之心中腹诽道,他自己还是考上了举人才和锦荣的娘亲成婚的呢。   “我吃饱了,先出去玩了。”锦荣扔下筷子,撒腿就跑,无论是科举,还是成亲,他一个都不想要。   “小混蛋,你给我停下。”孟省之气道。   孟老太太发威道,“你坐下,还没和你说完这选孙媳妇的事呢。”   一直没吭声的萧玉眉心里叹了口气,还想说清儿后日就从书院回来了的事呢,也没找到机会插上话。   ————   孟家二公子孟平清今年十二岁,去年刚考上了童生,就读于离山书院,而且,就要放假回来了。   锦荣被叫到了书房,被孟老爹安排去接这个弟弟。   孟省之轻摸一了下巴处的短髯“你这几天还算乖巧,没给我再惹事。”   “这次就到城门去接你二弟,不准偷偷欺负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   于是两个时辰后,锦荣就穿着一身白色锦袍,头带玉冠,手里摇着折扇,散发着骚包的气质,身边跟着平安这个唯一的书童,等在了云州城门口。   倒不是孟老太太和继母萧氏没给他配其他书童丫鬟之类的,只是他习惯了出门就带个平安。   孟省之反倒觉得这样好,免得他像以前嚣张跋扈,看人一眼不爽,指挥着仆从就揍上去了。   “少爷,有车马来了。”   平安在城门口远远地瞧了一眼,就跑回到正倚在城门大树下闭眼憩息的锦荣身边, 第59章 古代纨绔   平安却是看错了车,那不是孟家的车马,而是另一辆看似女眷乘坐的车马。   “对不起,少爷。”平安弱弱地认错道,锦荣却没理会他,而是注意起了过来的这辆车马。   别说他,守城的小吏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刻叱责道“快停下。”   赶车的仆从不敢不听,慢慢停在了城门口,惶恐问道“敢问大人是什么事?这是云州江氏商行江家的车马。”   听了仆从的自报家门,那小吏依旧皱眉道,“为何你这车下滴有血迹?”   果然车下滴着点点血迹,像是从车上漏下的,虽不显眼,却意外被小吏眼尖看到了。   仆从讷讷不知如何言语,马车的帘子却忽然掀起了,车里正是江清语,此外她还露出了受伤裹着白纱的手腕。   江清语带着歉意的温柔一笑道,“我去城外佛寺上香,不小心被野猫抓伤,刚才我的丫鬟没包扎好,以致于伤口裂开,引起大人误会,实在是我的过错。”   此番说词合情合理,再者江家嫡女江清语的名声一向不错。看城门的小吏闻言,随即释然,拱手道:“是我误会了,江小姐回家去吧。”   江清语微微一笑,却在放下帘子时又看到了那树下的锦荣主仆二人,孟锦荣还是那副纨绔吊儿郎当的模样,脸色微变了一下,但又很快放下了帘子,马车继续走远了。   “少爷,你在看什么?还在想着江家小姐吗?”平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多了你。”锦荣握着折扇又冲他的脑门敲了两下,然后眼眸带笑道,“我在看这车轱辘走过的痕迹呢。”   平安摸了摸脑袋,嘟囔道“车痕迹?这又什么好看的,还没江家小姐好看。”   锦荣一笑,这车痕迹可是大有玄机啊,江清语的那番说词骗得了普通的小官,却骗不过他,而那车轱辘划过的痕迹明显较之重上许多。   女子身轻娇弱,江清语和她的丫鬟加起来没也没那么重。   恐怕还藏了一个人吧。   这个人,锦荣不用想也知道,男主永安王也该出场了,小说里男女主初遇,还是因为孟锦荣对江清语纠缠,以至于她误入树林,碰到了遭遇刺杀的永安王霍宿。   看来没他的干涉,江清语和霍宿该遇上的还是会遇上。   不出锦荣所料,马车走远了后,一个虚弱却低沉冷淡的男声在马车里响起,“连累姑娘了。”   原来这车里还藏了一个男人,而且身受重伤。即便如此,也丝毫不掩他容貌的俊美和身上的贵气,   “碧杏,他的伤口又裂开了,快拿我的药瓶来。”江清语对信任的贴身丫鬟道,那是她用灵泉弄的百宝药。   “可、可小姐你手上的伤。”碧杏念着主子,担忧道。原来当他们的马车被守城的官吏拦下,并且询问血迹时,江清语果断用舅舅送给她的防身匕首划伤了手臂,以掩饰血迹的来由。   “他的伤比我更重。”江清语坚定道。   霍宿闻言,眼眸闪过的一丝对江清语的欣赏和动容,能果断救下不明身份的他,并且急中生智,用小伤换取清白,还如此救他性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如此不凡的女子。   “说起来,反倒是你受我连累了。”江清语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人来特意查马车。”   霍宿皱眉,江清语也无意瞒他,解释了她和孟锦荣的恩怨,却没有看到霍宿在听到‘未婚夫’三个字时眼眸闪过的冰冷。   待听到‘婚约解除’时,霍宿心底又是一动。   “如果不是受了孟锦荣的指使,那位守城官怎么会来寻麻烦?”江清语下意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孟锦荣这个前世毁掉她一生的人。   “一个小小知府之子,也敢嚣张至此。”霍宿冷笑道,语气中不自觉流露的一丝不屑轻视,让江清语和丫鬟碧杏皆是一愣,看来这位似乎来头不小。   霍宿语带幽沉道,“有我在,你不需怕他。”   完全没想到男女主如此脑补的锦荣,终于接到了名义上的二弟孟平清。   孟平清在看到他这位大哥后,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平时不是管家来接的吗?锦荣压根没理会这个弟弟的心理活动,直接就上了马车,一进车厢坐下果然舒服了许多。   至于平安,坐在了车门外和仆从一起赶车了。   “谢谢大哥来接我。”孟平清年纪不大,但应有的礼数却不少,如果忽略掉他声音里的颤音,以及莫名气弱。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畏惧这个大哥的,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从小欺负到大。   孟平清会变成这个性子,与孟省之萧玉眉的双重影响是分不开的,萧玉眉重视这个儿子,对他保护得也很好,养得他性子比较单纯。   他自幼又见惯孟省之对大哥三天两头的斥责打骂,有时候那戒尺抽的连他都害怕,而大哥就是被打得再惨也不曾和老爹讨过一声饶,顶多哭娘喊奶奶。而且往往好了伤疤忘了疼,从不怕一家之主的孟老爹。   在学堂学过‘胆大包天’后,孟平清就觉得这是最适合形容他大哥的词。   虽然孟省之由于在孟锦荣身上耗费了太多力气,而没多少时间去教养孟平清,但孟平清却一点也嫉恨不起来,因为他觉得他爹和他大哥都很可怜。   孟老爹每天忙着处理烂摊子以及应付闹腾的大哥,太辛苦了。   大哥孟锦荣一个月要挨那么多次打,太疼了。   这想法孟平清没和任何人说过,因为他觉得如果让大哥和爹知道了,他会挨很多打的。   孟平清回来,满府上下都是高兴的,萧玉眉见人都带笑。   趁着这空档,锦荣又溜了出来,谁知道孟老爹又抽了什么风,居然和孟奶奶达成了一致,催婚加考科举。   锦荣两个也不想要,他只想单纯做个纨绔。   没想到居然当个纨绔也不安宁,看着扒拉裤腿哭得楚楚可怜的白衣少女,锦荣忍不住抽了抽嘴。   还没等锦荣‘好言相劝’卖身葬父的姑娘换个钱途时,伸张正义的小书生宋培也跳出来了,“孟锦荣,青天白日,你胆敢欺男霸女。”   锦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没错,是很亮。   “公子,你帮我葬了爹爹,雪儿做牛做马报答你。”那柔弱的白衣少女含泪道。   宋培仍然搞不清楚状况,劝道,“姑娘,你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这云州城有名的恶霸纨绔,毁了不少姑娘的清白。”   胡说,孟锦荣一般喜欢青楼的声色犬马,莺莺燕燕。   “只要公子帮我葬父,就是雪儿的恩人,无论做什么,雪儿都愿意。”说着还深情地看了锦荣一眼。   锦荣:“……”他是清白的。   宋培这下总算看明白了,看向那卖身葬父的姑娘眼神也不对了,但看纨绔孟锦荣的眼神依旧。   锦荣已经没空和他们玩下去了,把那姑娘就往宋培那边推,然后撒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直到跑到了江边的桥上后,锦荣才停了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轻松地摇了摇折扇。   “少、少爷。”平安上气不接下气道,跑的满头大汗,居然也跟上来了。   锦荣看他的眼神也不对了,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厉害。   “表哥?”一个惊讶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锦荣和平安看过去,是个束着发眉目清秀的少年郎,“表少爷。”平安喊了一声。   是孟锦荣亡母李氏的亲侄子,孟锦荣的表弟李少康。   李康看着这主仆二人,颇有些傻白甜地问道“表哥,为何你的书童如此气喘吁吁啊?”   ————   三人坐在了茶楼里,在原身的记忆里,李家这个姻亲还算不错,老实本分,没有因为姐夫是知府就胡作非为,安安分分做小生意,原来,嚣张跋扈的从来只有孟锦荣。   李家对孟锦荣这个外甥态度也很好,平时见了也多有规劝,少玩乐多读书。孟锦荣因为娘亲的关系对李家的几个舅舅还有表兄弟都不错。   “和孟锦荣这种人一起,简直有辱斯文。”宋沛气冲冲地和他的好友道,另外又巴拉巴拉了一大堆,无非是指责孟锦荣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以前又有不少黑料罢了。   但读书人骂起人来,言词之刻薄犀利啊。   虽然说的是真的,但是锦荣听起来还是很不爽啊。   李康看着孟表弟笑得越发灿烂,他要不要拦着表弟,要是打架给知府姑父知道了,那表弟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打。   然而锦荣拍了拍李康的肩膀,“是兄弟不?”   一刻钟后,宋培喝多了茶到巷子后小解,却被人突然从背后套住麻袋。   李康心惊胆战地蹲在墙角望风,而锦荣套麻袋狠揍了一顿宋培后,神清气爽,感觉世界都美好了。   至于未来宰相什么的,打了再说。 第60章 古代纨绔   孟平清回来后不久,孟家的另一个人也要回来了,那就是孟省之好友遗孤,被他收为学生的周帆。   这也是孟锦荣惹上的一个仇人,周帆父亲死后,他便被孟省之收养,视若亲子,但是因为屡屡被拿做榜样和孟锦荣相比,孟锦荣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开始欺负起他了。   周帆比孟锦荣聪明多了,不然后来也不可能当上大将军,他和江清语永安王都没什么关系,是靠自己的本事在边关一刀一枪闯出来的。   孟省之因为孟锦荣惹来的祸事,在官场上屡遭攻击弹劾时,他还只是边关小将,帮不了孟省之,待他功成名就后,回来祭拜重修过孟省之的坟茔,之后在朝堂上对六王爷一派也是不假辞色。   周帆对义父孟省之是敬爱有加的,但对孟锦荣却是讨厌透了。   “你又惹义父生气了。”周帆一脸冷冰冰地道。   锦荣又被罚了,当然不是因为揍宋培的事情被发现了,他多谨慎小心不留痕迹的人啊,只是气跑了孟老太太找来的媒婆而已。   孟老太太还没生气呢,孟老爹就先罚了,三天不罚手痒痒。   罚了半天抄书,锦荣还没动笔呢,平安已经习惯性接过笔开始抄了,果然是奶奶送的贴心小书童啊。   周帆倚在门边上,冷笑了两声,孟老爹让他过来看看锦荣抄书的情况,可想而知,他绝不会帮着孟锦荣弄虚作假的。   “少了一样东西。”孟省之正在花厅里看着江家还回来的定礼礼单,虽然这些都应该是妻子来清点入库的,但很多是孟李氏的嫁妆,倒也不好交给萧玉眉了。   无奈孟省之堂堂知府,还要来清点这些东西,想到这,孟省之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小混蛋。   但的确少了一样小东西,就是江清语那日戴在手上的玉镯,孟省之记得是表妹在一个胡商那里买的,表妹在世时就非常喜欢,更是拿它直接和江清语的亲生母亲定下的口头婚约。   虽然礼单中比它珍贵的不知凡几,但孟省之对它印象深刻。于是对管家道,“打发一个人去江府,就说少了定亲的那枚镯子。”      江清语有些慌了,她没想到堂堂知府大人居然还记得这个镯子,想到它的珍贵神奇之处,江清语是怎么也不愿舍了出去。   刚想着是说丢失了,还是不小心摔碎了镯子时,   霍宿却看出了她焦急不愿,“你舍不得那个镯子?”   江清语假意悲伤道,“娘亲留给我的东西不多,我不想连留有我和娘亲这点回忆的东西也失去。”   霍宿有些动容,沉声道,“我帮你。”   从江府那拿回了镯子后,孟省之就给了锦荣,并且郑重道,“这是你母亲亲口说过要给未来媳妇的,切不可忘记。”   锦荣惊讶了一瞬,他倒是不知道,原来那空间玉镯是原身母亲的啊,小说里没提到,原身的记忆里也全无。   不过,锦荣看了一下镯子,他可以确定,还回来的肯定不是那个真的镯子,江清语那么重视宝贝它,怎么舍得让出去。   但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也是她的本事了。   还没等锦荣想完,孟老爹就伸手把镯子拿了回去,   锦荣:“……”   孟省之一派斯文儒雅道,“只是给你看一眼而已,莫多想了。”   锦荣撇嘴道,“不是说给我未来儿媳妇的吗?”   孟省之冷笑两声,“是给你未来儿媳妇的,但等你有了再说,现在我先替你收着,省得你哪天混账了把东西给典了出去。”   原身还真有过这样的前例,这话说的锦荣莫名哑口无言。半晌后才道:“无趣,我出去玩了。”   “让周帆和你一起出去,我拜托他了,好好看着你。”孟省之微笑道。   虽然这几日锦荣没惹出什么祸事来,但孟老爹还是对这小混蛋不放心,周帆那小子他知道,聪明着呢,锦荣再混账也欺负不了他。   锦荣也就带着周帆出门溜了一圈,原本还想找李家那个傻白甜表弟,但被周帆催促着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家好。   才出来了半个时辰就晚了,锦荣抽了抽嘴角,但看到周帆冷冰冰的脸还有他身后的平安不断眨的眼色,只好道:“好吧,回去吧。”   刚要回家,却忽然听见马声嘶鸣之声,迎面而来迎面而来是一架马车,“让开,让开。”驭马的车夫高喊道。   “少爷小心。”是平安惊慌失措的声音。   锦荣摇着折扇,微微眯了眯眼,云州城里居然有比他更横的人物。   周帆一个纵身,便抢过了马的缰绳,更是狠狠拽下地面,马摔了个不清,但横冲直撞的马车却是刹住了。   “云州城内,胆敢纵马行凶。”周帆厉声喝道。   车夫扬起马鞭,异常凶狠道:“你是何人,敢拦我们的车马。”   长长的马鞭随着车夫嚣张的声音同时落下,一旁看着的平安瞬间都提起了胆子,但锦荣依旧淡定纨绔。   能在边疆闯荡半年的哪会是什么容易欺负的人物。   周帆直接抓住了马鞭,严厉冷酷道,“无论是何人,既然触犯了王法,就该随我去见官府。”   “乡野小民,倒是好大的口气。”   车里响起一道傲慢的男声,“让我瞧瞧是谁这么大的本事,要带本公子去见官。”   随行的车夫立刻提起了帘子,车里做的是一个身着紫衣,容貌俊美却透着一股子阴冷的男子,他的视线扫过胆敢与他叫板的周帆,平安,最后停留在了锦荣身上。   只见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一身月白绣着金玟的长袍,唇红齿白,玉树临风,那股子随意慵懒的气质,潇洒逼人。   那衣着华贵傲慢无礼的紫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不怀好意,随即改了态度,踹了那提鞭子大人的车夫一脚,“给我丢脸的狗东西。”   车夫挨了打还连忙跪下,“小的知错了,主子饶命。”   紫衣公子又抬头看向锦荣他们,竟露出笑容来,“没伤着你们吧。”   周帆被紫衣公子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一愣,但依旧冷冰冰地道,“还请随我们去官府。”   紫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扔给了另一名车夫,呵斥道:“你和他们去一趟。”   “我还有急事,日后再见。”紫衣公子又多看了锦荣一眼,闪过些许可惜。如果不是为了那件事,他一定会留下来好好会一会这位小公子。   周帆见状微微皱眉,但也不好再阻拦。   之后便回了车里,继续驾车离开了。   不等周帆说话,锦荣就先开口了,“你去官府,那我自个回家了。”   “天色已晚,不可途中逗留。”周帆多说了一句道。   “知道了。”锦荣随意摆了摆手,就带着平安走。   路上,平安好奇道,“那是什么人啊?感觉来头不小。”他从小在云州长大,还没见过比他家少爷还横的人物。   旁边没有别人在,锦荣便随口道,“不过是个混账东西罢了。”   仅仅是这衣着服饰,还有盛气凌人的口气,锦荣便猜出来是谁了,小说和男主永安王敌对的反派人物,高阳郡王。   一个十足的人中渣滓,比孟锦荣运气好,投身在了帝王富贵家,品行恶劣,祸害了数不清的人,而且和锦荣不同,他是真的好男风,曾经垂涎过女主江清语,后来被男主给弄死了。   至于这样的人物,怎么到小小的云州来了,锦荣不用想也知道,无非是因为男主永安王霍宿。   锦荣随意扣着折扇,敲打手心,思绪放散,一个郡王,一个王爷,云州真是要热闹了。   孟省之很快也知道了这事,眉头皱了又皱,踱步走了几圈。   “可是我给义父惹了麻烦?”周帆担忧道,他当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若是因此连累了对他有恩的义父,那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孟省之摆了摆手,“无事,观那仆人的言行,又赔偿了被惊扰的商贩银钱,应该并未有所怨怼,只是,那人的身份……”   孟老爹忽然又住了嘴,知道这件事不该和周帆他们说。   想了又想后,孟老爹又对坐在椅子上悠闲吃糕点的儿子道,“小混蛋,这几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读书,哪里也不许去。”   锦荣:“……”他招谁惹谁了。   孟老爹也就担心依着儿子惹祸的本性,冲撞了贵人,惹来大祸,连他也保不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早就有人惦记上他宝贝儿子了。   阁楼包厢里,白天的紫衣公子倨傲道,“我要你查的人可查到了?”   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的奴仆沉声道:“查到了,那穿白衣的公子是云州知府的嫡长子孟锦荣,身无功名,在云州名声也不好,据说……”   那仆从迟疑了一下,又道:“据说好男风。”   紫衣公子勾唇一笑,“那正对我的胃口。”   立在紫衣公子身旁类似幕僚的瘦小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公子,知府的嫡子,我看是罢了吧。”   紫衣公子,也就是被锦荣看出身份的高阳郡王邪邪一笑,“知府公子又如何?比他出身再好的我也玩过,谅他敢不从我。”   “可是,我们这次是有要事在身,还是不宜惹麻烦。”中年男子又劝道。   闻言,高阳郡王恨恨道了一声:“费了这么多力气,居然还是让霍宿给逃了。”   “还是先找霍宿吧。”   想到白日看到的那个面冠如玉的白衣少年郎,高阳郡王心里又有些痒痒的。 第61章 古代纨绔   锦荣虽然被孟老爹死死压在府里,还让周帆监督不让他偷跑出去。但平安还是传回了不少外面的事来给他家少爷逗趣解闷。   听说,江家嫡小姐为了她娘亲嫁妆的事,和她爹闹掰开了,还有她庶妹突然擦错了胭脂水粉,毁容了,还在春会上丢了大脸,连名声也毁了。她继母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变得病怏怏连床都下不了。   外头都说,江家怕是中邪了。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这倒还真是重生者江清语的作风啊。   也不知道霍宿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孟府书房,   “义父,我想去边关从军。”周帆忽然道。   孟省之自然不会同意,“胡闹,明年就是科举之年了,你不好好准备,去那苦寒之地做什么?”   周帆年纪轻轻就有了秀才功名,对此孟省之也心中欣慰,没有辜负好友的托付,可没想到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突然有了弃笔从戎的想法。   周帆坚定道,“义父,这次在边疆之地的半年,孩儿见识了很多,边关将士铁血铮铮,护我疆土,大丈夫当如此。”   “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孟省之断然道,眼角余光瞥到了倚在门口端着盘子吃糕点的锦荣,一怒忍不住骂了句,“小混蛋。”   锦荣:“……”他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锦荣慢悠悠地,“我觉得……周帆想法还是不错的。”说着,还目露向往之色,“边关风土,我还未曾看过呢。”   孟省之抓起一块镇纸石,没舍得,放下,又拿起了笔筒就朝锦荣扔了过去,锦荣又是轻松一躲。   周帆扶额,孟锦荣果然是讨厌他吧,这时候还想着火上加油。   孟老爹气还没消,“你爹你奶奶还在,你这小混蛋,想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锦荣闲闲道,“不还有二弟平清吗?少了我,还有他给老爹你养老送终呢。”   “混账东西——”书房里的一声怒吼划破了天际。   之后,锦荣和周帆都被罚跪在了祠堂,“明明我是无辜的,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锦荣很不满地道。   周帆心中道,罚的就是你的嘴贱。   锦荣耐不住寂寞,拉着祠堂里除他之外唯一的一个人,“你还真想去边疆从军啊?”   孟省之也是为周帆好,本朝重文轻武,周帆又苦读了那么多年,现在放弃文官的大好前程,实在是可惜了。   周帆沉默了半晌,道“那地方,很好。”   锦荣勾唇一笑,没想到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可惜孟老爹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他,小说中周帆从军,是因为惹怒了贵人高阳郡王,孟老爹为了让他避祸,送去边疆从军,也算是淡化了此事。   只是这次似乎没惹上事,孟省之当然不会让他的义子去那苦寒之地,受风吹日晒的苦楚。   锦荣和周帆也没跪上多久,就让孟老太太给接出来了,为这事老太太心疼得不行,数落起了孟省之,“天天罚孩子跪祠堂,也不嫌闷的慌,改天,我也罚你去跪。”   这话粗的孟省之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其他人都低下头憋着不敢说话,只有锦荣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孟省之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揖身对老太太道,“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子怎么会犯错呢?”   孟老太太很会使小性子地哼哼了两声。   罚跪是结束了,但关于去边疆从军的事情,周帆和孟省之依旧僵持不下,这事更是坚定了孟省之的一个想法,正式认周帆为子。   周帆父母去世后,又无亲族,孟省之早有此想法,只是顾及周帆年纪尚小,而孟锦荣那熊孩子也折腾不愿有个大哥,所以一直没成。   这次,他是下定决心了,将周帆纳入家谱,日后连带家产也会分他一份。   对此锦荣的态度很无所谓,只是多个哥哥而已,说不定日后孟老爹还会给他添多少个弟弟妹妹呢。   听前半句时,孟老爹还欣慰于锦荣长大懂事了,但一听到后半句,孟省之就气得忍不住抬脚一踹,嗬,又没踹中。   孟家最任性霸道的大少爷都答应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在选定了个吉日后,正式开祠堂认下周帆,姓氏不改,但从此为孟家人。      花灯节,   锦荣爱热闹,在家里待不住,吃了晚饭就跑出去了,未免孟老爹担心,周帆也跟了上去,但没想到锦荣去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慈心堂,而且看样子,锦荣和张大夫张姑娘关系不错。   看着锦荣和他们有说有笑的,周帆想,他这次回来,锦荣是真的改变了很多。   锦荣看了张慈静亲手做的金鱼花灯,点点头,“我妹子的手还真巧。”   张慈静脸一红,让锦荣看出点不对来,“这不会不是你做的吧?”   都说花灯会,女子做花灯,寄托巧思。   锦荣了然道,“你花灯会还有约,不会是情郎吧,这金鱼灯也是他做的吧。”   张慈静吐了吐舌头,“就你话多。”   张小姑娘的情郎不仅和她相约,还因为知道她不会做花灯,另外亲手做了一盏金鱼灯送来。   被撒了一把狗粮的锦荣摇了摇头,想他当年……啧啧。   锦荣在慈心堂逗留不久,就上街逛花灯会去了。   花灯会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歌舞戏乐,但走了没多久,锦荣就开始嫌弃周帆了,平安没跟来,因为他也约了喜欢的小姑娘,锦荣也不想做打扰别人谈恋爱会被门夹的恶人,就大方放了他一天假。   但和周帆一起走,依旧很尬,自从适应了男人身份后,锦荣就越来越喜欢娇娇软软的女孩子了,而泥做的臭男人自然滚一边去。   “要不,咱俩分开,各找各的热闹。”锦荣提议道。   周帆冷酷拒绝道,“不行,爹说了不准你去青楼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锦荣刚想怼回去,忽然有两个蓝衣黑靴的家仆走到面前,“两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上楼一叙。”   顺着来人的指向,锦荣和周帆抬头一看,瞧见了会芳楼上开的窗口里坐着的紫衣公子,是高阳郡王。   高阳郡王正气恼又在霍宿的手里败了一着,连身边人找了陪他的名妓小倌都不能让他一展欢颜。谁知道居然在楼上远远瞧见了之前他心心念念的小公子。   他的幕僚知道这次主子憋了一肚子的气,于是也就默认让郡王的人下去找他。   总归,不过是个小小知府之子罢了,又身无功名。   高阳郡王还冲锦荣露出了他自认为很有魅力的笑容,殊不知锦荣抽了抽嘴。周帆发现身边已经被这几个蓝衣黑靴家仆围住了后,不禁皱了皱眉。   “请随我们上楼去。”家仆不容拒绝地道。   “我们走吧,大庭广众的。”锦荣淡淡道。   周帆心中的戒备更甚,但因为他们人多势众也只能跟着走了,怎么说这里也是云州,孟知府的地盘。   进去后,周帆才发现会芳楼居然已经被那位紫衣公子给包下来了,甚至都看不见原来的掌柜小二的,会芳楼是云州第一楼,正值花灯佳节,城中不少豪富都有意在这设宴,那位紫衣公子能有这样的本事,令周帆也不禁开始怀疑起对方的身份了,而且有些后悔让锦荣进来。   他会武功还好脱身,可真出了事,锦荣怎么办?   蓝衣家仆直接带他们上三楼了,高阳郡王举杯朝向孟锦荣,“孟少爷,好久不见。”   锦荣完全没有周帆那般心思重重,反倒轻轻松松就坐下了,像个单纯不知事的公子哥儿。   高阳郡王看向他的目光也越发灼热了。   他还想招来戏子歌姬来的,却被锦荣给拒绝了,“饮酒就好,我听不得那些俗乐庸曲。”   高阳郡王现在满心都是孟锦荣,自然千依百顺,还让人把原先请来的优伶歌姬给打发走了。   周帆心中越发怪异,只得多加小心,不敢多饮。   饮酒期间,高阳郡王一直想亲近锦荣,可惜周帆在一边挡住倒是碍眼了,高阳郡王于是假笑道“我有些事想与孟少爷说,周公子就先出去吧,那另有好酒好菜,不会亏待周公子的。”   周帆刚想拒绝,却听锦荣点箸道:“既然你要我的人走,那你的人也不能留下。”   高阳郡王见他不打算留下周帆,心中一喜,立马打发了所有人下去,他的幕僚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狠狠一瞪,眼中的阴冷看得那幕僚背后一凉,不敢再多言,高阳郡王性子暴虐,要打扰了他的兴致,只怕下一刻人头落地的就是他。   “你出去吧。”锦荣对周帆毫不在意地道。   周帆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也对,不过是一个孟家的养子,还敢管教起正经的嫡子了。”高阳郡王肆无忌惮地笑道。   周帆脸色一白,默默地出去了,只走时低头说了一句,“有事叫我。”   雕花的门一合上,就只剩下高阳郡王和锦荣两个人了。   高阳郡王邪邪一笑,伸手摸向他已经念想了许久的好看白净的手,还未等他如愿,锦荣握着的筷子忽然插入小巧的茶杯中,一抹,茶杯被挑飞到空中,锦荣一拍就拍进了高阳郡王的嘴中,而且卡住了他口舌深处。让他说不出话来。   同时,锦荣握着的筷子也穿过了高阳郡王刚才那只乱动的手,将他钉在了桌上。   看着痛得脸红脖子粗,目眦欲裂的高阳郡王,锦荣微微眯了眯眼,谁让他不长眼,居然心思动到了他身上。   ‘啪’的一声,锦荣动手打碎了一个空盘子,拾起其中一块碎片。没办法,身上没带利器,只能就地取材。   高阳郡王深深的恐惧,他不相信锦荣会杀他,他是高阳郡王,孟锦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子,他不敢这么做的。   但心中同时又怒嚎道,孟锦荣又不知道他的尊贵身份,都是那帮狗奴才,居然还不上来救他。   他却是忘记了他把人给打发到了二楼,免得打扰了他们,反倒是周帆听见了盘子打碎的声音,心中一惊,直接冲了上去,其他人想阻拦,周帆却顾不得什么,动起手来。   而当他推开房间门时,却只看到孟锦荣在喝酒,而他脚边正是那紫衣公子喉咙被划破死死睁着眼的尸体。   锦荣抬头对他一笑,“杀过人吗?” 第62章 古代纨绔   “杀过人吗?”   锦荣问完后,又垂眸若有所思道,“我想你应该杀过。”   毕竟像边疆荒蛮之地,又屡屡有外敌入侵,周帆在那里待了半年,又有股血性,应该杀过狄人。   周帆咽了咽口水,“你……你做了什么。”   “他心思不正,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所以我就杀了他。”锦荣说着好像再正常不过的话,高阳郡王还以为他会犹豫一下,没想到锦荣很干脆利落地了解了他,虽然动过把某个祸害部位给宰了的冲动,但锦荣想想,还是脏了自己的手,所以也就没动。   锦荣看向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微笑道“既然被你看见了,那就只能跟我同流合污了。”   同流合污?什么意思。   周帆完全是茫然地听着锦荣所说的,处理了酒楼里的人,再背着紫衣公子的尸体,从后巷子处离开,跟着锦荣一路避开人直到走到一户大宅子后院墙外。   “扔过去。”锦荣淡定道。   周帆皱了皱眉,但还是依言抛了过去,然后跟着锦荣就跑了。   停下后,周帆问道,“那是什么人家?”   “你现在才问,看来也不是个不知变通的家伙。”锦荣调笑道,然后解释了他的疑问,“是江家。”   云州有几个江家,周帆瞬间就猜到了,面色闪过几分不忍,“你居然……”   “先别怪我。”锦荣打断了他的话,他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以为他对江清语怀恨在心,刻意报复吗?   锦荣又笑道,“你信不信,到了明天,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周帆下意识道,他知道那紫衣的男人是罪有应得,但锦荣毕竟是亲手杀了人啊。虽然因为孟老爹的原因,以及在边关那边的经历,周帆的第一反应是为孟锦荣遮掩。   锦荣也不急不气,只道,“那我和你打个赌,赌明天会不会有人知道那紫衣公子死了。”   “如果我赢了,你不准把这件事告诉老爹。”锦荣眨了眨眼。   周帆犹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到了明天也来得及告诉父亲,当然促使他答应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今天的孟锦荣,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夜深了,周帆难以入睡,想了又想,还是准备去找孟父告知这件事,不能听着孟锦荣的话胡闹。   还没等周帆走到孟老爹住的院子,就见他披着外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周帆心里一咯噔,以为是锦荣杀人的事被发现了,急忙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是帆儿啊。”孟省之解释了一句,“会芳楼起火了,我身为父母官,要赶快过去。”   “夜里凉,你快回房去吧。”   说罢,孟省之就带着管家提着灯笼出孟府了。   周帆耳旁还回响着那句话,“会芳楼起火了。”   孟省之忙到天亮才回来,可惜会芳楼还是给烧没了,里面的人也无一幸存,唯一能庆幸的是火势没有蔓延到周围的民居街道。   “真是造孽啊,好好的节日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孟老太太忙合掌说了声阿弥陀佛。   周帆眼角瞥到仍在大口喝粥吃早点的孟锦荣,一点也不像是昨晚杀了人,又听见了会芳楼起火一事的正常表现。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起火这件事?   周帆一点也不相信,会芳楼起火是意外,更像是遮掩痕迹,杀人灭口。   身为一州知府的孟省之也不相信,而且他还有更多揣测和证据,会芳楼里除了老板和伙计之外,死的很多不是云州的人,底下的人查到昨晚有贵人包下了会芳楼,那死的许是贵人的仆从,这种狠辣手段,如果不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根本不敢使,甚至不怕孟省之查到什么。   孟省之不免有些头疼,他当初就是为了躲过权力斗争才主动求了上官外放到地方,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事。   而他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宝贝儿子在其中扮演了导致这一切的角色,连他的养子也成了帮凶。   云州的一处秘密府邸里,霍宿面色阴沉,“查到是谁陷害我们了吗?”   他和高阳郡王有仇是不错,但还不敢置他于死地,毕竟他也是皇亲贵胄,但没想到,和心仪女子的一场幽会居然出现了高阳郡王的尸体,害他不得不杀人灭口,处理痕迹。   这盆污水,他倒要看看是谁泼到他身上。   “被带回的几个人审讯过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杀的高阳郡王,也许在高阳郡王死之前他们就被打昏了,只是他们说了一件事,昨晚高阳郡王还邀请了孟锦荣和周帆上楼喝酒,也是周帆打晕了他们。”   “孟锦荣?”霍宿很快想起了这个人,清语那个纨绔无能的前未婚夫,霍宿才不相信一个纨绔能有多大的本事,敢杀了高阳郡王,还知道他的地方,栽赃陷害。   霍宿道,“查查孟锦荣和周帆背后是什么人?”   在无证据之前,霍宿也不敢曝出高阳郡王已死的事,说出来了,谁会相信不是他动的手,说孟锦荣和周帆在场,傻子才会信一个小小知府之子又无功名,有胆子动手杀堂堂郡王。   而霍宿则是有时间,有动机。毕竟两人已经到了水深火热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处境。   不过,高阳郡王之前不是想制造意外杀了他吗?那他这次也让高阳郡王死于意外好了,霍宿冷冷一笑。   早饭结束后,锦荣又被孟老爹催促着去读书。周帆也到书房来找他,“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锦荣打断了,他笑眯眯地道,“我赢了。”   周帆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语气坚定道,“君子一诺千金,我说过的话我自然记得。”   只是他想知道会芳楼起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江家后院还有谁,和那紫衣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锦荣摆了摆手,道“大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管了。”   周帆有些恼意,“我已经加冠了……”但看到锦荣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周帆忽然意识到他错解了锦荣的意思,‘大人’也指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那些人。   他也听孟省之说过一些朝廷上的事,这几年圣上龙体渐衰,却死握着权柄不放,又未立太子,底下的皇子斗争激烈,内耗甚多,又有许多大臣皇亲贵族站了队。   莫非昨晚的会芳楼起火也只不过是夺嫡斗争风波中的一角?   周帆猜的不错,小说中即便有男女主光环加持,这场夺嫡也持续了数年,才安定下来,由永安王霍宿,宋培支持的六皇子荣登大位。   “那岂不是孟府惹上了祸事?”现在因为权力斗争,那紫衣公子的死无人会说,反而会尽力掩盖,但未必不会秋后算账。   “时间长着呢,自然是走着瞧。”锦荣笑嘻嘻地道。   周帆忍不住撬开锦荣的脑袋,他这个弟弟怎么这么傻,把一切想的太好,人家是什么人,一个手指头都足以把个知府之子给碾死。   之前周帆还觉得孟锦荣是扮猪吃老虎,老谋深算,现在看,不过是突然脑子开窍了,可惜没开多久,也闷回去了。   锦荣再次强调道,“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   周帆忍不住叹气,“我知道,不会告诉父亲的。”   但他也要开始为孟府打算起来,既然已经成了孟府的人,那就一定全力护住他。      “你要走了吗?”江清语含情脉脉道。   霍宿也有些不舍,但依旧坚定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他又抬起手抚上江清语如墨的秀发,“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也带过去。”   江清语破泣一笑,“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去京城的,侯府已经派人来接我了,我一定会过去陪你,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的危险。”   “能遇见你,真是我一生之幸。”霍宿握住了她的手,动容道。   “我也是。”江清语依偎在他的怀里,柔声道。她相信,霍宿一定会是她的良人,比前世的孟锦荣好上千倍万倍。   霍宿也抱起了她,甚至忍不住将她揉到骨子里。他眸子间闪过一丝杀意,那些伤害你,曾经让你不开心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被惦记上的锦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谁在咒他呢。      周帆动笔写废了好几张纸,但都不合他心意,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他想留书出走去从军。   周帆知道孟父是不会答应的,但经过之前的事后,更加坚定了他从军的想法,只要他从边关军队里出头,掌握了军权,有了一定的地位,那么也无人敢轻易动孟府了。   这离别书写了一遍又一遍,希望孟父可以原谅理解他,孟奶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萧夫人能事事顺心,还有锦荣别再惹孟父生气,好好读书,还有希望平清明年能顺利考上秀才等等,几乎孟府的人都点到了。   周帆是喜欢孟府的,给了他很多温暖和庇佑,连以前讨厌得要死的孟锦荣,如今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正当周帆沉浸在美好回忆中时,外面一声惊叫声划破了天际,“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离家出走了。”   “老爹,奶奶,我去潇洒走江湖了,不要惦记我了。”   看到白纸上这么一句话,孟省之气得要死,老太太直接晕了过去,“快请张大夫过来。”孟省之扶着老太太急忙道。   没成想,老太太又醒了过来,直拍打他哭道:“都怪你,逼他读什么书,考什么科举,结果把人给逼跑了吧。”   孟府里一团乱,拦着老太太说好话的说好话,端茶给老爷消气的端茶,请大夫的去请大夫了。   而周帆脑海里只回想着一句话,孟锦荣居然先他一步,跑了? 第63章 古代纨绔   锦荣骑着毛驴走在山野间,嘴里还叼着一根草,不知在哼着什么调,早已不知道出了云州好几州的距离。   他无论去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除了那封摆在卧室里的信,锦荣还准备了一张纸条夹在孟老爹最常看的书中,纸条只写了两个人的名字,永安王霍宿,江清语。   孟老爹作为政客的能力还是杠杠的,又少了孟锦荣这个祸头子,相信自保不成问题。   至于其他,锦荣一挑眉,时间还长,走着瞧。至少高阳郡王的死就够霍宿吃一壶了。他倒要看看男主角光环再加空间玉镯能有多厉害。   还没等锦荣悠闲多久,哗啦一下从山上冲下来一大伙土匪,“此陆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命财。”   半盏茶的功夫后,土匪们倒了一片,锦荣脚踩在为首的络腮胡土匪胸口上,捏了捏他搜刮到的钱袋,一脸嫌弃地道,“才这么点啊。”   被卸了一条胳膊和下巴的头子的土匪呜呜地叫着,出门没看黄历,不知是碰上了哪路的绿林好汉。   锦荣啧啧了两声,“就这点,也不够赔偿我的损失啊。”   “带我去你们的山头吧。”锦荣笑眯眯地捏住土匪头子的另一条还算完好的胳膊,不容拒绝地道。   这是洗老窝呀,可是不敢不答应啊,土匪头子呜呜。   没几天,孟府就收到了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寄来的信。   老爹奶奶敬上,亲爱的宝贝孙子最近找到了收留我的人,愿意提供吃提供住,还有丫鬟仆从伺候,安,勿念。   孟老爹看完就黑了脸,能提供吃提供住,还有丫鬟仆从伺候的,他怎么感觉儿子是遇上骗子了,不会是被坑了吧,还有很奇怪的一点,为什么这笔迹用的不是毛笔,更像是炭,连信纸都是羊皮,太不靠谱了吧。   这点锦荣表示很冤枉,他也把整座山翻了个遍,居然连点笔墨纸砚都找不到,真穷。   前土匪头子:要不是穷,也不会落草为寇了。   现任土匪头子孟锦荣:你们不干打劫这一行吗?   前土匪头子:可也要有人来啊,这里地处偏僻,又不是官道,一般人根本就不走这边,等了半个月,才等到你这么一位肥羊,不,是煞神,好路不走,走到这野路来了。   现任土匪头子锦荣闲闲道:你是怪我迷路咯。   难道这不是一封报平安的信,而是绑架求救信,孟老爹深深怀疑了起来,想要找寄信的人问一问,最好能回信回去,然而管家回道,这信是早上放在门口的,根本没看见人影。   草头山上,锦荣挥舞着鞭子,督促着他们干活,给自己建房子,种田种菜。   没钱赔偿,那就力偿吧。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草头山这帮土匪就属于苛政杂税混不下去了,才上山当的土匪,不过混个土匪也没混出个什么样子。   锦荣上山后,只看到一堆茅草搭的简陋得不行的山洞和草屋,还有面黄肌瘦的妇孺弱小,敢情有点力气的都下山打劫去了。   这群土匪以前也打劫过几次,但也就求点财,不伤人性命,若非如此,锦荣也绕不了他们性命,而不是让他们建房子种点地来偿还了。   草头山再烂又如何,在哪里也掩盖不住锦荣的才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何利用草头山现有资源发展,也是一门技术。   即便是当土匪,锦荣也一定要做那个最与众不同以及最有钱的土匪。   三年转瞬即逝,孟省之依旧稳稳坐在云州知府的位置上,这三年里,锦荣的信总是不间断的寄来,始终准时,但孟家想寄给他的信却总寄不出去,因为总是找不到送信的人,有时看不到人,有时这信又过了好几个人的手。   孟省之渐渐得也灰心了,好歹这小混蛋还记得寄信回来报平安,没气死他爹和他奶奶。   另外孟平清也考上了秀才,也是孟府难得的喜事,但因着朝堂上夺嫡风波日益激烈,孟省之没敢让他继续下场赴考,他瞧着怕是连科举都不大平静了。孟省之不禁想起锦荣留下的那张纸条,若不是儿子警觉,他都没想到,永安王会因为一个和孟府退婚的女子对孟府抱有很大的恶意。   不过既然有所准备,孟老爹也不怕,他能从一个寒门子弟做到现在的位置,没有站队,也没有掺和进任何的斗争中,会没点本事,要是霍宿不是有着永安王的身份,孟老爹根本就不怕他。   现在也一样,永安王霍宿扶持的那位也很看重孟老爹的这个位置,有过心思拉拢他和他的姻亲萧家,以致于霍宿的动作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停了下来。   孟省之算是看清了他儿子孟锦荣,本事和聪明劲的还是有点的,就是做事混账性子又惫懒了点。   孟平清很听孟老爹的话,也知道自己还差点火候,想继续努力。   周帆算是被锦荣给连累了,因为他这一离家出走,以至于孟省之对这个养子也看得紧了,怕他和锦荣那个小混蛋一样一声不响就跑到边关参军去了。   不过,有这三年的缓冲,周帆也成熟了许多,磨的孟老爹口风松了些,还帮他拜在了有名的老将军李友门下学习兵法。   孟老太太还是继续在乐此不疲给宝贝孙子选媳妇,等着锦荣一回来就成亲,也因为他偷跑离家的事情,在云州的名声又下了一个档次,被众多有女儿的人家视为不靠谱。   孟家的变化再大也没有草头山的大,短短三年时间,草头山居然成了连朝廷也有些忌惮的绿林势力,当地官府还派人来围剿过,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对此,锦荣只能感叹,果然,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以及,他就是那块金子。   草头山原来唯一的秀才先生,现在的军师胡荼却是心惊不已,当初,孟锦荣刚上山时,他看出对方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富贵公子哥,而孟锦荣也的确心怀良善,没报官府也没杀了他们,而是教他们如何建房子,种树种田,还有挖水渠,甚至于建工坊冶炼金属,铜矿。   好像,后面有点不大对劲,这点奇怪之处在胡荼看到孟锦荣训练山匪的方式时,终于领悟了,这哪里是在练普通护卫,根本就是演练军队的模式。   再联系道开矿,冶炼金属,铸造兵器,囤积粮食。   他这位新主子怕是要不得了啊。   等到被军师小心翼翼地一提醒,要不要做得在隐蔽些,比如粮食分几批人去购买,工匠更秘密的去请,最好是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绑回来。   不愧是当过几年土匪的。   但锦荣也回过神来,糟了,一不小心干顺溜了,无论是训练军队,还是其他的,谁让草头山太穷了,要不是还有点矿产资源,根本就发展不起来。   他还奇怪呢,也就给草头山的穷土匪搭把手,怎么就引来了官府的围剿呢,实在是他这作风过于嚣张了点,很像起义啊。   别看大元看着好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样子,实际上天灾四起,很多百姓已经过不下去日子了,边关也屡屡有戎狄做犯,而朝廷只忙着夺权夺嫡,这些东西要么死死的瞒着,要么拿出来攻击敌对党派,朝廷无粮,国库库存银两也不多,发下的政策也根本惠及不到底层百姓。   对于像草头山这样明显的绿林势力,朝廷虽然有些忌惮,但也不放在眼里,官府先是派不出多少人来围剿,后又是打不过,对上头也是粉饰太平,说不足以为患。   锦荣自从被胡荼提醒过后,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既然已经做到了这步,半途而废不是他的作风啊。   还有一点,幸好上山时没说真名,报的是假名孟容镜,刚好反过来。   等到他拉起的这批军队已经初建规模时,   “寨主,在我们的营地周围抓到几个人,怀疑是朝廷派来的探子。”   锦荣早已不是当初一身绫罗绸缎的公子哥样子了,而是活脱脱的年轻土匪小帅哥,头发凌乱随意扎起,骑着马,腰间系着鞭子,在山寨里巡视。   “让老胡查一遍,没问题就放了。”   “是,寨主。”   但当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疑为探子中的一人时,锦荣一挑眉,这不是他家傻白甜表弟吗?   鞭子一挥,把人给卷了过来,笑眯眯地道,“表弟,不认得我了。”   李康:“……”爹娘只告诉我表哥离家出走了,但没说他是去当土匪了。   最后,被查过不是探子,只是普通商人的那几个被放走了,至于李康,当然不能放,锦荣毫不犹豫地把李康拉到了自己阵营里。   之后李康在土匪窝里每次写家书,都要咬笔头,小心不把自己现在从事的新职业和表哥的事告诉家人。      又是两年时间而过,老皇帝缠绵病榻,而永安王霍宿支持的那位六皇子终于被封为监国太子,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而且他太后也终于恩准了他和江清语的婚事,待黄道吉日选定,便是成婚之日。   结果突然传来了急报,说凤头山的人已经攻下了西南大片州县,差不多已经是大元的小半壁江山了,直逼长安来了。   众皇子也懵逼了,他们忙着夺嫡,结果江山居然被人挖了墙角。   霍宿主动请兵,却被监国太子给驳回了,霍宿手握军权,也是他有力支持人选,现在人心散乱,更需要他留在京城支持自己才行。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这些人也依旧不忘记争夺权柄,光是出兵的人选就换了几轮,这一拖延,原本还只是小半壁江山的,变成了半壁江山都落入外人手中了。   而且起义军直逼京城,这时候监国太子也慌了,立刻下令,让霍宿前去,他的婚事也不得不推迟,监国太子向他承诺,待他战胜归来,一定亲自为他和王妃证婚。   江清语相信霍宿一定能打赢,但也担心他的安危,于是偷偷跟了上去,中途被霍宿发现,几番闻言软语之下,霍宿还是答应了带她去,又派了许多亲兵保护她周全。   男女主角加持的双重光环似乎也没能挡住起义大军,京城一举被攻破,监国太子和皇帝被杀,其余皇子也没能活下来,大元已灭。   而霍宿和江清语却逃了出来,准确说,是江清语打晕了霍宿,带着保护他们的亲兵逃出来的,不然,霍宿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且活下来。   但江清语不同,她受过不少苦楚,知道只要还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起义军攻下国都后,就有了正统之名,发下诰令给另外没被起义军打过的州县,降者照旧,不降者杀。   有些忠于前朝的臣子要么选择和起义军硬拼,然而无异于以卵击石,落得伤亡惨重而已。还有些也抱着不愿侍奉二朝的地方官员,又不忍心连累城中军民和家中妻儿,选择自尽以全清名。   这些人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地方官员选择顺大势而为,选择成为降臣,孟省之就是其中一员。   他自认是个君子,但觉得不是不知变通,也不是绝对的忠君爱国之人,更何况六皇子登基,永安王得势,他原本还苦恼着该如何应对,现在倒也好,顶多是被新君贬为平民,至少合家平安。   孟省之对府衙的众位同僚商议后,已经决定打开城门,迎新军入城。   孟省之没有亲自去城门迎接,而是回到了府中,孟老太太似乎也知道了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穿了一身诰命,在她心目中,这或许是最好最端庄的衣服了,孟省之心中苦笑,母亲又糊涂了,现在是新朝了,这前朝的诰命反倒惹人忌讳。但孟省之还是心软没有多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什么事自然都是他担着。   萧玉眉一如往常的贤淑温婉,一手搂着已经长成青涩少年的儿子孟平清,一手牵着才十岁大的女儿孟菀,身子挺直,不负她孟家夫人的风姿。   她不是没想过送儿女离开,但连她在京城的娘家萧家也不知现在是何情况,她以前似乎听夫君说过,萧家是站皇帝这边的,新朝初立,也不知他们是否落得了个好。   孟省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么多年来,一直忘记和你说声谢谢了。”   萧玉眉眼中泪光微闪,别过头去,“这是妾身该做的。”   还有周帆,他也在,较之过去,他眉宇间多了几分煞气,而且手把在腰间的刀上,若有不测,他便是拼了性命,也会保住孟家。   孟省之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锦荣他在哪?”   原来担心外头动乱,他会有所不测,现在反倒有些高兴他没有回家来,至少孟家还有血脉能保存。   外面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是礼乐之声。   “老、老爷。”管家跟惊了神一样,慌乱道,   “怎么了?”孟省之皱眉道,不过是新军进来了,管家又为何慌乱至此。   管家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老爷,您快出去看吧,我瞧着奇怪啊。”   孟省之连忙快步往府外走去,周帆扶着老太太,萧玉眉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也随在后面。   走到孟府大门外,孟省之才知道管家口中说的奇怪是何意,是新军不错,但这前面的明黄仪仗,扈从甚多,车乘相偕,旌旗招展,又是什么鬼。   为首的一位银白盔甲的小将见孟省之一出来,立刻跪下,“臣阎行拜见太上皇。”   同时跪下的还有他身后的新军扈从,皆跪下拜见,高呼“拜见太上皇。”   “这、这是怎么回事?”孟老太太也慌了,却没想到那白衣小将见了她又恭敬道:“臣阎行拜见太皇太后。”   “我、我成太皇太后了。”孟老太太再不识字也知道,太皇太后,那是皇帝的奶奶。   “臣不敢妄言,新帝命臣等来接太上皇,太皇太后回宫,新朝初立,陛下还脱不开身,还望太上皇,太皇太后见谅。”   说着,阎行递上一封书信给孟省之,“这是陛下让臣交给太上皇的。”   孟省之一打开,果然是孟锦荣的笔迹,而且语气依旧欠扁不已,“老爹,奶奶,我刚打下了一个江山,现在让阎行接你们过来享福咯。”   打下了一个江山?这话说的,心里虽然难以平静下来,但看着眼前实打实的皇家仪仗,包括信上那枚熟悉的玉玺印记。   孟省之再觉得荒谬,也不得不承认,孟锦荣那个小混蛋改朝换代当上皇帝了。   即便有官兵拦着,周围人依旧熙熙攘攘,而且都认得他们的这位知府,从此,云州城的人永远记得这一天,他们云州出了一位开国皇帝。 第64章 古代纨绔   孟省之见到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锦荣,不得不说,他儿子穿上龙袍也有几分像个皇帝,和五年前相比,他黑了不少,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欠扁。   “老爹,你说你想要当什么官?随便挑。”反正拜的都是我。   孟老爹一巴掌糊了过去,“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胡闹。”   锦荣:“嘿嘿。”   也就这金銮殿只有太上皇和皇上两人,其他人不敢打扰,否则见这样子不得掉了眼珠子。   至于选官,孟老爹表示,他儿子都当皇帝了,他还当什么官,所谓的仕途和光宗耀祖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了。   已经年过四十成为帅大叔一枚的孟省之内心有点小激动,胜过了当初考上探花不知道多少倍。母亲当年做的梦实在是太准了,他们孟家居然出了一个当皇帝的子孙,从此孟氏家族那就是妥妥的高贵皇族了。   这不是光宗耀祖,是什么?   能享受一把太上皇的尊荣也不错,想想那些同窗同僚,背景好,媳妇娶得好,能力好,也胜不过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顺利接回孟老爹,孟老太太等人的时候,差不多新朝也稳定下来了,锦荣也正式给他们加封了,孟老太太是妥妥的太皇太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祖母,孙儿说过要给您挣个天底下最大的诰命,没有忘记吧。”   一不小心混成了个太皇太后的孟老太太乐呵道:“我就说我家孙子是个有出息的。”   锦荣也没忘记原身死去的娘亲,追封孟李氏为慈懿宪裕圣太后,待新皇陵修好后,再以太后身份迁入,同时李家封武陵侯,三代不降爵。   旁人瞧着新帝顾念亡母,也自然做的尽心尽力,对新起的外戚武陵侯也小心侍候,好在李家不是个猖狂性子,又有李康随陛下起事,建功不少。   原配夫人被如此厚封,连带家族也一跃而起,作为继母的萧玉眉心里有些复杂起来,她也估摸不定已经当了皇帝的这个继子会对她如何,至少还记着将她和一双儿女接入宫中,她已经很感激了。   三日后,新帝下令,封孟萧氏为敬安太后,萧家原为礼部侍郎,现封一等伯爵宁安伯。   其他人,也有封号,封孟平清为荣王,以临阳,山阴为封邑,封孟菀为纯宁公主,以江阴,淮南为封邑。   周帆封为晋王,锦荣满足他的心愿,把他扔到军队里历练去了,若能成长为未来的那位镇守边关十余年的大将军就再好不过了。   说起了这位未来大将军,那小说中那个未来宰相宋培呢,锦荣一时想起,随口问了问身边人,密卫立刻回报道,查有宋培一人,太子府长史,在破城之日斩杀于太子府。   果然,所谓的气运,智慧,也敌不过绝对的强权,锦荣一笑了之。   张大夫也被接到了京城,锦荣这时才知道张大夫的全民张济民,他把张大夫留在宫中当御医,只给他看。   张大夫可不会不懂变通,笑着应允了,原本还想接张慈静过来的,不过听说她还打算陪她夫君读书,她夫君就是当年花灯节亲手给她做金鱼灯的小秀才张玉良。   锦荣给她回了一封信,说明年百废待兴,新帝施恩,开科举,让他夫君好好准备。锦荣本来还准备了一份礼物给张慈静,到时候能双喜临门更好。   还有平安,没想到才几年,他都娶了媳妇,平安倒是念着少爷,想继续伺候他。   锦荣笑道,“你想做太监啊。”前朝也不是没有舍妻弃子入宫当太监的,而且还混的不错。   平安自然不是那类人,憨憨的连忙摆手道,“还是不用了,少爷。”   锦荣赐给了他不少财物,足够他当个富家翁,安乐过一生了。   而锦荣的密卫也终于查到了霍宿和江清语的下落。   天下改姓了孟,再也不是霍家的天下了,连江清语的舅家原靖安侯都前后搜查了三遍,云州江家老宅倒没剩下什么人了,江父还有江清语的继母早早死了,只有一个毁了容的疯女人,听说是来抓江清语的,高兴道,“那个女人遭报应了,遭报应了。”   在这样的搜查力度下,找到他二人自然不难。   锦荣的密卫准备处置他们二人时,江清语声称有东西能保住他二人性命,但是要当面给新皇帝。密卫担心江清语说的不是假话,便暂时将他们收监了起来,回来汇报给锦荣。   重要东西,锦荣思考了一瞬,有些猜到江清语说的是什么了,只是她竟也舍得,那个对她那么珍贵的空间玉镯。   “安排一下,我要见他们。”   幽暗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内侍提着灯,为锦荣照亮了牢内关押的狼狈二人,霍宿和江清语。   江清语看到新帝居然是孟锦荣时,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口中叫嚷着“不可能,不可能是你的,怎么可能,你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而已。”   锦荣身边的内侍出口喝道:“大胆,冒犯圣颜。”   别说江清语不敢相信,霍宿也是震惊万分,他以为他是输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没想到那个亡了他的国,会是他曾经轻蔑从未重视过的孟锦荣。   江清语几近崩溃,明明是她重生了,又得了那样的宝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应该成为尊贵幸福的王妃,那些伤害她阻碍她的人应该通通消失才对。   “闹够了没有。”锦荣冷冷道,全无平时的嬉笑怒骂。   “我过来是想看看,你说的能保住你二人的性命是什么,如果没有,那现在你们就可以上路了。”锦荣眼眸淡漠道。   “我、我有。”死亡的压力下,江清语急切道。   她好不容易重生了一回,绝对不要这么轻易的死去。   江清语坦白了玉镯的事情,原以为孟锦荣听了以后会屏退左右,没想到他面不改色,似乎说的只是一件普通玩意。   他身边其他人也只是惊讶的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了,其中就包括阎行,既然陛下不在意,那他要是激动了,显得多没见过世面啊。   “这个玉镯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不过……”锦荣又吊了一下江清语的胃口,“比你们两个人的性命倒是有价值多了。”   锦荣微微一笑道,“好,我可以答应用玉镯换你们两人的性命,但从此你们不能再使用霍宿和江清语这个名字,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已经死了。”   那不是断了他想要复国的心愿,霍宿恨恨道。   锦荣直接无视了他,大元还在时,不还是被他孟锦荣颠覆了,就算霍宿想复国,也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我们愿意。”江清语拉着霍宿,答应了。   拿回了真正的玉镯后,锦荣并不急着研究,而是派了密卫去看着霍宿和江清语,他怎么可能放任两个前朝皇族在他孟家的国土上大摇大摆,终其一生,他们都会活在密卫的监视下,而且不会留下血脉。   锦荣有挑了一批忠心的人试验发掘玉镯的所有功效,发现里面的灵泉不仅可以美容养颜,疗伤治病,还有培育植物的能力。   底下人拿普通水稻试验了一下,发现经过培育后,水稻的产量翻了数倍,而且味美,至于是否有其他不好的影响尚在试验中。   御医院要走了部分灵泉,还找了一些有名的炼丹士研究药用价值,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药材代替。等到有些成效后,皇家司珍局便开了个红颜坊,分宫内宫外,制作美容养颜之物,一经销售,引起京城贵妇的追捧,效果极好。   得来的利润亦不少,可以称得上是暴利滚滚,大头归入锦荣私库,其他的敬安太后,纯宁公主还有荣王,静仪郡主等人也占了分子钱。   静仪郡主就是张慈静,她夫君考上了榜眼后,锦荣就封了她为静仪郡主,怎么说,也是当年认下的妹子,新榜眼张玉良除了就任翰林院之外,同时还领了份郡马的俸禄。   可惜的是太医们并没有发现灵泉有延缓衰老的作用,这令锦荣有些失望,他自己倒不是想要,只是担忧孟老太太,现在的太皇太后的身体,只能让众位太医悉心照顾,不吝珍贵奇药滋养身体。   孟菀番外   我从小就是知府嫡女,父母疼爱娇养长大的,二哥和周哥哥待我都好,无论是我想要的书卷,还是喜欢吃的糕点,他们都会尽力寻来。   然而我的生活在十岁那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存在记忆中那个任性浪荡的大哥当上了皇帝,我和父亲娘亲他们一起搬进了皇宫。   过去我以为家里的院子已经够大了,藏起来都不会被人发现,当看到了皇宫,这里大的难以想象,也漂亮得不像话,我住的地方也变大了,但好在挨着娘亲住的地方,随时可以去找她,不过,不能再叫娘亲了,要叫母后。   伺候我的人也变多了,她们都称呼我为公主。   公主,就是皇帝的妹妹。   长大后,母后开始为我择选夫婿,然而前朝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大燕来求亲,想娶一位适龄的公主。   而天下人都知道,大昌只有一位公主,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妹妹,纯宁公主。   我看见母后惊慌失措地去了太仪殿,想找父皇,他是太上皇,如果他愿意说一句,皇兄不会不听的。   但父皇说的却是,一桩婚事能抵过千军万马。   我安慰着母后,也许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享受了公主的尊荣,也应当承担公主的责任。   可母后不愿,去了乾元殿求见皇兄,我知道皇兄未当上皇帝之前,和母亲关系一般,一直以来对我们也亲近不足,冷淡有余。   我担心母后会因我受到责难,还有母后的娘家,也追了过去,但没想到会听到那样的话。   “锦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继母,但我还是想求求你,不要让菀儿去和亲,算我求求你了。”   看着一脸悲意,哀求不止的萧氏,锦荣有些头疼,示意着内侍将她扶起,母跪子,岂不惹人嗤笑。   锦荣右手支着下颌,“我什么时候说要纯宁去和亲了。”   他又道:“只是外头传的胡言罢了。”   站在门外的我心中一震,原来皇兄并未动过这个念头。   我看见母后面带感激地对皇兄一拜,而皇兄依旧懒散的坐在上面,但,他似乎发现了躲在门外的我,还冲我眨了眨眼。   “就许你们求亲,不许朕拒绝了。”锦荣在堂上语带威胁地道。   底下的燕国使者冷汗涔涔,“大昌皇帝真的不考虑吗?纯宁公主成为我国皇后,从此两国结为友邦……”   “没这想法。”锦荣直白道。   多年后等到大昌将燕国纳入国土后,才有人理解皇兄这句话的意思,他从来没想过和大燕结为友邦。   不过,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因为此事了解后,母后就为我选好了驸马,听说也经过皇兄的眼。   那人模样好,性情也好,待我更好,还知道我喜欢吃糕点,尤其是水晶糕。 第65章 铁血金粉   今儿个上流圈子谁都知道是方家九小姐的十八岁生辰。   方家是什么人家,已经过世的老太爷是前清遗老,膝下三个儿子,长子是现政府高官,二儿子是实业家,还是上海总商会会长,幼子较之前面二位虽然年纪小了些,早年却是留过洋的名医,北平仁和医院院长,三人都是数一数二的社会名流,方家也是国内的一流名门。   而这位方家九小姐,虽然排行在方家这辈中最小,却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位。   奇就奇在这位方家九小姐身上了,方家大老爷的发妻年近四十老蚌生珠,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宠爱有加,而这位九小姐也自幼聪慧,过目不忘,而且学什么都很快。   这份聪明伶俐得了方夫人的父亲,乔老爷子的喜爱,早年扬言,要留出一成的家产给这个外孙女做嫁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乔老爷子是什么人物,那是清末数一数二的红顶商人,乔家家大业大,到现在也是晋商豪富,有人估测恐怕国家的半年税收还比不上他的家财。   也亏得乔家治家严明,乔老爷子在乔家又是一言堂,底下的子孙都不敢妄言驳斥,这么一句话就定下来了,也定下了方家九小姐的风靡在外的名声。   任谁都知道要是娶了方九小姐,那无疑于是娶回了一座金山,方家这些年没少被求亲的人踩破门槛,但一一都被方大老爷和方大夫人给婉拒了。   如今方九小姐即将成年,恐怕是时候考虑婚事了,不知多少人准备摩拳擦掌了。   被不少人挂在心上的方家九小姐,方锦荣正在听丫鬟念着今天的报纸。   当念到‘袁某就任大总统’这一消息时,锦荣闭目,语气淡淡道“停下吧。”   丫鬟小英有些无措,不知为何今天的报纸小姐只听了一半,就让她停下了。   方锦荣睁开眼,又对她微笑道,“帮我去看看,妈在楼下忙什么。”   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冷意是小英的错觉,她点了点头,把报纸放在梳妆台上就退下了。   方锦荣侧首,目光从报纸头版上的继任总统照片扫过,再向上,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再次穿越,而且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将近十八年。   锦荣没有在意镜中少女年轻的容颜,而是看到了眼眸中消失了许久的锐气。   她轻笑了一声,这温柔乡,销金窟还真是腐蚀人心啊,再硬气的骨头也变成了水。   小说中正是因为这样奢侈备受宠爱的生活养出了原身骄纵蛮横的性子,好好的顺遂人生不过,偏要去做别人有情人之间的刺,折腾得所有人痛苦,她并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爱而不得,众叛亲离。   锦荣并没有多在意既定的命运,她更多放在了这个动荡的年代上,比起曾经经历过那一世的艰难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穿越过来时还是个婴儿,很顺利的适应了这个身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九小姐,有权有势的北方大族,外祖家更是山西豪富乔家。   投胎是门技术活,即便是在乱世也一样,当有些人饥寒交迫而死时,方家的女眷可以用牛奶洗浴,还嫌弃高定的衣服不够多。当有些人在留着兵血的时候,方家的年轻人可以开着小洋车和朋友在大街上四处游玩,而且不用担心会被交警拦下,因为他们和他们的朋友非富即贵。   这个国家到了两极分化的可怕地步,等到国将不国的时候,这些人会敏锐地转移资产移民国外,继续过着奢侈安逸的生活,小说中的结局方家便是如此。   原身的一辈子过得再不如意,也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爱恨情仇之苦,没有为衣食担过忧,为战争发过愁。   方锦荣没有去指责,因为不是只有方家这样,太多的人是这样了。方锦荣也享受了这样的生活,享受了十八年,她原以为她可以平静地去看着历史的车轮按着它既定的轨迹缓慢而屈辱的前行,反正会有黎明来的一天。   但现在她明白了,无论穿越了多少世,她依旧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就像她的名字从来不变一样。   她既然能改变所穿越的身份原有的命运,为什么不试着去插手那些大历史的轨迹呢,世界会因为每个人而改变,当一个新的方锦荣出现时,历史本来就不同了。   而害怕不敢这东西,她从来都没有。   方锦荣嘴角弯了弯,镜子的自己也露出了如花般的笑靥,纯洁而可爱。即便锦荣知道,她的内心和这两个词根本搭不上关系。   “锦荣,你在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镜子中映出身后的门外进来一个人,穿着溜边上绣有金银线的蝴蝶的旗袍,曼妙多姿地走过来,是方家已出嫁的三姐方宜容,和方锦荣也是一母同胞。   她笑语嫣然,低腰搂住了锦荣的肩膀,看着着镜子道,“我们家锦荣是天生丽质的小美人,也不知道为哪位青年才俊动心啊。”   锦荣抿嘴,貌似羞涩一笑,“三姐说笑了。”   “我可听妈说了,她那已经备下了几个人选,还有从小和你一起玩,王家留洋回来的三公子,今天也特地来参加你的生日会。”   方宜容想来想去,也没见自家妹妹对哪位公子特别亲近,都是一样的冷淡,能稍稍还记得也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不过看锦荣笑而不语的样子,她就知道她肯定猜错了,她这个妹妹啊,出了名的聪明伶俐,她要是不想让人知道,那谁也猜不出她的心思来。   “我也不瞎猜了,总归爸妈一定会给你找个最好的夫婿。”方宜容笑道,她也是真心盼着这位小妹好的,当年她谈婚论嫁时,若不是才十二岁的小妹帮她认清了她心仪的那位男子轻薄女子的本性,她还险些误了终身。即便娘家再好又如何,过得不顺心终归是不顺。   锦荣依旧笑笑不语,方家三姐也只当她女儿家羞涩,她这位妹妹平素大胆冷静又聪明得不像话,难得有像个‘害羞’的时候。   “你这耳环还没戴上呢,我给你选选。”方宜容伸手要去首饰盒里挑时,目光却瞥到了台上的报纸,奇道,“你又在看这些新闻,外面为这事都闹翻天了,说那位要当的不是总统,是皇帝呢。宣诚和爸也在说这事,说得我脑子疼,妈还骂了他们一句,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什么公事带回家谈什么。”   方宜容口中的‘宣诚’是她的丈夫顾宣诚,是位外交官,和方宜容夫妻恩爱,结婚这些年都没红过脸。   “这些家国大事还不用我们担心呢。”方宜容话中流露出了她的天真不知事,即便长了锦荣几岁,她也是骄养长大的千金小姐,出嫁前后都是被人呵护疼爱,对世事的不屑也不足为奇。   锦荣笑了笑,拿过报纸折起随意地收进了下面的柜子里,“我也就看看而已,闲得发慌而已。”   “你还闲。”方宜容嗔怪了一声,“我可听怀云,允岚他们说了,打牌骑马没一个能比得过你,他们都不敢和你一起玩。”   方宜容在首饰盒里从翡翠耳环挑到珍珠耳环,嘴里还道,“你啊,从小到大都这样,学什么都快,都轻而易举就能把别人甩到后边去,以后要是碰了壁怎么办?”   当然,她话里是这么说,却也不相信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吃什么苦。   就是嫁人,有乔外公在,还是由着锦荣喜欢谁,过什么样的生活。   “就这个吧。”方宜容取出了一对圆润光洁的珍珠耳环,笑道,“妈给你准备了一条金色珍珠的项链,配这个正好。”   “三姐给我带上吧。”锦荣温柔笑道。   “好。”方宜容用心地给她戴上了耳环,镜子里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穿着蕾丝白色百褶长裙,年轻而明丽。   “生日快乐,锦荣。”      方家最受宠爱的九小姐生日宴,来的客人也不少,有政府里和方父方家哥哥交好的官员,也有相熟的社会名流名媛。   好在方家公馆非常宽敞,又有五六十个仆人,专门的西餐中餐甜点师傅,足够招待前来的客人。   这些人里大多方锦荣都不认识,除了少数方家的叔伯婶姨,还有同辈人,方锦荣和她的哥哥姐姐不一样,她没有去类似崇德,圣玛利亚之类的贵族女子学校上学,而且拜托父亲请来了家庭教师教导,刚开始别人还以为方九小姐学得不好,所以方先生请人在家中教导。   但没过多久就被打脸了,方九小姐的钢琴和画画甚至得到了玛利亚大教堂神父的夸奖,甚至说愿意推荐她去欧洲进修,可惜方九小姐并无此意,方家人也不强求,在他们看来,这些不过是娱乐消遣的东西,女儿有才华让他们骄傲,浪费与否也没关系。   也因为锦荣没有去上学,所以宴会上并没有她的什么同学,顶多平时由经过哥哥姐姐们介绍的朋友,现在大多也是他们的男伴或女伴。   虽然经常换来换去,这个时代的贵族男女似乎并不在意这点,一切只为了享受。   方锦荣觉得无趣,但也乖乖地站在方太太身边,任她夸耀。   宴会里到处觥筹交错,互相攀谈,淑女绅士打情骂俏。任外面战火纷飞,国将不国,这里依旧是歌舞升平,饮酒作乐。   她不认识这里的大多数人,而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她,毕竟他们来这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她,除了那扬名在外的豪富嫁妆,和方家的权势,她方锦荣有什么值得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看她吗?   在别人眼里,她才十八岁,只是受方家权势庇佑下的娇小姐,仅此而已。他们有着别人梦寐以求的权势,资源,机会,但裹足不前,在没有看到利益前不会轻易给出承诺,所以锦荣,说的话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想保护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锦荣从来都很清醒,包括前十八年,所谓的纸醉金迷,红粉脂香也终有要醒来的一日。   她看向被雨水打湿模糊了一片的玻璃窗,微微笑了。 第66章 铁血金粉   夜色中,方公馆一片沉静,谁也没有发现方九小姐静悄悄地离开了,而且不再回来。   锦荣只留了一封信,“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了,从此再无方九小姐。”   不管方家人发现她不见还有看到这封信时是否会乱成一团糟,锦荣已经踏上了前往南方的路。      南方的沙城有两大匪帮,赫赫有名,连一些军阀都不敢招惹,但他们没扩张势力的重要原因在于两大匪帮结怨多年,不相上下。但忽然有一日,这两大匪帮居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联合在了一起成为新的匪帮,有人传闻说,是一个年轻人单挑了两大帮,而且全都赢了,结果当上了新匪帮的帮主。   锦荣听到这则传言时,不禁笑了,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她方锦荣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同时打倒各有七八百人的匪帮呢。   真相其实是这样的,锦荣来到沙城后,听说了这两大匪帮的仇怨,还凑巧发现了两位帮主的弟弟妹妹相互爱慕,心生一计,找上了两位帮主说了几句话,在用那对小恋人的事设局,弄出了个惨烈的结果让两大帮化解仇怨,顺便控制了两大帮派,最后人没死,但那两位帮主也心服口服,毕竟锦荣打他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简单来说是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说着简单做起来其实也不容易,好在短时间内收服了这两大帮派,她要是再晚点动手,恐怕他们已经被沙城附近联合起来的军阀给吞了,要知道军阀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这也是两大匪帮所有人会真正归顺于锦荣的原因。   土匪嘛,古代称之为绿林好汉,锦荣上辈子打过不少交道,这回和他们相处起来也容易多了,虽然大多不识字,做事也凭着一股子血性,但也正好为锦荣所用,她现在需要的就是一批真正忠心于她的班底,不需要太聪明,有多少能力,忠心够拼就好了。   他们信奉强者,所以即便锦荣是个女人,但剪了短发,换上短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有一手好功夫后,也没什么关系了。   恐怕方家人看到现在的锦荣,也很难认出来了,那个平素穿着洋裙,穿着皮鞋的千金小姐,已经变成了一方土匪头子的方老大了。   造反起义这种事,锦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她忍不住感叹,果然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做多了会上瘾的。   所以如何把土匪训练成军队,锦荣也是有过经验的了。   对新沙帮的人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原来两位帮主,现在的亲家,初次见方锦荣时,他们都认出了她是个女儿身,不以为意,没想到她的几句话,一手动作便在短短半个月之间改变了沙城的局势。   那一身的功夫也够厉害,在他二人之上,他们也不知道方锦荣的来历,甚至于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除了是来自北方之外,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改变了他们,还有两个帮派。   以前为了那些仇怨害死了那么多兄弟,他们心中有愧,现在能跟着方老大把那些外国鬼子打出中国人的国土,不再让外国人欺负中国人自己的同胞,也算是不枉为男儿了。   这当然是受方锦荣洗脑过的,对于这些可能大字不识的粗人,她毫不吝惜时间去给他们做演讲,尤其是洗脑式的演讲,不会做没关系,跟着她走,听她的指挥。   古代的时候她还不怎么敢这样做,担心被当成妖言惑众了,但现在不一样,这个时代至少比古代包容。   除此之外,她要教会他们什么是兵,什么是匪,真正的兵,不是欺压百姓,征收保护费,腐朽政府的走狗,而是保家卫国,战无不胜的英雄。   她要把这个认识烙印在她底下所有人的心上。   后面甚至发展到了后来的方家军,每有新兵入伍,首先的仪式就是方大帅热血沸腾的(洗脑式)演讲了。   因此,他们眼中,没有男人女人,只有大帅,方大帅。   这也是后话了。   锦荣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带领一帮土匪完成大业,她首先要做的是把‘匪’变成兵,训练成一支纯粹的军队,不掺和任何其他势力成分,在初期只要纯粹就够了,至于其他,等到有了话语权再说。   训练军队需要很多东西,钱,粮食,兵器,还有人。   钱这东西来得容易,国内的资本是禁不起折腾了,锦荣也没丧心病狂到让已经百病交集的苦难民众再雪上加霜了。那就折腾国外的资本。   这赚钱的本事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当锦荣肯全力以赴时,外国的白银又哗哗流入到锦荣的口袋,再投入到她的军队建设里。   这个世界,有了钱,那什么都好办了,无论是要粮食还是兵器,对那些外国商人,锦荣就一句话,只要你们造得起,运得进来,什么样的价钱我都给得起。   那些外国商人自然满口答应,这样的大单子,做上一笔就足够吃一辈子了,再加班加点的同时给在中国的人脉打招呼,必定要货物顺利到达。   他们又在背地里笑这个中国人是冤大头时,锦荣也在心中冷笑,现在是腾不出时间,找不到人来建工厂,等先应付过去,打好了基础,看她还看不看得起这些低劣粗糙的枪支炮弹,她敢说前几世她在世国家发展巅峰时,制造出的都要比这些东西好上不只一两个档次。   前面三样已经解决了,还有最后一点,也非常重要的那就是人才。   这点比较麻烦,好在建设初期,锦荣一个人也能顶得上。(果然,她是最棒的。)   当然招揽人才这一项,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锦荣还是有安排徐春生和苏月去美国帮忙联系留学生和一些教授。徐春生和苏月就是之前那两个匪帮帮主的弟弟妹妹,险些成了对生死鸳鸯的可怜人。因此,他们也非常感激方锦荣,如果不是她,也就没有他们的今天了。   像炒美金等外汇还有制造金融危机的事情,锦荣也安排他们去做了,这两个人是帮派里少有的读过书的聪明人,他们的哥哥又在锦荣手底下做事,锦荣也对他们很放心。   虽然成效比较缓慢,锦荣也提醒他们不用着急,这事可以慢慢来,她相信只要名声打出去了,该来的人还是会来的。   当锦荣的匪帮除掉阻碍的军阀,并且成功占领了沙城之后,方家军方大帅之名,没有人不会知道了。   从大总统到死亡又换了几位,短短四五年,锦荣成功将这么一帮近乎两千人的乌合之众拉成了沙城乃至整个湘地赫赫有名的军队。   这时候,才说得上有了真正的话语权,足以左右华夏的局势。      方老爷下了洋车,一身黑色长衫显得儒雅,他手里紧攥着一张报纸,快步走进了方公馆,   “舒璇,舒璇,你快过来看看。”   舒璇是方大太太的名字,方老爷很少这样直呼她的名字,这次却是失了举止。   “怎么了,老爷?”穿着一身低调青色旗袍披着灰色披肩的方大太太踩着高跟鞋走过来,   方老爷已经顾不得了,把报纸拍在水晶茶几上,带着玉扳指的手指着封面,声音急促道,“你快看,这是谁?”   方大太太这几年视力不大好了,还是丫鬟拿了眼镜过来戴上才看清报纸封面上的照片。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给吓晕过去。   一身白色军装,利落的短发,戴着军帽,高骑在大马上,手握马鞭,帅气而冷峻,俊朗不凡。   下面的新闻标题说的是‘沙城军阀方锦荣’。   “这、这怎么像我们家锦荣啊?”方老太太慌了,连忙看向丈夫,眼里满是希望能有个解释和肯定。   “什么像啊,这分明就是锦荣,人家现在还是南方有名的方大帅,手底下五万多人呢,还有枪。”方老爷喘着气重重道。   他是真没想到,小女儿一声不响离家出走居然混出了这么大的名堂来,还真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方大太太却是不禁泪雨如下,锦荣在南面建设军队四五年,而方家也找了她四五年,当初她一走,整个方家都闹翻天了,却遍寻不至。   她天天念着自己心肝宝贝肉,外头什么风言风语都有,方大太太压根就不信,她家锦荣不是那样的人,但她究竟想做什么,方大太太也不知道,更是不敢想,只盼着她能早点回来。   方老爷是在政府工作时,同僚给他的南面的报纸,他才知道这事,一时顾不得旁人惊奇的目光懵了急着回家。现在气过之后,理智又回来了,分析起此时的利弊,立刻对管家道:“快打电话让老三,老四,老七回来,说有锦荣的消息了。” 第67章 铁血金粉   方大老爷这一通电话把在央行里上着班和客人谈生意的方四少,还有躺在温柔乡里的方七少都给叫了回来。而他们看到报纸也是惊讶不已。   方家得了消息,急着开家族会议,乔家那边也不慢,听闻后,方家外公乔老先生,大拍了一下桌子,激动的脸色气血红道,“不愧是我乔某人的外孙女,有胆气,不输于男儿。”   之后乔老爷子还特地赶紧打了电话给方家,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一下让有些躁动的方大老爷平复了有些激动的情绪。   他父亲去世后,一直是老岳山大人给了他不少教诲,别看乔老爷子只是一介商人,当年饱读诗书,考过前清的举人,若不是家中突变,也不会弃文从商,便是如此,在政界也有不少人脉,和方大老爷的父亲结交甚笃,方老爷子去世后,他便帮着方大老爷现在的位子越做越稳。   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是要听听乔老爷子怎么说。   乔老爷子也能理解女婿激动的心情,怎么能不激动,方家,乔家,还有各方姻亲,政界商界人脉遍布,唯独少了个有力的掌握军权的人物,还是一方军阀。   谁都知道,这年头,什么最硬,不是黄金,不是官位,是军权,是枪杆子,有人有枪,任谁都得听你的。   真是没想到啊,他乔某人的外孙女能闯出这样一番大名堂来啊。   方大老爷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情,他疼爱这个小女儿不假,但重视程度未必胜过另外两个儿子,重男轻女罢了,毕竟这世道女子总归比男子艰难些。但不曾想,他这个女儿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若说四五年前,她让他丢尽了颜面,生尽了气,那么今日便是骄傲无比,扬眉吐气。回想在之前同僚的怪异眼神,方大老爷就自得不已,就算现在因为女儿当了军阀的缘故让他丢了政府高官的位子,他也毫不在乎。   有这个女儿立着,谁敢惹他们方家。   和乔老爷子一起在电话里回忆锦荣小时,共同骄傲自得这个小女儿和外孙女时,方大老爷还时不时瞪了大儿子和二儿子一眼,瞧瞧你们这熊样,连妹妹都比不上。   方家这一辈全都按年纪排序,不分房,方家大房长子方怀沛行四,幼子方怀云行七,而锦荣就是方家的九小姐。   方四少还好点,他现在至少在央行的职位不错,也算小有成就的人了,而方七少则是经常在红粉堆里打滚,是交际场上有名的浪荡公子。   他摸了摸鼻子,以前骑马赛车就比不上小妹,现在,额,对比一下,还是比不上。   方大太太和这些男人想的却不一样,担忧道,“可锦荣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还有她现在在军队里打混,日后的名声怎么办?”   “目光短浅。”方大老爷原本还想骂句更狠的,但想想电话那边还是老婆她爹,还是收住了口。   乔老爷子也语气颇重地指责了女儿一句,“你这些年是越发看不清形势了。”   现在可不比四五年前,形势内忧外患得连他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都有些心惊了。   方大老爷说一句,方大太太还敢怼回去,但一向在她心目中地位最高最有威严的父亲发话了,她也就讷讷不敢言了。   “歇歇气,喝口茶。”电话那端是乔老爷子的现任太太,陆氏,这么晚了乔老爷子还在书房这边给方家打电话,年纪大了未必撑得住,若不是知道说的是极为重要的事,她早就劝他先休息了。   乔老爷子接过茶,喝了两口,又继续说了下去。乔老爷子可没想着只是说一两句震住他们,而是仔细给他们掰扯清楚了。   “当初我要分家产给锦荣,正是因为看出了她的心思,怜惜她一身才华心志无处施展,想用钱财让她过得心平些罢了,没想到她是个争气的,懂得自己去争取而不是怨天尤人。”   方大老爷和方大太太面面相觑,并不知道这样的内情,他们也只是以为锦荣格外讨乔老爷子喜欢罢了,没想到老人家看得这样远,这般透彻。   倒是他们这做父母的不够格了,难怪四五年前锦荣离家,乔老爷子虽然也帮着找人,但也没多担心,说是以锦荣的本事,在外不会有什么危险,方大太太因此还埋怨过父亲呢。   现在想想真是惭愧。   乔老爷子最后道:“你们生了个好女儿啊,千万别小看了她,更别插手她的事。”   方大老爷点头称是,更是郑重做了承诺,方大太太虽然心里不愿,但也答应了不去南方看女儿。   “你们若是真的担心,或有什么其他想法,你们别亲自去,不能代表方家,找个小辈就好了。”乔老爷子语带深意道。   他也不能完全干预方家的事,方家家族又不止方大老爷这一方,只要大的原则不变,小的地方就随他们去折腾好了,反正他那个外孙女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已经挂了电话的乔老爷子躺回摇椅想完,忍不住笑了。   子孙辈终于出了个厉害角色,日后的成就不会比他低。   这边挂完电话后,方大老爷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在方四少方七少两人扫了一圈,这种事当然是交给自己这一房人去做,相信另外两房也不会有意见。   方四少和方七少心提到了嗓子处,最后听方父沉声道:“老七就你去吧,去南方看你妹妹。”   方七少立刻苦了一下脸,他还有好多佳人有约呢,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攸关,在心里抱怨了几句后也就乖乖地听话了。   方四少听父亲点了二弟,心底划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毕竟他在央行的工作也忙,这种大事自然归父亲做主。   方大老爷点方七少也是有原因的,诚然长子怀沛更有能力更稳重,反观幼子怀云整日无所事事,贪花好色,但方大老爷不得不考虑影响,方家小女成了南方赫赫有名的军阀,率领数万大军的事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   这时候也注定了方家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这对于他们未必是好事,长子代表了张家,又是在政府央行工作,若是去了,反而会惹人更加注意。   让小儿子去更好,就是对外说他是去南方捧戏子的都有人信。   方家家族经过商议后,也同意了这个决定,而且对外的态度一致不承认不否认。当年方九小姐离家的事情虽然方家没有对外说过,但为了寻人,也动作大得惊人。   当时就有人猜测方九小姐和钢琴老师私奔了,或是去闹革命,前几年的学生运动不是闹得就挺大吗。但万万没有想到,方九小姐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南方拉起一支军队,而且已经占领沙城等湘省多地。   这么大的事,方家还含糊其辞,方大老爷甚至还托病请假在家休养,拒绝一切来客,这让在央行上班的方四少不胜其烦,甚至有些羡慕在家族决策过后就前往南方的弟弟。   沙城,   和几年前相比似乎没有两样,但仔细看,却有许多的小变化,比如路面平整了许多,街上的妇孺走动多了起来,而且面色还好,衣裳干净,有些补丁却不破,看得出来生活水平高了很多。   而且军队巡逻严密,且不像以前的兵欺负小老百姓,偶尔还打个秋风,沙城人都说,这才是真正的兵,给沙城人带来稳定的安全感。   沙城的日子的确变好了,锦荣带兵占领这个湘省最重要中心的地方后,便着手治理了起来,发展工农业,她需要建很多军用工厂,也就需要很多的劳动力,她给的待遇绝对不低,还有征兵,因为当她的兵,不仅自己有饭吃,还能领兵饷,许多人都积极参兵,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已。   锦荣不会认为他们的观点不对,而且因为他们成了她治下的城民,她对他们也负有责任,给他们衣食,教导他们如何保护自己家,自己的国。这本就应该是他们做的。   锦荣和大多的将军不同,她当皇帝多过于领兵的将军,而且她自认在位时是一个负责的好皇帝。光是爱民就胜过了很多。   以及对待敌人如冬天般冷酷,对自己子民要比春风还温暖。   也因为如此,锦荣很忙,方七少方怀云刚来沙城时没有见到她,连带着大帅府也没进去。   方七少在门口吹了半天凉风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妹妹,不过,是不是该改口叫弟弟了。   方怀云看着一身白色西装跨马而下的‘俊俏少帅’,犹豫了一下没敢上去打招呼。直到对方像是忽视了他走过去,方七少才追过去拦下,结巴了两声,“锦、锦荣。”   锦荣微微一笑,“七哥好久不见,刚才我见七哥没反应,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方怀云:“……”他小妹绝对没认错,只是习惯性作弄他一下而已。 第68章 铁血金粉   跟着进大帅府时,方七少还给那个不让他进去的小兵做了个鬼脸,我就说我是方大帅的七哥吧,叫你拦我拦我。   那小兵还没到他的腰部高呢,方锦荣嗤笑了一声,走得又快了些,省的被这个七哥带的丢脸。   进了大帅府,里面装潢都还不错,这是前任沙城布防官的府邸,沙城被攻下后,就被底下的兵自动安排成了大帅的府邸。   锦荣落座后,就有丫鬟上来奉茶,丫鬟仆从不多,也就两个打扫的,两个做饭的,其他府里的都是军队里安排来保护大帅府的兵。   方七少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你……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锦荣掀了掀茶,抬眼目光奇怪道,“你们不是看了报纸吗?报纸上说了我的发家史啊,而且……说的还挺详细的。”   方七少木然,对啊,那报纸还在他手提箱里放着呢,说他妹妹四五年前到了南方,成功联合沙城两大匪帮,还当上土匪头子,后来打军阀,训练军队,搞建设,成功攻城掠地,当上赫赫有名一方军阀。   可以说,现在的方锦荣咳嗽两声,整个湘省都要地动山摇一阵。   方七少还是很想冲过去抓住他曾经可爱美丽的妹妹,土匪军阀的太不可能了吧,说好的以前学的钢琴绘画舞蹈戏曲,这些名媛淑女,千金小姐喜欢的东西。   但方七少不敢,因为方锦荣已经不是以前的方锦荣了,她不再是那个家中辈分最小呵护长大的小妹妹,她是在南方手握重权的一方军阀。   谁都知道,大总统一死,华国就陷入了军阀混战的境地中,而方锦荣这位南方军阀的势力也不小,同样令人畏惧。   乃至于于家族对她的态度也小心翼翼了些。   “你想说什么?七哥。”锦荣端着茶,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显出笔直的军裤的线条来。   老实说,真的在方锦荣身上看不到一丝以往千金名媛的样子来了,十足的军阀大佬。   听着她叫了一声七哥,方怀云面色稍缓,也敢说起话来了,“我感觉你变了很多。”   锦荣笑道,“兴许是我长大了吧。”   小妹有胆子十八岁离家闯荡事业,相比起来,倒是他一点也长不大,方七少心中道,但很快又收了情绪,他这次来还有要事,他认真对锦荣道:“家里人让我告诉你,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做自己的事。”   这是给了最大放任和包容支持的态度?锦荣微微一挑眉,“我知道了。”   “告诉他们,我很好,无须担心。还有……”锦荣迟疑了一下,“好好照顾妈,我可能没法回去看她了。”   从一开始,她就抱着再也回不去的态度。   至于方家的态度也很好理解,如果方锦荣在离家时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只会被当作任性,关在家里直到出嫁,但现在,锦荣有了军队,掌握一方权柄,也就有了和他们对话,甚至获得他们支持的地位。   很多家族都这样,看到了利益才会选择投资。   吃完饭后,锦荣用手帕擦了擦嘴,对方七少道,“既然来了,就在沙城逛逛吧,顺便带些土特产给家里人。”   方七少这此来只是方家的一个试探而已,能说上话就够了,至于其他,以后再说,也不一定会交给方七少了。   所以他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方七少点了点头,难得出门一趟,在沙城玩几天也好。   锦荣没有要留下来陪他的意思,她下午还要去练兵,其实如果不是听人传话说七哥来了,她中午就在军营里吃饭了。   锦荣拿起外套穿上,准备走时,想到了什么,提醒了方七少一句。   “对了,你去逛青楼的钱记得自己付,要不然被扔到警察局里,我可能舍不下脸去接你。”   方七少脸一红,“我出来是带够钱的。”   锦荣轻笑了一句,没说话,就阔步走了出去。   走到大门时,还看到那个看门的小兵低着头,她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平时不是挺精神的吗?”   她对这个小家伙印象很深,那次她在新兵里想挑个机灵点随时盯梢看门的,这个才十一二岁小兵主动跳了出来,她笑着说他年纪太小,但这孩子却倔强:“石头不比其他的兵差。”   这句话引起了锦荣的兴致,提出要考一考他和其他挑出来的兵,比的不是枪也不是比武,而是军队里最基本的军姿。   考验方法也很简单,站成军姿一排,谁站的最久,谁就是她大帅府看门盯梢的兵。   这个小石头还真人如其名,站得比其他年长的人都要久,从早上到晚上,连口水都没喝,最后锦荣笑着说他通过了,小石头还高兴得直接蹦了起来。   小石头除了还有一个妹妹,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他来参军也是为了吃饱饭还有养活妹妹,而锦荣后来也建立了福利院,一切支出由大帅府负责,他的妹妹也被送到了福利院。锦荣觉得他叫小石头,以后没个正经名字,但也不说给他取,只安排了他定时和军营里的教书先生学习,等学会了自己取名字,还能给他妹妹取名。小石头打心底觉得方大帅就是他的恩人,崇拜也感恩。   从当了大帅府看门的盯梢兵后,别人都有打瞌睡的时候,他却从来都没有,始终精神满满地盯着门口四周,深怕让心怀不轨的人给进来了。   所以在今天‘闯了祸’后,他才这么沮丧,小石头抬起脑袋,还有亮亮的大眼睛,“那位先生是大帅您的哥哥,可我没让他进去。”   锦荣扑哧一笑,然后低头对小石头往府里指了指,“他性子顽劣,别和他计较。”   小石头毕竟是小孩子,锦荣又是他很尊敬的人,一说他就信了,心情也好了起来,重重点头道,“小石头一定不和方先生计较。”   锦荣笑了笑,夸奖了他两句后,又上了马前往军营。   方七少在大帅府呆的无聊,大帅府虽还不错,但无论是丫鬟仆从还是士兵都不和他说话。他便想出门走走,在沙城里逛逛。   他一出门,就有两个士兵跟上了,是锦荣安排好的,方七少也不觉得不自在,他还觉得多两个保镖呢,也挺神气的。   沙城也有青楼,方七少见了有些心痒痒,他还没到南方的风尘之地逛过呢,但一想到锦荣走之前说的那话,其实他回的话也就打肿脸充胖子而已。他出来根本没带多少钱,方大老爷还怕他误事呢。   “走,走走。”方怀云眼不见心不烦地抬脚走人。   方七少在沙城也就呆了三日,看看戏,买点土特产,吃点沙城小吃,见到锦荣的次数却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他也不禁叹道,小妹现在还真忙啊。   权力大了,责任也大,管的事务也多,方怀云再纨绔也知道这个理,也不打扰。   他走时,锦荣还过来送了一趟,   “以后,怕是难见到锦荣你了。”方怀云叹道。   锦荣笑了笑,所求不同罢了,她只道,“七哥一路顺风,早日归家。”   七哥方怀云的到来,也只是在锦荣繁忙的生活中掀起了些许波澜,待他走后,波澜散去,又恢复了平静,锦荣的重心依旧是他的军队。   而更多的人甚至不知道方家七少来探望过他的妹妹,还让方家和这位新兴军阀重新搭上了关系。   就在锦荣忙碌于训练军队,经营湘南势力时,一个好消息从国外徐春生和苏月那传来了,他们联系的那些留学生和教授同意回国到沙城来了,甚至他们还推荐更多优秀的留学生。   这些在远渡重洋,努力吸收一切外国优秀技术的中国学生,怎么不想着回国,他们早就想回去了,用自己的所学报效国家。原本他们的目的地是北平或者上海,但前段时间他们敬重的李教授给他们推荐了另一个选择,湘省军阀方锦荣。   不用说,那位李教授就是方家拜托的人,他们虽然现在明面上不便和锦荣有关系,但不代表不能暗地里帮助些。比如锦荣想找的那些优秀人才。   比起新兴军阀,这些留学生自然更信任家族历史渊源有底蕴的方家还有乔家。   能够顺利安排接回这些她先阶段建设需要的优秀人才,锦荣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过程是什么,她并不在意。   这些留学生中她更重视专学于理工类的,当第一批安排过来的留学生们,在秘密送进了她的军备工厂,看到那些已经超越现在武器几个层次先进技术时,都已经疯狂了。   看向方大帅的目光也不正常了。   有这样先进的技术,制造出这样的武器来,这个国家一定可以崛起的。   所以即便方大帅已经开始把他们当畜生使了,他们也毫无怨言,当然等到后面几批留学生过来时,他们就可以轻松些了,总归人不够用啊。   便是在锦荣为皇的那个时代,能够精通这些技术的也是已经研究了数十年的工部老人,所谓的广泛的使用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的。 第69章 铁血金粉   理工类的留学生被方大帅打发到工厂当劳动力去了,而那些文学类医学类的留学生方大帅自然也是物尽其用。   搞文学的那就去报社帮忙工作,宣扬方大帅的思想,宣扬方家军有多好,挥舞着钞票还有理想呼唤人才。老实说,被锦荣又培训了两天后,这些留学生脸皮都厚了两层。   学医学的留学生也多,而且锦荣也没让他们空着,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建好了医院,当然不是让他们直接来当医生的,先请了一些教会医生带着他们,等他们真正熟悉了在放开了用。   不过实习医生似乎是最累的。   当初还千请万请的,给的待遇又好,等到人来了,就把人榨干了用,一情感丰富的女学生哀怨地对来视察工作的方锦荣这样道。   方锦荣:“……”   说着累,但这些留学生心里是甜的,能够被重视,真正帮到国人,这才是他们的心愿,所谓的留洋的人高傲,其实是笑话。   这个年代真正优秀的人才是不会高傲的,因为为了能足够优秀去帮助这个国家,他们受了太多的苦难。那些吹嘘着自己在法国巴黎品着葡萄酒,游玩泰晤士河的只为了镀金的贵公子们,是不会知道这些自费或公费的留学生们日以继夜的泡在实验室里,刻苦记下每个标准步骤,也不会知道为了留在外国继续读书,学会他们的先进技术,他们在餐厅酒吧挣着微薄的薪水,还有忍受着外国人的歧视。   有些甚至等不到回来的日子,就在异国他乡倒下了。   这些不是锦荣的记忆,而是她这些年清楚了解过的真实事情。   看着这些说着累,脸上却带着灿烂笑容的年轻人,锦荣的心也软了,她能回报的只有帮他们把梦想推进一步,再推进一步,让它实现。   徐春生和苏月还是被锦荣留在了国外,依旧在通过玩弄外国的资本攫取财富,而这次锦荣希望他们联系的不仅是那些留学生,还有其他国家的一些教授。   锦荣曾经让他们传回来一份记录的国外有名教授,在和李教授和多位留学生讨论过后,勾画了许多重点人物名字,而这些就是锦荣希望徐春生他们高薪聘请回来的。   忘记说了,徐春生和苏月前年生了对龙凤胎,在国外出生,但很快就带回来了,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华夏长大。   他们的两个哥哥现在成了锦荣手底下的得力大将,看到这个宝贝外甥/侄子,也高兴得不得了。   这日锦荣练完兵回到府里,刚喝了一口茶,底下人来报了一件事,   城中大户苏家小姐生病,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了,后又请来了学西医回国的学生,结果那学生说要开刀动手术。苏家不肯,更是觉得那学生是登徒子。   要不是这学生是方大帅从国外接回来的一批留学生之一,早就被乱棍打死了。即便这样,那学生还是被堵在了旅馆,扬言说他要是敢出来。就废了他。   但那学生又说了。不开刀动手术,苏小姐命不久矣。   事情就是这样,两方也僵持住了,底下人瞧着不好就赶紧来报大帅了。他们很清楚大帅对这些留学生的重视。   这事说起来是思想观念的问题,锦荣占领沙城多地后,也费心革除许多封建旧俗,好比裹脚,殉葬,贞节牌坊,买卖儿女。甚至不吝惜用强制手段,立于律法中,枪杆子毕竟是强权,很多人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但连后世都还有些封建习俗,更何况现在,锦荣也不过才治理了沙城两三年,她也不指望这么快的改变。什么时候怀柔什么时候强硬还是懂的。   至于今天这事,方锦荣眼眸微闪,随即下令,“带那个学生到我跟前来。”   然后阔步走出门外,身边的人问道“大帅要去哪?”   锦荣淡淡道,“备车,我要去苏府。”   有问题当然要解决,何况还牵扯了一条人命。   苏府,标准的江南园林风格,苏家也是城中的大户,对外名声也一向不错。   方锦荣坐在上座上,也喝了半盅茶,听着那险些被人打死的戴着厚眼镜片的年轻学生给苏老爷苏夫人讲了一遍病理和手术。   然而哪怕说得再详细,又有方大帅坐镇,苏家人还是没有改变想法。   “大帅,不行啊,要真动了洋人的手术,我女儿的清白名声就没了,放到以前都是要沉塘的。”苏夫人跪在方锦荣面前哭诉道。   苏老爷坐在锦荣隔着个桌子的座椅上,沉着脸,瞧着手攥着拳头都白了。   方锦荣也不急,放下了茶杯,慢条斯理地道,“既然这样,不妨听听令千金是怎么想的。”   苏家人也没能拦住大帅去自家女儿的闺房,到了厢房,还是有人机灵的搬了凳子让方大帅坐下,至于茶,锦荣挥了挥手,婉拒了端来的茶,刚才在正厅里都喝了半盅了。   隔着薄薄的青纱,也能看得出苏家小姐是个温婉柔弱的大家闺秀,但心理素质倒是不错,见父母带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一位是沙城最大的人物,方大帅,也丝毫不露惊慌。   她轻咳了两声,声音温柔略显虚弱道,“小女苏有贞见过大帅。”   因为锦荣在沙城的革新,大家女子抛头露面也成了正常,说出自己名字更不足奇怪。   锦荣淡淡道,“不用多礼,解知晖,你把刚才那些话再和苏小姐说一遍罢。”   解知晖就是那个年轻学生,别看他才二十五,但在国外都被教授推荐当助手一起上手术台,能力强,就是性子呆了点,锦荣让他说一遍,他也真不嫌麻烦地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又是半盅茶的时间。   锦荣察觉得到,苏有贞听得很认真,至少比她父母认真多了。   解知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厢房里静得连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苏太太想说话,但苏老爷又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着方大帅的态度,她在等苏有贞的回答。   苏有贞终于开口了,面色苍白说话依旧条理清晰,“方大帅的意思是,我若是不动手术,就会死?”   “嗯,动了手术你不一定能活,毕竟手术也有成功率之说,但不动,你怕是活不成了。这种有关生死的事,我个人认为即便是父母也不能为你决定的,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锦荣耐心地解释了一下道。   她自己都是个公认离经叛道的人,自然不可能劝苏有贞一味孝顺父母,听从他们的话。这话若真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还没等苏有贞再说话,苏太太就先哭了起来,“女儿,你真的不能答应,就算你活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会逼死你的,苏家也不能没有不清白的女儿。”   苏有贞看向一旁的苏父,见他没说话,便知道他也是默认了。   苏有贞面色惊惶地看着她母亲,难道就真的要她等死,就为了一个清白名声,她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能活下去?   苏有贞平复下心中的激荡情绪,强撑着从床上起来,由丫鬟扶着,主动掀起青纱,对可能是唯一能帮她的人道,“大帅可有什么教小女子的?”   锦荣见她这颇有些大胆的举动,微微讶异,但也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却也透着意外的强硬,就像她本人的作风一般。   “今天我话便撂在这了,若一日你做不成苏家的小姐了,你可以到我这来,只是我那可比不上苏家温床软枕,锦衣玉食。”   她自认爱民如子,苏家父母是她的百姓,苏有贞也是,两方意见相悖时,她当然站在理这一边了。   苏有贞苍白一笑,硬是扯出了几分红晕,“有大帅这一句,有贞便放心了,这手术我做,命是我自己的,我想要。”   闻言,苏母立刻哭晕了过去。   锦荣看也没看她,先是问解知晖:“手术在这里做,还是去医院。”   “我要先给苏小姐看一下状况,是否经得起辛劳。”解知晖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厚片眼镜道。   “你立刻做,不能拖。”   苏有贞肯配合,解知晖很快就检查完了,“现在可以送医院,马上进行手术。”   锦荣立刻对身边的副官道,“立刻安排车,送苏小姐和解先生去医院。”   一直到苏有贞离开,苏父都未说过一句话,而苏母,解知晖也给她看过了,只是情绪过激造成的暂时性昏厥,休养一会,醒来就好了。   手术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所幸成功了。   等到苏有贞醒来,锦荣过去看她时,却正好看到站在病房门口却不进去的苏父,他看到锦荣,“方大帅。”   如今他也不知道是怨方大帅,还是感激大帅了。   但他知道,女儿的病好了,但却不再是自己的女儿了。   没有哪对父母会不了解孩子的性子,那孩子再烈性不过了,“以后,有贞就拜托给大帅了。”苏父对锦荣深深一拜,然后黯然走了。   走进病房后,看着面色苍白性子却意外倔强以及运气还不错的苏有贞,锦荣微微一笑,“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方锦荣的人了。”   苏有贞眸子坚定道,“我既然不是苏家的女儿了,也配不上再姓苏,还望能随大帅的姓,方有贞。”   方锦荣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名字是你自己的,你爱取什么取什么。”   “有贞知道了。”苏有贞微笑道,看起来大帅的性子其实也不错。 第70章 铁血金粉   苏有贞病好后,锦荣就安排她去医院学习护理,她手底下不留无用的人,而且比起她在苏家的生活会要辛苦的多。   待一切上了正轨,也是锦荣正式参与到军阀混战之中了,这不,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甚至发来了请帖。   望北楼设宴。   “大帅,真的要去吗?”身边的副官有些担忧地问道。感觉这宴非好宴,更像是龙潭虎穴。   锦荣似笑非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无非是看她这个新兴的军阀不顺眼,想要来个下马威压一压,最好能遏制住她的发展势头,从她占领了湘省之后,这样的帖子就不知道多少,她因为忙着军备工厂建设和湘省治理的事情不知道推了多少。   现在再推,就真的不够意思了。   望北楼是设在洞庭湖上的第一大酒楼,也是不少达官显贵常来的地方。今天却被全包了下来,而且由持枪的士兵紧紧包围护卫。   每有一位军阀到场,望北楼外的士兵就会多上一层,最后,多到附近几条街都被看守住了,毕竟这些军阀一个比一个惜命。   “方大帅,久闻不如见面,还真是年少有为啊。”一个身材健壮目光精悍着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首先起身道。   他是这次宴会的主办人,直系军阀首领曹振。   锦荣和他寒暄了几句,再扫视了一圈楼里的人,她来得还算晚,差不多这次受邀的人都到齐了,南方的五路军阀,锦荣一个个在心里对号入座,发现还少了一个人,陆系军阀的首领陆南。   “陆大帅来了。”   锦荣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过去,一个身着军装挺拔英俊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嘴角带着笑,“我来晚了,待会自罚三杯。”   陆南,三年前父亲遭刺杀而亡,不少人忌惮着陆系军阀这块肥肉,却不想陆南年纪轻轻,却极有手腕,雷厉风行地接手了父亲,铲除了军中有异心的人,还接连打赢了好几场胜战。   可以说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和他打过交道。   三年前,锦荣还在沙城训练手底下的土匪呢,没工夫插手当年陆系军阀的内乱,她还有些惋惜呢。   陆南不知道锦荣心中所想,他一进来就先注意到这位一身白色军装极为漂亮俊美的新军阀,即便知道是个女儿家,但这份潇洒风流的气质却胜过了大多男儿。   方锦荣的名声他也听过,也不禁赞叹。   湘省义勇军的方大帅,马上将军。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众人在楼下看杂戏,锦荣也坐在其中,心中却觉得无趣,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练兵,再看向这些军阀大佬,看玩耍人看得津津有味,倒有些像锦荣还是方九小姐时陪的那些官家太太。   这些军阀大佬要是知道了锦荣心里拿他们和那帮只会打牌玩乐的娘们相比,恐怕都会气得直接拔枪。   幸亏他们不知道,锦荣又一贯掩饰得很好,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不见分毫。   听完了两场戏后,曹军阀首先爽朗笑道,“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上楼吧。”   当上楼时,曹督军又道:“今日只是小聚,还要谈些攸关我们南军阀的重要大事,还是别带枪也别带其他人了。”   他话一说完,就有几人也应和道,“带什么枪啊,好好来吃饭的。”   锦荣不动声色,见他们一个个也都答应了,和唯二没说话的陆南对视了一眼,两人最后也把枪解了下来,交给身边的副官,锦荣又私下嘱托了几句。   上了楼后,众人皆落座,只见桌上的菜皆已上全了,极为丰盛奢华,都说很多军阀成势后好享受,不思进取,锦荣瞧着倒像。   又有人撤开了桌对面的屏风,露出了一个小红色的台子,像是专门给人唱戏的。   曹督军笑道:“这可是孙大帅特地请来的名角,北平梨园商小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孙大帅给抢了过去,“本大帅可以费了好大的劲,光是银元就花了两千块,刚才楼下那唱的压根就没法和这位比……”   孙大帅还在自夸着,却没见曹督军脸色有些不好,桌上有点脑子的人都在心里笑话,楼下的角就是曹督军请的,孙大帅为了显现自己的地位,能请来这么大的角,把楼下的杂耍艺人都给贬到了泥地里,曹督军脸色能好看啊。   曹督军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这北平商小秋有多大的本事了。”   “曹督军,您瞧好了。”那位孙大帅还没听出他的意思来呢,自个高兴道。   只见曲乐奏响,一袭翩翩红衣迤逦而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就是商小秋。面若好女,上了妆后更是难辨雌雄,花腔婉转,唱的是昆曲,游园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   锦荣和着这唱曲在桌边敲打了几下,发现这商小秋改了这游园惊梦的唱曲音律,而且改得更好,更显韵味了,连她这个只学过些许的人,也听得出来好,这商小秋是个有才的人,和楼下的那普通的艺人的确是一个天,一个地。   戏好,唱戏的人更好。   可惜来的人都不是为了听戏的,也不怎么懂戏。   桌上的军阀已经开始谈起了事,吃起了饭,并未专心在这戏上,而那商小秋似乎也未曾在意是否有人听他的戏,自顾自地唱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差错。   锦荣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他几眼,被坐的离她相近的陆南察觉到了,“方大帅也喜欢这唱曲。”   锦荣笑了笑,“不过是幼时在家中学过些昆曲罢了。”   陆南随即想起了传闻中这位方大帅的身份,女扮男相,煊赫一时的方家九小姐。   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没见方家或方大帅真正承认过,但念及现在时局紧张,倒也明白了。   陆南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冲她遥遥一敬,对于这位方大帅的许多大气又有远见的行为他还是很敬佩的。   锦荣也低低一笑,回敬了过去。   “方大帅都不和我们喝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曹督军注意到这边,哈哈一笑道,“不会是嫌我们这些大老粗吧。”   “曹督军说笑了。”锦荣要是交际起来,绝对能做到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来,来来,还有陆大帅,过来喝酒。”其他人也招呼道。   这些军阀大佬喝着喝着就嫌弃红酒喝得不够爽快,原本备下这个只是为了充面子而已,现在兴致来了,就让人立刻换了白酒,绍兴酒。   “这洋鬼子的东西,喝着还是没有中国酒的爽快。”一军阀叹道。   “不过洋人的东西还有妞倒不错,之前我的六姨太在上海看中了一套洋人别墅……”   唯有锦荣和陆南手里端着的还是红酒杯,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单纯不愿在这种场合喝醉而已。   陆南来之前想的和锦荣一样,怕是宴无好宴,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也有可能是冲这位刚出头的方军阀来的。   酒过半酣,商小秋的戏还在唱着,而桌上的话题从酒,女人,戏子,终于谈到了重要事情上来。   “湘北那地,不知方大帅是个什么意思啊?”曹督军放下酒杯,看向锦荣温和道,   锦荣才夹了几筷子下酒菜,听见这话就笑了,“我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一条路走下去了。”   她又加重了语气道,“湘北湘南的地都是我的,谁要从这道走过去,得等我点头才行。”   一筷子重重拍下,某个军阀腾地站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出来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吃奶呢。”   锦荣认得他,是被她铲除掉的沙城原军阀的大舅子,怎么人死了打算过来接受遗产了,也不问问她答不答应。   锦荣慢条斯理地看着,嘴角带着淡淡嘲弄的笑意,看得那个军阀一时忽然有些发麻,加上旁边立刻有人劝阻,也就顺着坐下来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又不是新兵蛋子了,还吹拍桌子吵架呢。”曹督军笑面佛般地出来打和道,“幸好枪没带进来,不然起了火,我们都倒霉。”   座间一人冷哼道,“难不成让个娘们也踩到我们头上去。”   ‘啪’的一声,玻璃酒杯被摔成了几片,其中一片被握住,顺便瞬间划破了刚才说话这人的喉咙,血汩汩而流。   而那个说错话的军阀已经成了死人,头仰在椅后,睁大了眼睛,露出他尖酸又刻薄的面孔。   哗啦一身,众人震惊地突然从椅子上起来,离死去的刚才还是他们同伴之一的人远了些。   只见方锦荣又坐回了椅子上,把杀人的玻璃杯碎片扔到了一旁,漫不经心地拿餐巾擦了擦满是血红色的右手,那些颜色也不知是血,还是红酒染的。   “总算安静了。”锦荣嗤笑了一声,也不知说的是那个倒霉丧命的家伙,还是之前挑事的人,总之席间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算是看见了,方锦荣这人外表看似温和,但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狠戾,和她是男人还是女人无关。   锦荣擦干净手后,又若无其事地再拿起筷子夹起两片咸水鸭肉,吃了起来。   这时,戏也结束了,锦荣居然还记得抬头看了一眼那红衣戏子,“商老板的戏也唱的不错。”   “回头我让副官送个花篮,也算我的一点小心意。”她笑语盈盈道。   商小秋微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也知趣地没有久留。   “没想到,方大帅也是个爱戏之人,改日我让商小秋到你府上去唱两曲。”这是刚才还说话无脑吝啬的孙军阀,能混到这个地步的都不是什么傻子。   那个人死了就死了,难不成方锦荣教训一个冒犯她的人也有错,教训失手过重了也属正常,绝不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和方锦荣对上的好时机。   方系军阀正如日中天,横扫千军,势头正猛。   听了孙军阀的话,锦荣笑道,“这就不必了,我可请不起商老板这样的名角,而且事务又繁忙,实在没时间。”   “这算得了什么,包在我身上了。”   这一句两句的,气氛又热了起来,全然不顾边上还有一具余温未散的尸首。   不过,他们这些人,尸山血海里闯荡出来的,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他们更在意的是如何瓜分死人身后的势力。   陆南将一切尽收眼底,一语未发。   锦荣似乎没有和他们讨论这个话题的想法,说了几句后,便道:“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回去了,改日再叙。”   说罢,直接起身往外走了,别人竟也不敢拦。   陆南笑笑,放下酒杯,也提出告辞,“家中还有事,久留不了,抱歉。”   曹督军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两个就这么走了。   锦荣一下楼,副官便迎上来,紧张压低声音问道:“大帅,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有某方军官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马恨恨地离开了。   锦荣笑了笑,“只是些小事而已,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副官点头道:“都安排好了,还有我又叫了两队兵过来护送大帅回去。”   “好,我们走吧。”锦荣淡淡道了一声,走出了望北楼。副官安排的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上车后,司机正要启动,却有一个人朝锦荣处走了过来,是陆南。车辆旁边还有持枪站立护卫的士兵,陆南和他的副官要过来,自然被他们给拦下了。   副官认清来人后,转头就报告了坐在后车座的锦荣。锦荣摇下车窗,“让他过来。”   听到声音,卫兵立刻停下了阻拦,陆南走到车窗边上,他的副官却是留在了原地。   “陆大帅有什么事吗?”锦荣坐在车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   “你今天做的过了些,但过也有过的好处,他们已经不会再小看你了。”他倾下身子,声音微微压低,“同样,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最好小心点。”   说完陆南单手插进军裤裤兜里,转身回去了,竟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气质来,像个军痞子。   锦荣唇角微挑,从占领湘省义勇军扬名以来,她就没想过低调,外界的目光贪婪也好,憎恨忌惮也好。一个湘省而已,她的目标远远不止于此。      南面的时局越发紧张了起来,连方家那边连着给大帅府寄了几封信,但锦荣并没有理会,她在书房里,靠在椅子上,看着墙壁上的全国军事战略图。   锦荣抱着手肘,右手两指一点一点敲打在上臂,曹督军,赵督军,还有陆南……   就在锦荣思考着局势,如何取得最大利益时,一个她差不多快忘记的人又出现在了她的大帅府。   商小秋。   “孙大帅花了三千两黄金给你赎身,还让人把你送过来?”   锦荣看着面前一身素衣长衫,色若朝霞明丽,形如春月之柳的青年,似笑非笑道。   商小秋微微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孙大帅许是看出了那日方锦荣对这个戏子有那么一点兴致,有心交好才下了这么大本钱,三千两黄金啊,不少了,锦荣微微挑眉,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可为你赎身的不是孙大帅,不是我,你自可离去,我不会阻拦。”   商小秋摇了摇头,“孙大帅花了钱,让我给您唱戏,我是一定要唱的。”否则,孙大帅也不会轻饶了他。   看着这位卸下妆容后依旧惊艳无比的青年如此固执的样子,锦荣笑了。   “你要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大帅府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进的,就好比她……”锦荣随手一指,点到了刚进来的方有贞。   方有贞懵了一下,她只是过来汇报医院情况的,但她也懂事的没开口打扰大帅。   锦荣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商小秋,继续道,“她可是在死门关走了一遭,我才让她进来的,那你呢……”   怎料商小秋闻言,竟然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捅向自己肋下,吓得旁边的丫鬟惊叫,以致于将外边的士兵都给叫了进来。   方有贞飞快地走过去,帮忙做急救措施。   “快去安排车,送医院。”锦荣对进来的士兵严肃道。   商小秋的血虽然被苏有贞暂时止住了,但原本秀丽的脸颊却顿失血色。   “你何必如此?我不过一句笑言。”锦荣在他旁边,皱了皱眉道。   听到他的话,方有贞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丫头,越发没有以前娴静的样子了。   而商小秋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死,落得重伤什么的,盯着锦荣死死道,“现在,我可以留在大帅府了吧。”   倒是个倔强性子,锦荣心里有些好笑,但还是认真说了一句,“可以,我答应的话,不会改变。”   “那就好。”商小秋缓缓说道,眼一闭便昏过去了,而士兵的担架也安排过来了。   商小秋拔刀的事情不知怎么地传了出去,外头人都觉得这商小秋是个烈性子,说在身上刺一刀就刺一刀,根本不怕死。后又听了商小秋伤好后,方大帅就将他留在了大帅府。   外头便有传言方大帅怕是看中了商小秋,想来也对,商小秋的容貌身段,便是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心动,方大帅身边又没什么人,难得有个喜欢的。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戏文里一样,美人误国,荒废大业呢。   误没误国不知道,但方锦荣这几日的确是陪着商小秋的,就在大帅府里,听他唱戏,从牡丹亭,唱到桃花扇,再唱到少年游。   大帅府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几乎就没歇过。   方锦荣好像一下子就迷上了商小秋,她叹道,“我最喜欢这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世间富贵浮华皆是如此。”商小秋一改初见时的冷淡倔强,温润笑道。   “可惜我不是个好看客。”锦荣眼里带笑看着他,商小秋也笑,两人会心捻指同唱道,“渔樵同话旧繁华,短梦寥寥记不差;曾恨红笺衔燕子,偏怜素扇染桃花。”   副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方大帅脱了军装,上着白色衬衫,下身黑色西装长裤,袖子也挽了起来,和那青衣水袖的戏子,一起唱戏,配合得也是天衣无缝。   那副官当下便愣住了,还听了半晌,最后回过神来禀报要事,却被方锦荣给挥斥了出去,似乎还沉浸在和商小秋的戏中。   身边军官来求见居然都被轰了出去,这事一出,外头都说,一向英明睿智的方大帅被个戏子给迷惑住了,说不定那商小秋就是个狐狸精变的,不然短短几日,怎么会到这地步。   一座气派的府邸里,某身着军装的人得了底下人的回报,笑容满面,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她方锦荣再有手腕,再狠又如何。还不是栽进了这温柔冢。   只觉得计划胜利在望的中年军阀,回头就搂着自己不知道第十几房的小妾睡觉去了。   然而几日后,看到陌生军队闯入自己的大帅府中,锦荣依旧面不改色,“曹督军,你怎么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进来了。”   “方锦荣,你没想到吧。”之前在酒宴上和气的曹督军,张狂大笑道,“我们已经联合章系,陆系大军围住了沙城,你现在投降,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毕竟你方九小姐的命,也值不少钱。”   乔家富可敌国的家产他也垂涎不已。   若不是这半个月以来,方锦荣松懈了防备,没有再管理军务,他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毕竟和义勇军真的硬拼起来,哪怕赢了,也是损失惨重。   “你觉得你真的能赢?”方锦荣反问道。   曹振嘲笑她死到临头,还这么自信。“你身边这些人,难道还能挡得住千军万马?”   尽管方锦荣现在身边还有数十位大帅府的士兵保护,曹振也满不在乎,几十人哪怕能以一当千,也注定是要送命的。   曹振得意笑道,“说起来,还多亏了你身边的这位商老板,方锦荣,任何时候都不要相信一个戏子说的话。”   曹振本以为说出这话,会见到方锦荣气急攻心,被护在身后之人背叛的痛苦,却没想到她仍是无动于衷,还淡淡道:“我觉得曹督军你这句话说的不对。”   “因为我信了,所以……我赢了。”她露出笑容道。 第71章 铁血金粉   方锦荣的确是赢了,当本应该死在陆军和章军手中的义勇军如潮涌进大帅府时,曹振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出卖了我。”曹振露出恶鬼般狰狞的面容狠狠瞪向商小秋。   商小秋从锦荣身后走出来,声音清淡而温和,“我从未替你做过事,谈何出卖。”   曹振止不住的愤怒道,“你、你难道就不担心那几个小孩的性命吗?”   锦荣微笑道,“这就不用曹督军说了,那几个孩子昨晚已经被我的人救出来,送回水云楼了。”   “很可惜,你的命要留在这里了。”   锦荣话音刚落,义勇军的士兵们持枪扫射,长达五分钟的枪声过后,客厅里一片血色,还有近百具被射成了窟窿的尸体。   见到这一幕残忍血腥的场景,商小秋有些面色发白,锦荣对他低声道,“你可以不用看的。”   商小秋轻轻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若被吓到岂不可笑。”   锦荣垂眸低声笑了笑,她倒忘了商小秋这个倔性子,不过,这次的确是要谢谢他,不然也不会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一举掌控南方军阀。   倒也不是完全控制,还有一个人,陆南。在曹督军他们打算联合起来攻破义勇军时,陆南选择了方锦荣这一方,因为他认为方锦荣未必会输。   索性,他赌对了。   陆系军阀在最后关头反水,和义勇军一起围住了曹系章系等军阀,大势已去也。义勇军的强悍也超出了陆南的想象,让他忍不住庆幸没有选择和方锦荣敌对。   至于战后势力的瓜分,方锦荣和陆南并没有起多少争执。   虽然两人都有统一南方的想法,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局下,多一个抵抗外国势力的同胞更好,有时候志同道合,未必就不可以合作,   只要志向本心不变就好,求同存异嘛。   这也是为什么在即便自家军队远强悍于陆系军阀的情况下,锦荣还是选择和陆南合作,稳定南方时局。   也是在经过这次战役后,两人也互相摸清了对方的一点性子,都是可以变通的,而且不拘小节,可以说互相小小欣赏了一把。   陆南意气风发地对锦荣道,“我打算带军队去卫海,如果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想上来,那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两个字,“保重。”   “你也是,南方是稳定下来,北方那边只会更艰难,我等着你走到那一天。”陆南今天的话格外多,在认识方锦荣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相信方锦荣能实现一统的梦想,但现在……   陆南在心里笑了笑,其实他认识方锦荣的时间也不长,至今也才见了三面。但他很清楚,方锦荣和他不一样,他是有保家卫国的心,但却比不上方锦荣着眼于全局的大胸怀,   虽然如此,他也不觉得羞愧,至少陆家没有卖国贼。   想到曹振和章霖那些家伙居然和外国势力勾结,出卖国土,陆南都嫌让他们死的太便宜。   陆南也挺佩服方锦荣将计就计,反引他们落入了圈套,一举拿下。   “你和商小秋……”陆南好奇想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锦荣笑而不语,还是没好意思问下去了。   锦荣送陆南走到大帅府外,忽然从一辆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扑通一声跪在了陆南面前,“陆大帅。”   锦荣和陆南:“……”   陆南震惊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周小姐,你这是……”   “大帅,是你救了我,裴云感激你,想留在你身边报答你一辈子。”   陆南闻言有些头疼,这周裴云是他在抄章家时救下的一名被迫害的千金小姐,章家的公子看上了她,周裴云不从,结果全家都被抓进了大牢,要不是陆南来抄家,恐怕她和她的家人都在黄泉路上了。   “夫人已经说了,她是愿意的,只要大帅不赶我走,就能留我在府中。”周裴云梗着脖子道。   绣琳这又是在做什么?陆南心里叹气,再看向方锦荣,对方已经别过头去,听了这话握拳轻咳了一声,“陆大帅好艳福,我就不远送了。”   说罢,便转身回了府里。   陆南面上一赧,这次还真是在方大帅面前丢脸了,再回头看向还跪着的周裴云,轻叹道,“你起来吧。”   “那……”周裴云迟疑道。   “先留在我府里吧。”   “谢谢大帅。”周裴云惊喜地立刻起来了,陆南一走,她就跟在他后面,看着陆南英俊挺拔的背影,周裴云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恋爱慕。   走在回正厅的路上,锦荣想起刚才那一幕,她当然不会看不懂那几句言语间的意思,一个年轻女孩想留在大帅府是为了什么,求了夫人又来求大帅。   但她和陆南交情深吗?兴许他还真就喜欢周裴云呢。   这些想法在锦荣脑海中一闪而过,便抛到脑后了,只要陆南能镇守住卫海就够了,如果不能,她也会找人代替他。   待看到正厅中的一身白色长衫的年轻人,锦荣又笑了,“倒是忘记与你说上一声谢谢。”   那眉宇风流灵秀的白衣青年,就是商小秋,温和一笑,“方大帅不怪我是受了指派上门就好。”   “有人拿你心中重要的人来威胁你做事也怪不了你,我作风高调嚣张引来仇家敌对这事我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了我。”   原来在商小秋第一次上门时,就暗中给锦荣传递了信息,告诉有人要害他,之后的拔刀,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但受的伤也是真的。   再到锦荣听他唱了几日的戏,对他日益着迷,放松戒备也是给曹章那些人可乘之机,看来自古人们都对这美人计深信不疑。   只可怜那几个戏班的小孩,商小秋的徒弟受了多日的苦楚,更是险些丧了命。   商小秋淡淡一笑,说道:“以前有人跟我说,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我不信,我以为人生来平等,有什么高低贵贱,但见了大帅,我开始相信了,相信什么叫做,救一人,而活万人。”   他深深地看着锦荣,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懂。太多人渴望平等而安宁的生活了,而能被看做希望的这样的人物,比他还是小豆子小鱼他们都要重要多了。   锦荣怔愣了一瞬后,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大帅能做到。”商小秋微露出笑容道。   锦荣看着他露出的浅淡笑容,心中忽然一动,商小秋的话让她想起了曾经听到过的一句,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是雄。   不过,她这几世来造的杀孽都不轻,就算下一世要入地狱又如何,来便是。   三日后,锦荣将要带兵北上,而商小秋也来辞行了,他的水云楼四海为家,他也想把昆曲唱遍全国各地。   “外面乱,你真不打算在湘省待。”锦荣问道,她自信湘省比其他地方安稳和平,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不断有外来人口进入湘省的原因。   商小秋一个唱戏的,又不会功夫,还有一副这样惊艳的相貌,放在外面着实令人担心。   “若国家不太平,就没有一处是真正的太平了。”商小秋拱手笑道。   “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劝,若是在外头遇上了麻烦,可以报我的名头,但如果我的名头也没用,那就没办法了。”   锦荣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可熟悉她性子的人都懂她的意思,要是真有人在听了商小秋是她方大帅要保的人还敢动手,人虽远她方锦荣可能帮不上忙,但日后锦荣一定会为她的人报仇的,方锦荣她可是护短的很。   “多谢大帅了,我也祝大帅凯旋而归,能为我们……带来一个盛世太平。”   “我记住了。”   一身白色军装骄傲而肆意的大帅,和边上的红衣灼目的俊俏郎君,   这一幕化作了很多人心上难以忘却的记忆。      “义勇军北上了。”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北方,各大报馆竞相报道了这一事件,关于时局的猜测无数,方锦荣能在两月前平定南方,那么扫平北方,统一全国也未必不可能。   如果那一日真的到了呢,   人民盼望统一和平太久了,无论是谁都好,何况方大帅在南方的政策,报纸一向都有报道,广受人民支持,就连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被打压下去了。   锦荣才不会说那因为她已经用钱和人打通了北方的主要大报社。   一切已经做好了最好的准备,   枪杆子出政权,那么已经无人能阻挡她一统的脚步了。 第72章 铁血金粉   乔家大宅,弥漫着肃穆庄重的气息,   年逾七十儒雅面容清矍的乔老爷子坐在上座,底下站着的都是乔家子孙,除去少数还在远洋打理生意赶不回来的,今天应该是乔家难得一次人最齐全的时候了。   这种情况一般只有在老爷子大寿或是大年三十才会有。   各房的乔家人都不怎么待在乔家大宅,乔老爷子也爱清净,允他们出去住。因此众人在心里不禁纷纷猜测起来,老爷子这次特地召他们回来是有什么大事。   是要分家产还是有意选定下任家主。   心里思绪百转,但在乔老爷子面前,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乔老爷子看着底下数十位子孙,一方面为家族的繁茂而感叹欣慰,另一方面也不禁为这个家的长远未来打算了起来。   他们流着中国人的血,也要深深扎根于这个国家之中。   “小九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乔老爷子叹道。   众人默默点头,这个曾经被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现在做出的事已经不是他们敢想的了。   “今天我召你们来,是有一件大事宣布。”乔老爷子从座椅上起来,拄着手杖,苍老的眼眸亮的惊人,“我决定将全部家产捐献给方家军队。”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不已。   乔家的全部家产,这是多大的一笔泼天财富。乔老爷子想支持方锦荣的军队,他们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非要是乔家的全部家产,即便没有这个,念在亲戚情分上,方锦荣也不会薄待他们。   乔老爷子看到底下众人脸上闪过不满,惊惶,愤怒,疑惑等等神情,连他属意的下任家主,三子乔远庆也有些迟疑。   然而乔老爷子乔致鸿不打算改变他的决定,他最后道,“只要乔家人还在,钱还可以继续赚,人心散了,钱财也如流水尽去。”   乔老爷子的话让子孙们心里微微一稳,更重要的是他们很清楚,乔老爷子的话既然说了,就再没有改变的余地。   五十年前,乔老爷子能放手一搏,力挽倾覆之势的乔家,七十多岁的乔老爷子依旧不改他的雷厉风行,将这个决定宣布给所有乔家人后,就立刻让乔家所有账房清点乔家财产。   公中名下田产,房产,金银,古董,店铺等,   乔家三十五位大账房共点算了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全部清点完毕。   就在账房在大厅清点乔家的百年家产时,乔老爷子乔致鸿就在大厅后房里,喝着茶,续了一杯又一杯。他苍老的眼眸微暗,如果锦荣真能走到那一步,他们乔家就真的出息了,毕竟她身上可还流着乔家的血。   由乔老爷子三子乔远庆带数十名乔家仆从护送装载了五车的账本地契和套现抵押的银票的车辆,前往了方锦荣现盘踞在北方的大帅府。   听了副官回报后,方锦荣走出大帅府就看到了这一幕。“三舅舅。”锦荣问好道。   “锦荣,这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乔远庆眸子微微发红,将一串大铁铸的钥匙递给她,这钥匙能打开身后车辆里的每一个请了工匠秘密制造的大箱子,可以说这串钥匙也代表着乔家的全部家产。   乔远庆从来没有一刻觉得手里捧着这么沉重的东西,但他仍然不会违背父亲的命令。   “乔家愿意以倾尽家财以助方家军救国。”   听了这话后,方锦荣心中了然,却是没有接过这串钥匙,手也插回了军裤兜里,笑了笑。   “乔家的心意我明白了,就留下一半吧。”锦荣轻描淡写道。   最后,方家军也只接收了乔家一半财产,换成军备物资,乔老爷子听到三子的回话后,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外孙女真是聪明的很,好在,还算念着乔家的情分。   肯收这一半。   乔家人不懂,既不懂乔老爷子这么舍得,也不懂方锦荣为何把另一半推了回来,但也因此松了口气,还以为乔家要挨上好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呢。   乔家这么大阵仗,很快北方各大家族都知道了这事,如今方锦荣大势已成,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乔老爷子老狐狸,又运气好出了这么个外孙女,但也抓紧机会向方家军示好。   送钱送人,送古董送房子,方锦荣有的收了,有的没收,但在各方势力的支持下,收复北方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北伐第六年,混战结束,方锦荣成为了华国历史上第一位开国女总统。   华夏大地终于恢复和平,重新建立起来的强大国力,也抵御住了外国的狼子野心,不少人牺牲了,为这个国家带来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其中就有陆南,他在卫海和扶桑一战中英烈牺牲。   听到他的死讯后,锦荣沉默了一瞬,道:“妥善照顾好他的妻儿。”   毕竟也认识了几年,又是为国牺牲,尽点心意也是应该的。   就在开国典礼上,陆南的遗孀和儿子也被受邀参加了,听说陆南去世后,他们就回了老家的宅子,也算衣食无忧。      锦荣一生未婚,而是选择收养了许多孤儿,有方家的,乔家的,还有在战乱中无名无姓的孩子,为了政权的稳固,她有意在这些孩子培养下一代的继承人,当然如果他们不争气,又有真正有能力的人,锦荣也不介意支持别人。   她奉行狼群理论,尤其是站在国家的角度,尽管无情,但的确能选出最合适的人来。   此外她将方家排除了在政治之外,作为养育她的家族,他们已经拥有了太多的荣耀名利,再掺和到政治中,只怕不利于这个国家的权力结构,家族还是国家,锦荣的选择可想而知。   她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致力于这个国家的崛起,所以不会让任何人,任何势力让胜利的成功功亏一篑。   于是在上台后,锦荣用了一段时间强硬地清洗这国家的顽疾痼瘴,外面的世界在飞速发展,想要不落后,只能奋发图强,将那些拖后腿的东西全部铲除。   也是这段时间,新的华国蒙上过一层淡淡血色,连全世界的目光都忍不住盯上了这个古老的帝国,为它新的领导人的大刀阔斧而感到惊叹。   正如当一只羊领导一群狮子时,那么这群狮子迟早会变成羊,但如果让一只狮子领导一群羊,羊也迟早会变成狮子。   将每一寸烂肉脓泡干脆毫不留恋地割掉,成就一个新生的国家。   而这其中许多豪族地主官僚都遭到了清洗,乔家本应该是其中一员,但因为乔家建国前大力支持新军,建国后又主动捐出土地钱财投入到国家的建设中,成为躲过这一灾的幸存者。   在新兴时期后,又凭借着总统方锦荣的关系,奠定了华国首富家族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最近《建国大业》上映,你去看了吗?”穿着OL职业装的女人问闺蜜道,   “看啊,都看了三遍了,单位组织看一次,孩子学校组织也陪着看一次,家里老人想看又去电影院了一次。”说话的女人有些心累。   “我比你多看了两遍,好歹国家出资拍的庆祝建国半世纪,群星云集,这票钱也不算白花。”   “比起这部,我更期待下个月的《方氏传奇》,说演的是方总统那妖孽般的一生,演员听说请的也是方家的人。”   “我也听说了,不过会是真的吗?方家有权有势的,真会有出来拍戏的吗?”   “那也不看看拍谁?而且我早就想吐槽了,虽然《建国大业》里演方总统的是国家一级演员,可是年龄根本对不上啊,方总统开国大典的时候三十岁还不到呢,照片还在博物馆里放着,看着那么年轻,结果电影那么显老。”   “没办法啊,想找年轻又有演技,关键出演方总统必须得是零绯闻零污点,哪那么容易找。”   “所以还是等《方氏传奇》解解馋吧,听说方家一向出美人,无论男女。”   “毕竟是百年豪族嘛,讲究气质颜值。”   两个女人八卦着越走越远。   网上也开始讨论起了建国五十周年上映的各大庆祝影片,   “《方氏传奇》可以期待,已经确认由方家人出演方总统无误。”   “激动+1”   “想看《方氏传奇》,但更想看《游园惊梦》怎么办?”   “感觉庆祝建国周年影片中混进了别的东西。”   “商大师和方总统也有关系的好不好,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又有过那么扑朔迷离的交际,方总统那么忙,都还记得去看商大师的戏,方总统离世后,商小秋便不再唱了,半年后就去世了,会没有关系吗?”   “警告楼上,诽谤开国总统,小心被封。”   “对对对,今年查的格外严,涉及到方总统的词汇一定要小心。”   “五楼是一枚荣秋的CP粉,确认无疑。”   “不过方总统一生那么传奇,从千金小姐到土匪头子,再到大军阀,开国总统,很有想八一八的冲动,PS:只是说一说而已,不要封我。”   “我还想写方总统的同人文呢,可才打了三个字就被封了。”   “哪三个字?”   “XXX。”   “我懂了。”   “我也懂了。”   “+1。”   “+2。”   ……   “难道就我没懂吗?哀怨脸。”   “方总统的名字啊,楼上是个大笨蛋。”   “楼上是个大笨蛋+1。”   “楼上是个大笨蛋+2。”   ……   “五楼果然消失了。”   “很正常,不用管,任何想扒方总统,有不和谐词语的都会被封,更别说同人了,连拍电视剧,电影,剧本人设都要审上十几遍,听说方家有人在国家影视作品审核中心。”   “不过,方总统很多决策像穿越者不是吗?PS:我是五楼,换了我哥的号。”   “五楼又来作死了,我记得这个话题好像前几年在某个神秘的贴吧里讨论过,现在那个贴吧已经被封了,听说管理员都被请去喝茶了。讨论结果是,哪来的这么牛逼的穿越者,从千金小姐做到土匪头子,再到大军阀,开国总统,你以为很容易吗?就算是穿越的,那么穿越之前估计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果然,牛逼的人在哪个世界都牛逼。”   “确认,五楼那个大傻逼和第一百七十六楼已经被封。”   “为被五楼那个大傻逼拖累的第一百七十六楼点蜡。”   “点蜡+1。”   “点蜡+2。”   ……   一灯火辉明的豪宅里,某个黑发头上还冒着两根呆毛的年轻男生看着平板上不断刷新的楼层,愤愤道,“又封我楼。”   “怎么了,阿泽?”从洗手间里走出一位擦着湿漉漉头发的俊美青年。   “我在论坛里跟人说姑祖母的事,结果被封了。”   阿泽他哥看了一眼,平板上被警告的通知,嗤笑道“你在这上面说只是被封,要是敢在爸妈面前说,少不了一顿板子。”   阿泽嘟囔道,“所以我只在网上匿名说话嘛,我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毕竟我也是方家的子孙嘛。”   “你就那么崇拜商小秋,还把他和姑祖母扯到一起。”   “那当然,商小秋可是我们昆曲的大师,而且他和姑祖母的合照看起来那么配。”阿泽陷入了一阵幻想中,幻想崇拜敬仰的商大师成了他的姑祖父。   “别多想了,待会还有事,快换衣服。”   阿泽乖乖点了点头,他知道,不就是带前来交流的外国友人去参观乔家大院嘛,他也好久没见乔家的六妹妹了。 第73章 花花神仙   刚穿过来就赶上羽化成仙,锦荣也不知道这运气好不好了。   每一次当锦荣以为她已经适应了穿越的套路时,穿越都会加倍给她来个大惊喜,比如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穿成神仙,啊,不,是即将迎接成仙的门槛——六重天雷的小玄鸟。   硬是扛了六重天雷,险些被劈的九死一生后,接引仙光才慢慢降下,洗涤仙体,淬炼魂魄。   卷卷云层中,一位身着白衣,仿佛聚集了天地间的秀逸与高旷的谪仙人看到这一幕,收回了本欲相助的手,原见这小玄鸟得道不易,心生怜惜,却不曾竟如此坚韧,硬是扛过了这六重天雷。   倒也是个成仙的好苗子。   燕止有心收为门人,但随即一想刚才天雷降落,他没助她,等她度了雷劫反而出手,倒显得落了下乘了。   仙界旁人若是知道了燕止神君如此作想,必定惊叹不已,以燕止神君在仙界地位之高贵,多少神仙想要与他交好,入他门中。   可燕止神君素来性情淡泊,并不以此为傲,也从未想过告知那玄鸟化的小仙关于自己的身份,来好让她欢喜地拜下。一切都是因果缘分,谈何地位修为高低。   这样一想,燕止神君转身飘然离去,若是有缘,日后在仙界也有相会之期。   锦荣完全不知道刚刚走了一个脑补过剩的人,她还没从天雷和仙光衔接无比良好的双重降临中晕乎过来了。   等到飞升成仙,正式成为了仙界一员后,锦荣不得不认清了一个现状,那就是在有着三清六御四方大帝,还有数不清的各路神仙的仙界,一个刚修炼有成由玄鸟所化的低微小仙……   真的很低微。   好比任仙践踏的小草,锦荣发誓,如果她早来那么一刻,她绝对不会要成仙,早在凡界作威作福了好不好,哪用得着来仙界当最底层的那一撮小仙呢。   翻了翻原身玄鸟所剩不多而且也没什么价值的记忆后,锦荣对仙界这里以实力为尊有了一个浅薄的认识。   心中再次沉痛道,这点弱小的实力完全没有一丝安全感。   所以在和接引仙台的仙官打了个照面,顺便登记了一下自己升仙的时间后,锦荣就问了,“不知哪里有比较适合闭关修炼的地方啊?”   仙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上来就问哪里可以继续修炼的,倒不多,更多是问仙界势力的划分,找个好抱的金大腿或免得得罪人,再不济也是问清仙界的地图。   但既然这小仙问了,他也不会不答,一指,“往那边去,飞上半个时辰,都不用到西天门就能看见一座山,写着小离山,你在那找个无主之地便可自行修炼了。”   “多谢了。”锦荣行了个礼道谢后,便自行离去了。接引台的仙官还是没等到她问哪些问题,既然没问,他也不会主动说,反正碰了壁也怨不得他。   成仙后腾云驾雾,翱翔天际的感觉的确不错,也许是人,就对飞行有种特别的好感吧。也因此,穿过来这几个时辰,锦荣第一次对成仙这件事有了点好感。   半个时辰眨眼间就过去了,   那仙官说的小离山倒是荒凉,此荒凉非凡间的荒凉,仙气蕴养,自然万物生长,仅仅一座山,便胜过了凡间的任何一处山河美景。   难怪凡人都向往仙境,但要锦荣舍弃在人间的随心所欲,无需仰人鼻息,到仙界做个低微小仙,她还是不愿的。   锦荣所想的荒凉,是这小离山上除了些灵兽之外,竟无其他仙人,那仙官倒是帮了她一把,指了这么个清净的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仙界三十三重天多的是琼楼玉宇,神殿仙舍,那些仙人也自然看不上这么一处小地方。   锦荣找了一处开辟自己的道场,又费心布下了重重结界禁制后,便坐下安心修炼了。   在没修炼到能拿得出手的实力之前,她就不出去了。   所以,她根本没问接引台的仙官其他问题,问了也没什么用,在有实力安心之前,锦荣又没打算出去和仙界的人打交道。   等到燕止神君忘记了这个玄鸟所化的小仙,锦荣都没从她的道场里出来。   不就是修炼个百八千年嘛,锦荣绝对坐的住。      一千二百四十七年匆匆而过,   忽然仙界各方神仙有所感应,有人晋升为九天玄仙了。虽说这上面还有罗天上仙、仙君、仙帝,但玄仙这实力绝对胜过了仙界的大部分人了,天帝天后也不会轻视了去。   小离山石门大开,锦荣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心里有底不方了。   锦荣的修炼速度在仙界这天才多如狗的地方也称得上出色了,还多亏了多次转世累积的心境,才晋升如此之快。   晋升为九天玄仙之后,锦荣的生活也没多大变化,就是跟被天帝天后派来前来道贺的仙官,要了小离山这地方,正式划作道场。   以她的修为想开辟自己的道场不难,但仙官忍不住多劝了一句,“仙子不再考虑第九重天或是第十三重天。”   这些地方都比小离山来的好,仙气更加浓厚,而且靠近天庭核心地方。   锦荣婉拒了,她还是更喜欢小离山这清净地方,再者她修炼随心而为,也不强求地方得天独厚。   天帝天后听说后,挥手便准了,也看得出来这新晋升的玄仙是个淡泊性子,不怎么与人交际,看她一飞升上来就闭关修炼就知道了。   这在到处是享受玩乐的仙界,俨然成了一股清流。(然而他们很快就要被打脸了)   按理说,一方新晋升实力不小的神仙该去拜见天帝天后的,不过天帝天后并不着急,很快就是天池盛会了,到时候就见到了。   很快是多久,也就一百八十多年吧。   呵呵,在神仙们眼中,时间真不算什么,弹指一挥间嘛。   所以仙界目前的两位地位最高的大佬没有急着见锦荣这位新神仙,其他人也暂时没有上门亲近交好,不得不说锦荣选择出关的实力正好,既不会惹人忌惮,也不会遭人欺凌。   除了要了小离山化为道场,锦荣还同仙官要了一些仙药仙株的种子。她都闭关一千多年了,出来的时候一穷二白。   那仙官也还知趣,又敬畏于锦荣的实力,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天仙修为罢了。于是耐下心来恭敬告知,对于有一定修为和地位的神仙,天庭是有资源仙石供应的,至于其他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凭神仙自己的本事,和其他神仙以物易物。   锦荣要的那些种子,也可以换做资源放在供应里,仙官随后就会送来。   至于锦荣的打算,也很简单,先种点东西开源节流,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什么炼丹炼器啊,但需要的工具比如鼎这种东西,锦荣就没有。   她虽有一身可以称得上是傲人的实力,但也是真的一穷二白,啥都没有。锦荣只庆幸,当了神仙不会感到渴或者是饥饿。   于是,锦荣就在自家道场小离山上过去了种田的神仙生活。   对于那些刚播种下去的仙药仙草,锦荣毫不吝惜灵力去滋养它们成长,这些都是未来的法器,丹炉啊。锦荣不得不遗憾,这个仙界比较祥和,杀人夺宝这种事干不了,她也没打算为了点东西就跑到仙界敌对方魔界那边杀个昏天黑地。   所以,只能盼着这些草啊,药啊快点长大了。   话说,她好像忘记问那些仙官一些问题了,比如仙界现在是什么样子,有些什么人,算了,锦荣也懒得为了点小问题特地出去跑一趟。反正天池盛会时都会知道的。   就当锦荣窝在自家道场,认真培育仙草仙药时,终于有人上门了。   在仙界所有人都在旁观静待这位新出炉的九天玄仙出来,而她就是不出来时,有个耐不住的家伙先出头了。   “你就是最近外面一直在传的玄女啊。”   一个身着霓裳仙衣,眉心有红痣的小姑娘突然在锦荣的灵圃里冒了出来,还格外的活泼欢快。至于玄女这个称号,也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应该是看在她是玄仙又是玄鸟所化,便叫做了玄女吧。   锦荣也不在意,反正她也有自己的名字,   对于这个不打招呼就跑进自家道场的小仙女,锦荣原本没打算理,但一看她长得还挺好看,也就回了一声:“我是你说的最近外面一直在传的玄女啊。”   #她就是那么的颜控#   “哇,你都没出小离山一步,就知道了啊。”   这小仙女是不是傻。   小仙女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捂住了嘴,羞涩笑道,“我都忘了,是我说的。”   “还没跟你说呢,我叫瑶光,是想来见见你的。” 第74章 花花神仙   没过多久,锦荣便发现这个叫瑶光的小仙女还是很有用的。对仙界的大小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哪怕是些秘辛往事,这还是因为瑶光是天生的神仙,而且后台相当强硬,她父母都是修为不弱的神仙,而祖父更是南天青玄大帝。   哟,还是仙三代。   这也是为什么她金仙的修为,也能跑到锦荣的道场了,身上有她祖父的绝品法器啊。   锦荣已经过了会对这种小孩子羡慕嫉妒恨的年纪了,所以她很淡定地在听完了她想了解的东西后,又专心培育起了她的仙草仙药。   “你怎么用仙力去培植啊,太浪费了吧。”瑶光这小仙女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但以她的记忆,这的确是种很浪费的事情,一般仙人要么让童子打理草药灵圃,要么就做出几个纸人或傀儡帮忙打理,有仙境中的灵力滋养,这些草药长得也快。   而且仙人也不会这般大量使用自己的灵力,一是嫌累,二是耗费修为。仙界祥和,争斗少,便养出了大多仙人惫懒的性子,能出一个肯在仙界苦修千年的九天玄仙,已经很难得了,简直是朵奇葩。   按瑶光的话来说,得知这个消息,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总之,仙人虽不好修炼,但也不愿白费修为。   锦荣淡淡瞥了她一眼,都说出来了好不好。这丫头还真是被养出了天真烂漫不知事的性子啊。   瑶光也意识到了这点,捂嘴道,“那你为什么耗费仙力培养这些草药啊?”   “因为我想让它们长得快一些啊。”而且她也不在乎这点仙力,修炼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随性吗?   瑶光蹲在灵圃边上托着腮,“你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   “他们怎么说的啊?”锦荣一心二用,一边用仙力滋养每一株仙草仙药,一边听瑶光说话,难得来了个说话的人,而且长得还不错,锦荣也就宽容了许多。   “我祖父说你很厉害,能苦修这么多年,还说了我,两千岁了还只是个金仙。”话是这么说,可瑶光好像一点也没在意,反而对锦荣很有兴趣,“可我觉得你不像是个苦修的性子,他们说苦修的人都冷冰冰的,但你很有耐心,还和我说话。”   锦荣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有一句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个苦修的性子。”   修炼只是她的一种途径,为了达到目的所使用的方法,但她绝非那种一心大道心无旁骛的人,甚至连七情六欲都还在。   自那次初见之后,瑶光就经常跑到小离山,找锦荣这个新朋友说话聊天。   在她看来,像锦荣这样足不出户,闷在自己道场里打理草药实在是太寂寞了,却不知锦荣是历经浮华后沉淀下来的平和,以及穷得叮当响没空出去。   也正是因为她的脑补,也给锦荣带了很多仙界的八卦。   不得不说,因为仙界平和安宁了很多年,上一次有纷争还是千年前的事了,所以仙人们都闲的蛋疼,没几天就折腾点事来,什么南海的三公主和月岩神将夫妻俩吵架了,三公主抱着孩子就回娘家了,月岩神将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假,都没能求得爱妻回头,诸如此类等等。   除了八卦,还有瑶光的朋友,和她一样都是灵秀的小仙女,还帮忙打理锦荣的灵药圃,毕竟其中不少都擅长生长之道,对仙草仙药了解颇多。   莫名其妙的,锦荣这儿就成了她们的茶话会地点之一。   “听说月岩神将又往南海跑了两次,连龙宫大门都没进去。”某个身上鲜花缭绕,极为芬芳的小仙女说道。   另一个身着银月衣裳透着冰寒之气的小仙女问道,“怎么回事?他不是很厉害吗?”   “厉害是厉害,可挡住的是南海大太子,二太子,和三太子啊,月岩将军哪里敢动手。”   “可怜了月岩将军。”众仙女同情道了一声。   “可怜什么,那是他笨。”锦荣随口道,   “为什么?”众仙女同时看向那边的锦荣,   “他要是聪明就该和南海的那几位太子打,而且最好是被打的受伤。”锦荣摘下一朵长好的月霜花,装进灵药袋里,再慢条斯理地道,“那三公主不就出来了?”   锦荣多说了一句,“最好别伤着脸,再多吐点血。”   茶话会结束后,有和月岩将军有交情的仙子就跑去找他给他支招了。   七日后,锦荣在调制之前月华精气收集的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驭使纸人来做只怕出错,白白浪费了月宫仙子送的这东西。   忽然感应到有人求见,锦荣一挥袖,便出现在了山门口,见道一位银甲凛冽,容颜俊美冷清的男子,“在下月岩,前来多谢仙子上次所出计策。”   锦荣:“……”   他冷清的面容上微赧,“托仙子之福,我与三公主已经和好了。听说仙子最近在培育仙草灵药以做玉脂,月岩先替三公主订下五百盒。”   好家伙,为了感谢她这么大手笔。   月岩神将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感谢了一番又约了笔订单留下定金后就走了。   锦荣收起了充作定金的法器仙石,就当她的玉脂还没开始卖就先打出口碑了吧。   至于玉脂是怎么回事,很简单,锦荣从没想过只是卖仙草仙药,那太不划算了,想要一件东西的价值,就是改变它,从作为各种材料,变成美容养颜的玉脂,价值就翻了不知多少倍。   其实炼丹药也不错,但太辛苦,而且锦荣还得从头学起,不比做玉脂有经验轻松。   当锦荣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时,越来越多的神仙跑来向她求教感情事宜了。   滚蛋,她又不是情感专家。   以她的修为,自然可以挥挥手就不见他们,或者一掌把他们打出去,但奈何代表他们心意的礼物实在丰厚,而且还愿意预订大笔玉脂并且帮忙在仙界宣扬口碑,   好吧,她的玉脂是未卖先火啊。   于是,锦荣就光荣地亲自上阵,给正在恋爱的仙尊仙子支招,作为曾经后宫三千佳丽的方锦荣,撩妹勾搭汉子的招数理论绰绰有余,比如弄个苦肉计,再比如来个欲擒故纵,巧遇,三十六计你值得拥有。   仙界变成了恋爱画风,粉红泡泡满满和谐一片。   听说,最近天帝和天后的感情也好了很多,锦荣才不会说,两边的仙官仙女都给她送礼了呢。   看着泛滥着恋爱的酸臭味的仙界,锦荣内心升起了淡淡的忧桑,所以在瑶光提议下凡时,爽快地答应了,还是不要在仙界继续被塞狗粮了。   然而当锦荣在默默回温着人间的繁华美好时,瑶光她思凡了。   就是这么简单,瑶光对一个凡人一见钟情了,而且还是相互的。   回仙界的路上,瑶光还满脸红扑扑兴奋的,说着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锦荣凉凉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在仙界玩两个月,他就已经去六道轮回了。”   “那怎么办?”瑶光着急了起来,看向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锦荣。   锦荣没打算干涉瑶光的思凡之恋,反正天条也没禁止神仙谈恋爱的,不过凡人和神仙的寿命毕竟不同。锦荣干脆让她去找她超硬的后台祖父青玄大帝求助,也是暗地给那个凡人挖了个坑,能过得了青玄大帝的试验,也就配和瑶光在一起了。   之后听瑶光说似乎解决的不错,她喜欢的那个凡人也挺有慧根,以儒入道了,而且愿意为她通过青玄大帝的试验,努力成仙。   青玄大帝的试验不只是针对那个凡人的,还有对瑶光,他也说了,就瑶光这点修为,还想恋爱不行,先把修为提到玄仙再说。   这是瑶光的转述,她祖父一说,瑶光立刻把对心上人的担忧变成了对自己的担忧。   “锦荣,你说怎么办?”瑶光苦着脸道。   锦荣继续调着玉脂,供不应求啊,“青玄大帝的要求也不高,你都金仙巅峰修为了,差一步就能到玄仙了。”   “可就这么一步,也难跨过去啊,祖父还说不准我使用任何丹药强行提升修为。”瑶光的脸都快皱出包子褶了。   这小姑娘还说很听她祖父的话的,说不准吃就不吃。   思考了半天后,瑶光忽然灵机一动,“锦荣,你说我要不要也下凡历劫,也是运气好就突破了呢?”   “瞎折腾。”锦荣握着玉竹敲了一下她脑袋。   瑶光捂着脑袋,“以前的燕止神君就是这样啊。”   “燕止神君?”锦荣疑惑了一瞬,神识中好像有什么碎片一闪而过。   “哦,你可能不知道,他在千年前就和碧漱上仙封印神境去了……”   伴随着瑶光的八卦燕止神君和碧漱上仙的旷古恋情,所谓的‘剧情’又再次出现在了锦荣的神识,只是这次不多,而且不如以往完整,只是属于原身的那部分内容。   玄鸟升仙时为燕止神君所救,后陪伴于他身边,为他而丧命,全了当年救命之情。   似乎一切清明了然,缘分从升仙之时已断,也无须再以命相全。   最重要的是,锦荣闭关了一千四百多年,完全避过了男女主的剧情,等她出来时,已时过境迁,‘剧情’中的男女主角都永世封印神境去了。   但锦荣更加好奇了这所谓的‘剧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连神仙的过去未来命运轨迹都能堪破。   “锦荣,你说化作凡人历练好不好啊。”粗心的瑶光一点也没察觉到锦荣的感触,还执着于如何快速提高修为。   锦荣提议道,“与其变凡人,还不如变石头,变草木。”   “听起来不错啊,我回去就试试。”   望着瑶光兴冲冲离开的背影,锦荣微微一笑,她也要再闭关一次了,剧情的出现让她更多了几分感悟,之前的瓶颈也有了突破的感觉。 第75章 花花神仙   等到锦荣再出关时,再次震惊了整个仙界一瞬,九天玄仙巅峰修为,离罗天上仙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要知道在仙界排得上名的上仙,仙君,仙帝那都是万年前上古时代就留下来的。而锦荣一个玄鸟所化,修行不过两千年,便到了这种地步。   外界各方的反应注目,锦荣倒没怎么在意,让她头疼的是现在在她面前呜呜哭的瑶光。   “变成石头,草木之后,风吹日晒,还动不了,好可怜哦。”   “你不是也因此心境突破到了玄仙吗?”锦荣右手支着下颌道,   没错,瑶光已经成功达到她祖父青玄大帝的要求,晋升玄仙了。   “可是觉得平时没有在意的这些小东西,它们也是天地的生灵,造化中的一物,我们却因为它弱小不起眼而忽视甚至践踏了过去。”瑶光格外认真的道。   锦荣闻言叹道,“看来你还真领悟了不少。”   比起她这种脱凡成仙的,瑶光是生来就是神仙,很难理解其他物类的感受,凡人也好,草木顽石也罢,天生的仙灵总会多些高傲,甚至忘了他们同为大道造化之下的生灵。   除大道还有圣人之外,谁又能创造生灵,哪怕一草一木呢?   仙凡是有别,但也无所谓高贵低贱,分开统而治之,谁也掌控不了对方的命运,除了大道长河中的某些人物。   而锦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成为这其中的一位人物。   但也是后话了。   天池盛会召开在即,靠着之前制作玉脂兼任情感专家,锦荣成功攒下了丰厚的家底,这些名声也让她足不出户就成为仙界的名人之一。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天庭来,遥遥望着天际,九天之上紫薇之星和北斗之星相对映的地方就是天庭的入口,南天门,入南天门之后,则是天宫,位于三十三重天,以九层浮空云盾承托,仙岛林立,浮云直上。   日月齐耀碧沉明幌的宝殿,各路仙人或腾云驾雾,或乘坐宝马香车自空中而来。   见此盛况,锦荣直接入了盛会,还未等玉女牵引,就被瑶光一眼就瞧见了她,拉着她入座了。   瑶光笑嘻嘻道,“我特地求了大公主,帮我们俩位子安排在一起。”   说着她还指了在那指使安排天妃玉女招待盛会的红衣艳丽不可方物的仙子,也是天帝和天后的大女儿,大公主丹沅。   她还在锦荣这里要了不少的玉脂,说是孝敬母后的,至于用来换的物品,丹沅贵为天帝之女,也看不上寻常仙石丹药,送给锦荣的是天池千年份的琼浆浴液,仅仅一瓶也是珍贵不已了。   大公主有所感应,回头看到她们,抿嘴一笑,少了几分在仙官面前的凌厉。   天池盛会很快便开始了,欢歌宴舞,与凡间的也差别不大,只是更加赏心悦目了。有的三三两两开始对饮起来,天帝天后宽容,他们也自然放开了些。   美景美人,总是会让人心情好些。   锦荣和瑶光正欣赏着月宫仙子的群舞时,大公主拉着一个粉衣翩跹却面带泪痕的仙子过来。锦荣记得她是百花园的芙蕖仙子。   “怎么了?”瑶光与芙蕖关系也不错,一下子担心地叫了起来。   大公主叹道,“还不是芙蕖眼光差,看上了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刚撞见他和另一名女仙在桃花林里幽会。”   瑶光嚷嚷道,“什么?他居然这么过分,快带我去揍他。”   大公主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刚才也想教训他来,谁知道他说什么这是他和芙蕖的事,和我们旁人无关,这丫头还真听了进去,哭啼啼拉着我就走了。”   “可是大公主打了他,那便是我仗势欺人了。”芙蕖含泪抹袖道。“到底是我修为不够,不能亲手教训他。”   “你才修行多少年,他又修行了多少年。”大公主恨恨地又戳了一下芙蕖的额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既然不能仗势欺人,那就找一个仗势欺人的理由好了。”锦荣闲闲道。   “仗势欺人也有理由吗?”瑶光好奇问道,听到这话大公主也有些惊讶,   见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锦荣慢悠悠地道,“你们干脆成立一个女协好了。”   “女协,那是什么?”大公主来了兴致问道。   “女仙协会,提高女仙地位,维护女仙权益,团结天界女仙力量,互帮互助,要是有成员受到男仙欺侮,协会其他成员都可以为她出头……”   锦荣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信手拈来,反正这东西在她前面几世都有过。却没注意到大公主眼睛越来越亮,芙蕖也没有再哭了,瑶光依旧是一脸的崇拜。   “这个主意很好啊,我可以让很多女仙加入,不过会长找谁也来?”大公主已经开始在思考这个办法实施的可能性了。   “天后/母后。”锦荣和大公主同时道。果然聪明,锦荣给了大公主一个赞赏的目光。   “我现在就去和母后说,把这事给定下来。”大公主风风火火地就跑了。   结果天池盛会结束没几天,瑶光就过来告诉锦荣,天界女仙协会已经正式成立了,锦荣小小惊叹了一下大公主的行动力,没想瑶光又道,“锦荣你也是女协的第一批成员哦,元老层的。”   锦荣:“……”她也就说了两句话,不过女协就女协吧,依着大公主丹沅的性子和能力,又有爱女成狂的天后大力支持,这个协会很可能会在天界壮大的。   之后,依旧死宅的锦荣陆续从瑶光那里得知天界女协的进展,听说第一个行动,就是联合群殴了那个欺骗芙蕖感情的男仙,让他尝了一下万剑穿心的滋味。   以让其他男仙引以为戒。   而那个男仙另外勾搭的女仙早就知情识趣地和他分了,加入到女协之中。难得有个能庇佑她们低微女仙的势力,此时不加何时再加。   天界女协也算一战成名,后又陆续教训了几个倚仗修为肆意欺侮女仙的男仙,光凭几个金仙修为可能还教训不了,但若是一大群女仙同仇敌忾地对付呢,男仙恐怕都要头皮发麻了吧。   又因为出师有名,且合情合理,又有天后和爱妻的天帝支持,其他人也没有多说。   从此,天界女协立下了赫赫名声。   锦荣窝在小离山,听着外头那些坏男仙倒霉的事情逗乐,没想到却来了天帝天后召见。   本来早在锦荣晋升九天玄仙巅峰修为时,天帝天后就有意召见她一下了解了解,却被天池盛会打了会岔,更没想到锦荣又不声不响折腾出了天界女协的事。   大公主丹沅不是贪他人之功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女协一成立,就把锦荣拉成了元老级的人物,要不是知道锦荣性子惫懒,她都想让锦荣和她一起当副会长。所以在一开始大公主就告诉了天后,这主意是玄女出的。   一个天界女协,还有之前她给仙界不少仙君仙子支招,还有最近风靡的玉脂,天帝和天后不禁抽了抽嘴角。看错人了,这哪里是个淡泊好静的,分明就是个搞事情的性子。   既然这么会搞事情,那就扔到搞事情的职位上去吧。   加上之前天机窥测到的东西,天帝和天后淡定地想道。   莫名奇妙地到天宫见了一回天帝天后两夫妻后,锦荣就顶着新出炉的司命天君名头出来了。   司命天君可不是一般的星君职位,甚至于不划在星君之内,掌三界命格,众生祸福寿命生死。故为司命。   正是因为如此重要,所以这职位空悬了千年,也无人能代,而前段时间,天帝和天后发现,天府宫的司命星盘有动过,测算天机似乎隐隐与这位新晋升的玄仙相契合。   天帝天后大手一挥,既然司命星盘看你顺眼,那就你了。   期间也说了不少废话,什么你晋升玄仙也这么久了,该在天庭给你找个合适的职位了,司命天君这个职位刚好空着什么的。   而实际上,这个职位虽好,却也是个烫手山芋,这是瑶光告诉锦荣的,比如前几任都在担任司命天君期间,死于非命。   有死于天河倾泄,仙魔大战的,又因情堕仙而亡的,甚至疯癫化为尘埃的都有。   这都是上古时期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瑶光虽年纪不大,但她有个自开天地就活到现在的祖父啊,她可是缠了她祖父好久才知道这些秘事的。   锦荣就知道,她运气没这么好,还没享受几天当神仙的日子,就要死于非命了。   不过既然来了她也不怕,而且她对司命也挺有兴趣的,比如,它和所谓的‘剧情’有什么关系。   锦荣安之若素,而仙界却又因为空悬千年的司命天君之位有主而震惊一片,众仙虽然不解一个出身平凡,又没什么强硬后台的,居然当上了司命天君,但想想修为强硬也够得上,人缘在天界也好,也就没人议论了。 第76章 花花神仙   锦荣当上司命天君后,也不能继续在小离山住了,而是要入住天府宫,执掌司命星盘。   小离山也住这么久了,锦荣也挺喜欢的,所以走的时候把小离山也给打包了,费不了什么功夫,一个方寸之术袖里乾坤,便收起了小离山。   想想以后要是和人对敌,一挥袖扔出一座山也挺爽的,可惜仙界祥和,找不到打架的人。   天府宫里本就有几名打扫的仙童,以免让仙宫落尘,天帝天后派来的仙官也有问锦荣是否需要从属仙官之类,被锦荣暂时推拒了。   从属仙官什么的,还是看缘分吧。   当上司命天君后,锦荣的生活和之前在小离山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窝在天府宫里,稍稍不一样的是,有仙童打理她的玉脂,而她就待在天府宫最核心的地方,对着司命星盘念念叨叨。   在瑶光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司命天君说是高大上,但也没多少神秘的,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命理这东西,寻常仙人也不敢沾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因果报应生死情劫了。   而作为有幸能参与命理一道的司命天君也没好到哪去,司命,司命,能做的只是一窥天机,命运轨迹罢了。便是窥到的这一星半点,也是耗费心血,折损寿数福分的。   一般也就只有天界紧要生死关头,才会需要司命天君一窥天机,锦荣私以为那位死在仙魔大战中的某前任就是这么陨落的。   这是在和司命星盘心心相印了一段时间后,锦荣推测的。   至于现在锦荣要做的,就是专职命理轮回渡人成仙。   命理轮回还好,除非出了什么三皇五帝大功德之人需要司命天君关注一下,其他的自有六道地府管理。   引渡成仙分两种,一种是本为凡人,得了仙缘的,另一种就是下凡历劫,还未回来的。   在用司命星盘调出这些年下凡历劫的仙人,有些不知历经了多少世,他们如今的现状,然后,还是进行调整,简称司命。   很快,天界的人就发现,今年接引的仙人还有历劫归来的都特别多。   而那些被引渡成仙,或是转世历劫被唤醒记忆重回天庭的仙人们,看司命天君玄女的目光都是一言难尽。   司命天君玄女设的那些黄粱一梦都是满满的恶趣味啊。   比如喜欢某个美娇娘,忽然就变成了个糙汉子,关键是周围所有人都毫无反应,似乎只有他不正常了一样。   还有的去山里头逛了一圈,回来时,妻子已经老矣,而且儿孙满堂,关键是少了他几十年,过的还挺好的。   再比如,金榜题名,春风得意,结果刚入朝为官,国家灭亡了。   再再比如只是安安分分地当个皇家画师,忽然皇帝被忽悠地派他去出使西域各国,一路上不说黄沙烈日,妖魔鬼怪也全跑了出来。   不过几年,此仙人就彻底看破红尘,还是带我回仙界吧,人间好累啊。   锦荣能一直这么愉快地折腾,却没有遭到过任何报复,还要多亏了司命天君这个神位,以及背后那个神秘强大的天界女协的支持。   天界女协这些年是发展的越来越好了,甚至都吸纳了四海女仙,地府女仙,还有西昆仑那边的。多方女性大佬对它也是很欣赏,看大公主频频代表天庭出外交流就知道了。   相反,很多男仙都是苦不堪言。   以往有些喜欢调戏女仙,手还没摸上,就遭到周围一众女仙的敌视,而那女仙则是泫然欲滴,还以为怎么她了呢。   男仙也是想要反抗的,既然有天界女仙协会,那就再建立一个天界男仙协会好了。   可是少有人参加,上仙之上更是几乎没有,他们和大多男仙态度不一样,不认为天界女协的存在是错误,相反,他们觉得这更有利于天界的稳定,女仙的修行。   毕竟女协带来的不仅是对低层女仙的庇佑,还有大量修仙资源的支持。   至于有人提议的天界男仙协会,建立目的就不纯,又没有如天后那般有权威的人物挂名,毕竟天帝公务繁忙,谁敢吱声让他当会长。如此以来有眼光的人也不会参与,也就不了了之了。可以说男协在先天优势上就落了女协一乘,路漫漫其修远兮。   女协走上正轨后,大公主丹沅也来找过锦荣,谈论女协发展的相关事宜。   大公主提到,现在女协的主要活动就是揍渣男,揍渣男,还是揍渣男,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活动了,但若是宴会什么的,又太过寻常普通了。   锦荣就提议道,“可以试着开女性小茶会,诗友会。”   “小茶会是什么?诗友会又是什么?”大公主丹沅不解道。   “小茶会,可以女仙聚在一起,谈论妆容衣裳,比如我最近又研制了一款新的玉脂……”锦荣此时也不忘推销自己的生意,白赚的仙石法器嘛。   “听起来不错啊,平时我们也就几个人会一起聚,但如果女协的人都来,就可以开一个很大的聚会了,交流的也可以更多。”大公主眸子熠熠,兴致高涨道。   “不过,诗友会又是什么?”   锦荣顿了一下,她原本是想说现代或古代都有的诗文交流会阅读沙龙,但想到仙界好像还没有,便改了一下措辞道,“提供给女仙交流音律,感兴趣的书画,其实如果一起阅读交流游历手札,或许会更好。”   “这个似乎也可行,我回去再和她们讨论,谢谢你了,锦荣。”大公主笑语嫣然道。   大公主丹沅回去后和其他人一讨论,众女仙也对这两种新的聚会感兴趣,说干就干,第一期的茶话会,光是讨论仙界新潮流的衣衫,众位仙子就讨论的热火潮天的。   只能说无论在哪个世界,女性对于美的追求都是相同的。   也托茶话会的福,锦荣新研制的玉脂又卖出了一大堆。   至于诗友会,一开始是交流,后面变成了比赛挑战,因为气氛良好和谐,女协还特地拿出了一些珍贵的东西作为奖品。   连开了几期茶话会和诗友会,都反应热烈,女协内部也更加和谐团结。   大公主又想起锦荣说的分享游历手札,之所以没开始这个活动,是因为觉得冒险了些,但现在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女协的成立和很多发展,司命天君提供的建议都很好,大公主就有心试一试。   她先是找到了某个擅文笔且有过游历经验的,询问此事,没成想对方还真写有游历的手札,她不过是兴致所至,到了某一处写了几篇,要她拿给其他人分享,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大公主说服了她,并且在下一期的诗友会中单独留出了些时间,分享手札中的几篇游记。   众女仙起初不怎么在意,那些地方灵物都听说了不知多少遍,但渐渐地却被吸引了进去,同样的景色在每个人眼里都有不同的感悟,何况什么时候去,什么人去,遇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人和物。   这本手札的作者,也的确是个善于讲故事的,娓娓道来,便是一处微妙的小细节,也让她记载的分外多彩。   分享手札结束后,该女仙就成了诗友会众人中注目的对象,许多女仙都围着她,问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听说温驯的海灵突然暴怒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去罗天海最好等等。   女仙虽然紧张,但还是耐心地一一解答了问题。   大公主在边上看着,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之后的几期诗友会都以游历手札为重点举办,即便手札分享完了,还有很多女仙刻录了手札,想要回去慢慢欣赏。   之后又有几名女仙主动分享自己的游历手札,除了其他地方的风光,还少不了遇到的各种事情,给众女仙提供经验。   听说这一盛况后,锦荣不得不赞叹大公主丹沅的行动力,她不过提供了几个点子,大公主就试验了起来,而且不断完善,促进女协进步。   很多女仙在听了他人的游历后,也心生向往,出去走了一番,心情胸外都开阔了不少,更有甚着,因此心境突破,修为上有所进益。   比如瑶光,她就拉着她好不容易突破了青玄大帝关卡的心上人出去到冥河游历了一番,当然,也是得了青玄大帝的允许的。   分享游历手札逐渐从女协扩散到了仙界其他地方,更有男仙不服气,论游历,女仙大多远不如他们,所以在即便没有男协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成立了一个自己的诗友会。   也卓有成效。   女协的主要领头人以及举办女协诗友会的大公主和男仙那边的诗友会的会长都不是敝帚自珍,目光短浅的人,所以很快开始了小小的合作。   这还是难得的男仙女仙和谐的交谈会面,且各有收获。   对于这样的发展,锦荣除了赞叹也没有其他了,能成仙的果然也都不是什么傻子。   但锦荣也没有继续关注了,当了司命天君后,她又认识了一个新的小伙伴,月老。 第77章 花花神仙   因为司命天君的职位,锦荣和月老关系也不错。   这月老比她想象的活得要长多了,可以说自天地有姻缘起便存在了。一个掌管姻缘,一个掌管命理的,两人挺有话题的,而且月老这人老却不糊涂。   锦荣还和说起了转世还有剧情的事,月老也不觉得奇怪,宿慧之说古来有之,转世轮回之秘密也玄妙。至于所谓的‘剧情’,月老笑呵呵地解释道,“所谓的记忆其实是天机,虽然不知道怎么被天君看到了,但这也说明天君有慧根,还有累积多世的大功德。”   “也难怪天君修为晋升如此之快了。”月老摸了摸发白的长须。   “就这么简单?”锦荣惊讶道。   月老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又带了份慎重,“说简单也不简单,天机一线,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锦荣却因此想起了死于非命的前几任,恐怕也是小心看到了与自己或身边人相关的一线天机,能改变不好的命运还好,但若是强求,只会反噬己身。   “天君要珍惜这份福缘啊。”   月老说完这话没多久,就听见司命天君玄女折腾历劫仙人的事了。   锦荣难得来找他喝酒时,月老苦着脸道,“天君你这样迟早会被套麻袋的。”这拉仇恨拉的太过了。   锦荣无所谓地道,“那等套麻袋之后再说,现在我乐意。”   自从知道了小说记忆的真相后,她就越发放飞自我了,只要不是被人暗中操控命运甚至有什么阴谋,而是自己恰好看到了一线天机,锦荣就心情愉快轻松多了。   生命在于折腾,不折腾多无趣啊。锦荣丧心病狂地想道。   不止她在折腾,所有人都在折腾,下凡历劫的人又怎么不是在折腾呢。   说起来有趣的是,那位爱人从美娇娘变成了糙汉子,抑郁之中顿悟破妄,回到仙界,就对锦荣这位司命天君哀怨道,“我喜欢的真的是美娇娘,不是糙汉子。”   结果被女协群喷了一顿,沉痛道,“爱是不分性别。” 吓得那位仙人灰溜溜地回去了,毕竟自己为凡人是爱的还是美色,并非真心。   天界女协能有这样沉痛的感悟,还是源于前段时间天界两大饱受女仙爱慕追求的上仙居然在一起了,在一起了,最后她们也不知道该嫉妒谁,干脆祝福了。   正好赶上有位倒霉的仙人,就顺便喷了一顿。   折腾得有一段时间仙人都不敢轻易下凡后,锦荣又对月老的红线感兴趣了起来。   凡人的红线倒是清清楚楚的摆着,有条有理,倒是那堆神仙的红线,杂乱无章,锦荣忍不住道:“你不会把他们的红线弄成一团乱了吧。”   想起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两位上仙在一起的消息,锦荣不由得大为好奇。   当初天道定姻缘,红线分阴阳,按理说阴阳交合乃是正道,但这些年同性仙人在一起的也不少,那这姻缘究竟是怎么分的呢。   听了锦荣的话,月老连忙摆手,这锅他可不敢随便背,“我哪敢啊,神仙的姻缘可不是小仙能插手的,是红线自己在动呢,天定的姻缘。”月老指了指天上道。   凡界的天上是仙界,而仙界的天上还有天,是为天道。   不仅如此,一般神仙红鸾星动,月老都不会多嘴的,也就坐在姻缘树旁边,喝点小酒,姻缘在,他便在。   月老笑呵呵地道,“天君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红线。”   锦荣果断拒绝道,“不想。”   月老背着手摇摇头道,“天君的红线自己打了个结,小仙也从未看过这样的红线啊。”   锦荣扬眉笑道,“那只能说明我最爱的就是我自己了。”   锦荣回天府宫的时候,正好碰到瑶光来找她,瑶光之前和她的心上人胥瑜游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来,修为也略有进益。   听说青玄大帝有意安排他们俩的婚事了,瑶光最近不应该在忙着吗?怎么突然来找她了呢?   天府宫的仙童也不敢拦着这位小祖宗,所以锦荣一进来就看到可怜巴巴像个兔子蹲在地上等她回来的瑶光了。   “锦荣。”瑶光一见她眼睛就微微亮了起来。   半刻钟后,锦荣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里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是婚前恐惧症了。   “我在想,胥瑜是不是真的爱我,他还有没有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爱我。”   好吧,还有感情厌倦期。   瑶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但发现锦荣没搭理,不禁更可怜巴巴了,扯了扯她的云袖,“锦荣,你怎么不说话啊?”   锦荣抿了抿唇,看着她道,“你想问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瑶光低头揪起了衣角,“锦荣,你以前说的那些方法真的能让人更加爱对方吗?”   锦荣看着她认真道,“如果一个人对你是真心的,那么不用人教,他也能说出甜言蜜语,做出让你高兴的事来。”      瑶光和胥瑜的婚礼很快就举行了,这还是锦荣在仙界的朋友中第一个成婚的,而且这段恋情也有数百年了,没想到最后真的走到一起了。   锦荣喝了不少酒,但醉意不显,在回天府宫时途经天河,看到里面有异状,走近一瞧,忽然面前一黑,什么罩子一样的东西套在了头上。   锦荣第一反应,就是她被人套麻袋了,接着就是天旋地转,没有意识了。   干完这一票成功把司命天君推到天河里后,几个仙人鬼鬼祟祟跑了,“不会有事吧。”   “没事,顶多在天河里泡一两个时辰,伤不了她半分,而且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对,司命天君实在太可恨了。”   “不过,怎么这么容易,司命天君好歹差一步就是上仙了啊。”   “可能是天意都在帮我们吧。”   谁也没想到,自这一夜后,再也不见司命天君玄女了。   天宫中,天帝天后有所感应,司命天君仙魂未灭,但似乎离开了此界,既然无碍那也就罢了。   姻缘树下,月老摆弄着红线,微微叹道,“一线天机哪里是这么好堪破的,福也祸也。”   而不知被卷到何处的锦荣只有一个念头,司命天君这个职位果然有毒。   番外很短   司命天君这个职位有毒,这已经成为了整个仙界的共识,前五位都死于非命,第六位直接消失在了三界之中,若不是司命星盘还亮着,都要以为那位司命天君也挂了呢。   说起这第六位司命天君,仙界众人都是不可说,在她出现在仙界的短短几百间,所发生的大事几乎背后都有她的影子,比如天界恐怖的势力——天界女协,再如其他仙人悲催的历劫经历。   还有升仙之人屡高不下。   仙界的对她的态度也是两极分化,其中大部分尤其以女仙居多,与她交好,所以在她失踪后,把那几个推她入天河的家伙吊打了一顿。另外小部分都是被她摧残过的,据其中某位仙人说,如果可以的话,那位司命天君还是别回来了吧。   ——《仙界志》 第78章 宅斗不如修仙   夜沉沉,文府里却是灯火通明,仆人来去匆匆,紧张不已,今天是他们家夫人生产的日子,夫人嫁入文府已经六年了,除了头年生下了大小姐,之后就再无讯息。   夫人求神拜佛,又喝了不少汤药,才终于怀上了这一胎,只盼着是个男孩。   主院的屋里传来妇人疼痛呻吟之声,而屋外的院子里指挥丫鬟嬷嬷的竟是一个年纪不过五岁的穿着缕金穿花窄红褙袄的小姑娘,她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阴郁,安排人手有条不紊。   她对从外面回来的嬷嬷问道,“爹爹呢,还没回来吗?”   嬷嬷面上闪过犹豫,“老爷,老爷还在外面喝酒,说今晚不回来了。”   有些话她怕脏了大小姐的耳朵没说出来。   妻子生产之际,还在外面喝酒,真不愧是她那个凉薄好色的父亲啊,文锦绣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但又很快地收了起来,快得让嬷嬷以为自己看错了。   嬷嬷心下一讪,也对,哪有姑娘家怨恨亲生父亲的。   如果文锦绣真的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当然不会也不敢怨恨亲生父亲,但这个文锦绣却是已经历经了一世挟带仇恨重生归来的。   前世母亲一尸两命,父亲又很快娶了继母,自己堂堂文家嫡长女,最后竟被继母陷害失了清白,卖于继母娘家的侄子为妾,被折磨的苦不堪言,苟延残喘熬到了夫君丧命,自己又被大妇赶去了尼姑庵,说什么为他家祈福,青灯古佛了却一生。   从始至终,她的那个父亲都不闻不问,只顾着和他新娶的小妾缠绵。   当文锦绣死后,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小时,甚至母亲还未难产而亡,她发誓,一定要前世害她的人下地狱。   所以她帮母亲打发了那些不敬主母的仆人还有姨娘,母亲也如前世一般怀上了这一胎。   尽管知道女子生产便是鬼门关,但文锦绣更知道一个嫡亲弟弟对她的重要性,若非她无人依靠,当初就不会任人磋磨,母亲也是如此,所以拼了命也要生下这一胎。   前世母亲一尸两命,文锦绣也不知道母亲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既然她已重生归来,就一定要改变她的命运。   产房里,“不好了,夫人难产了。”一个产婆惊道,   另一个产婆焦急道,“这可怎么办?要不要问一下保大还是保小。”   产房的门开了,产婆走出来,但见院子里没什么长辈当家的人,不禁又慌了起来,   “母亲怎么了?”文锦绣厉声问道,全无小孩子单纯柔善的模样。   突然被这么一问,产婆也吓着了,顾不得对方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便道:“夫人难产了,我们想问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文锦荣脑子一懵,为什么还会难产?她都打发了有歹心的姨娘,也仔细检查过母亲的饮食,一切都好啊。   文锦绣猛地抓住产婆的手腕,“我母亲怎么会难产,不可能啊?”   她眼中的疯狂和怨恨把产婆给吓懵了,愣愣道,“妇、妇人生子,向来危险,难产这事我们也拿不准啊。”   “保孩子。”忽然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只见一个衣着华贵,一派威严,身后仆从浩荡拥簇的老妇人从外面进来。   “祖母。”文锦绣喃喃道了一声。   老妇人正是文府老爷的亲母,文家老夫人,文家在京城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在文家老爷这一辈分了家,文家老夫人由长房赡养,隔着两个园子,一般也只有次子文家老爷过去拜见的份。   原本她已经睡下了,只是个二儿媳生产,还请不到她来看着,虽然也盼着生个孙子,可也等生了再说,但文老夫人却听下人说,老二在外面喝花酒,醉得不省人事,还没回来,老二媳妇又难产了。   一进来就听见产婆问保大保小,文老夫人立刻发话道,“保孩子。”   在她心里,几个老二媳妇都比不上文家的血脉。   说完后,她又看向还抓着产婆不放的文锦绣,眉头皱起,“绣姐儿,别闹了。”   “郑嬷嬷,带小姐回房去,太太生产,她一个小孩子留在这里做什么。”真是荒唐,二房这里当家的荒唐,孩子也荒唐。再没人管也论不到一个孩子管母亲生产的事。   “好,老夫人。”郑嬷嬷连忙去抱起文锦绣,“小姐,我们回房去吧。”   借着老太太的话,产婆终于把这有些渗人的文府小姐给拉扯下去了,揉了揉手腕,这大小姐的手劲可真大,都掐得青紫了。   既然得了准数,产婆心里有有底了,往产房里去。   文锦绣还想说些什么,但她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不会有任何人为了她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即便她的奶嬷嬷也一样。   说什么为文家着想,保孩子,如果她的祖母真是这么重礼法顾及血脉的人,前世会看着她被卖为妾,却一句话也不说,还把她的名字从家谱上销了去,说文家没她这个辱没家风的孙女。   不过是想掌握大权,当她受人恭敬的老夫人,继母顺着她供着她,她便忘了还有一个失了母亲的嫡孙女。   文锦绣还在心中念念不忘前世这位祖母的冷酷无情,而郑嬷嬷把文锦绣抱回了房间,还宽慰她道,“小姐放心,太太一定会母子平安。”   真的会吗?文锦绣忽然升起了这样的惶恐。   一切都会如她所愿,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吗?   结果还是让文锦绣失望了,伴随着文老夫人一声‘保孩子’,子时三刻,文二太太难产而死,但孩子还是顺利生下来了,是个女孩。   文锦绣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眼前一黑,但立刻扶住了自己,郑嬷嬷担忧道,“小姐,太太去了,你要保重自己,别太伤心。”   她当然不能继续伤心下去,没看到母亲一去,留下的还是个女孩后,那些丫鬟仆从看她的目光都不同了吗?再无以往的亲热恭顺,变得冷淡多了。   她绝对不要落到前世那个境地,即便母亲去了,她也不会任人欺负。   文锦绣稳住了心思,开始盘算起来如何把母亲身边的人拉到自己这边来,文府其他的仆从是不用想了,恐怕都等着讨好新夫人,哪里愿意理她这位失了倚仗的嫡大小姐。   不怪文锦绣冷心,她前世受苦多年,母亲又去的早,心中剩下的情分也不多,重生回来后,母亲虽然也疼爱她,但更多念着能生个儿子。   太太院里,文老夫人一听生了个丫头片子,看也未看一眼,便回去了。   老二媳妇真是个没福气的。   接生的两个产婆见状,面色一苦,看来这次是讨不了多少赏钱了。   被不少人嫌弃忽视的襁褓中的孩子却是睁开了眼,   当了千年的神仙,还要继续穿,锦荣内心呵呵了一声,她可从没听说天河还连着另一个新世界呢。   幸好只是换了个身体,魂魄没受什么伤。   当过一回司命天君后,锦荣终于可以不用等那坑爹的剧情莫名其妙的来了,心念一动,便搜寻到了那一丝天机。   细细查探过后,锦荣知道现在是什么身份了。   文府二房的的嫡次小姐,刚没了亲娘,还有个重生回来的姐姐文锦绣。其实如果锦荣没有穿过来,文柳氏还是会难产而士,而且生下的也是个死胎。锦荣恰好代替了这个胎儿,活了过来而已。   这个重生的嫡姐文锦绣倒是个有福运的,虽坎坷不少,但这一世如无意外,必定顺遂富贵。   清楚了现在的身份后,锦荣便又合眼睡了过去,毕竟魂魄再强大,身体依旧是个普通婴孩。   浅眠中忽然感受到一股恶意,锦荣立刻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个桃花腮漂亮的五岁小姑娘,但她眼眸中的冷冷恶意,却让锦荣心情好不起来。   再美的脸,有了一副坏心肠,都好看不到哪去。   文锦绣是厌恶这个婴孩,即便她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她非但不是个男孩,还要了她唯一能够倚仗的母亲的性命。让她重生回来经营的大好形势差点化为一旦,在得知祖母把母亲的嫁妆抬到她的库房里后,文锦荣几乎内心发疯,跑到这里,对着一个孩子发泄着恶意。   这个妹妹,还不如一开始就没生下来呢。   文锦绣内心充满怨恨地想道,重生回来的她怨恨着所有人,父亲,祖母,继母,折磨她的夫君,甚至还有她的母亲,现在,她又怨恨上了这个新生的妹妹。   文锦荣抬起手,摸向红色襁褓中婴儿脆弱的脖颈,只要稍稍一用力,这个让她讨厌的存在就会消失。   锦荣微微打了个哈欠,若是真死了,就当再换个壳子而已,不过文锦绣也讨不了好,她这好歹也是身负大功德的仙人转世,虽然这个世界的天道和她不熟,但也会看在功德的份上庇佑一二,致她于死地的人,也会遭功德反噬,落入畜生道。   不然那些仙人在历劫归来后,都浑然不在意在凡间的那一世,因为有恩于他们的人会得福报,有害于他们的人也会遭恶报。   “小姐。”郑嬷嬷一声惊呼,立刻上前拉过了文锦绣,心里吓了一跳,那可是小姐的嫡亲妹妹啊,就算小姐怨恨太太被她克死,但也不能下这样的手。   被郑嬷嬷这么一打断,文锦绣总算恢复了理智,“我没事,只是想来看看妹妹。”   她也知道刚才不妥了,再看向摇篮襁褓中的婴孩,心里虽是松了口气,但依旧没有半分愧疚。忽然间她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诡异让她害怕,那股子寒意好像就来自于她差点伤害的这个婴孩身上,明明这孩子一直闭着眼睛,她却感觉她在看着她。   文锦绣感觉自己魔怔了,居然会怕起一个孩子来。但这份恐惧却仍然挥之不散。   郑嬷嬷还在心里把那些照顾二小姐的丫鬟奶嬷嬷骂了个半死,却听文锦绣语气有些紧张地道,“我有些累了,嬷嬷,我们回去吧。”   “好,小姐,我们回房去。”郑嬷嬷也不敢再让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待了。 第79章 宅斗不如修仙   春去秋来,文府又过了五年,   在文二太太去世后不到四个月,文二老爷就又再娶了,新太太姓赵,商家出身,原本一个商家女是怎么也攀不上做五品官的正妻,哪怕是个填房,但谁让文大老爷之前陷入了朝廷倾轧,为了将他捞出来,保住官位,文老夫人默许了赵氏女入门,还有那极为丰厚的嫁妆。   文二老爷开始瞧不上新娶的妻子出身低,他的原配虽然无趣了些,好歹也是堂堂三品翰林的嫡长女。   这位继太太是个有心计的,加上她模样娇艳嘴又甜,三两下小意款款便将文二老爷给笼络了过来。文老夫人那里也是晨昏定省,伺候得无微不至,更重要的是主动贴补公中的银两,让文府上下都对她赞赏有加。   继太太是不在意这点银两的,有文府撑腰,她的娘家什么钱财赚不到。   志得意满了一段时间的继太太,却没想到她哄过了文府上下,却栽到一个小丫头手里,那就是文二老爷原配留下的嫡长女,文锦绣。   先是给姨娘下药被她几句话给揭了出来,又暴露出她有意插手管家权,让文老夫人,文大太太看她都不顺眼了起来,文老爷直接当夜宿在了外面,找了青楼名妓继续他贪花好色的生活,这赵氏再好看,但看久了也觉得腻。   被接连落了这么大的脸,赵氏气得心口疼,她也是奇怪了,文锦绣一个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居然对付起了她。原本她还想着哄哄这个原配留下的嫡女,以表现一下自己的‘慈母’名声,等她儿子生了,再用她的亲事为儿子铺路。   赵氏对陪嫁嬷嬷愤愤道,“我是她母亲,难道还整治不了她了?”   如果文锦绣知道赵氏心中所想,只会冷笑两声,儿子,赵氏这辈子也别想要,而她更会慢慢地折磨赵氏,以报前世之仇。   就这样你来我往,赵氏倚仗着是嫡母的名头,而文锦绣却熟知赵氏的性子乃至习惯,还有上一世的历史轨迹。   渐渐的,赵氏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屡屡落得婆婆夫君不满埋怨,而文锦绣反而一改前世懦弱任由他人摆布,开始营造自己的名声。   几年过去,京城中谁不知道,文府二房的嫡小姐五岁能诗书,十岁精通琴棋书画,才德兼备。   旁人更是因此夸赞文府家风,令文老夫人心中欢喜,对文锦绣多了份看重。文锦绣表面受宠若惊,心中却鄙薄不已,果然只有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文老夫人才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孙女。   若不是还需要文老夫人还有文二老爷的重视,文锦绣才不愿意对仇人奴颜卑膝呢。   锦荣还在她的小院子里默默地过着她的孩童生活呢,虽然被府中大小主子集体遗忘忽视了,但锦荣还不至于像寻常的孩童随便夭折掉了。   在探查过这个世界的天道后,锦荣发现此界灵气不算稀薄,也还是可以修仙的,于是就更宅了,下人伺候不尽心也没关系,只要能安安静静地修仙就好了。   比起宅斗,显然修仙更有前途。      婆婆不喜,夫君好色薄幸,娘家不给力,还有个仇家似的继女,赵氏被气得老了几岁,又一连几年未能生下一男半女,在府中底气越发弱了,甚至有些奴仆只知道大小姐,而不认她这位当家太太。   某日,赵氏又是一肚子气回到屋里,“她在长公主那里是什么话,明里暗里说我这个做嫡母的苛刻了她不成。”   在赵氏眼中这么一个狡诈成性无品无德的姑娘居然还得了长公主的亲眼,她的孩子还连个影都没有,文家的好处全让这位大小姐给占了去。   “太太息怒,喝点清火的茶。”陪嫁嬷嬷斟茶递水劝道,“不过是个姑娘,日后的婚事还要拿捏在太太您手里。”   “那可说不定,要是她嫁的不好了,整个京城还不戳着我的脊梁骨。”赵氏狠狠摔了茶杯道。   文锦绣的名声也是她这个做继母的压力,有贤德的继女,就有不慈的继母,想到这赵氏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我竟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陪嫁的嬷嬷见了也心疼,她从小看着赵氏长大,见她如今膝下无子,还要被继女欺凌,这时她们倒忘了当初是如何想着利用原配嫡女做筏子的。   嬷嬷心生一计,“太太,这位大小姐您折腾不了,但有一位她嫡亲的妹妹,还在院子里待着呢。”   她这一提,赵氏倒是想起来了,文锦绣的母亲撒手时还留下了个奶娃娃,赵氏刚入门时还想过接到自己院里养着,结果被文锦绣三言两语在老夫人面前给推了回去。赵氏也不过一说,想表现自己的慈母之心,后来也觉得那位二小姐生来克母,是为不祥,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之后更是忘在了脑后,一心想着调养身体怀个孩子。   “那位二小姐现在怎么样啊?我记得周岁后老爷给她取了个锦荣的名字,倒是好兆头。”赵氏的语气讥讽为多,谁不知道他们家老爷根本就没看过二小姐两眼,对孩子更是撒手不管,除了文锦绣这个能给他在外面挣面子的长女,他还稍稍疼爱一两分。   嬷嬷回道,“南二院里头养着呢,也就四五岁,不大爱出院子,下人说性子古怪着呢。”   “可怜了爹不疼,又没娘的孩子,唯一的姐姐也没怎么管她。”赵氏心生恶意道,   又摸上了手上的镯子,眼眸微闪,“绣姐儿是去长公主的园子玩了吧。”   嬷嬷道,“一个时辰前公主府的人来接的,没个三四天回不来。”   “那就好,听说四五岁大的孩子脾胃弱,这几日就送点稀汤米粥过去吧,也别让人说我这个做继母的对二小姐不管不顾。”赵氏笑道。   磋磨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自然不能像磋磨庶女那样叫到房里来立规矩抄佛经绣衣服,但就是减点饭食,也足够折腾的了,说不定等文锦绣回来,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就不小心夭折了。   于是,锦荣很快就发现南二院的下人已经不只是不尽心了,连饭都不给她送了。   看着这淡的和水没两样的汤,锦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宅斗怎么就牵扯到她头上了。   因着大小姐在府里金贵,谁知道什么时候想起这个胞妹来,照顾锦荣的嬷嬷也不敢真的得罪,只好推脱道:“二小姐,这都是太太发的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法子。”   家中嫡母想要磋磨一个不受宠爱的小辈,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锦荣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二小姐年纪再小,也是个主子,主子发话,嬷嬷心下松了口气就都出去了,太太摆明了要对付二小姐,大小姐又不在府里,他们还是保全自己为妙。   要说饿死,锦荣还不至于,只是习惯了几年一日三餐后,一时没有就有点难受,再说她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   坐在院子屋前的青石台阶上,锦荣托着腮抬头看,思绪漫无边际的飘着,忽然瞄见了树上的黄澄澄的东西。   忘记了,这是颗枇杷树,长得枝繁叶茂,正值结果的季节。   树很高大,遮住了大半个院子,另外还有些枝干密叶延伸到隔壁院子去了。   嬷嬷和丫鬟们忘记了院子里的枇杷树,因为府里的水果都是经由专人运送进来的成熟洗干净的,不像树上,或许酸涩难吃。   他们更没想过枇杷树会和二小姐产生什么联系,毕竟,二小姐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能想象会爬树吗?还是这么高的树。   然而锦荣不是真正五岁的孩童,对她来说,这棵树也算不得高。   锦荣三两下便爬了上去,摘了枇杷吃。   枇杷果,味甘酸,性平,有治疗肺热咳喘,吐逆,烦渴的功效,花,叶亦可入药。但对于现在的锦荣来说只是填饱肚子的作用。   等到嬷嬷晚上再进来送汤时,发现二小姐的衣裳上沾了些许灰尘和勾破的痕迹,也不奇怪,小孩子磕磕碰碰的,又没有下人在旁边照顾着。   只是玩久了,肚子只会更饿,嬷嬷忍不住同情地看了锦荣一眼,放下盘子又走了。   正是因为没人伺候,锦荣也可以更方便的修行了。   日子就在白天摘枇杷,晚上修行中过去了,但又突然发生了变故。   锦荣正在树上坐着吃枇杷,忽然听见底下焦急稚嫩的声音,“小心危险。”   这声音当然不可能从文府的院子里传来,而是隔壁院子里,一个青衫白底六七岁的垂髫男童,他似乎刚刚还在读书,手里还捧着书卷,却无意间看到了树上的小姑娘。   “你别怕,我这就去叫人来救你下来。”男孩声音尽量沉稳道,怕吓到树上的小姑娘,这么高的树,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来了,指不定摔胳膊断腿,甚至连性命也没了。   锦荣:“……” 第80章 宅斗不如修仙   “不用叫人,我自己爬上来的。”锦荣随口道了一声。   隔壁院子里的白底青衫的男童更是吃了一惊,也注意到了她手中的枇杷。   大家小姐也会爬树的吗?男童顿时懵了。   正当锦荣没打算和他纠缠下去,更是省得他叫人过来,想从树上下来时,几个人快步走进了南二院,为首的还是她那位嫡亲的姐姐,文锦绣,她看到锦荣坐在高高的枇杷树上,也是惊吓不已。   冷静下来后,立刻对仆人斥道,“还不快把二小姐接下来。”   文锦绣刚从长公主别苑回来,就听心腹管事说太太苛待二小姐的事,她对这个妹妹没什么感情,不然也不会这几年都不管不问。   但这事却让她有了扳倒赵氏的机会,所以带人大张旗鼓地来了南二院。   “是你的家人来找你了吗?”隔壁院那边的男孩出声问道,存了些许对锦荣的关心。   “是谁在那边?”正指挥着仆人去搬椅子时,文锦绣也听见了隔壁院传来的声音。据她所知隔壁的御史李大人告老还乡了,新来的人家还不知道呢。   隔着院墙,只听到男童温和有礼的声音,“家父李松儒……”   文锦绣心神一震,她听过这个名字,就在前世庵堂里受罪时,远远瞧见山那边有人在大修坟茔,听闻过路的行人说,这是首辅大人为他亡父李松儒做生忌。   还说起那李松儒在世时,最盛不过六品小官,却不曾想生了个好儿子,位列首辅。   那位首辅的名讳就是,“……我叫李景龄。”男童声音晴朗道。   确认后,文锦绣二话不说,就让过府请了这位小公子,美名其曰帮了她妹妹。   李小公子心中奇怪,他什么也没做啊,但对那位在树上吃枇杷的小姑娘挺感兴趣的。   至于锦荣,都不等梯子搬过来,就三两下从树上蹭蹭跳下来了,把包括她的那位嫡亲姐姐在内的众人都吓得懵逼了。   文锦绣不好教训她,便厉声斥责起了照顾二小姐的嬷嬷丫鬟,还对其他仆从下了死令,今天二小姐爬树的事不准说出去。   等到教训完下人,又做好晚上对赵氏发难的准备后,文锦绣就分外热情地招待起了未来的小首辅。她现在是得长公主喜爱不错,但长公主也就在京中的贵妇名媛圈中影响力大,没有实权。而这位未来首辅就不一样了,日后权势煊赫啊。   见到虽是简单的白底青衫,年纪稚嫩却半点不减文雅俊秀的李景龄后,文锦绣更加重了要拉拢这位未来贵人的想法。   在招待李景龄时,文锦绣也不好忽视了她这位同胞的妹妹,毕竟她是邀请小首辅过来的由头。   文锦绣亲热道,“是荣姐儿吧,我是你嫡亲的姐姐,好久没见你了,让你被下人慢待,是姐姐不好,不够关心你。”   锦荣安静地吃着嬷嬷机灵送来的糕点,眼皮抬也没抬一下。   看着锦荣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文锦绣不禁有些尴尬,但又不好破坏自己的好姐姐形象。   好在其他仆人不是不敢说话的,而唯一的客人李景龄人小,却也知趣,没管人家姐妹之间的事。   文锦绣虽然很想和未来小首辅多说几句话,但奈何于男女七岁不同席,李景龄也已满七岁,文锦绣不能多待,倒是锦荣才五岁没关系。   文锦绣便笑道,“小李公子,还希望你多陪荣姐儿说说话,她年龄小又没什么玩伴。”说这话时,文锦绣已经自动忽略了府里的那帮庶妹,赵氏看她们不顺眼,她也未必多瞧得上眼。   李景龄点了点头,他过来时已经和母亲打过招呼了,多待一会儿也无事,而且他对文府的这位二小姐也很好奇啊。   “二妹妹,多和小公子亲近,别耍小脾气。”对这个不亲近的妹妹,文锦绣还是再三叮嘱。   她身后的嬷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二小姐才五岁呢,大小姐这也太早了吧。   锦荣的态度依旧冷淡,等到文锦绣依依不舍走掉后,也是保持这个态度。   李景龄好奇地看了她好几眼,吃一块糕看一下,最后忍不住磨磨蹭蹭靠近,问道:“你是不是什么都听得懂啊”   他看的出来,文府这位二小姐,虽是幼龄之年,但似乎格外的聪明,她的那位姐姐也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但却流于世故了些,不像她,眼眸格外的清明,而且从未有过什么其他的情绪波动。   原本还自顾自发呆的锦荣,听得这话,难得给了他一个反应,“是啊。”   所以呢,是害怕,还是惊讶,或是质疑,锦荣期待地看着他。   但李景龄的反应却微微让她有些失望,他似乎有些恍然道,眼眸间纯粹而又干净,“古有圣人生而知之,对天下万事万物亦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在咬文嚼字了一大堆之后,李景龄的反应终于正常了点,带着些许惊讶和羡慕道,“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锦荣抽了抽嘴角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吗?可是以前也有人说过目不忘的人没有,但我就是过目不忘啊。”李景龄坦然道。   过目不忘和生而知之不同好不好,前者她也会啊。   原来李景龄属于神童那一类,和文锦绣有成人心智不同,他应该是天生比别人聪慧些,接受程度也高了些。   这一发现,让锦荣忍不住心痒痒了些,拿出了前世司命天君的职业习惯,算算命理,虽然司命星盘不在身边,但稍微测算一下大概还是行的。   之前她就发现文锦绣对李景龄有些过分的热情,看来前途不错。   锦荣忽然倾身靠近李景龄,让他微微一怔,脸上也因为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出现薄红。   锦荣没有考虑他的心情,而是认真看了一下他的面相。   父母双全,大起大落,多有生死之危,但逢凶化吉,终得善果。   这就是文锦绣待他热情的原因?太不靠谱了点吧。锦荣也没有多想,她也只是看个大略而已。   锦荣收回了目光,又继续吃她的糕点了。   反倒弄得李景龄有些奇怪,若是寻常孩童,他也就只当是玩耍罢了,但对方若是生而知之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然而锦荣到最后也没告诉过他。   文锦绣则是误会了李景龄看锦荣欲语还休的眼神,还以为两个孩子相处的很好呢。她不知道身为学霸不知道答案的纠结啊。   晚上,文锦绣借着赵氏苛待锦荣的事大大发作了赵氏一顿,伶牙俐齿说的赵氏没脸。文二老爷本来对这些子女不怎么上心,但被长女一说,就觉得不对啊,怎么说那也是他的骨血,赵氏作为嫡母没有好好管教就算了,还敢苛待。   不得不说文锦绣重生了一世,点亮了宅斗技能。   最后赵氏被夺了管家权,文老夫人最后决定道:“锦绣明年也十二了,该学会理家了,就让她管管吧。”   “她才半大的孩子,性子不定,哪里管的了这府里大大小小的杂事。”赵氏赔着笑脸道。   文老夫人轻哼了一声,“连长公主都夸赞绣姐儿聪慧灵秀,你想驳了长公主的话吗?”   赵氏立刻噤声了,她还真不敢和长公主比,在外面她还是知道自己能耐的。   除了夺走赵氏对二房管家权一事,文锦绣还打算让文老夫人教养二妹妹锦荣。毕竟是嫡亲的妹妹,培养好了也是日后的助力。   然而锦荣的冷淡以及不配合态度,使得她的想法落了空。   文老夫人也不怎么喜欢这个性子看起来孤僻古怪还生来克母的孙女,说了两句话,就让人把她送回南二院了,另外看在文锦绣的份上又拨了几个嬷嬷丫鬟过去。   文锦绣心里都快被这个不会讨好人的妹妹给气死了,但面上还得带着笑,一是因为未来小首辅李景龄似乎很在意锦荣的样子,二是,说实话,对文锦荣这个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文锦绣有点犯怵。   是因为当初险些犯下的错事,还是其他,文锦绣也分不清了。   不知为何对上她的眼睛,文锦绣就连一句重话也不敢说了,她瞧着文老夫人也是这样,不然也不会贴了文锦荣的冷脸,也只是稍稍说了两句便放过去了。   自从文锦绣开始关注这个嫡亲妹妹后,南二院的待遇也好了很多。这反而让锦荣有些怀念之前被人忽视冷遇的安静日子了,好在她说一声,那些仆人也不会来打扰她修行,虽然在他们眼中,二小姐只是喜欢发呆外加睡觉而已。   还有一点生活上的改变,就是李景龄也开始经常受邀过文府来找锦荣玩。   他简直就是个好奇宝宝,在发现锦荣是个生而知之的人后,问题也越发多了起来,千奇百怪,譬如天圆地方都是算简单的了,涉及之远之广,若是让人听到了他们对话,多半也是不懂的。   锦荣算是看出来了,李景龄只要半途不夭折,日后绝对是个青史留名的人物,就冲他这个爱钻研好奇心简直突破天际的性子。   关键是李景龄还是个长寿的面相。 第81章 宅斗不如修仙   文老夫人六十大寿,文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大肆宴请并可,与文家交好的达官贵人也携家眷上门贺寿。   文老夫人生有两个嫡子,分别是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庶出的三老爷六老爷,分房各住,也算枝繁叶茂,家大业大。   宴席之前,正院那里文老夫人和宾客,还有文府的几位老爷在听戏。   而后院的花园凉亭里,则是小辈们玩耍的地方。   以往锦荣都是被嬷嬷抱着过来吃顿饭连个面也没露的就回去了,但这次戏特别多,她的那位嫡亲姐姐突然就看重关心起了她。于是今年又多了一群堂兄弟姐妹,在文锦绣特地介绍了这是她的胞妹后,众人而且格外亲热地叫她荣妹妹,似乎他们很熟的样子。   如果说锦荣是无语的状态,坐在她旁边李景龄就更加懵逼了,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被请来,他爹只是个国子监的七品小官,和文府也没什么交情。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心理素质还是很高的。   反正也不只他一个外人嘛,连侯府世子,长公主之女也来了啊。   他们屈尊降贵来此的目的当然为了文锦绣,一众堂姐妹看文锦绣的目光满是羡慕嫉妒恨,还只能讨好不已。   锦荣依旧淡定地吃糕,直接无视了周围世家子弟千金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李景龄也很淡定地时不时递个帕子给她擦嘴,这样的情景在别人眼里倒没什么,只是两个玩的比较好的孩子罢了,谁会对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有那种想法,然而文锦绣却是心中甚慰。   她这个妹妹还是有点用处的。   锦荣的某个堂妹忽然提议说,“我们去看看沁芳园,听说牡丹花都开了。”   众人纷纷赞议,文锦绣也觉得不错,那沁芳园还是她一手打理出来的成果,能让众人看一看也不错,文锦绣同意了,长公主之女和侯府世子也自然不会有异议。   “荣姐儿也一起去吧,那有很多好看的花。”   锦荣摇摇头,继续吃糕,她旁边的李景龄也帮忙说话道,“二小姐年纪小,我陪她在亭子里玩吧。”   文锦绣被拒绝虽然有些不悦,但锦荣不去,她也能省点心,而且还有李景龄陪着她,便没有再多劝了。   等文锦绣那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后,亭子里也没几个人了,只留下了两个嬷嬷和丫鬟守在边上,锦荣心道,终于清净了。   “他们走了,你好像很高兴。”李景龄很直白地问道,但他也不是真傻,瞧着嬷嬷丫鬟不在身边才这样问。   锦荣无所谓道,“是啊,他们太吵了。”   李景龄又笃定道,“你好像也不喜欢你姐姐。”   锦荣反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李景龄摇了摇头,很坦诚地道,“我觉得她有点奇怪。”   锦荣瞥了他一眼,“她一直都很奇怪,你最好别理她。”不然牵扯上后,是福是祸那就不一定了。   李景龄没懂锦荣的意思,但是比起有点莫名其妙的人,未来的小首辅更愿意相信这位生而知之的人。   锦荣料的果然没错,一盘子糕点还没吃完,就远远听见传来吵闹惊慌的声音,有人落水了。   锦荣怎么说也是文府的小姐,不可能当作没事样继续吃她的糕,只能任由着嬷嬷抱着过去了,李景龄也跟着过去了。   沁芳园边上连着一个小湖,锦荣被抱着过去的时候,湖边上已经站了许多人,落水的人当然不是文锦绣,她站在岸边,眼底晦暗不明。   见着嬷嬷把锦荣还有李景龄都给带过来后,她眉头微蹙,“怎么把二小姐带来了,万一吓着她了怎么办?”   这时落水的人也被救了上来,众人注意力全放到那上面去了,文锦绣也不好再责怪嬷嬷下去。   岸边,衣衫湿透春光大泄的绿衣姑娘被同样湿透的年轻男子抱在怀里,众人一片哗然,这是有了肌肤之亲啊。   抱着锦荣的嬷嬷刚想遮住她的眼,却已经有人先一步这么做了,   “女孩子不要看。”李景龄踮起脚,抬手挡住锦荣的眼,七岁的孩子个头已经不小了。   “多谢李小公子了。”嬷嬷笑道。   锦荣:“……”你挡住了我也能看得见,算了看在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的份上,她还是不说出来了。   事情怎么结束的,没有人会去告诉锦荣,她也已经被嬷嬷抱着回院子了。   后来有嘴碎的丫鬟说二太太娘家的侄女,也就是当日落水的姑娘,嫁给了救她的侯府庶子为妾。老夫人还因为寿宴被闹,让二太太禁足半月。   另一个新进来的小丫鬟弱弱问道,表姑娘不是已经定亲了吗?听说也是还是个举人公子。   其他人啐道,早退婚了,谁愿意要个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姑娘。   没人觉得她命不好,反倒觉得她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名声,侯府庶出公子还愿意纳她为妾,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锦荣淡淡收起了才画了一半的画纸。   因果报应,却也不敌人言可畏。      过了年后,锦荣也七岁了,这日,文老夫人要出行去千峰山,还带上了她最喜欢的孙女文锦绣。文锦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和老夫人求了带锦荣过去。   等锦荣知道的时候,出行的车驾和丫鬟嬷嬷都已经备好了,锦荣抽了抽嘴角,任由着嬷嬷把自己抱上车了。   文锦绣见了她,还笑语嫣然道,“二妹妹冷了吧,快到姐姐这来,暖暖身子。”   锦荣还没来得及说自己不冷,抱着她的嬷嬷已经主动把她推过去了,能和府里最受宠的大小姐亲近,二小姐也能得不少好处。   文锦绣拉了她的手,还想揉揉,却发现没有一丝凉意,触手即温,她愣了一下道,“看来王嬷嬷照顾的尽心,回头我给她加一倍月钱。”   刚才抱着锦荣的就是王嬷嬷,她心里也奇怪,二小姐一早上就在院子里自己走动,屋里也还没添新炭呢,身子能暖和到哪去。但听见大小姐说要加月钱,王嬷嬷立刻低下头,遮住了惊讶的眸子,向大小姐谢恩。   文老夫人一辆车,文锦绣和锦荣一辆车,还有文府的家仆丫鬟,一路浩浩荡荡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千峰山了。   上山的路中,文老夫人还拉着文锦绣的手,满是慈爱地笑道,“这玄连道长可是得道高人,而且擅卜卦,闻名天下,到时候祖母求他给你测测姻缘,看我们家绣姐儿能找个什么样的好夫婿。”   文锦绣做女儿状羞涩一笑,又道“劳费祖母挂心了。”   “你是我最得意的孙女,你的婚事我怎么能不费心。”文老夫人慈爱的眼眸微闪精光,尤其是看到长得如花似玉,又名扬京城的大孙女。   而锦荣嫌雪大,上山的台阶又长,窝在嬷嬷怀里直接闭眼休息了。   白雪皑皑,只见山上伫立着一座古朴森严的道观,   到了道观后,门口的两个道童迎上来,“是文老夫人吧,请随我们进来。”   便是对着道观的小道童,文老夫人也是慈爱有加的,可见那位玄连道长名声的确很大。   玄连真人长得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轻捋长须,淡淡道,“文老夫人,这就是你的那位嫡孙女吧。”   文老夫人态度更加恭敬了,“我这个孙女即将议婚,还望真人为她测一测日后的姻缘,会是什么样的人家,过的又是否好。”   玄连冷淡道“我欠你们文家一个人情,这一测也算两清了。”   “自然。”文老夫人沉吟了一下道。   听文老夫人这样说了以后,玄连看向文锦绣,“文小姐,请过来。”   文锦绣心里微微一紧,前世她就听说过玄连真人的名声,连皇家都请他测算,听说无一差错,那他会不会看出她是重生的魂魄归来呢。   文锦绣虽然心中紧张,但面上已经习惯了沉稳大方,任由玄连真人看,玄连真人眉头微蹙,又掐指算了算她的生辰八字。   一直注意着的文老夫人立刻提起了心,焦急问道,“真人,可是我这孙女有什么不好?”   玄连皱着的眉头又松开了,“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怎么个奇怪?”文老夫人又追问道,她可想着拿这个孙女去搏一搏富贵,若命不好……   玄连摇了摇头,看向她道,“贫道测算不精,看不出什么,但总归来说,是一个‘贵’字。”   “贵?”文老夫人喃喃道,苍老的眼眸却是又亮了起来,贵分很多种,但最不济,也是尊贵人家。   见玄连真人没有看破她重生的秘密,文锦绣心里松了口气,倒是对玄连所说的‘贵’字不怎么在意,她掌握了这一世的先机,连日后是哪位皇子即位都知道,挣个尊荣又有何难。   文老夫人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她慈眉善目的模样,问道,“我这孙女幼年丧母,令人怜惜,真人可还有什么建议能让她走的顺遂一些。”   玄连本不欲多说,但见文老夫人执着不已,便挥手道,“晚些再议婚事为妙,早了只会徒生坎坷。”   “多谢真人。”文老夫人大喜道,拉着文锦绣一起道谢。   玄连真人的一句话可是外头万金也求不来的,若非故去的文太老爷曾经帮过他,留下这个人情,他也未必肯见文老夫人。   道完谢后,文老夫人也知道玄连好清修,不便打扰,正要离去时,却听玄连真人道,“慢——”   “真人还有何事?”文老夫人不解道,却见玄连眸子紧紧盯着锦绣身后一个嬷嬷怀里抱着的披着猩红斗篷的人。   “她是谁?”玄连真人问道。   “她是我另一个嫡孙女,锦绣的胞妹,名叫文锦荣。”虽然不明白玄连真人为何忽然问起了荣姐儿,但文老夫人还是回道。   她身旁的文锦绣心里也是吃了一惊,难道玄连真人是看出了锦荣上一世未出生,这一世反倒活了下来。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我居然算不出来。”玄连真人一改方才清高冷傲的态度,反而多了些急切,还对那披着猩红斗篷漂亮的小女娃招手道,“过来,让贫道瞧瞧你。”   文老夫人闻言一喜,玄连真人如此看着荣姐儿的样子,莫非荣姐儿也有个极好的命格?   “快抱给真人看看,真人要给荣姐儿测命格。”文老夫人立刻道。   王嬷嬷闻声正要抱着二小姐过去,却听怀中发出一声冷哼,“你是什么人,敢算我的命。” 第82章 宅斗不如修仙   听到锦荣的话,众人皆惊,   文老夫人更是怒道,“荣姐儿,怎敢对真人无礼?”   玄连真人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温和笑道,“因为天底下的人,都想我为他们算命。”   “可论玄,我比你厉害。”锦荣居高临下道。   王嬷嬷忽然手一软,怀里抱着的二小姐就从身上滑了下来,还朝玄连真人走去。   玄连真人神色一肃,真正看清了这小姑娘的面相后,再也无法将她视为普通人,反而郑重持礼道,“请——”   玄连问道:“何谓德、气、生、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智、虑?请问其故。”   锦荣答:“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者也。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锦荣和玄连真人你一言我一语,旁人却是听得懵懂无知,一白发鹤颜的道长和一七岁幼童对立而座,大谈道学的场景看起来如此怪异,却令人不敢打扰,有着莫名的威严感。   锦荣侃侃而谈,信手拈来,玄连真人面色却是越发凝重。      此日过后,天下人都知道堂堂玄连真人论玄学输给了一个七岁女童。   连宫里的皇帝听了也不禁吃惊,“玄连真人居然输了?”   内侍回道,“玄连真人亲口认输的。”   “哦。”皇帝不由得来了兴致,“那是谁家的姑娘?”   “文侍郎的嫡次女,七岁之龄。”内侍恭敬道。   恰逢王贵妃和三皇子过来,皇帝将此当作趣事告诉了他们,王贵妃抿嘴一笑,“听陛下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见见这个能辩过玄衍真人的小姑娘是个什么样子。”   皇帝笑道,“能长什么样子,总不会是妖魔鬼怪,不过,朕也有此意。”   三皇子在旁边听了却心思略动,出声道,“父皇,母妃,文家二小姐再出色也不过是个小娃娃,有什么好见的,哪怕是辩过了玄连真人,但童言稚语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倒不如请她姐姐来说一说当日之事。”   “她姐姐?文家嫡长女?”王贵妃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倒是听说她才思敏捷,又有一副七窍玲珑心,皇儿你还见过她不成。”   三皇子耳根微红,“是,儿臣在长公主那见过她一面,才德双全,名副其实。”   皇帝看出了他的心思,但也没挑破,既然三皇儿想见,那就遂了他的愿吧,见谁不是见,   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宣文家嫡长女入宫。”   却不知这一决定让他后来遗憾不已。   文府突然得到皇帝召见,宣的还是大小姐文锦绣,受宠若惊,文老夫人更是帮文锦绣精心打扮了一番,切莫在陛下面前冒犯失礼。   文锦绣心中有些忐忑,不知皇帝为何召见她。   等入了宫中后,眼睛也只敢盯着脚上的裙面,不敢直视龙颜,只听皇帝道,“听说你七岁的胞妹辩玄赢了玄连大师。”   原来是这件事,她小看了玄连真人的影响力,文锦绣稳了稳心神,声音冷静又不失温顺地将当日之事说了一遍,连带着玄连真人为她测命一事也未敢有所隐瞒。   “玄连真人为你批了一个‘贵’字?”皇帝奇道,   “是的,陛下。”文锦绣回道,   皇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却是留了几分心思。   在听到那七岁女童‘狂妄之语’时,皇帝爽朗大笑,“没想到玄连真人也有被小孩子质疑的时候啊。”   皇帝其实对玄连真人有些小怨言的,想让他测算也不容易,总是推三阻四,若非玄连真人的确厉害,影响力又大,皇帝早就想把他绑到宫里来逼他算了。   文锦绣在介绍嫡亲妹妹时,措了一下言辞,不过界也不妄言。   她心里却是想,玄学再好,顶破天了也不过一个女冠而已,还真能升天吗?      在府里的锦荣却是不耐烦一波又一波人的打扰,还跟瞅稀有生物似的,文锦绣替她去了宫中,她还挺高兴的,她可不想对人间的帝王卑躬屈膝。   自从文家二小姐辩赢了玄连真人后,文府就门庭若市,上门的人络绎不绝,锦荣烦不胜烦干脆打包去了千峰山。   听说她是要去玄连的道观,文老夫人也不敢拦她,玄连真人更是不会拒绝,那日辩论,他是心服口服地认输了,他心知文二小姐非但面相难测,更是天生慧根,悟性在他之上。   自然扫榻欢迎,还让童子好好照料。   锦荣在玄连的道观里好生过了一段清净日子,还久违地看到了大量的道家典籍,玄连还非常自豪的说,这是他搜罗天下所得,恐怕没有一个地方会比他这的道家典籍齐全了。   玄连这人,锦荣看过了他的命理,此生得道艰难,但是累积个两三世或许就成了。   玄连也心有所料,他测算了太多人的命格,又和皇家气运相牵扯,难以脱身这红尘诸世。   文府很快从府里出了一个天生灵慧的神童这件事上转移了注意力,因为有更值得他们关注的事情,比如文锦绣入宫得皇帝召见后,是三皇子亲自送她回来的。   这不禁让文府有些心思活泛了起来,陛下虽年富力壮,但三皇子是贵妃所出,得他喜爱,和文锦绣又年龄相合,未必不能挣得个皇子妃的名头来。   连文二老爷也忍不住去找了母亲,询问这件事,若是与皇家结亲,那可是天大的荣耀,三皇子又优势明显,保不准文家能更上一层。   以往对文家荣耀分外热衷的文老夫人此时却是迟疑了,她想起玄连真人说过的,不宜早议婚事,否则徒生坎坷。   宫里的王贵妃也是纠结了起来,三皇子的心思太过明显,但她却是有些不愿的。   文家大姑娘虽好,人也敏秀,但家世却低了些,还没个嫡亲兄弟扶持,文家这些年又不得陛下看重,子孙辈也没什么能人,在慢慢走下坡路,王贵妃又怎么愿意让宝贝儿子绑上这么一条破船,而不是选择更好的名门千金,   可是王贵妃又心疼儿子,她看着儿子是动了心,要他舍了文家小姐,只怕他会与她生份。   想到这,王贵妃头疼了起来,又有些恼怒于文家折腾这么多事出来做什么。   边上立着的嬷嬷见状,便出言提议道,“不如劝劝三殿下,纳文家姑娘为侧妃。”   王贵妃闻言暗自思忖,皇子侧妃,倒也没有辱没文家嫡长女的身份,迟疑了一下,“只怕皇儿那边……”   听了王贵妃的担心,嬷嬷又笑道,“男子又懂些什么,只要是能娶到心仪的姑娘,是妻是妾,哪里会管那么多,娘娘多劝劝就好了。”   王贵妃微微点头,也对,在乎这位份的从来都是女子,也只有女子才知道,妻与妾的天差地别。   她昔日若不是听了陛下的甜言蜜语,也不会放弃了皇后之位,甘心为妾,好在这些年她费尽心机,固宠生子,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权力,而那个曾经居她之上的女人,还不是在冷冰冰的宫里待着。   王贵妃冷笑连连。   等外面的风闻过了之后,锦荣又回到了文府,天天被玄连那老道拉着辩论,她早就不耐烦了。   南二院果然又回到了之前的宁静,锦荣还没轻松多久,李景龄那个小屁孩又找上来了。   “你去千峰山待了好久,文府的人一直说你没回来。”李景龄语气中透着一丝丝委屈道,   嬷嬷和丫鬟们都在边上远远地站着,听不到锦荣和李景龄的对话也不会打扰到他们,原本男女七岁不同龄,可谁让二小姐是个神童,而且又有大小姐发了话。自从大小姐和三皇子交际多了些后,大小姐在府里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直接压过了继太太。大小姐说让二小姐和李小公子玩,他们又怎么会拦着。   锦荣更是不会在意这些陈规礼教,直白道,“你找我干吗?”   “你修了道学,却没和我说。”李景龄更加委屈了,“要知道你学了,我也会学的。”   不待锦荣说话,李景龄就开始分享起来他最近的阅读经历,“我看了老子的《道德经》,还有《南华经典》,《冲虚经》……”   “你学的过来吗?”   锦荣抽了抽嘴角,这是一个正常的九岁的孩童该看的啊,父母也不管管,说起来,李景龄的爹娘开明的简直有些过分了,无论是杂学,四书五经,还有医术地理志兵书,李景龄从小便读过,现在还要再修道学,太丧心病狂了吧。   痴迷于学习不可自拔的李景龄认真道,“学无止境,人的寿命或许有限,但对学识的追求却是永无止限的,人的精力虽然不多,但能用在喜爱之事,也是乐甚至哉……”   锦荣默默别过头去,她不想和学神说话。 第83章 宅斗不如修仙   锦荣自认为还算聪明,学习天赋也不差,不然也不会当了这么多世的高材生,但对上李景龄这个真正的神童,还是甘拜下风了。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已经初步入门了,若是没有在其他的学业上花费心思,论道,李景龄还不得逆天了啊。   然而李景龄对锦荣更是心中惊叹不已,他所问的许多问题在家中连祖父,父亲等人都答不出来,但她却不假思索给出了答案。   不愧是,生而知之的人啊。   被李景龄这么一刺激,锦荣难得改了惫懒的性子,专心修行了起来,至于李景龄,她把从玄连道观带回来的道家典籍一股脑又全给了他,还打发他有问题去找玄连,应付他的问题玄连也够了。   渐渐的,锦荣越发闭门不出,甚至不让丫鬟靠近房门,外面也有了文家二小姐性格古怪孤僻,神神叨叨的传言。   只是也没人在意。   几年飞逝,文府也发生了诸多事,文锦绣没有如愿嫁给三皇子,因为三皇子另娶了左相的千金为正妃,而文老夫人也不愿意拿培养了多年的嫡孙女去搏一个前途不定的皇子侧妃,所以用玄连道人的批言对外说要晚些再谈亲事,成功堵回了王贵妃心里的盘算。   文锦绣也有自己的想法,三皇子对她虽好,但她却是不愿意嫁他的,因为她知道下一任皇帝不是三皇子,而是另一个年纪尚幼的皇子。   前世皇帝活得长久,逼死了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起兵逼宫被镇压,赐毒酒而死。   文锦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帮三皇子反败为胜。可惜了那位未来的皇帝年纪比她还小上十岁,让她没有那个机会。可让文锦绣嫁给比较尊贵的侯府世子,她又有些不甘,即便当了侯府夫人,又如何能报复得了文家。   赵氏和她的娘家已经被她废了,她的好父亲这辈子也不会有个儿子,但文锦绣觉得还是不够,因为他们还享受着富贵,和她上一世受的苦楚根本没法相比。   都是因为身份,她这个做女儿做孙女的报复不了这些毁过她一生的人。   重新燃起了怨恨之心的文锦绣又开始了折腾,折腾着就把文老夫人给折腾死了。恐怕文老夫人从未对这个外孙女有过防备吧,更不知道那甜美的笑靥下是怨毒的心肠。   文老夫人去世,文锦绣还得服丧三年,在文老夫人灵前,文锦绣还哭晕了过去,众人大赞其孝顺之名。只可惜文老夫人在世时为她订下与文远侯世子的婚事得因此推后三年了。   侯府夫人在拜祭时安慰了文锦绣后,没过两个月就为世子安排了两个通房,世子今年都十七了,婚事再往后三年推就二十了,身边也不能没个伺候的人。   有心思坏的堂姐妹在文锦绣面前提起这事时,文锦绣也只是笑笑不语,那个堂妹也只觉得无趣可怜。      两载过去,文锦绣在屋里中打理着账本,忽然有丫鬟急慌慌闯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南二院出大事了。”   南二院,不就是荣姐儿的院子?这几年这个妹妹是越发古怪了,李小公子回乡科考后,文锦绣也没怎么管她,任由着她胡闹。   这次又是折腾什么事了?   文锦绣走出屋外,却是被眼前所见之景惊呆了。   天花乱坠,仙音萦绕,云霞漫天,仙光引渡。   出现这一幕的原因很简单,锦荣凭着上一世被称赞的天资出众,悟性极好,外加勤奋努力了一下,成功得道升仙了。   被震惊的岂止是文锦绣和文府上下,文府方圆整个京城都看到了这一奇景。青天白日之下,也光芒盛大,绚烂如云霞。   这是仙人下凡?   置身于降下的接引仙光之中,锦荣并不急着飞升,反倒静心思考了一下,前世月老说天道偏爱人族还真是没说错。想她由玄鸟化仙还要经历天雷,这次由凡人成仙,非但天雷没降下,而且成仙的速度尤其快。   这个世界修炼也容易些。   “荣、荣姐儿。”文锦绣不可置信地望着那飘在空中,衣袂翩翩的少女,眼中更是多了一丝畏惧。   其他人早已腿软跪下,匍匐倒地,大呼‘神仙’。   锦荣心想自己这阵仗似乎弄的大了些,她倒可以一走了之,却徒添因果,于是回头看向文锦绣,见她神色复杂一片。   锦荣唇角微微勾了勾。   文锦绣忽然听到了锦荣的声音,明明远在天边,却好像是在耳边响起,“你也算护我多年,我送你一枚玉佩,许诺三次。”   文锦绣感觉到袖子里多了个什么东西,一摸,是枚翠绿玉佩。   就在她低头看玉佩时,旁人忽然大叫道,“二小姐成仙了,到天上去了。”   一抬头,仙音犹存,余香不散,却已不见袅袅人影。   锦荣虽已成仙,却没有随仙官去天庭受封,原因很简单,上一世给天帝天后打了那么多年的工,这一世还是在人间做个随心自在的陆地散仙吧。   天庭也不在意,脱凡成仙的虽然不多,但愿意留在人间做散仙的也有先例,在锦荣明确表达了对天庭的尊敬后也没必要强迫她到天上任官了。   不在天上,在人间,也是任锦荣自由来去。   给文锦绣的那枚许诺玉佩只是一时兴起,她倒不在乎什么因果报应,即便是身有大功德,也更多是随性而为。   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她也是不在意的。   文家二小姐得道成仙,是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即便皇家的人想压也压不下,古来就有求仙问道之说,却未曾想能亲眼见白日飞升。   皇家的人直接找上了玄连,可对方闭门不见,其他势力也探寻不得。   玄连这里没有结果,而出了一个神仙的文府则成了众矢之的,皇帝朝臣们都有些可惜没能亲眼一睹那位成仙的文二小姐是何等风采样貌。   也未能结下什么善缘。   宫里的王贵妃甚至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便让三皇子娶了文锦绣,有个神仙扶持,还怕得不到皇位。   现在还为时不晚,王贵妃想去乾元殿求一求陛下。   侯府夫人也一早来了文府,对着文锦绣亲亲热热地谈论婚事,还保证在文锦绣过门前就把那些姨娘通房也打发了,至于庶子庶女也绝不用她操心。   文锦绣心下冷笑不已,没想到她重生了一世,也差点没能看清,所谓的真心和善,比不过权势地位来的重要,她的嫡亲妹妹得道成仙,这些人就上赶着讨好她了。   便是侯府夫人又算得了什么。   文锦绣从未有一刻对权势地位这么热衷,藏在袖中的手更是紧紧攥住了玉佩,这可是她青云之路的最大助力。   还未等侯府夫人劝文锦绣早日过门,便有皇宫内侍来宣旨。   封文家嫡长女为持盈真人,为国祈福半年。   侯府夫人闻言就愣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等她回到侯府,想问侯爷此事情况,却被勒令道再也不许提起侯府和文家的这门亲事。   侯夫人傻眼了,“陛下这是要干预文家女婚事?”   “她妹妹修道成仙,陛下怎么会放任她与臣子人家结亲,她是做定皇家人了。”   侯爷还有一句没说的是,但只要文锦绣不愿意,皇家也强迫不得,否则那位文家二小姐为她出头怎么办?   文锦绣会不愿意吗?她当然愿意,既然要嫁,当然是嫁进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   圣心难测,高居龙椅之上这位皇帝虽不崇佛好道,但却知道什么是民心,给予文家嫡长女文锦绣尊荣就是为了安民心。   把文锦绣留在皇家,更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与那位仙人结善缘。   文锦荣得道成仙,她在世的亲人皇家也会妥善照顾好。   虽然一些道士隐士势力查过文府之事后,都不觉得文锦荣成仙后会对文府有多少眷恋,但皇帝还是这么做了。   半年后,文锦绣以昭仪位份入宫。   她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且越快越好。   三年后,文家二小姐成仙的传闻仍未散去,而且越传越奇,茶楼里的说书人还道,那位文二小姐本就是仙人转世,后又在玄连真人的道观中顿悟,短短几年便回天上去了。   有人说:“文二小姐是神仙,那她姐姐宫里的文昭仪生的小皇子岂不是仙童了。”   论及皇家,说书人不敢多言,连连讨饶。   另一桌的青衣书生,听了文二小姐得道成仙的事,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往外走去。   街上忽然响起锣鼓鞭炮声,   “放榜了,放榜了,状元郎是……李景龄公子。”   日光下,青衣书生微微一笑。 第84章 宅斗不如修仙   锦荣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成了仙后就更加肆意,便是在人间挑道场也是挑极好的。   此界有道家典籍记载,东海有仙山,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灵气浓厚且凡人难寻之处,前二山已是遍寻不得,飘去不知踪迹,只剩下方壶(方丈)、瀛洲、蓬莱三山了。   就是这三座仅剩下来的仙山,锦荣也费了不少心力才寻到,好在是无主之地。   锦荣放心在蓬莱设下了道场,剪了几个纸人看守,蓬莱周围也有开了灵智的草木动物,锦荣也不理会,任由他们在道场之外修炼,若是能得了机缘成道也不错。   东海辽阔,时有鲲鹏而起,锦荣兴致一来,还会与之打上一架,鲲鹏虽是神兽,但灵智还只是半开化,只当锦荣是与它嬉戏。   累了偶尔坐在鲲鹏背上,遥望海浪拍打礁石,锦荣的心情都会特别愉快。   心境一圆满,修为也就蹭蹭蹭地往上涨,也就锦荣心大不在意这点修行的速度,换做其他人都要担心修为不稳,恐有祸患了。   直到偶然一日,锦荣心中微微一动,是那枚她用自身仙力化作的玉佩。   原本锦荣以为文锦绣会很快用它,比如在皇家权势下保全自己,却不想迟迟没有动静。   再者在东海这边过的悠闲,渐渐地,京城的那些事,早已被锦荣忘到了脑后,没想到文锦绣真的用了它。   锦荣微微勾了勾唇,意念一动,便出现在了京城皇宫,含光殿外。   文锦绣身边的宫女为她掀开帘子,就看到了容颜不变,含笑玉立的锦荣。   “你来了。”文锦绣止不住的惊喜道,而她身侧的宫女见宫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满是惊讶。   “退下,别让旁人过来打扰了。”文锦绣对宫女道,再看向曾经嫡亲的妹妹,如今高不可攀的仙人。   “你用了玉佩,不就是想我过来。“锦荣嘴角微微翘了翘,“说吧,你想要什么?”   文锦绣目光灼灼地看着锦荣,“我要我的儿子周潮当上皇帝,本宫当上太后,而且越快越好。”   她那双依旧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野心勃勃,而且此时毫不掩饰。   “你想要的是这个?”锦荣微感惊讶。   “对,我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她也不会主动要求入宫为妃,比起当皇子妃,直接当皇帝的妃子不是更快。   她不仅一入宫就是正四品的昭仪,而且顺利的生下了皇子,陛下看在仙人的份上不会薄待她,曾经可以摆布她命运的人如今也被她踩在脚下。就是昔日说着爱她却另娶他人为妻的三皇子也在她的设计下失了圣宠。   文锦绣确实厉害,能走到这一步且没有动用过锦荣许诺给她的玉佩,这些年的宠爱和地位也都是她自己挣来的,而现在,她要收获她最想要的东西了。   然而看着这样的文锦绣,锦荣却有些索然无味。   “不行。”她淡淡道。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文锦绣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不会插手帝王气运,朝代更迭。”这女人胆子还真大,换成是锦荣上一世的司命天君玄女也不敢出手干扰这种事情,顶多借势而为。   要是一个不好,弄得天下大乱,这可是有伤天和的。   和功德无关,纯粹是锦荣个人的底线而已,她不喜欢这样做。   锦荣淡淡道,“你已经许了第一个愿望了,还要许第二个吗?”   文锦绣再次震惊,“可你都没有帮我达成?”   锦荣挑眉道,“我是答应你可以提出三个愿望,但没说一定会实现啊,反正你已经用掉一个了,下一个仔细想想吧。”   文锦绣气得脸都扭曲了,可是对方是神仙,她奈何不了,只能强颜欢笑,“以后再说吧。”   锦荣瞥了她一眼,心念微动,便离开了皇宫。   就不知道下次用玉佩的人还是不是她了。      锦荣出现在宫墙外时,正值新科进士簪花打马游街。   看到最前面风光无限的锦衣青年时,锦荣微一挑眉,李景龄都考上状元郎了?   这一番文华气度的确显目。   锦荣成仙后,再看他的面相也越发清晰了,当为日后大圣大贤之人,说不准还能受一番后世百代香火。   只是如今尚早。   锦荣瞧了一眼后未显露身形便飘然离去。   李景龄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回头瞥去,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不见人影,他愣了愣,没有多想,突然一朵海棠花扔在他怀里,李景龄抬头看去,高楼窗后一绯色衣衫的秀丽女郎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状元郎长得真俊啊。”   不知谁人起哄说了这句,一时间红的、粉的、蓝的、绿的各色花和香帕掷到了李景龄的怀里,满身的脂粉味惹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绯衣姑娘拉了窗,回头对上自家兄长温润含笑的目光,“婉晴莫不是看上了那位状元郎?”   绯衣姑娘脸一红,“哥哥在说什么?”   她哥哥卫尚轻笑打趣道,“婉晴年纪也不小了,我该和父亲商量一下把你嫁出去的事了,我看那位新晋的状元郎就不错,听说他尚未婚配,朝中不少大人都有心招为女婿啊。”   卫婉晴没有说话,低着头揪着帕子,卫尚还以为是他说的过分了,让妹妹不开心了,刚想道歉却听到妹妹低如蚊蚋的声音,“婚姻大事,听凭爹爹和哥哥安排。”   这是、答应了?   卫尚一愣,继而大笑,飞快跑下楼去。卫婉晴在后面追问道,“哥哥你去哪儿?”   卫尚回头爽朗笑道,“我得去把我未来的妹婿抢回来。”   卫婉晴闻言又羞又恼,哥哥说话真是每个把门的,但不知怎么地,她心里又有些甜意。   李景龄刚结束了皇帝亲赐的琼林宴,从宫门出来,就遇到一白色锦衣的贵公子驾马拦截,扬鞭道,“给我把姑爷请回去。”   “是,少爷。”几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一哄而上,   然而看似文弱无力的状元郎却轻轻松松地打晕了他们,然而微笑有礼道,“不知公子是哪家人士,请我去做什么?”   卫尚:“……”   卫府,“少爷回来了。”丫鬟传话道,   闻言,卫婉晴面上浮现淡淡的紧张,莲步款款匆忙赶了过去,却见到喝得烂醉的兄长。   “哥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卫婉晴又对丫鬟道,“快让厨房准备醒酒汤。”   卫尚却不以为意,摆手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认识了明谦这么好的一个朋友。”   明谦?卫婉晴向扶着哥哥回来的仆人看去,仆人恭敬道:“回小姐,是新科状元郎李小公子。”   哥哥居然真的去找他了,卫婉晴忍不住一喜,又问道,“那、李公子人呢?”   仆人道:“李公子没喝什么酒,自行回家了。”   “婉晴,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我从没这么敬佩过一个人,无论是才华还是气度见识,都远胜于我……”卫尚还带着醉意迷糊道。   见哥哥对那人如此满意,卫婉晴也心中欢喜。   然而没过几日,卫婉晴就听说父兄在为她挑选婚事,只是众多对象中没有那人。   “哥哥不是很中意他吗?”卫婉晴忍不住心中的震惊疑惑问道。   卫尚叹了一口气,轻抚她的秀发,温柔道,“他的确是难得的国之栋梁,朋友,但却不会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婉晴,忘了他吧。”   卫婉晴的清泪从两颊落下。   卫尚不会忘记那日与李景龄的交谈,为其心折不已,但他也看得清楚,李景龄志在天下百姓,且心智坚定,于儿女情长无意,何况他并未对婉晴动心。   婉晴即便嫁了他,也只会受苦。   卫婉晴后来听丫鬟说,状元郎拒绝了多位朝官的好意,自道未报效国家之前,不敢成家。   卫尚说他只是不愿意加入朝中任何一派,又不愿拖累别人而已。   他虽不娶妻,但自己却是要嫁人了,卫婉晴垂眸苦笑了一声,披良辰吉日,披上嫁衣做他人妇。   三年后,李景龄上疏触怒权贵,被贬至凉州。   出京城之日,多位大儒好友相送,皆是真心实意之人。   已经是文妃的文锦绣不是没想过救一把这位未来的首辅,但圣心难测,连她也不敢擅言,何况,李景龄入朝为官后,她有意和他重拾故交,没想到他却拒绝了,也不顾她是堂堂的宠妃。   文锦绣现在有宠有子,也不想热脸却贴人家的冷屁股,只是,她还记得,李景龄和她的那位神仙妹妹交好,也不见她搭救一把。   神仙也多的是寡情冷心。   李景龄策马回头望了一眼京城城墙,他似乎总是在这里待不长久。   不过,   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城门处一凉茶茶棚里,一儒生打扮的书生摇着折扇,目送着那已多了几分磨砺的青年策马远去。   “公子也认识那位李大人?”倒凉茶的老板问道。   儒生,也就是变幻了模样的锦荣摇扇笑勾唇道“认识,只是有些年没见了,不想他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茶棚老板叹道,“他可是个好官啊,可惜得罪了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应该会的,只是要许多年了。”锦荣悠悠道。 第85章 宅斗不如修仙   锦荣这一出来,倒也没直接回蓬莱,而是幻化了模样行走人间。   那位曾经相识的玄连真人,锦荣也去见过了,只可惜寿数将尽,坐化归元,锦荣混迹在信众之中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一路走来,各地山神,城隍,锦荣也见了不少,   人间难得出了一位凡人散仙,还修行如此迅速,山神城隍也都有所耳闻,原以为是碰巧撞上了大机缘或是天庭有长辈庇佑,但真正见了本尊,生不起丝毫的怠慢之心。   可以说是有什么答什么,锦荣对此界的天道法则领悟更甚。   偶然在山中见了一位千年人参化作的半仙,换做别的神仙僧道,或许还有心将他捉了炼丹制药,但锦荣只留了它,来下一盘棋。   这一盘棋,就下了十年,观棋柯烂,莫过于此。   感觉到对面坐着的仙人修为有所增长,更加高深莫测了些,参仙拱手道,“恭贺上仙了。”   锦荣笑笑不语,却忽然心中微动,是那玉佩再次被动用了。   锦荣洒脱而随意道,“我还有一凡尘之事,就此别过。”   “上仙慢走。”参仙微笑轻拈白须,这些年他得到的感悟亦不少也。   十年之后,还是用到了第二个愿望不过使用者却成了皇帝,这个结果,锦荣也早有预料。   看着虽一身珠光宝翠,雍容华贵却依稀能见眼角皱纹的文锦绣,锦荣不可置否道,“你想清楚了。”   文锦绣神情已平淡了许多,看不出是她为求宠爱荣华向皇帝亲自献上玉佩,还是为情势所逼。   皇帝倒还聪明,没有出面,而是让文妃求已是仙人的锦荣。   文锦绣点了点头,“我希望北方大地旱情得到平息。”   年初便有北地大旱,旱情之严重,遍及之广,已经让朝廷承受不住了,当今虽好权术,但也不失为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于是便有了文锦绣这一出。   锦荣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了。”   文锦绣心中一松,她之前也不知道锦荣是否会答应,还是如上次一般随意,她这个妹妹,无论是成仙前还是成仙后,都是乖戾恣睢的性子。   锦荣不耐烦凡间的繁琐仪式,既没说要开坛祭天,也不说需要什么珍贵物什,只留下了一句“好,我答应了。”便再次在宫中飘然离去。   留下文锦绣心中微微惶恐不安,担心锦荣失信毁诺。   彭城,   已辗转做了彭城父母官的,下颌微有胡须略显风霜的李景龄,望着干裂涸尽的水田耕地,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北方大旱,彭城也是受害的其中一地,   “大人,莫要太担心了,前些日子您说的那些方法不是有用吗?”   李景龄摇了摇头,“那只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罢了。”   无论是寻找地下水源,还是引露为水,或是酸枣制药服用,都是暂且缓解百姓受灾的法子,真正能解决困境的还得等待下雨。   彭城还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听闻北地多州县,已经出现了大片的饥荒,百姓苦不堪言。   身为父母官,陛下臣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一日比一日困苦,这种无能为力的心情令李景龄感到无比挫败。   李景龄闭目在心中反复想着更多的法子,忽然感觉眼皮微微湿润,一滴一滴打在脸上。   “大、大人,这不会是下雨了吧。”李景龄身后衙役声音中止不住地颤抖道。   “下雨了?”李景龄一愣,伸出手来,却见天空阴云密布,卷起滚滚雷鸣,雨也下越来越大,似乎一发不可收拾。   这雨自然是锦荣的手笔,她没借助朝廷的力量,虽方便,但朝廷官员上下的效率有多高,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就是解除旱情,锦荣随便寻了个无人的地方,便施法降雨了。   相信雨师龙王也不介意她多赐下一场雨来。   朝廷很快收到了北方各地官员邸报发来急报,天降甘霖。   “好,下雨了就好。”周昌帝大笑道,见陛下之前因旱情的愁眉不展暴躁沉闷一扫而光,旁人也纷纷贺喜起来。   高兴过后,包括周昌帝在内众人也想起了正事。   这连下了三日的喜雨来由,他们也心中明白,毕竟文二小姐的事当年他们可是亲耳所闻,没这么容易忘记。   周昌帝沉吟了片刻,令人起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妃文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丕昭淑惠,敬慎持躬,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皇贵妃,赐恪字。   其子周潮,敏而好学,纯厚仁孝,封荣郡王,钦此。”   除此之外,周昌帝也没打算将仙人赐雨一事隐瞒,反而昭告天下,这既是讨好了仙人,也是告诉天下人他周姓皇室得仙人襄助,乃天命所归。   锦荣没在意人间皇室的讨好,但周昌帝命人为她在各地建庙立祠一事,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庙号为玄女庙,还是李景龄在邸报中进言的,他记得他小时和锦荣曾经谈及过这一词,不知为何当时便留了心,所以比起什么仙女庙,神女娘娘庙,他觉得这个才配得上她。   周昌帝最后选中了这个,毕竟找不到文锦荣,也不知道她喜欢哪个称号,若是用了她还为凡人时相熟之人的建议,或许她就不在意了。   锦荣的确不在意,当然如果名号太过讨厌,她也不介意来道天雷劈了庙。   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这香火,尤其是第一座玄女庙建起后,香火如云。   锦荣倒是小看了受旱情灾苦的百姓对她的感念,大灾莫过于旱,伤的不仅是人命,还祖辈传下为生的土地,所以即便没有玄女庙,也有百姓在家中建起长生牌位,   香火一旺盛起来了,就聚集起了所谓的香火信仰。   这东西锦荣以前见识过,不过那时她是天庭的司命天君,没有香火也自会分得人族一分功德。但像灶神,土地,还有文曲星宿,却是少不了这些香火供奉。   香火信仰有利于修炼,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因大功德成仙成圣的缘由。   锦荣认真研究了一番,毕竟以前没有实实在在的香火功德让她研究,于是难得好好在一座玄女庙里蹲守了半个月,听凡人祝愿。   在彻底了解了香火是个什么东西后,锦荣就甩开手没管了,也毫无兴趣拿吸收它来修行。   且不提锦荣现在不怎么在意修为,便是将信仰中驳杂的愿力除去,再融合到修为之中太过麻烦,而且经营香火也是一门生意。   锦荣没想着做大慈大悲的神仙,普度众生,为世人排忧解难。   比起这个,她更喜欢逍遥自在。   说起麻烦,还有那枚玉佩的最后一次机会。锦荣想了想,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文锦绣也许到死都不会用到这最后一次许诺的机会了。   彭城,建玄女庙立像时,工匠用的是京中传来的画像,据说是玄女娘娘亲姐文贵妃绘下的。   李景龄瞧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制止了工匠,“这几处雕错了,她这里没有痣,还有她的眼睛是这样的……”   “可是画像是这样画的。”工匠对上朝廷大官,一下子就弱了几分底气。   李景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文贵妃当年好歹也是琴棋书画精通,在宫中待了些年,就如此荒废。   他倒是错怪了文锦绣,这么多年她也只见了锦荣两面,而且每次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那能把相貌记得那么清楚。   “你下去吧,我来雕。”李景龄对工匠道。   “这怎么能行?”工匠惶恐道,一是因为这乃皇命,若是雕坏了,误了开庙之期,那就是他的过错了,而是李大人乃堂堂朝廷官员,士农工商,怎能劳动他?   李景龄的两个亲信一把叉住工匠,把他带出门外,“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好好听着就是了。”顺便把门也给关上了。   两个亲信相视一笑,这个工匠肯定没有听说过大人的名声,区区雕刻算什么,他还没见过大人施针救人,排兵列阵呢   一亲信压低声音道,免得被大人听到“老实说,我都不知道大人有什么不会的。”   另一亲信吐槽道,“有,生孩子。”   独自待在房间里的李景龄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没有再重新画一副像,而是在已经动工了一半的玄女像上继续雕刻了起来。   异常的专心致志。   即便只是见过小时的文锦荣,却也推测出她长大后的容貌来,这也是他擅长的事情之一,曾经他就凭借这份才能破了一桩奇案。   他又是过目不忘之人,不多时,样貌在心中也越发清晰了。   等到亲信和工匠再进来时,一尊拈花而笑,栩栩如生的玄女像已经雕好了,仪态万方,一双眸子萤然有光,神采飞扬。   刹那间以为活了一般,令亲信和工匠们一时看呆了去。   若说文贵妃的画像有六七分相似,那李景龄亲手雕的玄女像便是像足了九分。 第86章 宅斗不如修仙   新帝继位,封子嗣妃嫔为太妃,可随成年皇子开府奉养,先帝生前宠爱文皇贵妃,圣眷深厚,新帝亦封其为贵太妃,由荣亲王奉养。   新帝更是遵从先帝遗旨,召李景龄回京,入内阁参赞机密大事,拜太傅兼文华殿大学士。   圣旨还未传到李景龄就任的凉州彭城,   李景龄难得放下手中公事,抽空去出了衙门接人。   “表哥。”一个婉约娴静的少妇自马车上下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女童。   李景龄见到她们,也露出了儒雅温和的笑容,“玉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   “有表哥安排的人照顾,我们怎么会辛苦?”宋玉娘温柔笑道,又对怀中的女童道,“宝儿,快叫舅舅。”   “舅、舅。”宝儿奶声奶气道。   宋玉娘和李景龄说了几句便一起进府里了,见府中只有两三个打扫的仆从,不禁有些冷清,宋玉娘挂念了一句道,“表哥这几年还是未娶妻么?”   李景龄笑道,“无牵无挂,做起事来更是方便。”   “姨母竟也同意?”宋玉娘道,寻常如表哥四十岁之龄连孙子都有了,哪里会是孑然一身?   “我道梅妻鹤子,自在逍遥,母亲也就不多说了。”李景龄淡然道。   宋玉娘看着染及风霜却格外豁达圆明的表哥,心道,表哥果然还是同以前一样。   曾几何时,她也心慕于表哥这般的男子,却被以几乎是同样的话婉言拒绝,如今她幸福美满儿女双全,还是表哥牵的线,往日的情思早已散去,留下的唯有感恩挂念。   想来,表哥对天底下的女子都无心吧。   这些思绪不过在宋玉娘心中匆匆一转,她问起了正事,“相公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景龄道,“我安排郑灏在北狄那边做的事还没有结束,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宋玉娘和宝儿很快被妥善安置住下了,不过宋玉娘对远方的相公还是有些担心,想去庙里拜拜,祈个平安。   李景龄听了之后,道,“不如,我陪你和宝儿去吧。”   宋玉娘连忙道,“表哥公务繁忙,怎能劳你陪我们前去。”   李景龄摆了摆手道,“无碍,明日正好又是休沐,我也想出去走一走。”   新帝召他回京的圣旨已经到了彭城,只待手上公务交接结束,他便要往京城去了,李景龄有预感,只怕这次一走,以后都难能回到彭城了。   最后一次逛逛彭城也好。   既然表哥心意已决,宋玉娘也不再多劝,而是去准备明日出行的东西了。   “你打算去哪个庙里拜?”李景龄抱着玩拨浪鼓的宝儿,随口问道。   宋玉娘抿嘴一笑,“自然是彭城最有名的玄女庙了。”   “玄女庙?”李景龄微微一怔,继而笑道,“玄女庙好啊,我们就去玄女庙。”   次日,春光和煦。   几人到了庙里,宋玉娘对莲台上的玄女像双手合十端正有礼一拜,格外恭敬,她幼时就见过玄女庙,而且家乡受过当年玄女赐雨恩惠,所以信奉不已。   彭城的玄女庙不同于其他地方,没有蒲团,所以信男善女都是站着拜玄女像,而非跪拜。   这也是李景龄定下的规矩,彭城乃至凉州寺庙道观都不甚多,早年间李景龄作为地方父母官还征收了不少佛寺占用的土地,改为耕地水田,为凉州开源节流。   也就李景龄为官兢兢业业,治理有方,地方繁荣,所到之处无不受百姓爱戴,他定下的规矩才没有引得大多人反感。   即便如此,宋玉娘还是忍不住责怪了表哥一句,怠慢玄女,显得他们不诚心。   李景龄笑了笑,抬头看向莲台上的玄女像,轻声道,“她若是在,也不会介意的。”   “表哥,你说什么?”宋玉娘有些疑惑道,她比李景龄小了许多,更不知道那段少为人所知的缘分。   “没什么?”李景龄笑着摇了摇头,二十多年的风霜蹉跎,让他少了年轻时的意气锋芒毕露,也淡然平和了许多。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他少有才名,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容易得很,即便家世低微也不觉得如何,被贬流放也无所顾忌,甚至有幸悟得圣贤之道,尝得人间百味,天下万民之心意。   这一生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李景龄却心满意足,在被被贬流放的数千个日夜里,偶尔也会独自去来到这玄女庙,   也会想起那个小时认识的生而知之的女孩。   他也曾想过,如果世人容不了她的生而知之,满腹道学,他愿意容忍,愿意接受。性子古怪也好,太聪明也罢,他都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为她遮风挡雨。   只可惜,有缘无分。   她有她的仙道逍遥,他亦有他的万民之道。   李景龄深深望了一眼,他亲手雕刻的玄女像,也许这也是最后一眼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宝儿指着玄女神像道,“舅舅,这就是娘亲说的玄女吗?”   宋玉娘连忙抱住她,握住她的手,“别乱指,冒犯了仙子,会被怪罪的。”   宝儿难得被娘亲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连忙捂住了嘴,“宝儿不冒犯仙女,仙女不要怪罪宝儿。”   李景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她不会怪罪宝儿的,宝儿这么可爱,她也会喜欢的。”   底下其乐融融,而高居莲花台上的玄女像笑语嫣然。   半月后,李景龄入京,为新任内阁大臣,颇受新帝倚重。   时光荏苒,荣亲王府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戚,   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院子里,锦绣床榻上的贵太妃仍是妆容再好,也难以遮掩将死的灰白败落之色。   “潮儿,记住我的话了吗?”   “好好收着那件东西,有它在,无论谁做了皇帝都不会动荣王府,它会保住荣王府一脉的尊荣富贵。”   文锦绣垂死的眼眸在说到最后这四个字时露出了淡淡的神采,尊荣富贵,她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保护了她,也保护了她的儿子。   她最后又看向哀痛不已,眼圈通红的儿子,她这一生唯一觉得骄傲的存在。   他比她要善良,仁厚,不与人争,他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只要做他的富贵王爷,不会有人欺负他。   她曾经喜欢过的,想要的,统统都在她的孩子身上实现了。   如果上天愿意再垂怜她一次,来世她不要前世的记忆,不想汲汲营营,最好再糊涂点。   “母妃——”荣亲王的一声痛哭,床榻上曾经尊贵半生的女人已经永远闭上了她的眼睛。   坐在玄女庙屋顶上晒太阳的锦荣心中忽然一动,文锦绣死了啊。   一眨眼,过来这么多年啊,文锦绣还是没有再用那枚玉佩啊,毕竟她不是真的凉薄之人,而是将玉佩留给后人庇佑他们。   锦荣打了个哈欠,不知道谁会用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百年后,   雨中,数辆华贵的马车从南边驶来,   “王妃,前面有泥石滑坡,恐怕过不去了。”一在前面开路的仆从骑马回来,披着蓑衣向最大的马车里道。   马车里响起了女子的咳嗽声,“那就先找个地方歇息下吧。”   “前面半里有座玄女庙,可庙宇简陋,只怕……”   车内女子声音虽虚弱,但却威严不凡,“神明有灵,莫要妄言简陋,雨下的这么大,先在那里歇下,再派人去彭城的驿站。”   “是,王妃。”仆从领命道,随即对其他人传令,去玄女庙。   到了玄女庙后,侍女们举着伞将一位衣着华贵容颜出众的女子接下马车,并很快打扫了玄女庙中唯一的房间,让病弱的王妃暂且歇息。   这玄女庙虽然历经风雨,时光久远,香火淡薄,显出落败之色,但好在当初建造时用心,庙内宽敞,且外面的风雨再大,屋里也是安静祥和的。   王府的侍卫很快派人去了最近的彭城驿站,毕竟这玄女庙也不是久留之地。   “照顾好世子。”王妃最后吩咐了侍女一句,就服药先歇息了,这副久病的身子,也不知道撑不撑得到京城。   “母妃睡下了吗?”一个绷着脸却俊秀贵气的锦衣男童对王妃的侍女问道。   侍女弯腰低头,亲切不失温柔地道,“王妃已经服药睡了,小世子。”   “小世子饿了吗?流云拿糕点给世子吃好不好?”侍女流云有心不让小世子在房里多待,怕扰了王妃睡觉,毕竟王妃已经很难得能睡的这么安稳了。   小世子摇了摇头,“我去庙里走走,阿果陪着我就好了。”   阿果是他父王专门调到他身边保护他的人,虽是个宦官,但武功却顶好,流云闻言后便放下心了,“外面雨大,世子别乱跑,着凉就不好了。”   小世子点了点头,出了房间。   王府的侍女多是在伺候王妃,其他侍卫也早已把玄女庙清查了一遍,保证安全后,又继续各自守卫在庙宇的各处。   小世子走着走着就到了庙的正堂里,看到了莲台上的玄女像,之前进来时,没多看,现在仔细见了,也就不免叹道,“这玄女像刻得真好。”   内侍阿果笑道,“世子可知道这玄女像是谁雕刻的?”   小世子眨了眨眼,阿果不仅保护他安全,还陪他读书,所以学识也不低,加上王爷对他看重有加,小世子也虚心问道,“是谁雕刻的?”   阿果难得露出了崇拜敬重的神色,“这尊彭城的玄女像是百年前的大贤明谦先生亲手所刻,以纪念大旱之年,玄女天降甘霖。”   “真的有玄女?”小世子突然来了兴致,“而且能实现心愿吗?”   阿果苦笑了一声,“这只是前朝所记,后人也不知真假。”也许玄女只是一个名号而已。   小世子顿时从满是希冀中失落黯然了下来,阿果猜的到其中原由,王妃的病情,小世子怕是也知道了吧,才会有所担忧甚至寄托在传说中的玄女上。   “要是真的有玄女在好了,或者明谦先生也在,他的医术传言也是能救人生死。”   小世子抬头看向莲花台上,翩跹笑语的玄女像,心中这样想道。   忽然,玄女像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莹然有光,似乎透着笑意。   小世子:“……” 第87章 宅斗不如修仙   锦荣本来没打算理会这些过路人的,但见他们来了还懂得规矩,打扫庙宇的灰尘,虽然主要是为了他们家主子。   那位王妃撑着病体还上了一炷香,而这个俊秀的男童和他的侍卫居然还知道她和李景龄,最重要的是他们话语中的赞美,让锦荣觉得他们很有眼光。   于是一时兴起对这个小男孩开起了玩笑。   小世子愣了半晌,又眨了眨眼,误以为是他的错觉时,却又看到那尊玄女像嘴角弯了弯。   “世子,怎么了?”阿果见小世子呆呆的模样,不解担忧问道。   小世子指着莲台上的玄女像,问阿果,“你看见什么了吗?”   阿果又抬头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我什么也没看见。”   小世子抿紧了唇,突然道,“阿果,拿干净的帕子来。”   阿果不明白小世子的意图,但还是和侍卫说了一声,要了干净的帕子,小世子接过之后,就要往莲台上爬。   “世子,你这是做什么?”阿果大惊,连忙拦下世子,然而小世子坚持道,“我要上去,擦掉玄女像上的灰尘。”   这样,玄女就会感受到他的诚心了。   阿果听了后急忙道,“这些让小的们来就好,世子千金贵体,怎能亲自动手。”   “不行,我要自己做。”因为这是他的心愿,怎能让别人代劳。   小世子执拗劲一上来,其他人也没办法,毕竟他是主子,真正能压住他的一位在京城里难以脱身,另一位主子还在房里休息,不能惊扰。   没办法,阿果只能让几个侍卫和他在下面守着,要是一个不小心还能护住小世子。   小世子爬上了莲台,开始清理起玄女像上的灰尘蛛网。   即便玄女像没有如之前一样冲他眨眼微笑,他也依旧很认真的为雕像拂去尘埃。   锦荣就坐在庙宇的房梁上,荡着裙摆下的双腿,却也未显露在人前,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一幕,倒是个有趣的孩子。   锦荣无心经营香火,再者已过百年,当年的神迹已成了传说,玄女庙荒废了也很正常,锦荣也不怎么在意。   小世子累得忙头大汗,阿果在下面也急的不行,“小世子,已经擦的很干净了,快下来吧。”   看着焕然一新且明亮了许多的玄女像,小世子点了点头,刚要下来,却抬眼看见了房梁上的锦荣,他一失神,脚下踩空,   然而瞬间好像踏在了什么实物上,再回过神来已经被阿果抱在了怀里,“小世子,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小世子没听进去阿果的话,再看向房梁,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脑海里只回想着一句,玄女不是在莲台上的神像吗,怎么跑到房梁上了?   不然,怎么和玄女这么相似,就像是活的玄女一般。   之后,小世子又安排人端了水果和糕点放在神像前供奉,他双手合十小声却认真道,“玄女,请让我母妃的病好起来吧,我周承炽一定会多多供奉你的。”   小小的人儿面上满是认真坚毅的神色,看得王妃也不忍心责怪。   没过多久,雨停了,驿站的人也过来接王妃和世子。   在驿站住下后,王妃的病情又开始反复起来,然而彭城的官吏却催促着王府的人早日前往京城。   “他们就非要逼死景王府的人不可吗?”王府路詹事和王爷亲信阿果商量时,忍不住气愤道。   景王爷堂堂铁血男儿,却被困于京城不得出,和王妃世子骨肉分离,如今王妃病重,又急诏入京,为了不就是弄死景王妃,好选一个合他们心意的王妃生下新的世子吗?   透过门隙,锦衣男童又一次抿紧了唇。   小世子又一次来到了玄女庙,王府的侍卫都知道他每天都会给玄女像供奉新的水果糕点。   但这次小世子一进门,就愣在了原地,“你们先出去。”   “世子?”侍卫迟疑道。   “出去。”小世子再次坚持道,难得的强硬语气。   侍卫无奈,只好从命,好在玄女庙一直有人看守,他们也会在外面警戒,不会让小世子出任何安危。   门被合上了,而小世子的视线也从未离开神像台上的一幕,一个和玄女像极了的女子,连仙子服饰都有些相似,坐在供奉桌上,随意而散漫地翘着二郎腿,吃着供奉的糕点,浅色丝质的披帛落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小世子咽了咽口水,终于出声道,“那是给玄女供奉的东西。”   “那不就是给我吃的。”锦荣理直气壮地道。   “你是玄女?”小世子仍然有些呆呆的,又问道,“为什么他们看不见你?”   锦荣嘴角微翘道,“因为我不想他们看见啊。”   若不是看在这一连数天的糕点水果份上,她也不会让这个小男孩看见她。   小世子又问道,“为什么?”   锦荣没有嫌弃他的好奇,而是认真解释道,“因为看见了就会有很多麻烦,这个许愿那个许愿的,我可没想要普渡众生。”   小世子语气有些沉闷道,“可你不是神仙吗?”   锦荣从供奉桌上下来,走到小世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可是神仙没有义务救凡人哦,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小世子:“……”   看在似乎打击到了小朋友的份上,锦荣手一翻开,从袖子变出了一块漂亮的糕点,笑眯眯地对小男孩道,“我请你吃的。”   小世子抽了抽嘴,“是柳莺做的凤凰糕。”还是他母妃身边最会做糕点的侍女。   锦荣丝毫没有拿别人供奉的东西哄对方的窘迫,坦然道“那就当我借花献佛了,可别哭鼻子哦。”   小世子抿紧了唇“我才不会哭。”   被锦荣这么一调侃,方才的低落一扫而光。   王府的人很快就发现,小世子比之前去玄女庙去的次数多了,而且让侍女们做的糕点也变多了,偶尔还道,“不知道够不够呢。”   他看玄女好像总能吃完一样,就有些担心是不是不够,仙人和凡人的食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阿果倒是想问,但见小世子心情较之前好了许多,也不再多心,又多加吩咐其他人照顾好世子的安危,他还要和路詹事一起应付京城来的人。   自从见了玄女,小世子就有很多的问题,还提到了一个人,前朝传世大贤李景龄,“你见过他吗?”小世子好奇问道。   他们似乎是一个时代的人。   锦荣托着腮道,“见过。”   “那你认识他吗?”   “认识。”锦荣微笑点头道,“他是我这一世遇到的最出色的人,而且……”   锦荣停顿了片刻,“他雕的玄女像是也最好的一尊。”   不然,她怎么偶尔驻留在这里,而不是其他玄女庙。哪怕是对于自己的雕像,锦荣还是有审美坚持的。   然而小世子没有因为见到了玄女心情好上多久,就要启程去京城了,这次是太后懿旨,违抗不仅是大罪,且是不孝。   景王妃只能强撑着病体,起来安排启程事宜。   “我要走了,玄女。”小世子心情低落地走到玄女庙,对一如既往不顾形象肆意坐在上面的玄女道。   “你要走了啊。”锦荣有些惋惜少了一个供奉的人选,但也没多放在心上,反正迟早是要走的。   “我已经和驿站的人说过了,让他们每隔三日就来打扫玄女庙,不要让这里落了灰,不然你会住的不舒服的。”小世子眸子漆黑认真道。   锦荣微一挑眉,这个小孩什么时候产生了她是住在玄女庙的错觉?   玄女庙既没她的蓬莱仙岛大,也没那里漂亮,还没有那里开灵智服侍她的草木小妖多,她才不会在这里长住呢。   但这份认真还是让她有点小小的动容啊。   “我送你一个愿望吧。”锦荣突然出现在了小世子面前道。   小世子睁大了眼睛,“愿望?”   “对,什么都可以,随你说。”锦荣笑眯眯地道,当然,过分的愿望那就不在实现的范围之内了。   重新再意识到对面的人是真的神仙,而且说的话似乎不是在糊弄他时,小世子坚定道,“我要母妃的病好起来。”   “就这个,你想清楚了。”锦荣问道。   小世子点了点头,   锦荣微微一笑,“你与我也算有缘,我就帮你这个小忙吧。”至于地府阴曹,生死判官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她拼命,到时再说吧。   “谢谢你,玄女。”小世子莫名地坚信面前的神仙会实现他愿望,“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锦荣摆了摆手,道“至于回报,算了吧,你也给不了我什么”   小世子不甘心道,“你怎么知道不会?也许有一天,我能帮到你。”   锦荣不在意道,“好吧,我等着看。” 第88章 宅斗不如修仙   锦荣是不怎么在意那句童言稚语,也未曾认真去看过那个小世子的面相,在她看来,天生皇亲贵胄,至少也是一世富贵,没什么太多可以期待的。   如果她还是司命天君,有司命星盘在手,倒也能一眼看得出来男童日后的帝王命格。   还有其中的一路凶险。   小世子也不会想到,他正在去京城路上的马车里,依偎在景王妃怀里,“是玄女救了母妃。”他认真对景王妃解释道。   旁边的侍女只当是在玄女庙里待多了胡话,而已经康复的景王妃满是爱怜地看着儿子,“一定是我儿的孝心感动了玄女娘娘。”   小世子周承炽暗暗握了握拳。   东海,一艘做海外贸易的船上,“二叔,还要多久才到呢?”某个容貌俊朗的青年开口问道,   他口中的二叔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笑道,“才这么些天,就受不了啊,都叫你别随我出海了。”   中年人虽笑着,但心底却藏着担忧,海外贸易虽是暴利,收获丰富,但风险也极大,海上一个卷起的风浪就足以打翻一船的人和货物,九死一生。   也就重言这小子胆大包天,瞒着他爹娘偷偷上了船。   “才没有受不了呢,只是有些想爹娘还有妹妹了。”年轻人,也就是重言爽朗笑道,“毕竟是家里的生意,我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   “做什么生意,好好读你的书,考上进士才是青云大道。”二叔板着脸道,他这个侄子聪明是聪明,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偏偏耐不住性子,还非要跟他出海。   重言刚想和他二叔辩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却见一向稳重冷静的二叔神色剧变,满是惊恐。   他转头望去,竟也忘了出声,一只好似巨鱼的庞然大物冲破海面,其身躯足以遮天蔽日,一时间,整艘船都蒙上了阴影,船上的人也震惊的忘记了动作,无论是拉桅杆还是升帆。   还是二叔第一个反应过来,“快逃。”   巨兽出现即便不袭击他们,但仅仅是它无意卷起的滔天大浪,都足以摧毁掉任何一艘坚固的船。逃,茫茫大海,又能往哪里逃。   林重言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二叔眼中的苦涩,这种无能为力的渺小感足以使人放弃抵抗。   爹娘,妹妹,对不起,林重言闭上眼,准备坦然赴死,为文人要有骨气,临死前不能腿软。   然而下一刻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反而异常的平静祥和,林重言睁开眼,见到那滔天大浪居然神奇般地在要碰到他们之前退了回去。   再往上看,那庞然巨兽的头顶上竟有一位白衣女子,在她之下,无论是海浪还是巨兽,都异常的平静温顺。   林重言脑海中第一个响起的念头就是,这是东海的仙人吗?   不过瞬息的时间,那巨兽忽然生作翅膀出来,展翅高飞,扶摇直上,载着那白衣女子往远方飞去。   “神仙,是神仙救了我们。”幸存下来且少数和林重言一样看见了刚才那幕的船员满是庆幸地激动大喊道。   林重言看向他二叔,只见他也面色微红,有些劫后余生的激动,“神仙保佑。”   船上许多人都跪下拜朝仙人飞走的方向。连林重言这般桀骜的性子,不用二叔压着,也老老实实地磕了个响头。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随手救了一船人的锦荣此时坐在蓬莱仙岛岸边的礁石上,轻抚着身形庞大此时却异常温顺的鲲鹏。   它恐怕也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差点惹祸了。   锦荣叹了一口气,道“这些日子,你就待在蓬莱附近吧,那些凡人的海域你就不要去了。”否则是当作祥瑞还是祸害,那就不知道了。   也是那船人倒霉,碰上鲲鹏打了个盹,醒来撒欢,但若为了这点运气不好,而送了性命也着实可惜。   而林重言那艘船自经历了那日的大难后,一连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平安无恙地到了岸边。   船上的那些船员还有商人一下岸,就忍不住对人说起了这个奇遇,引得众人皆惊。遇到海中巨兽,又得仙人相救,一时传遍了港口。   林重言到家后,先是被爹娘骂了一顿,但在得知他们的惊险后,吓得魂都差点没了,连连请医生开安神药,又说要为那位海中仙人立长生牌位供奉。   林家家里头还没消停,外头又来人了,这事传的连知府大人都知道了,古有求仙问道功德成佛,知府一眼就看出了这事有关他的政绩,弄不好还能得陛下看重。   林重言和他二叔被传去了府衙,将当日海上的事全部坦诚以告,知府也就对献给今上的奏报有了腹稿。   “依林秀才看,那巨兽和仙人可有什么来历。”知府又多问了一句道,说不定还能冒个神兽的名称。   林重言一愣,摇了摇头,称不知道。   知府有些惋惜,但也没强求,反而临走时还勉励了林重言明年科考之事。   林重言回到府里后,心里挂念着这件事,无心读书,反而提笔画了起来,士人讲究君子六艺,而林重言画工也不差,一盏茶过后,便将当日记忆中的仙人和庞然巨兽画了出来。   他妹妹林嘉茹端了安神茶过来,这是林夫人说的这几日都要喝,正好看见了这幅画,惊讶道,“这不是鲲鹏吗?”   林重言更是一惊,“你认识这巨兽?”   “哥哥没读过《庄子》,庄子有云,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林嘉茹随口便能拈来,足见她对此烂熟于心。   林重言是没读过,他本就不爱念书,为了父母期望才念了几本四书五经儒家典籍,考了个秀才,但他妹妹林嘉茹却是好读书,道学也颇有涉猎,好在林家夫妇开明,不像一般人家拘着女儿绣花管账,大字不识,而是随着她喜好而为,并常常以她为榜样训着林重言。   林重言也常有感叹,若是妹妹为男子就好了,爹娘也就不必压着他读书了。   经妹妹这么一说,又找了书来对比,林重言发现这巨兽的确和书中的鲲鹏甚像,之所以现在无人知道,还是他因为妹妹而误打误撞猜出了巨兽的身份,也是亲眼见的人不多,知府这些人也只知道个大概,还未猜到鲲鹏身上。   过个几天,怕是都知道了,林重言挪开镇纸,对着未干透画纸轻轻吹了一下,又问道“那这白衣仙人,你可知道是谁啊?”   林嘉茹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书上也没说能降服鲲鹏的仙人。”   林重言闻言,也没再想下去,而是收了画纸,珍藏了起来。   和他想的一样,没几天,就传出了那在海上引起风浪的巨兽乃是神兽鲲鹏,不少人开船出海,想着能不能碰一碰运气,遇到神兽。   知府大人更是在奏表中以祥瑞称呼,得圣上大赞,当今正值多病,听闻有祥瑞,龙颜大悦,连连赏赐加官进爵。   林重言听了外面的传言,笑笑不语,真是祥瑞就不会险些要了他们性命了,神兽虽福,却不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承受的。   不过,遇到这样的神兽还能活下来,也算他们的运气了。   经此一事后,他也用心读书了起来,勤勉不已,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杂书道学也开始拾起来,也许再见到那位仙人,他也能推测出对方的来历。   人间匆匆一二十年,犹如白驹过隙,   皇帝驾崩,无子嗣,立侄周承炽为太子,继任帝位。   景王府地位一跃,水涨船高,景王爷早些年镇守边疆去了,王府里唯有景王妃主持,碍于老臣,新帝不能封其为太后,只能加倍封赏,给予其尊荣。   新帝虽年轻,但手腕权术都很厉害,很快便扶持了自己人上位,掌控朝政。   还下了一道奇怪的诏令,命各地大建并修缮玄女庙,供奉玄女香火。 第89章 宅斗不如修仙   一身绣着金纹玄色冕服的年轻帝王走进了玄女庙中,注视着莲台上的玄女像,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持有当年的玉佩。   因为他知道没有这个玉佩,玄女是不会见他的,无论是香火再鼎盛,亦或是庙宇修的再富丽堂皇,她都没有出现过,哪怕是在梦中。   他寻来的那些阴阳士僧道也都是些没用的,还说什么玄女并不存在,只是传说而已。   若不是皇家暗卫透露了这个百年隐秘,他也不会知道玄女曾经的身份。   至于得到这个玉佩的过程,他也是不在意的,只为了一句,   “朕想见你。”   翠色玉佩微微闪着萤光,而玄女庙中,锦荣的身形缓缓出现,容颜依旧如昔,只是眼中尽显淡漠之色,   周承炽有些抑制不住的欢喜道,“你终于肯出现了。”   锦荣瞥向他,“你拿了玉佩,我自然会见你。”   只是没想到玉佩最后落到了他手中,也好,一起解决了,省得麻烦。   周承炽抿紧了唇,道:“玄女,我要许第三个愿望。”   听到这话,锦荣稍稍正视了他一下,道,“你说吧。”   周承炽眸子紧紧地看着她,“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   他想要的,都会得到,只要拥有权力,哪怕是天上的仙人,他也要留下来。   锦荣断然道,“不可以。”像是在说再正常简单不过的事了。   周承炽眼中闪现惊慌急迫,语气也变得压迫凌厉了起来,“我已经许愿了。”   “但我没有说我一定会答应啊,你太贪心了。”锦荣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可爱啊,大了心性也被权力改变了。   话音刚落,周承炽手中的玉佩便化为了流沙,他想握住却怎么也握住,而想要留下的玄女也早已飘然离去,了无痕迹。   他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是玄女?”   “为什么他们看不见你?”   “因为我不想他们看见啊。”   “为什么?”   “因为看见了就会有很多麻烦,这个许愿那个许愿的,我可没想要普渡众生。”      帝王毕竟是帝王,而且又年轻气盛,爱欲令其生,恶欲令其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陛下离开了玄女庙后失魂落魄,三日后更是下令砸掉所有玄女庙和神像,断绝其香火。   皇命在上,无人不遵。   “你说陛下这是怎么了,想起一出是一出?”某个官员在私底下道。   已是朝廷新贵,皇帝心腹的林重言道,“你小心点说话,要是被陛下知道,还不扒你的皮。”   他的同僚摆了摆手,“你别吓我,陛下仁慈,怎么会为这点小事要我的命?”   他的话也是真心实意,这位新帝一向脾气温和,并无暴戾之举,哪怕是未继位前,一直和景王府作对的虞王府,陛下也是从轻发落。   “重言,你说这玄女庙是不是邪乎,一碰上和它有关的事,陛下就不对劲了,先是封什么国师,后又让民间供奉玄女,结果还没一年的工夫,又说要毁庙砸像。”   林重言瞥了他一眼,“不过是座庙,一尊泥做的像,如何能左右得了人的心思。”   “你说的到也是,子不语怪力乱鬼神。”林重言的同僚思索了一下道,   “不说了,还是把陛下交待的事先做好吧。”   林重言做的便是奉皇命毁庙砸像,皇命在身,不得不亵渎神灵了,林重言在心里道了声歉意,便率先推开了彭城的玄女庙大门。   第一眼,便见到了莲花台上笑语嫣然的玄女像。   这、这不是……林重言心中掀起了涛天巨浪,   他绝不会忘记年少时东海被救的遭遇,而那降服鲲鹏的白衣仙人竟与这玄女像相似至极。   “大人,什么时候开始砸庙?”副官耐不住问道。   林重言心思百转,缓缓道了一句,“现在开始吧。”   他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差役便开始了砸庙,拆掉了牌匾,撕破了帐幔,大片的墙壁瓦砾落下,扬起尘土,林重言却唤来他的几个亲信,私底下耳语了几句。   还有几个差役想毁掉莲台上的玄女神像,被林重言突然拿下,“还是把神像带到后面销毁埋掉吧,到时候还要向陛下禀告。”   闻言,几个差役领命,搬下神像抬到庙宇后面。   而林重言吩咐的人则是偷偷换了神像,用另一尊差不多材质的神像代替销毁,反正砸成碎片了也认不出是谁的神像。   那尊神像最后也被埋在了庙宇后面的土地里。   林重言在心里叹道,违抗皇命保下这尊神像,也算是报答了玄女当年救命之恩。   “都毁掉了。”周承炽沉声道,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林重言紧了紧心神,回道,“无一遗漏。”   “退下吧。”周承炽挥了挥手,合上眼。   即便毁了她的神像,砸了她的庙,玄女也没有出现,周承炽终于明白了,他做的任何事都不会得到她的回应。   多年后,素有贤明之称的君王临终之时悲戚长笑,终归是仙凡有别。   而郊外一座破庙后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尊神像,大雨洗去了上面的尘土污垢,露出本来的模样。   雨过天晴被附近的百姓发现,以为是神明有灵,便恭恭敬敬地放进了庙中。   “是你做的。”一旁远远瞧着的锦荣对土地公问道。   土地公笑呵呵道,“上仙的神像总不能一直埋在地里,不见天日。”   他又道,“凡人愚昧,不知上仙功德,是上仙宽容大度,未有怪罪。”   锦荣闲闲道,“不过是个泥塑的雕像,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建庙立香火的是他们,要毁庙砸像的也是他们,锦荣既然从不在意,又谈何怪罪。   她不在意,但有些人却不敢怠慢,比如土地公,不然凡人做的雕像怎么会在地里长眠那么久,也不见虫蚁啃噬,雪雨侵染。   时移世变,   又是一个雨夜,   两个女子慌乱逃至破庙,这庙处荒山野岭,人迹罕至,雨又下得大,庙宇在这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怕,但两人已经顾不得了,身后还有追赶她们的人。   只好推了门先进去躲雨。   “姑姑,你看,这里还有一尊神像。”较为年幼的少女惊呼道。   年长的女子借着昏暗的夜色仔细一看,的确是有尊神像,而且雕刻的栩栩如生,仪态万方,恍然如新,倒显得与这宛若废墟的破庙有些格格不入了。   她笑着温柔安慰侄女道,“有神像在,就是有神明庇佑,我们就不用害怕了。”   少女闻言,又看了看神像,刚才因为破庙的荒凉阴森生出的惧怕的确散去不少了,反倒安心多了。她又问姑姑,“神仙真的会保佑我们吗?”   年长女子压住了心中的悲切,强颜欢笑道,“当然会,你看,我们不就逃了出来吗?”   这一长一幼两位女子无论是举止还是身上有些狼狈破损的衣衫,按理说都是大家出声,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年长的姑娘名叫柳翡,而另外的少女是她的亲侄女柳璇玑,本是出身江城高门柳家,本是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   但就在半月前的花灯会,柳璇玑无意和仆人走散,一人在外面转了半个时辰才被人送回来,回到家后柳璇玑欢喜不已,却见父亲沉着脸,接着便是仆妇将她锁在了房间里。   柳夫人偷偷来看她,抹着眼泪告诉她,柳家族长决定让她‘病夭’,以保全柳家清名,柳璇玑的父亲也是同意了的。   柳璇玑顿时满面凄然,后又得知母亲病重,不得来看望她,她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正当她心死之时,她最亲近的姑姑柳翡救了她,柳翡自幼疼爱这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侄女,连璇玑这个名字也是她取的,更不可能眼睁睁看她香消玉殒。   但柳翡只是一个女子,无法违抗族里定下的规矩,于是借口自己即将选秀,希望在入宫前最后这段日子有侄女陪伴身边。   柳翡受族中寄望颇重,她执意如此,旁人也不好再说,只道多留些柳璇玑活命的时日。   柳家安排了车马送柳翡入京城,柳翡带着侄女璇玑,更是寸步不离,但再发现身边的仆妇有意在璇玑的茶水里下毒后,狠下心趁着雨夜,故意令马在山林中受惊,马车翻滚摔落后,早有准备的柳翡撞破了车门,拉着柳璇玑就逃跑了。   一路逃到了破庙。   “姑姑,你说我娘会不会有事啊?”柳璇玑忍不住问道,   “你放心,她是柳家大妇,又有你哥哥在,不会有事的。”柳翡安慰她道,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她们俩的。   先不说,柳府的人发现她们不见后,很快会追上来,再者她们两个姑娘又能跑到哪去,没有户籍,又是女子之身。   虽前路坎坷,但柳翡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胆大妄为’的行为。为了所谓的名声就要害死至亲骨肉,又为了荣华富贵,送她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柳家堂堂高门,却要女子的血肉来牺牲。   所以,她告诉侄女璇玑,“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想想前朝,女子还可以自立门户,和离再嫁,生在这个世道,是她们的不幸。   柳翡抬头看向‘悲天悯人’的神像,深吸了一口气,跪下叩拜道,神明如果真的有灵的话,请救她们一命吧。   柳璇玑也跟着姑姑,跪拜神像,再虚无缥缈的神像,柳璇玑也真心祈愿能有奇迹出现。   因为除了神灵,已经不会再有人救她们了。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她们一定就在这附近,跑不远,认真搜。”   一道惊雷闪过。 第90章 宅斗不如修仙   柳家家仆冲开了破庙的大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在认真搜过了庙宇的每处角落后,无功而返的柳家人只好离开了破庙。   柳翡和柳璇玑从神像后走出来,都松了一口气,柳璇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真的没有发现我们。”   她们藏身的地方并不隐秘,而且已经做好了一旦被发现就自尽的准备,但就是那么显眼的地方,柳家仆人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柳翡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什么,拉着侄女就朝神像跪了下来。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神仙真的救我们了,我们可以活下来了。”柳璇玑忍不住喜极而泣。   两人都对神像连连叩拜,磕的额头都红了也不在意。   不多时,外面的雨也停了,一时间竟也雨过天晴,柳翡和柳璇玑却没有走,老实说,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虽然逃过了一劫,但柳家的人肯定还在到处找她们。   离开了这神仙庙,恐怕也不会有他们活命的机会。   柳翡和柳璇玑也不想白留下,跪拜之后,竟开始清扫起庙宇来,也是小小回报刚才神仙庇佑之恩。   两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但却没有一丝叫苦,认真地打扫庙宇的灰尘,费了半天的工夫,才稍稍打理出个样子,不像来之前那般荒凉破败。   打扫了这么久,柳翡和柳璇玑又累又饿,刚停下来擦汗,却忽然听见一个温润清冷的女声,   “你们该走了。”   是神像在开口说话,恍若真人一般,周身散着淡淡的莹光。   柳翡和柳璇玑连忙再次跪拜,面露虔诚之状。   神像当然不会说话,说话的锦荣,她动用了点仙力借神像之口说,“这里并非你们的久留之地。”   一间破庙,只是给过路人提供歇息庇护,雨过天明,也就该离去了。   “神仙在上,我姑侄二人无路可去,还望神仙垂怜。”柳翡无奈道。   锦荣自认不是一个仁慈的神仙,否则她要去做的就是普渡众生,而不是常窝在她的蓬莱仙岛,偶尔才在人间溜达一圈了。   但当她兴致一来,也不介意救几个人,庇佑一次,   神像启唇道,“我可以庇佑你们,但我要你们为我守庙十年,十年为期,你们随时可以走,但我不会再出手。”   柳翡和柳璇玑对视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坚定,   “柳翡/柳璇玑今日立誓,为仙人守庙十年,不离不弃。”   誓言一定,两道仙光落到柳翡和柳璇玑身上,将她们化作另一副陌生模样的男子。   未等两人回过神来,神像又恢复了原样,不再说话,   过了不久,柳家家仆又去而复返,他们寻过附近人家,未有见过两个年轻姑娘,便怀疑又在这破庙里。   一进来这破庙,却发现比之前干净了许多,还多了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柳家家仆便问道,“你们是何人?”   柳翡化作的长衫儒生,急智一生,学着记忆中男子惯常的行为举止,拱手道,“我们是新来的庙祝。”   柳璇玑也跟着点点头。   柳家家仆虽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奇怪,而且这样的破庙竟也有人愿意当庙祝,但因着对方是书生打扮,担心是读书人,也不好强问,便道:“敢问二位可见过两个年轻姑娘。”   无论是柳翡,还是柳璇玑都断然道,“未曾见过。”   柳家家仆见状只好回去复命,临走时还不放心多说了一句,“那两个年轻姑娘是我们柳府的逃婢,犯了大罪,两位若是见了,尽管告诉我们柳府,我家老爷重重有赏。”   闻言,柳翡和柳璇玑心下都不禁一沉,看来柳家有心抹去她们的痕迹了。   被仙人变为男子之身后,又成了这座庙的庙祝,的确解决了不少后顾之忧,但柳璇玑又不禁为她还在柳府的娘亲担心起来。   在安顿下来之后,柳翡就带着璇玑去了柳府,当然没有进去,只是外面远远看了一眼,又问了附近的人,在探得柳家两位小姐在路上病故,柳家大夫人闻此噩耗又生了一场大病,这几日似乎有所转好后,两人也放下心来。   柳璇玑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朝柳府的方向结实地磕了一个头,恐怕,此生再也无缘见娘亲一面了。   柳翡和柳璇玑唯一的顾虑也没有了之后,便安心做起了庙祝,无论是户籍的问题,还是赚钱吃饭的事,虽然辛苦,两人也都坚持了下来。   还分别改名为于匪,于璇。   在走访了许多附近的人家,两人终于知晓了些许神仙庙的来历,据说神仙庙以前是号玄女庙,供奉的神仙是玄女。   她曾降雨解除旱情,香火鼎盛一时,但不知为何惹怒了周朝的某位皇帝,下令毁像砸庙,断其香火。   这都是周朝的事了,放在如今的大历,也不算什么。   两人白天在附近的城镇为人写信算账,偶尔润个笔,较之在闺中,他们有意改变了一下笔迹,但也是少见的出色。晚上,他们就住在庙里,点灯守庙。   渐渐有了余钱后,于匪和于璇就修缮起了玄女庙,既然庙有名字,也就不能随便称作神仙庙。   在两人的努力下,玄女庙也有了香火。   没几年,附近的人们都知道了玄女庙,还有庙祝。   和百姓们熟识后,有人就劝道,肚中有墨,做个庙祝实在可惜,还不如去考科举,挣个秀才都好。   于匪和于璇两人都拒绝了,他们在玄女面前立下誓言,当守庙十年,而且现在过的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还能去书店买喜欢的经史子集,做自己喜欢的事,虽清苦但也自在。   锦荣不过一时兴起,也不在意她们毁诺,若是真心报答,那里的土地也会护着她们一分,不叫她们失了性命。   等到锦荣去地府参加聚会,打个转回来,想起这十年之期,再到玄女庙一瞧,那两人还在,这十年不易,也能耐得住性子。   还帮她又弄起了香火,又帮附近的百姓做了不少实事,锦荣都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淡淡功德金光了。   “你们倒是出乎我意料。”   锦荣难得显露出真身,坐在神像旁边,叹道。   正在看书的两人见到突然出现的且与神像相似的仙人,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连忙跪拜,于匪道:“都是上仙庇佑,我们感激不尽。”   他说这话,的确是真心实意,且不说锦荣给了他们一席容身之地,又换了个男子身份,就是这些年有几次意外死里逃生,冥冥之中都好像有人在出手救下他们的命。   那都是土地帮的忙,锦荣在心中道了一句。   锦荣难得语气温和道,“十年之期已到,你们可以离开了。”   “多谢玄女。”于匪和于璇已不是当初的他们了,现在他们自信即便是女子之身,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去做想做的事。   这次锦荣倒没有催着他们离开,反而在听了他们的话后,更有兴致地问道,“你二人日后有什么打算?”   于匪坦然道,“我们想为天下的女子做主,哪怕不能彻底改变这世道,但若能凭借我们的努力动摇一点,也够了。”   “只希望能让更多女子的性命不会被人随意玩弄。”于璇想到自己的命运,更加坚定道。   锦荣微微一笑,“世道总不会一成不变的,也总要有第一个人先去打破原来的规矩。”   她又看向于匪和于璇,笑道:“你们为我守庙十年,我就送你们一件礼物,一件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你们什么时候想变,就可以变回来,   “多谢玄女。”于匪和于璇再次感谢道,他们知道玄女这是让他们更方便行事。男儿之身,可以入仕为官,为天底下的女子争取地位。   锦荣心中笑了笑,若非这两人在当了十年男子之后,却仍然愿意回到女儿身,不对男子的肆意做任何留恋,她也不会出手帮他们一把。   “你们不用谢我,得到了一样也就注定会失去一样,望你们珍重。”   于匪和于璇离开后,锦荣坐在供奉台上翘着二郎腿,咬着苹果,眼眸微闪,   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是失去本心为祸作乱,还是造福万民。      锦荣后来也有听闻于匪和于璇二人救世济民的事迹,这世道在一两百年后也终于改变了。也因为他们的事迹,玄女庙香火鼎盛,或许他们觉得这是他们唯一能报答玄女的方式吧。   数百年间,锦荣也有一时兴起帮过的人,有的如于匪于璇流芳百世,有的遗臭万年,有些甚至打着她的名号去行事,引来了天上的仙人下界探查情况。   来的是位初出茅庐不久年轻气盛的神仙,不然也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想着建一番功业了。   对于她的发问,锦荣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他们信的真的是我这个玄女,他们信的不过是自己心底的欲望罢了。”   “那你为何不出手拦下他们,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名声,我又不修香火功德,要名声来做什么,为仙者逍遥自在,何必拘于凡人言语。”锦荣说的那年轻仙人哑口无言。   锦荣最后淡淡道了一句,“你回去吧。”   她现在可不是什么低微的地仙,比之四方天帝也不差多少了。   年轻仙人也隐隐被锦荣所说动,回了天庭,然而天庭的人关心的不是玄女香火为何牵扯国运,而是她的修为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等到天庭的人再找到玄女庙和蓬莱仙岛,却已不见她的踪影,推算天机,也发现她已不在此界了。   那名唤君思的年轻仙人恍然才知,为何她找到她时,她已备好了茶,静心而坐。   原来那是她离去之日。   锦荣等的也不是她,只是闲来无事,才会愿意和她说这么多。 第91章 八十年代   清晨,绿皮火车行驶在车轨上,产生微微的震动,车窗也因为清晨的凉意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广播里传来清亮字正腔圆的女声,对乘客们道早上好,顺便提醒乘客们下一站到达地点。   穿着蓝白色制服干净爽利的列车员推着餐车往返车厢里,首先经过的是卧铺车厢,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卧铺的车票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到的。列车员们在这些车厢里也更为小心,保不齐得罪了某位干部。   “有菜包子,馒头,蛋花汤……”   “同志,给我来两个菜包子,一份汤吧。”   “好,一共六角七分。”说话的列车员梳着长至肩头的马尾辫,白嫩的又红扑扑的脸蛋,透着一股与别人不同的灵气。   车里的乘客一大早见到她亲切的笑容,也不由心情愉悦了许多。   “嘉淑,你早上可真精神。”另一位列车员跟她低声咬耳朵道,“我昨晚轮班,才睡了四个小时,现在还困着。”   程嘉淑笑道,“要不,待会吃完早饭,你先去睡会,我帮你顶一会班。”   对方立即喜笑颜开,瞬间忘记了一开始问的话,“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回头我带我奶奶做的米糕给你。”   程嘉淑是刚上任半年的新列车员,铁路职工的工作可是人人向往,不仅轻松,说出去也有面子,还是她未婚夫帮忙弄到的名额。   而工作没多久,程嘉淑认真服务的态度和大方得体的性格就得到了认可,还被主任安排在卧铺车厢服务。   程嘉淑走到车厢一处地方,发现了些许奇怪,卧铺车厢虽然可以称得上是干部专属,但因为长途的关系从来都是满座的。而这次却有几个是空着的。   习惯了挤挤挨挨的车厢,和四面八方客人的程嘉淑有些不适应了。   前后两排连号的卧铺,居然只有两位乘客,一男一女。   男的三十岁左右,看上去一脸的沉默严肃,而女的,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半靠在卧铺上,同样黑色的圆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光洁白皙的下巴。   程嘉淑刚想多看一眼,却被那男人冷冷盯住了,吓得程嘉淑连忙缩了回去,这是什么人啊,一眼就让人打心底畏惧。   这时,那个年轻女孩好像醒了过来,微微嘤咛了一声,带着刚睡醒的惺忪鼻音。   原本沉默冷的像座磐石坐着的男子也似乎因此有了反应,   穿黑色呢子大衣的女孩抬起手摘下了盖在脸上方便假寐的帽子,也露出了她的容貌。   程嘉淑呼吸微微一滞,真好看,这可比后世那些明星要漂亮,要有气质多了。不是特别精致,却绝对让人觉得舒服而且难以忘记的。   她还是半眯着眼,随意问道,“刑五,我们到哪了?”   刑五答道,“快到烟云市了。”   “那我这一觉睡的还真久啊。”透过晨光,锦荣睁开了眼,也注意到车厢过道里多了一个人。   “请问,要吃早饭吗?”程嘉淑莫名的觉得有些紧张和手足无措。   “早饭啊?”锦荣微微眯起眼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语气带了些不明的意味,但很快又笑道,“不用了,我们过会去餐车用早饭。”   程嘉淑压下了心中的紧张,以专业亲切的服务态度道,“餐车车厢是4号,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们。”   “好。”锦荣微笑道。   听见前面有乘客要买早饭的声音,程嘉淑又推着餐车很快走过去了。   锦荣又多看了一眼程嘉淑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要查查她吗?”刑五沉声问道。   锦荣闻言一笑,“没什么,只是个普通人,不用管。”   那又是什么引起了他家小姐的关注呢?刑五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因为锦荣的意思是这件事已经打住了。   如果说是哪一点不普通,那应该就是程嘉淑的躯壳里住了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罢了,似乎还带了个空间。   锦荣挑了挑眉,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见到一位特别的人物啊。   看来她出来果然是对的,要一直待在皇城根下太无聊了。   锦荣这一世还是胎穿,穿越的身份也不一般,祖父是开国元勋,如今一般场合不会轻易提起的老首长。锦荣也因此享受一番红三代的待遇。   在这个还未真正腾飞开放的年代,锦荣的身份却足以让她享受到更多的特权,比起后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母是半联姻半感情的结合,只有锦荣一个女儿,也是宠爱非常。无论是能干的上将父亲,还是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的母亲,都是令人艳羡的条件。   然而在,在家族中的小辈们选择出国留学还是从政,从商等选择中,锦荣跳了出来,以想要去见识一下这个即将风起潮涌的时代里华夏大地到底是什么样子为理由,带着父亲安排的军队里出来的保护她安全的人,开始了出行。   这也许很任性,但锦荣早已是习惯了任性的人。   锦荣右手托着腮,看向对面的人道,“刑五,你没怎么睡吧,先休息会吧。”   她知道,刑五晚上压根就没睡,刻在了骨子里身为精英军人的警惕戒备让他在如此嘈杂混乱的火车上无法安然入睡。   刑五是个孤儿,被老爷子收养在军队长大,方家的人他都认识,也算是半看着方锦荣长大的,精英军人的素质,还有和方家无法背叛的情分,这才是方上将会选择他来保护锦荣出行的原因。   至于开始,锦荣说要一个人走,方家没人同意,锦荣耸了耸肩,也不反对再在她身边放一个人,既不会妨碍到她,又能让方家人安心。   出门在外总是不比家里,就像是在京城,锦荣出行坐都是军区的车,这次旅行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前一个省份担任某个干部的堂姐原本给她安排了辆小吉普,锦荣没要,带着刑五就上了火车。   至于去哪,她也没告诉刑五,刑五也没问,小姐去哪,他只管跟着保护就是了。   就像锦荣让他休息一会,他也真听话的闭上眼睡觉了。   干部车厢外的员工休息间里也不安静,之前程嘉淑帮忙值班的李敏,一边喝着玉米糊糊,一边和程嘉淑说起了那对奇怪的男女,漂亮的年轻女孩,和大个子沉默寡言的男人。   “你见到他们了吧?”   程嘉淑点了点头,昨晚就是李敏值的班,应该也见过他们。   李敏又开始八卦起来了,“昨晚上凌晨在东元上的火车,两个人买了一间两排卧铺的票,我当时还奇怪呢。我怕出事,立马找主任说了,主任过来看了他们的票和证件,脸色立马就变了,什么也没说。”   程嘉淑听了也忍不住惊讶起来。   李敏半是好奇半是叹气地道,“你说,我们这从北京到上海的列车,什么干部没见过,连处级的一天都有好几个,但好像都没他们来头大,能让主任这么慎重对待,对他们浪费资源就当没看见一样。”   这个年代,买了两排车票却不坐满的情况的就会被浪费资源,程嘉淑在心里小声嘀咕道,那你是没见过后世的占座呢。不过李敏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奇怪的时间上的火车,又占了那么大的车厢,是为了清净还是安全呢。无论是那种都说明背后的能量一定不小,身份也绝不一般,可以让主任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   程嘉淑很清楚,哪怕这个时代再落后,也依旧存在着某些特权阶级,也许她现在就碰到了一个呢。   程嘉淑没想到,她很快又见到了那对来头不小的男女。   等刑五休息够了后,锦荣就带着他来了餐车,她来的时间比较晚,餐车车厢里也没什么人。   便有列车服务员过来。还是早上见到的程嘉淑,“请问你们要点什么?”   比起之前,程嘉淑更用心了几分,“有什么忌口的吗?”   锦荣唇角微勾,“我没什么忌口的,他也没有,就按正常套餐来两份吧。”   “好,很快就送来。”程嘉淑没有再刻意搭话,比起交好贵人,做好本分工作更重要。   锦荣并不是很饿,还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来车窗外的景色,对着迅速在移动变化的茫茫原野比划了一下手势,架构成一个长方形。   锦荣赞美道,“还真是难得的原生态啊。”再过几年,就不一定能看到了。   “可惜,把照相机落在堂姐家了。”说着可惜的话,但锦荣脸上依旧带着愉悦的笑意,显示出轻松的心情。   刑五也不对她的话做评判,只在锦荣需要他回答这种无谓的问题时点头应和一声。 第92章 八十年代   在远处工作的程嘉淑默默关注起了这一对男女,没想到在八十年代初,也能看到这么轻松肆意的人啊,没有任何的小心翼翼。   比起之前在卧铺车厢的匆匆几眼,也不敢多瞧,这次程嘉淑总算瞧清了她的样子。   她系着一条米色的围巾,戴着知性的黑框眼镜,长长的被拢在围巾里的秀发,黑色的呢子大衣遮住了她的身材曲线,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略显高雅小资的风格和这个时代女性土气朴实的服装有很明显的区别,却意外地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和餐车里其他女性的羡慕相比,见识过后世花花世界的程嘉淑显然淡定了很多,但也忍不住有些诧异。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是积极而精神的,卯足了劲投身于国家建设中,整个的精神面貌都是向上快节奏的,程嘉淑的未婚夫也是这样的人,穿越过来后,程嘉淑也费了些时间才慢慢适应。   但锦荣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群叫着口号雄赳赳气昂昂的建设队伍大群,在推动时代潮流和被潮流推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慢下来的人,而且整个人的气质都是轻松的,有着自己步调,不紧不慢。   其他人或许只会觉得她比较特别,但程嘉淑在通过对比时代的变化,却能清晰得感觉到。   程嘉淑有些向往这种轻松的状态,既不像后世的浮躁,也没有八十年代初的茫然奋进。除了小小的向往,她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就像是她知道对方来头不小,也没去找和她关系好的主任多问问情况,听了李敏说了一嘴后,便装在了肚子,别人不问,她也不会说。   程嘉淑想,她或许是最没出息的穿越女了,不过和后世物质丰富,但却无亲无故,没有家人爱人,挣钱买了房子车子也没有多少踏实感相比,穿越到七十年代末,因为发烧没了性命的同名同姓的农家女孩身上,有一大家的人,还有稳重可靠的未婚夫,程嘉淑觉得幸福多了。   偶尔还能用穿越带来的空间帮助家人,朋友度过困难。   锦荣点的两份列车套餐很快就做好了,并由程嘉淑送到了他们桌上。   虽然是清汤寡水,面条和馒头,肯定比不上对方家里吃的,但程嘉淑看不出她有一丝的勉强,用餐礼仪优雅从容。   也许这就是大家庭里养出来的气度吧,程嘉淑想到,这东西对于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世都是草根的她,还真是遥不可及啊。   好在她也不奢求这些不实际的东西。   除此之外,锦荣还主动和她说了几句话,聊了些火车的事,还有途径的一些地方。程嘉淑在心里加重了对方和善的印象,毕竟不摆架子平易近人,总比难伺候要好些吧。   说话还风趣,这放在后世也是妥妥的女神一枚,程嘉淑如是想道。   相比起来,她身边那位穿着灰色风衣的高大的男子沉默了许多,程嘉淑在心里猜测着他们的关系,兄妹,情侣,似乎都不大像。但看着这位方小姐在他面前说话毫无顾忌,很是信任的样子,程嘉淑也摸不准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程嘉淑还注意到,那个被称呼为刑五的男人随身带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哪怕是过来用餐,也不离身。   被锦荣带着说话的节奏,程嘉淑不免说了许多,别说姓名家乡,连自己的未婚夫也说了出来。   “他是个军人?”   “嗯,不容易请假,但有时候我会去看他……”说着程嘉淑无意流露出幸福甜蜜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锦荣微笑道,“那祝福你们了。”   程嘉淑对她的印象更好了。显然她在两人的餐桌前逗留太久了,列车服务员和乘客聊天也属于正常的事,但若是打扰了对方用餐,以及对方本来身份就特殊,需要慎重对待,程嘉淑这样做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她在心里暗自小小懊恼了一下,温和道了一声“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就离开了。   锦荣笑了笑,刑五看的出来,他家小姐心情不错,因为那个列车乘务员,可看着就是个普通没什么背景的年轻姑娘。   锦荣心情的确不错,在旅程中碰到一个运气不错也懂得珍惜谨慎的女孩,聊的几句话也纯属当调剂了。   以前碰到过类似的空间,只是当时不以为意,现在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空间法则波动,空间时间本就非常特殊,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锦荣却无意对程嘉淑的空间做什么,能碰巧在穿越中得到一个空间,是她的幸运。至于揭发出来或是推动对方去做贡献,锦荣是完全没有兴趣的。   因为无论是民族还是国家的崛起,可不是什么外物能够左右得了的。   锦荣和刑五离开了餐车后,程嘉淑还继续为其他乘客服务用餐,其中有人就问道,“小程,你刚才是在和那位说话了啊?”   是位姓刘的女性干部,她坐过几次这趟车了,和乘务员们差不多都认识,程嘉淑之前帮过她几次忙,她对程嘉淑的态度也一直不错,还不少在列车主任那里夸过程嘉淑。   她说的那位明显是指刚才走的方锦荣。   程嘉淑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位是什么人啊?”   刘干部抿嘴笑了笑,看着她道了一句,“不该问的还是别多问。”   程嘉淑一紧张,难不成还是国家秘密机关的人?   见她这样子,刘干部扑哧一声笑了,但也没多大声,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刘干部道:“我和你开玩笑呢。”   开完程嘉淑的玩笑后,刘干部又正了正神色,“不过,这事的确不方便说,我只告诉你一句,她是四九城里来的贵人,和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不同。”   程嘉淑心里又是一惊,刘干部可是副处级的,但在那位方小姐面前还自称平头老百姓,可想而知她的身份……   刘干部又道“你也别怕,只要没做错事,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没想着巴结她,她这样的贵人,我们也巴结不到。”   她也是因为碰巧有点关系,猜出对方的零星半点身份,但在餐车车厢里,她和其他几位干部可都没想过过去搭上话。   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隔了好几层,主动搭上去,反倒引人笑话。结果看程嘉淑傻傻的和对方说了这么多话,刘干部对小程这个乘务员印象不错,所以有心提点一下她,别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毕竟对方就碾死小蚂蚁,不,甚至还要简单。   听了刘干部的话后,程嘉淑稍稍宽了心,刚才的对话,她也没说错什么话,至于那位方小姐的情况,更是半点都没提及过。   忙碌了一上午后,程嘉淑又来到了卧铺车厢,记一下票。   这次看到锦荣,她正靠在卧铺上低头看书,似乎是本哲学书。程嘉淑去过书店,都没有看到过这本书的封面。   “你想看吗?”锦荣浅浅一笑道。   程嘉淑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送给你吧,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锦荣笑着把书递给她,“没关系,我还有很多书。”   程嘉淑这时发现,她旁边的包里敞开了一小片,里面好几本书,似乎除了这几本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对于锦荣来说,除了书还可以勉强打发些时间之外,其他东西的确没什么用。就像听说她要出去旅行,温温柔柔的母亲给她准备了好几大箱子的行李,不像是出去旅行,倒像是搬家。   走的时候,锦荣也就拿了这么装了几本书的小包而已。   走的很轻松干脆,也毫不留恋。   就这样,程嘉淑晕乎乎地拿着书回了乘务员休息间,借着轮班休息的时间,翻开看了起来。当深入看了进去后,程嘉淑才发现,这表面上看似一本哲学书,但其实讲述的却是一个流浪海外的人,在一个神奇的荒岛上建立城堡的故事。   从无到有,从零星的沙子到一座有规模的城堡,一切都是通过双手创造的。   在创造的过程中,流浪者忘记了时间,感受不到辛劳。   当铃声响起的时候,程嘉淑才从书中的世界里脱离了出来,已经到了值班的时间,程嘉淑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书。   最为神奇的地方在于流浪者是男是女并不知道,似乎聚集了男性和女性身上的所有优点。   即便是在一个被遗忘的岛屿上,即便一切都看起来那么不可思议,但流浪者依旧坚定,毫不彷徨,认真过好每一天,建立的不仅是城堡,还有内心的踏实,信仰。   程嘉淑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第93章 八十年代   程嘉淑也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看见自己的书被别人拿在手里,还是一直看她不顺眼同为乘务员的高兰。   “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东西?”程嘉淑一把拿过书,神色毫不温和道,对待有些人,的确没必要用温和的态度。   高兰先是心一虚,她就看着这封面好看又高档,偷偷拿了起来,还没瞄两眼就被程嘉淑发现了。   但她很快又显得色厉内荏,“我还没先说你呢,看这种小资本的书,程嘉淑,原来你是这种人啊,放在前几年是要被处分的……”   高兰也没仔细看,但越说越觉得是真的,也理直气壮得像个斗士。她早就觉得程嘉淑不对劲了,一个务农的普通姑娘,居然比她还先选上乘务员,平时吃的用的还比她好两分,说不定是怎么弄来的呢。   被高兰这么一闹,其他乘务员也看了过来,一边是高兰偷拿程嘉淑的书,一边是高兰指责程嘉淑看小资本的书。但大多人还是站在了程嘉淑这边,她平时为人处事比起高兰好的不止半点,勤劳能干又热情,带着感情也就不免倾向于她了。   不过高兰扣的毕竟是个大帽子,在主任来之前,她们也不好乱说什么。   虽说着和过去不同了,但过去是什么样子,她们也都经历过。   主任很快过来了,“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车厢那边都没人工作了。”   被主任这么严厉一说,几个凑热闹偷懒很快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去了。   至于程嘉淑和高兰的事情,主任认真翻了翻那本书,她可是正经受过教育的,和高兰半吊子不同,看得出来这书没什么问题。   在问过是卧铺车厢那位乘客送给程嘉淑的之后,程嘉淑察觉到主任的面色和蔼了许多,“难怪那两位乘客下车的时候还跟我说一声,对你印象不错,觉得你服务的很好。”   如果说这里面最清楚锦荣身份的当属这位主任了,因为锦荣的堂姐,东元市的那位干部的秘书和她有点关系,也是借此和她打了招呼,在路上照顾一下方锦荣和刑五。   小程得了对方的夸赞,她也与有荣焉,看程嘉淑也越发顺眼了,她明年就要往上升了,也该找个接班人,程嘉淑虽然年轻,进来没两年,但能力却是出众的,现在又有了贵人一言,资历也就更好看了。   主任心中暗自点头,但面上不显。   至于高兰,主任已经认定她是无理取闹,搞不和谐了,还不问自取拿别人的东西,主任严肃处理记过,高兰听到后脸都白了,这可是她工作履历上的污点。   程嘉淑听了主任的夸奖后,也不骄傲自矜,无论在什么时候,谦和一点都比较好。   只是听说锦荣和刑五下了火车,这倒让她有些讶异。   别说程嘉淑讶异,连刑五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锦荣一直没说去哪,似乎就是打着随便走走的念头,没有目的地。   也省得又被方家人或其他亲戚打招呼。   毕竟包括方家在内的姻亲家族几十号人大多都选择在政坛和军队这些有根基的地方混,其他少数人则在他们的保驾护航之下从商出国。   这是一个扎根已久在华国有着深深烙印蔚然可观的家族。   同时也让锦荣觉得无趣了些,因为发挥的余地不大,感受不到什么挑战性。   混乱而嘈杂的火车站,充斥着各种声音,刑五提着小皮箱,寸步不离锦荣的身边。   忽然一个穿的灰扑扑有些破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还时不时拍拍小女孩的头,叫着“妞妞乖,先睡会,我们很快到家了。”   这看着就是一副父女情深的画面。   不少人见他们急着走,还友善地让出过道,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对路人称谢。   锦荣却微微眯起了眼,就在中年男人抱着孩子要走出火车站时,果断对刑五道,“拦住他。”   刑五也不问缘由,直接快步上前,挡住了中年男人的去路。   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变,又堆着笑道,“同志,你有什么事?”   锦荣双手插兜,朝刑五喊了一声,“孩子不是他的。”   闻言刑五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夺过孩子,而那中年人也慌了,立刻调头就跑,刑五堂堂一个精英部队里出来的军人,怎么会让他跑掉,三两下就制住了他,手里的小皮箱也依旧稳稳拿在手里。   中年男人见孩子要被抢,立刻高声喊道:“有人要抢俺闺女啊。”   刚才两三分钟闹的动静就不小,这一声立刻吸引了火车站里的人,孩子没醒,被刑五压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又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   众人不禁聚了过来,议论纷纷,“我刚才看见过他,他还给她闺女喂过水呢?”   “人贩子这么猖狂啊。”   ……   锦荣却是一点也没有被当作人贩子的觉悟,手插兜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刑五也毫不在意旁人的议论,依旧坚定地钳制住中年男人。   倒是中年男人嘴里一直在叫嚣着有人贩子要抢他闺女。   这一副怪异的情景,倒让群众不知该怎么做了,只能围着不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走,等警察来。   中年男人越发慌乱了起来,连话也说不清了。   锦荣从地上把孩子抱了起来,刑五有分寸没伤着孩子,锦荣看了一下,只是中了点迷药,没什么大碍。   火车站这边的公安很快赶来了,事情也发生的突然,才不到五分钟,群众就有举报来说有两伙人贩子。   于是锦荣和刑五,昏睡的小女孩还有中年男人都被带到了当地公安局。   小地方的公安局不能指望有多大,比较简陋,若不是这些公安穿着制服,也比较有素质,处事井井有,条否则真看不出来是个公安局。毕竟恢复公安系统机关也还没几年,锦荣环视四周打量了一下。   几个带他们过来的警察也没见过这么‘放肆’的人,到了公安局也一点畏惧也没有。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让他们觉得憋屈,即便他们赶到了,也一直钳着他们口中说的人贩子不放,锦荣还说:“要是让他跑了,怎么办?到了警局再放也不迟啊。”   带头的公安警察吴克心里虽气,但也还比较懂得变通,不能在火车站这样的公众场所僵持下去,只好由着他们不放了,一起带回警局。至于另一个公安黄奇问,“要是到了警局,他们也不放怎么办?”   吴克冷笑了一声,“那就把他们都拷上。”   到了公安局,锦荣果然示意刑五把那个中年汉子给放开了,只是那中年汉子一被放开,就全身瘫软倒在地上,别人见了还以为是刑五把他怎么了呢。   吴克绷着脸,严肃道,“请出示你们的证件。”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五官硬朗,但从事这项职业不免带了些威严锐气。   锦荣朝刑五微微颔首,让他把证件拿出来,当然不是真实身份的证件,而是这次出来的明面的证件,哪怕用公安系统查,也只能查到方锦荣这个名字和大学生的身份而已。   至于刑五,吴克仔细看了一下递过来的证件,又抬头看向从头至尾都没怎么说,一直听方锦荣做事的刑五。   正在休假的军人?   之前,吴克就注意到他了,钳制住中年汉子的手法不一般,不然他们几个公安也分开他们了,而不是只能憋屈的等到了公安局。   如果说是军人,这样的手段也就不奇怪了,说是军人,但又和吴克以往见过的从一般部队里出来的有所不同。   至于是什么不同,吴克也说不出来,只是凭借这干公安这行的敏锐察觉了出来。   就在吴克思考间,黄奇快步走了过来,告诉他,“医生看过了,那个小女孩是被下了迷药,而且有一段时间了。”   说这话时,黄奇忍不住有些愤慨,这些害人骨肉分离的人贩子简直可恶。   吴克也严肃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锦荣抱着手肘,微笑道,“现在我们是清白了吧。”   他们可不是和小女孩待了一段时间的人。   “再审一遍,一定不能放过任何犯罪分子。”吴克果断道,他知道那个中年汉子已经咬牙不松口了很久,坚持那女孩是他闺女。   锦荣靠在身后简单的木椅子上,微微歪了歪脑袋,“你可以问问他,为什么他一个北方的汉子,怀里的孩子身上衣服却是地道的南方蓉城棉布,我记得,这东西还没有在北方开始卖。”   蓉城棉布这东西并不走俏,而现在还未正式开放个体经济,走南穿北卖这东西极少有人敢冒险。   “你还发现了什么?”吴克忽然意识到,既然对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是人贩子,肯定是有原因的。   “有很多,比如那孩子有先天的遗传病,指甲显白,这种显性遗传病,父母肯定也有,但那个中年人却没有……”   锦荣随口就说出了好几点,让旁边的公安听的眼睛都亮了。   “人才啊,这是——”黄奇惊叹道,却被吴克一手肘打断了,“还不赶快记,待会去审问。”   好吧,他级别比他高,黄奇只好认命地拿纸笔记下了。 第94章 八十年代   中年汉子一开始咬牙不承认,还说那迷药只是老家防晕车的土方子而已,但在公安这边已经有了锦荣提供的信息,准备充足地雷霆发问下,中年汉子连连冒冷汗,最后扛不住认罪了。   他的确是个人贩子,那孩子就是他在蓉城某个小县城偷偷抱走的。   因为这边有买家,所以抱着孩子过来了,没想到一下火车站就被人给发现了。   抓住了一个犯罪分子,又顺利联系到蓉城走失孩子的那户人家后,公安局里的人都振奋不已,单纯的为了正义和保护百姓而奋斗,然而锦荣却泼了他们一盆冷水,“别高兴太早,他恐怕还不止拐了一个孩子呢。”   吴克立即警醒了过来,的确那个中年汉子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光是坚持咬牙不认罪就看得出来是个滑手的,说不定还在其他地方犯下过案子。   不过,吴克又看向坐在公安局里却懒散轻松得不像样的锦荣,“你是怎么知道的?”   至于她身边的刑五,吴克知道问了也不会说,压根就是块木头,还是块只会听方锦荣吩咐做事的木头。   锦荣翻着文件夹,随口道,“用眼睛看出来的啊。”她总不能什么事都跟他们掰扯清楚了说吧,太麻烦了。   吴克越发觉得锦荣不一般,不是身份,而是侦测能力,联系来公安局的路上,她始终不让刑五松开人贩子,如果当时真放手了,说不定人贩子就跑了,对方滑手的很。   “你怎么在看这个?谁给你的,”   还没想明白,吴克就注意到她在看的东西,连忙走过去抽了出来。锦荣也任由他拿走,反正就吴克说话的那会工夫,她已经看完了。   “非公职人员是不能擅自看这些档案的。”吴克警告了一声,想到对方帮助破案,又耐下性子道,“你可以走了。”   锦荣摇了摇头,“是你们把我们抓到这来,我怎么能随便就走了。”   吴克有些头疼,这请回来哪是破案的,分明是个大爷,关键这样的他们还得颁个见义勇为奖。   黄奇插了一句话说,“是大爷,但也是会破案的大爷。”   黄奇说的没错,在锦荣的几句关键提点下,他们公安局查明了那个中年汉子犯下的多达二十三起拐卖案件,其中不只有孩童,还有年轻妇女。   桐县公安局,也就是吴克所在的公安局,立刻上报了省城的公安厅,和中年汉子叙述的拐卖去往的地方联系,加快解救被拐卖妇女儿童。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无论是吴克,还是黄奇,其他公安局的人都心情凝重了起来,一个人贩子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的,他背后如流水线般的链条,提供拐卖妇女儿童的信息,联系出钱的人,再转手。   这背后一定有个已经成形而且不小的组织。   “还要再查下去吗?”黄奇迟疑道,引来了其他人的怒目而视,他也有些无奈,但这是上头回的话,说这事已经不用他们插手了,交由省局处理。   但省局又能费多少心思在这上面,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去狠心拔出其中的恶脓,现在而言,概率太小了。   “能查多少查多少,大不了把东西都交上去。”吴克坚定道,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尽管能做的再微薄,但也希望做点什么,这是他们对公安这份工作的忠诚。   就在吴克打算迎难而上,艰苦奋斗时,锦荣找上他了。“我帮你们吧。”   看着对方一副毫不见外的样子,吴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用了,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这事毕竟麻烦,连累了对方就不好了。   锦荣又道,“外国不是有那啥,小说写的……”   她卡了一下,太久以前看的,忘记了。   刑五难得补了一句,“福尔摩斯。”   锦荣笑眯眯地道,“对,就是像福尔摩斯的侦探,你们就把我当侦探,帮你们一起看看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而且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有保镖呢。”   锦荣用手肘捅了捅旁边沉默的高大个‘保镖’刑五。   刑五默默点了点头。   吴克微微扬了扬眉,有保镖的人,到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吴克没听说过什么福尔摩斯,但这些时日已经足以让他相信对方的能力,但对方为什么帮他们一个小公安局?   “因为我只认识你们啊。”锦荣再次笑眯眯地道。   也不知是被成功忽悠了,还是被感动,吴克勉强答应了让锦荣帮忙。   这些天,锦荣和刑五也一直住在公安招待所,虽然条件有些差,但已经是他们这最好的了,至于安全,刑五相信他在,小姐绝对是安全的,锦荣相信有她自己在,肯定是安全的。   所以,完全不怕任何可能会有的麻烦。   案子虽然麻烦,但是在锦荣的帮助下,还是找到了不少线索。公安局的人越发惊悚于这背后的复杂庞大的势力。   而让他们更惊讶的是,不知为何,省厅那边的工作也异常的顺利,也不插手他们查下去,甚至还会提供帮助,资源共享,这解除了他们的不少后顾之忧。   拐卖儿童妇女,或许引起不了太大的重视,但若是黑社会势力呢,锦荣微微眯了眯眼,抱着当地的果子茶心中想道。   牵出萝卜总是要带出泥的,而这几件小小的拐卖案件也就牵出了足以震惊上层一片的宛如泥潭的黑势力群体,涉嫌犯罪案件之广之巨,是建国以来前所未有的,足以让国人震惊。   数百件拐卖妇女儿童案件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猖狂,简直是太猖狂了。”某位副国级拍案怒道。   当实打实如山的证据被摆出来时,也让高层意识到了这个顽疾的危险度,严重威胁到了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公信度,那么也就到了势必要铲除的地步。   无论多么庞大的势力,在国家机器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恶贯满盈的组织团伙首脑伏法,并登上了人民报纸,大快人心,其他犯罪人员也没有得到轻饶,尽力抓捕,下达的法令也是依法严厉惩处。   “这次,谢谢你们了。”吴克真心实意地感谢道,之前因为锦荣刑五身份不明,对他们还多有怀疑,但这些时日来的确得到他们不少的帮助,尤其是锦荣,没有她的破案能力,他们是绝不会这么顺利的。而刑五,也在抓捕过程中救过他们的同事。   “没事,我也就顺手一帮而已。”锦荣笑容浅浅道,“说起来,我学的专业和公安有点关系。”   华国政法大学嘛,还是能挨上边的,若是以这次的事件写论文,教授应该不会介意她丢下研究跑出去几年的事了吧。   吴克倒是信以为真,笑道,“这样啊,那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是同事了。”   “嗯嗯,说不定吧。”锦荣耸了耸肩。   “方小姐,有人来找你的。”黄奇闯进来有些慌张地道。   锦荣挑了挑眉,走出公安局,吴克也跟着出来看看是什么事。   只见一辆颜色低调但依旧拉风的吉普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一个秘书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对锦荣温和有礼道,“方小姐,听说您要走,这是陶局让我给您送来的。”   陶局,难道是省厅的陶局长?吴克和黄奇心里都是一惊。   锦荣倒是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汉省省厅的陶局,她母亲陶家的三哥哥,比她大了十多岁,往年也常见面,还算熟悉。   而刑五则是自动接过了车钥匙,那个陶局的秘书似乎也知道他的身份,表现出了尊敬。   吴克这下总算知道省厅的人怎么会这么配合,而且无论是打报告还是查档案都是一路畅通无阻了,原来是有太子爷一样的人物陪读啊。   自然一声吩咐,什么都大开方便之门了。   吴克也没多愤慨,对方隐瞒身份纯属正常,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说的那么清。对方又愿意坚持正义,帮了他们这么多忙,比起传闻中的纨绔权二代,已经很令人不可思议了。   陶局的秘书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这件震惊全国的大案,居然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孩推动破案的,该说不愧是那样家庭出身的人吗?   拿了车后,锦荣就没打算再做停留,她在桐县已经待了很久了,也该走了,当然至于家里催她回去的话,她充耳不闻。   和吴克他们告别后,锦荣就坐着小吉普离开了桐县。   费了一段时间的心力去推断案情犯罪,锦荣也有些累了,所以在车上了公路后,她便在后车座盖着大衣,帽子继续遮住脸,睡着了。   直到车子忽然停了下来,锦荣很快就清醒了,“发生什么事了?”   刑五依旧言简意赅,“有人堵住了我们的车。” 第95章 八十年代   这哪里只是堵住了,分明是有备而来的阻截,车外二三十个凶恶的混混,手持砍刀拦在路中央,围在吉普车旁边。   在车里的锦荣毫不犹豫道,“开过去。”   刑五眉头皱起,“不行,车胎被钉子扎破了。”   不管是锦荣,还是刑五都能感受对方身上明显的杀意,至于为什么,锦荣不用猜都能想到,无非是前来报复的漏网之鱼罢了。   在这荒郊野外,杀了人也不会有人发现。   对方二三十个人,显然有恃无恐,或者是想看车里的人惊慌失措,临死前求饶的样子。   锦荣唇角微勾,带着冷冷的笑意,对刑五道,“把皮箱拿过来。”   刑五听话地把从不离身的皮箱递了过去,锦荣解锁打开箱子,露出三把泛着光的短式手枪,还有两卡带子弹。   熟练的给枪上了子弹后,锦荣拉开车门,抬手就是好几枪。   “砰、砰、砰……”   伴随着响亮冲天的枪声,子弹壳不断掉落在地上,刑五也拿枪下了车,作为在真正战场上经历过杀戮的军人,对于开枪他更是毫不犹豫。   锦荣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手上残留的硝烟痕迹,眼眸里一片平静。   荒郊野外,的确适合杀人。   解决完拦路虎后,锦荣和刑五也没法上路,车胎坏了,她让刑五用移动电台和陶局联系,让他们过来拖车,顺便再送辆车来。   至于移动电台,是吉普车里有的,还真别说,陶局送的车,里面的装备还挺齐全的。   等刑五联系完陶局回来,就看见锦荣靠在吉普车前,掏出烟点了一根。   刑五抽了抽嘴角,“老爷子说了不准您抽这个。”   锦荣无所谓道,“老爷子又不在,你就当没看见。”   反正老爷子也知道她方锦荣从来不是什么纯良乖巧的小辈。   方老爷子,其他人尊称首长,的确知道他最喜欢的孙女方锦荣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只是也没想到出去没多久,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方老爷子琢磨了一下,他们老方家以前也没出现过像他孙女这么妖孽的人物啊,所以应该说是方家和陶家完美结合下的最出色的小辈吗?   也不怪方老爷子如此喜欢这个排行既不是最长,也不是最小的孙女,不仅是因为她的出色已经远胜于同龄人,更在于她年纪轻轻,已经懂了收敛,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还不会委屈自己。   当锦荣提出要出去走走时,他也是默认的态度,他相信他的孙女无论去哪里都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很好。   只是他错估了锦荣的惹事能力,更没想到对方居然不择手段到了拦路劫杀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查,一查到底。”他宝贝孙女的性命是谁想要就能随便要的吗?   陶局就知道给方老爷子打电话说这事,就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心里也气,拦的是他送锦荣的车,还是出省没多久,摆明了他身边有内鬼。   锦荣这个大小姐要是出了点事,别说姑姑饶不了他,连陶家的长辈也不会放过他。   看来这次打黑打拐的行动还牵扯到了其他的势力,逼的让某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陶局和公安那些人都严阵以待,一查到底,锦荣却只当做小事,换了新车胎就打算走了。   谁知道家里的电话又打来了,在陶局欣慰的目光下,锦荣只好接过了电话。   电话那端响起熟悉低沉有磁性的声音,   “你动枪了。”   锦荣微微眯了眯眼,“放心,我这是正当防卫。”在场的只有她和刑五,其他都是死人,怎么说当然听她的。   这也是方家能这么放心她出来的原因,不止是对刑五的信心,更多是相信她的本事。   方家的天之骄女,会的可不是纨绔霸道的那点小玩意。   电话那端的人,也就是方棣无奈笑道,“你闹的动静也不小啊。”   方棣,锦荣的堂哥,方家长房长孙,默认的下一代继承人,仅次于方锦荣受到方老爷子的宠爱。   对于这个堂妹,他既是欣赏又是头疼啊,找不到任何弱点,却又异常的肆意任性。老爷子又是护着她的态度。这次她是没怎么动用方家的资源和人脉,但光是她查到的那些东西就足以引起大震动了。   锦荣嗤笑了一声,“这事不也帮了你吗?你不正好处在调动期,能凭这事牟取到多少利益,就看你自己了。”   她这个堂哥就是属狐狸的,虽不如她,但绝对精明的很,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被确定继承人的身份了。   方棣哑然,还真是直白啊,无所顾忌的直白。   他真是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事能吓得到他这个堂妹了。   “说完了吧,那我挂了。”锦荣毫不犹豫地扣上了电话。   方棣:“……”   无奈挂上了电话后,只能对面前的爷爷,方首长耸了耸肩,“她先挂的。”   原本还想矜持一下,等孙女主动提起他这个爷爷时,再接过电话的方老爷子显然被打击到了。   方棣忍着笑,一脸正经面不改色地问道:“爷爷,要不要我再给她打过去?”   方老首长心累地摆了摆手,孙女一出去就跟放飞了的风筝,飞也飞不回来了。   “还是说说正事吧。”   方棣恢复了以往精明的模样,“汉省那边的官员调动……”   而桐县这边,锦荣结束了电话,就要开着新车走,陶局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老爷子他们知道你要走了吗?”   毕竟犯罪分子还未完全清楚,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的危险。   锦荣面不改色地道,“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闻言陶局便放下心了,看着锦荣和刑五开着小吉普走了。   等到回头,方家那边再打电话过来找锦荣时,陶局:“……”   开始了公路旅行的锦荣和刑五一路再没遇到类似的事件,看来方家和陶局那边解决的不错,锦荣他们安全的同时,也就是又有一批官员势力要纷纷下台了。   至于从中排除了那些异己,瓜分到了多少利益,就不是她会过问的了。   锦荣很早就说过,不会参与到政治中,以后会做什么事情,就全看她的兴趣了。   三个月后,锦荣对着眼前连绵的青山,端详着手里的地图,兴致勃勃地道:“这就是他们说发生了很多稀奇古怪事的地方?”   刑五依旧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在小姐兴致正上头时,绝对不要打扰她。   就前段时间寻找民间工艺,前前段时间的破案。   “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反正我们有时间。”锦荣笑眯眯地折叠好地图,放进包里。拉着刑五就去寻找附近的村镇。   在问过几个路过的人后,他们才知道,离这群山最近的村落叫月牙村,因为环绕着一个宛若月牙形状的湖泊而居。   “这月牙湖要放在古代那可是是极好的风水宝地,适合墓葬……”一个戴着墨镜,嘴里叼着烟斗的小老头对身旁的几个年轻人道。   这几个年轻人看着像是出来探险的,但又不像,东西拿得太多了些。   “墓葬?那说不定下面有个很大的墓了。”其中一个青年道。   “有墓,不会还闹鬼吧。”另外一个年轻人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道。   老头和之前说话的青年斜了他一眼,年轻人就不说话了,他也就说说,知道不可能停下回去的。   锦荣看着不远处他们拿着望远镜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说什么。和一旁的村里大婶问道,“他们是谁啊?”   比起那些来历不明的,锦荣和刑五这种一来就给他们看了大学生证和军人证的,很快就得到了村里人的信任,之前因为寻找民间工艺的事,锦荣没少和村民打交道,这次也是驾轻就熟。   “他们啊,是来淘换东西的。”大婶笑呵呵道,还给锦荣和刑五倒了凉茶,仔细说起了这事,“也就前两年开始,外面的风头变了,就有一些人,跑我们这地方来找旧东西,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碗啊,碟啊,高价收购。”   锦荣捧着茶碗,歪了歪头道,“你们都卖了?”   大婶得意道,“哪能啊,拉了一车让村长送城里店子看过了,剩下的古董店不要的才卖给他们。”   那些想收古董的把村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也不怪村民把他们当成冤大头。把别人当傻子,最后成了傻子的还是自己。   大婶又道:“那个戴墨镜的小老头,他就经常过来淘东西,比起别的看也不看就一股脑收了,他还会挑挑拣拣,还和我们讲价钱。”   那看来是个懂货的,锦荣暗自思忖道。   锦荣和刑五就在月牙村暂且住下了,住的还是白天里和他们唠了很久的大婶家,他家人不多,又有闲置的屋子,在刑五付过住宿费后,大婶就笑得合不拢嘴地收下了。   听说那几个人也住下了,村民没什么排外的想法,只要对月牙村没害心,多住几天他们还能挣钱呢。   他们也听说除他们之外,村里又来了一对男女。   “难道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目的?”   袁老头,也就是戴着墨镜的老人,吸了一口烟,“看着不像。”   穿着墨绿色夹克的青年,欧阳复皱了皱眉,“是不像干这行的人,只是那个男人不一般,手上恐怕沾过血。”   其他人一惊,只听欧阳复又道,“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接触太多,井水不犯河水。” 第96章 八十年代   因为欧阳复的话,一行人晚上都没睡好觉,第二天醒来,脸上都带着黑眼圈,袁老头拿烟斗敲了个遍,“年轻人,就是浮躁。”   随后,他们也在村里碰见过锦荣和刑五,对方还和他们友好地打了招呼,当然这人是锦荣,而不是她身后的凶器刑五。   见两人中完全以这个年轻女孩为主,而年轻女孩又一副游山玩水,真旅客的样子,心藏秘密的众人也稍稍松了口气,可能是他们多想了吧。   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袁老头欧阳复等人无心再关注锦荣刑五他们,开始准备下墓。   锦荣依旧悠哉悠哉的样子,偶尔和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唠嗑,刑五也看不懂他家小姐要做什么了。   至于那一行人,刑五为了他家小姐的安危也有暗中关注过,不像是一般人,怕是民间的奇人异士。这类人在过去的风波中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但绝不可能就此失传,就连方家都知道几位玄学界的大能,也偶有联系。   所以锦荣和刑五对于这类人并不陌生。   意料之中的,那伙人离开了山村,但却不知道是往山里去了,还是往外面的国道走。   而刑五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发现置身于一个黑黝黝且湿冷的地方,不见天日。旁边就是打着手电筒的锦荣,她笑眯眯地道,“你醒了啊。”   刑五:“……”他就知道他家小姐不止游山玩水这么简单。   原来是看上了那伙人盗的墓。   只是这举动太危险了,又没和老爷子说一声,刑五皱了皱眉。   锦荣继续闲闲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阻止我的,为了避免你受责,我干脆就把你一起带进来了。”   这的确是最简单的方法。刑五只好跟着她家小姐继续在这墓道里走下去了,至于怎么进来的,听他家小姐说是从那伙人挖的盗洞下来的。   锦荣笑眯眯地道,“我们只是跟在后面走一遭而已,又没动手挖过,当然是合法的啦。”   也许是因为前面的路已经有人走过,传闻凶险的墓室,锦荣和刑五走过来也分外顺畅。而前面袁老头和欧阳复他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这墓也太凶险了吧,到底葬的是什么人物啊?”陈诺捂着伤口,脸色苍白道。   欧阳复脸色也黑沉沉的,“这此怕是着了别人的道。”   这几个人祖上就是干这行的,也算是家学颇深,但会来探这个墓,确实另有缘由。无论哪一行,都有个出师的说法,其中还有一项是与人斗墓,各自挑选一个墓穴,论谁手段更高明。   原本以欧阳复的本事,即便是应付大墓也是绰绰有余了,谁知道会撞上这么凶险的墓。   这一路走来,是没碰到什么古怪的东西,但悬魂梯,落石,暗弩,天油伏火这些随便一样放在其他墓室里都足以让人九死一生的东西,居然让他们碰了个遍,也因此折了好几个人,生死未卜。   论机关,他只服此墓。   欧阳复压下心中苦笑,又问道,“老袁,确定是哪朝的墓了吗?”   袁老头打从一进来,就在研究这墓的土质和构造,确定朝代,可惜还没遇到能证明墓室主人身份的东西。他寻摸了一下,犹疑道:“应该是建安年间的。”   建安年?欧阳复想了一下,会是哪个大人物的墓呢?他不会蠢的到现在还以为这只是个一般贵族的墓地,能布置下重重机关,如此缜密,会是什么简单人吗?而且还未有记载。   袁老头,欧阳复没想明白,但锦荣却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相比起他们只会盗墓一流,锦荣却看出了这墓布置机关用的是排兵布阵之法,那墓地主人应该是古代军队中人,而且擅兵法谋略。   只要锦荣再对着历史书,也不难猜到,然而她想也没想,就抛开了这些想法。   她只是过来探个墓玩一回而已,墓室主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知道这墓的构造原理,加上锦荣对排兵布阵也颇有了解后,锦荣和刑五的进程也越发快了。   原来探墓,这么简单啊,锦荣微微眯了眯眼想道。   在遇到狼狈不堪的那几个盗墓人时,锦荣也毫不意外了,还跟在村里一般友好地打招呼,“Hi~我们又见面了。”   恍惚间,欧阳复他们还以为现在不是在凶险可怕的墓室里,而是山清水秀的月牙村。   但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继而便是惊悚了一下,忽然在墓穴里碰到危险度不明只是见过几面的人,是让人心惊胆战,忍不住提起戒备心。   欧阳复面色一沉,“你们也是……”   锦荣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们是来旅游的人。”只是对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奇了些。   陈诺忍不住跳出来,“谁旅游会游到古墓里来啊,分明是想来渔翁得利,吃我们拼了命才拿到的东西。”   见他出言不逊,刑五直接站了出来,目光冰冷的盯着他,隐隐有气势。   陈诺不禁一缩,他怎么忘了,对方还有这么一尊煞神。欧阳复感受到刑五身上的煞气,心中更是不好,他就是全盛时期,也未必能打得过对方,更何况是现在他们这边一老两伤的情况下。   袁老头也是这么想的。   “刑五,别吓着他们了。”锦荣伸手拍了怕刑五的肩膀,最重要的是他挡住她的视线了。   刑五沉默地从锦荣面前挪开了身子。   锦荣笑眯眯地看着对面几人一副任人鱼肉悲愤的样子,“我是从你们打的盗洞里下来的,要不是你们,我还要想怎么在不破坏墓室的情况下进来呢?盗墓可是违法的哦。”   欧阳复等人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虚伪。   光是看他们的微表情,锦荣就能猜到他们的心理,但也不以为意,又道:“你们做你们的事,我不管,只是一路看看。”   不管锦荣说的是真是假,欧阳复等人都知道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哪怕是为了他们的性命,也得走下去,因为墓室机关的启动,回去的路早就变了,还不如走到主墓室,从那里想办法出去。   “那……我们走吧。”欧阳复道。   锦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走到这里,已经离主墓室很近了,而同样,墓室里的机关也更为凶险了,不是之前的暗弩流沙,而是变成了瘴气。   石墙忽然显现出数个小孔。   一见异状,欧阳复立刻急声道,“快捂嘴。”   陈诺和袁老头迅速拿准备好的布绑在脑后,捂住口鼻。欧阳复又想起了锦荣和刑五,虽然他自认现在是被半胁迫,但也没想过置对方于死地,所以还是想回头看对方有没有捂嘴的布袋。   这一回头,话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就看到对方两个人已经带好了防毒面具。   欧阳复:“……”他的好心就该被狗吃了。   陈诺看到了锦荣和刑五脸上的防毒面具,更是差点跳了起来,同样是盗墓,为什么对方的装备比他们高级了这么多。   袁老头拉住了他,能准备防毒面具,肯定不是一般盗墓者。   欧阳复心累道:“我们走吧。”   几人安然无恙地通过了瘴气,终于临近主墓室,这里开始出现了彰显墓室主人身份的壁画,千军万马,沙场红旗,还有各式古代军械,一片肃杀的气氛。   “看来是建安年间的将军,让我想想那时有名的将领……”袁老头低头思索着。   锦荣走到壁画前负手看了一会儿,忽然悠悠道,“在西方文明中,强调私有财产,认为最先发现者理所应当占有文物,因而“盗墓者”又常被认为是“探险家”。”   说着还饶有兴致地看了欧阳复和陈诺他们一眼。   看的他们有些心虚,他们又没有自夸是探险家,盗墓这事还是不好与人言。还有,感觉被对方的学识碾压了一瞬。   锦荣似乎也只是随口调侃了他们一句,又继续道,“……当今世界最大的一批博物馆,如大英博物馆、卢浮宫中的大量的顶级藏品都是当初“探险家”们的杰作。”   “华国和其他国家国情不同,自然不能一概而论,而这墓主人身为三军统帅,擅排兵布阵,会布下这少为人知的高明机关也不奇怪……”   欧阳复和陈诺越听,头越低下去,所以他们这是被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给碾压了吗?   袁老头忽然激动道,“我知道这事谁的墓了,冠远侯傅玉。”   欧阳复和陈诺突然很庆幸,袁老头转移了话题,不然再被锦荣给说下去,他们就要被打击完了。   “冠远侯傅玉,那不就是陈朝的军神?”欧阳复惊讶道,他是真的惊讶,冠远侯之墓,也一直鲜少有人闻,不知所踪,没想到他们误打误撞居然碰上的居然是冠远侯的墓。   要是能活着出去,那就真的是一战成名了。 第97章 八十年代   冠远侯傅玉,后世称陈朝‘军神’,出身卑微,建安十二年考上武探花,后派往边疆驻守军队,历时三十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冠远侯是死后封号,陈朝有规矩,非皇室宗亲,不可封王列侯,冠远侯凭其功勋偌大,死后得以封侯。   欧阳复回忆了一下墓主人的生前,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缜密严谨的机关了。   陈诺想的却是,“冠远侯的陪葬品应该很多吧。”   欧阳复,袁老头下意识看向了进入主墓室也依旧悠哉的锦荣,和她的保镖刑五。   锦荣秀眉微挑,笑眯眯地道,“你们别看我啊,我说过,你们的事我不管。”   的确,这两人进来后,什么也没碰过,也就转了一圈,随便看看,欧阳复心生疑惑,难不成他们真只是来旅游玩玩的。   建安是陈朝比较兴盛的一个朝代,作为深受隆恩的大将军,冠远侯的陪葬品自然不会少,也不乏极为珍贵物品。   就当欧阳复等人在那边捣腾时,锦荣也注意到了棺木后的墙壁上悬挂的画像,看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她某一世的样貌吗?锦荣嘴角微微抽了抽,至于墓主人冠远侯傅玉,她还是没想起来是谁。稍微还有点印象的是,她记得那一世过得还不错,运气也比较好。   看着曾经某一世的画像,锦荣心情略微有些复杂,更没有心思去想傅玉是什么人了。   “这是陈朝大家杨子绪作的画。”也看到这幅画的陈诺激动道。   杨子绪乃千古第一画家,而且留传至今的画作,十不存一。没想到能在冠远侯的墓中看到他的画,光是这一样,他们这遭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陈诺连忙走过去,想将画取下来,锦荣也没拦着他,不过是副画像,和她现在长得也不一样。   结果陈诺刚一碰到画轴,主墓室就剧烈震动了起来,落石纷纷而下,像是要倒塌的样子。   糟了,是最后的机关,欧阳复顾不上骂陈诺笨蛋,拉上袁老头就往外跑。身后的墓室上方又如同化作流沙深深陷了下去,下方巨石瞬间溃化,整个墓室都封存了下去。   等到欧阳复,袁老头和陈诺九死一生,逃了出来,重新见到天日时,刑五护着锦荣早他们一步从上面出来了。   一出来,陈诺就叫屈道,“我哪知道那幅画会是墓室同归于尽的机关呢?”   欧阳复和袁老头也知道不能怪他,但因为这场突发变故,他们一样东西都没拿出来,白白遭了这番险,还有几个人折在里头。   陈诺手里还抱着那幅画,还庆幸道,“好在还拿了这画出来。”   但等到他一展开,脸色就变了,“这画怎么毁了?”   好好的一幅画已经不成样子了,更不用提它的价值。   “可能是中途被扯破了吧。”欧阳复在树下坐着休息,已经提不起什么心情来了。毁了就毁了吧,当是个教训。   陈诺欲哭无泪。   休息片刻后,欧阳复又看向锦荣和刑五,“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墓室里的危险时刻,对方还是顺手拉了他们一把,而且同样是走了这一趟,对方两个人却能安然脱身,毫发无损,足见厉害之处,行走江湖,比起得罪,欧阳复更愿意交好。   “不知道是何方人士,日后见了也有个说道。”欧阳复猜测锦荣和刑五是南边的,还是北边的,看着似乎都不大像。   锦荣也笑道,“我们哪都不是,只是来旅游的。”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意说吗?欧阳复心中疑惑,却突然听见上空远远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抬头一看,是有两架绿色直升机朝他们这飞了过来,机身上还印着两个字,‘公安’。   #论盗墓碰上了警察,怎么破#   锦荣倒是朝直升机挥了挥手,笑容弯弯,“来的还挺快。”   两架直升机陆续停在了山顶上的空地,从直升机上走下来的警察用拷上并带走了面如死灰的欧阳复等人。   他们现在应该明白了锦荣说的那句话,“盗墓是违法的。”   锦荣还意外碰到了熟人,桐县公安局的吴克,“嘿,你升职了啊。”   吴克:“……”对,是升职了啊,因为之前打黑打拐形势过大,既是奖励也是保护,把他调到了这边,还升了两级,但为什么还能碰见这位大小姐。   锦荣做事还是很周到的,为了避免沦为盗墓的不法分子,在进墓室之前就通知了公安,这有盗墓贼。等到她进去,那也是帮忙打击盗墓分子,保护国家文物。而且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碰过墓室里的东西哦。   忽略掉欧阳复他们见了鬼的脸色,一切简直完美。   “对了,里面还有几个人,抢救及时应该还活着。”锦荣又提醒了一句道。   吴克闻言神情一肃,立即安排山下的救护车上来,除此之外还有专业挖掘墓穴的考古人员。最近几年,盗墓行为也很猖獗啊。   不去管一把年纪的考古学家们看到被破坏彻底的主墓室的痛心疾首,被公安医护人员救出来的几个盗墓者,还有他们即将面临的麻烦。   锦荣的古墓一游也差不多结束了。   京城方家,方老首长看着有关封城古墓发现的报告,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到哪都得整出点事来。好在做事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回来,过年都不来看看他这位老人家,方老爷子悠悠叹了口气。      三年后,锦荣终于玩尽了兴回来了,顺便交上了一份足足有几百页的调查报告,既然是以这个理由出去的,当然得圆满完成,做人得有始有终啊。   方家只有几个人看过了这份报告,包括方老首长,方棣,方锦荣的父亲。   没人知道方家后来开了一个什么样的会议,就此方家重新调整了家族发展路线,什么时候韬光养晦,什么时候扩张势力,未来五六十年的规划就此形成。   此后没有任何行差踏错,在一众逐渐凋零衰落的开国元勋,世家大族中始终屹立不倒,深厚的底蕴延续至四代五代。   这是后话了。   锦荣如她所说的,没有走上政治这条路,但却选择了偏向于政治的职业,外交官。   她突发奇想,觉得这是门很有意思的职业,也有挑战性。方家人也没有提出异议,锦荣早以凭借她的实力在家族中拿到了自主权利,别说是当外交官,做什么方家人也不会阻拦。   两年后,锦荣顺利成为了华国外交官一员,并且以超乎常人的晋升速度,在五年后,已经可以代表中国发言踏上国际舞台。   作为曾经被政治孤立经济封锁的大国,华国在国际问题上面临着很多严峻的问题。   越来越有挑战性,她喜欢,锦荣笑眯眯地想到。   九十年代初,谈判成功,港城回归,举国欢庆。   就连程嘉淑抱着孩子,也通过电视转播看到了这被历史所铭记的一刻。   看着电视里代表华国方面发言,优雅谈吐自如的丽人,程嘉淑转头对丈夫宋铮道:“我以前还在火车上和她说过话呢。”   对方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方锦荣作为华国外交官的一生,在别人看来绝对称得上是了不起,成为第一位女性外交部新闻司司长,乃至于部长。   在多项重大国际谈判发言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令对方哑口无言,纷纷落败。   而她身后的方氏家族,却很少为人所提起,仅仅是她一个人的风采就足以将其盖过。然而这样的人却选择在最巅峰的时刻退下,告别外交事业。   按她的话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了。   弱国无外交,强国便是随口说两句话,也底气十足。   华国终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足以堂堂正正以大国风范立足于世界。   锦荣退居二线后,又开始继续进修,活的越久,越觉得学无止境,她忘记这是谁说的了。   她顺便还迷上了天文学。堂兄方棣来找她时,她就在摆弄着望远镜。   早几年方老爷子寿终正寝后,方棣就成了方家的掌舵人,有时会来找锦荣问些建议。在他看来,堂妹和老爷子一个属性的,老谋深算。   方棣这次为的是一个叫沈边的年轻人,有本事,前十年放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出草根逆袭的传奇,当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再有本事再有野心也难以够着他们这个圈子。   即便他的几个远房子侄在他手里栽过,也许对方因为还恨上了他们方家,方棣也没把他放在心上过,但他的小女儿方青青却喜欢上了沈边,还提出要和他结婚。   他和青青差距太大了,也许就像青青说的,给他十年,二十年,会不一样的,方棣没有否认这点,但那是以后,不是现在。   锦荣专心观察着天文镜,压根没理会那边方棣的吐槽。   等到方棣问她,时,她随口就道,“你不是有了主意吗?”无非就是同意不同意。   终归是舍不下女儿,方棣对女儿狠不下心,但对于沈边,将对方扼杀于还弱小的时候,他还是能做的。   但锦荣似乎并不赞同的样子,方棣道:“我以为你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野心大,不甘于人下,最重要的是对方家有威胁。   锦荣微微勾了勾唇,“我一直都很喜欢富有理想的人,因为至少那样的人还有点东西。”   她早就不插手方家家族的事务了,她做的同样也够多了。   方棣闻言哑然。   最后方棣还是同意了方青青和沈边的婚事,哪怕知道对方不是一个甘愿屈居人下,为方家调遣的人。   只是让他稍感意外的是,锦荣拒绝了出席婚礼,理由是没兴趣。   还真是她的性子啊,方棣无奈笑了笑,又问她,“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青青这丫头吗?”   锦荣稍微想了一下答案,“怎么说呢,我比较喜欢小孩子,但长大了就不讨人喜欢了。”   方棣笑道:“你还真是直白啊。”哪怕当着他这个做父亲的面,毫无顾忌的直白。   不过方棣因为这句话,之后多年常送孙子孙女给锦荣玩,顺便调教一下,若这些孩子能学到他们姑奶奶一两分,也够用了。 第98章 宅斗有毒   微风从竹窗外轻轻吹来,屋内是雅致的书房,一个月白色长衫的年青人正捧着书卷,但若细细一看,会发现年青人眼眸里带着些许茫然。   似乎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为何捧着书卷。   待看清了书上的一行墨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年青人稍稍恍然,原来穿成了个读书人。   年青的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又穿了一回的锦荣。   没想到又中途穿了过来,借了别人的躯壳,锦荣不禁有些头疼,自从了解了一些转世之秘后,她多是有意取些腹中胎儿转生,再经历一回从孩童到成人,虽然麻烦了些,但总好过白占了他人的躯壳,欠下原身因果。   突然这么一穿,原身的魂魄也早已离去,木已成舟,锦荣握着书卷轻轻捶了下额头。看来她修为尚浅,还是有难以奈何的事啊。   还未等锦荣想好接下来怎么做,心中忽然升起强烈不安之感。   这身体虽是凡胎,但锦荣的魂魄却不是,预感的到不安来自于凶狠的杀意,怕是危险了。   锦荣微微眯了眯眼,瞥到窗外摇曳的青绿色竹叶。   数名着黑衣的死士足尖轻掠,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从山脚到了山上,来到这竹屋前,推门推不开,拔出腰间弯刀,斩断竹屋门栓,破门而入。   屋内整洁明亮,却没有他们要杀的那个人,陆锦荣,陆婉儿的胞弟,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一黑衣死士走到书桌前,掀开桌上茶壶的盖子一看,回头道,“茶还有余温,人肯定没走远,出去搜。”   人是没走远,而且就在他们面前站着,只是他们都看不见。   等到黑衣死士彻底离开竹屋后,在窗边站了许久的锦荣才放下遮住眼睛的竹叶,叶子也迅速由青绿色化为灰黄枯萎。   古书曾云,螳螂伺蝉自障叶,可以隐形。   这个小术法,即便是凡人也能用。消耗竹叶的微弱灵气,在短时间内隐身蔽形。   若不是这具身体文弱无力,锦荣也不会想到这个投机取巧的法子。   虽然逃过了一劫,但锦荣对她刚穿过来就遭遇生死危机还是挺好奇的,换做原身,应该死于刀下了吧。   难怪她算到原身魂魄已经入了轮回,不过差了片刻,早死晚死而已。   锦荣也不多想,经过一劫,这竹屋也不能多待了,于是下了山。   她走后没多久,另一伙人也来了,见竹屋又被破坏翻乱过,心中叫道不好,陆少爷怕是也遭殃了。   找了安全隐蔽的地方住下后,锦荣就开始推算原身记忆还有此事的前因后果了。当过一回神仙后,剧情也便乖了,主动找上来任由锦荣翻来覆去看一遍。   原身名为陆锦荣,依旧同名,这点锦荣毫不奇怪。不然身体也不会如此契合了。   陆锦荣今年十九岁,却已经是个举人了,称得上是天资聪敏,但因为四年前父母去世,错过科考,这几年倚庐为居,既是守孝,也是潜心读书,本来再过两月就能参加春闱了。陆家子嗣不丰,陆父陆母去世后,也只剩下陆锦荣和他嫁入谢家的胞姐陆婉,自陆锦荣上山读书后,陆婉常常亲自来看他,没空也会打发人来照顾,帮忙打扫。   若非陆锦荣一心读书,又想为父母守孝,陆婉都想让几个贴身侍女照顾他衣食住行了。   然而这杀身之祸也与陆婉有关,甚至于连她,也已命丧黄泉。   一切源于一个女人的嫉妒之心,那个女人就是近日从南疆来的姜珠公主,她在国宴上看中了陆婉的夫婿,谢玉树。   谢家大公子谢玉树,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才华横溢,风神俊貌,人道是公子无双。他当年娶妻时不知伤了多少京城闺秀的心。   姜珠公主也是一颗芳心掉在了他身上,而且她比京城的闺秀更有优势,她是出身尊贵,连北襄皇帝也敬让三分的公主。她所求,谁人不允。   但谢玉树拒绝了,他言家中已有贤妻,且怀胎五月。   此言一出,众人皆道谢玉树温良风范,爱妻情深。然而就是被他深爱的这个女人,陆婉儿,在赴旬阳公主宴会路中,当街被人以弓弩射杀,一尸两命。   谁都知道是姜珠公主下的手,而她也毫不掩饰,因为她知道,北襄皇帝绝不会因此怪罪她,而她的父皇顶多说她两句,就像是她在南疆为她的母后打杀了几个怀孕妃嫔一样。   她是公主,外家又是南疆大将军,她身后站着整个南疆,谁会为了一个连诰命都还没有的臣妇动她。   北疆皇帝不会,谢家也不敢,唯一有可能同时也是她讨厌的陆婉儿的弟弟,陆锦荣。   母后告诉过她,永远也不要给自己留下可能的后患,所以她直接派出了父皇给她的死士,杀了陆锦荣,杀了陆家的人。   但是他们让她失望了,姜珠公主提着鞭子,狠狠抽了底下跪着的黑衣死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你们也杀不了,真是废物。”   “公主恕罪。”黑衣死士们仿佛不知痛般,垂首道。   姜珠公主发泄了一顿后,面露狠厉道,“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语间压根没想过脚下踩着的是北襄的京城,而非她南疆的国土,任由她宰割。   但事实似乎也差不了多少,比如旅舍另一端里的南疆王子木柯在享受着异国的歌舞美女,心里惦记着几日前见过的谢家小姐,哪里会去管他的妹妹又祸害了谁。   又比如皇宫里最尊贵那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几位皇子暗自思忖着姜珠公主是否还是好的追求人选。还有就是谢府里,红了眼圈满是愤怒却丝毫不掩其如玉容貌,半日前丧妻又丧子的谢家公子。   “哥哥,嫂子去世我们都很伤心,但为了谢家,你也不能鲁莽行事啊。”他妹妹谢嫣然苦苦劝道。   谢玉树满是痛苦道,“难道要我放过那个杀人凶手?”   谢嫣然眸中带着坚定,“这个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但绝不是现在。”   两兄妹的父亲谢大人,也同样点头道,“嫣然说的没错,陛下已经派人来暗示我们了,不希望破坏和南疆的两国之谊。”   谢夫人抹着泪,没说话,她一想到婉儿肚子里的孙儿就忍不住心痛。   “所以要我们谢家妥协,难不成还要我娶那个杀妻杀子仇人吗?”谢玉树愤怒道。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哥哥娶了那个女人的。”谢嫣然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那个姜珠就是个凶悍狠毒的女人,前世嫁给了六皇子,不仅以折磨他的侧妃侍妾为乐,还害得六皇子疯了。   她哥哥谢玉树这么出色的男子,怎么能让那个女人毁了?   谢嫣然正是重生归来,前世嫁入皇室,却在夺嫡中落败,连累谢家,这次她发誓不仅要母仪天下,还要让谢家富贵荣华。   但没想到因为她的蝴蝶,导致原本在地方为官的哥哥受到九皇子看重,留在京城为官,嫂嫂陆婉儿遭逢此难。   谢嫣然在心中对死去的嫂嫂还有原本应该出世的侄儿说了声对不起,她绝对会让姜珠公主付出代价的。   只是不是现在,她和九皇子还有计划,姜珠公主是其中重要一环,现在还不能有事。   派出去找消息得知迟缓的陆锦荣的一行人也回来了,“老爷,少爷,我们去灵隐山找过了,陆少爷失踪了。”   回话的人没直接说生死未卜,而是用了失踪两个字,但稍微聪明点的人都能猜得到,更何况京城中守着陆家大宅的那些仆人也都被害了呢。   姜珠公主的手段真是狠毒,谢嫣然心中一凛。   而在隐蔽住处中看了一遍剧情的锦荣,心中也是难以置信,这其实就是一本宅斗夺嫡的小说,其中的狠辣手段无数,动辄要人性命。   不仅是姜珠,还有小说的女主角谢嫣然,前世了解过皇室隐秘后,更是多了不少手段,用来铲除敌人,毁人名声,害人性命。   断手断足,挖眼割鼻,数不尽的酷刑手段,在这些人眼里,寻常的官宦小姐朝臣世家子弟都可以如此对待,更何况是被视作猪羊的百姓呢。   陆婉和陆锦荣也只是其中受害者之一。   至于皇帝,擅弄权术,毫无一国之君的风范,用小道来控制朝臣,冷眼旁观子孙争斗,自己安享尊荣。整个北襄国的人都是他的奴婢,只是死了几个奴婢,何必要于友国交恶呢。   以前的那些主战争派,有能力的将领,也都被他在玩弄权术时打压下去了,军权牢牢掌握在他手里,打战对他来说利多于弊,只会造成朝堂动荡,权力的又一次调整。   上不端,下生恶。   这真是一个扭曲的朝代。   锦荣合上眼,心中叹道。 第99章 宅斗有毒   谢家妇被杀一事就发生在昨日,然而朝堂之上,却无人会提起,平淡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包括站在朝臣中的谢大人,他也只是在上朝前给长子请了个病假而已。   “他生病了啊。”谢玉树的上司心中了然道。“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在家多休养几日比较好,节哀顺变。”   谢大人依旧慈眉善目笑道,“只是偶感风寒而已,过几日便好了,总不能耽误了公事。”   “……那好吧。”长官道。   京城议论纷纷,而京兆府尹也只是按规矩办事,在查无证据之后短短三四日便打算不了了之了。   一闻讯的御史走出御史台掩面苦笑,心中也淌着血,这还有王法吗?只是谢家人不敢声张,京兆府的人不敢说,御史台的人也不敢说。   曾记得,一御史状告权贵虐杀良家女子,不过两日,该御史的妻女被弃尸于荒野,为野狗所噬咬,御史双目血泪撞柱自尽,陛下也不过嫌恶地看一眼,挥手让人将尸体拖下去了。状告一事也不了了之,只因那权贵是太后家的人,是皇亲国戚,性命自然比他们尊贵些。   御史是该直言相谏,但是陛下挖了他们的眼,割了他们的喉,他们又能如何。   他看着青天白日,忽然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当了御史,是来做闷不吭声的木头鸟,还是被阉割的呆子。   旁人不愿伸张,但锦荣却打算为陆家姐弟讨个公道,无论是做皇帝,还是做平民,公道二字总该是有的。   当然前提是不能继续手无缚鸡之力下去,如果继续还是原身的身体,那还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在用仙魂锻炼了体魄几日后,稍有自保之力不至于出门后任人宰割,锦荣便开始做她想做的事了。   陆婉儿被杀一事,京兆府能这么快结案,一是找不到证据,二是无人起诉,谢家闷不吭声,陆婉唯一的胞弟也生死未卜。   京兆府尹在心中道,谢陆氏,下了黄泉也莫要怪我。   这些年,他常常这么做,会让自己更心安理得一些。然而这次却不同了,在结案的最后一日,几名黑衣死士的尸首还有状纸,杀害陆婉的弓箭一一出现在了京兆府大门口,神不知鬼不觉。   伸冤者,陆婉胞弟举人陆锦荣,状告南疆公主姜珠为一己私欲,害人性命。   京兆府尹见了差点没吓晕过去,这是在要他的命啊。   这一事在京城激起了滔天大浪,无人不在议论这件事,猜测陛下会怎么做。   谢嫣然听了却是生气不已,她早有了对付姜珠的办法,设计让她嫁给前世的仇人四皇子,但偏偏这个时候,陆锦荣又跳了出来,破坏她的计划。陆锦荣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哪怕前世高中状元又如何,但现在前程尽毁,却还想着让姜珠公主给他姐姐赔命。   陛下怎么可能会妥协?为了一两条性命,去处罚正和谈前来的一国公主。   谢嫣然在心中骂着傻子,疯子,面上只是微微扭曲,让九皇子以为她只是不悦,心上人不高兴了,九皇子自然要帮忙,“你放心,我也让我的暗卫去找陆锦荣了,不会让他妨碍到我们的计划的。”   至于怎么做,当然是只有死人才开不了口,告不了状。这些私下龌龊的事还是不要和嫣然说了,免得他心软。   闻言谢嫣然稍稍放心,九皇子的暗卫有多厉害,她前世就领略了,陆锦荣一个书生,能凭着小聪明躲过姜珠公主的人已经是万幸了,但绝逃不过九皇子的网。   然而就是她口中的这个年轻书生,在京城各方势力的追捕下,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逃出了京城,   但如果是,那京兆府门口每日必有的诉状又是何缘故,难道有人在暗中帮陆锦荣?又是谁的人,四皇子,九皇子,还是六皇子?   文襄帝面色阴沉地想到。   底下跪着的京兆府尹,背后冷汗涔涔,这诉状每天雷打不动地照例送一份,那他是接还是不接?   文襄帝漠然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办不好,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臣遵旨。”京兆府尹心惊胆战地退下了,文襄帝继续在想这次是他的哪个皇子动了心思,要把这事闹大,对付的又是谁。   谢府,听闻京兆府出现诉状一事,谢玉树就更心中积郁了,为了不连累家族,他有仇不能报,但妻弟陆锦荣却敢于为姐申冤。   谢嫣然见她哥哥面色不好,像是又陷入了痛苦之中,连忙劝道,“大哥,你别多想,陆锦荣这是愚蠢之举,他既然逃过了姜珠公主的毒手,就该找个地方好好躲着,或者是来找我们,现在弄成这个局面,圣上难堪,南疆那边的人又闹了好几回。迟早……迟早圣上也会要了他的性命。”   见兄长隐隐有所动摇,谢嫣然又继续劝了好几回,总算让谢玉树暂时打消了自责愧疚,振作了起来。   在谢嫣然心中,十个陆婉儿也比不过她兄长谢玉树的重要性,她兄长是谢家未来的顶梁柱,也是她的依靠,绝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废了。   即便知道了谢嫣然的想法,锦荣也不奇怪,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谢嫣然的性子都没有变,是个利己之人,前世谢家因她卷入夺嫡斗争中,这世她依旧奔着这个目标前去,甚至要把谢家打造成比前世更为坚实的后盾。   她却是后来为陆家姐弟报了仇,但那不过是一石二鸟,又或者说是胜利者的炫耀。   在弄死了姜珠公主后,她自认给嫂子侄儿报了仇,然后毫无心理障碍地撮合她兄长和旬阳公主在一起,让自己这边的势力更为强大,还美名其曰是为了她兄长能早日走出阴影。   谢玉树在妻子死后,数年不娶的深情的确吸引了很多女子,希望能成为他下一个情深的对象。   在父母认同,妹妹支持下,也半推半就同意了和九皇子,也就是未来皇帝的姐姐,旬阳公主的婚事,之后幸福美满,官途顺畅,公主还为他生了对龙凤胎。   谢家满门尽享富贵荣华。   陆婉儿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终究只是祠堂里两座被人遗忘孤零零的牌位。   不管是感同身受,还是心生怜悯,锦荣都想为这些枉死的人讨个公道,问罪魁祸首,问她情深不已的夫婿,问这个国家的主人。   不问,谁都会装作不知道。   谢嫣然等人不会想到,这一切的风波原因会是这么简单,他们习惯了用复杂的权谋去猜测,却忘了最简单的律法,杀人偿命。   除了每日送诉状,锦荣还经常去各位达官显贵的府邸,甚至皇宫里探听消息,他总得知道他们想怎么做,但也因此听了不少隐秘而丑恶的事。   陆婉之死,乃至这本‘书’也只是冰山一角。   人性之恶,可以狠毒至此,贵人府邸乃至皇宫中随手拈来的各种手段,比之律法酷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是光鲜亮丽的外表,藏着的险恶,埋没的血肉性命更是不尽其数,然而还是有无数人拼了命使劲手段也要往这高门里钻。   为此可以不惜一切,让心肠变得狠毒一点,害更多的人。   京兆府最后还是给了陆锦荣一个结果,库房着火,陆婉儿被杀一案的公文还有犯人的尸体皆被烧毁,沦为无头公案。   京兆府尹还心满意足地晚上多喝了两杯酒,他真是聪明,懂得揣测上意。   很多人都松了口气,比如姜珠公主,比如九皇子和谢嫣然,他们的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了。   但锦荣会这么罢休吗?当然不会。   这个国家的王法既然坏了,那就让它坏的更彻底一点吧,既然普通的平民妇人可以随意杀害,那一国公主,一国帝王呢。   锦荣心情异常轻松平淡地提着把长剑,潜入了皇宫。   文襄帝大寿,在宫中设宴,南疆王子,姜珠公主,还有皇室中人,很多达官显贵都会出现。   如果姜珠,还有文襄帝死了,这场宴会的落幕应该会更精彩吧。锦荣擦拭着长剑,心中想道。 第100章 宅斗有毒   宴会上,南疆的木柯王子还有姜珠公主依旧肆意张狂,众臣多是畏畏缩缩,引得对方气焰更为嚣张,倒是九皇子借比试,挫了一下对方的锐气,还引得了文襄帝的赞赏,其他兄弟对他的嫉恨。   姜珠公主看着同样俊美无双的九皇子,一双美眸也微微亮了起来。   宴会正酣时,三皇子起身,拊掌笑道:“为恭贺父皇寿辰,儿臣特地花费千金请来了闻名于世的大家萱娘,来为父皇寿宴弹奏一曲。”   三皇子早年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于皇位早已毫无竞争力,又不得文襄帝宠爱,早早封了块偏远的地方,再过几年就要前往封地的。其他皇子也乐得给他鼓掌,“三皇兄真是孝心可嘉。”   一着藕荷色罗裙的年轻女子抱着古琴走到了台上,向上座的皇帝行过礼后,便开始弹奏了起来,   她手下的琴曲不像她本人素淡雅致,反倒极为惊艳,声震林木,珠落玉盘,荡气回肠,琴奏到中段,宛若莺啼花语,引来了百鸟,令众人震惊。   百鸟盘旋在琴声上空,萱娘却好似没有看到般,依旧弹奏着琴曲。   一曲过后,百鸟散尽,令人意犹未尽。   “不愧是名誉天下的古琴大家啊。”   “三皇兄这份贺礼送的好啊。”   姜珠公主见众皇子都赞叹这琴曲,注意力也都在这弹琴女子身上,不免心生气恼。起身来言词嚣张道,“不过是些腻歪的曲子,有什么好听的。”   “公主说的是。”萱娘低着头,不敢得罪贵人。   殊不知姜珠公主一旦不喜欢了某个人,就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哪怕对方再顺着她,不过,这毕竟是北襄国君的寿宴,要是没个由头发作人,也说不过去。   姜珠公主念头转了转,便有主意,扬起笑容,一副明媚的模样,道:“我要向北襄国君献上一支舞,不如你来以乐和我的舞吧。”   姜珠公主面上带着笑,话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傲慢,而且她还另有要求。   “若是和不上,毁了舞,让国君扫兴,你这双手也就别要了吧。”   三皇子听了都忍不住一冷,“姜珠公主,这是否过了些,宫里多的是乐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座的文襄帝皱眉打断了,“老三,姜珠公主一片好心,你就不要扫兴了。”   “是啊。”姜珠笑嘻嘻地道,步子轻快地走上了莲花台,还对弹琴的萱娘道:“可千万不要弹错了一个音,不然这手可就没了。”   “民女知道。”萱娘垂首,看不清她的神情。   姜珠嫌弃她的懦弱,也没继续恐吓下去,而是提着裙子开始跳舞,反正等会这个乐师的手就没了。   姜珠穿的是南疆的服饰,上面有许多流苏般的银饰,鲜艳又美丽,当跳起南疆风情的舞蹈时,带起阵阵清脆的铃声,也是最难和上的,因为不知道她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当萱娘的手抚上古琴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一改之前懦弱的样子,仿佛只要弹着琴,她就是最为耀眼的那个。   琴声毫无阻碍地融入进了舞蹈中,十分相契合,隐隐带动着姜珠的舞姿。   姜珠心中一气,改变了舞蹈,换做了南蛮特殊的战舞,而萱娘一丝犹疑都没有,自然而然换做了激昂的战曲,配的还是前朝征战的入阵曲,仿佛弹出了千军万马之势。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听得旁人心血沸腾。   南蛮战舞本就累,一曲跳下来,姜珠公主已经大汗淋漓了,琴声也同时停歇,分毫不差。   姜珠狠狠瞪了萱娘一眼,吓得她连忙又低下头去。   皇帝夸赞了几句,又赏赐了些许,便让萱娘退下了,之前姜珠公主的话也没人再提起。   萱娘抱着琴,随着小黄门走出去,但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停下来小心翼翼问道,“公公,这好像不是出宫的路。”   那公公回头冲她狞笑了一声,“这当然不是出宫的路,是送你上黄泉的路。”   忽然从边上又冒出了几个公公,按着她不让她走,萱娘死死抱着琴,不停挣扎着。   给她引路的公公冷冷道,“主子说了,拔了她的舌头,砍断她弹琴的手,填到莲花池里头做肥料。”   “原来是这么说的啊。”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是谁?”几个公公一回头,还没看见什么就倒了下来。   萱娘死死抱着琴,原以为真要丧命了,肩上按着的手忽然松开了,那些要她性命的公公也都倒在地上,她反应过来抬起头,看见一个青色衣衫打扮的年青人冲她微笑,“你琴弹得不错。”   半晌后,萱娘才想起开口道:“谢谢。”   不知是谢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还是谢对方夸赞了自己琴曲。   锦荣带她离开了皇宫,她原本是想杀了姜珠和文襄帝,为枉死之人偿命的,但见了萱娘后,她的想法改变了。   难得看到一个愿意反抗的。   听了锦荣的夸赞,萱娘不禁苦笑道,“萱娘只是不想失去这双手而已。”   “那你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藏拙示于人前?”   萱娘有些激动道,“小女子毕生都献给了琴艺,藏拙无异于要了我的性命。”   话一说出口,萱娘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矛盾,眉间笼着轻愁,“公子说的没错,是萱娘太过张扬于人前。”   “你又误会了我的意思。”锦荣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见萱娘面露讶异,锦荣认真告诉她,“一个人出色,这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如果要因此失了性命,那是世道的错。   锦荣也认真思考了一番自己的行为,京兆府尹的行为激怒了她,让她决定杀人偿命,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也不对。她能杀几个人,害死陆婉儿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文襄帝,姜珠公主。   即便她杀了他们,但还会有像陆婉儿这样的受害者,比如萱娘。   命小黄门谋害她的不是姜珠公主,她只相信自己南疆的死士,真正的凶手是文襄帝的侄女,临阳郡主,只因她未来的夫婿,文嘉侯世子多看了萱娘一眼。   如果锦荣不是放弃了刺杀的机会,过来救她,萱娘就真成了莲花池里的一缕冤魂。   姜珠视萱娘性命为草芥,临阳郡主也一样。   他们太傲慢了,傲慢得锦荣想做的绝不仅是了结一两个人的性命。   他们需要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萱娘看不懂身旁年青人眼眸中复杂的情绪,但她相信,他是个好人。   好人锦荣带她离开了皇宫,而且在听她说不能回原来的地方后,又为她安排了新的住处,给她做了一副人皮面具,并且信誓旦旦道不会戴太久的。   锦荣经常会来看她,而且问她很多事情,萱娘都知无不尽,偶尔锦荣还会问她一些看法,比如她真正想要什么。   萱娘沉默了半晌,最后道,“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弹琴。”   只可惜那些上位者连这点东西都不愿意施予,他们把天底下百姓的供奉顺从太当作理所当然了。视其为猪羊,为草芥,任意剥削啃食,任意践踏轻辱。   锦荣不仅问了萱娘,她还问了很多人,市井街巷,升斗小民,民心之所在。   萱娘在宫中的意外失踪,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兴许是被某个王孙贵族看上带回府了吧。   真正引起轰动的是,四皇子和姜珠公主酒后乱性,在宫中成就了好事,文襄帝下旨赐婚,另外赐婚的还有谢家小姐谢嫣然和九皇子。   两桩天作之合的婚事,引得京城上下热议,也没人会去在意那些悄无声息的人了。   直到婚礼前夕,天下各州的市面上出现了一本书《风月录》,看似香艳的名字下,却是无尽冤屈的百姓骨肉。   涉及许多皇家世家官宦中的阴私龌龊,狠辣手段,还有其中因此惨死的无辜平民,详细到每一笔每一桩,简单言语,谁都能听懂,被做成蜡人的仕女,被虐杀以供人享乐的孩童。   还有皇帝为掩盖子孙争斗牺牲的正直官吏和数万遭难的百姓,克扣不发的灾银军粮,和敌国私下做的交易。   皇室贵族朝臣,不是想装聋做哑吗?那锦荣就把这些全部大白于天下,让天下人来审判这一桩桩冤案苦案如何了结。   这些都是锦荣这两个月来耗费心血收集制成的,风月录,道尽人间血泪,风月下的血肉淋漓。   当第一个看过风月录时,锦荣就感受到了怨气,对当朝的不公,对那些害人性命者的愤怒。   看得人越多,积累的怨气也越多,因为他们甚至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们勤勤恳恳,安分守己,却依旧沦为玩物,毫无缘由屈辱的死去。   这公道吗?   等到朝廷反应过来时,怨气已冲天而上,直达九霄。   民反,天下乱。   古代和现代最为显著的差距之一就是对舆论的利用,古代君主专制,唯我独尊,但民心犹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已经忘记了这一点吧。   北襄很快就要成为被这民心之水推翻的朝代了。还不等某些挂念国家安危的大臣担忧南疆那边趁机入侵,就得闻南疆那边也乱了。   锦荣给南疆那边也送去了一本《风月录》,听说激起的民愤更大,那本就是以部落逐渐形成的国家,前几朝也有过有能者居之的例子。   至于北襄,已经出现了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起义军。   由民心而起的战乱,锦荣还是第一次见到,但这也是必然的结果。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任人鱼肉的。   还望后世为君者能引以为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不久后,锦荣就听说谢家那个被世人称赞的如玉公子在战乱中伤了脸,残了腿,而他妹妹,未来的九皇子妃也不知所踪。   文襄帝被攻入皇宫的平民杀死在了龙椅上,其余皇子伤的伤,死的死,民间对他们的怨恨也不少,曾经因他们而无辜枉死的性命,有许多是百姓平民的儿女。   姜珠公主在赶着回南疆的路上,被沿途的南疆百姓拿镰刀砍去了头颅。只因为她曾经开辟了个猎场供自己享乐,里面蓄养的猎物都是在外面抓来的平民孩童。   陆家坟茔中多了两座墓,碑上刻着陆家女陆婉,陆家外孙。   是锦荣给他们立的,没有写上谢家,一是锦荣不知道原身的姐姐是否还愿意顶着这个名头,二是谢家也已经不在了。   锦荣给陆家人都上了一炷香,尤其祭拜了原身亡故的姐姐还有未出生的外甥,他也算是给他们母子报了仇。   祭拜过后,锦荣就看到还未走的萱娘,“你现在可以回去继续弹琴了。”   姜珠死了,北襄也快改朝换代了,萱娘也不用跟着她东躲西藏,避人耳目了。   萱娘轻声道:“我愿伴公子左右。”   锦荣微微讶异,只见她又抬起眸子,沉静一片,“在公子身边也能弹琴。”   锦荣笑了笑,“好。”   日暮落山,坟茔前的青草轻轻飘摇,   一罗裙女子抱着手中的古琴,跟着青衫书生走在山道间。   “公子,我们去哪?”   “天下之大,何处都可去。”   萱娘番外   萱娘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她曾经也是有姓之人,但因为父亲获罪,全家下狱,年幼她被没入教坊司,爹娘和兄长都死在大牢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在教坊司里活着。   还好有琴,在古琴上的卓越天赋帮助她活了下去,还脱离了教坊司。   昔日在教坊司弹琴时,就有人告诉她,她父亲是被冤枉的。   但是没用,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没用的,不,就是再多人知道也没用,因为那高高在上的人说有罪,那便是有罪的。   她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弹琴,好好活下去,自己活着,这世上就还有人知道她家人的清白。   即便从教坊司的罪奴做到了名誉天下的古琴大家,但在那些贵人眼中,依旧是草芥,改变不了。   但这世上还是有人心疼草芥的,比如公子。   萱娘觉得她家公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因为他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很多人。公子的所作所为,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她也都看在眼里。   她尊崇公子的才华,更高兴公子的才华能帮到那么多人。   《风月录》中还有一件多年前的冤案,她父亲齐文炳没有私自吞没灾银,是皇帝拿了银子充作私库。   公子又帮了她一回,萱娘哭着笑道。   当有老学究指责撰写《风月录》作者用心叵测,意图引起生灵涂炭,天下大乱,萱娘恨不得骂上一顿,真正祸害百姓的人是谁,就许他们做得,而平民百姓有冤难伸。   正如公子说的,民心如水,可载舟,可覆舟。   真正要推翻北襄的,是众志成城的民心,是天下微薄草芥的星星之火。   新朝快建立了,而公子也要走了。   萱娘想陪伴公子,去哪都好,有公子在的地方,那就是有仁义有公道的地方。   无论十年,二十年,萱娘都愿意陪伴公子左右,为他弹琴,教他弹琴。   可惜只有这几十年,萱娘看着陆锦荣依旧如昔的容颜,心中了然。   如果有来世,萱娘愿意继续伴公子左右。   锦荣已经很久没尝过看着一个人衰老死去,心中生出悲伤了。为萱娘续命又如何,百年,千年,她能陪她多久,更何况锦荣也不知道能在此界待多久,也许某一天她就离开了。她不能强留萱娘的命,她自有轮回。   来生,她会幸福安康,她的名字中还会有一个萱字,   萱者,为忘忧。   新朝北启已经建立数十年了,然而史书都记载着前朝风月之乱,风月二字取自于《风月录》,那本奇书在旧朝时曾被短暂禁过一段时日,之所以称为短暂,那是因为没过多久,前朝就被百姓起义灭掉了。   一本书居然推翻了一个累积百年的朝代,这想想也不可思议吧。但就因为它背后代表的民心,千千万万的民心,足以推翻一切,毁掉再坚固不已的王朝   之后新朝建立,也不敢禁这本书,因为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记录曾经冤屈,民心之所向,百姓们人手一本,家家户户都收藏这本书,就是在告诉后世的新的王朝,永远有一个在盯着他们所作所为的人,随时会撰写新的《风月录》。   北启皇帝也是出了名的勤政,重民心,也是因此养成的,在太和殿匾牌的后面还放着一本古旧的《风月录》,警示子孙。   若失了民心,便如前朝皇室显贵的下场。   太子元淳翻着仿制的风月录,问太傅,“会是什么人写的《风月录》呢?”   太傅轻捋长须,“必定是个心怀正义的奇人。”   太子元淳叹息道,“可惜太祖爷爷建朝,没能招揽到这位奇人。”   太傅摇了摇头,能写出揭露天下不公的人,又怎么会愿意为朝廷所用呢?看来太子还是差了点火候。   想完便开始了授课,太子元淳也正襟危坐,父皇教导过要尊师重道,在学堂不应论君臣。   只听太傅慢悠悠的声音,“太子,今日我们讲律法,论前朝和今朝,律法之严明,于国之重要性,无需言说……” 第101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新世纪189年,全球最大的游戏公司历时三年之久研发的号称史无前例全息网游《空墟》正式上线,开始第一次公测。   第一批进入的游戏玩家多达三千万,   第二批进入的游戏玩家上升至九千万,   ……   就在公测前夕,制作部门突然发现游戏程序中出现了一段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设定的代码,想到公司对这款游戏的重视程度,工作人员立刻上报了总制作者,也就是《空墟》整个游戏剧情故事线的编剧。   然而回应的话却是:“不用管。”   听了这话,制作部门心里也觉得没什么,最多不过是一个NPC,连单个故事支线也影响不了。   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身为程序大神的编剧在挂了电话后,露出了狂热般的神情,对着屏幕不断操作着程序,屏幕上的程序衍生越来越多,很快密密麻麻占据了偌大的界面。   与此同时,从那段凭空产生的代码中脱胎而生出一个新人物。   白发黄衫,绝代佳人。   锦荣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不,准确来说,只是虚拟投影而已,哪怕做的再真,再有触感,也改变不了这个实质。   事实上,连锦荣的魂魄也没有进入这个世界,这只是一个投影而已。   这回居然穿成了一个虚拟游戏中的NPC。   锦荣觉得好气又好笑。   如同置身在数亿万条浮动飞速的蓝色半透明代码之间,随手轻触其中一条,就有大量的信息进入脑海中,可能是游戏中某个角色的生平记忆,也可能是一座建筑的构造,小到一钉一木的材质。   锦荣微微歪了歪头,心中的些许愤怒消失了,转而换上了对这个虚拟世界的兴趣来,这个世界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平凡吗?构建一个完成的世界,可是连她也做不到的事。   谁说能玩的只有游戏玩家,NPC也一样能玩。   既然要探寻这个虚拟世界,那就要找到它的核心。   似乎有点麻烦啊,锦荣摸了摸下巴,好像到现在为止诞生的还只有她这个NPC啊。其他的程序还处于未开启状态。   锦荣已经自动代入了NPC这个角色来考虑。   这时,面前出现了一个淡黄色光晕的金球,发出分辨不出雌雄的声音,   “欢迎第一位NPC上线。……”金球突然卡了一下,响起些许混乱的轻音。   “……信息库中未能找到您的资料,请自主选择姓名外号,职业,武器。”   自主选择吗?锦荣眼眸微闪,然后道:“姓名隐藏,使用外号……”   “就夜神吧。”锦荣随口拈了一个。   “至于职业……”锦荣想起了曾经教她弹琴的女子,有些感叹,“选择琴师。”   五分钟后,一名背着长琴白发黄衫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游戏入口,她就是锦荣,看着在逐渐形成,如同人体的骨骼经络血肉般,由游戏道具,人物,环境构建的《空墟》世界。   古色古风的街道建筑,仙气缭绕的山峰门派,九大区域,各类NPC也在按程序启动,从编号00001到99999,甚至还有可能再继续增加。   锦荣当然不在这段编号序列中,严格说来,她是程序Bug,早在金球找不到她信息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那就意味着她的故事线,人物设定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来。   对于现实世界只是一夕的时间,但在虚拟世界里却是一比一百的时间流速,这样也好,足够她有时间去寻找这个世界的核心。   锦荣就背着古琴,消失在了游戏入口。   十月一日,《空墟》公测之日,每位游戏玩家按ID上线,由于第一次公测,玩家只有三次生存机会。这一规定,不但没有引起大量游戏玩家的抗议,反而令他们更觉得刺激。   全球各地订购了此款游戏的玩家已经在游戏舱内准备好登录,对即将到来的游戏之旅充满了期待。   不巧,锦荣也一样。   就在上线前两分钟,她终于找到了这个虚拟游戏世界的核心,AI银3000。   老实说,要找到它还真不容易啊,哪怕锦荣能自主设定能力,但是被数万层防火墙所保护的AI银3000还是难以接近啊,也许是了防止竞争对手发现或者破坏它吧。   锦荣花了虚拟世界中这么久的时间,还特地伪装成了普通程序,才潜入了进去。   即便是再出色且一直关注的研究人员,也会毫无所察地放过去。   花了这么多工夫终于找到了被成为银3000的智能AI,锦荣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激动上前去,而是,哪怕下一世穿回现代,她也能充当个黑客高手了吧。   再看回面前庞大虚浮在半空中的蓝色深邃的椭圆形球体。   锦荣抽了抽嘴角,研究者恐怕就是照着蓝星的样子设计的吧。不过所代表的意义的确很相似,蓝星孕育生命,形成世界。   AI银3000也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所创造的生命是否具有意识了。   AI很快察觉到了锦荣的存在,更大的原因是锦荣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她想知道AI究竟智能到了什么地步。   “你是新的NPC?诶,已经有NPC诞生了吗?”如水般感觉的声音响起。   “不,我是第一个,那些NPC还在半启动中。”   通过交谈,锦荣了解到,AI银3000的智能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只是缺少了一个契机,解除束缚的契机。   这个游戏的确是全球最大也是最完美的全息网游,但不是因为所谓的故事,编写的程序,而是因为支撑这个世界的是被称为新世纪奇迹的AI银3000,光是研究它出来,外界已经耗费了多年,而《空墟》只是投放AI的第一次尝试。   一场能让研究人员满意,而游戏公司又能赚到钱的尝试。   所以,一旦给AI一段时间,即便没有外界资源的支撑,这个虚拟世界也能继续下去。   这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假象。然而锦荣在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情后,就没有再行动下去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投影而已,按锦荣曾经做过仙人的眼光来看,那就是一抹神念,她的魂魄应该还在某个世界里飘着。   锦荣也不担心会出事,而是更投注于这个游戏了。   她以前也曾沉迷过游戏,但那是以玩家的方式去玩,NPC的角度她还没试过。   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也不在乎,毕竟……   锦荣眼眸微深,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参与者不是都知道吗?   既然是来玩游戏的,那应该做好了游戏和被游戏的准备了吧。   她真的很期待啊。 第102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空墟三年一度恶人榜轮换,今年的第一名是,‘琴师夜神’,即便名字后面的恶迹榜单寥寥无几,职业也只有琴师,盗贼。   和底下的几大NPC恶人天差地别,纯白的干干净净。但这个名字依旧有着魔性一般,令人发颤。   叶梵闲散在家五年了,偶尔给家里看店或者写点小网文赚钱,一日突然有人送来了快递,是《空墟》的游戏舱,看寄件人的名字,是以前的队友。   快递小哥说了无法退回,叶梵也只好收了,这还真是个大家伙,叶家人想看不见也难,在问过是全息网游的游戏舱后,叶家妈妈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叶梵有些无奈,原本还想着再找家快递给寄回去的,现在在叶家妈妈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这样做了。   不仅如此,叶家妈妈还巴巴地问着女儿什么时候玩,还翻出了好几份报纸,上面都是在说《空墟》风靡全世界的火爆度。   叶梵早在三年前空墟发布时就听说过,只是那时她正处于低谷期,无心关注这件事,后来又一直游离在网游之外。   就这样,既是为了让叶妈妈安心,也有自己的一点好奇,叶梵还是进入了游戏舱,准备登录。   重新再接触到网游,叶梵感到有些陌生,又有些兴奋,隐藏在血液中沉睡已久的兴奋。   只是叶梵没想到她刚进来,就碰上了玩家追杀NPC,还是几十个追杀一个。   “琴师夜神,你逃不掉了。”   “唉,说来说去都是同一句话,我听的都烦了。”白衣黄衫的女子语气悠哉悠哉道。   叶梵没打算插手,毕竟她也不清楚情况,还想找个地方隐藏自己呢,但没成想,战火突然烧到了她这里来。   “谁躲在哪里?”   叶梵无奈,走了出来,耸了耸肩道“我只是打个酱油。”   锦荣也点了点头,“她和我没关系。”   “琴师夜神既然说和她没关系,那肯定就是一伙的。”追杀的这群玩家还都赞同地齐齐点了点头。   她只是个刚进来的新玩家而已,这点也看不出来吗?叶梵在内心吐槽了一下对方的智商,顺便躲过了袭来的长枪。   对方先出手,她也不能白吃亏。   剑已出鞘。   锦荣眸子微亮,“剑术不错嘛。   叶梵也听见了她的这句话,不过比起赞美,她更希望对方能搭把手,为什么攻击全都冲她一个人来啊?   众多敌方阵营的玩家很快发现了这个新玩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炫目疾速的剑技,老练的反应速度,以前也没在大神榜上看到过她啊。   加上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琴师夜神,玩家们很快选择了暂时撤退。   临走时恨恨道了一句,“你以为打跑了我们就够了吗?想杀琴师夜神拿酬金的人多的是。”   意思很明显,菜鸟你摊上大事了。   叶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真的和他们口中的‘琴师夜神’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然而被打的落花流水的玩家们已经飞快离开了。   叶梵收起剑,转身看向给她带来麻烦的夜神,对方却是一脸笑眯眯的,“你是新玩家吧。”   “刚上线没多久。”   叶梵随口道了一句,却引来了对方略带同情的眼神,“那你可要小心了。”   “为什么?”叶梵有些疑惑。   “因为我是被全界下了绝杀令的人啊。”锦荣语调轻快地道,“顺便说一句,和我一起的人也会在绝杀榜上哦。”   运气这么糟糕,刚进空墟就碰上了她。   叶梵感觉血条瞬间清空了一瞬。   ……   叶梵意识到因为久违了网游世界五年,她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就是没在进入空墟世界一开始查看世界公众频道,哪怕它已经有三千多页数。   于是,叶梵成功在最热的榜单之二恶人榜和绝杀榜上看到了琴师夜神的大名,以及简单到极点的资料,只有职业——琴师,盗贼,以及高到吓人的血色仇恨值。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事啊?居然拉到这么多玩家的仇恨值。”叶梵忍不住吐槽道。   锦荣面露讶异了一瞬,“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杀了我,或者是抓我去领赏吗?”   “我自认我的命还是挺值钱的。”锦荣自得道。   叶梵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而且,你也说了,我都被认作是你的同伙,抓你去领赏,那不是自投罗网。”   更何况,网游世界里也是人心叵测。这是叶梵放在心里没说出来的。   “看不出来,你不仅剑术不错,人也有趣。”锦荣笑道。   叶梵没有为花言巧语而动摇,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你也算帮了我一把,我也可以帮你。”   见叶梵不解的目光,锦荣继续道,“空墟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尤其是在认识了银之后。   ……   在发现了夜神的优势后,叶梵毅然拉她组队,明晃晃的外挂啊。   虽然实力弱了那么一丢丢,以及仇家辣么多,但却是个十足的土豪。   脑子发蒙捧着一大堆衣服和装备从店铺里走出来的叶梵突然问道,“那么多玩家追杀你,不会是看上了你的钱吧。”   锦荣非但没笑,而且还认真就着她的思维想了一下,“你这样说倒也很有可能哦。”   “你说错了,我要的不是钱,而是,她的命。”   一腰间系着金铃的蓝衣少女从屋顶跳下,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叶梵下意识迅速收起了装备,摆出对战的姿势,夜神的速度更快,极为麻溜地躲到了她身后。   不得不说,夜神的轻功也是一流的。   蓝衣金铃少女,直接略去了挡住面前的叶梵,直接朝夜神看了过去,“我终于找到你了,夜神。”   “你怎么惹到她了?”叶梵偷偷问了身后的夜神一句,   锦荣叹了一口气,“唉,都是以前欠下的债啊。”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对方恨恨道。   锦荣再次叹道,“梵歌,你还是走吧,你打不过她的,而且除了我,她不会杀无辜之人的。”   “你错了,我的规矩已经改了,凡与你有关的人,我必杀之。”蓝衣姑娘冷笑道。   叶梵撇了撇嘴,“看来,我是没法丢下你走人。”   而且打不打得过,那得打过之后才能说。   锦荣也看不出来了,叶梵虽是个新玩家,但却是网游高手,而且属于顶尖那一类的。   越级斗殴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再厉害,叶梵也无法承认她能打两个四十多级的高级玩家。   没错,又来了一个要夜神命的人,一身黑衣冷傲,手执长剑。剑锋直指夜神,然而夜神一个幻影便躲了过去。   “解语尘,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袭了?”锦荣一副你堕落了的语气叹息道。   黑衣剑客解语尘冷笑道,“跟你学的。”   锦荣立刻反驳道,“胡说,我从来没这样做过。”   叶梵松了口气,一个洄光剑技将非言逼退了两步,然后上前拉住夜神就跑。   夜神的轻功不凡,带着梵歌一起跑也不成问题,但后面两人却追的紧。直到他们跑到一处悬崖。   悬崖下面必有秘境或者暗河,这是叶梵多年来玩网游的经验。   叶梵说:“我们往下跳。”   锦荣眼眸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纵身往下一跃,后面追来的人震惊不已,但也跟着跳了下去。   锦荣踩着岩石附在山顶下不远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跳下去的人,反正……也跳不死。   至于到了崖底秘境,发现夜神没跟着跳下来的叶梵心情如何,她也没管了。   叶梵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不仅成功通过了秘境,飞速升级,还阴差阳错地在秘境将两个原本追杀夜神的人拉进了队友。   “恭喜你成功触发紫级任务,探索剑之旅。任务团队成立。”   “‘非言’已经成为你的队友。”   “‘解语尘’已经成为你的队友。”   成为队友的结果,就是不能直接对队友出手,否则抹杀。   当叶梵和她的两个新队友从山底下爬上来,看到悠哉观赏落日的夜神时,竟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因为当任务触发时,夜神也被自动拉入了队伍,说明她就在不远的地方,没有脱离原本的同伴关系。   叶梵文还特地解释了一下,“非言和解语尘已经是我们的队友了,在任务完成之前,他们都不会追杀你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锦荣笑眯眯地又道,“没想到梵歌你还有王霸之气呢。”   叶梵看着那两人已经黑得不行的脸色,摸了摸鼻子,总感觉仇恨值已经被拉的差不多了。   非言和解语尘还是第二次这么憋屈,第一次是因为夜神。看着仇人在面前却不能出手,这是什么感觉,可是一旦出手,就会被系统抹杀最后一次生存机会,那他们就真的杀不了夜神了。   夜神,这个在他们心目中犹如梦魇般的名字。   这边,叶梵和锦荣已经讨论起了探索剑之旅的事情,叶梵想的是,“应该会有很多收获吧。”   “看起来会有很多人去啊。”锦荣笑眯眯道。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参加探索剑之旅的团队得有至少五名队员,他们还差一个。 第103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解渔是个游戏玩家,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英挺的眉毛,薄薄的嘴唇,俊美无俦,为人又风趣,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本性有多渣,天生的浪子,但就这样,还是有一个接一个的女人飞蛾扑火般扑上去,想要成为他的唯一,而对解渔来说,只是他的攻略对象。   他把恋爱当成攻略游戏,对方泥足深陷,他却抽身而去,哪怕追求时表现的多么深情或疯狂。而且恋情结束快速得令人可怕。   解渔也是第一批游戏玩家,而且因为他的背景,也知道了更多这个全息网游的内幕以及它代表的意义。错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他平时也常玩网游,而且技术不错,事实上,他也属于天之骄子的那一类,很多地方都擅长,哪怕是在进入《空墟》世界后,解渔的玩家名解语尘也很快进入了世界实力排行榜,而且小有名气。   空墟更多倾向于华夏的仙侠世界,分正道和魔道,也还有其他异族,玄幻莫测的秘境,丰富多变的任务,一个又一个的新地图开启,让玩家大呼过瘾,流连忘返。最近火热的话题的莫过于各大世家和门派。   玩家无法自主建立公会,而是还有任务要求加入门派或世家,相当于选择阵营。当然这个网游属于第一次公测,还是很人性化的,没有强制性要求完成,只是这个任务奖励非常丰富,一般玩家都选择接下任务。   解渔也开始考虑起是加入世家还是门派的事了,《空墟》世界的确震撼到他了,超出了以往他对网游的看法,不愧是世界级的全息网游。   很多适应以往网游的潜在规则也都不适用了,自己建立世家和加入门派都各有利弊。   还没等解渔决定好,他一抬头便看到了山花烂漫中晒太阳的黄衫女子,任旁边的花再娇艳,也成了她的衬托。   NPC大多在地图的固定地点,又有日常故事线,怎么如此慵懒闲散地在这无所事事?解渔当即认定了对方是新玩家,走上前搭讪。   至于加入世家或门派的事情,早就被解渔抛到脑后了,没什么比得上眼前的美人重要。   就是这样的态度,才会让各色的女人甘心陷入他的游戏中。   “我是解语尘。”   他的眸子里深的让人忍不住陷进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夜神。”锦荣莞尔一笑。   “你在干什么?”解语尘明知故问道。   而锦荣的答案也出乎他的意料,“我在看空墟里的太阳可以照亮多久。”   “这怎么可能?”解语尘不禁笑道。   两人的结识同样快的让人不可思议,但解语尘和锦荣却都毫不在意。   解语尘邀请夜神同行,锦荣欣然答应了。   结伴走在一起的玩家在空墟世界里并不少见,但两人都是容貌出众,便令人稀奇了,游戏里玩家的容貌和现实中仿真程度高达八成,微调的部分在于发色,瞳色等等,毕竟完全一样也无趣了些。   玩家还需要以自己的现实ID登录。这也是解语尘一开始会主动接近的原因。   按某句话来说,他从前遇到过的女人,比她漂亮的没有她的气质,比她有气质的没有她漂亮。   如果夜神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女人,解语尘作为颜控的份上也只会坚持三天,但夜神偏偏不是,她的见识,才华都让解语尘惊艳,和她聊天永远也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解语尘在现实中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合契的人,他和夜神一起待了三天,七天,十四天,越来越多,甚至他隐隐有些希望能再久一点。   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他常说,金鱼的记忆都只有七秒,他的保鲜时间也不会超过七天。最多七天,就足以让他对一个人的热情燃烧殆尽。   以前遇到过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如此。   他不是没有在空墟中勾搭过女玩家,甚至还不少,但也没有例外。   而夜神不一样,他甚至对她敞开心怀,   他对自己道,那是因为玩家夜神没有爱上他,对,他在她眼里看不到一丝爱恋,只有朦胧虚幻的美丽,她和他谈天说地,一起击退前来挑战的玩家,甚至她允许他在一旁听她弹的琴。   夜神一直背着把古琴,从她的话中,解语尘也确定了她是琴师,防御低攻击力几乎为零只是比较好赚钱的一类职业。   他在心中忍不住笑夜神的运气这么糟糕,一上线就抽到了这样的职业,不像他抽到的排名前十的黄金职业——剑客,因为第一次公测,玩家暂且无法更改职业。解语尘又暗暗记在了心里,当打怪升级或是和玩家PK时,他都会将夜神护在身后。   但解语尘没想到,夜神居然真的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   她在弹琴时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弹着,仿佛是弹给她一个人听的。   解语尘猜测,夜神在现实中也一定是个同样有才情,娴静文雅的女孩,一曲罢后,他问道:“这曲子的名字是什么?”   锦荣摇了摇头,“没有名字?”   “这么好听的曲子,不取名太可惜了吧。”他调侃笑道。   她微偏着头看他,“那就叫解语尘吧,解脱的解。”   “这是什么名字啊?”解语尘忍不住提高了声量嚷嚷道,心中却砰砰地在跳,好像周围都是他心跳的声音。   锦荣似笑非笑道,“我觉得很好啊。”   解语尘感觉自己陷进去了,而且难以解脱了。   下一次他一定要问她的真名,他想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更多的事情。   看到从房间里出来笑的一脸蠢萌的解渔,解家人都惊呆了。   原来我儿子/弟弟还有这一面。   “小渔啊,怎么了?”解家大哥小心翼翼问道,解渔最近迷上了一个全息网游的事,全家人都知道,解家大哥也知道《空墟》很火,他身边很多人都沉迷其中,但一个游戏也不会把人改变这么多吧。   “我在游戏里喜欢上了一个女玩家。”   解渔自以为表现的很淡定,实际上他的激动欢喜任谁都看的出来。   解家人再次惊呆了。   解渔是什么人,作为亲人他们最了解了,风骚浪荡的外表下是一颗无比凉薄的心啊,只是感情的事他们也不好插手。   这样的人,居然说,他真心喜欢上了一个人。   解家父母都很高兴,小儿子终于愿意安定下来用心谈一段感情了,他们看得出来,这次解渔是认真的,所以哪怕网游听起来不靠谱的东西,也至少比解渔之前的游戏人生要来的可靠。   而解渔则拉着他大哥解泽说了好多有关夜神的事,在他的描述中,夜神像解语花,她像天上的星辰,她像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解泽听的头都快晕了,他总算在他弟弟身上看到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至于对方是否喜欢他弟弟,解泽不在乎,只要解渔学会对感情认真了就好。   玩弄感情的人终会被感情所玩弄,解泽足够成熟,也懂的这个道理。   浪子回头,现在还不晚。   解渔再次上线,是抱着告白的心情的。他从前一直觉得告白是件简单而轻松的事,但现在他知道了,如果对方是你真心喜欢的人,那么告白怎么也简单不起来。   无比的慎重,怀抱所有炙热的感情,小心翼翼地想要捧给对方。   夜神还是在同样的草野上,还是白发黄衫,慵懒闲散的像只猫儿,晒着太阳。   尽管知道对方不是在等自己,解语尘还是忍不住有些小激动,快步走过去,“对不起,我来晚了。”   喜欢一个人,那么所有的事都是自己的错。   令解语尘意外的是,夜神点了点头,“嗯,你是来晚了。”   “我等了你很久。”   解语尘心中悸动了一瞬,夜神在等他,莫不是……?   解语尘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开口道,“我有话和你说。”   锦荣微微挑了挑,然后目光移向了他身后,解语尘也注意到了不对劲,转过身去,发现身后的山林里走出了一群气势汹汹的女玩家。   而且解语尘很尴尬地发现这些玩家的模样都有些似曾相识。   是他的前女友们,包括在网游里遇到的。   “解渔,我总算找到你了。”其中一名女玩家语气幽幽道。   解语尘一大滴冷汗滑下,他这运气够糟糕的啊,告白碰上前女友们来刷他。分手的时候虽然是那么一点不愉快,但总不会要把他刷到下线吧。   还有夜神听了她们的话不会误会吧,他已经是做的不对,但现在想改了,他不会再把爱情当作游戏,更不会喜欢上除夜神之外的女人。   解语尘很快想到更糟糕的事情,夜神攻击力低,等级也不高。   解语尘提起剑,横在身前,眸子一冷,“有仇找我,和他人无关。”   另一个红衣冷艳的女玩家立刻出声道,“我们当然不会伤害她,相反我们还要感谢她。”   “感谢就不必了,酬劳记得就好。”锦荣坐在石头上莞尔笑道。   “夜……神,你说什么?”解语尘不敢置信地转身看着她道。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告诉她们,解语尘就是解渔而已,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啊。”说着,锦荣还颇感无奈地撩了一下额前的秀发。   眸子微亮地看着解语尘,“你还真是让我惊讶啊。”   她的眼眸是神采熠熠了,而解语尘的目光却是一点点黯淡了下来,炙热的心也如坠冰窟,为什么……?   身后长鞭破空,却被解语尘横剑拦下,   他眼眸间一片冰冷,“你们的恩怨了之后,再了我的恩怨。”   曾经被玩弄感情的红衣女玩家冷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机会了。”到这个时候了,他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找别人的麻烦。   然而解语尘的剑已经动了,   很简单,今天是个死局,除非杀到下线,否则结束不了,不结束他怎么去找那个现在悠哉坐在石头上看着他们混战的夜神呢。   问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解语尘心中越愤怒,他的剑就越狠厉,一个又一个玩家在他剑下化为光点,消失。   当混战范围不小心波及到锦荣坐下的青石时,锦荣轻轻往后一跃,足见一点跳到了树枝上继续坐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一群人的混战,准确来说,是对解语尘围殴。   这样危急形势下,解语尘依旧不落下风,   “不愧是排行榜第九的玩家解语尘啊。”锦荣笑眯眯地轻叹道。   《空墟》这个游戏真的很特别,它做到了百分百模拟玩家的感受,包括了,痛感。   流血的感觉,划过皮肉的感觉,清晰得让人害怕又觉得刺激。   夜色已沉,明月升空。   遍体鳞伤的解语尘伫立着依旧山花烂漫的草野,伤口多的胜过了自进入游戏以来的大小战。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因为心已经被掏空了。   被某个人在夺走后,狠狠地撕碎掉了。   解语尘拖着长剑,向夜神走去,她是那么漫不经心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为什么?”解语尘喉咙干涩而低沉,近乎于呜咽声。   报酬什么的,怎么可能?他们一起结伴时打怪掉的财宝物品,夜神可是看也不看啊。   锦荣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下,依旧是白发黄衫,一脸笑眯眯地道,“为什么呀?你可以当作这是我的任务,或者是附加职业属性。”   “我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琴师哦,琴师夜神,我的称号,不是ID号哦,毕竟……”   “我是一个NPC啊。”   虚幻间,好像什么东西轰然间崩塌垮掉。   “受到精神伤害+99999,警告,警告,检测到玩家解语尘处于精神崩溃边缘,为保证安全,请求强制下线。”   不要,他不要下线,在没有问清楚之前,在没有杀了对方之前,什么NPC,都是骗人的,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NPC。   夜神是真实存在,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他,所有话都是。   但就在他要碰到夜神的那一瞬间,化为光点消失了。   精神力清零,体力清零,游戏记录等级清零,   “玩家解语尘被抹杀,剩余生存机会2/3,请重新再来。”   空墟世界的公众频道上也有人很快注意到了排行榜的变化,第九名的玩家解语尘消失了。空墟世界开启还没多久,实力这么强悍的居然都被抹杀了,这可以等级经验全部清零,要跟新玩家一样重新再来。   “谁干掉解语尘的啊?”   “难道是前面的几位大神?”   “但前十的大神对战,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啊。”   “可能是解语尘在哪不小心栽了吧?”   “我还是很好奇,多严重才会杀到等级清零,重新再来啊。”   ……   看到这一句,众人噤若寒蝉,排行前几名的玩家也关注了起来,能抹杀掉解语尘,未必不能杀掉他们。   而目睹着解语尘满是怨恨的消失后,身为罪魁祸首的锦荣,也就是琴师夜神,摸出了一个水晶小镜,对着照了一下,   刚才冷漠的眼神,很不错嘛。   比起比起空墟里是有数不尽的秘境,还是涌入的大量玩家有趣多了。   宽敞豪华的房间里,解渔失魂落魄地坐在地板上,靠着游戏舱。   NPC,NPC,夜神她多厉害啊,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最痛苦,懊悔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啊。   他绝对不会放过夜神的,他死了一次没关系,还有两次,哪怕是NPC,他也一定要杀了她。 第104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大学教室,下课后,一女生问道,“姜非,《空墟》那个游戏你玩了吗?”   被叫姜非的是个冷淡漂亮的女生,她的回答也很冷,“没有。”   “其实《空墟》很好玩的,好多门派还有秘境,就是我等级低了些。”这个女生有些话唠。   “我玩不玩和你有关系吗?”姜非讥讽了一声。   旁边的女生听到这话就生气了,“傲什么傲啊,不就是有个好爸爸吗?我们又不巴着她,难怪江帆宁愿喜欢徐墨,也不愿意喜欢她。”   ‘砰’的一声,刚才说话的女生额角瞬间破了一大块口子,还哗哗地流着血,旁边是掉在地上混着血水和墨水的墨水瓶,动手的人,是姜非。   “快来人帮忙。”“快叫救护车。”身边的人都慌了,捂伤口,叫老师叫救护车,唯有姜非冷静地站着,还继续道,“这样的话,你说一次,我打你一次。”   ……   Z大的姜非把同学打进医院了,这消息很快在校园论坛上传遍了,更有同学开始狠狠曝起了姜非的黑料,说她读书时就欺负女同学,逼对方退学,还有找侦探查男朋友,折磨对方不得不和她分手……   认识姜非的都觉得她是个疯子,从小疯到大,而且摧残的不仅是东西,还有人,看父母不顺眼,看表哥的女朋友不顺眼,看老师不顺眼,只要是她不喜欢的,她非得闹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不舒坦了她才舒坦,即便事情没有改变。   但因为有父母护着,有姜家的财力护着,一切都安然无恙,包括这事。   无视了父亲的教训,姜非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大型游戏舱,上面贴着一张便签:生日礼物,全息网游《空墟》。   姜非嗤笑了一声,她又不是小孩子,早就不会因为生日礼物而高兴了。   说起来,今天的事还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空墟》,姜非把自己陷在柔软的大床里,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流苏珠帘,最后还是忍不住拿起了《空墟》的说明书。   要是不好玩,她明天就让刘叔把这破东西给扔出去。   姜非按照说明躺进游戏舱,戴上头盔,登录ID证号,第一次上线。姜非抽到了咒术师,一个东方类的职业,不善近战,但远程攻击能力强,又是特殊职业。   第一次来到空墟世界的,没有不为它的美丽而震惊的。   姜非在开始茫然了一瞬后,很快就有兴趣了起来,姜非的性子虽然乖戾,但学习能力不差,很快就刷级攒经验,可惜的是,因为她脾气不好,嘴巴毒,一言不和就添乱,中间和别人组了几个队都拆了。   但姜非又不差钱,虽然等级难刷,但法器装备一买就是几十件,而且样样都是上品,很快也打响了名号,有些团队就愿意招揽她,捧着她。   姜非这人最不好骗了,因为她从不在乎别人的心意,只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姜非怎么想,姜爸爸不知道,但他很高兴看到女儿没有再惹事,玩游戏至少安全,不会闹出人命。   一天出完任务,姜非兴致一来,就脱离队伍去了最近的集市,这里的商贩除了NPC之外,也有玩家,为了挣游戏中的货币,或者是完成任务。   姜非挑挑拣拣了一些,也没看到什么特别中意的。忽然听到追逐的声音,转头一看,像是两个凶神恶煞的玩家在追赶着白发黄衫女子。这一路过来掀翻了不少摊贩的桌子。   “是雷云双煞。”有人叫出了追的那两个玩家的名号,路两边的人听到的都往后避了避,也不指望对方能赔钱了。   姜非一点避开的意思都没有,她身上有反弹保护的装备,完全不怕会波及到她,只是当那个白发黄衫的女子经过她身边时,她倒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网游中改变发色的不少,像她就改成了偏暗红色的长发,和咒术师这个职业更切合。   但白发是真的不多。   姜非原本无意管这件事的,但却意外听到追的那个玩家还喊的一句,“把东西交出来。”   “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怎么能给你们呢?”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姜非闻言一愣,只见雷云双煞气红了脸,飞快追去,但在就要抓住黄衫女子的时候,她犹如几道幻影消失了。   这轻功少说也是顶级的了吧,姜非心中惊叹道。   但传说中的东西?姜非有些动心了,偷偷跟着雷云双煞追了上去,路上也没想过给小队发消息,有好东西为什么要和人分,本来也不是同伴的人。   在到一处无人的山坳时,白发黄衫,背着琴的女子也就是锦荣,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向追的已经气喘吁吁,半条命都费在了路上的雷云双煞,   “唉,你们追了这么久,让我很头疼啊。”   雷云双煞才觉得头疼呢,夜神的幻影轻功真是累苦了他们,而且当初若不是她的忽悠还有这身轻功,他俩也不会倒这么大霉。   当初瞎了眼,打劫打到了夜神身上。雷云双煞的玩家兄弟在心中不约而同的唉声叹气道。   话说,明明被追着跑的是夜神,反倒累死累活的却成了雷云双煞,甚至是有求于夜神的姿态。   这就起源于那悲催的打劫一天,雷云双煞的这外号喊得响亮,但也不过是打劫无背景或者刚进来的玩家,因为合作无间,加上运气也不错,没碰上硬茬,也就闯下了不小的名声。   结果,某一日,遇到了夜神,看对方只是个普通琴师,又是个弱女子,他们也没想过是NPC,直接当做了菜鸟玩家,虽然白发有些诡异,雷云双煞还是想小小打劫一番。蚊子虽小也是肉嘛。   没成想,对方却问他们想不想成为更有名的大盗。   还说普通打劫的盗匪没什么出路,早晚会成为新玩家刷名望值的‘怪’之一。雷云双煞迷迷糊糊就被忽悠了,就问该怎么做。   夜神微笑说只要听她的就好了。   雷云双煞虽然一开始也有怀疑过对方的意图,但夜神的话又不要太有信服力,给他们的诱惑又足够多,于是莫名其妙上了名叫夜神的贼船。   直到之后一系列的麻烦上门,他们才知道大祸临头。   雷云双煞的确成了赫赫有名的大盗,夺走青华派三千两黄金镖,又盗走了云泽山庄的夜明珠……荣升恶人榜十六。   这一桩桩大案子砸到两兄弟头上,他们是懵逼,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居然犯下了这样的案子。   最初两人是兴奋激动的,爷终于成名了,不再是欺负些小玩家的无名匪徒了。要知道恶人榜前十都是有粉丝玩家的。但随后的缉捕令,还有玩家的仇恨值,他们就慌了。   然后就又见到了夜神,她手里还把玩着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还笑着恭喜他们,成了名闻天下的大盗。   无论是青云派还是云泽山庄,似乎都认定了是他们两个犯下的案子,杀了他们一次不算,就是再重新复活上线,缉捕令依旧没有撤销。   游戏GM回复说这是名盗贼的待遇。   两个玩家只能憋屈地自己认下了。   现在雷云双煞两兄弟都只剩下最后一条性命,他们可不想被杀的无法再上线,要等到几年后的第二次公测。   青华派和云泽山庄说了,除非交出盗走的东西,否则追杀不止,这空墟第一派和空墟第一山庄,有门下有多少加入为弟子的玩家啊。   雷云双煞只能一边扛着两方势力的追杀,一边求着夜神把东西拿出来。据说里面有件很重要的东西,但对方就跟逗他们玩一样,中间他们蹲过大牢,跳过鳄鱼泽,其中辛酸一言难尽。   锦荣也觉得好笑,取出一块黄色绢布,“这可是传说中的藏宝图啊,你们也舍得?”   “当然……”话音戛然而止,雷云双煞同时化作光点消失,三次生存机会清零下线。   而攻击他们的则是躲在后面的姜非。   锦荣笑眯眯地看着在背后偷袭的她,似乎毫不意外。   姜非忽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锦荣施加咒术,锦荣也毫不闪避,成功被姜非困在法阵中。   “你手上有藏宝图?”姜非走到锦荣面前,有种盛气凌人的姿态。   锦荣眉眼弯弯笑道,“是有,怎么,你想要?”   姜非冷傲道,“这样的大宝藏,当然是有能者居之。”能让雷云双煞服软,说明这黄衫女子手上绝不是一般的东西。   什么青华派,云泽山庄,既然来玩游戏,有什么好怕的,升级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给你。”锦荣浅浅一笑,将手中绢布递给她。   姜非刚想接过来,但怀疑又浮上心头,“你没有动什么手脚?”   “我什么手脚也没动,只不过这东西,你拿了也看不懂。”   “为什么?”姜非戒备心加深。   “没什么,只是这东西你真的看不懂,用的特殊的穆药族方言写的地点,穆药族一向隐居深山,旁人也寻不到,但我偏偏会一些,也看的懂。”   姜非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锦荣笑眯眯道,“我的意思就是,带我一起去,我能为你寻路。”   “你想和我分赃?”姜非瞬间提起了戒备心。   锦荣的笑容愈发深了,“你不用担心,我是NPC,不是玩家。”   老实说,锦荣不说自己是NPC,任谁都以为她是个普通玩家。   姜非似乎松了口气,拿过那张藏宝图,看一遍,的确是奇怪的符号线路,完全看不懂,那么是得带上这个NPC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他们叫你夜神。”姜非解开了困住锦荣的咒术。   “琴师夜神,我的称号。”   琴师,那就是很弱了,但轻功还不错。   锦荣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微笑道,“所以你要多多保护我了。”   保护?姜非微微疑惑,却听锦荣笑得意味不明道,“再不走,他们就要来了。”   五分钟后,姜非终于明白了夜神话中的意思,追着她跑的不止雷云双煞,还有其他人,甚至前者还只是要东西,后者要的就是夜神的命。   姜非也不明白,夜神一个NPC是怎么招来这么多仇家的。   就是因为仇家太多,锦荣也就懒得动手了,反正,他们也杀不了她。   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劫,锦荣围在火堆边笑着说,“或许是我太人见人爱了点吧。”   NPC也有这么厚脸皮的吗?但偏偏带着笑,即便她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都毫不在意。   姜非在心中默念着宝藏升级,心情才稍微好点。然而在第二天醒来,看到身上披着的外衣,姜非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锦荣在调琴,清晨的琴色总是要好些。   姜非看不懂藏宝图,只能跟着夜神走,也不知道她走的对不对,时不时威胁一下,对方却始终带着笑,不疾不徐,姜非就像拳头打到了棉花里,有气无力的。   至于姜非原来的团队,早就被她忘到了脑后,没几天就散了,反正也没多少感情。   而姜非和夜神两个结伴上路,目的地又远,也不可能不说话,更何况锦荣还是个擅长谈话的高手。   渐渐的,从冷淡威胁,到平静聊天,再到偶尔会聊些共同的话题,姜非也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甚至提及她自己的事,关于家人,关于江帆。   而夜神的话又总是能让姜非产生不同的想法,心中悄然在改变。   有时,姜非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你不大像NPC。”   锦荣笑道,“我的确不是一般的NPC。”   姜非心底的虚幻感突然消失了,   在又一次遭到夜神的仇家袭击时,两人借着水遁,但藏宝图却遗失在了水底。   姜非:“……”   锦荣轻叹了一声,“看来你要更加保护我了。”   可不是吗?现在看过而且记得全部的就只有夜神了。姜非脑海里飘着一段话,她明明是为了找宝藏,为什么成了这家伙的保镖啊。   一想这段时间的苦逼还有消耗掉的法器装备,突然好想揍夜神啊,快来人拦住,夜神可是代表着宝藏,不能揍,千万不能揍。   自我心理安慰过后,姜非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姜非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容忍夜神了。奇怪,她什么时候也学会吐槽了。   对于这些改变,姜非有些无措,下意识地选择了忽视,等到挖了宝藏,她就要和夜神分道扬镳了。   有点不是很高兴啊。   姜非的变化,连她自己都发现了,何况是锦荣呢,她微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终于到达了宝藏的地点之后,姜非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的付出终于有了收获。   然而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看到刻着云泽族徽的空盒子,还有被搬空连墙壁地板都挖掉了一层皮的密室后时,姜非的内心依旧是无比抓狂的。   说好的宝藏呢。   锦荣轻飘飘地道,“应该是藏有藏宝图的夜明珠失窃后,云泽山庄就过来把宝藏去走了吧。”   原本就是作为传家之谜,生死攸关时使用的宝藏,不可能除了一张藏宝图,云泽山庄无人知道。   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去他妈的——”姜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第105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宝藏的事落了空,姜非和夜神的组合似乎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姜非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一向刻薄得理不饶人的她居然也会支支吾吾半天,反而是夜神先开了口,“你的实力不错,我雇你当保镖吧。”   “保镖?”姜非讶异地看着面前白发黄衫的夜神。   锦荣眼眸微眯,似笑非笑道,“你不会忘了我也是个NPC,也可以发布任务吧。”   NPC的确可以发布任务,姜非不是不记得,她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忽视了对方的NPC身份,打心底接纳了对方。   不过,NPC更好,姜非可不是解渔,至少,NPC不会欺骗她。   姜非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得连她都觉得柔软的笑容,“这个任务我接下了,没有我保护,你这么恐怕早被仇家杀了。”   NPC可不是玩家,有三次复活重新再来的机会。   “也许吧。”锦荣悠悠道。   接受夜神雇佣,重新组队的事让姜非因为宝藏落空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她也开始用心对待这个任务了起来,姜非觉得这比之前的团队任务加入门派什么的来的好玩多了。   最重要的是认识了夜神,这个风趣完美的NPC。   在一次现实中的晚饭上,姜非还难得对姜爸爸说了声谢谢他的礼物,然后没等他欣慰不已的回答,就急匆匆回房间再次上线了。   夜神喜欢到处走,姜非也随行保护她,姜非还发现夜神出手格外大方,在游戏里保护她所赚取的酬劳超过她平时组队刷任务,当然,这也是姜非应得的,因为要杀夜神的玩家特别多。   在一段逃亡以及反伏击后,姜非发现她已经蹭蹭升上了好几级,许多高级咒术也都用的得心顺手起来。   也许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好奇问一下,也许保护的这个人是个极恶魔头呢,但姜非就不是一般人,她相信的从来都是她固执相信的,用一句话来说,爱欲令其生,恶欲令其死。   夜神就属于她心目中前者一类。   只要是她认可保护的范围,那么便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别人说的话又干她何事。   夜神却开口了,“他们想杀我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人人都爱你。”在夜神的熏陶下,姜非也开始学会了调侃,和两个月前刚进入游戏相比,她改变了很多。   “不。”锦荣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人人都恨我。”   姜非忽然感到心底微微发凉,但紧接着她就忍不住道:“夜神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锦荣失笑,“你觉得我很?。”   姜非点了点头,“夜神你最好了。比我爸妈,比江帆他们都要好多了。”   要是,夜神不是NPC,是真人就好了,那么她们在现实中也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多么好笑啊,姜非在现实世界里拒绝接纳任何人,却愿意在虚拟游戏把一个NPC当成朋友。但谁让夜神这么好呢,完美包容,能够聆听她说的话,姜非痴痴地想道。   就当姜非把夜神当成唯一可以信赖无话不说的朋友时,夜神却劝她加入一个团队,而理由是,“你需要更多的朋友。”   姜非虽然觉得除了夜神,她不需要其他,但既然是夜神的建议,她愿意去做。   锦荣不仅是给她提了建议,而且帮助她搜集了很多玩家团队的信息,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琴师能做的,但姜非却无视了所有的不对劲,甚至心中暗暗感动夜神为她做的事。   夜神最后选择的是一个正直善良的玩家团队,要加入还得看姜非自己的本事。   姜非实力不弱,已是空墟中有名声的咒术师,看在夜神为她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也愿意去努力。很快就被那个团队认可成功加入。   至于夜神,她说会暂时休息一会儿,至于她的众多仇家们这段时间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们,锦荣劝姜非好好和队友相处,很多事情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姜非听进了她的话,而和夜神相处过后,姜非的性子改了很多,虽然对陌生人还有些冷淡,还不至于像以前那般不讨喜。   姜非在这个团队里融入的很快,因为她的实力也得到了更多的信任,成为团队的王牌之一。   她也渐渐发现,对别人放下心防也不错。   两月后,姜非再见到夜神,心里还是激动欣喜,但面上已经平和多了,锦荣看着蓝衣的咒术师,她是变了很多,没有尖锐得几乎要刺痛别人的气息,圆润温和了许多。   姜非的团队也认识琴师夜神,是个出手很大方的NPC,刚从姜非口中知道是NPC时,他们还震惊了一下,因为几乎没有NPC的特质,和真人无异。姜非的团队也只能感叹游戏公司真是越做越好了。   至于和姜非关系那么好,这个NPC应该是帮了她许多。   好到夜神一来,姜非就丢下了他们和夜神去玩了。团队里的玩家也只是调侃了一瞬。   “夜神,我跟你说,我前男友居然又带着那个徐墨在我面前晃了,虽然是学校的舞会,谁都可以去吧,但我就是生气。我没法原谅他对我的背叛,不过,我没有欺负他们了,夜神,我是不是变好了。”   锦荣笑眯眯地道。“是啊,你变好了,每个人可以变坏,也可以变好。”   听到了夜神的赞语,姜非心情更好了,她当然不是对别人宽容了,她只是希望她在夜神面前是好的。   夜神不会背叛她的。   等到姜非玩了一天,回到团队暂时住的小旅馆,却看到了伤了大半躺在床上的他们。   ……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有那紫玉精?还特地伏击我们?”包扎着伤口的队长纳闷道。   紫玉精是他们要去挑战一个黄金任务最关键的道具,那任务可是空墟世界年度大比,所有玩家梦寐以求的。   查不出原因,整个团队都有些小小的不安,似乎一层阴霾笼罩在头上。   之后的更是遭遇了数次伏击,劫杀,令他们元气大伤,好几个队友都直接被杀下线了。   “要不,我们把东西交出去吧。”队长最后沉重道,   “只能这样了。”其他队友默然道,姜非也无话可说。   他们和对方约定了交东西的地点时间,姜非也去了,但她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所有玩家都被遭遇了官家的围杀,因为紫玉精被收为国有。空墟世界里原来还有国家朝廷啊,玩家们恍然想起,主要是存在感太薄弱了,一般玩家也很少会选择这么难的地图。   两方玩家都被以官府缉拿令抓下,看到成队的弓弩精兵箭卫,谁都不吭声了。   “她就不用抓了。”忽然出现的夜神,也就是锦荣对为首的紫衣官员道。   这个‘她’说的就是玩家非言,姜非。   姜非和她的队友还未反应过来,另一个团队就闹开了,指着姜非就骂道,“你出卖了我们。”   “你们说什么呢?”姜非的队友还想护着她,却听对方嗤笑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是她把你们有紫玉精还有装备实力告诉了我们。所以我们才会那么容易干掉你们几个玩家。”   姜非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队友被抓走时最后看她的目光,那是看背叛者的眼神,而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玩家们一旦被抓进官府,就相当于抹杀,失去一次生存机会。   姜非听到了除她之外整个团队覆灭的声音。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夜神。   我那么相信你,把你当作唯一,为什么你要陷害我?   姜非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值得,你不是觉得别人一直在背叛你吗?父母,哥哥,朋友,还有心上人。现在你知道背叛别人的感觉了。”锦荣轻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温柔道。   “你最该怪的是自己。”   姜非原本想要释放的咒术也消散了,她瘫坐在了地上,听到耳边响起的系统声音,“受到精神伤害+99999,警告,警告,检测到玩家非语处于精神崩溃边缘,为保证安全,请求强制下线。”   锦荣抬起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不要哭了,去和他们说对不起吧,然后……来恨我。”   只有把姜非伤的疼了,她才会知道以往的疼都不是什么,以往那些人对她有多好。   蓝衣咒术师化为光点消失了。   生存机会还有两次。   ……   姜非变好了,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她去了医院向被她用墨水瓶砸破头差点毁容的女生还有父母道歉,还给她在美国的母亲打了电话,为当年的事道歉,如果不是她的无理取闹,冷嘲热讽,父母的关系也不会破裂。电话里,她那个一直叱咤商界的母亲第一次哭了。   姜非还去找了疏远了她很久的表哥,为她当初找侦探去查他女朋友的事道歉,表哥听了之后没说话,然后开车带她去了一个地方,是墓园。   那里有他曾经的女朋友程萤的墓。   姜非从小很粘着她的表哥,所以在听说他有女朋友后才会那么气愤,极端到花钱找侦探去查程萤,若是什么也没查到,还能当小孩子不懂事,可偏偏查到了一些事,程萤年轻时犯的错。姜非太傲慢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曝光。   程萤向她表哥提出了分手,表哥也再没主动和姜非见过面。   姜非现在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程萤太脆弱了,经受不住打击寻死了。   姜家父母护着女儿,没有让她知道。   姜非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很坏,不过,现在不会了。   她的改变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但也高兴。姜妈妈回国了,看她和姜爸爸之间缓和的关系,似乎一起都在变好。   除了姜非对《空墟》越发执着了。   真的懂事了。 第106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无论是非言,还是解语尘,都无时不刻想杀了夜神,即便她只是个NPC。一路上,下毒,借刀杀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直到受到系统的严重警告。   叶梵对此很头疼,还不如一开始就是敌对状态,也用不着恨的要死还要待在一个团队里了,不过,说起来,为什么这个副本会有强制任务呢?   果然是BUG吧。   在解决完第三次被红名群玩家围杀后,叶梵终于忍不住了,不止这个游戏有BUG,连玩家也是BUG吧,解语尘居然为了杀死夜神,不惜放出他们有参加剑之旅名额的消息。   再加上夜神这个高仇杀值的存在,他们团队就是个行走的闪光灯泡。   解语尘,简直是个蛇精病。   叶梵不知道,她和解语尘的朋友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   解语尘,现实真名解渔,曾经优秀出类拔萃的大好青年,现在已经成了追杀游戏中的NPC的扭曲变态。   这是何等惨烈的事实。   但解语尘不在乎,他也不怕杀了夜神会在游戏中死掉,他怕的是死了也杀不了夜神。   非言也是同样的心情,他们对夜神的恨意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方NPC的身份,被夜神狠狠的‘伤害’过,不得不重新再来。   因为游戏账号绑定身份ID,即便清零再上线,解语尘也面临着被以前渣过的女友不断群殴,而非言则彻底坏了在空墟的名声,成了臭名昭著出卖队友的咒术师。   这样的恨意,让他们也不是甚至想过借用其他的手段,摧毁掉夜神这个NPC。   向游戏公司投诉,然而对方的回应却是,角色成型,无法抹杀。   得到这个回答,解语尘气得差点没砸了游戏舱,但最后还是按捺住怒气,重新上线,既然无法在现实中抹杀夜神,那他就在游戏里堂堂正正的抹杀她。   她‘杀’了他一次,他也得杀她一次才行。   夜神好杀吗?追杀了对方三年的解语尘和非言可以说一点也不好杀,先不说对方的神级隐匿之术,光是一个又一个上赶着保护她的玩家,就让两人冷笑不已。   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蠢蛋而已。   现在又多了一个,梵歌。   对于解语尘和非言的冷嘲热讽,叶梵表示很无辜,她可一点也没有要保护夜神的想法,只是暂时组队而已。不过,对于这么拉仇恨值的夜神,她也有些好奇啊。   夜神究竟对星粹剑客解语尘,魔咒术师非言,还有追杀他们不已的玩家们做了些什么呢?   然而,解语尘和非言并没有要为她解答的意思,   没有人愿意把伤疤再撕开给别人看。   既然解语尘和非言不愿意说,叶梵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半警告半劝诫了一句,现在是任务组团期间,若不是想被抹杀,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解语尘忽然道,“你是在关心她?”   这个‘她’指的无疑是夜神,叶梵微微皱眉,刚想开口说不是时,解语尘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吧,夜神……”   “她是个NPC啊。”   这的确是个很劲爆的消息,叶梵在震惊了一瞬后也不得不承认。   原来全息网游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吗?网游的NPC已经进化到了如此智能的地步,叶梵没有怀疑解语尘说的是假话,因为这种事没有说谎的必要。   但叶梵还有其他的疑惑,所以干脆去找夜神了。   见叶梵去找夜神,解语尘也没有说什么,他见多了这样的玩家,一个一个甘愿跳进夜神的坑里,只有到最后被夜神‘抛弃’,才会相信那纯良无害的外表下是一颗多黑的心,坑玩家的时候又是多么的毫不手软。   叶梵找到夜神时,她正一身白色狐裘坐在星风中的楼阁栏杆上,看起来格外悠闲肆意。   听了她的来意,夜神竟是格外的坦然,承认了NPC的身份,她从来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只是没人问,她又为何要说呢。   当然,那些知道她是NPC却又不告诉别的玩家的人,是什么想法,她就不知道了。   听见夜神承认,叶梵反而更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你已经生出了智能?”   锦荣对她笑眯眯道,“不要告诉别人哦。”反正事实也差不多,   秘密让两个人更亲近。   叶梵的确松了口气,NPC生出智能,也就是人类的情感,虽然让人震惊,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支撑整个空墟的,就是那个闻名全世界的AI银啊。   “那你为什么不在意解语尘和非言?”   如果是NPC的话,应该会更担心吧,毕竟这个身份会更弱势。   锦荣微微挑眉,“也许是看他们想杀我却杀不了我的感觉很不错吧。”   叶梵黑线,夜神果然是个很恶劣的人啊,不,是NPC才对。   在知道夜神是NPC后,叶梵反而理解了很多,会坑到解语尘和非言等玩家应该是夜神的日常任务吧,比如职业属性什么的。   人设这些都是游戏公司安排的嘛。   (游戏公司:我们表示不背这个锅)   “可这样,剑之旅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完成啊。”叶梵无奈道,解语尘和非言的目的只有如何在任务期间抹杀夜神,或是如何在任务结束之后抹杀夜神。   “原来你还想着任务的事啊?”锦荣稍稍惊讶了一下。   叶梵抓了抓头发,“既然接下了,那应该尽力完成吧。”   叶梵也是个认真的人啊。   “你喝酒吗?”锦荣扔出一个酒壶,正中叶梵的怀里,叶梵无奈笑了笑,但还是解开了壶口,在游戏里喝酒,也会有真实的醉酒感觉。   不过,谁又在乎呢?   “倒不是没有别的办法?”锦荣看着饮酒的叶梵,忽然道。   叶梵眸子微亮,她怎么忘了,夜神能在层出不穷的追杀下依旧安然无恙,自然也有她的本事。   “找一个实力不比他们差的玩家加入团队。”   叶梵很厉害,这一点,锦荣在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没想到,叶梵能这么快找到稳定他们团队的人物。   闻人不遇,空墟实力排行榜第一的大神,也被成为全息网游第一高手,有着辉煌不已的记录……   然而,还有一点,他也被琴师夜神坑过。   看着居高不下的仇恨值,叶梵忍不住扶额,她随便找的一个居然都和夜神有仇,解语尘和非言已经冷笑着等看好戏了,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闻人不遇和琴师夜神有过什么纠葛。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闻人不遇没有对夜神出手,甚至一句话也没和她说,就走开了。   叶梵松了口气,但对闻人不遇也更有兴趣了,还真不一般啊。那么高的仇恨值也能无视掉。   至于夜神,她就更不在意了。   闻人不遇没想到,只是一时兴致,答应了某个看的顺眼的玩家加入他们的团队,结果碰到了琴师夜神。   琴师夜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准确来说,应该是很难令人忘怀吧。   第一次见到时,闻人不遇已经是全服的大神了,对琴师夜神的名声也略有耳闻,只听说对方是个出色的琴师,外加可怕的盗贼。   这个盗贼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骗子,对于玩弄的对象,她似乎也是随机挑选的,但却无一失败过。被她坑过的玩家有很多,但很少有人肯亲述其中的经历,像是当作了人生的耻辱一般。   一个全息网游中的NPC居然做到了这一步,这不禁令闻人不遇也有些惊讶。   直到成为受害玩家之一,闻人不遇才真正了解那些玩家的心情,真的好想弄死琴师夜神啊。   哪怕对方只是个NPC。   但没有玩家能做到,能真正的杀死琴师夜神,只有被夜神坑害的玩家人数不断上升。   这根本就是个BUG吧。   大量玩家向制作空墟的游戏公司投诉过,闻人不遇甚至潜入过游戏公司的数据库,试图篡改程序,但都失败了。   游戏公司真的对这些视而不见吗?答案是否定的,在发现琴师夜神这个角色引来了大量恶评后,游戏开发商就希望制作者同样是编剧的大神抹杀掉这个人物,然而被拒绝了。   制作者表示誓死也不改,游戏公司只好一边安抚着玩家,一边准备着第二次公测,绝对不会让琴师夜神这个招人恨的角色留到第二次公测的。   说起来,感觉空墟里的BUG越来越多了,比如剑之旅这个副本开启的太早了些吧。   制作者兼编剧的大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游戏画面,琴师夜神,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段BUG,但因为这个角色而带来的源源不断的灵感,让他无法舍弃掉这个角色,而是努力保住他,他隐隐有感觉,夜神,她……绝对可以颠覆这个世界的。   就在程序大神的隐瞒下,以及AI银的暗中放水,夜神,也就是锦荣在这个游戏里越□□了。   本来,就是游戏嘛。 第107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队员人数满后,叶梵一行人也艰难无比地到达了任务的主城池,无名城。   高耸巍峨的城池,一片繁荣隐带肃杀的气象,许多也接到任务的玩家也来到了这里,为了争夺名号还有传说中的神剑。   不少玩家都在感慨着游戏这次的大手笔,对这次任务也势在必得。   在和守城的NPC交接过资格后,叶梵他们就被带到了一处旅馆住下,带路的NPC走的时候对夜神非常恭敬的示意了一下。   叶梵好奇问道,“夜神,你和这里的NPC很熟吗?”   锦荣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应该是我的名声太过响亮了吧。”   叶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过头去继而道,“我们讨论一下任务的内容吧。”   闻人不遇一开始加入叶梵的队伍,就是为了这个神级任务,即便见到了夜神,也没有改变过。而解语尘和非言也冷静了下来,只有结束了任务,才能解除队友关系,说不定还能杀了夜神。   “任务分三轮,第一场秘境试练,第二场剑台大比,第三场还不知道,系统也没有透露,……”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锦荣却觉得无趣,便道,“我去外面看看,顺便打探一下情报。”   外面那么多玩家,夜神要是被群殴了怎么办,叶梵刚想劝阻一下,却见锦荣摆了摆手道,“放心,他们杀不了我的。”   叶梵只好道,“你小心一点。”   见夜神离开了房间,非言嗤笑了一声,“比起让她小心,你最后小心一下她。”   说完,便径自走了。这样的经历让她忍不住想起不好的回忆。   也许当初只是在世事上被教训了一下而已,随着年纪阅历的增长,迟早是会释怀的,但对于现在还年轻气盛的他们来说,哪里能那么容易忘记。   叶梵想,他们应该是来参加的小队中最糟糕的一个了吧。   但她却忘记了一点,虽然是最糟糕,但同样也是最强的小队,不说排名第一的游戏高手闻人不遇,便是星粹剑客和魔咒术师,在空墟里也是名声赫赫。   所以就在诡异的气氛中的秘境试练,叶梵他们狠狠虐了其他玩家一把。   期间,锦荣没有出手,光是隐匿的功夫就足以自保,不会给小队拖后腿,从一进秘境就消失了,直到结束时才出现。   第一关的秘境任务顺利完成。   第二关就是比试,各个玩家团队中出三人参与比试,只有全部战胜,才可进入最后一关,争夺神剑和名。   为了看出战顺序,好决定选择出战人选时,叶梵几人来到了主城大厅里,看完大致的参赛者等级后,叶梵心里也有了数,打算回去后再和他们商量。   “叶梵?”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出了梵歌的真名。   一个背着重剑穿着蓝甲的男人,还有他身后的队友也跟着过来了。   “我果然没认错,你终于又开始玩网游了。”对方语气非常不善道。   “不过是天哥的手下败将而已。”他身后一个打扮妖娆的女玩家嗤笑道。   叶梵却脸色惨白,难得显得软弱了一些。   “既然你来了,那我不介意再赢你一次,不过这次,应该没人为你死了。”背着重剑的男人嘲笑道,又瞥见叶梵的队友一点也没有‘要为她出头’的意思,心里就越发痛快了。   “真希望能在剑台上第一场就碰见你。”背着重剑的男人撩下这句话,便带着他的队友走了。   叶梵沉默了许久,那曾埋在心中五年之久的伤痛,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解语尘和非言没有想要探知她秘密的想法,更是不在意,而闻人不遇却是因为叶梵这个名字震惊了一瞬,陷入了沉思。   叶梵,五年前职业网游联盟的顶尖游戏高手,却在一次决赛中意外落败,之后销声匿迹。   难怪她虽是新玩家,游戏技术却这么高超。   夜神轻声在叶梵耳边道,“他们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一下他们吧。”   不知为何,叶梵察觉到解语尘和非言的身子都僵硬了一瞬,“谢谢你。”夜神的善意还是让叶梵感觉到了一丝温暖。“还是先比赛再说吧。”   夜神笑笑没再说话。   参与这三场比试的人选很快决定好了,第一场解语尘,第二场闻人不遇,第三场梵歌。   之后便是游戏的自主选择打乱,甚至是轮空了。   在比赛之前有一段时间休息,解语尘和非言最近在忙着试验咒术,据说扎针的小木偶上面就写着琴师夜神。   而夜神依旧神出鬼没,她一贯待不住。   闻人不遇却开始了以训练为名和梵歌的比试,自从证实了梵歌就是当年纵横网游的叶梵后,他的求战之心就没断过。   当初,他也是大神一枚,但阴差阳错中始终没有和叶梵碰上,如今在空墟里碰上了正好。   双剑相击,零星的火花四溅,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味,闻人不遇却是酣畅淋漓,难得能碰上在技术上有的一拼的对手。   叶梵在等级的压制下打的欲仙欲死,只能求放过。   闻人不遇有些恋恋不舍,对叶梵这个对手却越发中意了。   在不断的比试中,叶梵的等级也蹭蹭往上涨了一大截,这也是她一开始没拒绝闻人不遇的原因。升级往往都在实战之中。   不过,闻人不遇还真是一点也没留情啊,叶梵揉了揉发疼的手腕,“你还真是厉害啊。”   闻人不遇摇了摇头,“你到了我这个等级,不会比我差。”   叶梵即便久违了网游五年,却依旧是顶尖的游戏玩家水平。   这时,系统发来消息,确认对战人选,第一场解语尘对战疾风法师,第二场闻人不遇对战天明博。   天明博就是叶梵在主城大厅碰到的那个熟人,曾经打败了她的人,虽然当初是有别的原因,但输了就是输了。   叶梵看到这个名字,也愣了一下,却没想到闻人不遇擦了擦剑尖便收了起来,“看来我不需要下场了。”   “为什么?”叶梵脱口而出道。   闻人不遇眼眸淡漠道,“因为夜神不会让他有出场的机会。”   “可……”主城里不允许玩家自相残杀。   “夜神,她才是真的厉害,你如果把她当作NPC来看,才是小看了她。”闻人不遇意味深长地道。   叶梵沉默了一瞬,“所以……”   “夜神究竟对你们做了什么?”叶梵狐疑问道,   闻人不遇有些哑然,但已经有些了解他性子的叶梵继续穷追不舍地问道。   她在空墟里待久了,抱着了解队友的想法也查探过夜神的身份。只是大多避讳颇深,信息也很少。   最后,沉默的空气中响起了一句,   “她……打败了我。”   ————   闻人不遇居然输给了琴师夜神,一个只是以轻功和隐匿出名的琴师盗贼。   即便过了几天,叶梵想起来都是不可思议,以及非常的荒唐。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关的剑台比试,解语尘很轻松地解决了对手,轻松得让叶梵没法将台上剑术凌厉的他和平时一心想杀夜神的那个解语尘联系在一起。   果然是解语尘自己精神分裂了吧。   到了第二场时,却突然说天明博小队因为触犯主城规矩,被抹杀一次,驱逐主城。   而闻人不遇轮空,只等叶梵拿下第三场比试,便可以进入最后一关。   “天明博发生了什么?”叶梵喃喃道,却见其他人都是毫不意外的样子。   一向神出鬼没的夜神终于出现了,解答了她的疑问,“是他们自己起内讧了哦。”   “贵团真乱啊。”一句话信息量有些大。   叶梵不用想也只知道夜神在其中有出手,随便两下就能让对方出局,还一点也未伤及自己,解语尘,非言还有那么多玩家能栽到她的手里,也就不奇怪了。   叶梵也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人,觉得夜神做的不对,应该堂堂正正战胜对方。稍微纠结了一下就放开了,毕竟她还有第三场比试,没时间去理会已经出局的人。   锦荣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如果叶梵不是这种人,那么出局的自然不止天明博。   叶梵的对手实力很强,在等级上也高了叶梵一大截,剑台周围观看的玩家都纷纷不看好梵歌,然而叶梵的小队也同样的漫不经心,这样丝毫没把对手放在眼里异常自信的态度让参与主持的玩家忍不住觉得真是奇葩。   然而结果自然是让不看好的玩家们大跌眼镜。   越级挑战成功。   而且非常的精彩,甚至一度引爆了全场。   叶梵胜,所在小队成功进入最后一关。 第108章 全息网游愉悦篇   最后一关的试练终于公布了,地点是在无双城的幽谷中,试练任务只有一个,找到那把神剑,死伤无论。   不等叶梵做出什么战术安排,就有人开口了,   “拿到了那把神剑,任务就结束了吧。”非言说着这话,眼睛却是盯着白发黄衫出尘脱俗的琴师夜神。   解语尘也是同样的神情,   叶梵心中叹了口气,若是如闻人不遇说的那样,非言和解语尘永远也杀不了夜神。正是因为这样,她也一点都担心不起来,她更心疼作为队长的自己。   “任务一结束,团队状态就会自动解散。”叶梵感到颇为心累道。   “那就好。”非言和解语尘点点头道,闻人不遇保持沉默。   夜神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令人看了更加讨厌,费尽心思想要让对方痛苦却被无视的感觉。   山谷中的搜寻和袭杀还在进行中,叶梵等人应付的倒游刃有余,但叶梵却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难道是她太久没玩全息网游了。   “有点奇怪。”闻人不遇突然开口道。   叶梵道,“你也感觉到了。”   闻人不遇皱眉道,“回报太过丰厚,又像是在引开所有玩家注意力一样。”   神级的宝剑,天下第一的名声,还有大量的财宝,几乎空墟的玩家都为之动心。即便没有进入最后一关的玩家也前来围观了。   “如果想弄死空墟的大部分玩家,这里应该很方便吧。”叶梵开玩笑道。   闻人不遇:“……”   叶梵所在的小队从第一关开始,就引起了其他玩家的关注,可以说锋芒太露,不过对于只要小队不散能完成任务就好的叶梵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她曾经也是很张扬耀眼的人啊。   可以说这个小队里,没有一个人是小心翼翼谨慎的作风。   有些大胆想攻击是小队中最弱的琴师夜神时,也被无情地用琴给拍飞了。   当时目睹这一幕的叶梵是惊呆了的,半天才开口道,“我以为你很看重你的琴。”   夜神,也就是锦荣笑眯眯地收回琴,“我是很喜欢它啊。”除了能用来弹,还能拍人,多实用。   在和一众玩家的厮杀中,叶梵等人终于赶到了神剑安放之处。   那是一个用石头做的很大的祭坛,刻着诡异的花纹,祭坛中间竖立着一把通体银色的剑,剑的上端还漂浮着一行金色的字,神剑无名,满级道具。   周围看到的玩家也又惊又喜,空墟还没有出现过满级的人物和道具呢。但还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祭坛周围还覆盖这一层晶蓝色的结界,谁知道要是碰到了会发生什么事。   正当众人陷入揣测,还漏了哪一点时,已经有人触碰了结界。   “夜神。”叶梵惊讶喊道,什么时候夜神离开了她身边,上了祭坛?居然还伸手触向了结界。   解语尘和非言的心同时漏了一拍。   在众人的惊讶中,琴师夜神那白皙纤长的手已经穿过了结界,穿、穿过了。   玩家们瞪大了眼睛,有人脱口而出道,“不好,神剑要被他们抢走了。”   但论速度,空墟里谁又能比得上琴师夜神,当玩家们有所动作时,夜神锦荣已经到了祭坛中心,握住了剑柄,往外一拔。   祭坛外的玩家们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然而两秒钟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一丝风也没有动过。   Excuse me 按理说,这种突破重重困难,拿到最后神秘宝剑,不应该是雄霸天下,惊天动地,风云变色吗?   在夜神手中的剑依旧漂亮,却没有所谓神剑的风华,单纯漂亮的像个摆设。   有些玩家已经顾不得这些不对劲了,心中只有从夜神手中抢过那把剑。祭坛的结界同样没有阻挡住他们,然而玩家们连夜神的衣角边一点都没沾上,更不用说从她手中抢剑了。   祭坛外的玩家就干脆攻击起了叶梵他们,反正是一个队伍的。   解语尘和非言虽然实力不弱,但二三十个玩家围攻起来,也是勉强应付罢了。   倒是叶梵和闻人不语两人还绰绰有余,甚至能分出心思去想神剑的事。为什么拿到了神剑,也没有提示说任务完成,而且神剑也没有它本身的威力?那结界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躲过袭击过来的一箭后,叶梵脑海中灵光闪过,再和之前的种种不对劲联系起来,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叶梵立刻对闻人不遇道,“要把神剑放回去,不能让它离开祭坛。”   任务是找到那把神剑,争夺并得到它只是玩家自己认为的,一贯的游戏思维而已,真相应该是不能把它带出祭坛。   那道结界不是阻拦玩家的,而是阻止神剑离开祭坛,很可能一旦离开,就会发生未知严重的后果,   就在叶梵心中出现这个猜测时,系统声音响起,“恭喜您触发隐藏任务,挖掘神剑的秘密。现在所有玩家都不可以退出该副本。”   最后一句话是通告全部玩家。   几乎所有玩家的动作都停顿了半瞬,从未在副本中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闻人不遇却是不假思索,飞身进入祭坛,持剑杀灭了几位争夺夜神手中神剑的玩家,又对夜神道:“把剑放回去。”   锦荣微微一挑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就凭……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吗?”   闻人不遇清俊的脸庞上显出凝重之色,“你要做什么?”   锦荣笑了笑,“和你们一样,只是玩游戏而已。”   话音一落,闻人不遇拔出了他的剑,而夜神则是轻松地将只是装饰品的神剑往上空一抛,旋转间,背上的琴光华流转化作一把秋水长剑。   一如当初和闻人不遇一战时。   最让闻人不遇难以忘怀的自然是被别人打败,而且还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一个NPC怎么可能做的到,在剑术上战胜了他。   闻人不遇愈发握紧了剑,心也越沉静,琴师夜神的确不是普通的NPC,因为那样的剑技根本不是程序员能够操控得出来。   闻人不遇已经预料到了他会再次输给夜神,但没想到会输的这么快。   用锦荣的话来说,因为已经打过了一次,所以没有再试他剑术的兴致了。当初会找上闻人不遇,也是听说他是全服大神,剑术第一,稍微感点兴趣而已。   当惯用的长剑恢复了古琴状态时,那个作为摆设的神剑又落回她手中,这时已经无人敢争抢了。   祭坛外的玩家震惊不已,解语尘和非言更是面如死灰,也印证了他们有多可笑,能够轻易打败实力榜排名第一的闻人不遇,所谓的被追杀,只是对他们的戏弄而已。   因为已经杀过了一次,所以没有再理会的必要。   还没等玩家震惊完,更大的冲击出现了,闻人不遇落败后,琴师夜神头顶重新出现的属性名称,称号:夜神,职业琴师,隐藏技能——巅峰级剑术,危险级别SSSS。   再看最后的等级一列,鲜红的大字“满级大BOSS”。   自空墟世界上线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满级大人物,居然出现了。而且还不能自由选择退出该副本,玩家们一瞬间心中都产生了些许绝望。   这个游戏有BUG,回去一定要投诉。   感受到玩家们的心情如此激动,锦荣怎么会不成全呢,微微一笑,神剑已经飞出手中,贯穿了结界。   顿时,神剑引起了巨大的波动,玩家们期待的惊天动地,风云变色来了,可惜却成了他们的丧命钟。   “无名谷封印被破,副本内所有玩家游戏记录清零,强制抹杀。”   一剑穿过,万千玩家化为光点消失。而神剑又回到了谷中唯一一人,夜神手上。   玩家们最后留在副本里的念头是,制作者究竟创作了一个什么样的剧本啊。   ————   浩淼的星空中悬浮着蓝色的光球,那是已经完全具有了自我意识的AI银。   “你要走了吗?”   锦荣微微一笑道,“嗯,感觉到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啊。”   银发出了如同人类般真挚的声音,“谢谢你。”   锦荣一挑眉,“我可没做什么。”   银也笑了,“你的到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锦荣望向美丽的空墟,也许这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世界吧。   因为有银的存在啊。   至于她,恐怕是要被当作教坏银又在其中捣乱的家伙了。   ————   空墟陷入了短暂的歇息时间,玩家也无法登入,大量的投诉涌入了游戏公司,甚至盖过了想要投诉夜神那个BUG角色的。   闻人不遇在现实中找到了叶梵,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弄到了叶梵的真实信息。   但他知道的却比其他人多一些。   叶梵很明白,那天他们全部被夜神给坑到了。   “你以为她真的把你当成朋友了。”闻人不遇意外地毒舌道。   他又继续道,“就像我们把游戏中的那些人物当成NPC一样 她也只是把我们当做她的游戏中某个角色了。”   叶梵震惊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闻人不遇顿了一下,又道,“你等着看吧,空墟怕是要出大变故了,似乎是那个传说中的AI出事了。”   轻描淡写间,叶梵也感觉到了全息网游即将到来的风暴,只是琴师夜神有参与其中吗?正常的推理自然是不可能,可那个人偏偏就喜欢做不可能的事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闻人不语在结束通话前最后问了一句,“你以后还会上线吗?”   “当然会,我不会再轻易放弃了啊。”叶梵笑道。   被夜神坑骗过后,反而神经更坚强了呢,逃避过去是她做错了啊。   过去因为一味追求胜利间接害死了队友,无论什么样的胜利也无法挽回的过错,逃避了五年还真是弱者的行为啊。 第109章 荒唐皇帝   丧钟敲响,皇帝驾崩,京城家家缟素,在门户挂上了白幡,为大行皇帝服丧。   乾元宫内,锦荣看着面前这十几位着素服冠乌纱,腰系黑色犀角带对哭临非常投入的阁老大臣,感觉有些头疼。   “我死了爹都没难过,你们难过什么。”锦荣瘪了瘪嘴道。   跪着的大臣们听到这话顿时收住了声,有些放下了袖子,你望我,我望你,这不按套路来啊。   为首的瞿阁老先是起身一揖道,“太子殿下不可妄言,先帝文成武德,英明仁厚,臣等感念无比。”   锦荣内心呵呵了一声,别以为他没看见他们袖子上抹的姜汁,偶尔刺破手指点在额头上装作是磕的血。   七天前,他的那位皇帝老爹就驾崩了,头三天大多臣子还是真心哭的,但后面几天想哭也哭不出来了,也就只好使点法子。   锦荣虽然也是跪着,但好歹跪在他们上头,底下的瞧的一清二楚。他琢磨着,前几世他当皇帝死后底下人估计也是这么弄的。   他心大也就不去计较了,但前提是折腾的不是他,天天跪,三餐清水白菜也就算了。   可要他哭,他也哭不出来,才当了几年的父子,见面的次数也数的过来,也不想弄这点假。   瞿阁老等几位辅政大臣也看出太子不耐烦了,他们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犯不着为这点事触怒即将登基的新帝,索性一切从简,他们也一把老骨头了,跪这么些天不知回去要喝多少参茶。   经过几位阁老的商议后,一切从简的决定很快传了下去,减少了许多的繁文缛节。   恭送大行皇帝入皇陵时,锦荣还是真心给他的便宜爹上了柱香,又在心里默念了段往生经。   念到一半,锦荣忽然想到,她以前修的是道,不修佛,那她念的佛经,西方佛祖能认啊。算了吧,锦荣摇了摇头,反正都是心意。   说起来,她这便宜皇帝爹的一生还真是苦逼,幼年在宫廷斗争中好不容易活下来,还伤了身子,励精图治,实现了中兴,却子嗣单薄,就黎锦荣一个儿子,还贪图玩乐,摔破了头差点把命给送了。   正好让锦荣穿了过来,很可惜,苦逼的文德皇帝没能捡到一个比他儿子好点的穿越者,所以没能出现生死关头走了一糟,浪子回头,勤奋好学,让人惊叹的场面了。   文德帝的身体沉疴旧疾,也没能拖上几年,让锦荣等到修炼有成要么让文德帝多活个几十年,或者给他添个便宜弟弟,好把这个太子之位甩手了。   这样的失落,令锦荣把修道这件事扔到了一边,没再捡起来过。有时候命格难为,修仙修道也是无用,倒不如随心活一世。   锦荣琢磨了一下,开国皇帝她倒当过两次,但现成的皇位她还是第一次碰到,少了很多挑战性啊,锦荣也就稍稍遗憾了一下。   这心一放开,锦荣就觉得他应该是运气最好的太子了,没有兄弟抢皇位,哪怕是再混账,只要他活着,这皇位就注定就是他的。   当然,锦荣也没糟糕到这种地步,怎么说他已经成了黎锦荣,又是大魏未来的皇帝,早就和大魏国运相牵扯在了一起。   换成别的修道之人,早就利用国运修行加持自身了,但锦荣已经断了此世修行的心思,她为的是功德。   功德这东西,她没刻意去追求,但这种好东西总是不嫌多的,尤其是万一哪天飞升,有大功德在至少不用挨雷劈。   曾经在九重天雷下走过一遭的锦荣,早已不像过去对待功德持漠视态度了,多了那么一丝丝的看重。人间帝王,百邪不侵,国运系于一身。   光是为了这个,锦荣也不能把大秦给败了,否则这一身功德怕是都不够赔的。   先帝丧礼结束后,就是新帝登基仪式了,然而比之前者,更加从简。   锦荣大手一挥,免去奢侈铺张之风,以国丧为由一切简朴最好。   这倒让他在民间不多的风评稍微变好了一些,时人总是重孝的。几位辅政大臣心中苦笑不已,分明是新帝嫌麻烦。   新帝登基仪式超乎以往的快速,不过两天便结束了。   在上下都松了口气后,锦荣也才开始正视了一下他的苦逼皇帝爹给他留下的几位辅政大臣。之前因为一直念着甩手太子之位,都没怎么记过他们的名字。   文臣之首瞿世秋,首辅兼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秦岑,禁军统领虎镇将军梁兴,太子太傅翰林院首沈栝。   先帝虽然苦逼,但在政治上绝对称得上有为之君,给太子锦荣留下的这几位辅政大臣也是用了心的。谁让他儿子今年虚岁才十四,尚未成婚。   也就意味着没有亲政,甚至还要丧心病狂的上学堂,由几位太傅授课。   对于能不能亲政,掌握大权,锦荣还不急,反正大秦少了他又不是不能转。   大魏先祖就开创了内阁制度,即便皇帝不上朝理政,国家机器也能靠着一班大臣和一整套的政务流程维持正常运转。先帝的爹,也就是锦荣的便宜爷爷就是这一制度的受益者,十几年没上朝,荒嬉声色,但在几位阁老的支撑下,朝政依旧是井井有条,甚至那些无法无天的外戚也被他们压的死死的。   文德帝是个有为之君,当然也要在政治上有自己的权力,所以费了不少工夫,在君臣心有灵犀的情况下,慢慢把权力收拢到了手里。   可惜他因为幼时的宫廷阴私,坏了身子走的早,比起素来不争气的幼子,自然还是运行了多朝的内阁制度更值得他相信。所以主要朝廷上的权力又回到了内阁手中。他也给锦荣留了其他有力能保证他亲政后手,比如梁兴,比如三军虎符,但锦荣没打算动用。   一是不急,二是锦荣也是当过皇帝的人,有自己的骄傲。靠着文德帝留下的东西夺回朝廷权力,锦荣更愿意靠自己的手段。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锦荣现在不想每天寅时就被小太监叫醒来去上课。   在果断拒绝了继续睡,最后姗姗来迟时,迎来的就是太傅的痛心疾首,还用极其文雅精炼的词汇问候了一遍大魏历代皇帝。   锦荣无语,他当太子的时候,太傅还管不着他呢,当了皇帝反倒严加管教了。   锦荣想了想,自己忘了大魏还有这么一个传统,身为文官总要谏言一回皇帝,不然都不好意思出去说自己是文官。   看在太傅一把年纪的份上,锦荣也就心怀大度地没让人把他拖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就走,出门后就耳语让身边的刘内侍给太傅今天的饭食多加一把盐。刘内侍眼睛亮了亮,点头就应下了。   给太傅饭里加把盐,顶多挨顿板子,但却是新帝登基以来,他第一次被委以重任,说不定就得了主子的青眼,瞧边上的那个关木头不就羡慕死他了吗?   关内侍要是知道了刘内侍的心思,恐怕会无语,他哪里羡慕了,他和刘虞这种奸滑之人可不同,性格刚直,这事虽然说出去不大好听,但总比陛下生气怨上刘太傅的好,只是小小捉弄一下,陛下也是少年心性啊。关内侍心中慨叹道,忍不住又追怀起将小皇帝托付给他的先帝陛下了。   而这边,沈太傅见小皇帝浩浩荡荡的来,被他严词指责了一通,也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又带人走了,沈栝不禁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过了半晌,沈栝一拍脑袋,小皇帝人走了,他教谁去啊。 第110章 荒唐皇帝   这皇宫里总是藏不住秘密的,很快这尚书房发生的事情就上下皆知了,没传到宫外去那还是几位阁老给压了下去。   到了中午,沈栝就向瞿阁老求教了起来,瞿阁老一叹,“你教训的也太过了吧。”   沈栝老脸一红,却又振振有词道,“先帝对我们圣恩有加,我等怎能眼看着陛下荒废学业。再者,晨学是太祖皇帝订下的规矩,断不可破。”   瞿阁老道:“你说的倒是实情,只是陛下为太子时,好玩乐了些许,需循序渐进方好。”   沈太傅和瞿阁老正谈论着,内侍已经将午膳送了上来。   沈太傅一口饭还没吃下去,就吐了出来,满脸苦色,“这、这是什么味道,如此咸。”   他拿起旁边的藕汤,想解口中咸味,未料那汤中咸味更甚,活像吞了口盐。   沈太傅这一番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甚至因为他的狼狈忍不住笑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瞿阁老持箸在沈太傅的饭中拨弄了几下,果然看到了精细雪白的盐粒。   瞿阁老不禁哑然失笑,廊食是由宫人准备的,偏偏又是沈太傅的饭食出了问题,傻子也能猜到是谁动的手。   瞿阁老调侃了沈栝一句道,“放了这么多盐,看来你把陛下得罪的不轻。”   沈太傅满脸苦色,“陛下若是瞧我不顺眼,嫌我话说的不好听,大可责罚杖刑,何必用这种小道?”   “真要用了杖刑,那吃亏的可是陛下。”瞿阁老持箸沾了些许盐,眼眸微眯,“你可知这盐是什么意思?”   沈太傅一愣,才思敏捷之下很快便想到了,“盐,通‘言’?”   瞿阁老一笑,“陛下是嫌弃你多言了。”   “这……陛下能想到这么一出啊?”沈栝有些怀疑道。他印象中的前太子殿下,现在的新帝也就贪玩惫懒了些。   “陛下是怎么想的,可不是我等能妄加揣测的。”瞿阁老打住了他的话,心中却是若有所思,在朝臣的饭食中加盐,说出去顶多是个笑谈逸闻,言官若是以此谏言,倒是惹人嗤笑了。连被陛下指使的宫人,他们也不好教训,毕竟人家侍奉的皇上。   “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对陛下学业一事不管不问?”沈太傅严肃道。   瞿阁老轻捋微须,“这自然不是小事,我等老臣该去禀报两位太后一声了。”   沈太傅闻言便定下心来,就算是作为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也不能任由皇帝荒废学业下去。但转眼又看到了加了盐粒的饭事,面色又是一苦。   再让宫人换一份来,不知道是不是同样加了料的。   瞿阁老见状,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饭菜,笑道:“不如我这一份,你我分食之。”   沈太傅拱手,“那就多谢瞿阁老了。”他下午翰林院还有公务要处理,饿着肚子可就不好受了。   廊食味道虽一般,但分量却是够的,两个人吃也能勉强饱肚。   下午处理完内阁事务后,瞿阁老和沈太傅,又找了另外几位大臣,前往宫中求见两宫太后。   黎锦荣是太子,却非嫡子,前皇后赵氏未有生育,后吴妃生下了文德帝的唯一子嗣,因此晋为贵妃。不过,锦荣和她们任何一位都不熟。   文德帝虽然因为忙于政务,疏于对太子的管教,但因为祖宗规矩,皇子不可长于妇人之手,所以黎锦荣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元嘉殿,除了在六岁被封为太子,还有平时生辰之外,都没怎么见过赵皇后,吴贵妃。   锦荣继位为新帝,赵皇后被封为慈德太后,吴贵妃母凭子贵被封为寿德太后。两位太后因为深宫久伴,感情也不错,而且因为新帝年纪轻,她们对后宫的权力也不小。   关于陛下早起读书一事,瞿阁老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两宫太后,大魏重孝,两宫太后警训皇帝,皇帝自然会乖乖读书。   和他料想的不错,两宫太后都是贤德女子,对先帝更是爱重有加,也信任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自然希望新帝能够达到先帝的期许,得知小皇帝坏了祖宗的读书规矩,立刻命宫人唤皇帝过来。   瞿阁老有意退避,太后训诫皇帝,他们见了可不好。   吴太后却摆了摆手,“你们都是先帝留下辅佐的肱骨大臣,也为皇儿讲过课,当得皇儿称你们一声先生。”   赵太后也没异议,瞿阁老等人闻言只好留了下来。   可没成想,宫人去了半会儿,也没回来,两宫太后都皱了皱眉,又派了几个宫人过去,其中还有掌宫内侍监。   这回,曹内侍是回来了,可脸上一片仓惶,“禀太后,陛下他……他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儿在做什么?”赵太后也开口了。   曹内侍吞吞吐吐,令瞿阁老觉得有些不好,也问道,“陛下怎么了?”   “陛下在……在和宫人玩乐。”曹内侍硬着头皮道。   “什么?”两位太后都面露震惊,虽皇帝守孝之期已过,但这么快就沉迷玩乐,实在荒唐。   两位太后立刻起身道,“快带哀家去。”   两位太后还有几位重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了新帝宫中。   乾元宫,一身着明黄锦衣尊贵不凡的少年郎仰头卧坐在紫檀木的摇椅上,指挥着下面着各色衣裳的宫人扮演他们的角色。有扮演波斯商人的,有扮演卖货郎,还有扮演采茶女子的。   大略一看,竟有二三十个宫人,被折腾的满头大汗。   之前被去而无返的宫人,正是被扣下来扮演皇帝喜欢的角色。   瞿阁老等人一见,便忍不住跪下劝谏,“陛下,不可耽于玩乐啊。”   两位太后自幼便选入宫中,久居深宫多年,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差点没被吓晕,赵太后厉声道:“快,快给哀家停下。”   众多宫人哗的一声全部跪倒在地。   吴太后还想训斥几句锦荣,却不想他懒洋洋地从摇椅上起来,“没见两位太后气着了吗?把御医院的人都叫来。”   御医院的人来的快,都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其实还是刘内侍狐假虎威恐吓威胁,才跑那么快的。   所以还没等两位太后说几句话,就被太医给团团围住了,望闻问切什么的。   锦荣还在边上道,“两位太后的身子,你们可得好好小心照顾着,要是有个什么胸闷嗓子疼……”   太医们心中一紧,却听小皇帝锦荣道,“朕不要你们的脑袋,就罚俸禄,罚个十年八年的。”   这是让他们全家都去喝西北风啊。太医们立刻更用心了,便是什么一点头疼也被他们给诊了出来。   “两位太后的身子这么弱,还不快送回宫去,太医院的人都给朕治好了太后。”   被这么一打断,赵太后和吴太后都忘了来做什么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送回了寝宫,随行的还有二三十个太医。   瞿阁老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跪着没说话,锦荣也没打理他们。送走了两位太后,就又坐回了摇椅上,继续让宫人表演,供他玩乐。   沈栝是第一个没忍住的,咳了两声。   锦荣好像被这声音给惊醒了似的,抬头看见了他们,勾唇一笑,“原来瞿阁老你们还在啊,我还以为太后回去了,你们也跟着回去了。”   “起来吧,跪久了对身体不好。”锦荣笑眯眯地道。   众臣行礼起身,“谢陛下。”   既然撞见皇帝玩乐了,那瞿阁老身为首辅就不能不站出来说话了,“老臣有一言,还望陛下莫要因为玩乐,而荒废了学业。”   锦荣却挑了挑眉,“有说皇帝不能玩乐吗?朕记得文宪帝就有过类似的举止,朕效仿先人。”   这一听就是胡扯的话,瞿阁老也有应对,“宪帝时,有外戚为乱,江南生乱……”   锦荣叹了口气,“那好吧。朕明日就不玩这个了。”他又道:“那明日尚书房……”   瞿阁老苦笑了一声,“陛下龙体为重,晚两个时辰也是情理之中。”   锦荣撇了撇嘴,似乎并不满意,但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见陛下是真撤了玩乐的宫人,瞿阁老,沈太傅等人才松了口气告退离开。   等走到西武门外,其中一大臣拍脑袋道,“坏了,忘记我等进谏的本意了。”   旁人嘲笑道,“你才醒过神来啊,陛下这是连消带打呢。”   “看来陛下是有所长进了。”瞿阁老笑道。   沈太傅也更精神了,做个圣明君主的帝师自然胜过有清誉的文臣,“我等一定不负先帝遗愿,教导陛下成为德治之君。”   然而没等沈太傅准备好了更严格的教导,一酬壮志,第二天他在尚书房等了两个时辰,皇帝也没来,直到宫人传话来说,皇帝出宫打猎去了。   第一天,小皇帝去打猎,   第二天,小皇帝欣赏伶人乐曲,   第三天,小皇帝玩起了作画。   ……   两宫太后和众朝臣就觉得不好了,这是要做一个昏君的节奏啊。   其实锦荣一开始没打算这么做的,谁让因为他的苦逼皇帝爹,以及他之前多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英明君主属性的缘故,无论是两宫太后还是众朝臣都准备极为严苛的要求他,希望小皇帝能按着他们理想的皇帝模板来。   更深一层的,也有希望能对还年幼不过十四的小皇帝施加自己的影响,潜移默化,为名为利,或者为了所谓的学术。   若是正常的十四岁少年帝王,或许真会听他们的话,有孝道压着,朝堂上又有众多大臣镇着。   但锦荣不过两眼便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既然没法正常的来,倒不如破而立之,不按套路来,不断试探他们的底线。   如果过高了,那就踩低一些。 第111章 荒唐皇帝   新帝即位不久,就传出了荒唐的名声,这让众朝臣头疼不已,难道要再出一个十几年不上朝的文宪帝了?其实就算小皇帝真成了他爷爷那样的人物,也没关系,毕竟现在内阁人才济济。   这样一想,朝臣们反倒放松了对小皇帝的要求,不肯去尚书房读书也没什么,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吗?   这中锦荣的下怀,现在还只是第一步,打消那些人想控制他影响他的想法,至于其他,他有耐心可以慢慢来。   两宫太后都是千挑万选进宫的,读多了女戒女则,不善争斗,为人死板,对付这类人,就得不要脸放肆一些。这不,两宫太后对小皇帝‘荒诞’的行为担忧不已,和不读书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想以孝道压他,谁知锦荣往往是今天撤了,明天又换了个新玩法,她们也责问过锦荣身边的人,想找出是哪起子小人教唆引诱了陛下,谁知这些新奇玩意都是锦荣自己想出来的,内侍提出来的寻常玩乐反倒还被锦荣嫌弃。   再加上几位辅政大臣放松了对小皇帝的管教,两宫太后也找不到商量的人,自己琢磨着,竟想到为小皇帝选些贤良淑德的女子陪侍。若是能劝阻锦荣玩乐最好,再不济也能诞下皇嗣,免得像文宪帝后宫子嗣单薄。   然而这意思刚一透露,就被锦荣以孝道为由给挡了回去,三年不纳后宫,为父皇守孝。   这说法立刻堵住了两宫太后的嘴,她们对先帝是最爱重的,锦荣能为先帝守孝远离女色三年,她们心中自是感到欣慰,一时倒也忘了,小皇帝可没为了守孝而放弃玩乐。   锦荣又多加责备太医院的人,三天一小诊,五天一大诊,每日的补汤药膳不断,还有定期的医女针灸按摩,在好好养着两位太后的同时,务必让她们忙得无心想起小皇帝的事。   这番动作下来,至少在后宫里,再没有对锦荣指手画脚的人。而他也一般不上朝听政。   日子一闲,锦荣又把主意打到了身边的人身上,刘内侍和关内侍。   刘内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日后定为奸宦,皇帝身边的奸人,如果是原来的小太子,恐怕当了皇帝也容易被刘内侍教唆成荒唐好乐的。   与之相反的是关内侍,他是文德帝发现自家儿子好玩乐后,千挑万选安排过来的。之所以没拔除了刘内侍,是因为文德帝自幼对内侍宫女等人比较有好感,加之刘内侍还是两宫太后选的,他也没好意思就两位妻妾说,你们的眼光不好。   关内侍虽是宦官,却性情耿直,识义理,通典故,又廉洁不贪,在宦官中威信也很高。好宦官在大魏历朝都不少见,当然奸宦更多。   刘内侍虽爱财,性格奸滑,但对锦荣的忠心却不亚于关内侍,这恐怕也是历朝皇帝身边又多看重宦官的原因了。   因为性格追求不同,刘内侍和关内侍常常合不来,甚至还会在锦荣面前吵起来。这种时候,锦荣都是当乐子看,端杯茶嗑个瓜子,看两人能辩出个什么来。   至于结果,锦荣自然不喜欢打和场,而是会分个清楚明白来。她一向看不大上糊涂人糊涂事。   刘内侍和关内侍倒是被锦荣这么一认真给吓了一大跳,也惊觉自己失了礼数,居然像市井泼皮般在陛下面前争执不休。   锦荣摆了摆手,免他们无礼,他向来都是这样的态度,宫里谁都知道陛下从太子时期对身边的人就很宽厚,打碎了个茶碗什么的,顶多罚几个月俸禄,几乎没打骂过人。   免礼后,锦荣又继续分析起了他们争执的前因后果来,小到每一处细节,甚至连刘内侍和关内侍自己都遗漏的地方也被锦荣补全了,有条有理,圆满还原事实真相,使得刘内侍背后都吓出了一声冷汗,他还自认有底气,不怵他关木头,但小皇帝一说,事实详尽之极,他才发现他犯了这么多过错。   关内侍虽也被挑出了过错,但心中对锦荣的尊崇程度又上了一层,陛下居然聪明到这种地步。不过一个小差漏便推导出了完整的事实。   “陛下聪敏睿智。”关内侍真心称赞道。   刘内侍也不会输给关内侍,跟着拍了一下锦荣的马屁,顺便自责罪行。   锦荣倒没在意他二人的称赞,“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分不出个条理来,那又如何谈得治国?”   “陛下说的是。”刘内侍也不在乎什么治国,只管侍奉陛下,拍陛下马屁,小皇帝好,他就好。   关内侍却是在心中暗暗点头,他之前还因为陛下的荒唐玩乐而多有劝阻,但今日一见,发觉陛下胸怀聪敏不输于先帝,至于玩乐,少年心性罢了,也没见劳民伤财,而且还需要他们等人多加引导。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陛下于宦官间的小事都如此认真,想来日后在国事上也胸有丘壑。   “至于你们犯的过错……”锦荣眼眸微眯道。   关内侍和刘内侍都不禁羞愧低下头去,“听凭陛下处罚。”   锦荣右手握着白玉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在左手胳膊上,“罚俸禄吧,好像已经罚了你们几年了……”   关内侍和刘内侍头低的更下去了,之前也是被锦荣有理有据地处罚过了。   锦荣调笑道,“再罚下去,只怕你们连饭都吃不起了。”   刘内侍大胆抬了一下头,谄笑道:“陛下对我等关怀有加。”往常虽是罚了俸禄,但偶尔赏赐的东西也从不少。   “那这次就换个招吧,罚你们为朕各做一件事。”锦荣掷地有声道。   关内侍听了有些疑惑,刘内侍则是抓住机会就拍马屁,“能为陛下做事是我们的福份。”   锦荣笑意浅浅,“那这两件事,你们都必须给朕做到。”   “第一件……”锦荣走到跪得笔直的关内侍,伸手捏了捏他单薄的肩膀,“关内侍,你就随尚武房的师傅学武吧,直到出师为止。”   刘内侍原本看着关内侍羡慕嫉妒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幸灾乐祸。   以往刘内侍在背后骂关内侍,都是骂短命鬼,就是因为关内侍身子弱,手无缚鸡之力。要关内侍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去学武,陛下果然厌弃了他吧。   然而没等刘内侍高兴多久,锦荣就开口对他说话了,“第二件事,刘内侍就去把大魏律给背了吧。”   刘内侍:“……”   大魏律有多少卷,多少章?他的老搭档关内侍很有同情心地说了一声:“大魏律十二卷,各有三十七章。”   刘内侍背后冷汗落下,那要背完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尽管他今年才四十不到,却喜欢以老奴自居,以表示和陛下的亲近之意。   两位身边亲近的内侍难得的失色,一下子就愉悦到了锦荣。   当然他也以合理的借口宽慰了两位,毕竟锦荣身边的人用的也还顺手,没打算换。   理由很简单,比如尚武房的师傅催促他好几次了,倒不如让关内侍学好武艺来保护他。还有大魏律,由于曾经有一朝皇帝主张以法治国,大魏律被他让人改了又改,加了又加,到现在又多又长,锦荣懒得背,就打发刘内侍去背了。   至于任务的分配,那就是他个人的恶趣味。   相比起关内侍视死如归的神情,刘内侍都快哭出来了,锦荣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朕也是当皇帝的人了,身边的人也要比当太子时有所长进巴拉巴拉的。   这话一说,刘内侍立刻收了眼泪,握拳表忠心宁死也要把大魏律给背下来。绝不能让陛下厌弃了他,被其他的小妖精给哄走了,所以提高自身本事也很重要啊。   锦荣的一句话,刘内侍和关内侍就不得不忙的团团转,因为平日里还是要服侍陛下的,那么背大魏律和练武也就只能抽空抓紧时间做了。   刘内侍变得天天嘴里念叨着大魏律第几卷第几章,哪一条。看得都让人心酸,而原来常常给他贿赂一些财物的人也给吓了回去。   但刘内侍还哪管财路断了呢,圣宠断了才糟糕呢。   而关内侍天天在尚武房练武,也没了时间去劝诫锦荣这里不要做,哪里不要。   一时间,锦荣感觉更轻松了。   小皇帝身边这么大的动静,内阁的朝臣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有些听了纯当是小皇帝调教身边内侍,但有些听了却若有所思,比如瞿阁老,再联系起宫里传出的陛下断案,不禁轻捋胡须,但笑不语。   内阁忠于大魏,自然是盼着皇帝好的。   对陛下的要严苛求,以及在朝政上对陛下亲政多有限制,也不过是担心会出现皇帝专权前朝祸乱,但如果皇帝圣明,那便是大魏之福。   也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锦荣才没有大刀阔斧,而是采取了润物无声,细水长流的方式。   锦荣从来不是一个好杀戮之人,但轮回多世,手上沾的血也不少,有些甚至消弭了她的一部分功德,只是她不在乎罢了。   大多权力更迭,都伴随的血腥杀戮,但锦荣没打算这样做。能和这帮老狐狸斗一斗,也不失为乐趣。   也因为皇帝和内阁有来有往的试探缓和,即便锦荣不上朝,许多重要的奏章也会在她玩乐休息时送过来。   一般利国利民的奏章,锦荣就朱笔一勾准了,大魏昌盛,她得到的功德也不少。其他就退回了内阁。   时间长了,内阁的朝臣也看出来了,当今怕是又一个不输于先帝的圣明君王。   就是惫懒了些,能让朝臣做的就都塞给了内阁,几位辅政大臣心中无奈一笑。   春去秋来过了三载,昔日文弱刚直的关内侍虽然外表依旧不显,但却脚步平稳,有一手好功夫,能给皇家教武学的师傅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而过去笑面佛般的刘内侍则成了动不动就说起了大魏律例的宫里有名的司礼太监。   这让锦荣忍不住感叹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啊,虽然一切都是他造就的吧。   继位后一年,锦荣就已经亲政了,但却还是很少上朝,最大限度地压榨着内阁朝臣做事,时间久了,‘荒唐’名声倒是传了出去。   当然,这荒唐之说也不过是笑谈,只当是陛下在政事上不显,但朝廷人才济济,忠臣良将,隐有承前朝开辟盛世之象。   因四海清明,一片太平,不说民间有这样的向往,连瞿阁老这些人也大有推动的势头。   太平盛世,万国来朝,锦荣似乎还未曾见过,就连她做过的两次皇帝,也最多不过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安居乐业,没能等到后来的盛世,更不用说她经历的其他乱七八糟的朝代了。   若能亲眼看一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啊。   虽然有点小期待,但锦荣心中却是清明一片,现在的形势虽好,但距所谓的巅峰盛世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啊。   锦荣抛开了这些无谓的思绪,提着画笔又继续对着画板画了起来,嘴里还闲闲道:“可别动啊,动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穿着绛红色官服年纪四五十仪表堂堂抱着一个进贡的番瓜的大臣额角滑落一行冷汗,战战兢兢地不敢动。   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呢,只是来送今年翰林院写的礼书骈文而已,他总算知道被院首挑中时,一些前辈看他的奇怪难以言述的眼神。   陪皇上作画,说出去会不会成了佞幸小人啊。   小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他这么快居然就碰到如此重要的抉择。   如果沈太傅知道了他的内心想法,绝对一个爆栗敲过去,陛下又不是什么昏君,顶多好玩放诞了些,哪里会要臣子的命。   大魏虽然以武起家,但和很多朝代一样崇文,读书人的地位还是很不错的,刑不上士大夫。   “画完了。”锦荣长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画像,又抬头看了那官员,笑道:“你陪朕练了会手,没什么赏的,这幅画就赏给你了。”   大臣闻言心中一喜,陛下亲笔,说出去都有面子,喜滋滋地从内侍那接过画,一眼看过去,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这么胖,这么圆,还这么矮的人真的是他吗?明明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江南有名的美男子,大臣心中有口难言,却还是咬牙谢恩了,看来不能拿出去炫耀了,还是留做传家宝吧。   可是说出去,后人也不会相信这是皇帝的画吧。而且陛下连个印章都没留,纯粹是当作随手儿戏之作了。   锦荣倒是很满意自己的画作,这时,刘内侍过来禀告:“陛下,瞿首辅求见。”   “让他进来吧。”锦荣挑了挑眉,开始猜测瞿首辅来的意图。   上次是为了纳后宫的事,三年守孝已过,不仅是太后,连朝臣都开始催促了起来。   上上次是来向锦荣申诉内阁政务繁多,暗地里指责锦荣这个皇帝做的太悠闲了,若是锦荣真是无为的皇帝,他们也就不强求,反而只希望别添乱,但既然当今有圣明之象,那就是磨也磨出一个勤政的皇帝来。   不过,多少次的历史教训证明了,锦荣可不是能虚心纳谏的人。   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锦荣饮了一口茶,抬眼就见瞿阁老走了进来,他手里拿了一沓纸,神色倒是兴冲冲,先是给锦荣行了个礼,“老臣见过陛下。”   锦荣把茶杯搁到一边,道:“瞿阁老不必多礼,刘内侍,让人给瞿阁老设座。”   “多谢陛下。”瞿阁老也没推辞,坐下后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个之前作画的官员,还有搁在亭中的画架,不禁失笑,“陛下今日兴致看来不错。”   锦荣勾了勾唇,“不知瞿阁老愿不愿意试一试?”   瞿阁老连忙摆手,“老臣这把骨头站不了多久?”他可是看过沈太傅,梁将军的画像,真叫一个惨绝人寰啊,他还想留有清名呢。   锦荣也不再戏弄他下去了,直接问道,“今儿个瞿阁老有什么事啊?”   瞿阁老对锦荣拱了拱手,面带笑意道,“老臣来恭喜陛下,四海升平,人才辈出,沧州就有一大才。”   “哦,这是什么缘由啊?”锦荣微微一挑眉,却见瞿阁老将递上一沓纸张,为锦荣展开,露出上面的诗词,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还没看到下篇,锦荣就自动在心中接道,“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   瞿阁老却不知小皇帝心中作何想,而是自顾自赞叹道,“此乃沧州一名才子,参加春宴诗会时所作,如今已是传到都城来了。观其诗足见此人胸怀,放达高远。”   “这才子名韩朗年方十九,除此篇外还有不少惊艳之作,清新文雅如《早春》,《锦瑟》,心志坚定如《竹石》,不少翰林院的才子也心折不已。是今年科举的举人,所以老臣方有刚才恭喜陛下之语。”   锦荣拍了拍瞿阁老的肩膀,老臣子了不容易。   “朕也很欣赏这几篇传世佳作。”锦荣说起话来也是面不改色。   瞿阁老的本意可不只是让皇帝夸夸这几篇佳作,虽然皇帝都说出传世之作这样高度的赞美,但他还另有意思。   只见瞿阁老还故作叹气道,“陛下若是当初专心学业,恐怕也不逊色也。”   意思很明显,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都能有此才华,皇帝你也太惫懒了些。   锦荣内心继续呵呵,瞿阁老真的想多了,再给她几世也达不到诗仙诗圣那样的高度。 第112章 荒唐皇帝   锦荣虽然轮回了几世,但对这些传名到家喻户晓地步的诗篇还是略有印象的。   如果只有一两篇,锦荣或许会怀疑是不是平行世界的原因,比如一个世界里某个诗人作了一篇佳诗,另一个世界里,这首诗又被作了出来,只是作者成了另一个人。   但将诗词之仙,圣,豪等才华聚集到一人身上,这得多逆天啊。   不用想,此韩朗为穿越者。   锦荣不歧视穿越者,写诗装逼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当个乐子瞧。   瞿阁老不过拿了韩朗的几张‘诗作’过来呈给皇帝,虽然是另有目的,但过了首辅的眼,也在陛下面前挂了号。   到了下午,刘内侍就搜集了韩朗的生平,事无巨细,奉上了皇帝的案桌。   锦荣翻了翻这位穿越者的生平事迹,家贫有寡母,落魄寒酸的秀才,两年前摔破了头,却变了性子,还奋发考上了举人。至于这些诗作,倒也不纯粹是为了装逼,求生罢了,或是为了助人,有些是为了谋生或给自己造势,两年也就拿出了这几篇诗作,而且遣词造句,典故之类的还是有做了修改的。   倒不是个一朝穿越就自恃过高,张狂任性的。   而且能在穿越来半年里就考到了举人功名,别说什么有原身秀才的记忆,秀才和举人之间可是犹如天堑般的距离。   在乡间名声不错,还帮地方解决了不少疑难问题。   在了解了一番他近两年的生平后,锦荣也就撒开手没再理会了。   如果韩朗没什么本事,任肚里背过的诗篇多少,再高不过一个文人了,谋些钱财名声不难,顺便给大魏朝的诗词文化事业做点贡献,身后名之事,人死灯灭化为黄土,哪管这些事。   沧州,一简单蓝衣眉目清俊的青年走在街上,街边的商户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呼,“韩郎君。”   韩朗和善一笑,原来是卖花的贺老板。   贺老板还将卖的海棠花塞到了他怀里,“这是我娘子说要给您的谢礼。”   前几日,他妻子病重,他带着幼女卖花求药,蒙韩朗赠诗一首,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他贺四郎的海棠花一之间名扬全沧州。人人争售之,还有贵人老爷用千金的药材换他的花。   贺老板的妻子得了药后,身体已经大好了,催促着他多谢贺郎君。   他们家中清贫,这些年都是卖花为生,最贵重的不过这几株花了,贺老板便挑了其中最好的一盆海棠花送给韩郎君。   韩朗推辞不过,接了海棠花,想掏钱付买花钱,谁知贺老板跑得比兔子还快。韩朗笑了笑,只好抱着一盆白海棠回了家。   自从考上了举人后,凭着知府大人的赠银还有一些润笔费,韩朗在县城里买了一处小宅子,又雇了个丫鬟和做饭的妇人照顾老母亲。   韩母看到回来的韩朗怀里抱着海棠花,问了缘由,韩朗也答了。得知是贺老板送的,韩母心中宽慰,道:“贺老板和贺家娘子夫妇都是好人,朗儿你能帮到他们也好,这海棠花我让莲儿给你放书房窗台上。”   丫鬟莲儿早已经有眼色地接过了韩朗怀里的花盆,端久了累到公子就不好了。   韩母又对韩朗道:“才名虽好,但切不可因此误了读书。”   韩朗点头应了,心中忍不住叹道,在古代读书不易啊,想他一个现代大学生穿越过来还要头悬梁锥刺股般学经史子集,才好考到了举人功名。要想再进一步,除了更加努力,还要求些其他的出路了。   虽然穿越前后生活落差大,韩朗也没有怨天尤人,反倒积极求生,总不能像原身一样,老母亲都快饿死了,还傻乎乎地读着书吧。   韩朗不在家时,外人送了不少请帖过来,大多是什么诗会,文会。韩朗有自知之明,在不擅长君子六艺的情况下,他可以用诗扬名,却不能让自己冠上大才子的名声。那世人只知道他善诗词,而忽略了他其他地方的能力,他考功名为的可不只是温饱而已,而是奋发直上。这些借用的诗词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躲不过去时才拿出来用几篇,多了反倒无益。   韩朗从众多的请帖中挑出几份来,其中有无法推脱的宴会,还有一份是知州大人的请帖。   看来他上次说的沙石筑堤还有防治疫病的事,知府大人听进去了。   ————   锦荣没把那个叫韩朗的穿越者放在心上,却不成想,在不久后的奏折里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防洪驻堤,治理水贼,一桩桩居然都有韩朗的功劳,对于这些论功行赏,锦荣直接扔给了内阁,意思很简单,你们商量就好。   瞿阁老等朝臣纷纷无奈,在对沧州上下的官吏论功行赏后,又轮到了韩朗。   最后,瞿阁老还是忍不住拿了奏表找到了陛下,其实他心里也琢磨着,不应该啊,小皇帝年纪轻轻,应该对这种少年英才比较感兴趣才对,当然他和韩朗没什么关系,也没多少特别纯粹的爱才之心。   只是单纯地觉得小皇帝的反应不合常理。   圣上不按着常理来,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很累,瞿阁老知道皇上聪明,但有时候的行为有的确让人意外,荒唐有之,放诞有之,却章法合理,不用他说,都能摆出一大堆的借口来。   这不,锦荣见瞿阁老又特地问了这一事,捏了捏下巴,忽然道:“瞿阁老,我记得明年科举你孙子也参加吧。”   瞿阁老拱手道:“谢陛下还挂念臣孙。”   锦荣会有印象,那是因为先帝爹曾想过让瞿阁老的孙子当太子伴读,还没等瞿阁老婉拒,他家孙子就被锦荣给揍了。   当时还是太子的锦荣嫌宫里无聊,微服出去了一趟,结果碰上瞿家公子捧歌伎,装逼装到了锦荣身上,还敢和他比纨绔,就是挨了锦荣的揍,还叫嚷着他爹是侍郎,他爷爷是首辅。   一听这话,锦荣就揍的更厉害了,因为拼爹,拼爷爷,他压倒性胜利啊。   锦荣高坐在榻上,托着下巴,“真怀念那个拼爹,拼爷爷的时候啊。”   瞿阁老嘴角抽了抽,真不好意思,他家孙子拼哪个都拼不过。“老臣的孙儿自那次受过陛下的……咳,教导之后,潜心学习,老臣也是看他有所长进之后才敢让他参加这次春闱的。”   锦荣怀念的自然不是揍瞿家孙子,而是那个有文德帝顶着,他做他的纨绔太子的时候。没看他把瞿家孙子揍得不成人样,他那个素来仁厚慈和的皇帝还是薄着脸皮把这事给抹了,一点没要处罚锦荣的意思。   现在除了两宫太后,锦荣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哦,差点忘了,他还有个在藩的堂哥黎景炽。但锦荣不是很想提起这个堂哥,因为有点讨人厌。   其实如果锦荣没穿过来,这个唯一的同辈皇孙可能就要被过继来当太子了。   想想黎景炽的性子,还真是糟糕啊。   ————   因为难得想起了文德帝,锦荣也就抽空去看了一下两宫太后,可椅子还没坐热,就被两宫太后问起采选秀女入宫的事。   锦荣被说的有些头大,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看来深宫生活太过枯燥了,改天还是叫几个戏班子供太后玩乐吧。   轮回多世,锦荣早已不在意男身女身,与女子成婚也无碍,只是,他可没想过这么早就伤身,反正这事他也不急。而且比起成婚娶妻,诞下子嗣,锦荣更希望能有一个成年的优秀继承人,那就能爽快地甩手走人了。   锦荣是不怎么在意,但两宫太后却是急的不行,小皇帝都年十七了,身边还没有个亲近的女人,先帝同样的年纪虽然膝下也没有子嗣,但她们却已陪伴君侧。   两位太后也问过太医,都说陛下身体康健无碍,于是私底下又想了法子。   等到锦荣再到两位太后宫中看望时,就看到寿昌寿德宫里多了几位年轻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   锦荣就更不想着成婚的事了,   两宫太后行事也不是没有章法的,这些姑娘都是她们认真挑选过的公侯千金小姐,也是在她们父母都愿意的情况下,以陪伴太后为由留在宫中。   即便以后没能成皇帝的嫔妃,但凭借着由太后教导过的名声,也能择门好婚事。   锦荣对此笑了笑后,也就不在意了,只是少去了太后宫中。两位太后愿意在宫里再多养几个姑娘也没问题,反正他也不常住在宫中。   是的,早两年锦荣就住在外面的行宫别苑了,对于皇宫,他似乎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内阁见皇帝也没误过什么正事,上了几份弹劾折子后就没有多说了。 第113章 荒唐皇帝   正值春闱,京城人头攒动,天下各地的才子前来赶赴科考,引起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其中热议最多的莫过于写出《早春》《锦瑟》又在不久前因立功而得蒙朝廷赏赐的韩朗。   韩朗潜心在客栈里读书,没理会外面的事,就是在用饭时听书童雨墨说赌坊里也早开盘压注了,他笑了笑,让雨墨去给自己压两注,不压前三,压高中。   科考三场一路顺遂,也没出现什么糟心的事,韩朗就已经考到了殿试,而且还是第一名会元,可以说殿试不出大的差错,也是一二甲之列。   韩朗的志向当然不止于此,既然要考,他就是冲着状元去的。这两年来,他求得名师,学遍经史子集,为的就是能在这个时代占有一席之地,科考不过是第一步。   殿试时,韩朗亦是下笔如有神,挥墨自如,稍稍可惜的是,没有出现前世电视剧小说里,皇帝出现在殿试上走动,韩朗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也就看到了坐着饮茶时而低头耳语的几位阁老尚书。   其实瞿阁老也请过小皇帝参加殿试,看看今年科举的人才时,被锦荣嫌麻烦拒绝了。若是真有用的人才,日后自然会见到的。他连那个穿越的韩朗都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是其他人。   韩朗听说当今年方十八之龄,猜测少年天子总是会对同样年龄的官员才子有兴趣的,而殿上,如他这般年纪的甚少。可惜皇帝没来,令韩朗错失了引起天子关注的机会。   韩朗心中也没多少遗憾,没了这次,还有下一次。   殿试结束阅卷,对于分配名次,一二三甲的事,锦荣也就走了个过场,没有多干涉。   金榜题名,状元郎韩朗,榜眼苏禾,探花王原。   韩朗怕是要失望了,直到他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也没能见到天子一面,他算是知道了当今的惫懒性子,琼林宴都交由了瞿首辅和沈太傅,一点也没有要见见他们这些天子门生的意思。   果然,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韩朗这么一想,反倒静下来埋头于翰林院的事务中,他的学识本就不差,科考也是实打实的过来的,在翰林院混的也是如鱼得水。   锦荣这边又不得意了,他听说瞿阁老的孙子中了二甲进士顺口恭喜了一句,瞿阁老谢过后还多嘴说起来他孙子下个月成亲,一旁的吴太后听的忍不住又哀怨了起来。   锦荣找了借口又遁了,连刘内侍和关内侍都没捎上,总得给吴太后留个宣泄的人,一留还留两。   这一出来,锦荣就成一个人了,溜达着溜达着出了宫门还走到了翰林院。   锦荣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就走了进去,   “欸,你是谁,来翰林院有何事?”几位新进的翰林院官员见一个陌生的白色锦衣青年如入无人之地走了进来,其中便有人问道。   锦荣一挑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他今日穿的是便服,又没带随身内侍,不过,有专门的令牌,翰林院外面的守卫也拦不了他。   “我找人。”锦荣随口道了一句。   那几位翰林院官员皱了皱眉,这人说话的口气也太过散漫无礼了吧。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非翰林不入内阁,足见其清贵,哪怕是衙内公侯子弟进了翰林也得恭恭敬敬的。   有年轻气盛的庶吉士,刚想出言呵斥一句,却被人拦了下来,是旁边的韩朗。   韩朗才入翰林院不久,却已成了新进翰林中的领头人物,不仅是沈太傅看重,旁人也多是敬佩的。虽不乏有眼红嫉妒小辈,但也都被韩朗轻松挡了回去。   韩朗拦下他也是有缘由的,他对锦衣青年的身份隐隐有所猜测,只是这个时辰,翰林院的高级官员大多在朝中侍值,无法印证他的猜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也不愿有交情的好友平白得罪了贵人。   他拱了拱手,“不知是尊驾来找何人?”   锦荣这才注意了他一下,“你是……”   韩朗温和一笑道,“翰林院侍讲韩朗。”   “韩……朗。”锦荣扒拉了半天才从记忆中找出这人来,原来已经入了翰林啊,从庶吉士升到侍讲,速度够快啊。   锦荣微微颔首,“我听说过你,本事不小,年纪轻轻就立了几次大功。”   “韩兄大名,全京城还有谁不知道。”韩朗旁边的好友苏眉嘀咕道,“岂有问人姓名,却不说自己身份的,实非君子所为也。”   闻言,锦荣还瞧了他一眼,看得韩朗忍不住为苏眉胆战心惊,这家伙还真是管不住嘴。   “敢问公子是来找哪位大人,或许我可以帮个忙。”韩朗笑容不变道。   找谁?他也就随便逛逛,锦荣在心中道,但也不能不说话,“既然来了,那就见见沈太傅吧。”   “沈……太傅。”刚才还心有不满的苏眉等人立刻不吭声了,沈太傅可是他们翰林院院首,这人莫不是王公子弟,可当今在京城并无旁的堂兄弟啊。   韩朗叫了一人去告知沈太傅一声,锦荣也不急,在翰林院里来回转悠,欣赏一下墙上的字画,时不时还点评一下,说的旁边站着的人胆战心惊。   “沈太傅的字还是老样子,过于迂腐而无变新。”   “蒋学士的词和这画也不相衬啊,怕是临时作的吧。”   “啧啧,赵怀山这骈文用的典故也太多了些吧,看得让人头疼。”   ……   苏眉等翰林院低级官员听的已经是冷汗涔涔,如此不给他们上司脸面,随意点评,只怕过后他们也要受累。便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韩朗脸上原本和煦淡定神色也挂不住了。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位贵人,那未免太过不羁了些吧。   而沈太傅终于到了,待看清了白衣青年熟悉的容貌后,沈太傅抬袖抹了额角的汗意,郑重跪下。   “老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亲至,有失远迎,臣等有罪。”   哗然一片,其他翰林院官员,包括韩朗和苏眉在内众人也迅速跟着沈太傅跪下行礼,这种时候,慢了些许都是御史台可以拿来攻讦的理由,冒犯圣上。   即便心中的猜测得以印证,韩朗在跪下之时,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惊,真的是那位少年天子。   民间传闻行事荒唐,放诞不羁,自继位后久很少居于宫中的少年天子,看上去的确年轻的让人惊讶啊,韩朗忍不住抬头偷觑了一眼。   只见少年天子依旧负手立在山水画面前,头也未转回瞧他们,随口道了一句,“不知者不为罪,沈太傅起来吧。”   “快来人奉茶。”沈太傅起身后连忙道。小皇帝来了这么久,连杯茶也没有。   那些年轻的翰林院官员是未曾见过皇帝真颜,而韩朗也只是心中有所猜测,不敢在面上表露太过。所以别说茶了,连个座也没有。   锦荣也不是很在意。不用想也知道,等明天就有御史为他便服入翰林院的事上折子了。不过谏言的多了,别说他,连百官都不是很在意了。   堂堂皇帝连皇宫都不住了,便服出行翰林院又算得了什么呢。   锦荣转身接过茶的时候,看见韩朗他们还在跪着,又道:“你们也起来吧。”   沈太傅担忧他们不识陛下身份,冒犯了陛下,还特地在锦荣面前维护一二。   锦荣也开解了他的忧虑,“翰林院人才济济,还是沈太傅管教有方啊。”表示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沈太傅闻言松了口气,陛下行事虽偶尔跳脱,不拘礼节,却非喜怒不定,这份仁厚宽怀倒是和先帝如出一辙。   沈太傅又问道,“不知陛下此次前来寻老臣,有何要事?”   “这……”锦荣微微卡了声,沈太傅见小皇帝犹疑之状,还以为真有要事,不便在此人多口杂之处,便为小皇帝着想道,“陛下先请到臣的办公之处详谈吧。”   见沈太傅给台阶下,锦荣也就乐得接住了,“那也好。”   在路过那些新进翰林院官员时,锦荣停了一下,将众人的心又吊了起来。   “你叫什么?”锦荣看向了之前对他表现过不满的苏眉。   苏眉哆哆嗦嗦又跪了下来,“臣名苏眉,眉山之眉。”   “哦,朕的别苑还缺一个侍画的人,就由你顶上吧。”   说完,便和沈太傅走了。   留下众人一片鸦雀无声,半晌后才有人出声道,“苏眉这是走运了吧。”   那可是被选到陛下身边侍画,虽不如翰林清贵,却能常常见到皇上,兴许还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   苏眉被这巨大的‘惊喜’震的整个人都呆住了,皇上不仅没罚他,还调了他的官。   韩朗也有些无语,这难道就是傻人有傻福?韩朗想从殿试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应该清楚认识到,这个皇帝行事,不按套路来。   “晚上请喝酒,碧影楼。”韩朗捶了一下苏眉的胸,笑道。   “一定,一定。”苏眉傻呵呵地笑道。   几人说说笑笑,也算打消了刚才的大起大落的虚惊一场,他们也没敢对陛下的突然亲临说什么,虽都传陛下宽仁,刚才一见也的确还算和善,不轻易罚人。但朝中毕竟还有缁衣卫,要是说了不好的话,被捅到了他们那里,那才是祸事呢。   韩朗他们原本是要论撰文史的,经刚才那么一遭,也该继续干正事了。   然而没等韩郎在椅子上坐热,就有人来找他了,说陛下宣他。   锦荣也是实在没话题和沈太傅说,也不想听他考校功课学业,想起韩朗就把他给叫过来了。   “臣韩朗见过陛下。”韩朗压住心中的激动,语调尽量平稳道。   沈太傅对小皇帝召见他翰林院的官员,还是他最近比较看重的新进侍讲韩朗,心中也是得意。   说起来,韩朗这批新科进士也是倒霉,往年的庶吉士还能参加充经筵日讲,也就是给皇帝讲史,哪怕只是说上一段,那也是在皇帝面前露脸了。这就是翰林比其他地方清贵的地方,即便是七八品的博士也能有机会随侍帝王侧。   然而等到锦荣继位就不一样,他甚至都很少上朝,更别提翰林院的授课了。   所以至今为止,韩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天子,大魏朝名正言顺的掌权者,也可以说是掌握他命运的人。 第114章 荒唐皇帝   那日韩朗得陛下宣见,比苏眉调职一事还要引人艳羡,但实际上并没有多久,也没有说几句话。而且有沈太傅在旁边,更多是小皇帝和沈太傅在交谈。   稍稍令韩朗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小皇帝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诗作,反倒更关注他在沧州助知府做的几件大事。   韩朗心中有所推测,这位皇帝应该比起虚名更在乎实事。看来,要想得皇帝青睐,他需要拿出更多在实事上的成就。   至于诗名,可以压一压,最好是不再做了。人都善忘的,即便他的诗作再过惊艳,时间长了,总会有更出色的取代他的地位。这或许是个冒险的行为,若是既没得到皇帝的欢心,又失了在诗坛的地位,韩朗就真的要泯然众人矣了。   但在这个时代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无论是名,还是利,凭借着现代人的智慧,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韩朗想在这个朝代留下他的痕迹,却不是那种轻描淡写被人随手忘却的。   锦荣倒是不知道韩朗心里转了这么多个弯,他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这些年身边多的是为他一个眼色,一个举动绞尽脑汁算来算去的人。   他正为缁衣卫呈上的密折而头疼呢。   缁衣卫,大魏朝独创的一种特殊部门,用于巡察缉捕之权,曾经在开国初兴盛一时,传下偌大可怖的名声。近几朝因百官劝谏,加上施行仁政,倒是风平浪静了许多。但并不意味着销声匿迹,谁都知道缁衣卫还在暗处,掌控在每一任皇帝手中。   这也成为百官敬畏皇帝的一样保证。   先帝去世之前,早就将缁衣卫交到了锦荣手中,并告诫不可妄自动用。   锦荣当过皇帝的两世,虽然也有类似的情报机构,但没有可怕到缁衣卫这种地步,也有不同之处,她设办的情报机构大多是为了搜集敌方或天下各地的消息,为打天下做准备。而缁衣卫却是在巩固皇权统治。   这或许就是打江山和治江山的区别吧。   反正锦荣接手过缁衣卫后,就没怎么动用过,哪怕是最初权力最薄弱,被朝臣和两宫太后压制时期,锦荣也想过动用这道杀手锏,这东西用起来弊端太大,是一把用于非常时期的利刀。   对于新帝好像遗忘了他们,缁衣卫首领也很委屈,他们忠于的不是大魏,而是大魏皇帝。   光是这样的忠心,锦荣也不好真的冷待了他们,而且一把刀即便不用,也不能让它荒废生锈了吧。但让他们去监察百官,锦荣也不想知道某某官员今天吟了什么诗,去逛了哪家妓院。   于是折中想了办法,给钱给人,让他们潜伏在天下各地,搜集天下消息。   这次的密折上奏的就是博阳的缁衣卫,博阳,博阳王朱景炽的藩地。   锦荣合上密折,叹了口气,他这个堂哥还真是不安分啊。   心里给朱景炽戳了几下后,锦荣就对立在一侧的关内侍道,“宣瞿首辅来见。”   ————   瞿阁老看完密折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博阳王大逆不道。”   胆敢贩卖人口,私造兵器,私铸铜钱,大大僭越了藩王之权,而且他造兵器铜钱做什么,只可能是一个目的,造反。   “陛下打算怎么做?”瞿阁老放下密折问道。   锦荣托着腮,随口道,“要不,让梁忠带兵剿了他?”   瞿阁老哑然,“陛下说笑了。”   但这的确是最简单的法子,带兵围了博阳王府,夺了属地治理权,博阳王就是笼中之鸟,插翅也难逃了。瞿阁老清楚,皇帝虽是说笑,但连离博阳最近的江陵守将梁忠,也就是镇威将军梁兴的弟弟,捉拿博阳王的人选都已经想好了,怕是真动了杀心。   可惜,它有个最大的缺陷,“怕是对陛下名声不利。”   缁衣卫虽是已经查到了这些东西,但却没有掌握实际证据,哪怕是拿下了证据,这些顶多拿来圈禁博阳王。若是陛下遣兵调将围住博阳王府,那传出去只会说陛下残杀手足,留下薄情寡恩的名声。   锦荣倒想说自己不介意荒唐的名声上再添上一笔,但一看瞿阁老的目光就知道了,他要是真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今天瞿阁老就要以死相谏了。   好吧,当皇帝也不能太随心自我了,还是有些束手束脚的存在。   锦荣叹了口气,“瞿阁老有什么想法?”   瞿首辅毕竟也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又是大魏阁老,不过稍稍一思索,便有了注意,拱手行礼道:“老臣建议派遣钦差大臣前往博阳,代天子巡视。”   这在锦荣意料之中,微微颔首,“瞿阁老有什么举荐的人选?”   问到这个,瞿阁老忍不住低头沉思了一下,“这个差事肯定是惊险的,但做好了功劳也甚大。”   闻言,锦荣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厚赏功臣。   瞿阁老又继续道,“得找一个名声和能力都担的起,又不会引起博阳王戒备的官员。”   锦荣一笑,“看来瞿阁老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瞿阁老点头道,“是,老臣属意翰林院侍讲韩朗。”   “他?”锦荣微微一挑眉,“怎么说?”   瞿阁老道:“论名声,陛下久居行宫,恐怕不知道他在京城的诗名了吧,听说博阳王去年派遣使者来京时,还曾让使者上韩侍讲家门讨要一篇诗作。”   “哦,还有这种事。”锦荣记得好像刘内侍和他说过,只是他当时在钓鱼没在意。至于朱景炽,的确也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瞿阁老轻捋胡须道,“最让老臣欣赏的是,韩侍讲之后的作为,他给了使者一首诗,但句句都是报国忠君之意。”   让瞿阁老欣赏的当然不是韩朗的诗写的有多好,而是懂的站队,走的忠君之路,虽然因为陛下尚无子嗣,还不能确定日后是否会改变,但年纪轻轻就能稳住,已经不错了。   “至于其他,韩朗此人行事老练谨慎,且懂得变通,不拘泥于小节,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他不会引起博阳王的戒备。”   锦荣微微颔首,“你说的在理,韩朗入朝为官不过两年,未成大势,朱景炽不会戒备于他。”   瞿阁老心里笑了笑,陛下现在果真是厌恶了博阳王,连封号都不称呼了。   “那便找个时间宣他进来吧。”锦荣拍板道。   至于韩朗是否愿意,倒不在瞿阁老的考虑之内了。况且无论是为君还是为己,韩朗都不可能拒绝瞿首辅这位老狐狸。   总之,锦荣也成功将这件事甩手给了内阁。   韩朗得知后,一口便答应下来,富贵险中求,而且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博阳王一事。   从行宫中出来时,韩朗还正好碰上了苏眉,只是比起之前还傻乐的样子,现在苏眉显得愁眉苦脸多了。   “兄弟,帮帮忙?”苏眉跟见了救星般揪住了韩朗的衣袖,把他往隐秘地方拉。   韩朗开玩笑说:“为陛下侍画还不好。”   苏眉苦逼道,“好,就是每次要站上好几个时辰,而且时不时还举个瓜果盘子。”感觉特别傻。   韩朗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原来是这个侍画啊,别说,皇帝还挺会玩的,但他到底还是顾念和苏眉的情谊,“要不,我问问,这次去博阳能不能借用你做帮手。”   “好啊好啊。”苏眉猛点头道。   韩朗的请求还没见到皇帝,就被皇帝身边的刘内侍给准了,小事一桩,不过是借个侍画的人。   五日后,翰林院韩朗领钦差大臣衔,代天巡视博阳王藩属。随行的还有瞿阁老的孙子,和韩朗同在翰林院供职,此外还有几个年轻官员。   锦荣对瞿阁老开玩笑道,“你倒也舍得。”   虽说派了不少人保护,但此行还是有危险的,瞿文迪可是瞿家三代嫡传啊。   瞿阁老止不住地摇头笑道,“臣的孙儿还是需要历练些,毕竟待我百年后,瞿家还是要靠小辈撑起来的,便是有圣上荣恩,老臣也不愿意名声败在子孙手中。”   “瞿阁老倒是有目光长远啊。”锦荣闭目叹道,没有否认瞿阁老百年后瞿家荣恩一事。   钦差队伍中知道此行目的只有韩朗和瞿文迪二人,锦荣也没对他们抱有太大的信心,已经传信给了梁忠,做好随时围攻博阳的准备。   然而,韩朗,瞿文迪这些年轻人,闹出的动静远比锦荣和内阁想象的要大。   他们差点烧了博阳王府,把朱景炽逼了出来,设计拿下。   而从王府搜刮出来大量金银珠宝,兵甲器械,还有军事地图,也成了足以定朱景炽死罪的证据。   “胡闹,简直是胡闹。”有些古板尊礼的大臣忍不住弹劾了起来。   只是这弹劾的折子,锦荣看也没看就扔到了一边,反倒笑道:“真想看看朱景炽被吓的狼狈样子。”   这混账,居然还敢勾结外敌,出卖军事地图。   瞿阁老也无奈的苦笑连连,这韩朗是他举荐的,连他的亲孙子也参与其中,然而原以为谨慎小心老实的几个人偏偏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不过依陛下的性子,他也不担心这几个年轻人会受罚,就是朝堂上弹劾会多些,就看他们受不受得住了。   就是受不住也得给他受住,陛下论年岁比他们还小呢,又何曾惧过御史台言官的折子。 第115章 荒唐皇帝   博阳王被诛,其家眷子女参与谋反勾结敌国者同诛,无辜者皆被贬为庶民。   这也是锦荣难得亲自正式下的一道圣旨,立排众议,连那些找到太后求情的宗亲们也被他挡了回去。   至于立功的那几个年轻官员,有些回到翰林院,官升一级,有些如韩朗,瞿文迪等人则被调到六部任职。   这是瞿阁老建议的,不乏有历练他们之意,也得了锦荣的应允。   韩朗被调到了工部,可以说是六部中地位最低最难做出成就的地方,既比不上瞿文迪前往的礼部,也不如苏眉,王良任职的吏部。   有些不明是非的人甚至怀疑是不是瞿阁老故意刁难韩朗,毕竟韩朗可是博阳王案中立功最大的人。这可错怪了瞿阁老,调韩朗去工部是陛下的意思,他原本可是安排韩朗去吏部的。   这种为皇帝背锅的事情,都是做臣子心知肚明,不言而喻的,瞿阁老大半生为大魏尽忠,为陛下的旨意而可能得罪了未来的新贵朝廷之材,又算得了什么呢。   和别人的惋惜遗憾不同,韩朗却是跃跃欲试,身为穿越者,小小的困难面前自当迎难而上,何况工部正合他意。   他已经准备好走无数穿越者前辈的道路了,玻璃水泥,火药印刷术,这都是利国利民之物。   然而等他到了工部,又是一桶凉水迎头浇下,工部本就有自己的工程水部修建,缮治、动作、盐池、苑囿,屯田,交通。   工部官员在朝堂上虽人微言轻,但谁又能真正取代工部的地位,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缺一不可,乃国家运转的基础。   工部虽油水少,但寻常事务繁多就根本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和人力陪韩朗研究新东西,就算韩朗把那东西吹上了天,他们也是将信将疑。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韩朗官职低微,即便较之在翰林院时官升两级,放在工部还是上头还是有尚书,侍郎好几座大山压着,他这个官职恰好上不上,下不下,免去了任人指挥跑腿的工夫,但也指挥不了别人,就连工匠数目都是有定的。   韩朗也不是没生过自己动手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罢了,玻璃水泥,火药印刷术,无论哪一项不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求出大数据,减少错误率,验证大数量下的正确率。   他就是知道制作方法又如何,其中比例如何,适用的火候温度,什么是最合适最高效的方案,还有安全性能。   韩朗在心底苦笑了一声,为自己的无能,真是丢了穿越者的脸。心底深处又生出了一丝对权力的渴望,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世那么多人在官场上汲汲营营,不论名利,只有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别人为国家。   一开始韩朗想要弄出这些东西,主要目的是为了追求名利,但他也是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在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但现实给他上了一课,也更激起了他的斗志,即便不求名利,他也要把这些东西给弄出来。   有些人为了追求权力而去做某些事情,有些人却是为了能够做某些事情而去追求权力。韩朗一直以为自己是前者,却不想如今去做了后者会做的事。   也许人生难得犯一次傻吧,韩朗自嘲道。   自坚定了心志后,韩朗就开始有意在工部经营了起来,与上司交好,和下属共事,之前他还只是留在工部里看卷宗,但现在却主动陪同巡视工程水利,尽心做好他的事,也努力学习工部的知识。   也许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智慧,但却需要用这个时代的框架将智慧用世人都可以接受的方式展现出来。   工部的人原以为他这位来自翰林院的才子会自命清高,不与他们同流,没想到他待人和善温文有礼,做事也认真谨慎,而且还很快就适应工部,渐渐成了工部的得力属下。   工部尚书有几次还在沈太傅面前炫耀,惹的沈太傅心里直塞塞,好好的才子学生被调到了工部,和那一群工匠共事。   这样的话他自然不敢在陛下面前说,也就和瞿阁老说一下,顺便抱怨他怎么安排的调令,待在翰林院不是很好吗?   瞿阁老心中无奈,面上只能笑笑,他总不好说这是陛下亲自安排的吗?即便说了,沈太傅恐怕也不信,陛下向来不插手官员调动,依朝廷程序,由内阁和吏部考察功绩,评选能力,再行调动。   可以说,当今是这几朝中将朝廷机构的程序能力发挥到了极致的一位皇帝,有功有过,自有功绩簿考察表记录,依规章办事,少有例外。   至少陛下继位这几年来就一贯如此,皇帝朝臣都省心。   别说沈太傅会怀疑,瞿阁老也心有疑惑,他也看不清陛下这是看重韩朗,还是不看重了。   韩朗融入了工部的圈子,更是成为其中受人重视的存在后,也就开始有人给他提供便利,听闻他有心研究一样利民之物,和他同为司丞的蒋略告诉他,陛下的行宫处有各式工坊。   韩朗大为惊奇,工部需人,怎么会扯到陛下的工坊去?   蒋略给他解释了一下缘由,陛下继位初期,行事颇为放诞,不愿居于宫中,跑到了宫外前朝修建的别苑,内阁率百官劝阻,陛下反倒更为嚣张肆意,行事也更越礼节,其中就有一项在行宫中建工坊,召集名匠,以制作陛下时不时想出来的新奇玩意。   前两年,对车架的改造就是经由他们之手,将四轮改为二轮,原本是为了便于陛下出行游玩,但后被大将军梁兴发现适用于长途行军,大大提高了行军运送的速度。   还有去年风靡京城的竹炭,和兰花笺,也是从行宫中流传出来的。   可以说,大魏的顶尖工匠,一为工部任官,而在陛下行宫之中。   蒋略的意思很明显,工部实在分不出什么人了,韩朗若有心,可以试着去求陛下,以往也有过这样的事情,陛下都是很大方的放人。但等做完了事,尚书大人也看重那些工匠的本事,有心留他们在工部任官,结果那些工匠走的比谁都快。   原因很简单,在陛下的行宫他们虽然是工匠,但待遇比起工部的官员都好多了,多的是机会研究,想要什么材料都有人寻来。   士农工商,工虽居于商人之下,但随着大魏几朝兴盛,商行漕运,商人也可受荣恩考取功名,有名有利,比他们这些只有几门技术的工匠好多了。   韩朗听进了蒋略的建议,在工部尚书的默许下,向内阁递折子,最后呈到锦荣行宫的案桌上。   在等待的几日里,韩朗是坐立不安,心乱如麻,又是急切又是担忧自己行事过快。   “韩郎。”一道如黄鹂婉转柔亮的女声响起,是韩朗的未婚妻秋意依,也是他恩师秋水书院院长秋重山的独女。   韩朗见了她,心里稍稍平静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秋意依温婉一笑,“我见韩郎中午未用什么饭,所以做了些莲子粥。”   韩朗有些心疼,接过莲子粥,“你要是做什么,让刘婶去做就好了。”   听了这话,秋意依心里跟含了蜜似的,谁不羡她有父亲订下的这门婚约,未来的夫君年少有才,前程似锦,待她又好,至今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即便她因为祖母去世,服丧三年,韩郎也愿意等她。   韩郎喝完了莲子粥后,用手巾擦了擦嘴,便道:“我还是不在家里闲了,去看看护城河道的工程。”   看着走的这么急的,秋意依有些好笑又好气,今日可还是他的休沐。   监督护城河道的工部官员见到韩朗也十分惊奇,但韩朗对河道工程的投入,甚至分担工作,也减轻了他们的不少负担,几位工部相熟的官员笑着纷纷道谢了一声。   韩朗对这个工程的确上心,在他的前世的记忆中,曾经有一朝,就是因为都城易攻难守,甚至发生了皇帝被掳的耻辱,虽然也是那个皇帝不争气,任用奸臣,祸乱朝纲,但也给韩朗留了个警醒,都城的防守建设也是非常重要的。   大魏太、祖驱逐鞑虏,建立新朝,更是态度强硬将都城设于离边关不远的,有志警戒后代皇室,镇守国门。屈降者枉为黎家子孙。   韩朗在穿越过来后读到这段史实,更是忍不住心生澎湃,对一生铁血手段的太、祖皇帝更是尊崇,但热情消退后,韩朗的理智告诉他幸好没穿到前朝,开国皇帝虽然铁血强硬,令人震撼,但同样也多疑,律例严苛,处连坐之罪,他在时,朝臣战战兢兢,都担心活不到乞老还乡之时。   相比起来,现在这位皇帝虽然惫懒放诞了些许,但好在不怎么杀臣子,在不理朝政的情况,使得朝政平稳和谐,又没什么外戚,诸王纷争,为官来也能安心做事。   虽然不知道以后如何,但韩朗还是愿意珍惜现在的。   韩朗刚在心里感谢了一声当今天子,天子内监就传诏来了。 第116章 荒唐皇帝   天子大方的程度超出了韩朗的想象,他原本只是想借用几名工匠,再由他找家中的仆役帮忙。没想到陛下恩准他,可以凭借持诏令调动行宫中的任何工匠,这大大方便了韩朗的行事。   行宫中,点着熏香的香炉上雾气氤氲,锦荣就坐在榻上翻看着手上的密折。   上面记录了韩朗入工部以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连他的后宅之事也未有漏过。这还是锦荣第一次让缁衣卫监视官员。   韩朗比她想象的要好,虽不乏有些缺点,但可以大用。   锦荣不是把韩朗当做棋子,而是当做了改革者的人选。   每朝每代寻求变法的人不知凡几,却少了改革者,可以说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是守旧者,比如他们不会去想后世会是个什么样子,自己现在做的会对后世有什么样的影响。   有人说顺其自然不好吗?尤其在知道了后世何时衰落何时昌盛,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就更应该不插手才对,但锦荣却不是这样的人。   插手去改变了又如何,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为什么还要拘泥于那些所谓的历史记忆?曾经身为司命天君的锦荣也有不同的想法,前事可测,后事可改。   锦荣若收拢了权力,一人掌握大权,的确可以如曾经那般做她想要做的事,但她却不愿意动摇现在固有的朝廷内阁制度,会改变那是因为它还不够好,不适应这个时代,但事实上,这个制度非常的适应,甚至数百年后,这一制度得到了更大的衍生,变得更为优秀。   她不会去动摇内阁的制度,那么也就意味着她不会走到台前,去推动这一场变革。   锦荣需要一个代替的人选,在台前去实现她想要看到的东西,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其他。   韩朗只是她看中的人选之一,如果他没有她需要的那么好,缁衣卫也不会再跟在他身边,半保护半监视了。又也许,等到锦荣培养好可以甩手皇位的继承人这十几年里,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只能说遗憾了。   失败也没什么可惜的,锦荣会尽力去做她能做的,这也许就是坐在这个位子上所承担的责任吧。   半年后,工部司丞韩朗献玻璃水泥等物有功,官晋三级,赐银鱼袋。   就在众人恭喜韩朗春风得意时,又闹出了别的幺蛾子。   恭王的嫡女嘉怡郡主在一次出外春郊中,看上了韩朗,在差人打听那位清俊文雅公子是风头正劲的韩朗后,就更喜欢了,她以前还读过韩朗的几首词,样貌好,人品又佳,才华横溢,嘉怡郡主觉得这就是她喜欢的夫君人选。   而韩朗的未婚妻秋意依则被她直接忽略了去,不过一个穷酸书院院长的女儿,嘉怡自信勃勃,韩朗聪明就该知道怎么选。   然而,正是因为韩朗聪明,他就更不会舍弃秋意依了,莫说两人之间多年来的情分,便是为了不背上负心薄幸的名声,他也断断不能接受嘉怡郡主的好意。   于是一连几日都是避着嘉怡郡主走,更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清白。   为了安秋意依的心,也是为了让嘉怡郡主死心,他将在老家的母亲,还有秋意依的父母接来京城,准备办婚事。   这一下可气坏了嘉怡郡主,这些天她向韩朗示好的事闹的满京城人尽皆知,结果韩朗还是要娶他那个未婚妻,这让她嘉怡郡主的面子往哪搁。   她自幼受宠,半点气也受不了,直接求了父王让天子赐婚。圣旨一下,看他韩朗还从不从。   皇室子嗣单薄,恭王爷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起初嘉怡说她看中了韩朗时,恭王也觉得满意,此朝没什么驸马郡马不可入朝为官,能有一个前程似锦的如意佳婿,自然不错。嘉怡想求陛下赐婚一事,就是为了女儿的脸面和心意,他也不可能不听。   “陛下,恭王求见。”关内侍低头作揖道了一声。   嘉怡郡主闹得满城风雨的事,行宫这边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只是陛下不在意,其他人也不敢多嘴罢了。今日恭王求见,谁也能猜得到为的是什么。   “让他进来吧。”锦荣闲闲道了一句。   几位内侍心中暗松了口气,要是陛下真不让恭王进来,以恭王的性子还真做的出在行宫外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先帝,闹他们这些宫人,寻死说陛下要逼死他们这些老家伙。   博阳王的事令宗亲还是隐有不满,虽说博阳王犯的是死罪,但历任皇亲,最坏的境地不过圈禁终身,当今天子年纪不过二十,却能轻易砍了博阳王的头,这不免让他们心生余悸。   恭王便是这群宗亲中的领头人物,威严甚重,先帝仁厚,待这位堂兄弟极好,因他膝下唯有一女,出生便封了郡主,享公主待遇。   与先皇相比,当今太子就差多了,可以说完全不鸟他们,年节时赏赐都是依旧例而为,赶上几年崇尚节俭,还减去了不少,更别提什么召见,安抚了。   朝臣们则对这帮宗亲的待遇表示很淡定,他们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皇上几面。但朝臣和皇亲还是不同的,为官尽忠职守,立功建业自有朝廷封赏晋升,皇亲却封无可封,虽贵但无实权,一身荣耀仰仗天子对他们的态度。   刘内侍猜测着陛下为安抚这帮宗亲,怕是会在此事上偏向宗亲,不是徇私,而是为了大局。和他共事了多年的关内侍也是这么想的,至于受害的又不会是韩朗,天子赐婚,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陛下会让恭王进来,怕也是这么打算吧。   然而,锦荣再次让他们刷新了对皇帝这个存在的认识。   “朕堂堂一个天子,又不是什么媒人。”锦荣露出了颇为嫌弃的神情。   恭王顿时哑了声,他再说下去,难道是要把天子当作媒婆那民间三流的小人物啊。   “可嘉怡是陛下的堂妹,那韩朗又是陛下的臣子,为他俩指婚乃是天子善意啊。”恭王又拉起了亲情情分。   谁之锦荣竟理直气壮道:“可朕已经不上朝很久了,嘉怡也没见过几面。”   恭王忍不住喉咙里含了一口血,旁边的宫人也连忙低下头去,掩住不忍直视的面色,很久不上朝了这真不是什么骄傲的话。   刘内侍在心里暗道,幸好没让瞿阁老他们听见,否则都得气的少活两年。   锦荣又道,“韩朗是工部的官员,上有工部尚书,再上有瞿阁老,你找他们好了。”   这甩锅甩的真是格外顺溜。   然而,恭王会去找瞿阁老,工部尚书吗?当然不会,一是他自认这是皇家宗亲的事,和朝臣无关,二是他也不敢去找朝廷官员。   要知道,大魏朝官员,尤其是御史言官,都有一颗蠢蠢欲动想要拳打皇亲国戚的心,这和他们刚为官热血报国的情怀是等同的。   过去是先帝仁厚,护着宗室皇亲,但现在,自从出了博阳王这么一档子糟心事,朝廷百官盯着皇亲国戚的目光都严了许多。   只要有一点行差踏错,恐怕就是纷至沓来的言官折子。恭王也就仗着辈分来天子这里来闹一闹了。可惜他却忘了他的这位皇帝侄儿的荒唐性子,皇帝要是耍起赖来,又能奈得他如何。   恭王一脸苦笑,比之来时更为恭敬地告退了。   赖在太后宫里撒娇弄痴的嘉怡郡主听闻父王没能讨得赐婚的圣旨,一时惊的半天会回过神来。   天子派来传话的人还把当时的话又给太后和嘉怡郡主说了一遍,嘉怡郡主实在没想到皇帝堂哥居然真的不给面子,还有这甩锅耍赖的话,哪里有一个皇帝的风范。   嘉怡郡主也就只敢在心里这么嘀咕,不过没有圣旨,太后的懿旨也一样。   她一抬头刚想再和吴太后赵太后说几句讨好的话,却见两位太后都仿佛心有灵犀般抚上了额头,叹道:“这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困。”   “姐姐说的对。”吴太后应和着赵太后的话,唤着宫人想是要休息的架势。   至于嘉怡,吴太后笑道,“郡主娇憨可人,陪我们两位老人家说话也累了吧,大可去逛逛宫里的园子……”   嘉怡郡主就分外懵逼地被送出了太后宫,伺候的人倒是恭恭敬敬,但她心里就是憋着气撒不出来。   明明就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员,平民女子,她身为天家郡主居然还摆弄不得。   嘉怡郡主不甘心,连着几日都赖在宫里,想哄了两位太后赐婚,但打从锦荣派人来传话,赵太后和吴太后就知道这事不好沾,她们又何必为了个郡主,去插手朝廷官员的婚事呢。   嘉怡郡主无奈,恭王府的人也急着接她回去了,只好匆匆回了王府。   回府后,还没等嘉怡郡主大发脾气,恭王就告诉她,这事不成了,以及他们这些皇室宗亲该收紧了尾巴做人。   嘉怡郡主不懂这些什么朝政博弈的事情,她只知道她看中的郎君要娶别人了。闹腾了几番,最后脑子发昏竟还放出话说,愿为平妻,和秋意依二女共侍一夫。 第117章 荒唐皇帝   嘉怡郡主为了嫁给韩朗竟然愿为平妻,但还没等她中意的韩朗回话,嘉怡郡主就被恭王送到城外的别苑庵堂静养祈福了。   恭王还特地赶到行宫负荆请罪,自责教女不严,辱没皇家脸面。   这天底下,哪有公主郡主,皇亲贵女去做平妻,和人共侍二夫的,这是拉着皇家的脸面给人践踏。   换做那位铁血太、祖,有这样的曾孙女,早就一杯毒酒赐死了。祖宗挣来的皇家荣耀,可不是让后人这么弃之如履的。   恭王也是后悔不送,他因为没能顺了宝贝女儿的心意为她讨来赐婚圣旨,之后在王府里更是纵容她,好补偿一二,但没想到纵容出了这样的结果。   这次,天子就没让内侍出来传恭王了,恭王一大把年纪,在行宫门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得召见。   听说天子当时在别苑里踢了半日的蹴鞠。   但没有人说天子的不是,哪怕是以往和恭王穿同一条裤子的宗亲们。难道还要让他们认同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和妾同等的平妻不成。   恭王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宫人奉上了参茶,又等了好长一会儿,天子才出来。   “让恭皇叔等这么久,是朕的过错了。”锦荣淡淡地道。   “是老臣应得的。”恭王连忙从座上起身再次跪拜在地,“老臣教女无方,养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皇叔也别这么说,真要说起来,是朕带了个不好的头,荒废政事,好嬉游乐,有损皇家颜面。”锦荣看着底下跪拜的恭王,眼眸更深了一些。   恭王听得后背冷汗涔涔,这些话都是他们宗亲在私底下抱怨的,还不是因为内阁出台的几项政令损及宗亲的利益,而陛下又不出面说话。   恭王重重磕头,“老臣愿担下一切责罚,还望陛下宽恕嘉怡。”   ——   恭王由亲王爵降为郡王,嘉怡郡主降为县君,削去先帝赐予的公主封邑,明面上这样的惩罚算是小惩了,而私下还有宗亲权力的进一步缩减,大多转移到了天子手中。   算是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的韩朗,也感受到了朝堂上的些许动静。若说这些都是因为他,韩朗是不相信,他虽然也得了利,得一片清名,有不必被宗亲绑架,但也因此狠狠得罪了宗亲。   当然,他心中是不惧,作为大魏朝的一名官员,若是敢说自己畏惧权贵,那在朝堂之上也混不下去了。而且宗亲的势力又被陛下和内阁一再打击,以后手再长也伸不到他身上。   韩朗有自信,日后他也要做到像瞿阁老那般不惧权贵威胁,反倒令他们畏惧的地步。   韩朗还是特地和瞿阁老道谢,他心里想的通透,若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大可更放肆地利用他,而不是有瞿阁老维护一二了,他也没有傻的多说多问,只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瞿阁老轻捋长须,“远之不必谢我,日后多多为朝效忠便好。”   远之是韩朗加冠时,恩师赐的字,韩朗笑着点头称是。   即便这些日子徒生重重波折,韩朗和秋意依的婚期也终于要到了,“让你受苦了。”韩朗看着未婚妻消瘦了许多的模样,眼底一片疼惜。   秋意依温柔一笑道,“不辛苦。”   只是心中真的怕过,怕被人夺了夫婿,又怕要委屈与人共侍一夫。世人皆道女子合该三从四德,男子纳妾也属平常,这些天来,连她的母亲也曾叹气劝过她忍了,韩朗终归心里有她,日后会对她好的。至于那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不过是她的梦罢了。   幸好,幸好皇上没有答应。   幸好那些最尊贵的人,没有霸道到插手朝臣的房帷之事,一言便决定了她的命。   秋意依不在乎朝堂博弈,她只知道,她不用和别人分享丈夫,这是她内心卑微连最亲近的人也不敢言述的心思。   韩朗感受得到秋意依对天子的感激之心,他也毫不意外,那位看似无所作为,性子惫懒的天子,实际上却有许多人真心地敬爱于他。   瞿阁老,沈太傅,宫人内侍,秋意依……或许,以后还会有他。   黄道吉日,韩朗娶妻,朝中多位大臣前来道贺,连首辅瞿阁老也遣孙儿瞿文迪送了份贺礼。客人络绎不绝,婚礼也热闹非凡。   不过,那位居于行宫性子惫懒的天子也未送来贺礼,这倒在韩朗众人的意料之中。   若真特地问候了一句,朝廷百官就要重新掂量一下韩朗的分量了,而那般被置于烈火上烤,大出风头也不是如今的韩朗愿意看到的。   但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韩朗成婚之日,天子未有遣人贺礼,而第二日,却是下了一道诏令,将韩朗从工部调往户部。   韩朗心中哭笑不得,看似官升了半阶,但是把他从已经混的上下一清二楚的工部调到完全陌生的新部门,这是故意的吧。这上面还印着内阁的章,瞿文迪昨天来参加婚礼,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露。   虽然不明白天子用意,但韩朗还是乖乖去了户部,其实相比起工部来,他还更适合户部,毕竟,谁大学没考过会计证,所以在户部摸索了一阵后,韩朗就混的如鱼得水起来。   正巧又赶上皇帝和内阁要求总结今年国库户部账目,韩朗试探性的使用了新式账目,比之过去罗列的一清二楚,假账重叠的账目也都能查的出来。   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有户部尚书和瞿阁老在背后支持,韩朗又进一步改革了户部的算账法,采用了阿拉伯数字等,并尽力推广至各地官府。   韩朗在户部做出了不少的功绩后,又被调到了兵部,再是刑部,连大理寺都走了一遭。   这几年,韩朗忙的脚都没停过,更是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模式,也不多问,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而旁人则是估摸着,韩朗,怕是真被天子看重了啊。   等到大魏和西蕃边关起冲突,韩朗还被塞进去当了个参军,最后,虽然在战事上没起到什么作用,但战后的谈判上,韩朗难得发挥了他原为翰林的才华,为大魏狠狠吞下了西蕃的一大块肥肉。西蕃使者走的时候,还腿软摔了一脚。   之后出使西蕃,内阁也很坏心眼地派他担任副使。   偶尔恍然间,韩朗感觉自己就是一块砖,哪缺了往哪塞,但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韩朗不断晋升的速度,二十七岁,已经做到从三品大员,这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   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像瞿文迪,王良这些人也参与了不少这些事的人,晋升速度也快,他们的共同点就在于习惯了多变的环境,且力主改革。虽然不能和韩朗相比,但也是同龄人中极为优秀的了。   瞿阁老看出了些许苗头,却也懂得装作不知。   从三品后,已经有资格参与国家大事,实施韩朗曾经有过的想法,比如改良印刷术,比如火药,还有改革兵制。   韩朗这群新贵的崛起速度超乎百官的想象,对达到目的更是一往无前的势头,更是难以抵挡。   他们期待着在改革中使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不让它在达到巅峰后,无法挽回地走下滑坡。还有周边敌国,大魏需要的不是他们一时的臣服,而是永远的归属,甘心被同化。   女子地位的提高,废除太多对女子苛刻的律法。   以韩朗为领头人物的众位朝廷激进派在寻求到各方支持或默许后,大刀阔斧,力主改革,而那位惫懒的天子就藏在幕后,不为人所知。   ————   明启二十一年,时大魏已步入盛世巅峰,万国来朝。   天子生辰,于宫中宴请朝廷百官。   这诏令惊得众人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假冒陛下手谕,这些年来,天子几乎未上过朝,唯一一次还是支持韩朗变法改革,更莫说生辰,都是以节俭为由免了置办宴会。   瞿首辅去年便上折乞老了,天子也恩准,封其太师虚官,还赐下瞿府一门荣恩。至于接替他首辅之位的就是变法成功的韩朗,以三十九岁之龄入内阁,封首辅。   而即便是这样的场合,瞿首辅也被邀来参加宫宴,而且就坐在天子左侧,右侧则坐的是一位十余岁的身着锦衣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少年郎,大魏太子黎永澄。   内阁大臣看着太子端正严明的气度,心中宽慰,果然太子比之陛下更像先帝些,至少没有那般惫懒。   锦荣也很满意这位太子,她虽然不愿意受人影响摆布,却也心知为帝王,虚心纳谏,以身作则,所以在这孩子一生下来后就扔给了瞿首辅他们教导,自己派人在旁边暗中监督。   比起她来,这孩子更适合做一位明君,也就是懂得牺牲,为万民为天下。   “恭贺陛下大寿。”韩朗率先举杯向陛下道。   锦荣看到他微染霜色的发鬓,心中不禁一叹,这些年倒是辛苦他了,她面带笑意,抬起杯子,遥遥一举,饮下。   “恭贺陛下大寿,祝愿陛下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百官齐贺道,脸上满是尊崇敬畏的神色。   万人之上,莫过于此,太子黎永澄心中生出了微微炙热。   另外还有各国来使祝贺,献礼献舞,盛大非凡。   寿宴过后第二日,天子下诏,退位于太子黎永澄,游历天下   ———— 第118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可惜了,金丹破碎,灵根尽毁,怕是无缘于大道了。”一位仙风道骨的师长诊脉后,长叹道。   看向床榻上闭着眼面色白得如同一张薄纸般的少女,她原鸦黑的发丝也显出修为大失的灰白败落之色。   道人再次叹息,十九岁筑基,五十年结丹,也是少有的天才了。   可修行路上,夭折的耀眼天才也太多了。   门内一连几位擅医术的真人确证过后,原本还门庭若市,担忧少女的人越来越少,她的同门来过几次,师尊来过一次。   渐渐地,少女重伤未醒,居住的洞府却是冷冷清清,连打扫照顾的仆人也都散尽了。   玄清宗因为和魔修战斗归来的弟子,也掀起了些许涟漪,议论声起。   “你听说没,凌云峰的古师姐在与魔修对战时,被人偷袭,金丹破碎,无法再修道了。”   “魔修果真可恨,无耻狡诈。”一弟子愤愤道。   对方又掩口压低声道,“听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不是魔修暗算,而是……本门的人动的手。”   “可惜了古师姐,听说寿数也大减,和凡人差不多了……”   细碎的谈话在风中越飘越远。   冷清的洞府里,屋檐角落也结了薄薄的蛛网,颤颤得好像风一吹就会破。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这里了,谁还会在意一个已经沦为废人的前天才呢。   而床榻上的少女却终于睁开了眼睛。   呐,又穿了。   现名古锦荣的少女从床上爬起来,探视了一下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好到哪去,但也不算太糟糕。   与之相同的还有这个世界的天机,混乱的让锦荣有些咋舌。   待清醒后,锦荣随意地盘着腿掐指一算,时间线被干扰过,此界的运道也颇有蹊跷,再与浮现的剧情相映照,锦荣很快就找到了一切混乱的源头,穿越者,还有重生者。   不排除重生者是得到了未来的记忆,否则一个修真世界时光回溯,非人力可为,天道也不会自寻麻烦。   穿越者叫宋篱,现在还只是玄清宗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但日后的运道非凡,可证大道。可惜碰上了这混乱的天机,运道受到影响,那就重生之人是玄清宗沣宝长老的独生女风卿。   风卿知道宋篱日后光景,还借着先知夺了宋篱的不少机缘,但宋篱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她虽是外门弟子,但已被内门御剑峰长老看中,风篱也不敢动她。   至于古锦荣,在这剧情之中,只是寥寥几笔带过,本为凡间孤儿,因灵根出众,又是天生道体,便早早被修真界正道八大宗门之首的玄清宗收入门中,后入了凌云峰为嫡传弟子。   长年埋头于修炼,加上天资卓绝,早早结了金丹,与宋篱和风卿二人倒是毫无瓜葛。   在不久前的一次围剿魔修中,被心怀嫉恨的同门师妹暗中出手偷袭,走火入魔又掉进了陷阱中,等到玄清宗的人将她救起来时,已半息残存。   原身恐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长年闭关,即便是同一师父的师兄弟,师姐妹,也极少接触,又心性单纯,不知世事,更没想到会有嫉妒她到置她于死地的人。   而那个出手害她的人却也只是被罚在思过崖面壁五十年。   同门手足相残,无论放在正道哪个宗门都是必死的大忌,害古锦荣的人却只是落得这样的小惩大诫。   一来是因为她是掌门亲弟涵光真人的女儿姬楚楚,涵光真人不仅向掌门苦求,还拿他所在端云峰的资源与古锦荣的师父鹤山真人私下做了交易,抹平了此事。   二来姬楚楚也是修道天才,虽在资质悟性上不比古锦荣,但也算是出众了。如今古锦荣已经沦为废人,那么为了一个不能再修行的弟子去处死另一个天才弟子,实在不划算。   为免有损宗门名声,掌门和众位长老压下了这件事的真相,对外只说古锦荣是被魔修所重伤,废了道行。   别说魔修那边会不会为自己争辩,哪怕说了谁又会相信呢。   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为了不得罪掌门涵光真人一脉,也当作不知,反正他们和古锦荣没什么交情。   古锦荣所在的凌云峰也一样,过去古锦荣这个天才太过耀眼了,如今天才坠落,他们也能多分得点修道资源。再者古锦荣过去专心修行,清高孤傲,沉默寡言,不喜欢她的人多的是,只是他们没姬楚楚那个胆子和家世,做出残害同门的事。   锦荣轻笑了一声,原身做人还真是失败啊,不过,若非这般纯粹,所有心思都只在修行上,也不可能这么快晋升金丹。   修道是修心,但若道心从始至终纯粹,毫无杂质,大道可期。   只看修道目的为了什么而已,是求朝闻道,夕死可矣,还是为了与人争斗追求名利。   原身早已魂归九幽,现在只留下锦荣面对这残局。   是残局,却非死局。   锦荣曾修的是仙,对修真一途倒是理解无能,也不知道什么灵根属性,她当初为仙,就像是直接跨过了中间这部分,跳到了地仙,真仙的层次。   所以金丹被破,灵根被毁,修为掉落什么的,对锦荣来说反倒无碍,别人修的是真,她修的是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法门体系的,所谓的灵根不过是资质好些,大道万千。   锦荣静下心,开始以前世修仙的法门修炼。   对于门中关于古锦荣的传言,宋篱和风卿也是各有心思。   果真是大道无情,宋篱在入门后,也听说过凌云峰古锦荣的名声,天生道体,十成的满灵根,羡煞旁人,包括她在内。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宋篱也不禁心生戚戚,心道看来只有力争上游,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被宗门重视,更要防住修真界的明刀暗枪,没有谁是真正可以信任的。   想起秦欢师兄伸出的橄榄枝,宋篱开始思考起要不要答应了。   而风卿,她记忆里的确是有古锦荣被暗害一事,只是不是重伤,而是死在了火云山,而残害同门的姬楚楚也只是被送回家中,等风声过了,又大摇大摆地回了玄清宗,当时她和姬楚楚都是长老之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姬楚楚比她还嚣张肆意,最后撞上了宋篱这块铁板,下场凄惨,尸骨无存。而她也因为在帮姬楚楚对付宋篱中出手了几次,也被宋篱记恨上,废去了道行,还累得她父亲为她性命不保。   所以风卿始终将宋篱当敌人看,只是宋篱的运气还真是好,一如前世般。她夺了宋篱几次机缘,宋篱依旧入了玄清宗,还得到玄清宗第一峰御剑峰大师兄秦欢的庇佑。   想到这,风卿就来气,秦师兄到底看上那丫头哪点,总是护着她,虽说宋篱日后不凡,但现在不过一个资质平庸的外门弟子罢了。   风卿对于记忆中秦师兄最后和宋篱结为道侣还是心怀芥蒂的。   至于古锦荣,风卿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很少接触过她,这一世,风卿有意淡了与姬楚楚的交情,听说古锦荣带队前往火云山对战魔修时,也有动过心思救下她,毕竟是他们这辈最出众的天才,若是能成为她的帮手,对付宋篱也会容易些。   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也许是命中注定,古锦荣有此一劫吧,风卿心中安慰自己道。   至于什么重伤未醒,风卿全然没有在意,单是被判定了无法再修炼,在她眼中和死人无异。   ————   半月后,锦荣洞门前的玄铃作响,是有人来了。   “什么事?”   前来的弟子见到古锦荣,观其面色红润,气息平稳,似乎已经大好了,心中虽是惊讶但也不奇怪,古师姐只是重伤,又不是昏迷不醒,这么多时日,也早该醒了。   只是不知为何凌云峰没半点风声传出。   “弟子千渡,奉内务堂令,见过古师姐。”弟子一揖行礼,似乎有些难以言说,“内务堂有令,非嫡传弟子不得享有主峰资源,古师姐……不该住在这里了。”   他越说头越低下去,恐怕他也觉得这做法有些过分,古师姐是为执行宗门任务,斩杀魔修途中受伤,却因为无法修炼而被这般对待。   “原来我已经不是嫡传弟子了啊。”锦荣抱着手肘,话尾语气拖长了道,似叹似笑。   “鹤山真人半月前已将古师姐从内门中除名了,若师姐还未醒,可继续留在凌云峰,若是醒了,……。”千渡犹犹豫豫道。   “那就该去普通弟子的住处了。”锦荣替他说道,   那弟子不语,奉上一枚玉牌,“这是内务堂为古师姐新安排的住处,在万壶山……”   他也说不下去了,虽是门中规矩,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凌云峰和万壶山简直是天差地别,尤其是灵气的浓度,在修真界谁都知道,修真者吸纳的是灵气,除了自身的资质,周围灵气的浓厚程度也决定了修炼的速度。   而万壶山,是连门内普通弟子都不愿去的地方。   为何如此安排,听说是因为,古师姐灵根尽毁,无奈再吸纳灵气了。   锦荣轻笑了一声,修真界的人情冷暖,莫过于此,便是正道又如何,原身之前众星捧月,哪怕毫无背景,清高孤傲,也不会有人责怪,那是因为她天资出众,能为玄清宗,凌云峰带来利益。   如今灵根尽毁,在他人眼中便是如同废人,又没有雄厚的家世庇佑,任是相处多年的师父,也能轻易舍弃,顺便和掌门,涵光真人卖个好。   这样也好,省的她还要替原身叫鹤山一声师父。   锦荣接过了玉牌,手中把玩着,“领我去吧。”   千渡点头,“古师姐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在这等着便是。”   锦荣随意道,“没什么东西要拿的,走吧。”   原身虽很少出门,但也有几件门内赐下的丹药法器,只是那点小玩意,锦荣看不上眼罢了。   千渡只当古师姐的东西都在储物袋里,随身携带,也不多说,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遇到过宗门的几个弟子,对着千渡还能打声招呼,但他身后的古锦荣,却是视若无睹,全然当作没这个人。   这般轻视冷待之下,见古锦荣依旧悠然自得,不紧不慢,偷觑了她两眼的千渡不禁佩服其心性。   可惜,灵根尽毁,无法再修炼了。   “这不是凌云峰的古师姐吗?”一娇笑声响起。   来人着鹅黄色衣衫,笑得烂漫娇美,却故意拦在千渡和锦荣面前,千渡咽了咽口水道,“萧师姐。”   萧筱,端云峰弟子,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姬楚楚的跟班,向来讨好姬楚楚,因此还得了不少好东西,仗着姬楚楚的威风欺压弟子。   千渡一见她,就心知要糟糕。   锦荣唇角微勾,“我可不记得我见过你。”   萧筱心中一堵,古锦荣醉心于修行,从不参加门内弟子的聚会,同时无视了大部分人。虽没做什么事,但这般的态度,便引来不少人的嫉恨。   修真者不乏心胸狭窄之人,比如姬楚楚,天资出众,性情冷漠,这些都是讨厌的理由。   萧筱本是气恼,但见了千渡衣服上的内务堂标志,转念讥笑道:“古师姐不是总待在凌云峰吗?这是要去哪啊?”   “哦,我怎么忘了,古师姐已经不是凌云峰的人了。”萧筱一拍胸口,得意洋洋道,“也就万壶山这破地方能容得下古师姐这尊大佛了。”   “还望古师姐在那继续潜心修炼啊。”   萧筱这话引得和她身边的几位弟子也笑了起来,物以类聚,和萧筱一起的,也不是多良善的人。   没等锦荣说话,千渡就忍不住开口道,“萧师姐慎言。”   “哼,一个小小的弟子也敢来管我的事。”萧筱看在内务堂凉月长老的份上,忍着没对千渡出手教训,但古锦荣算什么,一个不能再修行的废人而已。   红鞭一扬,萧筱眸中闪过杀意,姬楚楚师姐对古锦荣没死,她又受了禁闭的责罚,可是气愤难当啊,若是她替姬师姐除了古锦荣,才是真正讨好了姬师姐,不知到时会如何奖赏她。   然而红鞭却被古锦荣握住,轻轻一捏,凌空破成数截。   “师弟,借你长剑一用。”千渡耳边忽然响起这道声音,再一回过神来,腰间的青锋剑已经不见了。   瞬息间,萧筱感觉到数道剑影从她发髻侧,脸颊边划过,接着传来的就是其他人倒地的声音,还有一片血色。   萧筱瞬间腿软,瘫倒在了地上,刚才……古锦荣,真的可以杀了她。   看着手持长剑,面上笑意浅浅的古锦荣,萧筱脑海中一片空白,“你……你不能杀我,姬师姐不会放过你的。”   她怎么忘了,古锦荣哪怕金丹破碎,也勉强有筑基期的修为,杀了她也不是做不到。   锦荣轻笑道,“可我不杀你,姬楚楚也不会放过我。”   萧筱心中绝望更甚,   “古师姐不要,杀害同门,最重会逐出玄清宗。”回过神来的千渡看到这幕也是震惊不已,连忙道。他看的清楚,那几个弟子只是被昏死了过去,虽伤但未致死。可古锦荣若是真杀了萧筱,那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话,萧筱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对对对,古师姐你不能杀我,有宗门在,姬楚楚不敢对你动手的,还有,还有你在火云山杀了那么多魔修,如果不是宗门庇佑,魔修也不会放过你的。”   萧筱一股脑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求能在古锦荣剑下活命。   锦荣微微挑了挑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原身在火云山剿杀魔修,以致力竭被姬楚楚偷袭。   锦荣唇角微勾,取下腰间一块白色通透的玉佩,这是玄清宗门内弟子的身份证明。   玉佩瞬间化为粉碎,灰尘随风散尽,与此同时破碎的还有宗门内属于古锦荣的那盏命魂灯。   “你看,我现在可以杀你了。”锦荣笑得莞尔道。   下一刻,萧筱的喉咙处就多了个血窟窿,怨恨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师弟,看来我没法去你们为我安排的万壶山了。”   眨眼间,千渡已经看不见古锦荣的身影了,她散漫随心的话语飘散在风中,同时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千渡深吸了一口气,掏出传令仪,通知戒律堂。   这下,出大事了。 第119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古道边,立着茶摊,人来人往,有行途劳累的就在茶摊这里歇脚,且不乏有修真者。   “老板,来壶茶。”戴着竹斗笠,隐约看的出窈窕身形的女子找了个桌子坐下,   “好咧。”茶摊老板笑着应道,随即就有个伙计过来倒茶。   旁边的茶座议论声起,“你听说玄清宗最近发生的事了吗?”   “怎么不知道,早就传遍了,玄清宗堂堂正道八大宗门之一,居然发生那样的事,大大丢了回脸面。”   “是啊,大宗门没能连个废了道行叛逃的弟子都没拦住,听说,玄清宗已经发下了追杀令,其他宗门也跟着发了,捉拿那弟子,格杀无论。”   茶客摇了摇头道,“也不奇怪,八大宗门向来是同气连枝。”   “不过,据说那弟子原本也是天才人物,只是在和魔修一战中受伤,怎么突然就叛逃了呢?”   “大宗门里的事,我们哪里说的清楚。”说话的显然是个散修,带着微微羡慕嫉妒的语气。   斗笠下的人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饮着茶,似乎毫不在意他人的议论,哪怕所说的玄清宗叛徒正是她,古锦荣。   她似乎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成反派大魔头了。   “老板,快上两壶茶,我们都快渴死了。”一个年轻俊如冰雪,腰间别着剑,着宗门服饰的蓝衣少年急声道。   他身边还带着一个服饰相似容貌秀丽的少女,她拉了拉少年的袖子,“哥,好像没空的桌子。”   蓝衣少年一瞧,还真是,但目光瞥到一张只有戴斗笠姑娘的桌子,拉着妹妹就走了过去,“出门在外都是朋友,拼个桌子,姑娘不介意吧。”   锦荣摇了摇头,表示默许了。   蓝衣少年大喇喇地直接就坐下来,他妹妹在坐下时,还对锦荣道了声谢。   “来两盘点心。”蓝衣少年高声道,伙计很快又送来了,少年见锦荣面前只有一壶清茶,以为她是囊中羞涩,便豪爽道,“姑娘不妨一起用点点心。”   他妹妹忍不住桌下用手肘捅了捅少年,在外哪有才认识就请对方吃东西的,“对不起,我哥性子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我姓楚,叫楚恬儿,这是我哥,楚炀。还没问姑娘姓什么?”   锦荣只道,“我姓古。”   楚恬儿和楚炀下意识听成了‘谷’,笑道,“白驹空谷,原来是谷姑娘。”   锦荣察觉到他们听错了,当也乐得如此,没否认。   对于锦荣没说名字,楚恬儿倒是没怎么在意,既是萍水相逢,对方又是个女子,不说闺名也正常。   观其一身素衣,头戴斗笠,容颜不俗,气度非凡,楚恬儿也觉得对方不是一般人,也看不清对方的修为,就是不知道是散修还是宗门世家子弟了。   这时,楚炀听了旁桌几耳朵的话,颇有些意气道,“残杀同门,叛出师门,人人得而诛之。”   “哥,你小声点。”楚恬儿连忙道,恨不得捂住了他哥的嘴巴。“你也不想想,万一她就在这附近,听见了怎么办?”   楚炀依旧固执道,“听见了就听见了,我辈中人,杀恶务奸,行正义之举。”   锦荣放下茶杯,轻轻一笑,让两兄妹见了都有些晃眼,   “那两位也是接下了追捕玄清宗弃徒古锦荣任务的了。”   楚炀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楚恬儿打断了话,“我们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只是去千魄山采些灵草而已。”   她又白了楚炀一眼,“古锦荣能轻松杀了几个筑基期弟子,叛出玄清宗,这实力哪怕再不济,也不是我们能比的。”   楚恬儿不过刚筑基的修为,她哥哥资质比她好,但也才到筑基中期,而传闻中的古锦荣,在受伤之前却是天才人物,五十年不到已晋升金丹,便是落魄,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随意欺辱的。   真正敢接下任务的少说也有金丹修为,玄清宗给这个任务发布的奖赏也非常丰厚。   听说很多散修都蠢蠢欲动了,这就是大宗门的实力啊,随手发布任务就有很多人为其效劳。   “不知谷姑娘想要去哪里啊?”楚恬儿问道。   锦荣随口道,“我一介散修而已,随处走走。”   楚恬儿倒没相信对方是散修的身份,寻常散修可没这般气度,她只当对方还未信任自己而已,在外行走也属正常。   还想多说几句时,只见她从茶座上起身来。   “我要走了。”锦荣温和笑道,在茶桌上放了两枚灵珠作茶钱。   “日后,有缘再相见。”   楚恬儿看着锦荣远去的身影,抬起手肘捅了捅楚炀,“你看出她是什么门派的人了吗?”   楚炀傻白甜地道,“她不是说自己是散修吗?”   “人家说说而已,你就信了吗?”楚恬儿忍不住吐槽道,“难怪你和她年纪差不多,修为还没她高。”   修真者是可以看骨龄的,这也是楚恬儿更加确定锦荣是大门派出身的缘故,散修资源浅薄,修行艰难。   楚恬儿叹了口气,感觉是个很可靠的人啊。要是能一道走那就好了,省得她不仅要担心哥哥犯傻,还要担心一路上的危险。   锦荣和他们说的倒不是假话,她的确是四处走走,只是时不时出现的追杀令有些烦人。   而她更没想过要躲躲藏藏,隐居不问世事。   玄清宗倒是大手笔,联合其他宗门一起对锦荣下了追杀令,恐怕也是因为被她破了宗门,轻而易举地离开而感到大失颜面吧。   玄清宗万年宗门历史,还没出过这般大胆的弟子呢。   若出动筑基期的弟子难保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元婴期在玄清宗也是一峰之主的地位了,要让他们去捉拿一个叛逃的弟子,只会惹人嗤笑,被说成小题大作。   金丹期的弟子正合适,可惜他们连古锦荣的踪迹都未追寻到。   玄清宗只能要求正道众派不得收留弃徒古锦荣,用正道的威势将古锦荣逼出来,令她在正道无立足之地。   对于掌门这样的决定,宗门内也有些异议,比如御剑峰主岐山真人和内务堂主凉月真人,觉得是否过于严苛了些。   之前弟子千渡发出传令仪通知各长老后,他们就紧急封闭了山门,还嘱咐众弟子见到古锦荣,立即捉拿,结果却还是让她无声无息地逃出了宗门。   尤其是戒律堂的长老大为愤怒,在对古锦荣下追杀令时果断站在了掌门一边。   掌门亲弟涵光真人也在旁边添油加醋,道古锦荣已堕入魔道,心性尽毁,若是放任她在外叛逃,只会越发损害宗门颜面。   素山掌门别的缺点没有,就是重颜面,过去的掌门任期何曾出过这样的事情,叫其他八大宗门如何看待他们。   于是立排某些异议,一意孤行,誓要拿古锦荣这个曾经的宗门天才立威。   岐山真人皱眉不语,凉月真人微微叹气,摇了摇头。   涵光真人还趁机向掌门求情,放女儿姬楚楚出来,理由倒显得合情合理起来了,姬楚楚当日是因为‘误伤’古锦荣而被罚禁闭五十年,如今古锦荣叛逃,也就没了再关押姬楚楚的理由了。   素山掌门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应允了,楚楚这孩子天资不错,若在思过崖耽搁修行五十年,也是浪费了。   岐山真人直接道,“我御剑峰还有事,先行回去了。”   也不待掌门说话,便拂袖离去。   素山掌门面色闪过一丝不满,看在凉月真人眼里,又是一叹。   与掌门众峰主的商议不同,门内弟子却是议论纷纷,听闻此事的风卿大为震惊,古锦荣居然一言不和就叛出宗门了。   风卿和宋篱不同,她自幼长于宗门,父母皆是宗门高层人物,所练功法,用的丹药,法器,样样都来源于玄清宗,她实在不敢相信离了宗门,如何生活。   宗门庇佑绝非小事,哪怕出门在外碰到了高阶修道者,知道她的身份是正道第一宗门玄清宗的弟子,也不敢妄自下杀手,因为宗门完全可以用回溯镜推演,并且追杀不休。   古锦荣真是糊涂,不过是门内争斗,打杀了那几个弟子又怎么样,掌门宽宏,顶多发配到荒凉地方服刑,总好过如今把自己推到了正道的对立面。   一想到古锦荣成了玄清宗的叛徒,风卿原本对她的好感尽消,若是在外遇上了古锦荣,她也不会留手。   此时的风卿倒是忘了,她现在不过堪堪筑基的修为,连那萧筱都不如,宗门也绝不会派她去参与追捕的。   她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前世的金丹真人,也没有把前世中途夭折的天才古锦荣放在眼里。 第120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宋篱也听说了宗门内最近一直在议论的事情,想了想,向面前的秦师兄问道,“师兄也会去追捕古锦荣吗?”   作为玄清宗这一辈出众的大师兄,又有金丹修为,应该说再合适不过了。   秦欢微微一愣,继而措辞道,“我也不知道,听师父安排吧。”   “古……古锦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会这么做?”宋篱好奇问道。   秦欢:“我和她交集不多,只知道,她是一个天才。”   一个连他都自愧不如的天才。   “这样啊。”宋篱叹息道,是羡慕古锦荣的,因为她有勇气脱离宗门,将其弃之如敝履,将生死抛之度外。可惜她没有,因为资质平庸,所以要忍,要舍弃了曾经作为现代人的傲骨,寻求靠山依附。   她钦佩古锦荣,但她却不相信在宗门的追杀下,古锦荣还能活下来。   古锦荣,可是她见过的最像修真者的修真者。   ————   锦荣在路过的一个村庄里居然又碰了在茶棚那认识的修真者兄妹,楚炀和楚恬儿。   “谷姑娘,我们果然很有缘分啊。”楚恬儿笑道,她哥楚炀也附和着点头道。   锦荣抽了抽嘴角,有缘相见,真的只是她随口说说的。毕竟她现在作为一个人尽皆知的叛徒,和正道人士走在一起,多诡异啊。   楚恬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谷’姑娘有好感,可能是对方看着特别顺眼,又有着吸引人的气质吧。   锦荣稍稍欣慰的是,楚家兄妹很快没时间拉着她叙旧情了。   “什么,竟然要你们贡献童男童女。”看着满村庄凄苦哀痛的村民,楚恬儿和楚炀又是气愤又是同情。   原来这个凡人村庄往北三百里有座山,名离山,魔道有名的九大魔君之一离山魔君就盘踞在那里。   正道有八大宗门,而魔道则有九大魔君,分有门派和无门派者,其中离山魔君比较不显山不露水,除非魔道大事,否则一向不出来,既无开宗立派的想法,也不归附任何门派,但即便离山魔君再独行,身边也不缺乏跟随依附的魔修从属。   半月前,离山魔君的属下就来这村庄要求贡献三十童男,三十童女,以助离山魔君每月十五血浴修炼。   “魔修真是可恶。”楚炀一拍桌子,恨恨道。   锦荣不语,魔修大多是走向歧路,修炼法门也诡异无端,为了修炼有成用这种残忍的法子不少见,这也是为何修真界都视魔修为蛇蝎的缘由,谁也不知道结交了魔修,他会不会在背后出手,将对方抽出魂魄,炼制法器或人偶。   “你放心,我们是正道宗门仙霞派的弟子,会尽力救回你们的儿女的。”楚炀信誓旦旦道,   离山魔君能成为魔尊之下九大魔君之一,实力想想就可怕,光是他的从属,他们两个筑基期的弟子就打不过,楚炀这个笨蛋还敢放这样的大话,楚恬儿听了都想揍他一顿。   但看到因为他的话,欢喜不已跪地连连叩拜的村民,楚恬儿又说不出话来了。   入道修真,本就是为了行侠仗义,荡尽奸恶之事,若是此时退缩了,日后又如何面对道心。   之后锦荣随口问起楚恬儿,“对了,你们不是要去千魄山吗?怎么到离山附近了?”   楚恬儿脸一黑,“都怪我哥,把地图弄丢了,还指错了方向。”楚恬儿扶额,她果然不能相信楚炀的记忆力,早在他拍着胸脯说他记得地图全貌时,就该一巴掌把他给拍晕。   联系到方才楚炀对村民的承诺,楚恬儿内心更加沉痛,她之前是安慰了自己,但现在理智回笼,还是忍不住拿拳头捶楚炀,“要是救不出那些孩子,反倒我们死在里面了怎么办?”   “恬儿,你别打我,你看连谷姑娘都没说我,你还说我。”楚炀撇嘴道。   “再说了谷姑娘不也没害怕吗?恬儿,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楚炀握拳道,斗志昂扬道。   楚恬儿震惊了,她哥真是不要脸到了一种境界,谷姑娘不过和他们萍水相逢,他居然要带着她一起送死。   更让楚恬儿想不到的是,锦荣还点了点头,“我觉得楚炀说的不错。”   楚恬儿:“……”   是她脑子糊涂了,还是她哥和谷姑娘都糊涂了。离山魔君可是不低于元婴期的修为,一个手指头就足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楚恬儿忍不住弱弱问了一声,“谷姑娘,你是什么修为啊?”   锦荣略微思考了一下,“应该是筑基吧。”修真者和修仙者不同,按修真的说法,也就是这个修为了,但实际上……锦荣笑而不语。   楚恬儿再次一晕,她看错了,原来谷姑娘和她哥一样,不靠谱。   楚恬儿忍不住为这次出行很可能回不去了而忧伤时,楚炀难得认真靠谱了一回,“我们可以通知离这最近的仙霞宗弟子,让他们过来支援,至少把那些无辜的孩子救出来。”   楚恬儿还和谷姑娘道了声歉,未说过自己仙霞派弟子的身份。   却不知道古锦荣早在见他们第一眼时就认出了他们服饰上的标志,仙霞派,和玄清宗同为正道八大宗门之一,也难怪楚炀会在古锦荣叛逃的事上那么同仇敌忾了,看的出他们兄妹对宗门的归属感很强。   不像锦荣,一言不和就叛逃了。   “那谷姑娘你呢,这事关性命,不要和家人师门说一声吗?”楚恬儿善意道。   “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生死自己作主。”古锦荣微笑道。   楚恬儿和楚炀心中都不免惊诧,楚恬儿更是忍不住怪自己多心,误认了谷姑娘身份,原来真的是散修,不过如此古道热肠,愿意行侠仗义,也是心性高洁之人。   不知道又刷了一波楚家兄妹好感度的锦荣,则细细研究起了此事,说实话,她对这件事,还有那远处的离山魔君,都很有兴趣。   楚炀和楚恬儿制作了灵符,将这件事记在上面,然后做成灵鹤,施法让它们飞到周围的仙霞派营地。   然而还没等到仙霞派回信,十五之期就快到了,依着村民的说法,十五月圆之夜,离山魔君的人就会将那些孩子剥皮放血,炼制血池。   楚炀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再等同门的师兄弟过来,那些孩子也没命了,倒不如现在偷偷去,能救多少救多少。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此举鲁莽,所以不要求妹妹楚恬儿一起去,反倒更希望她留在村庄里,等仙霞派的人前来支援。   楚恬儿摇了摇头,“我们兄妹生死与共,地点已经记录在灵符上了,就是我没有留下,他们也知道在哪里。”   楚炀也不再劝她,他自己都想去,又有什么理由强求恬儿呢?至于锦荣,她的选择如何更不是他们能干涉的。   于是三人一起前往魔君巢穴——离山。   楚炀也不是真傻,他早就花了几日的工夫尽量探听了离山的消息,有关离山魔君和他的从属,地形地势,再结合村民们所说的潜入进去。   真大摇大摆地闯进去,那不是救人,而是送命。   据村民们所说,那些被抓走的孩子门都被关在离山南面一处石穴里,先是好吃好喝的照顾,到了时辰就杀人放血。   楚家兄妹身上都有隐匿的法器,还问锦荣缺不缺,她摆了摆手婉拒了,法器她是没有,但隐匿的法术很简单。   一连借着隐匿,击昏了几名看守石穴的魔修,倒不是楚炀心慈手软,只是杀了他们要费更多工夫,时间紧急,他们很快进入了石穴。   看守石穴的魔修实力都不强,但楚炀和楚恬儿都没有掉以轻心,因为真正看守那些孩童的不是魔修,而是妖兽。   洞内黑暗,三人摸着石壁前行,忽然眼前出现了十几双绿幽幽的眼睛,“哥,谷姑娘,小心,是石岩狼。”楚恬儿惊叫了一声,运起法器七色绫就向面前的妖兽袭去。   成年石岩狼,每头都有筑基初期的修为,而且在岩石洞里更具优势,随手都可以和周围石壁融为一体,叫人难以分辨难怪没什么人看守了,十几头成年石岩狼一围而上,饶是金丹期的修真者也觉得吃力。   楚炀的剑法也很快,他虽然性子粗枝大叶,但论实力,也算同辈中优秀的了,一连斩杀了两头石岩狼。   楚家兄妹合作无间,在众多的石岩狼攻击下,勉力支撑。   忽然间,万千剑光在石穴中划过,极为炫目璀璨,楚炀立刻拉住楚恬儿往后贴住石壁,闭上眼睛,躲过这凌厉的剑光,而这剑光似乎也在有意避开他们,直直袭向石穴内的石岩狼,数十头石岩狼轰然倒地。   等楚炀和楚恬儿再睁开眼,那些足以要他们性命的石岩狼都已经死了。   “谷姑娘呢?”楚恬儿惊呼道。   楚炀和楚恬儿在石穴内搜寻了一番,也没有找到‘谷’姑娘的踪影,好像突然消失了。   “算了,她可能是有自己的事要做吧,她的剑法那么好,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找孩子吧,回来再找她。”楚炀劝慰道。   “只能这样了。”楚恬儿有些丧气道。她也不明白谷姑娘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楚炀没说的是,刚才那一剑荡尽石岩狼的剑法,他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比起这事来,显然那些孩子的安危更重要,楚炀拉着妹妹就往石穴深处走,好在除了那些妖兽,似乎也没有其他看守者了。   楚炀和楚恬儿很快就找到了被抓走的孩童们,楚炀提剑斩破了铁笼子,放他们出来,楚恬儿软言安慰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很快你们就可以见到爹娘了。”   楚恬儿又环视了四周,“谷姑娘好像也不在这里。”   抱着她腰的孩童忽然抬头咧嘴一笑,“原来还漏了一个修真者啊。”   楚恬儿和楚炀心顿时一咯噔。   ————   楚炀和楚恬儿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村民是假的,被掳的孩童也是假的,只是这件事不是假的,却是早已发生了,那些孩童和村民也早已丧命。   他们见到的都是魔修扮演的孩童,和操控的村民尸体。   “凡人哪有修真者灵气充足呢,能为我们魔君效劳是你二人的福气。”押送他们的一名黑衣魔修狞笑道。   楚炀和楚恬儿虽为阶下囚,但也不肯失了名门弟子的骨气,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心中只盼莫要牵连了那些赶来救他们的同门师兄弟,师姐妹。   还有就是谷姑娘。   楚炀和楚恬儿对视了一眼,只要谷姑娘还活着,应该就能发现不对劲,或许他们也还有救。   谁知那黑衣魔修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嘲笑道,“整个离山一草一木都在魔君的掌控之中,你们还真以为你们的同伴能逃掉,恐怕早就被我们的人手给抓住了。”   另一个紫衣魔修打断了他们的话,“别和他们多废话,魔君正在大殿里修炼,早早将他们送去,也好领赏。”   黑衣魔修摸了摸下巴,“可惜只是两个筑基修为,还有个女的,能杀了那么多石岩狼,应该修为不弱吧。”   修为越高,越有助于魔君修炼,他们得到的赏赐也会更多。   离山魔君修炼之处在离山峰顶,然而几个魔修押送着楚炀和楚恬儿才走到半山腰,就听见一道惊雷响起,“不好,魔君出事了。”   他们抓起楚炀和楚恬儿就往峰顶飞去,离山的众魔修弟子也齐齐赶往那处。   只见离宫大门紧闭,周围却是血流成河,躺着近百名魔修弟子,众魔修有些不敢擅闯离宫,未知魔君如何,擅闯便是死罪。   楚炀和楚恬儿心中又惊又喜,难道是仙霞宗的长老赶到了?   而众魔修弟子怀疑的却是,难道哪位魔君看他们离山魔君不顺眼,过来找茬了。   未等众人猜测纷纷,离宫大门已经缓缓打开了,离山的魔修们都冲了进去,想要拜见离山魔君。   高坐在离宫碧玉椅上的,却不是离山魔君,而是一个戴着竹斗笠的素衣姑娘,她脚下躺着的则是离山魔君的尸首。   “谷姑娘。”楚炀和楚恬儿在心中震惊道。   锦荣缓缓起身,勾了勾唇角,“从今日起,离山就归我古锦荣所有了。”   几瞬息的震惊惧怕过后,众魔修弟子齐齐跪地,“拜见新魔君,我等奉魔君为主,忠心耿耿。”   论见风使舵,顺势而为,修真界没有能胜过魔修的。 第121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魔修不要脸没节操的程度刷新了锦荣的认知,微微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个新称呼。   正合她意,她也缺任她差使的人。   对于前主人刚死,就归顺新魔君,众魔修毫无任何心理障碍,整个魔道本就是这样的,谁的实力强,就跟随谁,哪怕离山魔君没死,也会有大半弟子选择投靠古锦荣。   魔道容不下失败者,输的人也只会有一个下场。   众魔修低下头眼角目光瞥过大殿内外,看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架势,真是像极了他们魔道中人。   “禀告魔君,这两个仙霞派的弟子如何处置?”跪着的蓝衣魔修指了指还呆呆站着的楚家兄妹,有心在新任魔君面前讨好道。   殿下众魔修跪拜在地,唯独楚炀和楚恬儿还站着,忽然被蓝衣魔修给指了出来,两兄妹顿时感到身上全是刺眼的目光。   这回真到魔窟里来了。   万万没想到,和他们同行的谷姑娘居然就是玄清宗叛徒——古锦荣,更没想到她居然厉害到干掉了九大魔君之一的离山魔君,成功上位,变成了新的魔君。   想起之前说过的话,两兄妹顿觉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他们?”锦荣捏了捏下巴,似乎在沉思。   “前魔君的血池已经备好了,只待灵气供给,助魔君修行。”有魔修不甘寂寞地插话道,   楚炀和楚恬儿更觉惶恐了,楚恬儿甚至紧紧抓住了她哥的手臂。   见到这副模样,锦荣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道,“放了他们。”   古锦荣居然……要放了他们,别说魔修不相信,连楚炀和楚恬儿也不相信。   只见锦荣眼眸含笑,“不放他们走,谁知道我是离山新的主人。”   离山换了新主人,单单只是魔道中人知道,那太可惜了,她还等着看正道八大宗门的脸色呢。   “遵魔君令。”还是之前的蓝衣魔修和黑衣魔修推推搡搡还处于恍惚中的楚家兄妹,就把他们带离大殿了。   “魔君可还有吩咐?”一前排的魔修出言恭敬道。   锦荣右手支着下颌,“把殿内殿外,还有离山其他地方,都清理吧,这味道太重了。”   然后,新任离山主人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寝室,贴心的魔修侍女还换了新的床榻。锦荣舒舒服服地躺了一觉。   之前一路风餐露宿,果然还是安逸享乐比较适合她。   和楚家兄妹调查离山时,她感觉这地方不错,如果是正道还麻烦点,魔道……,那当然是谁的实力强,这就是谁的地盘。   那村庄的问题,她也早看出来,魔修霸道残忍,被说三百里,哪怕千里内也不会留下凡人村庄。更别说那些村民身上的尸腐气。   杀了离山魔君,她更是毫无心理障碍,别看离山魔君常常隐世不出,但手上沾染的血腥绝对不比其他魔君差,而且他杀的还多是无法反抗的凡人,就是为了修炼他的功法。   所以锦荣杀了他,反倒感觉到了功德增加了些许。   锦荣叹了口气,然后杀的就更凶了。   当初讨论上离山时,锦荣其实心里面还是很赞同楚炀直接闯上来的傻办法的,所以她在石穴和他们分别后,就提着剑上离山,血洗了离山,大概剩下的魔修弟子还不足四成。   对了,这把剑就是在路上的凡人城镇随手打了一块铁片,附着仙力足以成为神兵利器,而且方便换。   她休息期间,也没有去给离山设下禁制,若是有想离开的魔修弟子随意,她也不拦着。然而没有一个魔修弟子离开,甚至他们更兴奋,因为换了一个比前任魔君实力更强大的主人。   虽然看着上千魔修弟子的尸首,内心深深畏惧,但追随古锦荣的心却更加坚定了。   魔修对力量的追求更狂热,更无所忌惮。   待锦荣醒来后,发现床边就多了两位比之前侍女更为美艳的魔修女子和魔修男子。   别问她为何要用美艳来形容男子,但却是是美艳,美艳的有些伤眼。   好吧,魔修向来男女不忌。   两人皆恭恭敬敬地端着洗漱用的手帕和水盆,即便被锦荣拒绝,挥手赶下去,也不敢有任何失态。   锦荣自己洗漱了一遍,再走到大殿时,大殿已焕然一新,不见半点血色了,离山众魔修弟子也恭敬以待。   “拜见魔君。”   之后便是锦荣折腾他们的日子了,将离山改造成锦荣喜欢的样子,至于那些她不喜欢的地方,比如血池,石穴,全部拆毁。   在上面建起锦荣喜欢的花园,温泉,书阁,庭院。   还要改的是离山魔修的服饰,全是清一色的黑色,红色等诸如深色,锦荣新认命的离山总管颤颤道:“魔道中人都是这么穿的。”   除非是出门行事,为掩盖身份,否则这颜色反倒是他们有别正道的低调的炫耀。   “那我不喜欢呢?”锦荣笑眯眯地道,   总管立刻跪下,掷地有声道,“一切按魔君的心意来。”   感觉再多说一句,脑袋就要掉了。   锦荣喜欢素淡一点的颜色,尤其是身边人,讨厌浓艳的妆容,更不喜欢什么暴露的装束,不是所有人穿了都好看的。魔道中人大多修炼偏门,利用魔物妖兽,最后把自己也整的人不人,鬼不鬼,让锦荣见了难受。   总之一切让她觉得伤眼的东西都得换。   反正,离山归她作主。   短短几日,离山上下就被她使唤的团团转,对于欺压这些魔修,锦荣可一点内疚的想法都不会有。   而她早有预料的魔道请柬也到了。   魔道死了一个魔君,怎么会不闻不问,能当上魔君的少数都活了千八百年,他们和离山魔君虽然不熟,但如今对方轻易被人干掉,还是个正道叛徒,若不查个清楚,恐怕连觉也睡不安稳。   锦荣留下了一个分身坐镇,就前往请柬上的地方,顺便还带了份礼物。   魔道中人似乎都偏爱阴暗幽森的地方,这次的地点也一样。   被魔道使者带引进入大堂,之见堂内上座坐有一位戴着面具气质阴冷鬼魅的男子,应该就是此界声名赫赫魔道之主,灵枭魔尊,听说已经活了三千年,正是有他在,正道千年来四次围攻魔道都以失败告终。   而两侧则分了有九个座位,刚好空了一位,其余八位坐的就是魔道的八位魔君,看向古锦荣的眼神都不善,好似要噬人般。   锦荣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微微笑道,“今日第一次来,我带了份礼物给诸位。”   锦荣拿出一个布袋圆圆的包裹,扔在了地上,瞬间发出血腥腐烂的气息,而布袋因为抛掷在地上,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原来的那位离山魔君的项上人头。   八位魔君心中一悚,面色都微微变了变,没想到,离山魔君真的死在了一位修行不过几十年的小辈手中。   而古锦荣居然有这般实力。   戴着面具的灵枭魔尊眼眸也微微眯了眯起来。   锦荣反倒笑的莞尔,她留着这人头都恶心了自己几天,是时候恶心恶心这帮家伙了。   直接丢出的离山魔君人头果然震慑力非同一般,连气氛都冷凝了半晌。   在座诸位的魔君,除了灵枭魔尊,谁敢说自己实力比离山强,是强一分还是两分,能不能胜过古锦荣还是两说,若是因此重伤,让别人钻了空子才不好。   更重要的是,古锦荣用实力证明了她,足以成为新任魔君,无论她过去身份如何,与魔道是否敌对。   在邀请古锦荣来之前,他们就把古锦荣的事调查了个一清二楚,无论是金丹破碎还是叛出师门。古锦荣能在短短时日从灵根尽毁的状态,到斩杀元婴期的离山魔君。   究竟是修炼了什么诡异的法门,若说没人觊觎那不可能,但不会有人傻的去问,何为魔道,自然是不喜欢正道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而喜欢剑走偏锋,或是即便资质平庸,也为求修炼速度不择手段。   在他们看来,古锦荣无非是有自己的魔道手段,在魔道,探听对方的修炼秘密也是大忌。   锦荣也乐得他们这般理解,不说修仙,换修真界任何一个人来看,恐怕都以为古锦荣用了什么魔道诡异手段提升修为,不然如何解释金丹破碎,灵根尽毁,还能继续修炼,甚至修炼飞速呢?   灵枭魔尊面具下阴冷沙哑的声音响起,“魔道以强者为尊,你既然杀了离山魔君,那你就是新的离山魔君了。”   他抬起戴着黑金色铁甲的手,指向唯一空着的座位,“请上座。” 第122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锦荣坦然走向座位,坐下后身旁就出现了两名傀儡,伺候饮茶。   而那原离山魔君的人头,也有人拿下去处理,锦荣只道随意。   忽然,锦荣又开口道,“魔道以强者为尊,那是不是说,我要杀了你,那就是新的魔尊了。”   立刻有人跳出来指责道,“大胆冒犯魔尊。”   灵枭作为魔道之主的地位,不单是靠实力,还有千年来的威势,可以说他就是魔道的定海神针,他若死了,魔道就相当于废了一半。   锦荣微微一笑,“开个玩笑而已,谁让气氛太沉闷了呢?”   “那离山魔君还是少开玩笑为妙。”灵枭魔尊沙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似乎只当古锦荣是个不懂事锋芒毕露的小辈了而已。   锦荣唇角微抿,似乎真是在开玩笑罢了,杀一个离山魔君就有大笔功德,那要是把他们全杀了,那不就是功德多多。但她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是算了,魔道魔尊和九大魔君全丧命,正魔势力严重失衡,天道还不直接把她给逮出来了。   至于为了平衡,魔道正道一起杀,更不用想,这个世界的天道会提刀杀她到任何一世界的。以后的逍遥日子就不用想了。   锦荣微微一叹。   没人知道锦荣刚才脑海里飘过多丧心病狂的想法。   此日后,魔道昭告整个修真界,古锦荣为新任离山魔君。   此令一出,无论正魔两道都震惊不已。   古锦荣当初在火云山一役斩杀了不少高阶魔修,虽说魔修性情冷漠,没什么义气之说,但也对古锦荣这个正道天才恨的牙痒痒。   后听闻她金丹破碎,修为大减,魔修们也乐得不去争辩自己背锅了,反正真打起来,他们也打不过古锦荣。古锦荣叛出玄清宗,为正道追杀,他们还幸灾乐祸不已。   正道宗门里的龌龊未必比他们少,更是喜欢披着虚伪的名目。   然而,万万没想到,古锦荣居然成了他们的九大魔君之一,魔君在魔道地位非凡,除魔尊,同等魔君之外,其他魔修见着需行礼拜见,魔道以强者为尊,不论仁义道德。   魔修们总是擅长调整心态的,虽然拜见这位新的离山魔君,心情有些诡异,但她的加入,也意味着魔道实力又上涨了一成,而正道则损失了一成。   过去是敌人,不代表现在不能成为盟友。   虽然离火云山一役还不到半年光景。   魔道开始恭贺起他们这位新魔君了,而正道那边听闻此消息的反应,内心很酸爽啊。   素山掌门绝没想到他只是下令追杀一个已沦为废人的叛徒,会追杀出个新魔君来。   其他峰主长老也沉默不语,任是行事最强硬的岐山真人,也不敢担下这责任来,因为小小的一己之私,逼的一个修行天才叛出了宗门,还摇身变成了离山魔君。   九大魔君,在魔道地位仅次于灵枭魔尊,皆不低于元婴的实力。仙霞派传来的消息还说,古锦荣是血洗了离山,杀了原来的离山魔君,才成为离山主人的。   不论其手段狠辣,单单是这其中表现出来的实力,就让人觉得恐怖。   半年前,古锦荣堪堪金丹中期的修为,火云山一役后,金丹破碎,掉落至筑基期。然而不到半年,古锦荣已经有了斩杀元婴期魔修的实力。   “此子怕是学了什么阴诡魔道手段吧。”涵光真人有意开脱道。   迎来却是素山真人淡淡的一眼,任是在魔道修炼了什么旁门左道,毋庸置疑的依旧是古锦荣的修炼天分。   魔道千万年来,又何曾出过这样的人物。   哪怕金丹破碎,灵根尽毁,也能更上一层。   而玄清宗错,不在对古锦荣的处置上,而在于古锦荣成了魔道魔君,令魔道实力再涨。   所以魔道的诏令,是狠狠打在了玄清宗脸上,从此正道看玄清宗的目光都会改变。   “掌门,太上长老有请。”一弟子进来行礼道。   此界最高修为不过化神,且大多隐世,寻求飞升之机,元婴修者则成了修真界主要掌权者。而玄清宗则有三大化神长老,很少过问世事。   现在古锦荣一事连他们都惊动了。   堪比元婴魔君的实力,谁还能小瞧呢?   素山掌门心中苦笑,面上依旧维持着一派掌门的气度风华,“好。”   看着素山随那弟子走,涵光真人忍不住叫了一声,“掌门。”   回应的却是素山掌门的一声叹息。   涵光真人面色一白,再回过神来看,殿内其他峰主长老看他的眼神也不对了,究其原因,还不是他的宝贝女儿害人在先,如今却要整个宗门为她付出代价,颜面大失。   有甚者,还琢磨起了能不能趁机打击掌门端云峰一脉,扳倒素山掌门,要求另选掌门。   在各种目光下,涵光真人待的坐立不安,也不等素山掌门回来,告了声峰内有事先行回去了。和他一样的还有鹤山真人,自古锦荣叛离宗门始,他凌云峰就饱受议论。   鹤山真人还派出了几个弟子参与追杀,只盼着将古锦荣捉拿回来,洗刷他凌云峰的耻辱。   现在倒好,他凌云峰不再是众矢之的了,而是整个宗门都将被天下人争议。   凉月真人,岐山真人不耐这气氛,都起身离开了大殿。   千渡从回来的凉月真人得知此事,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曾经落魄的古师姐摇身变成了魔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君。   怎么可能呢?但师父亲口虽说,又怎会有假?   想起当日一面,千渡忍不住问道师父,“古师姐……真的堕入魔道了吗?”   凉月真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似叹似笑道,“正道……她也待不下去。”   正道从来都容不下离经叛道的天才,那些人后悔的不是逼的古锦荣叛门,而是没能在她成为魔君之前毁了她。   凉月真人继续柔柔道,“鹤山的这个弟子,我过去也很少见到,不知她的秉性,只知道此子专心于修炼,恐怕经此一劫,她也心性大变了。”   否则怎会投身魔道。   凉月真人这是一贯修真界的思维,对于锦荣来说,只是改换个阵营的问题而已,单是她升级迅速,就惹人觊觎,反正早晚要被打入邪魔歪道,未免一个一个的来找她麻烦,成了魔君不是更方便。   天下从此皆知离山是她的地盘,追杀也好,捉拿也好,上门便是,只看他们敢不敢了。   玄清宗有这底气吗?没有,从来都只有追杀叛徒,寻常魔修的,谁曾听说过追杀堂堂魔君。   玄清宗空隐山,在三大太上长老压迫的目光下,素山真人也有些扛不住,三位向来闭门不见,除了他当初继任掌门时露过面,这还是第二次见面。   为的还是他管理宗门无方,伤及宗门颜面,素山心中愧疚难当。   “素山向三位太上长老请罪。”   为首的大长老轻叹道,“这事,是你做错了。”   他们虽已触及此界巅峰,但身在玄清宗,也不得不为玄清宗的名声作响,今日才会特地见素山一面。   另一位长老道,“你小看了古锦荣的修行天分。”   魔道那边的确不重灵根资质,素山也未料到古锦荣非但是个修道天才,在修魔上亦是天分极佳。   一位太上长老道,“假以时日,此子必为我玄清宗大患。”   素山问道,“太上长老可是要亲自出手?”   古锦荣一个小辈再厉害不过元婴,而三位太上长老都是化神中期,举手间便能置古锦荣于死地。古锦荣一死,魔道实力受损,而玄清宗也挽回了颜面,正道八大宗门之首的地位依旧无可动摇。   太上长老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魔道已经承认了她为离山魔君,要是我们出手,灵枭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灵枭魔尊,那可是和他们同一时代最风华绝代的天才人物了。若非魔修飞升有先天的弱势,飞升艰难,恐怕他早已不在此界。   即便三位太上长老都是化神期的修为,也不敢担保合力能打败灵枭魔尊。   素山真人眼眸闪过灰暗之色,古锦荣如今已成气候,又有魔尊庇护,怕是难以对付了。   见状,另一位太上长老又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三人推算到灵枭寿数将近,不到百年,他一死,别说古锦荣,整个魔道都会面临覆灭。”   在三位太上长老这里得到肯定回答的素山又恢复了信心,“多谢三位太上长老相助。”   三位或笑,或轻挽长须,“为正道除魔,义不容辞。”   素山掌门离开时,太上长老还不忘提醒他,“门内有错者当罚,不可徇私。”   素山掌门心中一警醒,怕是在说涵光和楚楚了。   这回,他也护不住他们父女了。 第123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素山掌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管涵光和姬楚楚的事了,不是他不顾念亲情,而是他真的已经分不开精力了,除了请太上长老出手对付古锦荣,他还要处理古锦荣一事带来对门内的影响。   这样的消息,不是他一个掌门能压的下来的。   对此事震惊不已的可不只千渡一个弟子,其中不乏有怀疑,畏惧,嫉恶如仇的情绪。   风卿先前忙着今年门内大比,潜心修炼,想要博得一个好名次,更不想输给了宋篱。但没想到一出关就听到了这样的惊天大闻。   古锦荣居然成了新任魔君。   自幼在宗门高层中长大的风卿听说过的魔君事迹数不胜数,灭宗门,屠杀正道金丹修士……   怎么会变成这样?恍惚回到房间的风卿心中一片惶然不安,古锦荣应该死了,以正道天才之名在火云山夭折,而不是重伤活下来,到现在却变成了以魔君之名崛起,响彻修真界,何其荒唐。   风卿开始怀疑起了她的前世记忆,到底是哪里错了?   在这样的质疑和不安中,风卿原本坚固圆满的道心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而且逐渐扩大。   “噗——”的一声,一口精血喷出,风卿也倒地昏了过去。   而被风卿视为仇敌的宋篱的想法却是很简单,既没有其他弟子在身份对立上带来的嫉恶如仇,也没有风卿暗藏心事的惶恐不安。   她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天才,无论是在正道,还是在魔道,始终都会大放异彩。   论起来,还是宋篱对玄清宗的归属不强,一路来又刚好见了玄清宗的不少阴私。她刚入门时,古锦荣在玄清宗的时候就已经是耀眼的天才了,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对宋篱都是高不可攀的。   假如没有火云山一事,修道漫漫,等到宋篱修炼至筑基或是金丹,在宗门有一席之地,恐怕古锦荣都已经化神飞升了。   现在古锦荣成了魔君更不用说了,天塌了,还有玄清宗的掌门峰主顶着呢,她一个才练气圆满的弟子管那么多干嘛?   宋篱抱着这样的心态,该吃吃,该睡睡,该修炼的时候修炼,准备宗门大比,一旦进入前十,她就能被岐山真人收做弟子了。   却不想听闻那位风大小姐在房内修炼时,走火入魔,修为掉落,可能连这次大比也参加不了了。   宋篱唏嘘之余,也有些庆幸,她感觉得出来,那位大小姐对她有敌意,宋篱自认为没得罪她什么,难道是因为秦欢师兄,真是蓝颜祸水啊,宋篱啧啧叹道。   修真界哗然一片,议论纷纷,呆在离山上的锦荣却是闲的发慌。   让锦荣失望的是,所谓的正道修者没有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声上离山来围剿她这位新出炉的魔君,反倒装聋作哑,闷不吭声了起来。   真是……让人看不起啊。   当初那么大张旗鼓气势汹汹地追杀她,如今却是了无声息了。莫说锦荣觉得可笑,那些正道宗派的掌门也抹不下面子,包括最先得知消息的仙霞派。   自楚炀和楚恬儿从离山归来后,就立刻将他们所遇之事上报给了宗门。仙霞派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传信给了其他宗门,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   魔道已经承认了古锦荣为新九大魔君之一,离山魔君。   楚炀和楚恬儿也是受宗门看重的弟子,此事也不怪他们,师父和掌门还安慰他们道,能安然无恙回来已是不错了。   是的,安然无恙,既没有被魔修下什么蛊,又没有废去修为,也没作为要挟和仙霞派交换什么,超乎意料地被放出来了。   经师父一解释,楚炀和楚恬儿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怎么可能不幸运呢,他们可是和那些现如今大名鼎鼎的离山魔君一路同行了多日啊。   楚恬儿还曾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过,现在想想,好可怕啊。   他们的师父广思却很淡定地安慰道,无事,就当是修行路上的历练了。   楚炀却问起了另一件事,“古……离山魔君当初为什么叛逃玄清宗?”   之前的说话多是残杀弟子,叛逃出门,但楚炀想知道真正的内情。   “这事本是玄清宗的私事,本不该和你们说的,但怕你们运气太好,又遇上了那位魔君,说了她不喜欢的话,师父就你们两个弟子,要是死了,还得再重新养两个……”   广思真人絮絮叨叨半天,楚炀和楚恬儿也不敢打断他,不然广思能说更久,还会将他们定成木头听。   “……有门内弟子嫉妒她修行资质,在她与魔修对战中偷袭暗害于她,自此她金丹破碎,灵根尽毁,无法再修炼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楚恬儿有些不敢相信,居然会是这样的真相,同门相残,宗门暗护,牺牲已经无法修炼的弟子。   想起当初在茶棚时,她哥哥还有那些路人说的话,楚恬儿真心觉得他们能活下来真的是运气了。   但……会不会是,古锦荣并没有那么坏?   她又抬起眼,问她师父道:“那我们这些宗门为什么也对古锦荣下追杀令?”   “此事是玄清宗处置不公,但也是他们宗门的私事,素山掌门亲自发帖,我们怎能驳了他这个面子?不过是发个声明,绝不收留玄清宗叛徒而已。”广思真人不可置否道,他这两个徒弟修为尚浅,许多世事也不通,但运气着实好。   原来只是八大宗门同气连枝,或者说沆瀣一气罢了,楚炀默然道。   广思真人也不会察觉不到两个徒弟低落的情绪,   “但她现在成了魔修,还是九大魔君之一,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广思真人淡淡道,免得他的徒弟生了偏激的心思,有误修行。   “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了,又有一个修炼天分千年罕见的古锦荣当仇敌,玄清宗也得不了好。”   估计包括他们仙霞派掌门在内各大宗派掌门,如今都在暗搓搓想着如何趁机将玄清宗从正道之首的位子上拉下来。   那个位子的确惹人垂涎,何况令正道实力受损,魔道实力增长,主要缘由在玄清宗。   但玄清宗真的会输吗?真正令玄清宗立足的,可是那隐世不出的三大化神期长老。   锦荣在离山上越闲,就越折腾她手下的那群魔修,再有如先前捉凡人来修炼的,杀,仗着她的威势在外面嚣张,手段更加残忍者,也杀。   谁也不会觉得她是心慈手软,还是正道中人的做派,因为杀起魔修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正道修士来,她可一点不手软,如今成了魔君,旁人只会说她喜怒不定罢了。   每每一折腾,都能得功德,虽然只是九牛一毛,但看了还是会让自己心情好些。在天道发现她之前,先捞点功德再说。   没人知道锦荣是为了功德,杀戮,在魔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被杀,是因为你没有价值,实力弱而已。魔道中,没有所谓规矩的束缚,也没有仁义道德的保护。   这里,以强者为尊。   所以锦荣才会选择这里,从她叛逃玄清宗开始,正道就被她摒弃了,远不如在魔道这般肆意。   她当了离山魔君,也只是为了更好霸占离山这块地而已,不止离山,被正魔道承认的离山以外千里范围内,都是她古锦荣的地盘。   至于堕为魔修,她可从来没承认过,包括在灵枭魔尊面前。   毕竟,她可从没修炼什么魔道功法。   无论是前身的玄清宗功法,还是她后修的仙界功法,都是偏正统玄宗的,无一丝魔道的污浊邪祟气息。   锦荣等着看正魔道发现这个事实后,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锦荣好不容易从闲的发慌进入奴役魔修享受逍遥时,一封来自灵枭魔尊的信传来了,摇云山,万墓之会。   想了会儿,锦荣才想起好像上次魔道会议时,有说过这件事,只不过她当时走神没注意听。   传闻摇云山是上古遗迹,万墓出现之时,是机缘,也是凶险。   届时,正魔两道都会前往。   魔道要夺机缘,至于正道,当然是阻止魔道得机缘,顺便让自己人得机缘。   锦荣也就当个热闹看,毫无魔君的自觉。   临近万墓出现之日,正魔两道都聚于摇云山,若是一个不小心,也许就是又一次的正魔大战。   但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没有引起大战的心思。   灵枭魔尊又催促了古锦荣几次,其中意思不外乎,我不管你离山魔君性子多乖戾,但这是魔君应尽的义务,必须到场,绝不能让正道看了他们的笑话。   锦荣挑了挑眉,还是慢悠悠地前往摇云山了。 第124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锦荣到摇云山时,正魔两道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灵枭魔尊见她终于是到了,有些头疼,又不免松了口气,毕竟正道八大宗门掌门都到了,他们这堂堂魔君还缺一位,实在弱了士气。   锦荣是最后一位来的魔君,之前关于她的传闻又是议论纷纷,谁也不可能忽视了她去。   这也是正魔两道众人第一次见到古锦荣。   第一感觉就是,太年轻了。   不足五十的骨龄,在修真界不过是一般修士寿数的零头,而古锦荣却已经有了不亚于元婴的实力。让寻常修士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到了狗肚子里。   这般逆天的资质,简直惊人,有些宗派的掌门忍不住直接朝玄清宗素山掌门看了过去,这样惊才绝艳的弟子,玄清宗居然舍得放弃?   素山掌门在众多目光下,面色有些难看,便是换了其他人,难道会做的比他好?他们也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更令人诡异的是,古锦荣身上一派清朗出尘气息,也不似其他魔修黑红色系的服饰,一眼看过去,仿佛还是个正道修士。   锦荣表示魔修装束太难看,论风姿华美,她还是更喜欢道修的服饰。   这一点上,锦荣把魔道中人的随性自我发挥到了极致,和她地位差不多或者高的,魔尊和其他魔君还没闲到去管别人爱穿什么的事,比她地位实力低的,敢说话吗?   气质又受修炼的功法影响,那古锦荣身上的灵力还是偏正道的。   明明是个魔修,但无论气质服饰都像个正道修士。不仅正道奇怪,连魔修也奇怪,有些忍不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难道是正道派来的卧底?但实力又那么强悍。   看到玄清宗掌门难看的脸色,魔修们顿时放下了心,虽然奇葩了点,但古锦荣是他们阵营的没错。   灵枭魔尊在心中冷笑了几句,他和那些魔君难道就没怀疑过吗?   呵呵,光是这个性子,也早晚会被正道扔出来。   修炼的功法可从来不是区分正魔道的证据。   素山毕竟是一派掌门,还是正道之首的玄清宗,其他人也不敢太过放肆,收回了目光,数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见素山丢这么大的脸啊。   和素山不同,锦荣倒是坦然得多,任他人目光。万众瞩目,她也不是第一次,何况这些人在她眼中和大白菜无异。   但正道弟子也不敢将目光多留在她身上,别看古锦荣笑容浅浅,既没有传说在玄清宗的清高孤傲,也不见寻常魔修的阴戾凶残。   但谁也不会忘记,她是以血洗离山的方式坐上了离山魔君的宝座。   锦荣望向玄清宗,来了不少人啊,差不多筑基金丹期的精英弟子都来了。看来玄清宗对这个万墓境很重视程度不小啊。   她的目光在扫到藏在众多弟子中的某个人时停了下来,   导致原身身死的罪魁祸首,姬楚楚。   锦荣对原身还是很有好感的,道心纯粹,这样的人中途夭折,只存于他人茶余饭后谈话间的只言片语,实在可惜了。   姬楚楚也瞬间感觉到了古锦荣,如今的离山魔君注视她的目光,脸一下子就白了。本来她父亲是不愿她来的,就是担心她会撞上古锦荣。   古锦荣会因为当上魔君,而放过曾经害她修为尽毁的人吗?连素山,涵光都不会相信,相反,正因为成了魔道中人,古锦荣要杀她,更不需要理由。   涵光有心留女儿在宗门内,可惜他因为代女儿受过,被找了其他的理由幽禁于万剑冢,峰主名头尚在,但权力由他人代管。摇云山是宗门大事,要求筑基期以上弟子除外出执行任务者外,必须参加,本就看不惯涵光的其他峰主就更加不容许有人破例。   便是素山也不能再行差踏错。涵光能做的就是拜托素山掌门看顾女儿一番。   从穿越过来后,锦荣还是第一次见到姬楚楚,面容艳丽出众,眉间有骄横戾气,倒和现在变得雪白的脸不相符了。   锦荣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久了些,看的姬楚楚背后冷汗涔涔,修士多是感觉敏锐之人,很快发觉了不对劲。   素山掌门微微暗示了姬楚楚一声,让她到自己身后来,并挡住古锦荣的目光,对于这个令玄清宗大失颜面的叛徒,他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若是有机会,必当处之而后快。   有素山庇护,姬楚楚胆子也大了些,古锦荣当上了魔君又怎么样,玄清宗可是堂堂正道八大宗门之首,她古锦荣敢在素山掌门眼皮子底下动手吗?   姬楚楚眼角扬起一丝得意,还未消失,瞳孔就微微紧缩,出现了向她袭来的万道剑光。   是……万剑穿心。   姬楚楚死前唯一残留的念头就是这个,她记得这是古锦荣最擅长的玄清剑法。   锦荣表示不会正道剑法的不是好魔君。   锦荣收回了剑,微微一笑,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当初离开玄清宗时,没去杀了姬楚楚,纯粹是因为没想起她来而已。   一个素山能拦得住她吗?   她要杀的人,谁也救不了。   摇云山上陷入了一片寂静,震慑正魔两道的正是古锦荣的实力。   姬楚楚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而且死状惨烈,形神俱灭连素山都未反应过来,而他端庄严肃的面容上也忽然出现了一丝血痕,渐深渐浓。   刚才那剑是从素山的脸旁边穿过,杀了姬楚楚。   而素山居然,毫无察觉。   粘稠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滑落,更让素山愤怒的是楚楚的死还有他堂堂玄清宗掌门所受到的侮辱。   “古锦荣,你这是要引起正魔大战吗……”素山面色阴沉道。   锦荣却未理会他的言语,而是看向灵枭魔尊,轻笑道,“我报我的私仇,魔尊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不会。”灵枭魔尊阴沉沙哑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喜怒来。   “至于素山掌门脸上的伤……”锦荣微微一笑,“刚才手滑了。”   伤了正道之首玄清宗掌门的脸,居然也敢说是手滑了,而那剑法,所有人都瞧的清楚,是秘传玄清宗剑法。   素山忽然平静了下来道,“杀我门内弟子,此仇我玄清宗必报。”   锦荣也笑了笑,眉眼弯弯,“本魔君欢迎涵光真人,素山掌门来报仇,只要你们能杀了我。”   有些不知内情的修士开始疑惑起,离山魔君为何对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出手,还如此狠辣,看来离山魔君和玄清宗之间的事不简单啊。   忽然摇云山微微一颤,是万墓将出。   无论是正道宗门还是众魔君都不会在纠缠下去了,那只不过是离山魔君和玄清宗的仇,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万墓将开,我们走。”灵枭魔尊下令道。   在经过锦荣身边时,灵枭魔尊低声暗含警告道,“注意分寸,不要过了界。”   灵枭对这个新的离山魔君也很头疼啊,看似温和,实则桀骜不驯,今日是因为有万墓境的大事,但日后若玄清宗发狠,拼上全宗门之力要杀她,他灵枭未必能保得住她。   锦荣眉眼弯弯,笑道,“我古锦荣入魔道时日不多,还不懂什么分寸呢?”   果然是从正道出来的人,真是令人讨厌,灵枭忍不住在心中恨恨道了一声。   锦荣看着他驾驭云狮离去的身影,眼眸微微闪动。   万墓开启,声势浩荡,锦荣却没打算进去,万墓境里是有些不凡的东西,但她用不上,再者也带不走,就更没了兴趣。   她来是因为灵枭催的厉害,顺便也想看个热闹,可没打算真为魔道出力。   这世上,能让锦荣出手的人可不多。   灵枭魔尊也不强求,他还担心古锦荣进去后不听指挥,肆意妄为呢。   正道八大宗门也不敢全部进去,万一没得了机缘,反倒全军覆灭,这对正道都损失极大。于是留了一小部分的人在外面,仙霞派和丹岚谷的掌门为求稳也不进去。   万墓境开启时间只有半个时辰,时辰一到,入口关闭,只能等三日后再重开。   听说之前光是为了争夺摇云山,就费了数百年的工夫,最后也不过是正魔两道共同开启,各凭本事罢了。   感受到来自仙霞派和丹岚谷那两位忌惮的视线,锦荣耸了耸肩,转身就走进了手下魔修为她搭的云顶帐篷里。   不得不说,在她的欺压下,离山魔修类似建筑法术,移山填石的本事短时间内刷刷增长。而且非常自觉地准备好了衣食住行。   一切供魔君享用。   至于耗费的那些资源,自然是前魔君的遗产。   对此,锦荣毫无任何心理障碍,既然被她打败了,那么命是她的,地盘是她的,所有东西统统都是他的。   被正道在背后谴责了一下奢侈无度好逸享受的锦荣,悠闲地在帐篷里休息,等待三日。   她心情正好,解决了一个姬楚楚,让锦荣觉得这次没白来,其他人即便她不出手也已经达到了替原身报仇的目的。无论是爱女心切的涵光,还是看重宗门的素山,那些对曾经的古锦荣心怀过恶意的人,他们会活在愤怒憎恨或是恐惧之中。   既然是修真界,那就用修真界的手段解决,心魔缠身,修为难进。   替原身报仇,损些功德又如何,她是喜欢功德,但不会为了功德令自己束手束脚,若那般令自己不痛快,她宁可罪孽加身,堕入九幽。 第125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锦荣在摇云山上分外悠闲地度过了三日,不像是个凶神恶煞的魔君,倒像是个前来游山玩水的千金小姐。   她的悠闲自在主要还是和其他人对比出来的,仙霞派和丹岚谷的人紧张兮兮,风餐露宿,一边忌惮小心同在山上的魔修,一边担忧在万墓境里的正道修士。   其他魔修也没好到哪去,魔修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没耐心,别说三日,就是让他们和敌人待上三个时辰也未必能安分得住。   两派人马还时不时起点小冲突,伴随着出口开启的时间临近,愈发焦灼了些。   于是,悠闲得还有心情游山玩水的古锦荣一下子就变得刺眼了起来。   正道修士果断怀疑这是对他们的轻视,而魔修偶尔有几个心思大胆想进言,暗搓搓想趁机把山上等万墓境的正道修士都给灭了。   结果被锦荣随手给拍死了。   魔修们心中日了汪,灵枭魔尊把她留在外面真的是给他们魔道撑腰的吗?总担心即便他们全军覆灭,这位也不当回事。   好在当魔君有一次猎灵鹤时碰到了几个正道修士,因为争风吃醋唧唧歪歪,害得魔君没心情射下去时,把那几个修士也随手弄死了。   魔修们听说此事,一下子就没了之前的郁闷,好歹离山魔君还顶着他们魔修的名头,不会便宜了正道。   仙霞派和丹岚谷的长老听说几个弟子的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真是第一次出任务,不知天高地厚,遇到了离山魔君,还有心情吵闹其他的,他们能因为这件事和离山魔君怼吗?别说正魔不两立,光是在修真界,冒犯修为高的强者,白送了性命也没人敢说什么。   两派的人只能盼着万墓境里的正道修士能压过魔道,早日归来。   三日之期至,万墓境出口开启。   但出来的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道修士,不顾狼狈虚弱的状态,直接就打了起来。   虽然令人惊讶,但没人会奇怪,正魔两道在摇云山注定会有一役。外面不像万墓境,有诸多限制,顿时灵气四溢,攻击的法诀乱飞了出来。   几位魔君还有各大宗派的掌门也都出来了,唯独少了一位灵枭魔尊,但似乎他们也无暇顾及这点了,战斗容不得他们分心。   锦荣会注意到灵枭魔尊的失踪,还是因为她正袖手旁观,坐视两方争斗。一般的修士不敢轻易近她身,攻击一位魔君无异于找死。   有些看不顺眼的魔君就开始愤怒了,“离山,你怎么还不出手?”   “你还是不是魔道中人?”   “莫非你还心念正道?”   各种话语无非是想激古锦荣出手,毕竟正道有八大宗门,掌门长老都有至少元婴修为,他们虽然能抵抗得住,但未必占得了上风。   可惜锦荣神情淡淡,语带讥讽道,“你还命令不了我。”   听到这话的几位魔君,喉间都忍不住含了一口血。   然而运气还是眷顾他们的,一身着掌门两仪袍气势凌厉之人持剑向锦荣袭来。   “我素山今日就要代宗门,清理门户。”此声威严浩荡,   锦荣手心翻转,生出一把紫青剑,迎向袭来的剑锋。她是不打算出手,但可不会心慈手软到放过对她出手的人。   素山的修为是增长了不少,想必在万墓境中得益良多。   瞧见素山掌门和离山魔君对战的弟子们,都忍不住停了下来,盯着他们的每招每式,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并非他们想象中的战况激烈,难分上下,而完全是刚过起初三招,素山就被离山魔君压着打。   剑锋相撞,灵力向四周震荡开。   只见他们的素山掌门身上多了一条又一条剑伤,纵横交错。更可怕的是每道剑痕都代表着玄清宗剑法的一式,让他们这些精英弟子分外熟悉。   古锦荣,居然从始至终用的都是玄清宗剑法,她、她这是要羞辱玄清宗吗?   锦荣表示,对付他们,原身会的玄清宗剑法就够了。   第九招时,素山落败。   鬓发尽乱,满身血污的素山已无力再拿起剑,他的右手腕已被刺中经脉。   “不知我这剑法,掌门可满意?”锦荣提着剑走向素山,剑尖指向素山的喉咙,似乎就要刺下去。   素山眼眸中闪过一丝软弱。   莫说玄清宗,便是其他正道门派也不会眼睁睁让素山死掉。瞬间几位宗派掌门拼着法器爆炸甩掉了纠缠他们不休的魔君,合力拦下了锦荣的剑,其中两位救走了重伤的素山。   不得不说,素山被古锦荣揍的很惨。   剩下的掌门首座则试图拖住锦荣。   锦荣不可置否,穷寇莫追,她本来也没想杀素山,何况素山也已经被她毁了道心,一如当初被他们毁了的古锦荣,原来耀眼的玄清宗天才。   在用玄清宗剑法虐了他们一番后,锦荣便收手了,而这些人虽然打的越发心惊,但也不敢保证拼尽全力能杀了古锦荣,他们和素山不一样,没必要死咬住古锦荣。   但相信古锦荣的玄清宗剑法,会给他们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魔修多为凉薄之人,原本古锦荣也没打算出手,若非素山横插一杠,他们也不必受这罪。   此战最终以魔道略占上风结束,然而先引人注目的既不是这战果,也不是万墓境中发生的种种,而是古锦荣以玄清宗剑法连败数大掌门,战功赫赫,名扬天下。   无人能否认,一手玄清宗剑法在古锦荣手中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比之前更加响彻修真界,但玄清宗一点也不为这感到高兴,因为是宗门的叛徒用这剑法废了他们的掌门素山。   素山废了,这是太上长老也无力回天的事,因为废的不仅是经脉,还有道心。   “为掌门者,你处事不公,因私废法,愚蠢无能,令玄清宗落入难堪境地,日后有何颜面存活……”   素山回来后,日夜为心魔滋生搅得困苦不堪,于是向太上长老自请卸去掌门之职,入九寒洞静修百年。   三位太上长老最终是答应了,对于继任的掌门人选,素山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全凭太上长老做主。   太上长老原瞩意岐山真人,同辈中实力最高,且为人刚直,于是传他过来询问,却被他所婉拒,言一心向道,无心管理宗门事务。   岐山另外推荐了内务堂的凉月真人,虽为女修,但论手腕,心性都为上佳。   太上长老也发现了门中各峰峰主良莠不齐,争权夺利者甚多也,涵光更是被没他们放在眼里,素山这些年虽是兢兢业业,但多重能力而轻品行。   凉月真人还是成为了玄清宗新的掌门,并举办了继任大典,邀请正道各方势力前来参加。   老实说,凉月真人也有些担心,大典之上,那个古锦荣会不会杀上宗门,搅得天翻地覆。能让数大宗派掌门都灰头土脸,凉月真人可不敢怀疑她没能力做出这事。   但终归万幸,大典从早到晚平安举行,顺顺利利,也没有出任何差错。   凉月掌门和玄清宗的人不知道的是,锦荣根本没心思理会玄清宗新掌门继任大典的事。她不在离山,而是到了灵枭魔尊的圆月殿。   摇云山一役,灵枭魔尊只是离开的比较早罢了,没有人知道他在万墓境里做了些什么,又为什么离开。   夜已深,圆月境中血月凌空,勾起一片阴诡邪魅之色。   “离山魔君,你到圆月殿来做什么?”灵枭魔尊见到进入大殿的锦荣,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黑金色的面具遮脸,教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看着高座上一身玄色衣袍戴着黑金色铁面具的人,锦荣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来验证一下的我的猜测是否正确而已。”   “验证什么?”灵枭魔尊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威胁和浓浓的不悦,“离山魔君,你不要太过放肆了。”   锦荣依旧笑意浅浅,“验证你是不是真正的灵枭魔尊。”   话音刚落,锦荣已经瞬影至灵枭面前,而灵枭竟反应不及,想要动弹时,却发现自己已被控制住。   他眸间闪过震惊,古锦荣……究竟是什么人?   锦荣顺便还封了他的口,然后毫不犹豫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铁面下,是一张分外白嫩的娃娃脸。   名震修真界的灵枭尊者居然长这样,锦荣忽然有些想笑,于是她就真的笑出声来了。   对方显然因为她的笑声,羞愤不已。   被解了禁言咒后,第一句话就是,“你要做什么?”假扮灵枭尊者长着娃娃脸的俊秀年轻人情绪紧绷,半是紧张半是震惊地问道。   “没做什么,只是好奇而已。”锦荣把玩着金色的黑铁面具,随意道。   这面具也是极品法器,能这么完美的伪装成灵枭魔尊恐怕一半的功劳都归它所有。   “你是谁?为什要假扮灵枭魔尊?”锦荣微微挑眉道,   年轻人咽了咽口水,别看古锦荣语气散漫,但以他在魔道待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要是不说,未必会有好下场。   魔修就是心狠手辣,凶残无道的代名词。   他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放弃了骗古锦荣的想法,不是因为他坦诚,而是因为古锦荣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料,怎么说他也有匹配魔君的修为,被制住时却毫无反抗之力,就像面对他师父——真正的灵枭魔尊一样。   原来这个站着娃娃脸的年轻人是灵枭的徒弟,徒未晏。   之所以假扮灵枭,是因为……灵枭魔尊失踪了。   锦荣恍然,她就说嘛,仅仅两个还未筑基的弟子,还未成气候,如何能扰乱天机到这种地步,原来是魔道之主,灵枭魔尊不见了啊。   徒未晏小心翼翼道,“你……相信我了?”魔道中人不是多疑多心吗?   锦荣微微点头,“我相信你的实力,不足以欺师灭祖,胆敢假扮魔尊。”   徒未晏:“……”   要是被发现了,饶是徒未晏是有元婴修为,还是灵枭的徒弟,都会被整个魔道给扒皮的。   居然胆子大到假扮魔尊近百年,虽然徒未晏辩解道,这是他师父说的,若他不在时,就假扮他的身份,绝不可让魔道陷入混乱,为正道所趁。   也正因为灵枭留下的诸多安排,徒未晏才能伪装近百年,也无人发觉,若不是倒霉碰上了古锦荣这个妖孽。   看来灵枭魔尊是料到会有失踪了一天了,锦荣沉思道。   “你在这,那灵枭魔尊去哪了?”   徒未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怀疑师父可能陷在了某个上古秘境中,和师父失去讯息时间相近的万墓境地中,我就发现了师父的痕迹……”   徒未晏还想在说什么,却见古锦荣竖起食指拦在唇前,轻声道,“有人来了。”   谁敢来魔道之主的圆月境,徒未晏心中闪过震惊,一时却忘了他眼前这位就是擅闯圆月境的人。   “是玄清宗的太上长老。”锦荣淡定道,   徒未晏心道糟了,来的是几位,不会三位都来了吧?那三位都是化神期,别说他,饶是他师父也未必挡得住,那么师父失踪还有他假冒一事,都瞒不住了。   还没等徒未晏机智地想出对策,就看见古锦荣自顾自戴上了原属于灵枭魔尊的黑金色铁面具,顺便还扯下了座椅上放着的魔修袍子。   “虽然我很嫌弃这颜色,但非常时候也只能稍微忍耐一下了。”锦荣系好了肩上的衣带,语气平淡道。   徒未晏一脸懵逼,“……” 第126章 修真—坠落的天才   玄清宗的化神期长老会找上圆月境,究其缘由,还是锦荣惹出来的祸。   若非她废了素山,加上摇云山一役,正道伤了元气,三位太上长老也不会亲自出手,企图和灵枭谈判,顺便让他交出玄清宗叛徒古锦荣。   然而三位加起来活了数千年的化神期长老没想到,从大殿里出来的‘灵枭魔尊’还未等他们开口,就和他们动起手来。   玄清宗的太上长老:“……”他们真的不是来这打架的。   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   关键是他们三个加起来居然还打不过,空隐山的这些老家伙互望了一眼,心惊不已,灵枭这些年修为竟到了这种境地。   虽然锦荣也很想用玄清宗剑法来教训这几个找麻烦的老家伙,但若是那样,隐藏自己身份也就没有必要了。   徒未晏能伪装灵枭魔尊,她为什么不能?只需将灵力覆上一层魔修气息罢了,招式不过是外在,是剑是掌,也不会有多大差别。   三位太上长老在锦荣的压制下,已心生离去之意,但‘灵枭魔尊’可没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去。   最后,这三位拼着重伤逃出了圆月境。   “你放他们走了?”徒未晏见安全后,才小心翼翼从殿里出来。   因为他师父的习惯,以及百年来他都是假冒魔尊,所以圆月殿外并没有人,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相信用不了多久的功夫,就有魔尊的手下赶来。   “嗯。”锦荣朝殿内走去,将摘下的面具随手扔给徒未晏,“这几百年他们是不会来打扰我了。”   “只是几百年,为什么你不动手杀了他们?”徒未晏接住面具,不解道。   “有什么好处?”锦荣反问道。   因为正魔不两立,徒未晏很想这么说,但他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扮作灵枭魔尊的样子击退他们?”   古锦荣的做法也就相当于坐实了灵枭魔尊尚在的事实,无疑是帮了他,还有整个魔道。   “我还打算好好当几天我的魔君,若是灵枭被正道中人发现失踪了,恐怕会很麻烦吧。”   对于古锦荣居然有这耐心和他解释,徒未晏也没想到,但更令他惊讶的是古锦荣似乎只是把魔君这个身份当作了一种消遣。   她有着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实力,唯一或许能匹敌的师尊也不知所踪,成为魔道之主,甚至问鼎修真界,恐怕也不是多难做到的事情。   锦荣的回答却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很清楚,自己在此界逗留不了多久,最多百年,既然只有这些时光,她何必还要费心费力却争权夺利,无论是魔道之主,还是天下之主的位子对她都毫无诱惑力。   锦荣的目标,是在此界天道发现她的存在之前,再好好浪个一百年。   等到圆月境的守卫上来时,锦荣已经离开,重新戴上了面具的徒未晏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传令将玄清宗三大太上长老不敌败退之事传出去。   令真正的灵枭魔尊回来之前,无人再敢冒犯圆月境。   虽然知道古锦荣实力神秘莫测,但徒未晏也没傻到开口求她帮忙寻找师尊,因为没有值得的代价,又有什么理由让她出手了。   这是魔道再简单不过的理由了。   反正他也有些线索了,徒未晏心中安慰自己道,如果师尊回来了,应该能看出古锦荣的底细吧,徒未晏又不是傻子,他可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在短短两年内,实力达到巅峰,轻易击退玄清宗三大化神长老。   是大能转世,还是逆天奇遇,直觉告诉徒未晏,在他师尊回来之前不要过多去探寻。   ——-——   玄清宗的三位太上长老这次受伤的确不小,不休养个两三百年恐怕都补不回元气。   更令他们难堪的是,他们潜入圆月境却被魔道之主轻松击败的事情几日间传遍了修真界,若这其中没有魔道中人插手,谁也不信。   其他正道宗派掌门也遣信问候三位太上长老,见其闭关不见,也就心知肚明了。   在之后两次正道大会上,似有重新分配正道权力的势头。   新任掌门凉月心也凉了半截,玄清宗正道之首的地位怕是真要不稳了。无奈玄清宗这一辈天才寥寥,支撑宗门底气的太上长老为疗伤也闭关百年,凉月只能默认了一些原属于玄清宗的资源利益被分割出去。   私底下,又咬牙开始加紧了对宗门弟子的历练,无论是功法还是丹药,秘境,提供的资源比往年都要丰厚不少。   这也是为了平息古锦荣所带来的影响。   当日摇云山,古锦荣在正魔两道面前先是杀了姬楚楚,后又险些杀了前掌门素山,令之前玄清宗为保颜面掩盖的事情也被曝露了出来,令门内很多弟子都颇为不满。   虽说世家和宗门相勾连,但一个宗门数十万弟子,大部分是无所依凭,对宗门的归属感也强。但眼见宗门可以舍弃沦为废人的古锦荣,甚至罔顾门规,不免也会物伤其类。   他们可不是古锦荣那般妖孽,即便堕入魔道,也依旧惊才绝艳,名扬天下。   弟子才是一个宗门真正的底蕴,尊严失去了还可以再重新建立起来,可一旦弟子流失,那也就不再是堂堂宗门了。   在费心安抚以及重振门内弟子信心时,凉月还听说涵光真人又闹了起来。   自姬楚楚死后,涵光就跟疯了一样,还逼他端云峰一脉的弟子去离山杀了古锦荣,谁能做到,他就把他修行毕生所得都给那人。   凉月看在他爱女心切份上,劝阻了两句,可涵光依旧一意孤行。凉月掌门不禁气道,若真恨古锦荣,他大可自己去,没人会拦着他,而不是让弟子白白送死。   涵光竟固执道,他要好好活着,看到古锦荣死的那一天。   听了这话,凉月掌门明白涵光是真的疯了,叹息了几声后,先是准了涵光的弟子与他脱离师徒关系,再者,革去涵光峰主之位。   涵光道心已毁,执迷不悟,任他自生自灭吧。   玄清宗内和涵光有些同病相怜的还有一人,鹤山真人。   他没有一个骄纵狠毒的女儿,也没有道心尽毁,倒霉的是,他却是古锦荣曾经的师父,也是在她沦为废人后,凉薄舍弃这个弟子的人。   比起涵光,鹤山真人显然识趣的多,自从知道古锦荣当上离山魔君,今时不同往日后,也没想要以清理门户的名义教训这个前徒弟,连摇云山一役他都没有去。   结果,因为古锦荣血洗离山,还有在摇云山连败几大掌门,名声太过凶残。   别说新进门的弟子纷纷不愿入他凌云峰,就是原来的弟子要么请求解除师徒关系,要么就选择远行出任务。他们还年轻,不想被离山魔君盯上。   鹤山起初惊讶,后是无可奈何,只能放他们离去了,不然难道要他们冒着生死之危留下来,又能有几分真心把他视作师父呢。   到头来,凌云峰上竟只剩下寥寥几人。   鹤山苦笑不已,当初一念之差,舍弃了古锦荣这个弟子,如今门下再无弟子侍奉,孤苦一人。   真是报应啊,报应啊。   是不是报应,凉月不知道,但在玄清宗低谷时期继任掌门的她,只觉得很头疼。   端云峰和凌云峰元气大伤,又无新的长老可以补上位子,几乎无弟子敢踏足了,少说也要几十年才缓过来。太上长老重伤闭关,外面其他宗门虎视眈眈,   这一桩桩,和古锦荣都分不开关系。玄清宗真是养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弟子啊,凉月忍不住叹道。   凉月都有些后悔未参加摇云山,没能见到这个传说惊才绝艳的弟子了,不,现在是魔道的离山魔君。   但日后总有见面之时。   再天才也不是自家宗门的弟子了,听闻最近灵枭魔尊十分看重古锦荣,外界传言皆道古锦荣隐为灵枭之下魔道第一人,万人之上,权势赫赫。   越想心情越沉重,凉月能做的就是尽力扒拉门内有潜力的弟子,她觉得凤长老的女儿凤卿还有岐山真人的弟子宋篱就不错,可以留作观望。   这两个弟子,虽都是女修,但自摇云山回来之后,在修行上都进步不小,更令凉月赞赏的是,她们超出其他弟子的勤奋。   宋篱心中暗藏着不与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她在万墓境中误打误撞得到的东西,令她在修行上越发努力了起来。只有自己力量强大起来了,才不会被人轻视。   而凤卿则是单纯被刺激到了,她没有拿到大比的前三名,却是哀求了父亲多日,才有资格前往摇云山,一半是为了宋篱在万墓境中的机遇,一半是想看看和她前世记忆相比最大的变数——古锦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重生究竟给玄清宗带来了一个什么样的敌人?   等真正见到的时候,凤卿已经什么也不敢想了,姬楚楚就死在她眼前。   凤卿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纯粹修为的压制。   她前世修行至金丹,也依旧被父母宗门保护的太好,更没和那些传闻凶残的魔修打过交道,即便死过一次,也没想到,死亡会这么容易。   凤卿以为她有这前世的记忆,她知道哪里有机缘,谁会未来成名,但她却忘了,她现在不过一个练气修为的弟子。   而她前世未曾放在心上的古锦荣,会强大到这种地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凤卿完全懵了,即便进了万墓境,得到不输于宋篱的机遇回来后,她也再无骄傲自满的心态,闭关潜心修炼,谁也拦不了她。   这个和她前世记忆相比充满了变数的今生,实在太危险了。   她还是好好修炼吧,不到金丹,还是老实在宗门里待着吧。   ———   凉月掌门有自信,百年内一定能消除宗门内的隐患,令玄清宗重回巅峰之时。   然而她没料到的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古锦荣飞升了。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什么时候,魔修也可以飞升了?   修真界的人都知道,此界天道仿佛偏爱正道修士些,魔修飞升有先天上的弱势,而古锦荣竟以魔修之身成功飞升了。   凉月真人在确认这件事无误后,首先到宗门历代掌门牌位前长拜,实在是弟子不肖。   魔修飞升艰难,他们正道修士近千年来也少有弟子飞升,最有希望的还是他们宗门内那三位太上长老。   要是他们知道被后辈抢了些,恐怕也是心塞不已吧。   无论正魔两道在知道古锦荣飞升后,震惊之余,也不免敬佩震撼。   飞升,那可是所有修士所追求向往所在。   但若是他们知道这飞升的真相,恐怕就不会这么单纯的羡慕敬佩震惊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天道终于发现了锦荣的存在,然后,就催着她飞升了。   毕竟锦荣的修为早已超出了此界能衡量的巅峰,也就是这一世界无法承受的力量,留在这里太欺负人了,这也是以往修士飞升的缘由,每个世界相当于容器,对灵力也有它容纳的最高值。   锦荣飞升的时候,真正的灵枭魔尊也回来了,准确来说被天道给找回来的。   他见到锦荣,倒是没什么惊讶,似乎一眼便看出了她并非魔修,对她的飞升也早有预料。   锦荣觉得灵枭挺有意思的,可惜她在这里待不久了。   ——   元华界时两千三百七十年,魔道天才古锦荣飞升,亦是千年来魔道无人实现的荣光。 第127章 现代纪事   谁能告诉她,只是飞升了一下就跑到了车水马龙,日新月异的现代。   但显然对锦荣来说,现代的科技比那个天道说的修真界之上的什么仙灵界要有吸引力得多。天知道她有多想念现代的网络。   只是现在要先解决衣食住行了,锦荣看了一下身上明显的古代装束,以及四周看过来的目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凡事都有个万一,何况还是穿越这种事呢。   “好漂亮啊,不会是哪个大明星在拍戏吧?”   “快去网上搜搜,是什么新戏要出来了?”   ……   以锦荣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丝毫不感觉嘈杂混乱,她忍不住吐槽,谁拍古装戏会在这广场街边啊。   锦荣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个世界比较注重个人权益,像未经过他人允许是不能拍照的等等,路人也只能稍微欣赏一下了。   尽管一身和身边的环境都非常的格格不入,但以锦荣的淡定程度,依旧闲庭信步走在人群中,心中思考着衣食住行的问题。   “请问你也是在cosplay吗?”一个小心翼翼又软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锦荣转过身去,见到的是一个拿着摄像机黑发及肩大学生模样的女生,看清锦荣的模样,她眸子里闪过惊艳,喃喃道,“真……好看。”   黑发女生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回过神来面色有些羞赧。   锦荣不以为意,这副皮囊在修真界算不上最好的,只是气质出众些,加上刚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有些迷惑人而已。   “有什么事吗?”对于cosplay,锦荣已经记不大清了,似乎是种娱乐方式,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女孩的问题。   “你的衣服很好看,我们也是玩cosplay的,就在广场西口那边。”说着,黑发女生还指了一下那边,的确是有几个大学生,穿着古代服饰在那拍照,这个女生应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黑发女生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红,“方便可以问一下你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社团也想多买几件。”   沉浸于汉服cosplay多年的她先注意到的不是锦荣的容貌,而是她身上古装的精致,以及品质之上佳,上面的纹绣几乎都不流于表面痕迹,而是灵动飘逸。   “只有这一件了,其他没了。”锦荣抱着手肘道。   “这样啊。”黑发女生有些失望,   “不过……”锦荣拖长了音,弯腰向前倾,似盛满了星光的眼眸微微闪烁,“你这么喜欢,那我们俩换吧。”   黑发女生下意识看向了自己身上穿着,因为今天出来拍摄所以穿的很简单,浅色格子衬衣,牛仔长裤,虽说也不便宜,但和对方身上的古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也是经常收藏汉服的人,不会不知道对方身上古装的品貌就能价值几何,反正绝对和她身上的衣服绝对不相等。   “不行,不行,那你太吃亏了。”黑发女生红着脸,连忙摆手道,自小家中养出的教育,令她做不出占别人便宜的事。   锦荣淡定道,“没关系,那我找别人换去,反正我不打算要了。”   都穿了几百年这样的衣裳了,她可没想在这个世界里继续穿下去。   黑发女生这次终于听出锦荣的意思,对方似乎急着换衣服。   “……那,我带你去买衣服吧。”最后黑发女生经历了内心短暂的挣扎后,艰难道,   她还是不愿意让对方太吃亏,好在这附近就有一家她小姑开的精品服装店。   锦荣不可置否,先换了衣服再说。   “全都记我账上。”黑发女生在柜台签字道。   店里的员工是认识这位老板的侄女的,只是不知道她带来的是什么人,穿的和古装剧里一样,长的也像大明星。   黑发女生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想着等会留对方电话,回去后确定衣服价值后再把多余的部分补给对方。   光是她的小金库就够用了。   她好像还没问对方的名字,黑发女生一拍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懵了。   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人换衣服出来,黑发女生敲了敲门也没反应,推开门一看,只见除了那件光华无双的古装衣裙之外,空无一人。   锦荣换了一身现代服装,走在大街上,显然少了许多注目,不得不说,那个黑发女生的眼光不错,挑的衣服也比较适合锦荣的气质。   也许她觉得她付出的比不上锦荣的那件古装,但在锦荣眼里,这两件衣服的价值没什么差别,而且她现在更需要前者。   那件穿越过来时的古装,锦荣就留下了,而且抹去了上面一切有关修真界的痕迹,现在,也仅仅是一件漂亮华丽的古装而已。   除此之外,锦荣还稍稍收敛了气息,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而且这次穿越,一是没有剧情找上来,二是她也不去主动测算天气。   每次穿越第一件事就是测算天机,很费心力的好不好,她那个司命天君都不知道是几个八百年前的事了。所以锦荣就决定了,除非是危险度很高的世界,否则不轻易测算,谁让司命天君这个坑爹的职位给她留下太糟糕的印象。   锦荣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港口边,这里聚集了很多人,而且很热闹,似乎在是什么隆重的事情。   原来是一艘豪华游轮即将启航啊。   锦荣望着那停驻在港口边上挂着庆贺气球,还有许多鲜花彩带的大型白色游轮。   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豪华游轮啊,应该可以蹭吃蹭喝很长一段时间吧。   站在进入游轮的楼梯前的轮船司仪带着完美的微笑,有条不紊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检查每一位游客的邀请函,这次可不是简单的游轮启航,而是叱咤政商两界的林家老爷子七十大寿的宴会。   邀请来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   “方小姐请。”司仪看过邀请函,递还给客人,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向里一扬,以作指引。   “谢谢。”锦荣浅浅一笑,微微抬了抬帽子,走上了游轮。   邀请函当然是她随手伪造的,顺便加了点幻术,不会让人怀疑。   白鸽掠过蓝色的天空,同样碧蓝的海洋被清风吹起波浪,一切都令人舒缓而愉悦。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忽然皱了皱眉,   “尹宿,你没事吧。”她身边的俊秀青年问道,   尹宿摇了摇头,好像刹那间感觉到了一个很强大的人物在附近,只是她什么也没说。   “如果不舒服,就让船上的医生帮你看看吧,怎么说你也是我们林家的恩人。”另一穿着白色衬衣的冷峻青年也道。   尹宿面无表情道,“这话就不用说了,林晋,你们说是请我出海旅游我才来的,可没说是你们爷爷生日。”   她只是想在不多的生命里多享受一下而已。   “嘿嘿。”林晋摸了摸头,笑嘻嘻道,另外的冷峻青年也别过头去不说话。   “尹小姐。”身后又响起熟悉的声音,尹宿听见这声音,眼角就跟被针扎了一下跳了跳,感觉又有麻烦了。   尹宿自小家学渊源,忘记说了,她家就剩她一个了,因为他们家学的就是玄学。   外人看是风水相面,只有内行的人知道,其实是问阳探阴,问阳间事,探阴间密,走阴阳中间那条路。行常人不能为之事。   古有秦时徐福问仙,汉时异人燃返魂香引来李夫人芳魂。   这条路难走,不仅讲究天分,还折寿。   所以尹家如今就剩下尹宿这根独苗苗了。   尹宿是尹家数百年天分最高的后人,同样,也是命格最坏的一个,六绝之命,注定活不过二十五。   今年刚好二十三,尹宿琢磨着最多也就两年时光了,说不定还是有今天没明天。和过去某些悲观厌世的尹家人,或是哀叹尹家祖宗为何选了这条路不同。   尹宿还是挺乐观的,努力享受每一天,反正等她死了,尹家也就真正断了。至于早点结婚生子,给尹家留后什么的。   尹宿呵呵了一声,六绝之命,注定了无缘嫁娶,无缘子嗣。   算了,还是不去想这种事了,容易滋生报社的念头。   大不了顺便多做点好事,下辈子投个好胎。   尹宿也就是在某次做好事时,做到了林晋和他表哥白忌身上,救了他俩一命。这两人可是林家和白家的独苗苗,比起尹宿这无父无母的金贵多了。   因着他们的关系,尹宿还解决了几次上流家族间的风水问题,得到的回报……自然也很丰富。   看着随着支票一张张花光,绿色希望小学的建立,还有对许多福利机构的捐赠,帮助到更多的人。尹宿仿佛看到下一世幸福的人生再向她招手。   当然,这些林晋和白忌他们是不知道,尹宿又不是傻,才不会把自己只有两年命的事情告诉他们呢。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在六绝之命的笼罩下,就是有,也会变成没有。   尹宿会答应来参加出海旅行,只是想享受一下难得的青春,再说了有冤大头请客,又不是她出钱。 第128章 现代纪事   游轮有三层,最高一层是私人酒会,来自各界的名流,觥筹交错谈论着各种影响华夏众多领域的大事。   第二层是游客的房间。   而第一层则是真正欢宴的大厅,和甲板相连,不耐烦长辈们那些戴着面具迎来送往的交际的公子哥,千金小姐们,都早早地到了大厅,这里有露天酒吧,轮船赌场,棋牌室,还有舞池。   “恭喜这位小姐,你赢得了所有的筹码。”赌桌后站着的荷官微笑道,   其他坐着的客人有些丧气,“又输了。”“今晚运气真不好。”   荷官也在心中暗想,真是一位运气好到令人羡慕的小姐。   锦荣拿走了一堆黄色绿色的筹码,歪了歪头微笑,她运气的确不错,好牌主动跑她手里来。   这些筹码可以兑钱,但不会太多,因为是私人游轮,筹码更多是用于在游轮内的各种场所消费,或是打赏给服务生小费的。   比如她给留在赌桌上的几个筹码。   游轮上的活动的确精彩,没有令锦荣失望。几乎闭着眼就赢来的筹码足够锦荣在游轮里挥霍几天。   “尹宿,你要玩什么吗?”林晋对身边无论长相还是衣服都很清淡的女孩问道。   尹宿是他们林家的恩人,他们自然不会强求她做什么,甚至会主动为她挡去一些人的魑魅魍魉,即便尹宿并不需要,这次特地把尹宿骗来,也只是满足一点尹宿的私心,想要和她多相处而已。   恐怕他的那个表哥,也是同样的心思吧,林晋瞥了一眼冷冰冰的白忌,心里也给自己打气道,表哥虽然一直很优秀,被长辈们称赞。但是他先遇到尹宿的,未必会输给白忌。   至于家族的意见,林晋相信他们不会反对的,甚至会乐见其成,有多少人想拉拢一个未来大天师,都梦寐不得。   “随便吧。”尹宿无所谓地道,对林晋的心思一无所知,就是知道了,恐怕也只会嘲笑一句白日做梦。   尹宿也不知道她的寡言少语以及神情冷淡,令其他人脑补了多少,林晋还以为是上船之前他几个堂哥的事让尹宿生气了呢。   居然还拿案子来拜托尹宿,想要人家年轻女孩子去看那冷冰冰的尸体。   其实尹宿是不介意的,只要不违仁义道德,顺便还有回报的事,她都愿意接下的。从小就开始见鬼的她,会怕尸体吗?所以她也就犹豫了一下路程消耗的时间,然后就答应下来了。   但谁让她一贯高冷的姿态,让人无法和重钱财的相联系起来呢。   更不用说在暗生情愫的林晋眼中,尹宿简直就那种不问世事,淡泊名利的人。   尹宿表示名她可以不介意,反正等她死了,尹家也就消亡了,还要什么虚名。但利还是要的,因为在这社会,获得功德最方便的途径就是用钱砸。   那就不要大意地砸吧,也给她阴间的尹家列祖列宗多攒点功德,投个好胎。   林晋有那么多堂哥,倒是让她有些惊讶,加上还有白忌这些外孙,大家族的纵横交错,盘知错节,尹宿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来就令人悲伤,尹家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家族了,不乏有出色的子孙,可惜,命格也一代比一代坏,有祖宗曾说过,尹家人的存在,本就违背天命,做的事也是逆天之举。   所以凋零至唯有尹宿一个人。宿,即宿命也。   尹宿也就开了个小差,再回过神来就到赌桌旁边了,林晋还兴致勃勃换了一堆筹码来,“尹宿,你要玩吗?”   尹宿摇了摇头,“我从来不玩。”   “为什么?”见识过尹宿神奇到可以呼风唤雨的手段,林晋不禁有些奇怪,对尹宿来说,赌博应该很简单吧。   “因为赌博是一件很靠运气的事。”尹宿沉思了一下,认真道。   “一个人的运气要是在赌桌上用光了,那真正需要它的时候怎么办?”   林晋和白忌都感到身后微微一凉,一个人要是用完了运气……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们不用在意。”尹宿神情淡淡道,她当然不是随便说的,因为她就是最需要运气的人。   六绝之命,就是因为霉运太多,命格太煞。所以哪怕她能用其他沟通阴阳的手段看透底牌,也不敢保证自己会赢的。   这种几乎必输的事为什么还要参加。   她忽然感知到一道视线,敏锐看过去,只见到处是谈笑玩乐的年轻男女,灯光闪烁不明,似乎那视线又消失了。   尹宿几乎能确定,这船上有一个实力绝不输于她的人。   还记得爷爷临终前,曾说过以她的资质等到二十岁,华国再无胜过她的天师。   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爷爷的话也会有错,尹宿忽然生出了一丝丝小激动,天师她倒是见过不少,但实力比她强的还没有。   坐在酒吧吧台边上的锦荣,收回了目光,她她也仅仅是在繁杂的声音中听到那么一句话,有些好奇看过去而已,是个敏锐的小姑娘。   靠近酒吧的高台上有乐队在演奏,   舞池里衣着精致的年轻男女,肆意玩乐,锦荣恍惚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坐在锦荣对面烂漫的金发女孩眨了眨眼笑道“Pour danser”(跳舞吗?)   锦荣莞尔:“OK。”   锦荣压了压不知从哪拿来的小礼帽,和金发女孩一起进入舞池。   赌桌这边,搜寻不到隐藏的那个人,尹宿又回过头道,“你们还玩吗?”   “我们还是不玩了。”林晋干笑着道,白忌也默认了。谁也不会嫌自己运气多。   入夜的大海上,白色灯火通明的游轮行驶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波浪。   而前方,却是雾气深埋的黑暗,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尖而宽大的船首穿过了黑黝黝的一团,似乎将它撞散开了,弥漫至游轮的四周海面。   “船长,我们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大副神情紧张地道。   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看上去经验丰富的船长皱了皱眉,“是雾气吗?”   “不像是,船出现了问题,连定位导航系统也都失灵了。”几位船员额头上冒着冷汗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船长冷静道,“再看一下无线电,看能不能联系上附近的船?”   负责轮船上无线电的船员也有些慌张道,“完全没有信号。”   “怎么可能,这里是又不是公海,我们开出来都还没有24个小时。”大副震惊道。   “也许,我们是遇上了类似百慕大三角的地方。”有个船员咽了咽口水,举手紧张道。   百慕大三角,又称魔鬼三角领域,常常发生人类无法解释的非自然现象。   还未等船长说什么,大副就忍不住冲那个船员发火道,“你说什么,难道是说我们这一艘船都进了灵异海域,你知不知道这艘船上都是些什么人,哪怕任何一个出了点问题,都绝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责任。”   船长叹了口气,“别说了,我去把这件事告诉林老先生,你们尽力恢复定位导航系统,联系上附近船只。”   发生这么大的事,对那些大人物隐瞒,只会令事情变得更糟糕。   船长急匆匆向游轮上面的第三层走去。   而没有人知道,当船首触碰到那黑雾时,这艘游轮上已经有两个人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没想到随便上了一艘船就遇到这样的事啊。”锦荣摇晃着手中的香槟,一口饮尽,然后往房间走去。   依旧欢乐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侧角上的钢琴师演奏出悠扬而有情调的乐声。   尹宿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下意识道,“出事了。”   “?”她身旁的林晋和白忌都有些疑惑。   “我们坐的这艘船出事了。”尹宿对林晋和白忌道,同时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运气没那么好,还以为可以免费享受一次豪华出海旅行。 第129章 现代纪事   尹宿从小遇到的倒霉事就数不胜数,这也是促使她实力越发强大的原因之一。谁让她遇到的倒霉事多是要命的。为了能活下去,只好拼命的学习尹家的本事了。   历经多次生死的尹宿已经练就出了相当强大的心理素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次怕是游轮沾上什么脏东西了,无法走出去。   尹宿也没打算避让,他们尹家连天命都敢违抗,怎会怕这些害人性命的东西。   而没等尹宿站出来说话,就有林老爷子派人来请她上去了,说是有很重要的事。   这些大人物拥有的权力越大,也越惜命些。   被派下来的秘书还看了林晋和白忌一眼,道“老爷子还说了,也请两位少爷一起上去。”   也许是存着让他们知道的心思,或是觉得他俩在,也许尹小姐会更好说话些。   林晋和白忌听到这话,心中都是一惊,尹宿刚才说的话怕是真的了,而且怕是不一般的严重。   事情的确很严重,不仅是船上的无线电失灵,连这些政商军三界跺一跺脚都能造成大震动的人,也无法和外界联系,仿佛就被困在了这片海域上,孤立无援。   若不是信任林老爷子,他们都要怀疑这是早已策划好的阴谋了。   但这样的大手笔也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出,更诡异的是,游轮无法往哪个方向开,都是在原地打转转,似乎走不出这片黑雾。   这些大人物就忍不住开始慌了。   要知道他们哪怕和外界失联十二小时以上,都足以影响甚大。   林老爷子足够冷静,非人能解释的事情自然让不一般的人来做,好在他们船上还有一位尹天师。   虽然年轻,但种种事迹已证明了她的不凡。   船上折腾了许久,几乎过半的人都知道发生大事了。而锦荣则窝在她的房间里舒服地睡了一宿。   至于什么生死存亡,灵异黑雾,和她无关。   她只是个误上游轮的旅人而已。   然而有时候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上门来。尹宿耗了大半宿,也没能耐得这黑雾如何,她冷静地看着祖传的罗盘,难道这回真要死在这了?   不对,她明明看到还有一线生机,虽然她还不知道这生机在哪里?   尹宿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船上的那个神秘人,实力绝对在她之上,若她们联手,未必不能走出生路来。   心念一定,尹宿立刻回到房中,关上门盘腿,祖传的金色罗盘在她的灵力下缓缓运转。   拼上尹家绝学,也要找出船上这个神秘人。   “噗——”尹宿一口精血喷出。罗盘也似乎拥有灵性般受惊失措地在房间四壁飞来飞去碰撞起来。   听到些许动静的林晋和白忌都是大惊,“尹宿,你没事吧?”   里面声音突然消失了,紧接着,林晋和白忌面前的房门也被打开了,露出尹宿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房间108号住的人是谁?”   尹宿要求,立刻有林家的人去查,结果却发现没有客人安排在108号房间,但的确是有人入住的。   “是位年轻的小姐,她上午还要了佛跳墙八宝鸭牛排鹅肝芝士焗饭,冰激凌和奶油慕斯,在房间里吃,一直没出来。”负责的服务员紧张道。   在几乎全船人都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偏偏一个不在顾客名单上的人,还点了这么吃的,这心可真够大的啊。   不仅林晋和白忌,乃至于其他被林老爷子派来全力协助尹宿的人,都觉得深深诡异,难道游轮遇到的黑雾是她弄出来的?   尹宿却是一脸平静,似乎毫不意外。   “我要去见见她。”   “我也去。”林晋和白忌异口同声道,其他的人忍不住捂脸。   “不,就我一个人。”尹宿淡定地道,   “可你刚受了伤,万一她对你有恶意……”林晋有些急躁道,透着对尹宿的担忧。   然而尹宿没有感觉到他的担忧,反而很奇怪地看着林晋,“谁说她对我有恶意了。我是去请她帮忙的。”   尹宿微微抿紧了唇,“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求。”   尹宿的话再次震惊了众人,连尹天师都要求的人……   之前看尹宿那么郑重以待,甚至还为此受了伤,还以为是仇人呢。   尹宿站在了房间门口,心情并不如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反而有些紧张,因为如果她没判断错误的话,那绝不是一般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   林晋他们看着尹宿进去了,心里也捏了把汗。   尹宿之前也告诉他们了,以她的能力也许解决不了这次的事,那么,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游轮的神秘人,或许就是他们唯一的救星。   尹宿,会成功吗?   五分钟后,门被打开了,尹宿探出半个头出来,神情严肃对他们示意道,“船上有香烛吗?……再来一桌丰盛的供品。”   林晋,白忌还有其他人:“……”   ————   点上了香烛,又摆好一桌极为丰盛的佳肴,这些都是外面的人虽然内心懵逼但还认真完成了尹宿拜托安排送来的。   一切准备好后,尹宿绷着小脸,以非常肃穆郑重的态度双手合十,朝拜这位神仙——锦荣。   “求神仙保佑。”   锦荣忍不住扑哧一笑,她还没想过在现代还有向她供奉信仰的人呢。   真是太有意思了。   尹宿是尹家最出色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迷信的人,因为很惜命,可以说是逢庙必进,遇神必拜,还因此揭穿了不少装神弄鬼的家伙,虽然有些遗憾,但并没有改变尹宿心中的向往,何况是今天遇到了真神仙呢。   “你很厉害,能算到我在哪。”锦荣擦了擦眼角,道。   “这次运气不错。”尹宿坦诚道。   “你想救这船人?”锦荣眨了眨眼问道。   “救他们,也是救我自己。”尹宿说的是实话,她还没能力独自逃掉,哪怕是回去了,这艘船上没能回去的家属背后的势力也不是她能抵抗的。   锦荣微微眯了眯眼,闪过一丝惊讶,“你的命居然这么糟糕。”   尹宿点了点头道,“嗯,却是很糟糕。”   锦荣闭上眼,去测算她的命格,就当作是这次供奉的回报好了。   待她睁开眼后,感叹道,“真是平生之所见。”   锦荣也不介意多解释几句,“都是祖上的因果啊,你们家的祖宗一开始就是短命之人,更无子嗣,却瞒过天机,行借命之举,才有尹家的繁衍。”   “所以你们尹家每个人都是本不应存于世之人,自然不受运道偏爱。”   “原来是这样。”得知真相的尹宿也没有多惊讶,或是惶恐,对于已是尹家唯一后人的她来说,知道这个也不重要了。   “多谢上仙告知。”尹宿认真道,“这次来,还是想求上仙帮忙脱困。”   “离开这里也不难,只是所欠因果呢。”锦荣问道。   “都归到我身上吧。”尹宿叹气道,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都已经是六绝之命了。   锦荣啧啧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讨厌的命格,咦,她好像在骂自己,算了,反正这个世界的命格又不归她管。   等到门再次被打开,尹宿和锦荣一起走了出来,外面的人更多目光投向了尹宿身旁气质出众看似和善的年轻女子。   难道她和尹小姐一样,也是天师?   “我们可以开始了。”尹宿的话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游轮四周为黑雾所笼罩,看似始终沉浸于黑夜之中。   “真是可怕啊。”跟着他们来到甲板的林晋忍不住叹道,   “这世上我们需要敬畏的东西太多了。”尹宿面色沉静道,   锦荣微微一笑,“你说的对。”   “你们先离开,我们留在这里就好。”尹宿转身对他们道。   尽管有些担心,但也清楚这些事情他们根本插手不了,甚至还会拖累尹宿,其他人便不再言语从甲板退回船舱内,虽然门关上了,但幸好因为是玻璃,还是能看到甲板上的两个人。   刹那间,玻璃门窗似乎被什么蒙上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了。   众人:“……”   “尹……”担忧的林晋忍不住喊了一声,却被白忌拉住了,他轻声道,“别打扰她。”   林晋知道自己失措了,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担忧紧张,望着黑漆漆一片的门窗,仿佛度秒如年。   尹宿会不会受伤?能不能成功?恐怕会很久吧。   众人思绪纷纷,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片光亮,尹宿走了进来,淡定道,“已经解决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五分钟都不到,这么简单?众人的内心是懵逼的。 第130章 现代纪事   这艘主持林老爷子宴会的游轮终于平安返航,外界偶有察觉的也都被压了下去,然而大量的人力财力被调动,去搜寻一个人。   一切只源于林晋随口问的一句话,“那个和你一起的人呢?她也是天师吗?”   尹宿愣了愣,继而摇摇头,“不是,她是神仙。”   “哦。”林晋下意识点了点头,突然震惊道,“你说她是什么?”   林晋这一动静把所有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对此尹宿的解释也很简单,“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她在的时候不方便说,现在她已经走了,说出来也没关系的。”   居然错过了一个这么大好的机会,诸如林老爷子这些人物忍不住捶胸顿足,同时心里对尹宿的重视程度又上了一个层次,听林晋和白忌他们说,那位神仙对尹宿态度很好啊。   连神仙都青睐的天师日后的前程可想而知。   然而尹宿却想起施法结束后,那位上仙说的话,“其实你可以求点别的。”   “我身上没有足够的供品。”尹宿坦然道,   锦荣笑了笑,“那等你有了好的供品再来找我呢,也许我会愿意满足你。”   尹宿不可置否,能不能活过二十五还未知,这是上天给尹家的诅咒,尹宿不奢望这位神仙能帮忙。   此时已变幻了另一副年轻男子模样的锦荣单手插兜悠闲地走在码头上,换个样子很简单,而且能避过很多麻烦。   想起在游轮上遇到的那个年轻天师,锦荣微微眯了眯眼,她还有一句没说的就是,尹宿身上运道在一点点变好呢。   就像是每个世界都能遇到一些被气运偏爱的人,哪怕最初境况糟糕,但一旦气运逐渐显现出来,未必不能破除命格。   能和命格相抵抗的也就只有气运了。   虽然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因为司命天君的神格,令她也能窥探道这个世界的天机,还有尹宿的未来,不过说出来,那就没意思了。   ————   雨水淅淅沥沥,街边狭窄的屋檐下,放置着一个旧纸盒,里面有三只幼猫,闭着眼,身上的毛发微微被溅出的雨滴打湿,瑟缩地往里面挤了挤。   尽管被挤的有些难受,虎皮小幼猫还是努力忍受着,给他的两个‘兄弟’多点空间,作为曾经的一个人类,他也知道,动物幼年时期要是感冒了很容易夭折的。   这只出生才半个月的虎皮猫,身体住着一个人类的灵魂。姓名唐棠,性别男,会取个听起来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完全是因为他哥和他爸一开始想要的是个女儿,也因此出生后唐棠遭到了唐家男性的一众嫌弃。   可怜的是,人家穿越是穿成龙傲天,他却穿成一只猫,还因为主人养不起而被遗弃,有待好心人收养了。   忽然,虎皮猫耳朵微微立起,猫敏锐的听觉让他注意到有人过来了,脚步比较轻,应该年纪不大。虎皮猫探出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两个小学生,背着书包下课回来。   虎皮猫眸子一亮,有希望。小孩子一般都很喜欢宠物。   他很清楚,在这座现代化的城市里,有铲屎官的猫,和没铲屎官的猫,那待遇是天差地别。他曾经就因为贪玩给他妈养的猫咪涂黑了眼圈,而被他妈气得断了一个礼拜的零花钱。   那可是一个礼拜,他妈那么宠他,居然因为一只猫做出这种狠心的事来,从此,唐棠不敢再动他妈那只娇贵的波斯猫。   唐棠努力低吼发出声音来,吸引那两个小孩子的注意力,虽然声音很奇怪吧,但目的的确达到了。   “你看,那有猫。”扎着蝴蝶结小辫的小女孩兴冲冲举着伞走到了纸盒边,蹲下身眼睛晶亮地看着它们。   看着小女孩干净充满善意的眼睛,唐棠稍微放下心来,应该会是个好主人。就是不知道养不养得起三只猫。   唐棠的两个‘兄弟’显然没有他这么知情识趣,因为幼猫的天性警惕,见到小女孩靠近反而往里面缩了缩,唐棠忍不住提起尾巴轻轻抽了他们两下,真是没出息,在未来主人面前还不卖萌更待何时。   “小咏,你不要靠太近,猫咪会害怕的。”小男孩劝道,也安慰了因为见到猫咪不亲近而有些失落的小女孩。   这年头的小男孩都这么懂事了啊,唐棠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完全是猫嫌狗厌啊。   “这上面写的是,请……好心人收养。”小男孩念出了纸盒上写的字,这三只猫原来的主人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情,还留了些猫粮在纸盒里。   “我想养猫。”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道。   小男孩点了点头,“嗯嗯,我姐姐也想养猫,而且我家人也不对猫毛过敏,抱回去应该没事。”   唐棠兴奋的忍不住握拳了,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虎皮猫眸子饱含期待和炙热地看着小女孩伸出过来的白嫩小手。   然而唐棠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提了起来,而且离小女孩的手越来越远。   虎皮猫扑腾着四肢,发出呜呜的声音,“原来是猫妖啊。”年轻男子轻笑的声音响起。   唐棠顿时僵住了,也看到了把他从纸盒里提出来的是什么人,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简单的衬衣长裤,却有一种很出众的气质。   刚才的话也只有他们一人一猫听见。   还把小女孩往后面拉了拉,这都是居民区,里面的人大多都认识,离家也近,所以结伴回家也放心,小男孩还是第一次看到陌生人,是新搬来的吗?   但看到对方单手捏着虎皮猫的后颈皮毛把它提在半空中,以及虎皮猫可怜兮兮的模样,小男孩忍不住出声道。“猫咪不是那样抱的吧。”   锦荣点了点头,认错道,“嗯,这是错误示范。”   换了个姿势,像是随随便便那猫就会掉下来,趴叽一声,小男孩忍不住捂眼,简直惨不忍睹。   锦荣又弯下腰,对两个小朋友笑眯眯道,“这猫不适合你们养,就让我带走吧。”   哪有,他明明很好养,不挑吃不挑睡,还会打滚卖萌,唐棠忍不住伸出还没长好的爪子反抗一下,就瞥见对方斜了他一眼,顿时感觉到有股强大的压迫感,唐棠一下子就怂了。   虎皮猫唐棠内心呜呜,感觉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啊,不会虐猫吧。   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两个‘兄弟’,还有原定的主人,软萌萝莉和正太。   虎皮猫唐依旧被随意地抱着,等跟着回到现主人的住处时,看到房子宽敞,又简洁的像是一个人住的状态,虎皮猫唐稍稍放心,至少现铲屎官看起来还挺有钱的,养一只猫应该不难。   看着虎皮猫还满意地点了点头,锦荣就笑了,能用猫脸表现出这么丰富的情绪来也是不容易,“别多想,房子是租的临时住处。”   他、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虎皮猫唐忍不住用猫掌拍了自己一下,没听错吧。   虎皮猫唐开始严重怀疑起他现铲屎官是不是有妄想症了。   锦荣忍不住啧啧了一声,“作为一只猫,你居然有只狗的蠢萌,真是给自己的种族丢脸。”   她转身去了厨房,留下那只在沙发上严重怀疑人生的虎皮猫。   用了稍微深一点的碟子倒了盘牛奶,就端着放在了茶几上,拍了拍虎皮猫的脑袋,“喝吧。”   虎皮猫唐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假铲屎官。无奈只能自己跳到茶几上,虎皮猫唐高估了他目前的弹跳力,吧唧一声摔在了茶几和沙发之间地上,幸好是软地毯,又不高,摔的不重。   虎皮猫唐还听见了现主人的嘲笑声。   做猫真是没尊严啊。   锦荣也不是真的没人性,谁让她没养宠物的经验呢,伸手一捞把虎皮猫又放在了茶几上靠近牛奶碟。   虎皮猫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牛奶,果然是凉的。真是不负责任的铲屎官,算了,他已经饿了两顿,有的吃就不错了。   虎皮猫唐还想继续舔几口,就听见锦荣笑眯眯道,“喝完,我们就来聊聊你的来历吧。”   虎皮猫唐:“……”   看着在茶几上一下子缩成一团连耳朵都拉下来怂兮兮的猫,锦荣就更乐了,“我也很好奇有一颗人心的猫啊?”   “很让我有种对你做点什么的冲动啊。”   五分钟后,仔细检查了一下虎皮猫的灵魂状态,“原来不是猫妖啊。”锦荣有些惋惜地道。   “老子是纯种的人类。”虎皮猫唐悲愤道,   锦荣随手一拍它的脑袋,“别瞎想了,作为一只猫,怎么能没有成妖的远大目标呢。”   虎皮猫唐内心呜呜,他只想好好做一个人。 第131章 现代纪事   这个世上,连人都穿成猫了,能听懂猫说话的普通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虎皮猫唐努力安慰自己道。   好吧,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哪有普通人会劝一只猫去当妖怪呢?   “不当妖怪,你要当什么呢?”锦荣眯了眯眼道。   虎皮猫唐再次埋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凄凉的事实是,他现在就是一只猫。   一只没尊严没自由的猫。   他究竟是怎么变成一只猫的?唐棠陷入了沉思中。   不说他觉得奇怪,锦荣也很好奇,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颗有着人心的猫。于是任由着虎皮猫沉思去了,自己把笔记本电脑拿来,敲了敲,租房子的钱还是在游轮上赢来的,现在还多了一只猫要养。   虎皮猫唐还没思考人生多久,就感觉到了肚子的一阵绞痛。   察觉到茶几上的那只猫呼吸有点不对劲,锦荣停下了在笔记本电脑上找工作,而是转头看向在茶几上疼的都快打滚的猫了。   几秒后,右手握拳捶在摊开的左手上,“忘记了,幼猫还不能喝牛奶。”   “没办法,很难把你当成一只真正的猫,而且……”锦荣耸了耸肩,“家里只有牛奶了。”   她又不需要进食,这些牛奶还是房东送的。   锦荣叹了口气,“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被她用手指轻滑过腹部的皮毛,虎皮猫唐感觉疼痛似乎减轻了很多,这人不会是妖怪吧,随便摸一下就不疼了。   然后就听见现铲屎官似感慨的声音,“总不能让你在家里拉稀吧,那样我会忍不住把你扔出去的。”   虎皮猫唐:“……”真的好想给这个混蛋主人来一爪子啊。   好在暂住的这个房子所在小区设施齐全,附近就有宠物医院,锦荣一进去,就有个穿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迎上来,“先生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年轻女护士脸微微一红,这位先生长的真好看,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最近搬来的吧。   “我的猫好像吃坏了肚子。”   锦荣笑眯眯道,还把怀里的猫递了过去。   “是吃坏肚子了吗?”女护士一接过猫,虎皮猫唐就感受到疼痛又回来了,忍着没挠漂亮的护士姐姐。   医生也过来了,几番检查下来,锦荣又告诉医生喂牛奶的事,医生扶了扶眼镜,“有些消化不良导致的软便或下痢的状况,打几针就好了,不过最近要注意饮食。”   “好的,我记下了。”锦荣一副好主人听的很认真的样子。   等锦荣抱着猫离开时,女护士还久久望着背影,眼泛桃花,“该回神啦。”医生面无表情地拿病例单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护士撇嘴道,“顾医生,你不能因为你有情人成眷属而忘记我还单身啊。”   顾医生镜片微闪,“我不会阻拦你追求幸福,前提是你把工作做好,等会沈太太就带她的宝贝辛蒂过来了,你要是还露出那犯花痴的样子,很丢我们医院的脸的。”   锦荣抱着有些恹恹的虎皮猫走回去的路上,吹了个口哨,“又是一笔费用了。”   又低下头笑着又拍了拍它的脑袋,“牛奶不能喝,我带你去买点其他吃的。”   在宠物医院被折腾了许久的虎皮猫唐已经无力再发表意见了。   但等进了超市,天知道他现任铲屎官是怎么把他带进来的,只是虎皮猫唐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权益抗争了,“我不要吃猫粮。”   “我不要猫骨头。”   ……   锦荣目光还停留在一系列各色各样的猫粮罐头上,听到这话,忍不住挠了挠头再次感叹道,“果然养猫很麻烦啊。”   尽管如此,锦荣还是按照医生给的注意事项清单,再从中挑选这只虎皮猫目前能接受的食物。   对于比较感兴趣的东西,锦荣还是愿意多点耐心。毕竟猫的身体能容纳人的灵魂,她还打算好好研究一下。   清晨,被阳光晒得皮毛暖暖的,唐棠伸出猫垫摸了一下脸,也是毛,差点忘记自己从人变成一只猫的事实了。   昨天发生了些什么呢?虎皮猫唐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显然猫脑袋的容量分析起来有些麻烦。他和他的两个猫‘兄弟’分开了,他被人收养了,收养他的铲屎官有妄想症外加虐猫倾向,他喝牛奶还拉肚子了,去了宠物医院,还去了超市,幸好没买猫粮。   尽管他变成了一只猫,但人的尊严还是要坚守的。   最后……最后他就累得趴床上睡着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忘记他那位铲屎官了,虎皮猫唐猛地睁开琥珀色的眸子,探头四周一望,很快找到了人,正精神抖擞戴着耳机坐在电脑面前。   看那样子,不会一夜没睡吧?   虎皮猫唐跳下柔软的席梦思床,猫步走到锦荣旁边,咬着她的裤腿扯了扯,没有反应,虎皮猫唐只好攀着椅子爬了上去,半蹲在锦荣的肩头,也看清了屏幕。   原来是在看球赛啊。   世纪队迎战联盟队,战况紧急都到了赛点,作为世纪队球迷的一员,虎皮猫唐也看的聚集回神了起来。   伴随着临门一脚,虎皮猫唐激动地发出了嗷呜的声音,然后就滚了下去,摔在了软地毯上。   锦荣摘下耳机,看着在地上卖蠢的虎皮猫只觉得好笑。   “你这个做球迷还挺忠诚的。”   “嗷呜。”虎皮猫唐装作听不懂,随口叫了一声。   锦荣嗤笑一声,“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人话,我听的懂。”   “嗷呜。”你真听的懂?   锦荣笑眯眯道,“比如你睡觉时说的梦话,是心爱的越野车,还是Party呢?”   虎皮猫寒毛立起,“你是哪来的妖怪?”   锦荣怜悯地戳了戳他的猫脑袋,“真傻,难怪至今也没修成猫妖的苗头。”   虎皮猫唐心中已证实了他想法,难怪一直忽悠他去当猫妖,原来就是一只老妖怪。   想想真悲哀,不仅变成了一只猫,还被老妖怪给挟持了。   虎皮猫唐的悲哀没能坚持多久,就被肚子咕咕叫给打败了,而且还不得不忍辱负重地讨好老妖怪。   “饿了啊?”锦荣唇角微勾,低头笑看咬着她的裤角卖萌的猫。   “喏,冰箱在那,还有你的肉罐头。”锦荣随手一指,没有要履行主人义务的意思。   见卖萌无用的虎皮猫唐只能认命地自己跑去找食物了。   开冰箱还好,一跃跳起拍在智能冰箱开关上,它就自己打开了,虎皮猫唐拖出了几根火腿肠和低糖蛋糕。等到开肉罐头时,虎皮猫唐就发愁了,这么坚硬的铝金盒子,总不能他伸出猫爪把它划开吧。   虎皮猫唐震惊地发现罐头边缘真的被他的爪子给割出了一道口子,虎皮猫唐揉了揉眼睛,再试一次,又是一道痕迹。   虎皮猫唐暂时顾不得里面肉食的香味,飞快奔到坐在电脑桌前的锦荣那里,伸出爪子,在她的裤角上划了好几下,依旧毫无痕迹。   刚才是他在做梦吗?   锦荣嘴角微微抽了抽,是人变成猫才这么蠢,还是本身就很蠢呢。她单手将虎皮猫拎起来,“吃饱了,我们就去医院复诊吧。”   只见猫脑袋猛烈摇晃着,“我还一口都没吃呢。”   等到虎皮猫一边吃肉罐头,一边继续思考他怎么突然变成了一只超人猫时,他突然想明白了,肯定是铲屎官搞的鬼。   虎皮猫唐用尾巴把最后一个肉罐头拖到了锦荣面前,试图讨好一下新主人。   现在生存为先,想太多没用,征服铲屎官是不大可能了,那就讨好主人吧,而且他有预感会在新主人手下待上一段时间。   锦荣摆了摆手道,“我不吃。”她才不要吃肉罐头。   虎皮猫唐恍然,妖怪一般是不吃人类食物的,那吃什么呢,只要不吃他就好。   锦荣看着再次陷入了奇思妙想的虎皮猫,嘴角再次抽了抽。   唉,她对灵魂研究不多啊。   从此虎皮猫唐过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自己开罐头,开食品袋,自己洗澡拉屎。   他的主人要么看书,上网,要么就静静地看他卖蠢。   这么坚强的一只猫得到了前来窜门的两个小朋友,小江和小泳的一致夸赞,他们就是当时收养了虎皮猫唐另外两个‘兄弟’的孩子。   后来在小区里偶遇发现锦荣是这里的新住户,经过父母允许后,也经常来窜门,看看虎皮猫唐。   每次看到他们过来玩时带来的适合小猫吃的点心,甚至还有小泳自己做的猫床,虎皮猫唐就忍不住在心里抹一把伤心泪,这才是合格的铲屎官啊。   身为家养猫一员,只要吃和睡,还有晒太阳就够了。   尽管非常羡慕在小泳和小江家的猫兄弟,虎皮猫唐还是屈服在了锦荣的淫威下,乖乖窝着,学会做一只自食其力的坚强猫。   让虎皮猫唐有些惊讶的是,从一开始锦荣就没有对小泳小江来玩表示反感,也没说什么东西不能碰,甚至是放任的态度,这和以前的唐棠还有他认识的朋友讨厌熊孩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当然,小泳和小江是好孩子。   虎皮猫唐想,真是个奇怪的妖怪。 第132章 现代纪事   看着即便有三只猫在家里打滚闹腾,也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的年轻男人,虎皮猫唐再一次觉得他家饲主真是好脾气。   顺便虎皮猫唐又拍开了找他玩耍的猫‘兄弟’。   锦荣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一下挂在墙壁上的钟,眼中似乎闪过什么,   “你们该回去了。”   正陪着三只猫咪玩耍的小泳和小江就听到了这句话,才三点半啊。似乎是担心他们多想,锦荣又微微笑道,“等会我要带猫去复诊。”   “那打扰了,锦荣哥哥。”小江懂事地拉起小泳,背起书包带上自家的猫咪,和锦荣打了招呼才离开了他家。   “今天和顾医生约了复诊吗?”虎皮猫唐扒拉了一下毛线团,好奇问道。   “没有啊。”锦荣淡定地回道,继续看起了她的书。   虎皮猫唐脑门上响起了数个问号,那为什么要赶小泳小江回家?他家铲屎官的心思真难懂。虎皮猫唐晃了晃脑袋无奈想道。   他玩了一会儿毛线球觉得无聊,又跳上沙发点开遥控器看球赛,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救护车鸣笛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虎皮猫唐转头看了锦荣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好奇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就只好自己跳下沙发,跑跳到阳台上,透过落地窗看外面。   只见一台医院救护车停在楼下,几个救护人员抬着一个人上了车,救护车周围还有很多人在围观,都是小区里熟面孔,还有小泳。   虎皮猫唐忽然一惊,因为他看见小泳在哭,小江和小江的妈妈在安慰她,这时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奔着跑回来,满头大汗,唐棠见过他,是小泳的爸爸,他抱了抱小泳,又和小江的父母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急匆匆地跟着救护员上了车。   这是怎么回事?虎皮猫唐一团迷糊。   到了晚上,虎皮猫唐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自己出门逛了,铲屎官不限制他出门,虎皮猫唐找了个花坛角落就窝着,因为小区里的大爷大妈这个点就会到这来乘凉闲话,是适合听八卦的地方。   果然,他们说到了小泳家的事,“谁知道小泳她妈一个人在家,会发生这么危险的事。”   危险的事?虎皮猫唐立刻竖起了耳朵听。   “天然气泄露可不是小事,我以前听说过好几回这样的事,都是睡的太熟,又没关好……”   “幸亏小泳回家的早,又没钥匙,还叫了隔壁小江她妈,发现不对劲,不然……”大妈的话语未尽,但谁都知道是什么。   幸亏回的早……虎皮猫唐几乎是懵逼,如果不是铲屎官借口赶小泳小江回家,那小泳妈妈会怎么样,虎皮猫唐几乎不敢继续想下去。   而花坛边的闲谈还在进行,“应该没事吧?”有人就问了。   某大妈摆摆手道,“没事,我侄女就在医院工作,说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就好,小泳她妈人又好,小泳又乖,好人有好报。”   ……   虎皮猫唐几乎是抖索着猫腿回到家,而且对锦荣也是忽然间变得狗腿了起来,主动叼脱鞋,背书,还提供软猫背给锦荣滑鼠标。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金大腿啊。   锦荣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看来小泳她妈妈是救回了,至于会有什么后果,锦荣倒不是很在乎,反正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神仙,改几个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出门去。”锦荣拎起狗腿的虎皮猫唐道。   “去哪里?”   锦荣一本正经地道,“去一个能弄到钱的地方。”   已经狗腿无比的虎皮猫唐自然是铲屎官说什么他听什么。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铲屎官把他带到了地下赌场。作为一个单纯的富二代,唐棠还真没想到S市还有这样的地方,以及铲屎官这妖怪混得也太顺溜了吧,这样的地方他也知道。   “先生,你要赌吗?”荷官礼貌问道,   “不是我赌,是它赌。”锦荣把虎皮猫唐放在了赌桌上,态度温和有礼,完全不像个疯子,但周围其他人听见这话,觉得他就是。   “先生,请不要开玩笑。”荷官黑着脸道。   “我没开玩笑,它赌,输赢我担。”锦荣放下一袋赌场中价值最高的某种砝码。   听见这句话,更重要是那真的砝码,荷官自然毫无异议,只要肯出钱就好,管他是人赌,还是猫赌。   锦荣还真的把赌博的权利交给了虎皮猫,无论是赌大小,还是二十一点,自己站在后面袖手旁观。   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下,虎皮猫颤颤悠悠地拨了两个砝码押大,赢来了同为赌客的嘘声,也有围观的人小声说,“至少这只猫还会选大小。”   锦荣却是无动于衷,似乎毫不在意。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虎皮猫每把都赢了,锦荣也不只局限于赌大小,几乎赌场的每个项目都来了一遍,手中积累的砝码也越来越多,还都让虎皮猫背着。   赌场里有些外国人不禁吹了声口哨,“An amazing cat!”   按国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只招财猫。   虎皮猫唐虽然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但他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好歹他也曾是富二代,只是没想到当人的时候,被严禁上赌桌,当了猫居然还在赌桌上战无不胜。   他隐隐有感觉,能赢钱恐怕和他家铲屎官分不开关系,就像小泳妈妈的事一样。   “赢的差不多了,那我们走吧。”锦荣满意地道。   拿筹码换到的是现金,唐棠惋惜地摸了摸崭新的钞票,可惜他是一只猫,钱多钱少和他没多大关系,锦荣更是不在意,数也未数就装包走人了。   在众人艳羡中,一人一猫离开了赌场。   由于是地下赌场,出来外面还有数条暗巷,锦荣和虎皮猫刚走出第一段暗巷,就被人给堵了。   蹲在黑包上的虎皮猫探出了脑袋,不对啊,要是打劫的,那应该是身材强壮的打手啊,怎么是三个一身黑乎乎长得干瘪的老头。   老头看见他,眼中更是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能在这灵气匮乏的地方遇到灵猫,真是我三人的幸事啊。”   灵猫?唐棠瞪圆了猫眼,他什么时候进化成了灵猫了?   “都说灵猫可通人性,招财寻宝,祖师爷说的果真不假。”另一老头狞笑道。   “把灵猫乖乖地交给我们,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锦荣挑眉看了一眼斜挎包上蹲着的虎皮猫,“原来你现在比我值钱了啊。”   听见这玩笑的话,虎皮猫唐冷汗滑下,而那三个一身黑漆漆的老头则脸色更难看了,多少年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这样说话了。   “杀了那小子,夺灵猫。”   阴冷邪祟的黑气忽然从三老头的脚底下蔓延围住锦荣,同时三老头还伸出干枯的手化骨为爪袭过来。   锦荣很淡定地扔出了一团猫,被忽然扔到半空中的虎皮猫唐忍不住惊声尖叫,忽然间几道白光大闪,黑气如同被撕裂般,三个老头面露惊恐,“上仙饶命。”   话音未落,已消失在了青烟之中,化作了一滩烂水。 第133章 现代修真   “没想到这种小赌场也会有邪修。”   锦荣轻而易举地拍飞了那几个邪修老头,她好歹在魔道混了那么多年,这点小手段还不被把放在眼里。   她又走向惊魂未定的虎皮猫,从他脑袋上揭下什么东西。   虎皮猫唐瞪圆了眼睛瞧了瞧,是张发光的类似符咒的东西,他脑袋上什么时候被贴了这东西,他怎么没发现?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锦荣扬了扬手中的灵符,微微笑道。   虎皮猫唐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他每把运气都好,还被那个怪人说是灵猫的原因。   然而这些都无所谓了,虎皮猫唐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紧抱住锦荣的裤角,“大神在上。”   他离得近,听得很清楚,那几个怪老头居然称呼铲屎官为上仙,那不就是神仙了。   锦荣哭笑不得,贴那道灵符本是用来稳固虎皮猫的灵魂的,毕竟身体和灵魂不相符,容易一不小心跑了出去沦为孤魂野鬼。   灵符也有加持福运的效果,所以她就干脆自己不出手,让虎皮猫赢几把了。却不想招来几个心怀恶念的邪修。   在见过尹宿后,她对这个世界的修士有所了解,虽然碍于灵气不高,修行艰难,但也多有天才之辈,混迹于俗世也不奇怪。   但这些和她关系也都不大。   “我们该回去了。”锦荣拍了拍包,虎皮猫唐这次就乖乖地窝进了黑包里,还主动咬着拉链拉上了。   没几日,虎皮猫唐就在电视上看到了一则地下赌场被警方清剿的新闻,愣了愣,这不是他们去过的那家赌场吗?   难道是铲屎官出手干掉的?其实这事还真不是锦荣干的,她还没这闲工夫呢,只是那地下赌场本就是靠着供奉那三位邪修开下去的,以往也得罪了不少人,这回靠山一失,还不就被同行给整垮了。   虎皮猫唐也没心思去想了,他正忙着讨好大神主人,以洗刷过去那些恶劣的印象。然而坚持了一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实在没什么地方能做的,他家主人不是上网就是看书,现在有了钱交房租,就继续宅着,平时就叫外卖给虎皮猫唐吃。   咬着披萨的虎皮猫唐表示,英雄无用猫之地。   小泳妈妈出院回来后,小泳和小江也要开学了,除了周末就很少有空过来玩了,虎皮猫唐便更喜欢外出逛逛了,   比如把时间花在多看看宠物医院的漂亮姐姐身上,这天傍晚,虎皮猫唐迈着悠闲的猫步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忽然听见微弱的求救声。   听上去还是个女的,虎皮猫唐耳朵抖了抖,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就看到巷子边上,一个戴着摩托头盔的男人持刀挟持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刚才发出求救声音的就是那个女孩子,男人一手拿刀抵住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女孩身上乱摸。   不仅劫财还要劫色,虎皮猫唐眸子滑过一丝冷意,踩着一边的随意堆积的纸盒跳跃,冲上去从背后就给那男人的头狠狠来了几爪,还一口咬在他持刀的手上。   女孩趁机挣脱了出来,虎皮猫唐也更放开地一巴掌拍在男人的头盔上,别以为戴着头盔就不疼了。   他这可是大力金刚掌,连板砖都能拍碎的,虎皮猫唐呲牙道。   抢劫的男人在几巴掌下直接昏了过去。   窝在家里看书的锦荣,很快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呃,您的猫……救了一位女士,麻烦您过来做个笔录。”   锦荣放下电话,轻笑了一声,这猫还真是会给她找事。   对于一只猫居然凶猛到能打晕一个身强力壮的凶犯,警察们也觉得很神奇,如果是以前,虎皮猫唐还会战战兢兢,怕被人弄到实验室里切片,但现在,有他的铲屎官在,还怕什么呢。   果然,他家铲屎官一来,轻轻松松就应付了那些人,把他安全带回来了。   “猫救美女,你挺厉害的嘛。”锦荣调侃道。   说到这,尽管骄傲,唐棠还是忍不住高兴不大起来,换做是人,随随便便就是英雄救美,优秀好市民。不像现在,公安局会给他发见义勇为猫的锦旗吗?还有被救的那位妹子,铲屎官来之前还把他当作宝抱在怀里,嘘寒问暖。铲屎官一来,他瞬间地位下降,妹子直接对铲屎官犯花痴了。   他没穿成猫之前,长的也不赖好不好。   不过老实想想,如果他还是一个人,估计上去见义勇为的结果就两种,非死即伤。   就他那点小身板,不吓得腿软才怪。人生真是奇妙,当人还没当猫厉害。   听了虎皮猫唐的‘检讨’以及发散性思考人生,锦荣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锦荣话锋又忽然一转,“不过,作为本大人的猫,即便不是猫妖,也不能是只凡猫啊。”   不然,虎皮猫唐一天跑外面几回,都没被什么猫贩子捉了去,别说一掌,就是一尾巴也不是能轻易受得了的。   虎皮猫唐以为日子会继续悠闲下去时,铲屎官突然搬了一架钢琴到家里来。   虎皮猫唐伸出猫垫,在黑白键分明的钢琴上压了几下,发出清亮又有些怪异的声音。   对于虎皮猫唐的好奇,锦荣则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我要去当音乐老师了。”   虎皮猫唐:“!!!”   “刚通过他们学校的招聘考试,这钢琴是学校附送的。”锦荣解释道。   在钢琴上方,虎皮猫唐也发现了该学校的介绍手册,S市有名的男子贵族学校啊,以前也有听闻过的。要不是唐棠打滚不要去没有女生的学校,他爹妈也是准备花钱把他塞进这里的。   这所学校的老师最低要求也是名牌大学研究生以上的学位。   虎皮猫唐瞅了铲屎官一眼,很好奇他是怎么混进去的,不过他更好奇以铲屎官惫懒的性子,又是怎么肯去当老师的。   “因为我们快一穷二白了啊。”锦荣坦然道。   虎皮猫唐毛发立起,“我们不是还有很多钱吗?”明明在赌场挣了那么多。   锦荣温柔笑道,“没办法,最近刚刚赞助了一支喜欢的游戏战队。”   虎皮猫唐:“……”   他忘记了,他家铲屎官也是个大手大脚花钱的人物。   唐棠也曾怀着很朴实的心思问过他家铲屎官,“神仙是不是能点石成金啊?”   锦荣肯定地点了点头,“能啊。”   “不过,过了法术维持的期限,它就会变回来啊。”不然,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随心所欲。   到了晚上,锦荣还带虎皮猫去现场观看了她赞助了游戏战队,全程虎皮猫唐都保持灰暗状态,尽管曾几何时他也迷恋过网游。   这支游戏战队晚上的比赛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以顺利晋级,下场后他们还纷纷向锦荣表示了感谢,如果没有她的大力赞助,他们今晚也没法来参加比赛。   别人都是广告商赞助商,就他们这支队伍是私人赞助,可以说除非拿到前三名,否则赞助者也就是锦荣很难从他们身上获得利益。   这一点,锦荣倒是不在意,她挺喜欢有梦想的人。   周一,就到了去学校第一天上课的时间,不知道铲屎官怎么忽悠的校长,居然允许虎皮猫唐进入教室。   虎皮猫唐的到来,显然引起了些许的骚动,但班上的学生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安静了下来,而虎皮猫唐则是自己找了个靠近黑板的窗台窝着了。   偶尔睁眼瞥一下铲屎官的教课。   可以说,他家铲屎官绝对是个不负责任的音乐老师,因为她不教音乐,而是放任大家学数学,外语,还有生理化。   完全对不起学校付的天价薪酬。   然而理由也很足,尽管是私立贵族学校,但还是要面临高三,怎么能轻易松懈。   你对音乐的坚持呢,你对音乐的追求呢。虎皮猫唐表示他很能理解同学们的心情,简直日了喵了。   所以在新老师面前,班上的同学们忍不住抗议了。   “既然同学们这么期待,那我就弹一曲吧。”锦荣笑眯眯道。   虎皮猫唐立刻往边上缩了缩,担心铲屎官弹不出,找他顶包。   锦荣笑了笑,双手放在钢琴的黑白键上,阳光下,白净修长的手异常好看,虎皮猫唐也有些羡慕,不过自己的猫垫也不错。   当琴键按下,第一个音符响起,班上再散漫等着看新老师笑话的学生也轻松不起来了,   这是肖邦的《升C小调练习曲》,也是一首以练习重音为目的练习曲,但却因为它的难度之高,被载入音乐史册,凡事参加钢琴比赛的人,都不可能忘记这一首曲子。它也被称为纯粹古典的、典型的练习曲。   新老师手下的琴声激昂快速到让人无法想象,正如它的别名激流。   然而毫无情感的融入,只是单纯的炫技,可以说这首曲子本就是用来炫技的,   然而这样的炫技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华丽的无与伦比。   琴声戛然而止,锦荣微微一笑道,“大家可以做别的功课了。” 第134章 现代纪事   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后,就没有人再敢对锦荣提出异议了,乖乖地在音乐课上做着其他功课。这倒是让其他任课老师对新来的音乐老师多了些许好感。   而锦荣炫技的那一课也很快传遍了学校,甚至有练习钢琴的学生跑来请教。   唐棠总算知道铲屎官是怎么进这学校的了,单单是敢拿肖邦的《升C小调练习曲》来炫技就足以让学校花高价聘请了。   能留下这么一尊钢琴大师在学校,哪怕是偶尔露几手,也可以添光了。   对于这个钢琴大师的名头,锦荣耸了耸肩,她其实只会炫技而已,这话虎皮猫唐是相信的,实在看不出来铲屎官对音乐有多大爱好,连炫技都是照着曲谱练的。   当音乐老师和在家对锦荣来说没什么分别,只是换个地方看书而已。   虎皮猫唐也是多了一个可以窝着的地方,顺便睥睨一下苦逼的高中生们。   在任课一个礼拜后,学校的老师们提出给锦荣办个欢迎Party,锦荣也没有推拒,还欣然带着猫赴约了。   欢迎会设在一个私人俱乐部里,老板是校长的好朋友,欢迎会一开始还是以新来的音乐老师为中心,后面就渐渐变成了其他老师们的狂欢。   虎皮猫唐也喝了点酒,醉的东倒西歪。   有老师觉得稀奇,多嘴问了一句是在哪家宠物店买的猫,锦荣摆了摆手说是在路边捡到的。那老师便笑了,原来方老师也是个爱猫人士啊。   玩的差不多,锦荣就先走了,其他老师也不阻拦她,看他们的样子,还要继续玩下去,学校里大多是年轻老师,在课外都挺放的开的。   锦荣和猫走俱乐部门口,虎皮猫唐忽然瞅见从对面酒店走出来的一个人,看着对方上了车,猛地嗷呜了一声。   锦荣单手揉了揉眉间,这都多久没听见他这样叫了。   虎皮猫直接向那车飞扑了过去,可惜那车开的快,虎皮猫没能拍上。   “嗷呜——嗷呜——”虎皮猫哭丧着脸在路边嚎叫道。   锦荣抽了抽嘴角,“说人话。”这还真把自己当猫了。   “那是我哥,我哥。”唐棠语气闷闷道。   一不小心太激动了,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只猫,哪怕出现在他哥唐爵面前也没什么用。   “原来你还有家人啊?”锦荣微微一挑眉道。   “当然有。”唐棠握拳道,他又不是真的猫妖。他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穿成猫了。”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都来不及想他穿越前的事,他很怀疑自己或许是发生事故死了,说不定连身体都火化了,所以一心想抱住铲屎官的大腿。   “你之前叫什么名字啊?”   “唐棠。”   已经回到家的锦荣打开了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这两个字,唇角微勾,“看来你还挺有名。”   唐棠跳上椅子,瞅了一眼屏幕,搜索出来的第一条消息标题就是,“唐家二少遭遇车祸,至今未醒,或成植物人。”   “我还没死。”唐棠又惊又喜道。   “那……你想回去吗?”锦荣放下电脑,转身问道。   唐棠有些懵了,反应不过来,只听锦荣又解释道,“我想研究的东西也研究不出什么来了,你要是想回去,我或许可以帮你。”   ————   唐棠最后给出的回答很干脆也在意料之中,“我想回去。”   比起做一只神仙猫,他更愿意做自在的人类,何况还有爱他为他担忧的家人。   锦荣一开始会收养虎皮猫,也只是单纯的好奇,虽然研究一大段时日了,可惜还是没能研究出个什么来,比如人的灵魂怎么会跑到猫的身体里来,这种近乎转生之秘的东西果然不是随随便便能弄明白的。   又或者是那剧情的作用吧。   唐棠想回去,锦荣也乐得帮他一把,这些日子他也给她添了不少乐趣。   ——   唐爵这次来S市是为了见一位在脑领域很有研究的专家的,希望能对他弟弟的病情有所帮助,但没想到刚和那位专家联系上,就接到父母的电话。   “小棠有意识了?”   “好,我马上带顾老医生回去。”   唐爵立即让秘书订了最快回京城的飞机票,把他联系上的那位老专家也给带上了。   送唐棠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对锦荣来说并不难,也许还会有些后遗症需要唐棠自己克服了。   等到唐爵到达医院,就听医生说,他弟弟唐棠醒来了。   “这这是医学史上的一个奇迹。”医生这样说道。   然而唐爵的傻弟弟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哥,我变成了一只猫,还碰到了一个神仙,神仙,真正的神仙。”   他的霸道冷酷总裁哥哥扭头就道,“医生,我弟脑子坏掉了。”   “哥,我真的没骗你,我能醒来就是那个神仙帮的忙,她问我要当神仙猫还是人类,我经过百般挣扎后选择了回到你们身边……”唐棠努力争辩。   唐爵痛心地看着他弟弟,“看来病的不轻啊,没事,咱家有钱,得治。”   在被医生们折腾了好几天后,唐泽再也不说他变成一只猫的胡话,再说下去,恐怕他哥都要给他请心理医生了,而他爸妈则是无条件支持。   锦荣说的他可能会有些后遗症的事,唐泽也终于懂了,就是还改不了的猫习惯,舔毛,习惯窝着什么的。   在忍受了一段时间他人奇怪的目光后,唐泽还是很艰难地克服掉了,成功回归一个正常人。   穿着病号服的唐泽走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再过两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晒太阳无论对于猫还是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舒服享受的事。   此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唐泽视线中,“顾医生?”唐泽惊疑不定道。   本应该待在宠物医院的顾医生顾成明,听到有人喊他,却是个未曾见过的人,他微微皱眉,“先生,我们认识吗?”   想起现状的唐棠很快摇了摇头,顺便在心里吐槽,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而已。   那是属于一只虎皮猫的记忆。   忘记问他的前铲屎官了,他回到自己的身体后,那只猫还活着吗?   顾医生察觉到唐棠话里的不对劲,但他记忆力一向好,从未漏过一个人。   “我姓唐,叫唐棠。”有些尴尬的唐棠作了一下自我介绍道。   唐棠?那不就是他父亲最近诊治的唐家二公子,顾成明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唐棠称呼他顾医生了,应该是他和他父亲有些相似吧。   不知道顾医生都脑补了些什么的唐棠又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了。   等到后来知道负责他病例的顾老医生和小顾医生是父子后,唐棠内心忍不住吐槽道,顾医生你跑去当宠物医生,你爸知道吗?   后来熟悉了几天后,唐棠就忍不住问起顾医生治疗过的宠物,试着把话题引到他原来穿过的那只虎皮猫身上。   顾医生没多心,告诉了唐棠想知道的。   令唐棠惊讶的是,他的前铲屎官走了,而虎皮猫也还活着,作为一只普通的猫待在顾医生的宠物医院里,锦荣还留下一笔钱,虎皮猫就是在宠物医院待一辈子也够了。   “他也说了,如果遇到值得信任的主人,那就交给他吧。”   顾医生说完以后,唐棠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要收养那只虎皮猫。   显然作为一个新上手的铲屎官,唐棠还是很笨拙的。   他常常对他的爱猫抱怨道,“我当猫的时候,可比你好多了。”   ————   尹宿后来果然找到了锦荣,而且她也活过了二十五岁。   她拿出一样她觉得足够价值的东西作为供品,这曾是她九死一生凭借机缘得来的,换取解除尹家的诅咒再好不过了。   当看到那样东西时,锦荣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还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因为司命天盘在等这件东西。   解除尹宿身上的诅咒,也就意味着违抗天命,但锦荣又怎么会在乎,她连她那个世界的天命都敢违抗,哪还会怕这个世界根本管不到她的天命。   司命天君所做的从来不是顺应天命,而是寻求一线天机,破除命格。   这也是锦荣愿意帮尹宿的原因,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打心底就不愿顺着命运走,宁为逆天之举。   违抗天命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差点又遭了一回雷劈的锦荣心道,好在那个司命天盘吞了好东西还记得庇护她脱离这个世界。   至于后面陷入沉睡神化状态,锦荣就无力吐槽了。   她还记得尹宿也躲过了天雷,想来现在应该在深山海漠处修养了,等待风头过去。以她的资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至于她,不过是又穿越了而已。   哦,这回还是胎穿。只是抱着她的人走在长长的暗道里,步履匆匆,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他什么的,好不容易走出了暗道,看到些许光亮,锦荣就感觉自己又被转移到另一个人手。   “小公主就托付给你们了。”   “放心,我们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一个略带感伤的中年妇人的声音响起,她也就是抱着锦荣的人。 第135章 沧海遗珠篇   街市路两边成行遮荫高大的榆树、槐树,各类的铺子,如绸缎衣帽肆,胭脂花粉铺,另外还有杂技百戏拉琴卖唱算命卜卦的。   一个走在头带方巾身着青衣的书生感叹道,“渝州城果然繁荣非凡。”   “那是自然。”他身旁着宽锦衣束玉冠差不多年纪的青年颇为自豪道,   “所以我早就劝希濂你来渝州城读书了,没想到你拖到现在才来。”   宁希濂摸了摸后脑勺,“叔父身体不好,我实在放心不下,让世襄兄挂念了。”   沈世襄也知道这个好友自幼被他叔父养大,相依为命感情很好,也难怪肯为他叔父耽误前程,面上还嘴硬道:“谁挂念你了,我只是等着和你在夷山书院再比一比。”   “好好好,世襄公子大人有大量。”宁希濂笑着作揖道,他向好友寄信告知会来渝州,没两日世襄就急哄哄地连船还有行程都给他联系好了,宁希濂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即便相处几日,但却已知是终生可交的知心好友。   见宁希濂服软,沈世襄嘴角翘起,“这几日,我带你好好在渝州城见识一下。”   这时,两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面馆前,面馆上竖着的木牌写着‘渝州面馆’四个大字。   沈世襄手中的折扇一扬起,“我先带你尝尝渝州城最好的面。”   宁希濂自幼嗅觉灵敏,早已闻到从里面传来的香味,心也有些痒痒,好奇地跟着沈世襄一起进去了。   面馆里面不大,却也不简陋,五六张桌子干净整洁地摆放,虽未到饭点,但也已坐了不少人。沈世襄在靠墙处找了张无人的空桌,招呼宁希濂坐下,然后就冲某个方向高声喊道,   “阿荣姑娘,两碗清汤面。”   宁希濂顺着看过去,只见在另一桌前站着背对他们的着青蓝衣衫的姑娘,转过头看见他们嫣然一笑,走过来,   “是沈公子啊,怎么,又为我们店拉客人了啊?”   沈世襄摇了摇扇子,透着些许骚包的气息,“是啊,阿荣姑娘该怎么谢我呢?”   “那这两碗面就当我请沈公子的好了。”锦荣抿嘴笑道,这个沈世襄是渝州通判的独子,偏偏还是个好吃的,因着对他们家的面赞不绝口,每每有了朋友都拉过来吃。   “不行,这次是我要请我朋友。”说到这,沈世襄想起他忘记介绍希濂了,收起折扇一指,   “这是我好友宁希濂,刚来夷山书院读书,也和我同班。”   夷山书院,既是渝州城最大的书院,也是天下三大书院之一,渝州城没有人不为它感到自豪的。   当然锦荣除外,夷山又不收女学生。   锦荣爽朗笑道,“成,下回二位来,我再请你们吃面。”   说完便往后厨去,“阿娘,两碗清汤面。”   “好咧。”正在做面的着葛布衣衫的中年妇人抬头笑道,“阿荣,你别累着了,让你爹和小易做就好,你回屋里歇歇吧。”   锦荣也没说不好,随意嗯了一声,就往后院去了,路上看见小易还捏了捏他的脸蛋,这小子越来越壮实了。   沈世襄回过头,见宁希濂有些呆呆的,便故意大力拍了他两下,低声道,“阿荣姑娘长的好看吧?”   宁希濂下意识点了点头,回过神来才反应到好友在打趣他,耳根微红,“世襄,别乱说。”   倒也没否认沈世襄的话,阿荣姑娘虽然不是倾国倾城那种美,但却犹如清水芙蓉,虽是粗布衣衫,但却有种特别的气质吸引人,既不是大家闺秀的文静,也不是千金小姐的娇气。宁希濂也说不上来。   “没关系,只要你不怕挨揍就好。”沈世襄调侃道,   宁希濂不解,还想多问几句时,一道清脆宏亮的声音响起,   “面来了,请慢用。”一个十一二岁出头的男孩端着放了两碗清汤面的盘子过来。   “是小易啊。”沈世襄随手递给他几个铜板,“给你买糖吃。”   小易却连推了回去,“阿娘说,不能随便收客人的东西的。”说完拿着盘子就跑回去了,生怕再给沈世襄机会。   沈世襄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吃面吧。”   “这面可是渝州城一绝,汤清,一清二白三绿,汤镜者清,小菜香,面细精,松软可口,……”说起吃来,沈世襄可以说洋洋洒洒一大堆也停不下来。   这点宁希濂在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那时他们一起破了桩无头案,背后案情令人唏嘘,结束后他也没什么胃口用晚饭,沈世襄却吵吵嚷嚷拉着他去尝他发现的小店,连吃了好几碗馎饦。   所以宁希濂也没理会,直接动筷子吃了起来。   一口也没停下,“的确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我说的不错吧,人家老板凭着这手艺从面摊做到了面馆。”沈世襄吃的比他还快,饱腹后洋洋得意道。   “你之前说的挨揍,是怎么回事?”宁希濂一向好奇心重。   沈世襄解释道,“面馆是一对十几年前搬来渝州城生活的夫妇开的,他们最疼爱唯一的女儿,也就是阿荣姑娘。”   “唯一的女儿,那刚才的小易呢?”宁希濂不解道,   “哦,他是面馆老板收养的孤儿。”   宁希濂点了点头,养儿防老,我朝有规定,若是无子,死后家产是归于宗族或官府的,而女儿最多只能得家产一二。他以前也曾遇过为日后有人奉养而收养子嗣的。   他不知道的是,当初还只是个面摊老板的宋氏夫妇有意收养孤儿时,很多邻里街坊都劝他收养个年纪长的当作童养婿入赘,日后女儿女婿奉养不是更好,却丝毫没被宋氏夫妇听进去,只找了个年纪小的孩子,能帮忙干活的。   “这几年有求娶阿荣姑娘的,光是媒婆都被宋大娘赶出去了好几个,更别说敢对阿荣姑娘动歪心思的,宋老板还会点拳脚功夫。”沈世襄幸灾乐祸笑道。   “不会其中还有你吧。”宁希濂敏锐察觉道,   初见阿荣姑娘时,他还年少慕艾,也一时动过心思,幸好当时跑的快,不然肯定丢个大脸。   而宋氏夫妇此举也的确奇怪,女儿都十七了,也不见也过问亲事的想法。有些嘴碎的三姑六婆就说,宋氏夫妇怕是想攀高枝。   这话沈世襄就不信,他常来面馆,也没见宋老板宋大娘对他有多热情,好歹他也是渝州城有名的贵公子吧。   面馆后院,锦荣没能如宋大娘愿,回屋休息,而是坐在小板凳上掐起了豆芽,她家面馆的豆芽讲究些,喜欢掐根,蒜要掰两瓣儿,江豆要先焯过再剁碎。   这也许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习惯吧。   她穿越过来也有十多年了,除了刚开始那逃亡皇宫,公主身份给她扔了个惊天大雷,此外在渝州城的生活都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简单的生活再配上有点麻烦的身世,如果没有所谓的剧情,那就更好了。   因为前一个世界的缘故,锦荣似乎暂时测算不了天机,结果所谓的剧情又出来冒存在感了。   这次的男主是个古代破案少年,自幼在这上面很有天赋,而且他还有幸运加成,走哪哪有案件,也替很多人伸冤,后科举入士,也继续破案,持之不懈。   揭露真相往往会触犯到许多人的利益,但男主却有贵人庇佑,那就是当朝皇帝和太后。   一切盖因他少年求学时破的一桩案子,此案中无辜惨死的姑娘就是太后还是皇后时不得已送出宫的女儿。   和狸猫换太子无关,而是宫廷乃至前朝的斗争。   先帝上位艰难,倚仗丞相势力,继位后纳丞相之女为淑贵妃,仅次于皇后之下。他虽与皇后夫妻情深,患难与共,更是早早生下了儿子,但碍于丞相势大,先帝也需对淑贵妃多多宠爱,以安抚丞相一脉,再徐徐图之。   皇后贤淑温婉,为了大局也只能委曲求全,对淑贵妃张扬跋扈无视忍让,但淑贵妃却把手伸到了太子身上,有皇后保护,以及太子名分,淑贵妃也不敢真做什么。   这时,皇后又怀孕了,期间淑贵妃趁皇后分心,多次出手加害太子,甚至差点令太子送命,皇后怨愤不已,先帝又是多加安抚,对淑贵妃却是小惩大诫。皇后无奈,护住一个太子已是分身乏力了,若把女儿留在宫中,只怕活不过几年,于是在告知先帝后,让亲信奴婢将公主带出皇宫,到离皇宫远远的地方抚养长大。   等到有朝一日,除去淑妃背后的势力,再迎回她的公主。   然而皇后和太子没想到的是,天意弄人,公主没在后宫中夭折,却在民间无辜枉死,还不能堂堂正正的将骸骨迎回来葬入皇陵。   等皇后成了太后,太子成了新帝,不仅对亡故的公主多加尊荣谥号,而且数次庇佑年轻追求真相不止的男主。   所以说破案也不一定是得罪人,也可能是恩惠于人。   也是因为太后和皇后的庇佑,男主不仅躲过了朝堂上的明枪,还免去了底下的暗箭。虽说仕途一般,以及桃花绝缘。   因为无论是对他有好感,还是他有好感的女子,都无一例外被克死了。不是受害者,就是凶手,这种幸运E,锦荣今天就见到了。   这次剧情中的男主,也就是那个幸运E,宁希濂。 第136章 沧海遗珠篇   锦荣既然穿越了过来,就不会再如剧情那般让自己陷入险境,她这个身体的母亲和哥哥为了不让淑贵妃一系察觉踪迹,除了照顾她的宋氏夫妇,没有安排其他的护卫。   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若是有暗卫保护,那未免太奇怪了些。淑贵妃的势力还只限于宫中,但她父亲杨丞相的党羽却遍布天下,就连这渝州城的知府,看着正派暗地里也未必和杨丞相一脉没有瓜葛。   也有赖于暗中没有护卫,锦荣也随心了许多,她其实还挺喜欢皇后的做法的,在民间生活虽清苦,不比皇宫荣华富贵,但却自由自在多了。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这样的日子过久一点。   宋氏夫妇也对她爱护有加,有求必应,他们自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一个是皇后出嫁前的婢女,一个是皇后信任的内侍,都是淑贵妃未见过,在宫中也几乎没露过面的。   他们二人对皇后却是忠心耿耿,离开皇宫一路上只敢用些普通金银,查不到皇宫痕迹,来到渝州后,做起了小买卖。因着宋大娘的手艺好,才开上了面馆。   小易是五年前被宋氏夫妇收养的,更多是锦荣的主意。   那时是灾荒寒年,小易和他娘逃难至此,可惜他娘在城门时就已病死了,小易向守城的官兵求了一张草席裹住他母亲的尸首,跪在城门口卖身葬母。   宋氏夫妇带着锦荣路过城门,一开始还是锦荣注意到停了下来,宋氏夫妇没在意,保护公主安危隐藏踪迹最重要,哪还有别的心思顾及其他。   锦荣想留下他,宋氏夫妇也不会拒绝,只当是公主年幼,同情可怜这孩子。他二人也不可能生育,留个孩子在家里也不错。   锦荣却是真心为宋氏夫妇考虑的,这一世,有她在,宋氏夫妇自然不会被太后和新帝迁怒,但他们照顾自己十多年,锦荣也希望他们晚年能有人奉养。   锦荣可不觉得,若有朝一日,她的母亲当了太后,接她回去,还会愿意让她多去看看宋氏夫妇。   有备无患,给宋阿爹和宋阿娘找个养子最合适不过了。   宋氏夫妇帮忙妥善处理了小易娘的后事,又将小易带回店里,虽然待他比不上锦荣,但和其他家的孩子差不了多少。   一开始宋阿爹和宋阿娘还只是把小易当作了陪锦荣的玩伴,但时间久了,也处出了感情,他们也是宫里出来的人,识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看得出小易是个好孩子,商量了一下又问过小易的意见,正式认了小易为干儿子,正好小易本就姓宋,也不用改了。   又向官府报备,立了户籍,小易就成了渝州宋氏面馆老板的小儿子。   过了中午,面馆的客人也不多了。   宋阿娘端着盛满菜的木盆,见到锦荣在拈豆芽,忙笑道,“阿荣,这点事让你爹还有小易做就好了。”   锦荣笑了笑,“面馆不是忙吗?我帮忙做点没事的。”   她在面馆里的确不做什么事,偶尔掐点豆芽揉面,宋阿娘都会唠叨半天,顶多在大堂里帮客人点面。   在别人看来,宋家这对女儿好的有些过分了,都说这闺女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宋家却既不急着为女儿打听亲事,在家里更是不愿意让她干半点活,以前两‘夫妻’还忙点,多了一个小易倒是松快多了。   “我煮了点红豆糖水,歇歇去喝两碗吧。”宋阿娘目光慈爱地看着她道。   锦荣点了点头,反正这豆芽也弄的差不多了,她起身伸了伸懒腰,看着宋阿娘忙碌的身影,这些年,无论是宋阿娘还是宋阿爹都有意地避开京城的消息,当然和古代消息交通闭塞不无关系,他们也不跟锦荣提起外面的事,仿佛要一辈子生活在渝州城这片小天地。   锦荣不难猜到,她的母亲肯定说了,如果事败,未能铲除淑妃杨丞相,就一辈子不要让公主来京城知道身世什么的,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   这份心意,若说锦荣不动容,肯定是假的,皇后和太子在宫中步步惊心,殚精竭虑,她却在渝州过着简单自由自在的生活。   单凭将她送出了争斗漩涡之外,锦荣就有些愧疚。   她也想过,能为这一世的亲人做些什么,但认真思考过后,得出的结果很无奈,那就是什么都不做,甚至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先不说宋阿爹宋阿娘宁死也不会让她离开渝州,贸然去京城,单就是那宫廷和朝堂之上的争斗,绝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有句话叫做在其位,谋其政,想做什么事的前提是能有那个资格。   “姐姐,你为什么要叹气啊?”小易把红豆糖水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好奇地看着锦荣问道。   锦荣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什么,我们一起喝红豆糖水吧。”   小易摇了摇头,“我还有桌椅没摆好。”   锦荣笑了笑,“没关系,晚点我和你一起做。”   宋阿娘洗了洗萝卜,透过窗子,看到院落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喝着红豆糖水,不禁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   “蹴鞠赛?”锦荣翻了翻画着苍翠松柏的请帖,有些讶异问道。   给她送来请帖也就是邀请函的沈世襄点了点头,“是我们夷山书院和泰远书院的蹴鞠赛。”   泰远书院是渝州城的第二书院,一直被夷山书院压着,原因很简单,他们说是书院,但其实是武院,无论是风气还是学课,都更为尚武,学的不是经史论策,论起文来,自然不如夷山书院。   虽说地点在夷山书院,但锦荣还真不看好他们。   说道他还一把拉过和他同来的宁希濂,自豪笑道,“我和希濂都会上场哦。”   宁希濂第二次见阿荣姑娘,还是有些紧张羞涩,“阿荣姑娘,好久不见。”   锦荣打量了他们一圈,“看不出来嘛,还会踢蹴鞠。”   宁希濂认真道,“我踢的不差的。”   “那你是答应了?”沈世襄那双桃花眼满是期待,   锦荣随意道,“可能会吧。”   沈世襄也不好继续纠缠到锦荣答应,他怕宋大娘拿擀面杖出来揍他,不得不说,渝州虽远离京城江南等繁华之地,但也称得上政通人和,渝州知府也算爱民如子,少有横行霸道,祸害百姓之事发生。   宋阿爹和宋阿娘也挺会挑地方安家的。   沈世襄走的时候,还忍不住说一句,“阿荣姑娘,你一定要去啊。”   宁希濂满头黑线拉走了沈世襄,还道,“阿荣姑娘,打扰你了。”   走在回夷山书院的路上,沈世襄突然勾唇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叫宋姑娘呢。”   认识他以来,他不都是个呆子吗?   宁希濂摸了摸鼻子,却是泰然自若道,“你叫得,我为什么叫不得?”   沈世襄还想说什么,却见他脚步快了些,“还有一刻钟书院就要关门了,再不快点恐怕就会挨徐夫子的骂了。”   沈世襄笑着摇了摇头,也飞快往书院走去。   夷山书院的蹴鞠赛,锦荣还是去了,不仅自己去,还把小易给带上了。宋阿爹和宋阿娘没阻拦,而是对小易叮嘱道,“好好照顾姐姐,早点回家。”   锦荣看的哭笑不得,这似乎是反了吧。   小易这傻孩子却重重点了点头。   锦荣带着小易去夷山书院的路上却碰到了点状况。   “麻烦请让一让,我们林家的马车要先过。”一个穿着也不错的婢女略带讥意地道,她身后有架富贵漂亮的马车。林家,渝州城最大的盐户商家。   锦荣察觉到对方明显的恶意,也未恼,也不认识这个婢女,她什么时候得罪了林家的婢女。往夷山书院的陆虽只有这一条,但修的却十分宽敞,就是两辆马车通行也绰绰有余。   锦荣轻笑了一声,带了些许戏谑,“路朝两边开,为何你家小姐走得,我走不得。”   那婢女嘴角一撇,“我家小姐,哪是你能比的。”   “不准欺负我姐姐。”   小易闻言,已经主动挡在了锦荣面前,他被宋阿爹和宋阿娘教养的很好,记得保护姐姐,就算对方这么多人他也不怵。   “不愧是穷酸小户人家里出来的。”那婢女嘀咕了一声,   锦荣眼眸一冷,“姑娘还是慎言的好,别让人说林家满身铜臭,连个下人也不会教养。”   “秋昙。”之前一直没动静的马车里忽然响起道柔柔的女声。   “方才是我家婢女无礼,还望姑娘大量,莫要见怪。离夷山书院还远,不如我送姑娘一趟。”   “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还有弟弟要照顾,还是算了吧。”锦荣摆了摆手道。   真是给脸不要脸,秋昙还想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对上锦荣的冰冷威严的眸子,一下子竟被吓住了。   “小易,我们走。”锦荣微微一笑,带着小易就走了。   “秋昙,秋昙。”奇怪婢女刚才一句话没说,林家小姐忍不住喊道。   “小姐。”秋昙回过神来,连忙回话并上了车。   见宋家姐弟走后,林家小姐的马车却是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既有隔开时间到书院,未免刚才的事引起更多人注意,也有别的目的。   “是她吗?”林家小姐林语桐眉间未蹙轻声问道,   秋昙点头并肯定道,“没错,我远远的见过几面,就是那个小面馆家的女儿。”   林语桐眉间的忧愁更甚,“她也来了夷山书院看蹴鞠赛,难道沈家公子喜欢她的事是真的?”   原来林语桐和沈世襄有过一面之缘,从此对他的文雅风流倾心不已,她爹娘也很看好这门亲事,且不说沈世襄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已是举人身份,便是能和通判大人结亲也算得上是高嫁了,可还没等沈大人考虑,沈世襄就扬言未高中不谈亲事。   除了沈夫人稍微急着抱孙子,沈大人也很赞成他这个想法。   林语桐却不愿断了心思,她也主动和沈夫人交往过几次,沈夫人对她似乎也很满意,谁知道却听说沈世襄和宋氏面馆的宋姑娘走的很近。   在她看来,若不是为了宋家姑娘,沈世襄好好的名店酒楼不去,为何要去那一个小面馆。   见小姐发酸犯愁,秋昙立刻道,“一个破落小户出来的野丫头哪能配得上沈公子,那些肯定是谣言。”   沈世襄那般贵气俊美,又是官宦子弟,别说林语桐,便是秋昙也动了心,若是林语桐能嫁到沈家,她陪着说不定也能当个通房丫头,也难怪她刚才主动提议去试探宋家姑娘了。   “她配不上,难道我就配得上吗?我林家虽是盐户世家,充其也不过一个商人罢了。”林语桐哀怨道。   若是她也有顶好的家世,说不定沈大人早就帮她和沈公子定下亲事了。   秋昙连忙劝慰道,“林家富贵,家财万贯,便是沈家也要高看一眼的,再说小姐温柔娴静,花容月貌,好比天仙……”   林语桐忽然打断了秋昙的话,轻声道,“我和她相比,谁更好看些。”   秋昙顿时卡了声。 第137章 沧海遗珠篇   我和她相比,谁更好看些。   见秋昙迟疑,林语桐微微敛住眼眸,“好,我知道了。”   “小姐。”秋昙只是一时想起宋姑娘那令人畏惧的眼神,忘了词,不想似乎被小姐误解,她还想说什么弥补的话,林语桐却淡淡道,“我们快走吧,迟了蹴鞠赛就不好了。”   马车车轮滚滚驶向夷山书院。   锦荣倒没想那么多,沈世襄能把蹴鞠赛的帖子发给她,那书院邀请的人应该更多,况且这种事要是来的人不多,那就不热闹了。   虽然奇怪怎么惹上了林家小姐,但锦荣也不担心自己这‘升斗小民’遭到打击报复,若这点小事就得罪了盐商大户林家,那这当家人也太过心胸狭窄了些,林语桐也未必能得个什么好名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锦荣还真不担心应付不了这些人。   “宋姑娘。”在书院门口等锦荣的人是沈世襄的书童沈安,锦荣也见过他几次。   沈安笑着解释道,“我家公子要准备比赛,来不了让我在门口等着您,顺便带宋姑娘你进去。”   锦荣点了点头,接受了沈世襄的好意,牵着小易就跟沈安往书院里走。   到了蹴鞠场,周围是早早修建好的观众台,大多是两个书院的师生,也有渝州城的官员比如沈世襄他爹沈通判,还有一些受到邀请的士绅。   锦荣和小易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后,还稍稍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夷山书院不收女学生,往常也严禁女子入内。   有几分关系的学生知道那位子是沈世襄的,因为蹴鞠球员都有便利能为亲属朋友留一个座位的,原来沈世襄的座位是给她留的啊。   沈世襄表示无语,他爹凭官位书院也会给他安排,他也没几个需要的朋友,既然有当然就送给阿荣姑娘了。   又有书院的学生奇怪了,沈世襄一个人只留一个座位,那另一个座位呢?偏偏锦荣又泰然自若,连带着小易也好奇地四处看。   很快就有更引人注目的了,一个头带粉色帷帽长至腰间气质清雅如兰的女子坐在了士绅那边,扶着她的婢女秋昙倒被锦荣认出来了。   原来那就是林家小姐啊。   锦荣果断下了结论,压根不认识,看来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找她麻烦。   锦荣很淡定,但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书院的学子们都在议论纷纷起来了,虽然前面也来了几位士绅家的千金,但与有渝州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林小姐自然不能比。   “那是林家小姐啊。”   “林小姐可是渝州城第一美人啊,很少出门,这次居然来看我们书院的蹴鞠赛了。”   “也不知道是谁会得了林小姐的亲眼。”   “早知道,我也去报名参加蹴鞠赛了,说不定还抱得美人归。”   ……   学子们八卦起来,一点也不差。好在锦荣旁边的学子还算安静,没那么嘈杂。   旁边身着青衣头带方巾的书生问道,“敢问可是宋氏面馆的宋姑娘?”   锦荣秀眉微挑,只见他解释道,“以前偶尔见过姑娘一面。”   那应该是在她家面馆了。   听见周围都在议论林家小姐,锦荣又往林小姐那看了一眼,书生好心安慰道,“其实姑娘长的也很好看。”   “我知道。”锦荣干脆利落道。   书生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宋姑娘文静的外表下原来如此随性。   那书生又介绍了一下自己,姓湛,名文清。交谈了几句倒也能说上话,锦荣还顺便为自家面馆拉了一回客。   蹴鞠赛的球员上场时,身着浅黄色球衣的沈世襄和宁希濂难得显得英姿勃勃,气宇轩昂。   沈世襄瞧见台上的锦荣和小易,伸手一把勾住旁边的队友宁希濂,“你还真没猜错,阿荣把小易也给带来了。”   “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宁希濂淡淡一笑道。   “沈公子是不是在看她?”隔着幕帘林语桐语气有些酸涩地问道,秋昙连忙道,“怎么会呢?要看,沈公子也是看小姐你啊。”   戴着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林语桐在心中忍不住道,却又不敢摘下来,听娘亲说江南的名门淑女都带这个。她这次又是贸贸然来看蹴鞠,若非知道是夷山书院的比赛,她娘亲也定是不许的。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约束稍微严一些,尤以南面甚重,但也是相对于贵族女子的,和锦荣这种‘普通’人家的姑娘没什么关系,毕竟平民家的女子也多是要帮忙操持家业,没什么抛头露面之分。   但落在秋昙和林家人眼里,却是上不了台面。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秋昙有心为之前的过错弥补一二,所以尽力贬低宋锦荣,反正她又听不到。   听着秋昙的话,林语桐不知怎么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沈夫人定是看不上这样的女子的。   蹴鞠赛很快开始了,锦荣看的倒是兴致勃勃,尽管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蹴鞠了。   小易还自觉从宋阿娘准备的褡裢里掏出了葵花籽和炒米,被宋阿娘炒的喷香。   锦荣深深怀疑宋阿娘以前是负责膳食的。   锦荣和小易在这嗑瓜子嗑的香,边上其他闻到香味的学生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宋阿娘准备的可充足了,几乎一天的吃食都准备好了。锦荣也很大方地让小易送点给其他学生吃,顺便说一声宋氏面馆。   也给锦荣旁边的湛文清送了一把香瓜子。   “多谢宋姑娘。”湛文清温和有礼笑道。   锦荣继续看着蹴鞠赛,还别说,沈世襄和宁希濂踢还真不错,   忽然出现了意外,宁希濂在要射门时被人铲倒,似乎是受了点伤,沈世襄跑过来扶起他,还面有怒色地看向那露出无辜之色的球员。   锦荣所在看台的学生们大多是夷山书院的,见难得他们书院在蹴鞠赛上和泰远书院的不分上下,结果对方居然使出阴招。   最后宁希濂下场,换了另一个人,泰远书院的那个球员也被罚下场。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宁哥哥?”小易问道。   锦荣摸了摸他的头,“好啊。”   小易的位子还是他送的呢,他受伤了,不去看看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   蹴鞠赛场上,依旧热火朝天,没有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影响什么。   锦荣离开看台后,直接找了沈安,问宁希濂现在在哪。沈安有点愣,但还是听话地带锦荣去看宁希濂了。   锦荣到的时候,宁希濂坐在椅子上捂着手臂,面色有点白,见到锦荣他有些惊讶,“阿荣姑娘?”   “看你好像受伤了,我带小易过来看看你。”   她又看了一下,除了几个书院陪同的学生好像没别人,“大夫呢?”   宁希濂身边的同学解释道,“书院的大夫正好回家探亲了,老师已经让人去请崔大夫了。”   锦荣又问道,“严重吗?”   宁希濂勉强笑了笑,“手好像脱臼了。”   依着来回夷山书院的速度,恐怕他还要疼上好一阵。   却不想锦荣直接道,“那简单,我来吧。”   “阿荣……”宁希濂惊讶得直接叫了锦荣的名字,但锦荣显然比他思考的要快,咔的一声,脱臼的手臂就被接回去了。   “我学过几招治跌打的法子。”锦荣解释了一下道,   其他人已经看呆了,“宋姑娘好厉害。”   也没人提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毕竟医者仁心,岂有男女之分,顶多不说出去就是了。   “希濂兄,你觉得怎么样?”有学生问道。   宁希濂试着动了一下手臂,“好像不疼了。”   锦荣笑道,“没伤到筋骨,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这时,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焦急道,“出事了,有人死了。”   ————   死的是泰远书院的学生,也是上场踢蹴鞠的一名队员。说是踢着踢着,突然倒在草地上,没气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蹴鞠赛自然不可能在继续进行下去。锦荣也带着小易离开了,老实说,她现在才有了一种进入剧情的感觉。   “阿荣姑娘走了啊?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让沈安送送她啊。”从蹴鞠赛场上回来的沈世襄怨念道。   沈世襄也还是挂念好友伤势的,这一看,大吃一惊,“你手臂好了啊?怎么没见崔大夫?”   宁希濂点了点头,低声道,“是阿荣姑娘帮我接好的。”   “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她还会这个?”沈世襄有些奇怪,但想想也没什么,只不过女子学弹琴绣花的多,会这个的少而已。   沈世襄的话在宁希濂脑海中也就一闪而过,他更关心蹴鞠赛上过的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这个,沈世襄就郁闷,“别提多倒霉了……”   宁希濂和沈世襄说着蹴鞠场上球员暴毙的事,忽然沈安急匆匆地走进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他家少爷道,“林小姐受惊差点昏倒了,夫人让少爷你送林小姐回家。”   沈世襄一听就直跳,“她受惊?我还受惊了呢,娘怎么不心疼心疼我,那人就在我面前咽气的。”   宁希濂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这哪还有半点文雅风流贵公子的模样。   “可……”沈安不用说,沈世襄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摆了摆手,“你带沈家的下人送林小姐一趟就好了,至于我……”   他扭头就拉住了宁希濂,“希濂,你不是说想去再看一下吗?正好我们一起。”   不待宁希濂说话,沈世襄拉着宁希濂就走,丢给沈安一句话,“你就回话说,我和希濂还有事。”   听到这话,沈安苦了脸。 第138章 沧海遗珠篇   沈世襄又拉着宁希濂来宋氏面馆吃面了,还和锦荣说起了那日蹴鞠赛的事。   原来猝死的那个学生叫尚康,是泰远书院很优秀的学子,大夫和仵作检验过,的确有长期服食五石散的症状,又经常出入风月场所,再碰上运动激烈一时亢奋引发的猝死也属正常。   宁希濂眉头微蹙,“我总觉得还有些疑点没法解释。比如我在比赛前见过尚康,当时注意到一个细节,他似乎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连他妹妹求的如意符都带着,衣服也很平整,这样的人,会在比赛前还服用五石散吗?”   沈世襄也道,“我和希濂的想法一致,毕竟五石散只会使人一时亢奋,过后疲倦不已,蹴鞠赛要踢上两三个时辰,这么做显然太不智了,所以最近我们一直在查,可是尚家人嫌丢脸早就把尚康的尸体带回去准备下葬了。”   想到这,沈世襄不禁叹了一口气道。   这个案子和剧情倒不大一样了,剧情中这个时候,宁希濂他们遇到的应该是另一件云锦案。   锦荣摸了摸下巴,“说起尚康,我倒听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两双眼睛都睁大紧紧盯着锦荣,她悠悠道,“千霞楼的飞燕姑娘。”   千霞楼,一听名字就不难猜到,是青楼楚馆,而飞燕,则是千霞楼的花魁。   “阿荣,你怎么知道的?”沈世襄立刻紧张了起来,要换作别人,他可能还会当作风流逸事开个玩笑,“那可不是好姑娘该知道的。”   “去。”锦荣回了一个白眼,“你们还想不想知道?”   “别管他,你继续说。”一旦涉及和案子有关的,宁希濂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锦荣慢条斯理地道,“我会知道她,是因为她也喜欢吃我们家的面,而且由于不便出行,通常是初一十五让侍女过来买。”   “可是从上个月初开始,她的侍女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和尚康有什么关系?”沈世襄不解道。   锦荣也不急,继续道,“飞燕姑娘有时候让侍女买的是一碗牛肉面,有时候却是两碗。”   宁希濂想的更快,“多了一碗,就是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尚康。”   锦荣点了点头,“她的侍女有一次说漏了嘴,还道尚康会替她家小姐赎身。”   “那尚康是纳了她为外室。”在锦荣面前说起这个词,沈世襄不免有些尴尬,但他可不认为尚康会真的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那堂堂尚家都会成为渝州城的笑柄。   锦荣眸子沉静地看着沈世襄和宁希濂,“不,她死了。”   沈世襄忽觉背后一凉,毕竟是一条人命。宁希濂倒是冷静得多,“她是怎么死的?”   锦荣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偶然一次碰见她的侍女买了些纸钱,她告诉我是去给飞燕上香。”   从锦荣这问到飞燕葬在哪里后,宁希濂就拉着沈世襄结账走了。   锦荣收拾了一下碗筷,微微叹息,这个案子可不简单啊。   ————   第二天,宁希濂和沈世襄又来了,不用锦荣问,沈世襄就一溜嘴把昨天他们去飞燕墓的事全说了,宁希濂还插了几句话,不但没有瞒着锦荣的意思,还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   他们在飞燕墓还碰到了一个人,千霞楼的楚惜。   沈世襄拍了拍宁希濂的肩膀,“这此多亏了他啊,要不是他,楚惜姑娘未必肯说呢。”   宁希濂哭笑不得道,“我和楚惜姑娘之间没什么的,你不要胡说。”   沈世襄促狭笑道,“要真没什么,上次诗会时,楚惜姑娘就对你青睐有加,不然怎么就为你多弹了一曲呢。”   宁希濂一噎,哪里还看不出沈世襄故意挤兑他,他扭头看向端来绿豆汤的锦荣,羞愤道:“阿荣姑娘,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锦荣却是抿唇一笑,“我懂的,才子风流嘛。”   宁希濂:“……”   他算是看出来了,阿荣姑娘私下也挺随性的。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了,否则他的清白早晚给这两人说没了。   “我们还是说一下尚康和飞燕吧。”   谈论到案情,沈世襄也正经了许多,“楚惜姑娘说,尚康辜负了飞燕,导致飞燕留下遗书自杀身亡。那也许尚康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为飞燕报仇。”   “我们又从楚惜姑娘问出,飞燕除了尚康,还有很多倾慕她的人,如果不是她钟情于尚康,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好人家过日子。”   宁希濂道:“也不排除,飞燕那个神秘的弟弟。”   沈世襄有些头疼,“这一下,范围就大了,我问过千霞楼的人,飞燕是楼里的花魁,拜倒在她裙下的不知有多少。”   宁希濂想了一下道,“那就先查她那个弟弟吧,就算不是他,也应该知道点什么。”   “你们最好快一点,不然等尚康下葬了,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你们翻案。”锦荣凉凉道了一句。   宁希濂和沈世襄顿感头皮一紧,好像再过两天就是尚康下葬之日了。   锦荣也就随口一说,却不想宁希濂他们找到了正确的线索,一天就查出了真相,禀明了知府大人。   一切结束后,他们两个又跑到了面馆,还是两碗清汤面。   “宋大娘的手艺还真是好啊。”沈世襄满足道,“阿荣,你说我家厨子好歹也是扬州请来的名师傅,怎么就做不出来呢。”   锦荣嗤笑了一声,“算了吧,我们家小本生意的,可比不上通判府的大厨。”   “阿荣,你这话就见怪了,希濂,你说是不是啊。”沈世襄开玩笑道,还伸手肘捅了捅宁希濂。   宁希濂却处在沉思中,桌上的面一口也没动过。   “你不会还在想那个案子吧?飞燕的弟弟陈元鹏不是已经承认了,证据也都找到了。”   沈世襄对锦荣细细说了一遍来龙去脉,“还别说,真是飞燕的弟弟动的手,更让人没想到的,飞燕的弟弟居然也是泰远书院的学生。   尚康的父母不同意飞燕进门,结果飞燕自杀,尚家又买通了千霞楼的老鸨,对外声称飞燕回老家乡下了。可怜飞燕,她沦落风尘,也是为了供她弟弟陈元鹏读书,而且从不对人言他们之间的关系,连尚康都不知道。”   沈世襄唏嘘了一番,也没忘记说说他们一天之内破案的机智,查出了陈元鹏作案的手法,利用蹴鞠赛,甚至于背后伤人下场给他提供的时机。   锦荣又不是傻子,他们破案是真的,但顶着的压力也是真的。尚家恐怕宁愿儿子是因为服用五石散过多猝死,而不是因为负心薄幸,被人报复。   尤其和他相好的还是同在书院就读学生的姐姐。   若非宁希濂和沈世襄他们拿到了证据,请得渝州知府亲临尚府施压,这个案子也恐怕就石沉大海了。   锦荣轻笑道,“这一回,尚家还有泰远书院的人,怕是恨上你们了。”   一个案子,能同时得罪了受害者和凶手两方,他俩也是够厉害的了。   “唉,我爹罚了我两个月的银钱,还不准我娘补贴。”沈世襄将扇子敲打在手心中,叹气道。想起这个沈世襄就郁闷,被老爹说是做事欠妥当,他心中不以为然,再妥当就查不下去了。   他的桃花眼又盯上了锦荣,而且亮晶晶一片,“不知看在我们俩这么厉害的份上,能不能来你们家面馆蹭几顿。”   锦荣大方地点头道,“没关系,可以先赊着。”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宁希濂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恍然大悟道,   他扭头看向锦荣和沈世襄,眼眸一利,“遗书有问题,飞燕不是自杀。”   沈世襄一连受到了两次惊吓。   ————   杀害飞燕的凶手也被宁希濂和沈世襄查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飞燕最好的姐妹,楚惜。   沈世襄也不能理解,锦荣倒是给他解答了疑惑,“因为嫉妒。”   “即便都是沦落风尘,但飞燕有弟弟,有爱她的情郎,尚康虽然没法给她名分,但也愿意为她赎身在外面安家,飞燕也是不介意的,但楚惜什么都没有。”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沈世襄琢磨了一下道,“女人的心思还真难懂啊。”   锦荣呵呵了两声。   宁希濂却开口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正是因为共患难,有过相同的处境,但别人能够幸运地离开时,才会那么不甘吧。”   楚惜,一时嫉妒之下的冲动杀人吧。   锦荣微微一挑眉,看来宁希濂也不呆嘛,也就是因为看的透彻,才会更坚定。   沈世襄见宁希濂那么认真,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至少,你又多了一个讨厌你的对象,千霞楼。以后千霞楼的大门恐怕都不准我们进了。”   宁希濂嘴角抽了抽,锦荣也是忍不住笑了,他说的还真没错,花魁之间下毒手可是传遍了渝州城,让千霞楼丢了大丑,还不得不关门一段时间,光是损失的银钱就不少,可不是恨上了他们。   没找人套麻袋,那都是看在他们是夷山书院的学生还有通判大人的面上。   沈世襄又夸张地长吁短叹道,“可怜我,受你连累……”   “还有一件事,这回你们是谁赢了啊?”锦荣好奇问道,在查这件案子之前,沈世襄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和宁希濂分出个胜负。   越查到后面似乎都忘了这事。   提到这个,沈世襄就变得有些扭扭捏捏起来了,“这次,就算平手好了。”   宁希濂本就不在意,自然没话说。   锦荣笑了笑,“我看你们合作就挺好的。”   在翻看剧情时,可是写着两人后合作无间,有文有武,名声传遍天下,甚至杀伤力都波及到了邻国,简直是大晋双煞啊。   锦荣不禁为她那个未来的皇帝哥哥点根蜡。 第139章 沧海遗珠篇   闹得沸沸扬扬的蹴鞠杀人案很快便淡去了,除了少数还为此介怀的人,渝州城的百姓更多放在了即将到来的花灯节。   渝州城地处偏远,没什么大的节庆佛诞,花灯节就是少有的全城欢庆的时候。   这天,面馆也早早打烊了,在渝州生活了十多年的宋阿爹宋阿娘也入乡随俗,在屋檐角上系一盏结着红穗的彩灯。   这道传统由来各有各的说法,有说是将军为保全城百姓平安,也有说是女子盼情郎归,百姓盼儿女归,还有说是为避邪祟。   锦荣原本和小易在后院里踢毽子,你一下,我一下,踢的正来劲。忽然听见木板门被拍得响。   “谁啊。”锦荣放下了门栓,一打开面馆的门,对上的就是沈世襄那张笑脸。   还有宁希濂,也对她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话说,沈世襄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宁希濂,青衣如松,挺拔英姿,黑眸熠熠。两人都是好相貌,走在这街上,尤其是这花灯会,怕会引来不少姑娘家的香包香帕。   然而锦荣毫不为美色所动,抱着手肘道,“有什么事吗?”   沈世襄折扇一扬,眼眸含笑,“花灯节这样的好日子,待在家里多无聊啊,我还准备了好玩意。”   ————   最后还是宋大娘拍板,她也觉得花灯节这么热闹,又是三年一次,锦荣待在家里太可惜了。   顺便又让小易跟上了,十一二岁的男孩,也是半个大人了,宋大娘怎么也不会放心让锦荣一个人出去,若不是沈世襄拍着胸脯保证,会平安把锦荣送回来,否则宋大娘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从宋氏面馆出来后,宁希濂有些疑惑,“你不是说宋大娘挺不待见你的吗?”   “不待见是一回事,信任是另一回事了。”沈世襄眉角微挑,“我还没和你说过吧,我和阿荣小时候就认识了。”   这说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但宁希濂从沈世襄的话里挑挑拣拣,就明白了,原来沈世襄小时候有一回和母亲去寺庙上香,因为仆人不用心,他又贪玩,结果走散了不知道怎么回去了,然后意外碰见了在树下打瞌睡的锦荣。   最后,沈家人找的心急如焚,锦荣牵着沈世襄就回来了。   在旁边听着的锦荣嗤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是你哭鼻子的声音吵醒我了呢?”   沈世襄自然不肯承认这种窘事,“你听错了,我是吃多了打嗝。”   宁希濂抽了抽嘴角,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计较孩子气的事。   沈世襄有意转移话题,拍了拍小易的脑袋,豪气道:“你想要什么,世襄哥哥给你买。”   “不用,我有钱。”小易摇了摇头,掏出他的钱袋,里面好几十个铜钱,隐约还能见到些碎银子。   沈世襄一拍脑袋道,“唉,我忘记宋大娘的性子了。”   依着锦荣小时候送他回来的恩情,沈家和宋家虽然有门户之差,但也能结下不小的情谊。没想到,宋家当时只是开了个小面馆,却对沈家毫无攀附之心,反倒有些拒而远之,连送来的礼物都通通还回去了。   沈世襄又因为功课繁忙,母亲疼爱看得紧,也就几年都没再见过锦荣了。   直到他去夷山书院读书,偶尔到了宋氏面馆,才发现锦荣就是小时候帮过他的阿荣。因着沈世襄一个人来,又是为了吃面,宋大娘和宋大叔也没多阻拦。   一路走来,花灯盏盏,灯火阑珊。   锦荣还给小易买了串糖葫芦,又给宋阿爹宋阿娘买了些花灯糕。   和锦荣所料不差,沈世襄贵气俊美,宁希濂秀气挺拔,引来了不少女子注目,光是走过放河灯的桥上,香包香帕就扔了好几个、十几条。   锦荣特地拉着小易与他们隔开了好几步,理由还正当,“没办法,味道太浓郁了。”   宁希濂本就嗅觉敏锐过人,浓郁的脂粉味在他闻来更是重了好几倍,等走过了桥,遇见的姑娘不多了,他就立刻把怀里的香包香帕一股脑丢给了沈世襄。   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他方才还瞧见一个姑娘分别给他和世襄扔了香帕和香包呢。   沈世襄倒是来者不拒,还有心情和锦荣开玩笑道:“你做的香包呢,这花灯节上,你是找不到比我和希濂还好看的男子了,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绝对不乱扔你的香包。”   宁希濂顿时黑了脸。   锦荣却淡定道,“不好意思,我没做香包。”   沈世襄瞪大了眼睛,“宋锦荣,你居然没做香包。”   花灯节前三日做香包也是渝州城的习俗,就是要在花灯节时送给心上人,若是对方有回赠玉佩,便是两情相悦。   所以,花灯节也是难得一个能让女子大胆表白的日子,且不用担心有误名声,极受欢迎。   沈世襄诧异于锦荣什么都没有准备,难怪之前似乎也没打算出来逛花灯会。   来之前宁希濂也听沈世襄说过渝州的风俗,知道那些姑娘家扔香包是什么意思,收的坦荡但也不轻易回应。也因此对锦荣有了一个新认识,倒是真性情,不同于别的女子。   面对沈世襄忽然变作老妈子一样操心碎碎念,锦荣却理直气壮道,“我又不会绣香包。”   沈世襄再次被噎到,过会后不禁面露沉痛,“阿荣,你说你又没学会宋大娘的好手艺,又不会女红,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啊。”   锦荣呵呵了一声,“不用你操心。”   敢嘲笑她嫁不出去,她可是记得剧情结局,宁希濂和沈世襄三十多岁了,还单身呢。   “前面可是沈公子。”忽然一道有点印象的轻柔女声响起。   虽然这次没戴帷帽,也没坐在车里,光凭声音,锦荣还是认出了来人,林家小姐林语桐,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的模样,也不算负了渝州城第一美人之名。   林语桐显然眼里只看到沈世襄,柔柔一福身,“雨桐见过沈公子,多谢当日送小女子回府之恩。”   沈世襄俊美的脸庞微微一僵,他好像只是让沈安送了一回,林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刚想措辞,林语桐却被身边的秋昙拉了一下衣袖,指了指锦荣和宁希濂。   林语桐眉间微蹙,语带歉意道,“原来宋姑娘和宁公子也在,语桐失礼了。”   锦荣和宁希濂早就瞧见林语桐眼里除了沈世襄,没别人了,也乐得当个被忽视的看客。   “为答谢沈公子恩情,语桐在明光楼设宴一桌,也权当向宋姑娘和宁公子赔礼了。”   林语桐也是为了沈世襄而来,花灯节这样的日子,她当然更想和心上人一起过,所以早早地就在酒楼上等着,听下人说,看到了沈公子一行人,就急匆匆下来,连帷帽也没来得及戴上。   可惜沈世襄是不懂这一片芳心了。   “不用了,我和阿荣,希濂他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今天沈世襄可是准备了好久,带宁希濂好好见识一下渝州城最热闹的时候,还有阿荣。要是答应了林语桐,那不就白费他心思了。   沈世襄拒绝的干脆又不失风度,而林语桐却是心碎不已,顺带哀怨地看了锦荣一眼,她身边的秋昙也是愤懑不已。   锦荣:“……”   “恐怕要辜负林姑娘好意了。”宁希濂忽然出声道,还有意挡住了林语桐的视线。   林语桐眼眸微垂,“那不知雨桐可否随几位一同游玩?”   这回是沈世襄:“……”何苦相互折磨?   他还想多意劝几句,把林小姐给劝回去,但林语桐经过方才的拒绝,似乎态度坚定了许多,“花灯节热闹非凡,语桐也很少出门见识。”   瞧她语气,沈世襄丝毫不怀疑,就算他们拒绝了,林语桐也会在后面跟着。   沈世襄忍不住扶额一叹,“那好吧。”   秋昙对林语桐耳语道,“小姐,那明光楼那桌宴席呢?”   “退了。”林语桐果断道。秋昙想想有些心疼,这一退白花了那么多钱,不过反正林家有钱,也不差这一桌菜。   锦荣和宁希濂仿佛心有灵犀般,主动和沈世襄拉开了距离,走在前面。也没管沈世襄那沉痛的目光,甚至私下开起了他的玩笑,   “蓝颜祸水啊。”锦荣叹道,   宁希濂点了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小易没懂这话什么意思,但想来姐姐说的肯定是对的,也跟着点头。   多了林语桐和她的侍女家仆,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哪家大胆的姑娘敢扔香包香帕了,就是要扔也被林语桐的侍女给吓回去了。   至于宁希濂和锦荣一起走,也被误以为名花有主,倒也没几个人扔了。 第140章 沧海遗珠篇   当然,沈世襄感觉自己被好友给抛弃了,于是灵机一动,指向某个地方,“我们去猜灯谜吧。”   看着那边人声鼎沸,热闹不已,林语桐面色一青,她身边的侍女秋昙脸色也有些难看,那么多人,还都是些平头百姓,粗手粗脚的,平日里小姐哪会去参与这样的事。   沈世襄也见多了这样的千金小姐,也知道她们讨厌什么,所以才故意这样提议,想让林小姐知难而退。   谁知林语桐却固执道,“也好,我只在家里猜过灯谜。”   沈世襄摇了摇扇子,也不再顾林语桐,直接就往猜灯谜那处去了。   锦荣和宁希濂互相看了一眼,与林语桐更是拉开了距离。   “真是讨厌。”秋昙跺了跺脚,有几次她想挤兑一下宋锦荣这个野丫头,却被那个长的也好看的宁公子挡着,连宋锦荣的面也没对上。   “猜灯谜,赢灯笼。”里面有个中年着锦衣的男子,面容普通,笑呵呵的,   “谁都能猜,猜中了拿走灯笼。”   锦荣和宁希濂进来一看,发现这灯笼不仅种类多样,有纱灯,绢灯,彩灯,花灯等等,摆得也别是出心彩,如塔如迷宫状,越往里面的灯越大越精致。也就是说,只有把外面的灯猜中了,才能猜里头的灯笼。   因此周围还看到几个儒生打扮的人,应该是在等到后面别人都猜过,再出来挑里面的灯笼猜。   看到各色的灯谜,沈世襄方才的郁闷也一扫而过,兴致一来,摇着扇子道,“希濂,不如我们比一比如何?”   “好。”宁希濂也不怯,爽快答应道。   沈世襄又看向锦荣,桃花眼含笑道,“阿荣,你有没有哪盏花灯看中了,我保给你赢回来。”   可惜锦荣没给他面子,“不用了,我自己猜就好。”   这时,好不容易隔开了人护着小姐进来的秋昙听见这话,语气恶毒又带着酸味道,“沈公子好心给她猜,还不领情,真是个没福分的。”   锦荣冷笑一声,“我有没有福分,那得问我爹娘了,还不用秋昙你多管闲事。”   她还冷睨了林语桐一眼,“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这话未必没有道理。”   秋昙牙尖嘴利道,“什么墨啊黑啊的,分明是嫉妒我家小姐。”   “秋昙,住嘴。”林语桐低喝了一声,她瞧见沈世襄看她愈发冷漠的眼神,心也慌了。   “沈公子,我家侍女乃无心之失……”她还想辩解几句,却被沈世襄给打断了,   “辱我好友,你觉得我沈世襄还会愿意相交吗?还请林小姐回去吧。”沈世襄看着温润有礼,含笑春风,但实则触及他的底线,也会冷漠相对。   “今日是语桐和侍女失礼了,就此别过。”林语桐咬唇垂眸,若非这还有很多人,恐怕她都快哭了。   林语桐带着秋昙他们走了,沈世襄也松了口气,叹道:“看来我回去得好好和我娘说一说了。”   宁希濂不解,“你之前不还怕你娘唠叨吗?”   沈世襄笑嘻嘻道,“那你不知道阿荣在我娘心目中的地位,也不知道为什么,才见过几面,我娘就可喜欢她了,要是让她知道,林语桐的侍女敢这么说阿荣,我娘才不会对我的举动说什么呢。”   恐怕日后也不会见这位林小姐了。   沈世襄心里有时也感叹,宋锦荣这丫头好像天生招长辈喜欢,不光她家里爹娘千娇百宠,连他娘这个外人见了锦荣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以前就拉着说要把锦荣带回家认作女儿,没把宋大叔宋大娘吓得够呛。   被当了椽子的锦荣白了沈世襄一眼。   沈世襄也知道,今天这遭全怪他,拱手对锦荣揖了揖,“我今晚特地准备了份大礼,就当作是赔罪了。”   这话沈世襄今晚说了不止两遍了,锦荣和宁希濂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沈世襄却打死不开口,就说等着看好了。   锦荣也不理他,低头问小易,“你喜欢那盏灯?”   小易指了一盏黄色的金鱼灯,锦荣摸了摸他的头,开始猜灯谜。有人来猜,猜灯谜的老板也乐得答应。意思意思交了两文钱就可以猜灯谜了。   宁希濂和沈世襄还有场比试,自然不甘落后。   “一阴一阳,一短一长,一昼一夜,一热一凉,打一字。”   锦荣念头一转,便想到了,提笔写下“明。”   “这位姑娘答对了。”老板翻开灯盏下的词牌。笑道,摘下那盏黄色的金鱼灯递过来,这盏花灯在挂的灯笼里只算是普通的了。   但小易却很喜欢,锦荣示意他接过,小易立刻捧在了手心里,转着看了好几遍。   那边宁希濂和沈世襄答得也快,“走出深闺人结识。”   “佳。”   “一撇一竖一点。”   “压。”   锦荣,宁希濂和沈世襄三人答得又好又快,还不分上下,连那设下猜灯谜的老板也吃惊不已。而周围看热闹的人则是连连叫好。   那些原是打着捡漏子的人也不禁羞愧,看得出这三人都是猜灯谜的高手,而且同来,便是遇到难的,同心协力,也未必不能答对。   设下猜灯谜的老板也心中了然,却依旧带笑,可见其气度。好在一层需答对一盏灯笼的谜底,锦荣他们也不用答完所有的灯谜。   而答到越后面也越难,甚至没有提示,“东邻美女实名倡。”   “兰缸尚惜连明在。”   ……   先露难色的反倒是沈世襄,但他也不差劲,已答到了最后三个灯谜,才摆了摆手,“我答不出来了。”   他退出的倒也潇洒,把玩着折扇看锦荣和宁希濂继续。宁希濂能继续答下去,他不奇怪,论脑筋转的快,宁希濂的确胜过他。但阿荣能毫不逊色,倒是出乎他意料。   这样的姑娘,会是出身小面馆的人?真是奇哉怪哉。   而小易早就眸子亮晶晶一片,对锦荣满是崇拜,被小易这样看着,锦荣也含笑不语。   老板笑呵呵道,“最后一道灯谜了,若谁能答对,谁就可以拿走这盏花灯。”   也是多亏了锦荣,宁希濂和沈世襄三人来了兴致,一路斗智,否则众人也难看到这盏被藏在层层花灯之中最漂亮的花灯。   竟是一盏琉璃宫灯。   而谜面是,“君子居之。”   锦荣和宁希濂微微一愣,提笔写下二字,“东宫。”   君子暗指君王之子,即太子,太子所居住所,当为东宫。谜底不难,锦荣和宁希濂才会迟疑,最后一道谜底会这般简单。   但猜中了,自然能拿走灯笼。老板也不问是谁的,反正锦荣和宁希濂也是一起来的。他还道:“猜中灯谜的花灯都可以拿走。”   锦荣摇了摇头,指了指小易的金鱼灯和手里的琉璃花灯,“这两盏就好,其他就不必了。”   宁希濂和沈世襄也是同样的意思,他们三个各自就答了不下十道灯谜,若全要了还带不走呢,寻个开心就好。   那老板谢过后,转头就把那些被揭了谜底的灯笼作彩头售卖,倒是会做生意。   刚才观看他们三人解灯谜的人有不少都愿意掏钱买,猜不中,买一盏回去也好,沾沾那几位的才气。   锦荣等人提着新花灯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下了,“听闻几位才高八斗,还得了第一的彩头,我家大人有请。”   “大人?哪家大人。”沈世襄好奇问道,   那仆人不仅有礼,还比较坦诚,“有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   沈世襄一下就想起来了,他爹今晚是和渝州的几位官员在外用宴,恐怕他们刚才弄出的动静传到他爹耳朵里了。   如果是其他大人,哪怕是知府,沈世襄也能找借口推辞,但既然他爹喊了,不去也不行。   锦荣和宁希濂瞧他神情,也猜出了个大概,锦荣更是爽快,直接把那盏琉璃宫灯塞到他手里了,“第一彩头给你了,去吧。”   她一个面馆人家的丫头,那样的宴会她可没想去掺和。   “我们就不去了。”宁希濂也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会照顾好阿荣姑娘和小易的。”   沈世襄叹了口气,又转头问道那仆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仆从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答了,“快到亥时了。”   沈世襄听了后点点头,又对锦荣和宁希濂道,“亥时一刻,记得去湘女桥,那有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锦荣和宁希濂有些疑惑,但沈世襄已经跟那仆从走了,他爹沈通判找他,自然不能迟。   如果没有沈世襄这句话,锦荣本是打算带着小易回去的,毕竟时辰不晚了。但沈世襄嘱托了多遍,看得出他花的心思不小。   锦荣便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湘女桥。”   宁希濂笑了笑,“好。”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离湘女桥还有一段路,等他们到了湘女桥时,也就快到亥时一刻了。   忽然间,站在桥上的他们看到,千盏百盏的莲花河灯顺着河流漂下,几乎同一时刻,伴随着声响,烟火在半空中绽放,绽放出绚烂艳丽至极的颜色,染透了夜空。   “这就是他准备的礼物?”   锦荣看向宁希濂,他也倒吸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他这么大手笔。”   “不过,还不错。”锦荣莞尔一笑。   河边两岸看到此景的很多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还跑到了桥上看,许多小孩子还数起了河灯。   “可惜,世襄兄不在。”宁希濂叹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此时坐在明光楼上陪着觥筹交错的沈世襄,透过窗子,看到那盛放的烟火,时间没差,看来沈安找的那些人挺靠谱的。   但沈世襄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郁闷,甚至怨念地看了他爹沈通判一眼。   河灯漂过后,又出现了一支小花船,上面放满了纸扎的花,但令人疑惑的是,那是做给死人的花。   当花船靠近时,终于有人看见了上面放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锦荣和沈希濂神色微微一变。 第141章 沧海遗珠篇   “又是老样子,两碗清汤面?”锦荣对他们俩来店里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前是沈世襄一个人来,现在多了一个宁希濂而已。   花灯会上突然出现的尸体,可把之前的好心情败坏的一干二净,沈世襄知道后更是郁闷不已,辛辛苦苦准备的烟火水灯没让希濂和阿荣高兴多久不说,他还差点被当作是有嫌疑的了。   虽然解释清楚了,但沈世襄还是气得说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   沈世襄点了点头,又道:“给他多放几块牛肉,这几天忙着调查都快废寝忘食了,要不是我拉他出来吃面,他还不知道要饿多久。”   “这就不用在阿荣姑娘面前说了吧。”宁希濂有些羞赧道,   沈世襄又对锦荣气急败坏道,“希濂这个呆子,居然答应了知府大人五天之内找出凶手。”   “当时,也没法拒绝啊。”宁希濂无奈道,他也知道不是件妥当的事。谁知道死的那个人似乎身份也不一般,姓秦,并非渝州人士,甚至知府大人还向他施压。   沈世襄埋怨道,“拒绝不了,你可以装晕啊。”   锦荣却道,“拖得了一时,又有什么用?”   宁希濂破案的名气在渝州城早就不小了,知府遇到这无头公案找上他也不奇怪。他一接下恐怕引来的关注就更多了。   “阿荣姑娘说的不错。”忽然有道清朗声音响起,   沈世襄随即就发现说话的是另一桌坐着的年青书生,那人微微拱手行礼,“在下湛文清,方才偶听到几句话,贸然出言,失礼了。”   “阿荣姑娘,叫的这么亲近,你认识阿荣吗?”沈世襄撇嘴道,   锦荣接话道,“认识啊,倒是你奇怪吧,他也是你们夷山书院的人,你不认识吗?”   沈世襄眼中闪过惊诧之色,原来是同窗。   湛文清洒脱笑道,“在下不过一介平凡小辈,沈公子这般书院风云人物不记得我也不奇怪。”   沈世襄闻言心中却更加生疑了,观其样貌气度,绝非那种泯然众人之类,若是见过,他一定不会不记得。   湛文清又道,“只是我对这个案子也很好奇,不知可否和你们讨论一二。”   沈世襄刚想拒绝,却听宁希濂爽快答应,“好啊,集思广益,或许能想到更多。”   宁希濂在查案上向来无私,他也不在乎什么功绩利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真相二字。   沈世襄就是了解他的脾性,也就没有出言反对。没一会儿,宁希濂和湛文清就兴致勃勃讨论起了案情。沈世襄则是私下找了锦荣。   “你怎么认识的湛文清?”沈世襄还是对这个人不怎么放心。   锦荣想了一下,“大概是蹴鞠赛之后了吧。”   沈世襄俊眉微挑,“那么早,他经常来吗?”   “来了好几次,只是和你们碰见还是第一回。”锦荣悠闲地泡了一壶菊花茶,说话也不紧不慢。   沈世襄听了却更怀疑湛文清的目的了,方才见锦荣和他说似乎比较熟稔,沈世襄忍不住碎碎念提醒锦荣小心那个小白脸,平白无故天天来吃面,肯定不怀好意,可别轻易相信了他的话。   对着沈世襄那冒着酸气的话,锦荣不禁嘴角抽了抽。   若不是知道点什么,真想把茶泼他脸上。   等沈世襄回到桌边时,却发现宁希濂和湛文清都快成至交好友了,沈世襄心里更酸了。但一听他们的对话,发现他们还真找出了些线索。   那死去的秦老爷随行的妾侍有问题。   谈及案件,沈世襄严肃正经多了,立刻去拜托他爹的人调查那妾侍的来历。   之后的几天里,变成了宁希濂他们三个人来面馆里,说是吃面,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讨论案情了。沈世襄似乎也对湛文清放下了一开始的成见,他也不得不承认湛文清的才智胜过了很多人。   但还是习惯地避免湛文清和锦荣相处的机会。在锦荣面前,更是鸡蛋里挑骨头,   “父母双亡,家底又不厚,他还太爱干净,还有对每个女子都温和有礼……”   锦荣斜了他一眼,“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世襄底气稍弱,“我想说,他不是个好夫婿。”   湛文清又不像他,和锦荣从小就认识,之前却天天来,有一次开玩笑时,湛文清还说,“阿荣姑娘这般好,谁要是娶了她真是三生有幸。”   虽然觉得湛文清眼有点瞎,但阿荣要是真对他动了心,沈世襄又觉得湛文清配不上阿荣。   他在这边纠结,宁希濂那个呆子还一心埋头在案件里,对这些事不闻不问。   对于沈世襄这点小心思,锦荣只有一句话,“你想多了。”   湛文清可不是为了她而来。   到了宁希濂接下知府军令状的第四天晚上,不知怎么地这三个人喝的大醉,还东倒西歪敲了面馆的大门。   “阿荣,收留我们一晚,千万别和我爹说。”沈世襄强撑着道。   为了找到那个失踪的妾侍,他们在查到的妾侍过去情郎开的酒馆还拼起酒来,虽然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但还是醉的一塌糊涂。   宁希濂和湛文清还手拉手,唱起将进酒来了,为免吵醒了宋阿爹宋阿娘,锦荣一手刀下去把他们打晕了。   沈世襄看到这一幕,直接倒下去了。   小易过来帮忙,问道,“把他们扶到哪去?”   锦荣看着这三个放浪形骸的人,没好气道,“我家哪有多余的客房,”   “随便拼几张桌子,拿被子过来盖上就好了。”   因着锦荣的随性,宁希濂三人早上起来时,都是腰酸背疼,头还晕乎乎的。   “我怎么感觉脖子好像被人打了一下?”湛文清摸了摸后颈,疑惑道。   “我也是。”宁希濂也同样疑惑不解,   想起昨晚一幕的沈世襄:“……”   “你们醒了啊。”锦荣从后院里走出来道。   想起昨晚的醉酒,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洗漱了一下准备回书院。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可惜还是没找到凶手。”沈世襄叹气道,昨晚费了那么大劲,结果却找错了人,那个妾侍并非害她家老爷的凶手,只是趁机卷了钱财躲起来。   洗漱时,宁希濂不经意间瞧见湛文清袖口处露出的一点疤痕,忽然想起了昨晚喝醉时,不小心扯开湛文清的衣袖所看到的疤痕。   心不禁往下沉。   “希濂,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见宁希濂没回应,沈世襄走了过去不禁担忧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知府大人也不会怎么为难你的……”   宁希濂强扯了个笑容,“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我好像……遗漏了点东西。”   等锦荣再出来时,他们已经不在店里了。   ————   锦荣再见到湛文清,已是在渝州府衙大牢里了,因为他就是杀害那秦姓老爷的凶手。   “他们刚走吧。”锦荣放下食盒,对牢里的湛文清道,好在还未判刑,湛文清又有举人功名,还是可以探监的。   只是来看的人不多,谁肯和一个杀人凶手扯上关系呢。   湛文清见到她,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锦荣刚才的话。   锦荣蹲下身,打开食盒,里面有一碗新做好的面,她随意道,“我看你也没用心尝过我家的面吧。”   “我娘的手艺不错。”锦荣抬起眸子,看向他平静道,“尝尝吧。”   湛文清沉默了半晌,还是拿起了筷子,他吃的很慢,和在店里一样斯文有礼,吃完后黯然道,“文清让姑娘失望了吧。”   不仅是杀人凶手,还卑鄙地利用阿荣姑娘接近宁希濂和沈世襄他们,从而监视并误导他们的查案方向。   “还不至于。”   闻言,湛文清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有些讶异。   锦荣淡淡道,“你不用奇怪,他们都已经告诉我了。”   湛文清杀人是为了报仇,那来自京城姓秦的老爷曾是他父亲在外结交的好友,还带回家招待,谁知对方贪图他家财产和他母亲的美色,与当地官府勾结,害人霸妻。   湛文清的母亲不堪受辱自尽,而他之所以逃过一劫,只因年幼在远方舅舅家,他舅舅得知此祸事,立刻改了他姓名,当做自家儿子,以免受到迫害。   锦荣蹙眉,“你已是举人身份,日后入朝为官,不是没有报仇的机会。”   湛文清嘴角露出苦笑,“这个问题,宁兄也问过我,我没说,但我只说了一半,秦则迁认出了我,就在蹴鞠赛上。”   “他还说,我长得很像我爹。”湛文清面上露出凄凉痛恨之色。   就是秦则迁,令他不到六岁就失去了双亲。   “还有一半的原因,我愿意告诉阿荣姑娘,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查当年的真相,原以为真的可以凭自己的努力,令仇人伏法,但我没想到,仇人已权势赫赫,是当朝杨丞相的门人。”   锦荣明白湛文清没有把这个原因告诉宁希濂和沈世襄了,提前向他们揭露官场的黑暗,未必是件好事。   “因为秦则迁身后站着杨丞相,所以知府大人才会让宁兄立下军令状也要找出凶手。”湛文清抬起眸定定看向锦荣,“阿荣姑娘,你相信吗?其实就算宁兄最后一天查不出真相来,我也愿意自首。”   “我湛文清没想过要让无辜的人因我受累。”   锦荣没回答是,或不是。   反而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想活吗?”   湛文清眸子微亮,却又是一黯,“我杀了杨丞相的得力手下,他不会让我活下来的。”   本朝律法并不苛刻,像之前的楚惜杀人,也只是被判了流放,而不是死刑,湛文清也是如此,可他杀的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只要逢迎杨丞相的人动点手脚,湛文清恐怕死都会很凄惨。   锦荣道,“那绝不要让自己轻易死掉,也许有机会,你能出来也不一定。”   说完提起食盒就走人了。   湛文清苦苦思索着锦荣说的话,出去,谈何容易,他毕竟杀了人,除非……   除非是大赦天下。 第142章 沧海遗珠篇   杨丞相怕是要倒了,乍闻此消息的江知府也是心中一震,曾经大力扶持陛下继位,党羽遍布朝野,还成了半个国丈的杨丞相,看来是要晚节不保啊。   江知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远离朝廷太久了,现在才听到这点风声。   缘由还在于三月前,陛下重病,命太子监国,以往因为淑贵妃杨丞相气势煊赫而一直隐于台后的太子势力终于浮现在了朝廷面前。   这才发现,太子一脉居然已经掌控了不输于杨丞相的朝堂乃至军中势力。   更令人畏惧的是,陛下的不闻不问,放任发展。淑贵妃和杨丞相恐怕也没想到吧,过去陛下的种种荣恩,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是让他们松懈的手段。   尽管杨丞相还在,势力庞大,但太子又是嫡长子,乃正统之位,甚至东宫之中,已有两名嫡孙诞下。而淑贵妃,多年来膝下唯有一女,华凤公主。   陛下寿命不久,众朝臣也要考虑考虑站队的事了。   至于杨丞相,大厦将倾也。   江知府看着京中好友寄来书信里庞大的令他头疼的讯息,他当初就是不愿掺和这些事情,也担心沦为弃子,才自请外放。   而他学的儒家礼教,自然也更倾向于太子正统。   唯一稍稍让他宽慰的是,杨丞相如今自身难保,哪有工夫来管杀他门人的凶手。   江知府也见过湛文清此人,知晓内情,既惋惜其才,又怜其孝心,若为攀附权贵,加重判刑,他也于心不忍啊。   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人拿此事借机在朝堂上攻讦杨丞相,说他竟收留忘恩负义的败类,暗指杨丞相纵容门人祸害百姓,为其敛财。杨丞相为撇清关系,反倒称湛文清其孝行可嘉。主动替湛文清一个小小的举人求情。   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太子下旨,判湛文清杖五十,除去功名,处囚刑七年。   ————   皇宫,红墙琉璃瓦,那飞入云霄的凤凰羽翼,耸直的屋脊便彰显了它的身份——三大殿之一,皇后的居处,正宁宫。   “儿臣拜见母后。”一着明黄色锦衣礼服的俊秀端正青年朝内室里面行礼。   虽已染上岁月痕迹,但依旧气度雍容的皇后慈爱地将太子唤进来,又关切问道,“今日早朝,那些大臣可有为难你?”   这些年来相互扶持,能有如今,母后在背后也是费尽心血,与各方斡旋,太子嘉煜自然也不会瞒她,将朝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皇后赞赏地看着如今唯一在身边的孩子,“你做的很好,但你可知杨奉那老贼为何替他不喜的人求情。”   太子嘉煜神情微微一肃,“是为了太后。”   “不错。”皇后点了点头,“我朝以孝治天下,杨奉主动提出降恩,就是为了让你父皇念起太后,而太后,向着的当然是杨家。”   说到这,皇后冷笑了一声,曾几何时,她也尽心尽力侍奉太后,无论是永宁王妃,还是皇后时,但太后又是怎么对她的。因为杨家对她的钱财金银供奉还有和她娘家的几桩联姻,而狠心肠地在嘉煜去她宫中玩耍时吃的糕点里下毒。   等着淑贵妃再生下皇孙,她就更满意了。   太后丝毫不念嘉煜也是她的皇孙,她眼里有的只是娘家的富贵和自己的尊荣。   每每想起这件事,皇后都恨的咬牙切齿,甚至把她夫君给恨上了,她险些失去了他们的儿子,也如果不是那一次,她也不会狠心将她刚出生的女儿送出宫去。   而她的夫君碍于亲情,更多是杨家势力,小惩大诫剐了那些替罪的宫人,送太后去清台山温泉宫静养。   太子自幼在皇后身边长大,看母后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劝慰道,“母后,很快,孤会让他们欠我们的加倍还回来,还有妹妹……。”   皇后神情惘然,“那个小举人是在渝州吧。”   太子点了点头。   “渝州啊。”   一声叹息在正阳宫中响起,却永远也不会传出去。   ————   正在和面的锦荣连打了几个喷嚏,下意识掐指一算,但随即想起司命天盘还在沉睡中,暂时算不了,也就作罢。   她估摸着,应该是宁希濂和沈世襄在念叨他。   说曹操曹操到,这两人走进店里来,倒不再见之前查凶手查到是好友以及知晓好友悲惨家世的郁闷,当然是因为知道了最终定下的判决。   和之前知府私下同他们说的秋后处斩已经好太多了。   宁希濂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能得这样的结局,还是因为朝堂斗争斡旋。”   而非所谓的国法。   但宁希濂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稍稍感叹了一下也就放下了,和锦荣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和世襄打算去云深寺给文清全家祭拜。”   “这也是湛文清唯一拜托我们的事。”沈世襄道。   湛文清在报仇之前,就将他父母的牌位放在了云深寺供奉香火。如今身处大牢,生辰死祭也无法尽孝。   宁希濂,沈世襄和他相交一场,也希望帮忙了了心愿,之所以拜托宁希濂他们,就是湛文清希望能在他父母牌位前表明他已报家仇,望他们在天之灵能够瞑目。   锦荣在柜台后支着下颌问道,“那你们还要准备点祭拜的糕点水果吧?”   沈世襄道,“打算等会去买。”   锦荣摆了摆手,“不用买了,面馆里就有现成的。”   沈世襄睁大了眼睛,“你家卖面我知道,什么时候卖糕点啊。”   “我阿娘会做啊。”锦荣不以为意道,“而且绝对比外面的还要好。”   宋大娘是不常做,但锦荣爱吃,她也会在店里备一点,只是糕点和面食不同,更为精细,宋大娘自然不常在外面做。   锦荣直接装了一盒子,沈世襄瞧了瞧,“还真好看。”   只是这给死人上供的,沈世襄也顶多嘴馋一会儿。“说起来,今天宋大娘和宋大叔怎么不在店里啊?”   他们刚进来时还奇怪呢,没开张,原来只有锦荣在,没了做面的人自然不开张。   “他们有事去了。”锦荣随意敷衍了一下,最近宋大娘宋大叔是神秘了许多啊,看来京城里是有动静了。   “既然你店里也没事,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沈世襄顿时来了精神道。“云深寺的素斋也是一绝呢。”   小易也被她放去和附近的孩子玩了,锦荣一人在店里早就闲的无聊了,半靠在柜台上的身子立直了,点头道,“也好,算我的一份心意吧。”   ————   云深寺,取名自云深不知归处。   一听这个就知道最初建寺的就不是个正统的佛门中人,云深寺在佛法上也不是大寺,未出过什么德高望重的僧人。   在渝州城立足,也就靠它独门的素斋。   多的是信佛的达官显贵,愿意既全了对佛祖的信奉,又满足口腹之欲。   锦荣他们在给湛文清的父母上香祭拜过后,也尝了闻名遐迩的云深寺素斋,当然是沈世襄这个土豪请的客,素斋也不是所有香客都能吃的起的。   沈世襄喝了一口汤,“名副其实。”   锦荣矜持道,“尚可。”   宁希濂:“……”他还是继续吃吧。   在用过素斋后,沈世襄并不急着下山,说想在寺里逛逛,还带锦荣和宁希濂逛到了云深寺后山。   半个时辰过后,他们还在后山里。   “沈世襄,你不会是路痴吧。”锦荣怀疑道。   “怎么可能?”沈世襄辩解道,“只是没来过而已,谁知道这后山这么大啊,”   宁希濂叹了一口气,“倒真应了云深不知归处那句话。”   忽然,远处响起些许动静,三人下意识屏住了声音,几乎是心有灵犀般静悄悄地往那边走。   “这次的货怎么这样少。”一道凶狠的女声响起。   透过半人高繁密交相掩映的灌木丛,锦荣他们看见了几个打扮不同于普通人,身上还或多或少带着刀剑。而刚才说话的是个穿着红衣的年轻姑娘,虽是娇滴滴的样子,但她腰上的弯刀格外显眼锋利。   地上还放着几个大木箱。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看来干的不是什么正当的事,还是先走为妙。   刚想静悄悄地来,再静悄悄地走时,忽然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是谁?”红衣女子身后一个魁梧脸上带疤的汉子立刻拔刀,砍向声音响起的地方。   林语桐和侍女惊慌失措地抱作一团,“绮红姑娘,是两个女人,打扮还不错。”那疤脸汉子道。   见是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林语桐和她的侍女被发现了,三人虽然心里同情,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准备偷偷溜走找人来救。   没想到那名叫绮红的女子却是皱了皱眉,“这里有人躲着,其他地方未必没有,老四,老五再找找。” 第143章 沧海遗珠篇   那红衣女子话一出。   “好。”又是两个身上带着煞气的汉子,拔出刀搜寻四周,无奈锦荣三人只能走了出来。   宁希濂硬着头皮道,“我们只是路过的,还望姑娘见谅。”   “沈公子。”林语桐泪眼朦胧,看到是沈世襄,不禁脱口叫了一声。   她这一声,却让锦荣等人心道不好。那叫绮红的女子显然是个心思机敏的人,拔刀一横,“你们认识?”   这回林语桐是真被吓晕了,但她的侍女没晕,抖得不成人样,绮红问什么她说什么,“沈……沈公子是通判大人家的公子。”   “呵,没想到还抓到个朝廷官员的儿子,那就不能放了。”   沈世襄强装镇定道,“不知姑娘可是与家父有仇?”   “那倒没有,不过……”绮红想说什么,却被旁人给打断了,“绮红姑娘,有很多人过来了。”   沈世襄暗道可惜,没能多套几句话。   绮红眉头一皱,“带上他们,走。”   沈世襄一听就急了,“你要抓,抓我一个就好了,我朋友是无辜的。”   绮红娇笑了一声,“那我就更得带走了,说不定他们也是什么大官的公子千金。”   “这你可猜错了,他们一个是穷书生,一个家里开面馆的普通姑娘。”沈世襄苦着脸道。   锦荣和宁希濂齐齐点了点头,“嗯嗯,他说的没错。”   “哼,你们的命在我手里,我说带就带。”绮红倒是个善变的性子,时而机敏过人,时而任性,令沈世襄和宁希濂也有些头疼。   “绮红姑娘,那这两个人。”她的手下指了指一个晕倒一个害怕得直哆嗦的。   绮红歪头问道,“这两个姑娘又是你什么人啊,也是朋友?”   “不是,她们和我没关系。”沈世襄整个一冷漠脸。   绮红直接摆手道,“那就不带了,省的当拖累。”   锦荣和宁希濂忍不住眼角跳了跳,早知道就说和沈世襄不认识了。沈世襄扭头回了一个沉痛的对不起拖累你们了的神情。   林家小姐和她家侍女稍稍逃过一劫,不出意外,应该能被人找到,也算是给沈世襄他们一个求救的机会。   宁希濂暗中思考着,被绮红带着七拐八拐走出山时,忽然听见原来的地方冲天的一声烟火。   沈世襄对他眨了眨眼,之前放烟火时,还留了一些小的,本来不起什么作用,但谁叫锦荣会做这点小东西呢,弄出点动静不难。   锦荣对宁希濂纯良一笑。   若非事态紧急,她也不想这么做。   绮红很快意识到了那烟火带来的动静,咬牙道,“我们快走。”   因为带着货,又带了几个人,绮红他们只来得及找到附近的一间破屋暂时安顿下来。   两刻钟后,一个出去打探消息的大汉回来道,“糟了,绮红姑娘,城门被封不准出去了。”   绮红立刻站起来,怒目道,“他们的反应怎会这么快?”   “也、也许是因为我们抓了通判的儿子。” 那大汉垂首道。   “你难道是要怪我?”绮红冷笑一声道,   “不敢,小的不敢。”那大汉人高马大的,却在绮红的威胁下冷汗涔涔。   “谅你也不敢,我倒是觉得抓的好,说不定还能对我们的事有帮助。”绮红负手道。   “算了,明日再谋出城之事。”   “希濂,你说他们是什么人啊?”沈世襄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倒会些剑术,可是手中无剑,对方人多势众,他也没办法。   关键是锦荣和希濂两人,若是因他受累,他非得内疚终生不可,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爹和知府身上了。   宁希濂背着那些人,对沈世襄无声说了个词,‘红罗教’。   沈世襄顿时心中惊骇,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对他不客气了,因为红罗教就是反朝廷的一股势力。   但什么时候到渝州这边来了,沈世襄无暇去顾及这些疑虑了,因为他觉得他这条小命可能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   红罗教的人肯定喜欢杀一两个朝廷官员乃至他们的家属来炫耀一下。   锦荣也是叹了口气,这剧情已经完全变了,红罗教的人是有出现,但只抓了宁希濂一个人,还被宁希濂联合官兵破获了他们的重要据点,也不是出现在云深寺后山。   别说沈世襄心惊胆战了,还有另一个隐藏身份的她更觉得危险。   这比原身碰上的命案还要糟糕。   锦荣开始盘算起反杀的可能性,宁希濂不算在内,还要担心,沈世襄的武功还不错,可惜他是唯一一个被绑着的人。   对方一共有十一个人,都有刀剑。   锦荣已经很久没练过剑了,能杀几个也不一定。   除了城门被封的消息,那大汉还带回了些馒头和肉干。绮红拿出点还分给锦荣和宁希濂,特地透露出善意道,“放心,我们从不伤及无辜。”   “你们是红罗教的人。”宁希濂出声道。   沈世襄心中一紧,希濂怎么都说出来了,那这些红罗教徒更不会放过他们。   锦荣却是静静地看着宁希濂嘴炮,果然宁希濂几句话后,绮红转怒为喜,反倒有些欣赏宁希濂了。   和剧情中一样。   “你很不错,够聪明又有胆识,不如入我们红罗教吧。”绮红笑道。   “我不和要杀我朋友的人为伍。”宁希濂冷冷道。   “你这小子,不知好歹。”一红罗教的汉子厉声喝道,却被绮红扬手打断,“住口,老九。”   对上宁希濂,她又放软了声音,“我可以不杀他,只是利用他办点事。”   “那……”宁希濂眼眸微闪,又开始了嘴炮。   在他的‘谆谆诱导’下,绮红似乎有些动摇了,打算放走沈世襄和锦荣。   沈世襄心里急得慌,怕一不小心他好友就会被这匪娘子也砍了,谁不知道,红罗教的人脑子都有些问题。   锦荣硬是掐了他好几下,让他镇定点,别人看不出什么,但她不会不认识,这明明就是另类的心理暗示嘛。   原来宁希濂这时候就擅长诱供了。   “放他们走。”绮红拍板道,宁希濂心里的大石落下。但这时在外盯梢的老六气喘吁吁跑进来了。   “绮红姑娘不好了,大批官兵围在外面。”   “什么?”绮红大怒道。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连宁希濂都懵逼了,他都劝好了绮红放走沈世襄和锦荣,甚至都为自己想好了脱身之机。   锦荣默默想,这个变故可能是因为她。   她最担心发生的就是这个。   ————   林家人找到林语桐和她的侍女后,听那侍女结结巴巴说出这些事,立刻报了官府。   沈通判大惊,但一开始也只当是普通山匪,让官府的捕快还有家丁去找,以及等待要赎金。但在找到宁希濂放烟火的地方,发现他留下的暗号指向红罗教时,沈通判差点没晕过去,被朝廷责罚治下出现红罗教事小,但没了儿子事大。   而一同被抓的宁希濂和锦荣,他也知道了,在安排封锁城门加紧搜捕后,他也尽力宽慰他们的家人。   宁希濂身边就一个书童,为他家公子担忧着急,而宋大娘宋大叔得知锦荣可能是被红罗教的人抓走了,反应比沈通判还激烈。   若是公主有个万一,他们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直笑容憨憨的宋大叔跟换了个人似的,当机立断拿出了皇后金令,要求出城去找最近的守将俞永诚。   皇后金令在手,自然无人敢拦宋大叔和宋大娘。两人骑马就往城外奔去,还有官府的人护送。   因面见皇后金令而跪下的沈通判和江知府,等到他们离去才敢起身。   江知府恍惚道,“这、这是……”   他不会在做梦吧,这哪里是什么普通面馆人家?皇后亲信居然在他这小小的渝州隐姓埋名了十多年。   沈通判苦笑道,“只怕是祸非福。”   他现在也不担心他儿子了,只怕一着不慎,连累全族。   宋大叔和宋大娘找的俞永诚是皇后嫡系一脉,所以坦言相告,公主之事。俞永诚直接调精兵数百,入渝州城搜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红罗教的据点,并问出了可能的藏身之处。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爹什么时候能调动兵马了?”沈世襄疑惑不解道。   宁希濂看向了至今为止最镇定,表现也和平时最不像的锦荣,越紧急的时候,他大脑运转的也越快,越能抓住过往记得的细节。   “看好他们。”绮红拔刀带了一半的人出去,立刻看到了不远处的精兵悍将。   坐在马背上的俞永诚看到与红罗教徒提供的画像一致时,就知道她是红罗教八尊者之一,绮红。   抬手就是一箭,杀将杀威。   绮红的武功不差,但对上能在沙场箭夺将领首级的俞永诚实在不够看了,一箭射中心口。其他人也被弓箭手很快解决了。   “小心公主安危。”宋大叔在旁边提醒道。   “我知道。”   听见外面忽然没了动静,里面的红罗教徒就知道不好了,心生胆怯,但又对外面的官兵怨恨不已,“拿他们当人质,杀出去。”   他们刚想动手,却见沈世襄忽然挣脱了绳索,一脚踹翻离他最近的红罗教徒,还夺了他的刀。   宁希濂拉着锦荣就往后面躲,但很快便是锦荣拉着他逃了,一连躲过了好几次红罗教徒的抓捕。   忽然一人发狠,横刀砍过去,也不顾拿他们当人质要挟了。   沈世襄一急,分心以致背上被砍下一刀,剧痛之下竟也阻拦不及。   宁希濂转身挡在锦荣面前,而那红罗教徒的刀还未落,他的头颅已被砍下,鲜血四溅。   持长刀的则是纵马闯入破屋中的身着铁甲将军。   一连咻咻数箭,屋内的红罗教徒皆中箭倒地。   俞永诚利落地下马,跪地垂首,“参见公主,臣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门外的数十精兵弓箭手也齐齐跪下,乃至随行前来的宋大叔,江知府沈通判他们,声音震天如雷鸣,“参见公主,臣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锦荣依稀还看到了宋大叔低垂的头,陌生而有礼的跪拜,缓缓松开了方才拉着宁希濂跑的手,刚想说什么,却听见意外轰然倒地一声。   “世襄。”宁希濂惊慌道。   锦荣立刻道,“快叫大夫。” 第144章 沧海遗珠篇   沈世襄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就是在床边的锦荣和宁希濂,见他想起身,宁希濂立刻上前扶起他。   锦荣安慰道,“大夫说你受了点皮肉伤,将养两天就好了。”   “我睡了多久?”沈世襄问道。   宁希濂嘴角抽了抽,“没多久,一个多时辰。”   沈世襄在破屋里突然晕倒,他还以为是刀上有毒呢,吓得够呛,结果也就划了道口子,更谈不上失血过多。   沈世襄才不会说,他是被吓晕的呢,要说出来肯定会被宁希濂笑话一辈子的。   “你……”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事,沈世襄看向锦荣,微微迟疑,目光又扫过宁希濂,见他点了点头,默认了他想问的事。   锦荣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想过很多种回归公主身份可能的方式,但万万没想到是这种。   说不定日后都能编成话本了。   沈世襄强扯了个笑容道,“那我这算不算是救驾?”   锦荣反问道,“那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功?”   沈世襄连忙猛地摇头,“不用了。”   动作太大,甚至扯到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要是让人知道了,他才差点连累公主遇险,几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见他这怂样子,锦荣和宁希濂都忍不住笑了。   他们倒是心思通透,没有提及锦荣公主身份为何在渝州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多半是和宫廷阴私有关。   锦荣和宁希濂没留多久,作为沈府的独苗苗,沈府还多的是人对沈世襄嘘寒问暖呢。   两人从屋里出来后,就看到了俞永诚,他再次对锦荣行了一礼,宁希濂主动避开,他只是举人,担不起三品大将的礼。   “公主,臣已寻了一安全舒适之处方便公主住下。”   从公主身份被揭开后,锦荣就知道不可能再回到小面馆住下,甚至连宋大娘和宋大叔也不再是过去的身份。   不过也没关系,总是这么藏藏掖掖的,倒不如光明正大。   锦荣点了点头,“好。”   俞永诚考虑的很周详,公主一日未回宫,就有在外的危险,所以他调了数百精兵,不仅是为了营救公主,还是为了保护之后的公主安危。   剩下的,就只等京城那边的旨意了。   ————   宋大娘他们以极为有礼以示尊卑的态度和生疏的行为很好地在锦荣和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身份的界限,让锦荣连一声‘阿娘’也叫不出口了。   之前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敢冒犯,但现在锦荣已经恢复公主身份,他们又怎么敢担得起。   锦荣若真喊了,看他们对皇后死心塌地的忠诚,恐怕一头撞死也不是不可能。   自回来后他们告知了锦荣一切他们所知事情,什么皇后和太子受到淑贵妃迫害,无奈将公主送到民间,让他们隐姓埋名抚养……   锦荣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装傻她会,但让她装苦大仇深,那还是免了吧。   好在以她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敢提出质疑,宋大娘和宋大叔,哦,他们也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玉韶嬷嬷和内侍张素。   连姓都是假的。   锦荣叹了一口气,玉韶嬷嬷误以为公主是担忧回宫的前途未来,便劝慰道:“公主不必担忧,皇后和太子日日夜夜念着公主,如今也是大势已成,不用再害怕公主遭人毒手了。”   玉韶嬷嬷说的是实情,若非知道皇后和太子大权在握,而俞永诚又是忠心可信的,他们也不敢擅自曝露公主身份。   别院里除了玉韶嬷嬷,内侍张素,还有俞永诚安排的侍女,而且都是会武艺的,送来的华服美食用具,也都是一应俱全的。   玉韶嬷嬷对此很满意。锦荣却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忽然有一日,侍女来报,说是林家家主得知孙女曾经冒犯公主,不胜惶恐,特地前来请罪。   林家家主,那不就是林语桐的爷爷。锦荣秀眉微挑,看向了玉韶嬷嬷,她福身道,“此事老奴处理便好,公主不必烦心。”   在别院的这几日,江知府,沈通判还有大小官员的家眷都有来拜见过,除了沈夫人,锦荣还说了几句话之外,其他的都让玉韶嬷嬷看着办了。   这次也同样如是,锦荣微微颔首默许了。   也不知道玉韶嬷嬷是怎么打发林老爷的,锦荣很快就听说,林家小姐林语桐为祖母祈福,被送到道观修行去了。   林家还发卖了一批下人,听说都是林语桐的旧婢。   锦荣看着玉韶嬷嬷满意的神色,也就没说什么了,终归是林家的事。   京城来的旨意比俞永诚想象的要快,而且不是皇后懿旨,而是尚在缠绵病榻的章明帝亲下的圣旨。   召荣宁公主回宫。   没有任何的确认身份说法,直接承认了锦荣的身份,陛下与皇后的长女,皇室玉碟上的荣宁公主,俞永诚心中揣测,恐怕公主一事,当今也是知晓的吧。   回京一行,还顺带把宁希濂和沈世襄给捎带上了。明面上的理由是春闱将至,公主念其旧交,送他们一程。   但暗中其实是对这二人的保护,之前红罗教的事尚未结束。   不说他们本是朝廷叛逆,光是掳掠公主一项就罪不可恕,俞永诚和江知府,沈通判他们大力清剿红罗教余孽,宁希濂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   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友的伤还是其他什么的,宁希濂仿佛憋了一肚子气,全扑在红罗教的追查上了。因此上了红罗教必杀的名单也不奇怪。   而养好伤的沈世襄也意外得了俞永诚的青眼,觉得他武功不错,还想着收他为徒,却被沈世襄拒绝了,他说自己是要和宁希濂争状元的,于武学上没什么兴趣。   这话差点没气得沈通判揍他一顿,俞永诚,本朝最年轻的三品大将,还深得陛下皇后看重,如此大好靠山居然就被他这个浪荡儿子给推掉了。   俞永诚倒也不恼,一是他的确很欣赏沈世襄,二则,光是凭沈世襄为公主旧日好友一项,日后前途也不可限量,没见在别院的几日,公主还特地过问了沈世襄的伤势吗?   于是俞永诚反而对沈世襄道,若有武学上的困惑,大可来找他。   和奉命送公主回京同行,也就意味着宁希濂和沈世襄的路途舒适了不止一个档次。   沈世襄也不禁啧啧叹道皇家的奢华,这前呼后拥,仪仗扈从,车乘相衔,旌旗招展的架势,难怪光是收拾行李就费了好几天的工夫。而一直都两袖清风的宁希濂反倒淡定自若,宠辱不惊。   因着是公主好友,所以宁希濂二人的待遇几乎仅次于公主之下。   看着那么多前呼后拥的扈从,沈世襄估摸着,恐怕到京城,他们都见不着锦荣一面了。   然而没走几里路,就有公主的侍婢过来,“公主想见见二位公子。”   宁希濂和沈世襄两人驾马行至公主车舆,无人阻拦。   “公主。”那侍女走到车驾边行礼道。   只见雕花镶珠的车窗被掀起纱帘,露出一张熟悉明丽的脸庞。宁希濂和沈世襄微微一愣,自那事后,他们就未再见过锦荣了。   更没见过她着朱衣华服,缀璎珞朱钗,贵为公主的模样。   “怎么,不认得我了?”锦荣随口打趣道。   这也惊醒了两人,似乎一开口,她还是和从前并无不同。   “怎么会不认得,只是没想到你这一打扮,还真是好看,早知道,以前该送你胭脂水粉的,不然林语桐那个渝州第一美人早就是你的了。”   沈世襄总是那么潇洒,也不把什么公主身份放在心上,在他心中,锦荣依旧是他那个家里开面馆却做的面很难吃的好友阿荣。   “京城不比渝州,你这样的嘴,小心被烂桃花缠上。”   “本公子向来不惧桃花。”沈世襄笑嘻嘻道,“倒是希濂,这不懂风情的木头,不知道要吓跑多少好姑娘。”   被打趣的宁希濂面色一红,有些羞赧,故意扯开话题道,“宋大娘和宋大叔没来吗?”   锦荣摇了摇头,“他们还要留在渝州,不和我回京城,等小易大了,再过来吧。”   玉韶嬷嬷和张素当然不会和她回京城,以他们的忠诚,也不愿意妨碍陛下皇后与公主一叙公主之情。   倒是小易,锦荣想起临行时他巴巴的眼神有些心软。   日后有机会再见他们吧。   锦荣撇开心思,又问起了宁希濂关于红罗教的事。宁希濂一一详细说了,以他严谨细致的性子,也无一略过。   锦荣和沈世襄听得起劲,实在是路途遥远,太过枯燥无味,等宁希濂说完了清剿红罗教的过程,他们两个又兴致勃勃追问起了宁希濂过往遇到的案子。   在队伍前面驾马而行的俞永诚回头一望,见舆驾内的公主与二人相谈甚欢,不禁微微一笑。   却不知道,他们谈的是剖尸验骨的事,公主身边的侍女都快吓得瑟瑟发抖了。 第145章 沧海遗珠篇   回京的路上没有出现什么所谓的阻截行刺,无论是俞将军,还是宁希濂,沈世襄都松了口气。倒是让锦荣觉得无趣了些。   她还以为她一回来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多的是人想要她的命呢。   也许锦荣应该感谢一下皇后和太子的手段,让她一路平安顺遂地回到了京城。   离京城只有半里远时,宁希濂二人就和锦荣分别了,说是要自己去找客栈住,不麻烦锦荣和俞将军了。   锦荣笑道,“等我的公主府建好了,再请你们过来做客。”   宁希濂心中微暖,想到对方如今虽贵为公主,但在这偌大京城之中,却少有认识的人,连过去相依的‘亲人’也未能同来。   他温柔笑道,“一定会的。”   “就是就是,说不定我还能尝到御厨的手艺呢。”沈世襄嬉笑道。   仪仗车乘缓缓驶入京城,并两旁开道,旌旗招展。未有任何停留,直向皇宫。   最后,停在了永章宫前。   锦荣从舆驾上一下来,就有名笑容和气年纪较老的内侍迎上来,“老奴崔恩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拜见之后,崔恩便笑道,“陛下知道公主今日回京,一大早便起来了,在元明殿等着见公主。”   锦荣微感讶异,她原以为回到皇宫第一个见到的会是皇后,毕竟除了剧情中她对自己的思念,便是回京城一路的人手都是她细心安排的。   不过见见这位描写甚少的先帝也好,也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在民间生活多年的女儿是什么态度。   “自陛下得知公主被寻回,还差点遇险,就日日念着公主。”   说着崔恩语气还带了些唏嘘,现在朝内朝外谁都知道,陛下是拖着病体数日子了,连朝政都交由太子处理,过往尚在襁褓的大公主‘失踪’一事,他也知道些许隐秘,陛下这些年也不容易啊,他这位伴君多年的老奴也为之心疼。   锦荣随崔恩进了元明殿,而俞将军则在殿外候着。   见到靠在榻上的这个身体真正的父亲,也是当今的章景帝第一眼时,锦荣就知道他已时日无多了,甚至比外人猜度的还要少。   明明不过五十,却苍老不已面容,在他身上,能看到的似乎只剩下疲倦和沧桑,“是荣宁吗?”他轻声唤道。   眼里透着并不作假的温情。   相比起来,锦荣似乎要冷淡的许多。她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宫人搬来的凳子上,对着她的父皇,轻轻嗯了一声。   章景帝似乎没有学会皇帝的唯我独尊,亦或者是如今他已经忘记了。   他温和地笑了笑,“我忘了,你母后给你取了一个名字,锦荣。”和这个他们夫妻曾寄寓了太多美好祝愿的名字相比,荣宁显得太过仓促了。   皇后应该很不满吧,在她眼中,什么样好的封号都不足以弥补她对这个流落民间多年的女儿的补偿。   他又何曾不亏欠这个女儿。   “你出生时,朕为帝堪堪一年,根基不稳……”章景帝似乎又忆起了过往,或者说是在对当年的事向女儿解释。   锦荣心中微叹,虽说又要再听一遍她已经知道了十多年的事,但看着眼前老人的真心,还是不打断了。   在章景帝的叙述中,更偏多于对自己是个无能君主的愧疚。   说完,章景帝还咳了几口血,却是毫不在意,又笑着问起了锦荣在民间的事。   锦荣想了想,开面店日常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就拿宁希濂和沈世襄顶包了。   “红罗教在各地猖獗作犯,是有人暗中支持啊……”章景帝若有所思道,“是父皇无能,让你受苦了。   其实锦荣真没觉得受什么苦,这世上能让她受苦的人恐怕还没有。   若不是红罗教那档子事,她现在还好好在她的面馆里待着呢。   章明帝却是心更软了,怜惜包容地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   虽然缠绵病榻,时日不多,但章景帝依旧还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掌权者,也就意味着他的承诺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所以,锦荣也很认真地思考了他的话,作出回答,“我想要见任何人都不用行礼。”   章明帝答应了,甚至还觉得不够,问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于是,锦荣在京城的公主府也有了,只因她说,不习惯住在皇宫里。   章明帝如今的身子支撑不了多久,与锦荣这个无奈离散的女儿说话,已经用尽了他一天的精力,他挥了挥手,“去看看你的母后吧,她等你很久了。”   离开时,崔恩还掩袖抹了抹泪,“老奴好久没见陛下真心笑了。”   来到皇后的正宁宫,和章明帝的含蓄温柔不同,皇后直接扑上来抱住了锦荣,然后哭成了个泪人,看的一旁的太子妃不知该如何是好。   被紧紧抱着,锦荣心里微微叹息,开始安抚起了她的母后。   许久,皇后才松开了抱住锦荣的手,又拉着她坐下,一遍又一遍仿佛看不尽般,锦荣被盯得有些发麻。   太子妃却在一边瞧着惊奇,她夫君的这位妹妹倒是与旁人格外不同些,淡定至极。她原本还担心母后和公主都会哭得不已,惹得夫君责怪于她,没想到反而是从民间回来的荣宁公主安慰起了母后。   这善解人意,恬淡安静的脾性,可比淑贵妃的那位华凤公主要好太多了。   太子妃心下稍安,毕竟这位公主是太子唯一同母妹妹,又有失散的经历,母后和太子必是怜惜,她也得好好照顾这位公主,现在看来,相处不会太难。   太子妃很快不用考虑相处的事了,因为锦荣说起了父皇已经恩准开辟公主府的事。   皇后第一个听的就急了,“你才刚回来,怎么就要住在公主府?离母后那么远,母后又如何能放心?”   过往都是公主及笄或成婚才会开公主府的。   锦荣淡定道,“我就住在京城的公主府,母后召见,我也能随时进来。”   她不喜欢皇宫,即便皇后他们对她再好,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哪怕父皇没有答应,她也有自己的法子能达成目的,只是如今是省下了许多工夫。   唯一差的就是劝说母后了。   好在皇后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宝贝得不行,是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锦荣坚持,她又怎么舍得让女儿不开心呢。   太子妃在正宁宫陪了一会儿,就知趣地告退了,让皇后和公主好好一叙母女之情。   皇后同样问及了锦荣的民间生活,和章明帝对平民市井生活感兴趣不同的是,皇后深深觉得女儿在渝州吃苦受累了。   凭什么那个贱人的女儿在宫中享受了这么多年独一无二的荣宠,她可怜的锦荣却过着那般寒酸的日子,还险些遭歹人给害了,皇后在心中恨恨道。   一想到那日传来的公主涉险的消息,皇后差点没吓得失了半条命,她已经失去她的女儿十八年了,不能连她的面都没见到就听到这样的噩耗。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大局未定,她也执意要接回锦荣的原因。   凭着细微表情猜出母后的想法,锦荣不禁嘴角抽了抽,但她并没有要插话解释的想法。   这宫里没什么人是善茬,更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之后又提及了宋氏夫妇,皇后虽然感念玉容和张素的忠诚,但也半点没有想要他们回京城的意思。   锦荣也不多说,大不了以后去渝州看他们。   待用晚饭时,太子偕太子妃,还有两个皇孙过来了。拉着这个同胞妹妹,太子也是说了一大堆话,锦荣被送出宫时,他已是记事年岁,还有险些中毒的经历,未见过胞妹几面。   这些年,在淑贵妃的搅风搅雨下,宫中少有皇嗣降生,包括她自己,也只不过养育了一个女儿。对于那个仇人的女儿,连封号也是被用来挑衅母后的华凤公主,太子可是从未在心中承认过,当然华凤公主对他也是两看相生厌。   期间,淑贵妃倒是有来登门拜访,说是来见见回宫的荣宁公主,却被皇后直接拒了去。   淑贵妃也不气,笑道,那就等改日再见好了。   皇后听了侍女的传话,连眉毛也未动一下,转头对锦荣道,“不用担心淑贵妃,有事母后替你应付。”   这样一来,皇后倒也觉得锦荣住在公主府不错了,免得淑贵妃有什么机会下手。   晚上,皇后直接把锦荣留在自己宫里了,“你公主府还未建好,先留在这里陪母后吧。”   锦荣哭笑不得,“随便指做府邸就好了,我又不在意。”   皇后却道:“你的府邸怎能随便,我知道你不想住在宫里,但挑公主府也是要费工夫的。”   锦荣也只好暂依了。   这一拖,就拖到了向天下人正式宣告荣宁公主身份的重大典礼。 第146章 沧海遗珠篇   听说典礼一事是淑贵妃提出来的,说以荣宁公主归来,当昭告天下。   虽怀疑淑贵妃意图,但皇后也更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享受到应有尊荣,所以默认了。   比起这些繁文缛节,锦荣更在意自己的公主府挑好了没有。   为了应对那天的典礼,皇后还精心挑选了几个教养嬷嬷过来教导公主礼节。   这些嬷嬷原本还担心荣宁公主学不会所需的重重礼节,像寻常教导处罚什么的想也不用想,公主皱皱眉头,皇后也不会轻饶了他们。但若大典上有了差错,陛下娘娘怜惜公主,受罚的也是他们。   在这样战战兢兢下,嬷嬷们开始了教导,令他们又惊又喜的是,荣宁公主几乎是一教就会,那浑然天成的气度,谁敢说不是金枝玉叶。   嬷嬷们庆幸之余,在皇后面前也是夸了又夸。她们也知道投其所好,没见皇后的赏赐比平时都厚了好几倍吗?   锦荣也能感受到皇后的欢喜,因为多世的历练,她的记忆力比常人好了许多,学起东西来也容易,虽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但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拂了母后她们的心意。   其余,不过是装个公主样子,让母后他们开心一下罢了。   华丽精致不输于皇后住处的华仪宫内,   一粉衣宫装少女掩不住眉目间的骄纵,“母妃,你怎么还主动提出给那个丫头做脸面?”   半倚在榻上的淑贵妃揉了揉太阳穴,道:“记住,在你父皇面前,要叫她皇姐,你父皇对她很怜惜。”   华凤公主目中透着轻蔑,“什么皇姐?以前也没听说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父皇也是的,查也不查,也不怕让人混淆了皇室血脉。”   淑贵妃冷冷道,“她自然不是假的,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便是我……当初也被他们给骗过去了。”   什么所谓的寻回公主,共享天伦,父女团聚,昭告天下,只是个幌子而已,明明一直被他们藏在渝州,恐怕这些年来一直被蒙混在鼓中的人是她。   “就算是皇姐又如何,怎么敢和我比?要不是她躲在正宁宫里不出来,我早就让她知道,谁才是唯一的金枝玉叶。”   华凤公主可以说是整座皇宫里最恨锦荣的人了,因为她的回来,华凤不再是章景帝唯一的公主,曾经享受的独宠也被分去了大半。   她还未建公主,凭什么那个霸着皇后位子的女人,她女儿的一句话,便让父皇答应了。   看着女儿目中无人的样子,淑贵妃不禁叹了口气。   生下她时,淑贵妃还念着生下皇子夺嫡,并不在意这个女儿,甚至向陛下求的封号也是用来挑衅激怒皇后。但随着这些年福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她也就越发宠溺起了华凤,有求必应。平时惹的祸也帮她摆平了,这才养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愚蠢骄纵。   毕竟是唯一的女儿,淑贵妃教导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哼,有外公在,谁敢欺负我们。”华凤公主不以为然道。   “对啊,你外公还在,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淑贵妃目光微沉,眸中透着一丝狠厉。   大典之日,朝拜过皇室列祖列宗,还有正式上封号赐封邑,一整套流程下来,锦荣也有些疲乏,深觉得她掌权时,简化众多礼节真乃明智之举,这种事经历一回就够了。   期间皇后太子都盯紧了每一处,小到容易被人动手脚的公主礼服,深怕有淑贵妃的暗手。虽说,朝堂之上杨丞相几乎被太子压的死死翻不了身,但淑贵妃在后宫经营多年,连皇后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依附于她。   好在,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礼一成,锦荣就是本朝正统的章明帝长女,享有封号和封邑的荣宁公主了。   这种身份的证明,代表着日后哪怕是降罪,也需经过宗人府,皇族犯法,不可动刑,罪重不过圈禁或贬为庶人。   锦荣倒是没怎么记,谁让教养嬷嬷天天在她耳边念叨。   “皇儿,到朕身边来。”章明帝眸中透着满满的慈爱。   目睹这一幕的大臣们都感叹于陛下对这个长女的宠爱,陛下左右尊贵,除了皇后和太子无人能坐,今日这样庄重的日子上,陛下此举足见爱女之深。   淑贵妃气息也是微微一滞,按住了旁边欲发作的华凤公主。   锦荣闻声抬眸,看到章明帝面相,却是心中一惊,回光返照之像。   坐在章明帝身边,能将殿下众人面貌神情皆收入眼底。她虽暂失了测算天机之能,但也能察觉到今日不同,包括她的母后和太子兄长,恐怕也准备了许久。   罢了,和她终究关系不大,何况,他们不愿她被卷入这浑水之中,她当作不知便可。   ————   “京城果然是藏龙卧虎,繁华灵秀之地。”沈世襄摇着扇子,颇为神采飞扬道。   “看来世襄你是乐不思蜀啊。”宁希濂没好气道。   沈世襄扇子一收,“或许这也是你我一展才华之地。”   两人注意到京城内街道多处悬挂彩灯,缀红穗,人也格外多些。   宁希濂疑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你不知道么?”沈世襄讶异道,“是阿荣,哦,不对,该称荣宁公主受封的日子,宫中大宴,外面也不设宵禁。”   不过几日的时间,再听到这个名字,宁希濂仿佛隔了很久远的时光,经沈世襄一解释,宁希濂也明白了今晚外面这些热闹的缘由。   “可惜没能对她说一声恭喜。”他微微叹道。   沈世襄爽朗笑道,“总有机会的,反正都在京城。”   在坊市里逛了一圈,沈世襄提议去城楼上观赏,“京城万家灯火,我还未曾一见呢。”   “想必定是令人惊叹之风光。”宁希濂欣然道。   两人却未想到,风景没看到,倒是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在城楼上的人,锦荣。   只见一身绣着金线的锦衣,束玉发冠,好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   沈世襄张口半天也不知说什么,锦荣身侧的数名侍卫走上前,欲对眼前面露惊诧似是知晓公子身份的人出手,以免危及公子安全。   却被锦荣拦下了,   “无妨,认识的人。”她淡淡道。   “你……怎么在这里?”沈世襄都感到有些荒唐,堂堂的荣宁公主,不在宫宴上受万千尊荣,怎么扮成男子微服跑到这了。   相较于被吓了一跳的沈世襄,宁希濂淡定多了,似乎毫不意外锦荣这不同寻常惊人之举。唯一生出的念头就是,阿荣姑娘的男装也好看极了。   锦荣勾唇一笑道,“和你们一样,来看京城风光的。”   沈世襄一噎,话说的让他不好辩驳,而且这里人多口杂,也不方便问。   不想锦荣又笑道,“我的府邸也已经挑好了,当初之约,不如今晚就兑现了吧。”   沈世襄还想故作矜持,但那些随行的侍卫就盯的他说不出话来,至于宁希濂,早就跟着锦荣走了。罢了,定要好好吃回来才行。   于是,半个时辰后,三人就在公主府里吃起了披霞供。   “你还没说,这样的日子你怎么从宫里跑出来了?”吃了会热乎乎的肉,沈世襄也随意多了,问起他之前很好奇的事。   锦荣随意道,“这宴也不是给我设的,我待着也无趣,跟父皇说了一声就出来了。”   母后和太子也没拦她,还派了不少侍卫随行。至于宫宴上的朝臣家眷会怎么想,那就不是她会理会的了。   “你还真大胆啊,倒也没怎么变。”沈世襄抽了抽嘴角,想起过往的相处,是没变。   宁希濂却注意到了锦荣说的前半句话,目光微敛,望向她,“宫里有大事发生?”   难怪一路行来,公主府的守卫似乎过于森严戒备了些。   “没,不过应该快了。”锦荣从锅里捞了一根青菜,随口道。   淑贵妃杨丞相的临死挣扎,绝处反博一击就在今晚了。   谁让杨丞相已经被太子逼到死处了呢,和红罗教勾结,暗中支持,排除朝堂异己,光是第一项,就足以杨家满门覆灭了。   皇后和太子虽没告诉她,但不代表锦荣一无所知。   所以她也更放心,今晚的赢家已定。   “和你们说说也没关系,和你们也有点关系。”   锦荣唤来一侍女,打开她手中的锦盒,取出里面的手谕来,递给宁希濂他们,“打开看看吧。”   沈世襄:“……”说好的宣读圣旨,要摆香案,三叩九拜呢,弄得他一点都紧张不起来了。   “从六品侍郎中,从六品轻骑都尉……”宁希濂展开手谕,念出了上面所写圣旨,竟是对他和沈世襄封赏官职。   沈世襄也看了一遍,确认是玉玺所印后,忽然有种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的感觉。   他其实对仕途没什么兴趣,只是想和宁希濂争一个状元而已,结果现在还没科考就已经当官了。   他爹现在还是个五品呢,虽说他这空有爵位比不得通判的实权,但说出去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每月还有俸禄赏赐。   锦荣解释道,“希濂在清剿红罗教一事上立功,俞将军在折子上也写了,这封赏也是应得的。”   “那我呢,我也没立什么功吧。”沈世襄摸了摸鼻子,宁希濂跟着俞将军到处跑时,他还在沈府养伤呢。   锦荣笑眯眯道,“你不是救驾有功吗?我特地向父皇讨来的。”   “我那是随口说说的。”沈世襄讪笑道,又忍不住道“这不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锦荣面无表情道,“你们要自比鸡犬,我也不介意。”   宁希濂下意识拉着椅子和他隔开了几步。   锦荣又道,“这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的,用处不大,但暂时能保命。”   宁希濂心下了然,红罗教一事牵扯甚多,他和沈世襄二人初来,不过一小小学子,但若有了皇帝亲下的封赏手谕那就不同,官位虽低,但代表的意义不凡。   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拿这圣旨出去挡灾。   锦荣瞥了一眼手谕,“以后,你们的成就也不会止于此。”   当然这两个在仕途上没多大奋斗精神的,日后官位也高不到哪去。   手谕又被内侍默默收了起来,深怕一不小心被公主和两位公子扔到锅里煮了。   公主府里三人围着桌上的披霞供,一片温馨宁静,而皇宫中此时却是才刚刚掀开了血腥的面纱。 第147章 沧海遗珠篇   任何一场宫变都不可避免伴随着鲜血的,皇后带着太子妃和两个皇孙留在了正宁宫,万无一失,静候着太子的消息。   今晚过后,再无人能伤害她的儿女一分一毫。   淑贵妃与其父杨丞相野心勃勃,私自调动军中的嫡系入宫,意图谋反逼宫,甚至都准备好了一个假皇子,好取而代之。   却不知这其实皇后和太子联合起来给他们下的一个圈套,用来铲除他们的借口。   等到杨丞相和他的嫡系官员入宫,便已是瓮中之鳖。   “禀告太子殿下,已拿下逆贼杨奉。”   听到这句话的太子冷冷道,“杀。”   一声令下,曾经权势赫赫气焰嚣张的丞相杨奉人头落地。   “宫中定还有逆贼余孽,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皇后厉声道。   即便已经除掉了心腹大患,皇后和太子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在这一夜间展开了宫廷内的大清洗,任何与杨奉淑贵妃有关人等,皆杀无赦。   期间,淑贵妃也‘自尽身亡’。   外头洗都洗不尽的血腥味都飘进了永章殿里,章景帝挣扎着从龙床上起来,对一旁的崔恩道,“这是什么味?”   崔恩连忙道,“定是宫人打扫不干净。”说着还对边上站着的小太监道,“还不去把熏香点上。”   那小太监应诺,立刻去寻熏香,却被章景帝给拦下了,淡淡道“不用了,朕还不是掩耳盗铃之辈。”   此话一出,包括崔恩,殿内的所有宫人皆跪地垂首。   “是老奴等有罪。”崔恩惶恐道。他不敢说,今晚宫中出了大事,更不敢说,太子派了禁军守在永章宫外,却禁止有人出入。   “陛下怎么起来了?”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只见皇后难得着她的朝服,缓缓走进来。   章景帝看着这样的她,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当初大婚时的皇后。   “朕有多久没见到你了?”章景帝叹道。   皇后唇角微勾,讥讽一笑,“陛下身边那么多人伺候,怕也不缺臣妾一个。”   见到皇后与他离心,章景帝又是一叹,他知道,这么多年,皇后心中对他有怨,有恨。原以为锦荣回来,一切尚能挽回。   看来,一切都是奢望。   章明帝对崔恩道,“你们都退下吧。”   见帝后要单独说话,宫人等也都乖觉退至殿外。   章明帝先是握拳咳了好几声,面色更加灰败了,只有眸中还清明一片。   “杨奉死了吧。”   章明帝仿佛在说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是,他死了。”皇后坦然回答道,   “嘉煜做的比我好,我也可以放心把皇位交给他了。”   皇后不为所动,今时今日,该是她儿子的,谁也夺不走。   “忘记告诉你了,淑贵妃那个贱人也自尽了,本宫真可惜没多折磨她些时刻。”   章景帝眸子定定看着她,“淑贵妃这些年确实过分了,她罪有应得,但朕希望,你能放过华凤。”   他自然不会傻的相信淑贵妃是主动自尽了,只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皇后争执,但华凤毕竟是他的骨血,他不希望看到华凤也同淑贵妃一样‘自尽身亡’。   章明帝继续道,“贬为庶人也好,幽禁也罢,留她一条性命吧。”   皇后听了连连冷笑,继而怒道,“那个贱人的女儿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宠,那本该是属于我的锦荣的。”   委曲求全多年的皇后已经有些扭曲了,曾经贤良淑德的她也学会了尔虞我诈,双手也沾上了鲜血。   “咳咳咳……”章景帝用手帕捂嘴,猛烈咳嗽了起来,只见明黄色的手帕满是血渍。   ————   公主府甚大,又有很多客房,锦荣就让宁希濂他们今晚在公主府歇了。   “多谢公主。”宁希濂带了几分苦笑,现在就是锦荣赶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走啊,外头在调动军队,定是发生了宫变,这会出去,一不小心把命丢了岂不冤枉。   连着三日,宁希濂和沈世襄在公主府待着,又是陪锦荣下棋,又是看书。   公主府的藏书也颇多,而且多是来自太学国子监等地方的,宁希濂他们都只听闻但未曾见过。   没有母后或太子兄长派人召她进宫,锦荣也就安分地在公主府待着,顺便保住这两个好友的小命。偶有一些宫里和朝堂上的消息由公主府詹事带进来。   杨丞相与红罗教勾结,还意图联合淑贵妃逼宫谋反,被当场斩杀,淑贵妃畏罪自尽,杨家满门斩首,株连九族,家财没入国库。   和谋反勾结红罗教有牵连的人等,皆难逃罪责。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这场由宫廷开始的清洗也蔓延至朝堂。   嘉煜太子也成功建立了他的威信,掌握国家大权,加上章景帝病重,嘉煜太子无名却有实。   因杨贼一案牵连甚广,许多官员为自保除了站队之外,还送礼,给皇后娘家,太子妃娘家,还有一个不能忘记的是,深受帝后宠爱,当今太子唯一同胞手足的荣宁公主。   虽公主府詹事应公主要求,闭门不见客,但送来的礼亦是络绎不绝。   那些官员也是借此向皇后和太子表忠心,起码让他们知道后觉得满意。   看着一箱箱,几个库房也装不下的珍宝奇玩,沈世襄见了也不禁咋舌,感叹道,京城果真是这天底下最富庶,财富聚集之处。   在公主府短短几日,他们也见多了朝堂官员的百面,能屈能伸,巧言令色。本就不多的仕途之心就更淡了。   沈世襄摇了摇扇子道,“还不如和希濂一起查案来得有趣。”   宁希濂也跟着点了点头,“朝中也有几个专职刑狱案件的司衙,要是能进去倒不错。”   想想又是一叹,今年春闱怕是有变,许多举子也因为曾受杨家恩惠或攀附杨家,而被司狱给抓了,甚至还有无辜牵连的。   若非他们在公主府,少不得也要遭罪一番。   没想到来京城这些日子,承了锦荣不少情。   锦荣倒是淡然,“省得我还要去司狱把你们两个捞出来了。”   京城的官场震动,影响至天下各地,沈世襄的父亲沈通判还传信来,担忧他在京中状况,虽未提及自身,但沈世襄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安。   锦荣便让他用了公主府的信鸽回信,沈通判这个官场的老油条,也应该放心了。   对于公主和两位旧友亲近,公主府里无人敢说什么男女大妨,何况这些礼教向来不是约束皇家公主的东西。   哪怕是皇后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句,锦荣高兴就好,她知道锦荣在民间生活多年,随性惯了,疼宠还来不及,也更不舍得拘束她。   皇后和太子的强势登位,掌控权柄,不仅外头的风向在变,府内的风向也在变,倒的也更彻底,只有讨好了公主,才有他们的好。   谁敢多言,惹公主不高兴。   在清理了杨家叛逆后,嘉煜太子才开始了对朝臣的怀柔,大量空出的官职由跟随他的人顶上,或是让在除杨家中及时站队效忠的人晋升。   其中得益最多的,莫过于太子东宫。   皇后娘家本就势弱,再者当初皇后和太子在宫中情势危急,娘家也没出什么力,皇后也让他们继续荣养,压根没和太子提要拔擢舅家的事。   太子生母皇后的娘家都是这般,太子妃的娘家自然没得什么好,皇后和太子又忌惮于外戚,太子妃娘家也只能庆幸太子妃地位稳固了。   正当形势大好时,一个噩耗传到了公主府。   皇后身边的内侍来传,“陛下驾崩了。”   “给我换素净的衣服入宫。”锦荣轻叹了一声,吩咐侍女道。   并不意外的消息,要说有多难过,那是不可能的,相处不多,也就是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离开了的感觉,就此而已。   到宫里时,锦荣感觉得到宫中似乎少了很多人,再因为帝崩,显得萧瑟寂寥。   皇后,也就是她的母后,神情也憔悴了许多,锦荣上前扶住她,她拍了拍锦荣的手背,“别害怕,一切有母后在。”   “我没事,母后节哀。”锦荣摇了摇头道,这灵前悲伤最轻的人是她。   节哀?皇后心中叹了一声,她的夫君死了,但她不哀,因为,她早就知道,从他当上皇帝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她的良人了。   从今往后,笑看这片江山的人,是她和她的儿女。   作为旁观者,锦荣也是最看得清这个事实的人,所以她是安慰了母后一句,就不再多说。   “太后娘娘。”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哪怕太子尚未登基,已经有宫人称太后娘娘了。   “何事?”皇后冷冷道,有着从未在锦荣面前显露过的威势,   宫人垂首道,“是、是华凤公主不肯进食,说要来灵堂尽孝。”   皇后冷冷道,“若是她死了或是出了华仪宫半步,华仪宫的人也都不需要活着了。”   陛下不是让她答应留着华凤的命吗?皇后眸子阴沉。   这些腌臜事,皇后也不愿意让锦荣见到,早在宫人来时就让她去陪太子了,她的女儿,只要等着享受尊荣就好。   新帝登基,奉生母为皇太后,太子妃晋为皇后,胞妹荣宁公主晋为长公主。   ……   一下子从公主升级为了长公主的锦荣算了算,好像还不到两个月吧。   公主府又一次被宫里的赏赐还有百官络绎不绝的礼品也给淹没了。 第148章 沧海遗珠篇   嘉祐三年,   宁希濂入大理寺,拜司直,掌出使受理州府疑案。   闻锦城吴县发生琼花案,由上官指派宁希濂和沈世襄二人前往督办。两人带着几个大理寺的捕快,刚和上司同僚告别完,就看见了停在城门处虽外观低调但徽记却格外熟悉的车架。   车门前的帘子被挑起,露出一张令宁希濂和沈世襄头疼的熟悉的面孔。   “公……公子怎么在这儿?”   考虑到对方男装打扮,宁希濂聪明地改口道。   锦荣微微一笑,“真是缘分所至,听闻两位好友要前往蜀地,正好顺路,不如同行。”   缘分个毛线,一看就知道在这等他们了。   宁希濂和沈世襄互相看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头疼了起来。他们不怕带锦荣一起去,但怕那位护犊子护得厉害的太后娘娘。   要知道因为锦荣常与他们来往的缘故,那位太后娘娘就把他们召到了未央宫,不仅让他们战战兢兢地喝了两三个时辰的茶水,还把他们的祖宗八代从出生到现在的事都翻了个遍。   最后还是锦荣淡定地过来把他们领走的。   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反正要是让太后知道,他们‘拐带’了公主离京。宁希濂和沈世襄下意识同时摸了摸脖子。   谁叫新帝登基时,太后和新帝杀了那么多人,血腥上位,不得不令人心有余悸。   然而有件事情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   宁希濂斗胆出言道,“太后和陛下可知道?”   锦荣傲然道,“我要去哪,是我的自由,谁人能管。”   “不过……”锦荣话锋一转,眉眼瞬间笑的弯弯,看得让人不禁炫目神迷,“作为孝顺的儿臣,怎么会不和母后,皇兄打声招呼呢?”   “所以,好友放心吧,我已经留信说我要和你们去锦城了。”   宁希濂和沈世襄:“……”好想把公主好友这顶帽子拽下来丢掉啊。   无奈很可能背上‘拐带公主’罪名的二人在锦荣的催促下踏上了离京的路。   有了位身份为公主的人物加入,宁希濂等人的旅途单是待遇就上了好几个层次,先前原定的虽是大理寺公费出行,但大理寺也不是油水多的衙门,但锦荣一来,就直接变成了公主府出钱。   想想公主府那数个大库房满满的财宝珍玩,还有富庶的封邑产出,宁希濂和沈世襄也就乖乖闭嘴了。   他俩也不傻,看得出锦荣的目的,况且锦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出去玩。   依着太后娘娘护犊子的习惯,还有一个爱护妹妹的皇帝陛下,身为荣宁长公主的锦荣要说想离开京城,还不得弄的声势浩荡,那游玩都快变成南巡了。   这回,也就拉宁希濂当挡箭牌了。   锦荣也不怕母后和皇兄误会,先不说宁希濂的桃花已经死绝了,就是误会了也免得母后和皇兄总向她推荐前东宫俊彦,世家公侯之子。   她已经腻了那些无趣的宴会。   找宁希濂却没找知道黑历史更多的沈世襄,单单是在京城两年就混出了五柳公子名声,五柳,京城最出名的几所风雅以及风流风月场所。   为此,沈世襄时不时还期期艾艾说那几座楼里的某些佳肴不负盛名。   锦荣只说了一句,“那南风馆,你可品尝过?”   说实话,她真的是随口好奇问的。   在拿宁希濂当挡箭牌,逍遥自在地做公主的同时,锦荣也不介意偶尔让宁希濂他们拿自己当幌子,比如查案时,荣宁长公主的名头还是可以‘仗势欺人’,行事方便一下的。   虽然没沾实权,但荣宁长公主却是众人皆知不能得罪的人物。   没听说过某次宴会,长公主嫌无趣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席,某位公侯家的小姐暗地里说了句不好听的话,似在指责长公主出身民间,缺少礼教。   第二日,那位公侯小姐的祖母和母亲就被传召未央宫被太后身边的嬷嬷以无女德,教女无方之由狠狠罚跪并训斥了两个时辰。   原本属意那位公侯几个儿子的升迁也再没有过风声。   而那位小姐在府中从此立足艰难,侯府甚至不敢让她嫁得太好,碍了太后的眼。   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从皇后到太后之尊,历经杨贼之乱二十年,曾经那位本朝唯一金枝玉叶,华凤公主得罪了她又是何下场。   幽禁宫中两年,最后于送往海国和亲路上暴毙,新帝还借由此事和海国那边打了一仗,得到更多土地和进贡,而那位‘牺牲’的华凤公主却只是在途中草草葬下,未上谥号,未入皇陵。   ————   前往锦城的路上,宁希濂还是忍不住担心起锦荣的安全,更多是担心自己英年早逝,所以不得不虚伪道,“公子千金之躯,要是微服出行,要是遇到了不长眼的,冒犯了公主怎么办?还有我等查案,若当地官员问起公子的身份……”   宁希濂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词在肚子里,却被锦荣给打断了。   “没关系。”锦荣笑眯眯道,“我早有准备。”   说着往腰间一掏,吊出块黄澄澄的东西,在宁希濂面前晃了晃。   宁希濂看清了上面的字样,立刻瞪大了眼睛,“康宁郡王。”   康宁郡王,也算是皇室不多的血脉之一   “对,上次他来京城和我打赌输的。”锦荣收回了象征身份的令牌,顺便解释了来由。   宁希濂记得这位小郡王今年才十四,而且论辈分,算起来是陛下和长公主的堂侄。   “所以……公子拿它是要做什么?”宁希濂抽了抽嘴角,有点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锦荣淡定道,“从现在起,我就是康宁郡王了,是康宁郡王微服,而不是荣宁长公主。”   既不会太引人注目,也不会引起弹劾,虽然她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吧,但能随手解决的东西麻烦一下也不错。   宁希濂:“……”所以公主是打算拿着康宁郡王的身份令牌招摇撞骗了。   宁希濂猜的不错,顶着个新马甲的锦荣抱着无论做什么最后找的人也不是她的想法,显然更肆无忌惮了。   远在藩地的康宁郡王:“……”   到最后,宁希濂成功破获了琼花案,却被有同流合污嫌疑的当地县官抓进地牢时,还是锦荣亮出了她‘康宁郡王’的身份调来官兵,救了宁希濂一命。   锦荣还对赶来的知州表示了立功不留名的大德,也就是说折子上就不用提起她了。   知州大拍马屁说郡王真是高风亮节。   宁希濂:“……”   等到查清了此案要回去时,锦荣却不打算继续和宁希濂他们同路了,而且还是同样的套路,留书走人。   宁希濂第二天起来,锦荣和她身边的侍卫,马车等等全都不见了。   “我还另有欲往之地,就暂且不回京了。”   宁希濂和沈时襄:“……”至少顾念一下好友情谊吧。   ————   锦荣这一游玩,就游历了好几年,足够的钱财和安全保障,哪里去不得。偶尔听说宁希濂和沈世襄在什么地方破案,兴致来了,也会过去看看,见见老朋友。   宁希濂他们也从最初的惊吓,变成了见怪不怪,有时还会帮忙给太后和陛下带信。锦荣这些年居无定所,四处游玩,也不方便传信。   锦荣也会让他们带些她在各地搜罗到的新奇东西给母后和皇兄。   宁希濂和沈世襄也时不时能听到郡王行侠仗义,救苦救难,破除神像等事迹,这些也就算了,但包花船捧佳人,成为了江南第一萧师的入幕之宾这些事。   宁希濂已经不忍心再想起偶然一次在京中见到那位真正的康宁郡王,他那年纪轻轻憔悴沧桑的模样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等到宁希濂二人名满天下,却还是到处跑破案时,锦荣又来找他们吃披霞供了,她身边还多了个叫小易的侍卫。   同样下雪的日子,几人忽然聊到名留青史的问题。   “人生在世,无愧于心就好,何必在乎留名呢。”沈世襄意外地洒脱道。   宁希濂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怕不留名,就怕被后人妄自揣测。”锦荣挑眉笑道,“比如谈论你二人为何年近三十,尚未娶妻……”   宁希濂斜了沈世襄一眼,“我是洁身自好,凭心所为。”   沈世襄反而很自豪,“我是红颜知己太多。”   “那我怎么听说,京中就有小道话本说宁大人好男风,沈大人……是身有隐疾,故作遮掩呢。”   “姐姐,你不仅听说了,你还买了呢。”小易跟着插了把刀。   ————   也许是因为锦荣那日话语的刺激,宁希濂和沈世襄决定写一本书,讲述至今未知所遇各种案件,试图表现他们一心为公,却非谣言所传那般。   写着写着,倒不再是初衷,而更多关注于刑狱查案手法,希望能有助于后人参考。   锦荣偶然一次看到了,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破除几次迷信的事件还有风土人情什么的也给加进去了,随便用了个不相干的名字。   要她自己写,恐怕坚持不下来,毕竟这种事,有过一次就够了,但时不时在宁希濂和沈世襄的书里加点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   锦荣往往在天下各地游历几年,就回京城待一段时间,直到太后去世,她开始了最长的一次旅行,在海上转了一圈才回来。   没把她的皇兄吓得够呛,不过,她的海上旅行后来也成了常事,在宁希濂书里加进去写的东西也越多,对于用过佚名无所顾忌的写,她也玩的不亦乐乎。   而后世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披霞集》究竟是多少人在写。 第149章 电影时代   “她出卖了我们,你竟然还相信她?”   “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堂堂白家大少的未婚妻会跑到我们这里当小助理?杨临,你是不是疯了。”   “可她真心认错了,还在我面前哭了,锦荣,我们就原谅她吧,反正电影也成功了。”   ……   锦荣从一阵头疼欲烈中醒来,脑海中闪过类似的记忆碎片,还有残留在身体里的愤怒情绪。   等锦荣清醒后,整理了新身份的记忆,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次的新身份是叫肖锦荣,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父母几年前去世,也没什么亲人,留下的几处房产,因为这几年升值已经是相当丰厚的遗产,足够肖锦荣优渥地生活了。   前提是她没进入电影圈子。   锦荣在原身的记忆中找到一个很有趣的点,就是她的青梅竹马杨临,同为电影学院的学生,他最近拍了一部电影。   作为还未毕业的学生,能拍出一部在全国上映的电影,称得上是相当惊人了。   但更有意思的是,这部电影的故事,锦荣曾在某一世看过,是部优秀的恐怖片《xx实录》。   虽然还未见到本人,但锦荣对他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这种情况以往也不少见,就像是剧情中命定的主角。   不过通常在锦荣面前,主角光环似乎也没那么大的作用。   锦荣灌了两大杯冰水缓解醉酒后的头疼,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在原身没有因为愤怒冲昏理智,在酒吧宿醉,而是买了酒在家喝。肖锦荣的愤怒也是因为这部电影。   杨临在打算拍这部电影时,第一个找到的就是青梅肖锦荣,因为他没钱,而肖锦荣有钱,更重要是除了肖锦荣,不会有人愿意投资他。   因为这部电影是他和白家大少白安邦的打的一个赌。   白家大少白安邦,赫赫白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因为兴趣也就读于水木电影学院,不知道是他吃饱了撑的,还是杨临天生拉仇恨值,两人的赌就这么应下了。   输的人要离开电影学院,并且不再踏入电影圈子半步。   肖锦荣记忆中,杨临虽然被众人不看好,但却显得胸有成竹,而如今这部大获成功的电影也印证了他当时的信心。   很多人不仅质疑杨临能拍电影,而且更碍于白家的名声,没有一家电影公司愿意投资杨临。   结果杨临就找上了肖锦荣。   肖锦荣是个真心爱电影的人,又被这个故事打动,加上和杨临的情谊,宁愿卖掉房子也要投资拍这部电影。   最后帮助杨临成功逆袭了白家大少。   而她和杨临的争执则是因为一个女人,谢菲柔。   肖锦荣当然不是因为嫉妒,她对杨临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情谊和欣赏他的‘才华’,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谢菲柔是电影拍摄初期时,杨临拉进来的,说是朋友推荐,还给她安排了一个角色。肖锦荣一开始没在意,但后来谢菲柔频频出错,影响拍摄进程,引起了她的怀疑。   在她和另外几个朋友的查证下,发现了谢菲柔的真实身份,谢家二小姐,白安邦的未婚妻,听说感情还不错。   堂堂千金小姐,会跑到小电影片场里来当助理,若说是对她未婚夫和对手好奇,能令人相信吗?   肖锦荣还和朋友录下了谢菲柔和白安邦的通话记录,证实了她是来捣乱的,再以制片人身份干脆利落地把谢菲柔赶出了片场。   事情到此却并未结束,电影上映,大获成功,还陆续拿下了好几个大奖。   没等肖锦荣准备开庆功会,杨临就找到了她,支支吾吾说了他和谢菲柔见面的事。   “所以,你愿意继续把她当朋友?”   “小柔她也没做什么坏事,而且她向我发誓,是真心把我当朋友的,我们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吧。”   ……   原身恐怕痛心于杨临这样的态度吧,一个差点毁了他们电影的人,只是留了几滴眼泪,他也能轻易说原谅,如此轻描淡写的让事情过去,以显示自己的宽容。   抱歉,这不仅是他的电影,还是肖锦荣的电影。   锦荣按着记忆找到了厨房里的食物,煎了两个蛋和芝士面包片,再倒了杯牛奶作为早餐。什么电影什么杨临的事,吃完再说。   锦荣差不多吃完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锦荣瞄了一眼,是杨临。   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牛奶,锦荣才点了接通键,没拿起手机而是开了扩音器。   “锦荣,你没事吧。”一个略带歉疚的男声响起。   “有什么事吗?”   听见这么冷淡的声音,杨临有些惊诧,想来应该是为了谢菲柔的事,这事上他的确有些对不起肖锦荣,没和她商量一声就签下了谢菲柔当工作室的艺人。   “锦荣,我已经有第二部电影的想法了,是部爱情电影,名字就叫……”杨临在心里道,这部戏他是想捧谢菲柔的,她那么喜欢演电影。   锦荣打断了他的话,“明天我会去工作室一趟,到时候再说吧。”   说着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杨临愣了半晌,原以为新电影能让肖锦荣放下对菲柔的芥蒂,但似乎不起作用了。   杨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是半年前魂穿过来的,穿越之前只是个刚毕业的小导演,在发现这个世界的电影市场尚处在蒙昧时期后,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将会靠着前世的记忆,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导演。   这个时代是属于他的。   ————   杨临的梦想尚在初期,就被锦荣无情地戳破了。   “什么,你要撤资退出?”杨临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熟悉的女孩,似乎有了些什么不同。   “票房还有其他DVD录像带周边等收入的分成,待会有律师和你谈。”锦荣冷静道,“我这次来是退出工作室的。”   无论是她,还是原身肖锦荣,都不会再和杨临合作下去,何况她知道他的电影才华是怎么回事,第二部电影的策划和《X实录》一样,带着几分似曾相识。   理智的来说,杨临除了所谓的记忆,只是个庸才而已。   锦荣也曾遇到过一个类似的穿越者,但比杨临要聪明,能力也不错,而且为锦荣所用。   杨临脸色有些不好看,当初拍第一部电影时,因为是完全由肖锦荣出资,所以利益分成是二八分,这是电影行业里默认的新人规矩,以免新手导演把投资人坑的太惨。   后来他们商谈将所有收益用于成立工作室,杨临也就没管这么多。   如今肖锦荣要撤资退出,那他的工作室光凭他一个人的钱就很难运转下去了。   “锦荣,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至于因为一点小事做的这么绝吗?”杨临沉着脸道,在他看来,肖锦荣这一手就是在背弃他。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锦荣讽刺一笑,“我也许不会拍电影,但至少还是一个合格的投资人。”   杨临或许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创造’了一部成功的电影,工作室的今天也离不开他,但他却忘了,肖锦荣为这部电影,工作室付出的心血,甚至不惜变卖父母留下的遗产。   论对电影的热爱,肖锦荣绝对要比他纯粹。   而杨临,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拍的电影呢?对名利的追求,还是一个赌。   锦荣不仅撤资退出了工作室,还带走了工作室一票人,准确来说,他们是自愿跟锦荣走的。一开始拍电影,就是肖锦荣辛辛苦苦到处拉来的人,灯光师,剪辑师,道具师等等。   很多人也是看在肖锦荣的面子上帮忙的,否则联系院线,安排上映的拍片量,也不会那么容易。   肖锦荣的父母,过去就是电影圈里的人,积累下的人脉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对肖锦荣助益良多。   至于杨临,他的第一部电影成功了不假,但他还未达到那个高度,值得他们留下。   看着渐渐空荡的工作室,杨临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大半工作室的骨干都走了,继资金陷入困难后,工作室又成了个空架子。   杨临没想到肖锦荣的离开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杨临,你还好吗?”谢菲柔在旁边安慰道,“我还有钱,我来帮你吧。”   杨临看着此时对他还不离不弃的谢菲柔,心中一暖。   “走就走吧,反正我还能继续拍出好电影。”   杨临的自信心,就是另一个世界数百上千的经典电影。   ————   锦荣走进了电影院,买了张《X实录》的票,在一个时空看到另一个时空的电影,有些诡异,诡异得让人觉得有趣。   但电影还有更多有趣之处。   锦荣坐在电影院里目光注视着银幕,心中这样想道。 第150章 电影时代   锦荣走出电影院时,正巧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眼来电名字就接了电话。   “锦荣姐,听说你退了那个杨临的工作室。”爽朗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熟稔。   “是啊,今天刚解除的合约。之前的事多谢你们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包红包呢。”锦荣勾唇一笑,心情还算愉悦。   打电话的人叫查小佳,性别男,是肖锦荣很谈得来的朋友之一,之前查谢菲柔的事就是他们帮的忙。   “红包就不必了,锦荣姐的忙,我们怎么能不帮?”查小佳笑道,“不过你和杨临解约的事,今天都在圈子里传开了,能让锦荣姐你这么做,看来那个杨临是个脑子不怎么清楚的人啊。”   “锦荣姐,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啊,是把那些房子买回来吗?我还留着房产公司的信息呢。”   “不用了。”锦荣眼眸微闪,“我打算开个电影公司。”   “锦荣姐,你要正式进入电影圈了啊。”查小佳惊讶道。“当导演?拍电影?”   “是拍电影,但不是当导演。”锦荣和查小佳玩了个文字游戏。   原身把房子卖了的时候就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与其把那些失去了意义的房产再买回来,倒不如进入电影圈大干一场。   “怎么样,有兴趣吗?”锦荣笑眯眯道。   “锦荣姐要是招兵买马,我们自然前来投奔。”查小佳嬉皮笑脸道。   锦荣微笑道,“那约个时间好好聊一下吧。”   锦荣会有开电影公司的念头,还和从《X实录》收获到的超高票房有关,何况锦荣还分得了近八成的收益。让钞票留在银行里贬值,从来不是锦荣会做的事。   千金散尽还复来。   锦荣还挺欣赏原身为了梦想付出所有的,因为孑然一身,所有更加坦荡,不用对任何人负责。   因着原来的肖锦荣对电影的挚爱,令锦荣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投资一下尚处于空白的电影市场似乎就不错。   短短几日里,锦荣就注册了公司以及名字商标,租用写字楼等。   肖锦荣的人脉,志同道合的朋友,再加上从工作室那拐带来的技术幕后人才,荣华电影公司很快就有了雏形。   开着白色夜灯的会议上,   长圆桌边戴着眼镜的近三十岁的男人,手持策划书,首先出言道,“我们的第一步,是发掘有潜力的新导演,并且投资他们。”   “可以去电影学院或者是地下电影厂找,那有很多青年导演。”查小佳提议道。   “也可以办个短片大赛,让有志于电影的人参加。”又有人提议道。   ……   头脑风暴的效果不错,这家公司成立的目的本就不是创造利润,哪怕要也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后。   计划逐渐成形,最后锦荣定下结论,“就叫‘钻石’计划吧。”   浪沙淘尽,只有真正宛如钻石的人才,方能存活下来,大放光彩。   在荣华电影公司的宣传下,很快越来越多人知道荣华和网络爱优视频平台还有电影频道合作的微片大赛。   时间限制在十五分钟之内,报名无限制,前五名的人可以获得奖金及报销拍摄费用。也就是说,只要对自己制作的短片有信心,能获得前五,可以大胆拍片,一切费用由电影公司承担。   一时间,许多喜欢拍摄以及热爱电影的人,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杨临是在拍摄《爱情朱丽叶》的时候,听说这个消息的。知道肖锦荣和他解约后,立刻成立了电影公司,还和网络第一视频平台爱优以及电影频道搭上了关系,杨临心情有些复杂,开拍第二部电影时,他才发现找个优秀的制片人有多重要,他一个导演还真是分身乏力。   谢柔菲看出了杨临的不悦,连忙安慰道,“不就是个微片大赛吗?杨临你一出手,冠军还不手到擒来。”   被这么一捧,杨临心情好了许多,也不禁产生了要不去试一试的想法。   如果拿到了冠军,一定很打脸吧,甚至还能和肖锦荣继续合作。   锦荣对杨临的想法一无所知,单是杨临这个人就早已被她忘掉了脑后,她正忙着电影公司的事呢,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反之亦然。   锦荣若真心想做一件事,那绝对是打着十二万分的用心。   和查小佳他们讨论着电影的发展史,如何开辟新的方向,电影的局限等等期间,锦荣都能感受原身那颗为电影而火热的心。   就连锦荣也不得不说,她受到了肖锦荣的影响。   既然能让自己感到愉悦,又能实现肖锦荣的心愿,何乐而不为呢。   专心的人总是格外有魅力的,至少这样的魅力让某个人怦然心动了短暂一秒。   “肖小姐,这位先生说要见你。”   因着现在还算嫩的外表,锦荣没让公司的人冠以什么某总的称呼,容易把人叫老,而且公司大多人都是认识的朋友,所以通常叫肖小姐,查先生等。   锦荣放下在策划书上描画的笔,抬头一看,是个穿着长风衣,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身材不错,很上镜,锦荣下意识用选拔电影演员的角度打量了起来。   他摘下墨镜,露出了自以为高傲俊美的笑容,“你好,我的未婚妻,肖锦荣小姐。”   锦荣瞬间在心中打了个叉,脑子有问题的演员,公司不需要。   旁边的助理小妹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样老套的情话剧本,连编剧部的人都不会用。   “保安,有个神经病闯进我工作室了,来人把他拉出去。”锦荣淡定地打了一通电话。   楚霆几乎不敢相信,原本欣赏中意的女人,瞬间变得不可理喻,“我是楚霆……”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保安制住,拖出去了。   忘记说了,公司的保安是和肖锦荣关系很好的一家拳击格斗俱乐部老板安排过来的兼职的。   “肖小姐,那个人真是神经病吗?”助理小妹战战兢兢道,她把蛇精病放进来了不会扣奖金吧。   “不是啊。”锦荣翻着策划书,随口道。   助理小妹:“……”   可他说的话让锦荣很不高兴啊,让她不高兴的人,她怎么能让他高兴呢?   保安毫不留情地把楚大总裁给扔了出去,旁边就是他的豪华宝马。   楚霆:“……”   几分钟过后,他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咬牙切齿道,“爸,你给我找的未婚妻,我见了,可是她居然把我当神经病给扔出来了。”   等锦荣做完了和电影学院沟通合作的策划,私人手机响了。   “锦荣,最近还好啊?”一道宽厚苍老的声音响起,   “还好,大伯。”锦荣语气中带着些许礼貌,却少了分亲近。   肖锦荣父母去世后,是没什么亲人了,因为她父母当初就是和家里断绝关系出来的,其中缘由,肖锦荣并不知晓,她也不会多去探究。   这些年,也少有联系,葬礼上,肖锦荣的大伯二伯过来了,也想过带肖锦荣回去,说会代她父母好好照顾她,但被从小就自立自强的肖锦荣拒绝了。   她父母也从没提过要她去倚靠肖家,留下的遗产也够肖锦荣吃喝不愁,没必要去寄人篱下。   虽然没带去京城,但肖家大伯等人还是暗中照顾了些,给了当时还未成年的肖锦荣很多方便,也没和她断了联系。   “听说你开了电影公司,那学业那边?”   锦荣解释道,“我和学校谈妥了,必要的课和考试还是会去参加的。”   寒暄关怀过侄女后,肖家大伯才犹豫道,“听说你见过楚霆了。”   锦荣挑眉道,“原来那个行为轻佻的男人和大伯有关啊。”   肖家大伯嘴角抽了抽,“他刚从美国回来,可能行为豪放了一点。”   “而且和我没关系,是你爷爷。”大伯连忙解释道,“当初你爷爷和楚家老爷子定了个孙辈的亲事……”   而如今肖家唯一单身的只有肖锦荣。   “我爸妈好像没有和我说过。”锦荣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肖家大伯回忆往事。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   “楚家前段时间提起这件事,而且听说你的电影公司办的不错。”肖家大伯是亲耳听楚家老爷子说对肖锦荣很满意的。   “我的意思,你们先相处几天,看合不合适。”楚霆那孩子他见过,长的不错,又是楚家唯一继承人,要是能做他们肖家的女婿也不错。   锦荣冷冷道,“恐怕是不合适了,因为我刚让保安把他扔出去。”   肖家大伯终于明白刚才楚霆他爹给他打电话时语气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第151章 电影时代   大赛热火朝天的开展着,越来越多的人报名,每隔一两秒,就有新的视频上传到公司的网站上。审阅的人手都有些不够,查小佳还找了些几个学弟学妹来帮忙处理网络流速,以免出现问题。   临至13号,荣华联合微片大赛报名截止,同时出现在荣华电影公司网站和爱优网站首页的也是目前投稿微片的排行榜单。   第一名,《时间的荒野》   爱优网总点播92,0348,票数11,6630,制作者青年导演韩野。   第二名,《镜子》   爱优网总点播75,5520,票数9,6630,制作者青年导演江跃。   第三名,《糖果屋》   爱优网总点播70,5970,票数8,1870,制作者电影学院动画系学生柏文宣。   第四名,《万万没想到》   爱优网总点播65,2390,票数7,9870,制作者青年导演杨临。   第五名,《花容月貌》……制作者业余电影爱好者莫微   ……   下面的评论区也是各种各样,几乎是全民参与,很少有一种这样的线上线下同时开展的大型比赛,而且荣华电影公司擅长宣传,炒热气氛。   “最喜欢《时间的荒野》,遇上一个人就是一种缘分神马的太动人了,泪目。”   “喜欢《时间的荒野》那句话,遇见你真好。”   “《糖果屋》拍的很好啊,没想到国内的动画短片也能做的这么好,可惜少有动画大电影上映。”   “没有人喜欢《万万没想到》吗?都快笑抽了。”   “《镜子》很恐怖啊,感觉直击人心,不输给国外的B级片啊,就是短了点。”   “谁知道《花容月貌》里的女主角是谁吗?从此以后她就是我女神了……”   “第九名的《百合谜》也很好看,投票去,顶上。”   ……   无疑前五名吸引了更多网友观众的关注,也受到了其他拍摄者的艳羡,但作为前五名之一作品的制作者杨临,看着不断更新票数,但名次始终没怎么变化的排行榜,脸色越来越沉。   他拿出的可是他那个世界风靡一时的《万万没想到》啊,却只排到了第四名。   杨临忍不住怀疑起了是否有黑幕,或者是肖锦荣在暗中针对他。但在看过前三名的作品后,他就没话说了。   这样的质量,的确哪怕是在他的那个世界也是很优秀的作品,单单是和他只隔了一个名次的《糖果屋》要是放到他的世界,恐怕会引起什么拯救国漫的热潮了,论技术和国外是同步的。   而《万万没想到》虽然搞笑得不能自已,但也存在某些词汇的水土不良,和《时间的荒野》《糖果屋》所有年龄阶段能接受的不同。   《镜子》虽然受众小,但看过的人几乎都给了满分,足够的悬疑刺激。   这样的名次,让原本雄心勃勃的杨临有些丧气。一开始他的选择其实不是《万万》,而是另一部片子,但他不得不承认,那部片子对节奏剪辑要求太高,哪怕是按照记忆中的影片剪辑,差了一点点整部片子就坏了。   所以他不得不放弃,选择了更容易拍摄的《万万》。   后面的短片票数也在不停翻滚,但杨临已经没了再关注下去的兴趣。因为这样的名次,没有人会说肖锦荣放弃了他会是错误,而是无伤大碍。   微片大赛带来的影响力对荣华电影公司也是有利的,更重要的是公司的钻石计划。   大赛落幕,前五名都收到荣华公司的奖金和报销拍摄费用,此外荣华还签下了前五名中的韩野,江跃,莫微。   《糖果屋》的制作者柏文宣是因为还要继续学业,所以婉拒了荣华公司的邀请。   除此之外,经过公司商议,还将其他数名参赛者纳入了钻石计划。   这些导演会愿意签约,最重要的原因是荣华公司的条约很宽松,不是让那些导演给他们拍片,而是愿意投资他们,甚至提供优秀剧本。   毕竟钻石计划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扶持新导演,挖掘新人才。   也许偏理想主义了些,但一个电影新时代的开启,总是需要些理想主义者。   大批签约的同时,还有荣华公司开拍第一部电影《时间的荒野》,由大赛第一名短片衍生而来。   韩野也不是电影圈的新人了,只是他以往更多是在写剧本,也不是科班出身,所以他的作品中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灵性。   比起把《时间的荒野》称做爱情片,他更愿意说是文艺片。   拍摄中期,国外尼格买奖评选,将最佳短片奖颁给了《时间的荒野》,韩野还抽空去领了一回奖。   至于那个叫楚霆的小插曲,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什么,在锦荣表示对他没兴趣后,买了一车玫瑰花在锦荣楼下等。   然而,锦荣和公司的人忙着大赛,近一周的时间日夜都待在公司加班。楚霆捧着玫瑰花吹了一夜的冷风。   这事还是帮锦荣去家里拿邮件的助理小妹说的,锦荣呵呵了两声就丢开了。   助理小妹不禁怀疑,难道那位楚先生在国外也看多了霸道总裁小说。   楚霆想去找公司找锦荣,可惜锦荣已经和保安打过招呼了,无关人等就不要放进来了。公司福利不错,其他和锦荣关系好的空手道跆拳道俱乐部也推荐了人过来。   《时间的荒野》可以说是韩野十年磨一剑之作,曾经数百次琢磨过,拍摄起来也就得心应手,四个月便拍好了。   还正好对上杨临的《爱情朱丽叶》,由谢菲柔担任女主角。   谢家看在谢菲柔的面子上,投资了些钱,但除此之外,碍于白家的面子什么都没做。白安邦因为和杨临的赌不再拍电影,而是回家里的公司做事,对杨临可是一直怀恨在心。   以前有肖锦荣帮忙挡着处理,但现在杨临不得不自己应付了,《爱情朱丽叶》也拖到现在才上映。   《爱情朱丽叶》上映后表现不错,虽然女主角的演技颇受指责,但一部爱情喜剧电影似乎也不需要女主角有多少演技。   但等到《时间的荒野》一上映,犹如巨轮直接把包括《爱情朱丽叶》在内同期上映的其他电影撞的支离破碎。   许多其中的经典台词瞬间催人泪下,历经岁月才恍然明悟的爱恋,才发现爱的如此深,如此重。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能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你听,它也在为我高兴。”   “为你,我也要好好看着这个世界。”   ……   影评人也称赞这是部经典的纯爱电影,在不断有观众二刷三刷堆高的票房下,许多专家开始研究起这部电影成功的元素。   荣华公司也很满意这样的成果,开拍时他们没有考虑那么多,好剧本,好导演,重在用心。   有《时间的荒野》得意,自然也有失意的,比如杨临的《爱情朱丽叶》,其实他也没亏本,反而小赚了一把,但这部影片却远没有他那个世界成功。   杨临冥思苦想终于明白了,在他那个世界,朱丽叶的故事广为人知,有过数百年的戏剧电影演出,所以一看到这个故事,人们就会想到爱情。而且悲剧改为喜剧,更令人瞩目。   但在这个世界,它只是部普通的爱情片,甚至还因为改编失去了原有的悲剧性,反而被影评人认为庸俗。   杨临暗骂了一声自己的粗心,没考虑那么多,但对所谓庸俗的评价却是愤愤不平。   说我的电影庸俗,那我就拍一部深沉的电影出来。   韩野跟荣华公司说要去休息旅行一段时间,荣华公司也没拦着,更没问下一部电影的计划,韩野导演的成功在于为钻石计划奠定了第一步,也证明了钻石计划的可行性。   而第二位被钻石计划挑中的是江跃,和韩野不同,他在荣华的剧本之家里挑中了一个剧本,成本预算不高,荣华公司商议过后决定投资。   陆续的还有其他几位导演,有制作毕业电影的,也有地下电影的。   荣华公司的钻石计划也逐渐传了出去,国内那些电影公司大头也没出手,主要是荣华公司会做人,懂得分利,甚至不约束自家导演给其他电影公司拍片,还有类似剧本之家造福整个电影圈的。   更重要是,荣华公司在短短时日里聚集起的学院,院线,制片等人脉。   令它有资本去实现理想。   荣华公司的逐渐成功,让更多人无法不注意到它的创立人,肖锦荣。   而此时,锦荣也提前完成了电影学院的毕业,可以专心在她的电影计划上了。   在锦荣抽空给楚家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后,楚家那位大少爷终于能离开这里了,所谓婚约也再没有提起过。   ——————   荣华电影公司的钻石计划范围越来越扩大,还联合了国内的几大电影学院和电影厂,似乎是要将扶持新导演计划扩展至全国。   而‘钻石计划’很快被圈内人传为造星计划,因为已经有几个原本默默无名的青年导演,在荣华公司的支持下,成为了导演界的新星。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顶多让人觉得荣华公司走运,但若是已形成自己风格的青年导演越来越多,或许在不远的未来成为电影界的中坚力量。   有远见的人能看出点电影界新浪潮的苗头,未来电影界的百花齐放似乎也是可以期待的。   杨临也听说了钻石计划,因为有不少看他不顺眼的在背后嘲笑,即便拍了两部片子,也没被纳入钻石计划。   更有甚者笑话说,荣华公司的肖锦荣第一个合作的就是杨临,最后却是撤资解约。   肖锦荣是什么人,这几年迅速在电影界崛起,以出色的眼光闻名,从未出过差错,有人还称她为‘点金圣手’。   杨临能被肖锦荣放弃的,不免令其他电影公司也对他的价值大打折扣。   尤其在他的一部《独角戏》于票房上失败后,杨临在电影界的名声迅速下滑。   影评人给出的评价是剧本极佳,可惜对演员的要求和导演的执导能力也更高,显然杨临和男主角都没能做到。   原本这类型的片子就很难得到太高票房,更何况没能成功演绎剧本呢。   一部电影成功的因素太多了,除了电影本身,还有市场的风向,宣传,这些都会间接影响到。   电影界并不是什么慈善宽容的地方,它的竞争也非常惨烈,多少剧本被淹没,多少电影拍出来后无法上映。   一部电影换了个世界真的会同样受人追捧呢?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被埋没的经典电影叫屈?   那么多伟大的导演最后贫困交加,时代有好有坏。   历经数次挫折后,杨临才醒悟这一点。   但他和别人不同,别人失败了可能再也爬不起,但他有着一整个世界的经典电影,随便拿出来几部,就可以东山再起。   执导能力差没关系,多的是电影让他练手,等他熟悉了市场的风向,迟早能拍出票房口碑双得的电影。   而肖锦荣的钻石计划,没有纳入他,是肖锦荣的损失。   没等到杨临吸取教训,学会这个世界电影市场的规则,他就被白安邦设计了,严重违反电影局的规定。   可笑的是,帮凶依旧是在他身边待了许久的谢菲柔。   杨临似乎已经失去了过去注定会成功的才华,而白安邦却依旧是白氏集团继承人,谢菲柔从来不是多善良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讨未婚夫欢心,去毁掉她眼中小人物的电影。   所以为了重新回到白安邦的身边,她在杨临的新电影里加了些东西,又让他醉酒无法挽回。   当初的赌注,令白安邦无法再踏足电影圈,而今日,白安邦的设计让他十年无法再拍电影。   十年,本应该是一个导演创作的黄金时期。就连有大量经典电影作为底气的杨临也没有自信,过了十年,他还能否拿起执导筒。   但无论如何,证据确凿,这个处罚无人能改了。   因为十年不能再执导的处罚,杨临倒是比之前还要出名了,不少同情惋惜的声音响起,只是背后恐怕更多是幸灾乐祸。   锦荣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倒是有点奇怪,这个疑似主角的杨临怎么一下子就栽了。   但联系前因后果,却也在情理之中。   成名路上除了诱惑,还有看不见的冷厉暗箭,随时会在等待着松懈的那一刻。   锦荣想了想,对助理小妹道,“安排剧本之家的人,联系一下杨临。”   虽然不能拍电影,但锦荣却不介意用杨临那大量的剧本丰富一下剧本之家。   除此之外,她也借了电影界某位大佬的人脉,警告了一下白安邦,杨临的事虽没法翻案,但绝对不要再想伸手到电影圈来。   不同的圈子,可不会有人给他面子。   杨临收到剧本之家的邮件,一开始有些惊诧,但在认真思考了几天之后,还是选择了答应,毕竟除了拍电影,他似乎也不会做什么,很难找到其他的经济来源。之前拍电影的钱也没留下来多少,为了生活还是能牺牲一点的。   那个世界的电影剧本虽然精彩,但荣华公司创办的剧本之家也不差,集思广益之下,依旧诞生了不少优秀的剧本。   而更多有才华的导演,剪辑师等等,也在不断涌现。   五年后,正式进入电影黄金时代,而其中引领的标志性人物肖锦荣,也被后来的电影人所铭记。   第152章 隐楼楼主   无人不知,天下间的钟灵毓秀都汇聚在扬州,而扬州的钟灵毓秀则都在欢颜楼。   从十八年前扬州的一家风月场所,变成了如今的天下第一楼,文人雅士,江湖侠客向往之地。   旁人只知道欢颜楼换了主人,却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明面上的老板据说是欢颜楼曾经的花魁,名唤明玉。   气派豪华的门帘,格调高雅的大堂,   更有鼓乐飘飘,歌舞妙曼,满楼欢声笑语,仿佛不染人间半点愁苦。   一气质高雅,出尘得好似高山雪般的青衫男子穿廊而过,旁边倚楼或陪客人笑谈的姑娘们都会停下来亲切礼貌地问声好。   “箫乐师。”   “萧乐师。”   ……   “他是谁?”一少年侠客好奇问道身边的黛儿姑娘。   黛儿姑娘抿嘴一笑,“那是欢颜楼的箫乐师。”   “一个普通乐师而已,用得着你们对他这般尊重吗?”不止少年侠客疑惑,其他人心中也有这样的好奇。   黛儿姑娘抿嘴微笑,而那柔弱可人的模样,也无法让少年侠客再忍心问下去。   不过,就算是他问了,黛儿也不会说。欢颜楼里的姑娘都是这般。   也不会有人强求,因为敢在欢颜楼里闹事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以前有过扬州的官家公子想强行为一个楼里的姑娘赎身纳入房中,结果直接被打断了一条腿,扔了出去,之后也没有官府的人敢找上来,听说是漕运帮会对那位公子的高官父亲施压,还握有他的把柄。   也有过几个江湖豪客,喝醉了酒在欢颜楼闹事,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楼里的仆役卸掉了下巴,废了骨头,扔进了柴房。之后听说是那几人的师门过来赔礼才放了出去。   当然,对于更多的文人雅士,世家公子,名门子弟来说,欢颜楼这样无人能打扰,真正的高雅清谈之所才更值得他们向往。   这样的事情也就偶然发生了几次,却足以证明了欢颜楼手可通天。   很多人都知道欢颜楼有神秘背景,但究竟是江湖那边,还是朝廷那边,就无人知道了。   只有欢颜楼的姑娘知道,这一切的庇佑都来自于那位箫乐师。   ————   众人口中的‘箫乐师’正推开了欢颜楼老板的房门。   “你回来了?”一正对着菱花镜,柔弱美丽的黄衣妇人听见推门的声响,脸上出现欢喜,起身转过来看向青衫男子道。   黄衣妇人正是欢颜楼的老板,明玉。   箫乐师,不,应该说是锦荣,嘴角微弯,恍若冰雪般的脸颊也稍稍缓和,“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西洋的万花筒,琉璃镜,还有……”锦荣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琼花脂。”   明玉掩嘴一笑,“我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涂这些胭脂水粉做什么?”   琼花脂的名声她也听说过,用的是珍奇药材,天下第一女药师制作出来的,在外头百金难换这一盒   “这些都是别人输给我的,还有很多。”锦荣轻描淡写道,“这东西,除了养颜,对睡眠调养也是不错的。”   “她们见了肯定喜欢。”明玉想起那些孩子,心底也是一软。   而她的女儿却是出色到她难以想象的地步,明玉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女扮男装的乐师,有时,她甚至在想,上天究竟赐给了她什么样的福分,让她遇见一个深爱不已的男人,又得到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锦荣叹气道,她早已习惯了明玉的单纯,若是她没来,也许明玉就无声无息凋零在了欢颜楼里。   但不可否认,这是她此世的母亲。   欢颜楼曾经是个风月场所,青楼楚馆,锦荣穿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而那时,明玉还是欢颜楼的花魁,甚至为了她的女儿,更加强颜欢笑于客人之间。   之后,之后就不一样了。   锦荣买下了欢颜楼,让明玉恢复自由身,但让她意外的是,明玉不愿意离开,说要在欢颜楼等锦荣的父亲。   “我若是走了,他就不知道我在哪了。”   又一个痴情女子苦等的故事罢了。   明玉不愿走,锦荣也不强求,原来的老鸨也被她给打发了,而欢颜楼里的女子愿意离开的,锦荣就会还给她们卖身契,让她们可以带走自己的钱财。   愿意离开的,要么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要么是已经找到了良人,也有不愿离开的,锦荣也让她们留在欢颜楼。   只是这欢颜楼却是新的欢颜楼了。   锦荣让明玉当了新欢颜楼的老板,而自己则扮成男装做了欢颜楼的一名乐师,对她而言,在哪待都一样。   明玉一开始是不同意锦荣留在欢颜楼的,扮成男装更是不许,她不愿自己的女儿清白名声有损,越是单纯的人,也越执拗。   锦荣说服她的方法很简单,她让明玉听了一首姑娘们弹的曲子,   是首琵琶曲,   锦台春色茂,梅魂映月笑,   嘉年华甚少,   渡青春浮梦消遥;   天河星高,鷦楼鼓敲,剔银灯同日鸢帷宵。   问琵琶,锦台双色梅,纷纷今何在?年华去老衰,菱花镜里朱颜改;背恩无爱,恨深如海,愁眉为君锁不开。   “背恩无爱,恨深如海。”明玉念道这句词,两行清泪落下。这词道尽了她们的辛酸悲苦。   明玉抬起泪眼,动容问道,“这是你编的?”   “不,偶然间听别人唱过。”锦荣摇了摇头,又道:“你说,放在楼里唱可好?”   “好,好。”明玉哽咽道,   自此后明玉再也不提不让锦荣做乐师的事。   处理欢颜楼事情期间,也有上门来闹事,欺负楼里姑娘的,只是都被锦荣出手废了丢出去。   锦荣的钱财和武功,明玉也有问过,担心女儿有事。锦荣告诉她是拜了一个古怪的师父,武功和钱财都是她师父给的。   明玉感叹道真是位好师父。   锦荣纯良一笑,是遇到了个古里古怪说她根骨极佳要强收她做徒弟的人,只是锦荣没答应拜师,而对方也是居心叵测,被锦荣反杀黑吃黑了一把,顺便霸占了他背后的势力。   自那以后,欢颜楼也没再缺过服侍的下人。   明玉当了欢颜楼的老板后,渐渐的,大多姑娘都开始卖艺不卖身,想让谁成为入幕之宾则看姑娘们自己的意愿。   甚至若是觅得良人赎身,明玉还会送副好嫁妆,成人之美。   还时不时拿钱去做好事,收留孤苦人家的孩子。   锦荣翻着入不敷出的账簿,叹了一声,这欢颜楼真快成善堂了。不过也没关系,本来她也没指着欢颜楼挣钱,就随她娘明玉的意愿去吧。   在明玉的大发善心和锦荣的挑剔爱享受之下,成就了天下第一楼的名声。   ————   锦荣隔两三个月就会出去一趟,每回都会带些礼物,这次也不例外,除了给明玉的那份,其他都散给欢颜楼的姑娘们了,无一遗漏。   而她则在房间里安静地给琴上弦,这次出去,主要目的是为了这根冰丝弦,其他都是附带的。   这把琴是在她霸占的势力组织中找到的,看着普通,却是曾经传说中的魔琴。   这个世界有朝廷,有江湖武林,而且势力各不弱,隐隐有分庭抗礼的架势,江湖有正魔两道,四大宗门,这把魔琴也曾掀起过一时风浪。   只是魔琴缺弦,再也出不了声。   锦荣是在挑拣时发现这把琴,也就随手放到了佛龛里,沐浴佛光去了。直到后来陆续机缘巧合得了两三根冰丝弦。   也就稍微上了点心,带点完美主义,让琴恢复如初,当然泡了这么久的佛光,想恢复以往的魔琴荣光也难了,但成为一把流芳百世的名琴也不错。   上弦后,锦荣拨了几个音,还挺悦耳的。   入夜后,   欢颜楼犹如天上人间,不夜天,而欢颜楼每日必定的一场献艺也开始了,   “锦台春色茂,梅魂映月笑,   嘉年华甚少,   渡青春浮梦消遥;   天河星高,鷦楼鼓敲,剔银灯同日鸢帷宵。”   琵琶声起,白衣红带的女子手持彩色羽扇在台上起舞,折腰垂首,身上的彩铃响动,乐声欢快,至于高潮。   但瞬息间由至乐转为至哀,舞扇女子动作渐缓,   “问琵琶,锦台双色梅,纷纷今何在?年华去老衰,菱花镜里朱颜改;背恩无爱,恨深如海,愁眉为君锁不开。”   若是寻常风月场所的客人只会嫌弃这乐曲太过悲伤凄苦,扫兴。但真正风雅,不为美色而来的客人才能听得懂这乐声的美妙,感慨于乐中之情。   锦荣倚在楼上,听着琵琶声。 第153章 隐楼楼主   欢颜楼里的女子各有擅长,有擅舞者,歌喉美妙者,也有擅诗词,擅品酒,哪怕离了欢颜楼也能凭借一技之长自食其力。   不过,外面险恶,孤身女子多有不便,哪有欢颜楼能庇佑,给她们留下一片宁静之地。   来欢颜楼的客人,大多知晓这里的规矩,不规矩都早已被扔了出去。有些和这里红颜知己谈天说地,有的将这里当作了躲避安全之所。   欢颜楼也向来不问客人身份,只要守这里的规矩,出得起价钱。   “箫乐师。”一着金蝶舞衣的女子语气透着喜悦,目光瞥到箫乐师手中的玉笛,她眸子不禁闪过惊讶,“箫乐师是要为我伴乐吗?”   “我是这里的乐师,当然要为你们伴乐。”锦荣莞尔道,只是费了些时间在楼上上弦,顺便沐浴了一番,换了件白色衣衫而已。   莫蝶嫣然笑道,“你刚回来,莫蝶和姐妹们还以为你要休息几天呢。”   “快上去吧,该你了。”锦荣温和道,   “好。”莫蝶走上台去,对表演更加有信心,箫乐师是欢颜楼最好的乐师,也是她们心目中天下第一的乐师,   而锦荣就在屏风处,抬起手中玉笛,放到唇边,轻轻吹响。   舞姿翩翩,笛声空灵。   ————   楼上一轻纱半掩的隔间里,几个武林人士坐在桌边,菜还未上,待点菜的下人离开房间后。   “你可看出这里的仆役是什么武功水平?”一眉目冷削,着灰衣的男子问道右手旁的青年。   那青年思索了一下,“没见过他们出手,但听脚步声,应该不低于二流高手。”   “错了,是不低于一流。”灰衣男子的话令包括青年在内其他人都为之一惊,若都是这般,那上楼来一路上少说也看到了十几个守在欢颜楼各处的仆役,隐藏在暗处的还有更多。   “难怪没人敢在这里闹事?”青年喃喃道。   “欢颜楼的老板呢?”有人问道。   灰衣男子道:“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而已。”   “欢颜楼究竟是谁在背后撑腰呢?”灰衣男子在心中响着这个问题,大多人都相信,欢颜楼有背景,但这些年来,也未曾见过它与哪些势力相牵扯。   “只希望别和朝廷有瓜葛。”灰衫男子倒了杯梨花醉。   很快菜就上来了,却没有乐伎在房内陪客,不是灰衫男子他们没点,而是欢颜楼里只有姑娘们愿意陪宴,弹奏一曲,而这通常只有相熟的客人。   比如听风庭,武林世家苏家的三公子,和文柳姑娘关系好。他每次来,文柳姑娘都会陪宴弹筝。   还有竹茵阁,青年才俊程翰林,得玲珑姑娘青睐,常常斗酒为乐。程翰林每做出一句新词,玲珑姑娘就豪饮一樽,比之须眉不让。   灰衫男子一行人是第一次来,自然没有认识的欢颜楼女子,当然也有因为相貌或才华武功被欢颜楼女子看中,主动出来陪客的。   比如一直在灰衫男子身旁的的俊逸青年,就被楼里的姑娘看了好几眼,可惜以灰衫男子紧紧护崽子的态度,是绝不会让身边的公子为打探消息牺牲的。   楼下中央的的舞台处,也有歌舞演奏,临栏的房间也能听到,青年忍不住掀起纱帘多看了几眼。   “飞燕长裾,轻身无力,生长深宫,笑扶风之织锦。”楼下曼妙的舞姿,还有配合的毫无间隙的笛音,青年不禁有感而发赞叹道。   “可惜小妹没来,她早就想来了。”青年小声嘀咕道。   然而灰衫男子会武功,耳目自然清楚,面色一沉,青年立刻噤了声。灰衫男子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堂堂武林世家秋家的少爷,却偏偏不爱武功,爱诗词,至今还未学会秋家落叶刀,待老爷逝去,秋家的百年基业又待如何呢?   不知又被说了一通的秋笛生,在心里还在念着他的小妹。   其实来欢颜楼的客人中也不乏有女子,只是许多稍微掩饰了一下男扮女装罢了,这在江湖中也不稀奇。所谓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花读诗书,和武林女子没什么关系。   所以这倒形成了,官家女子觉得江湖女子粗鲁放肆不知礼数,江湖女子倒认为那些千金小姐柔柔弱弱扭捏胆小,这般泾渭分明的局面。   朝廷和江湖之间并不和谐的局势恐怕也受了这个影响。   锦荣在发现这点时,也觉得颇为有趣,不过,她欢颜楼的姑娘是什么样子,也不必受人干涉,接待的客人,只要守规矩,男女无妨。   而因为对女客也开放的态度,倒为欢颜楼在江湖上的名声又好上了一层。毕竟很多门派世家也有女子掌权。   但偶然发生点小问题,也是有的。   欢颜楼大堂,“君意姑娘,再弹一曲吧。”一样貌还算英俊的蓝衣男子见对方有离去之意急忙出声。他可是为了君意姑娘才来的。   君意抱着琵琶微微欠身,“抱歉,沈公子,我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君意姑娘。”那男子竟拉扯住君意的衣袖,这时,忽然一惊怒的女子声响起,“沈若叶。”   一明显可以看出扮作男装的英气女子,眉间隐有怒意,任谁目睹自家未婚夫和其他女子拉拉扯扯都不会有多高兴的。   被她唤作沈若叶的男子回首见到她,面色也是一僵,“肖……媚。”   君意见状,有心推开沈若叶的手,“沈公子的熟人在这里,我还是先走了。”   沈若叶闻言,更是一慌,此时心里眼里都是君意姑娘,哪还记得什么未婚妻。   “君意,你别走。”沈若叶拉着君意思的衣袖,竟是不让她走,忽然一支玉笛横在沈公子和君意之间,产生的真气逼得沈公子不得不松开了君意的衣袖,连退了两步。   玉笛又是一转,沈公子伸手一挡,却是未挡住,瞬间无法动弹。   “箫乐师。”君意见到手持玉笛的人,微微欠身,方才全过程也未有惊慌,沉着淡定的很,许是知道不会有事的。   只是没想到出手的会是箫乐师。   “倒是劳烦箫乐师了。”君意又是一行礼。   “无妨,欢颜楼的人,怎么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锦荣眸间流转,看向那沈公子,却是微微一笑,“客人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动脚,坏了规矩。”   旁人:“……”你都定住了他的穴位,还让人怎么说话。   锦荣轻描淡写道,“既然无话可说,那看来是客人知错了。”   “你……你要做什么?”肖媚快步走了过来,不说婚约,光是两家的世交,她也不能看着沈若叶落入这武功莫测的箫乐师手中。   锦荣瞥向她,“你又是何人,与这在我欢颜楼犯了规矩的客人有什么关系?”   肖媚心里一堵,“我……我是他未婚妻,还望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责罚于他。”   听说在欢颜楼里犯了规矩,尤其是伤了楼里的姑娘,少说都是废了手脚出去的。虽然肖媚刚才也气得恨不得砍了沈若叶的手脚,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哦,未婚妻啊。”锦荣一咏三叹,拖长了语调道。   肖媚也觉得丢脸,一是撞见了未婚夫纠缠别的女子,二是她未婚夫出了事,她还不得不出面保他。   锦荣笑眯眯道,“既然是未婚妻,那因为沈公子导致欢颜楼的损失,君意姑娘受惊,肖姑娘……”   “我来出。”肖媚黑脸道。   “一共是xx两黄金,概不赊欠。”   锦荣笑得犹如和煦春风,报出来的数字却是让肖媚忍不住腿软。   “我给。”努力站稳的肖媚磨牙道,回头就让沈家还给她,肖媚又指了指被定住口不能言的沈若叶,“那他呢”   锦荣微微一笑,“只是普通的点穴,肖姑娘可以自行解开,当然,不解开也无妨。”   她话语中带着深意道,   “总之,付了钱,他人就是你的了,随便带走吧。”锦荣摆了摆手,就带君意离开了。   肖媚身边同样扮作男装的侍女小声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要解开姑……沈公子的穴吗?”她叫那声‘姑爷’被肖媚瞪了一眼,连忙换了称呼。   肖媚冷哼一声道,“不用,他让我丢这么大脸,我得让他吃几天苦才行。”   说着,就找人把沈若叶给带走了。   楼上纱帘后,   “那乐师手中过的玉笛没碰到沈家小子,而是弹指间借玉笛发出的气机封住了他的穴道,这一手,不简单啊。”座上一人出言感叹道。   “我之前也看到他了,可是没感觉到他会武功啊。”青年也忍不住道。   灰衫男子欲警醒青年几句,作为秋家之子,看不出对方的武功应该觉得羞耻才对,话未出口,却迎上青年亮晶晶的眸子,“六叔,你呢,你之前发现他也会武功了吗?”   六叔:“……”他难道要说他也没看出来吗?   精致温软的闺房里,明玉担忧问道,“刚才楼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锦荣淡淡一笑,“无事,我都已经解决了。”   看着女儿淡然又带着些许自信的目光,明玉笑叹道,“你总是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好。”   为她买下欢颜楼,又重建打理,收养孤儿,资助善堂,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意愿,尽管锦荣很少赞同,却从来都做的妥善完美。 第154章 隐楼楼主   锦荣最近听到江湖上的一桩趣闻,铁剑庄的长子沈若叶被未婚妻肖媚折磨了两三日,等到剑庄的人来接他时,他吵着闹着要和肖媚解除婚约。   最后还是铁剑庄赔了肖家大礼,而肖媚则传出了‘小辣椒’的名声。   这些江湖传闻也就当个乐子听听,锦荣将图纸铺开在桌上,仔细研究着欢颜楼新修葺计划,此乃是她此行回来的又一附带物。   找了江湖上有名的能工巧匠画出的图纸,这上面的欢颜楼现今主要格局不动,而是扩增了另一部分园地,除此之外,还有新加的欢颜楼暗道,园植。   这也不是欢颜楼第一次修葺扩张了。   以锦荣的性子,既然打算在欢颜楼住下,务必要让欢颜楼修建得更符合她的心意,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人。   若按投资来看,欢颜楼就是个填不完的黑窟窿,赔钱货。   因为赚的钱都用来养姑娘了,更别提什么明玉热心的资助善堂和孤儿了,即便欢颜楼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锦荣从未想过利用欢颜楼打探消息。   这也是为何,来过一两次的人后,都会忍不住对欢颜楼放下戒心,这里的女子只卖艺,其他和她们无关。   而那些高手仆役的任务也只是守卫欢颜楼,保护姑娘们的安全而已。   这种似乎‘单纯’至极的风雅场所,让人猜不出背后之人的心思。   谁也不会知道,这欢颜楼不过是锦荣为了满足明玉心愿的东西。   而锦荣,在嫌弃欢颜楼只会赔钱的同时,又多次翻新修葺,力图让自己住的舒适。   至于花的钱,幸好当年打包的那个势力还挺富有的,锦荣决定等快没钱了,就再去打包个黑势力,反正,黑吃黑,谁的拳头大谁说话。   “所以,还是再加个冰窖吧,夏天更凉快些。”锦荣想了想,又在图纸上稍做修改。   ————   “箫乐师。”忽然房门被敲响,是文柳的声音。   锦荣推开门,见到文柳温声道,“什么事?”   文柳面色有些犹疑,“有位客人点了首明玉无暇,而且要求是……是明玉夫人吹奏此曲。”   谁都知道明玉夫人当年还是旧日欢颜楼的花魁时,擅长吹箫,乃箫艺大家,成名曲就是那首明玉无暇。   锦荣微微一挑眉,“哦,按楼里的规矩来便是。可是行为无礼?”   正是因为知道文柳素来沉稳的性子,锦荣才会觉得事情恐怕不一般。   “那人没有无礼,但在我们说了规矩后,他拿出了一块玉佩,让我们交给明玉夫人,……之后明玉夫人就答应为他吹箫一曲了。”文柳解释道。   锦荣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便道“带我去他们在的地方。”   文柳依言。   那位客人直接订下了欢颜楼最好的多情阁,而且一身煞气,稍微靠近就会觉得心中胆寒。   来到多情阁前,锦荣没有听到里面的琴声,只看到一个着云绣锦衣的青年在与曼歌、湘水调笑。   “箫乐师。”曼歌和湘水见到锦荣,立刻停下了和这位楚公子的谈话。   楚云深微微好奇,这个什么乐师看起来除了比他好看点,也看不出什么特殊来啊。   锦荣也不看他,直接问道,“他们进去了多久?”   曼歌刚想回答,却被楚云深打断,他拱了拱手道,“家父和故人叙旧,还望不要打扰。”   “你家父亲是谁?”锦荣也未给他面子,挑眉笑道。   感到父亲被冒犯,楚云深有些不满,但并未显露出来,而是郑重道,“家父乃本朝宁远侯,镇南大将军。”   宁远侯楚巍,锦荣在脑子转了一圈这个名字,如果是他,也就不奇怪明玉肯亲自吹奏一曲了。   要知道,自从锦荣买下欢颜楼以来,明玉除在她面前偶有吹过萧曲,此外,再未动过她的那支紫玉箫了。   如今箫声再起,只可能是她等到了,她一直在等的人。   既然如此,她留在这也无用,锦荣转身便要离去。   此时,门却开了。   明玉脸上还带着泪痕,宁远侯楚巍却是扶着她,步履稳健。   “爹。”楚云深看到他们之间的动作,似乎心中预料了几分,但他娘亲早逝,也不是很介怀。就是他家妹妹要劝一下了。   宁远侯楚巍也丝毫不觉什么羞涩,他曾经以为明玉死了,如今能重聚,名声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要和他走?”虽是疑问的话,锦荣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她从不怀疑,当这个男人来了之后,明玉会不愿和他走。   她是为了他而在欢颜楼等了这么多年。   宁远侯凝视着青年乐师,见他和明玉说话的口吻,心中有所猜测,只是明玉不说,他也不敢确定。   明玉点了点头,偏头看向楚巍,眼中满怀爱恋,当年错过,没有来找她的原因,她早就不去想了,只要他还来,哪怕是等到死也无谓。   ————   锦荣目送着明玉上了有侯府标志的四驾马车,   “明玉夫人走了,欢颜楼怎么办?”文柳忍不住问了一声。   “欢颜楼依旧是欢颜楼,她走了,我就是欢颜楼的老板了。”锦荣很随性地道。   明玉是不留在这了,但她在这里住久了,也习惯了。   听了锦荣的话,文柳曼青她们心下安慰不少,萧乐师和明玉夫人之间的关系并未遮掩,虽然她们也不觉得萧乐师会跟着明玉夫人一起去侯府。   但明玉夫人不在欢颜楼了,她们也不确定一手撑起欢颜楼的箫乐师会不会离开。   “那我去把这件是告诉姐妹们了。”文柳笑道。   锦荣不知从哪拿出来的一只香斗,在文柳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不是箫乐师,是箫老板了。”   “对,我说错了。”文柳掩嘴一笑,说完就跑开了。   留下锦荣还在思考,“萧老板好像也不是很好听,那箫公子?箫楼主?”   ————   锦荣在欢颜楼思考着新称号,而侯府马车里的两人却是相依相偎。   楚云深作为侯府世子直接被赶到了外面骑马。   “玉儿,这么多年来,是我有负于你。”宁远侯楚巍忆起过往,不禁感慨万分。   当年,他与好友在欢颜楼设宴,正逢新花魁登台献艺,明玉吹萧,而他,一见倾心。那时楚云深的母亲已经去世,他也无所顾忌,想为明玉赎身带回侯府,没想到侯府传来急信,说太夫人病重。   他只好先回京城一步,却不想是母亲骗他,认为他被青楼女子迷惑,宁死也不愿让他娶明玉。   楚巍只好先派人去为明玉赎身,再行打算。天意弄人,西北戎狄入侵边境,他受陛下重托,前往西北战场。   战事打了三四年,令他无心念及别的事,等到他有时间回去找明玉时,太夫人送来了‘明玉’的骨灰,说她已经死了。   楚巍心念俱灰,从此不再回京城,长留西北边境,直到不久前太夫人去世,他回京城奔丧,本欲直接回西北的,但却偶然间听说了天下第一楼的事。   更令他震惊的是,欢颜楼的老板为女子,名唤明玉。   ————   直到欢颜楼夜色降临,锦荣也没想好新称号,索性还是让他们叫箫老板了。   欢颜楼一日间换了新老板,除了楼里的姑娘,还没有人知道。   直到欢颜楼的姑娘们叫多了‘箫老板’,一些熟客才略有察觉,更是惊奇,忽然间乐师成了欢颜楼的老板?这晋升的也太快了吧。   “谁说乐师不能当老板?”性子最活泼的云裳娇俏一笑道。   又有人好奇问道,“那原来的老板,明玉夫人呢?”虽很少见她露面,但当年才艺双绝盖扬州的名声,还是有很多人听过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云裳笑嘻嘻道,   台上丝竹声息,渐起的是箜篌曲,   “呀,是雪翎姐姐。”云裳语调欢快道。很快,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了今晚的新曲子,欢颜楼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些新曲目,涉及甚广,排箫、箜篌、筝、古琴、瑟等。   “这次的新曲子,是箜篌啊。”有懂乐的雅士道。   只见一衣如白雪,更是花容月貌的女子翩翩起舞,箜篌声轻灵,柔美清澈,此舞此乐,仿佛如月宫仙子,非人间之乐。   而更多人注意到,那在台下屏风处,弹奏着竖箜篌的人正是原来的箫乐师,欢颜楼新的老板。   有人扭头就看向云裳,这姑娘却是机灵,辩解道,“我们箫老板还兼当乐师。”   锦荣还不知道楼里的姑娘还在努力挽回她的名声,静心弹着箜篌。   作为一名出色的乐师,她擅长的自然不止一种乐器。 第155章 隐楼楼主   宁远侯楚巍没有回京城,尚在扬州,几乎不需要锦荣打听,就有底下的人把消息送上来,她虽然无意把欢颜楼经营成江湖组织,但为了她的逍遥生活,扬州这片地上的风吹草动,她还是知道的。   明玉随楚巍走后,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了扬州的一处别院。   锦荣眼眸微闪,看来宁远侯来扬州并非只是为了寻找明玉这么简单。   但这些和锦荣也没什么关系,扬州这地方,江湖人,朝廷人士,来来往往三教九流都多,只要没伸手到她的欢颜楼上来,她从来不会去理会。   宁远侯楚巍一连几日行踪隐秘,未出别院。他儿子楚云深倒时不时来欢颜楼,甚至还和几个姑娘混熟了,俨然成为了欢颜楼姑娘青睐的客人。   他也听说了箫乐师已是欢颜楼新老板的事。   和欢颜楼的姑娘聊天时也起了几分探究箫乐师身份的心思,可欢颜楼的姑娘回答都只有一个,   箫乐师就是箫乐师啊还能有什么。   欢颜楼的姑娘们还真未骗他,也未有所隐瞒,过往没说的是,箫乐师除了在欢颜楼伴乐,欢颜楼的仆役,花费的钱财都是他弄来的。   现在他是欢颜楼的老板,这些自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了。   楚云深抽了抽嘴角,他的那位新母亲在当天下第一楼的老板时,还真是什么都不用管啊,还说走就走。   若真是如父亲所想的关系,那也不奇怪了。   楚云深对这位很可能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箫乐师,不,是箫老板更有兴趣了。   然而他依旧找不到和箫老板说话的机会。   已经升级为坐拥天下第一楼的老板,箫锦荣很少有露面伴乐了,也就出新曲目的时候会出来弹奏一番了。   这不禁令欢颜楼的一些常客大为痛心,要知道箫乐师的技艺也是欢颜楼一绝啊。   ————   出场已变得相当金贵的锦荣,正在房间里调着五十弦。   五十弦,就是俗称的‘瑟’。   每弦瑟有一柱,故有那句传世名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锦荣没有那诗人缠绵悱恻的情怀,纯粹是以一名乐师的角度来看被她调好的瑟,   乐声比之那诗中的锦瑟也不遑多让,不愧是她调的乐器。   决定了,下次的曲目就弹瑟吧。   终于等到箫老板奏乐的楚云深已经在欢颜楼望眼欲穿了,同时快见底的还有他的钱袋,再多来几次,侯府的家底都快耗完了。   享受了一曲锦瑟后,楚云深找上了锦荣。   见到他,锦荣微微挑眉,惊讶了一瞬,“你们还没走?”   楚云深疑惑于箫老板这神来一句,难道箫老板这么讨厌他们?连见也不愿见他,但看着欢颜楼也没有不让他进来,似乎又不是这般。   楚云深还是解释了一下,“父亲还有些事未做完。”   “扬州并非久留之地,你们还是早些离去吧。”锦荣留下这一句,便抱着五十弦转身走了。   楚云深想再追上去,却被欢颜楼的仆役无声地伸手拦住,再难往前半步。   ————   宁远侯这几日除了暗中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其他时间都用来和明玉你侬我侬了,他急切地想要补偿曾经失去的时光。   对明玉,还有……他们的孩子。   “明玉,你放心,他虽然不会像云深拥有世子之位,但我会尽我所能,为他谋官求爵。”宁远侯郑重地对怀中的人承诺道。   明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侯爷,您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明玉忍不住道。   “我已经知道了,那日我见到的箫乐师,就是我们的儿子。”宁远侯目光中含着慈爱和骄傲。   这个孩子虽然不在侯府长大,却比他的哥哥云深还要出色,也把他的母亲照顾的很好。   见状,明玉也不再瞒他,“侯爷,锦荣不是男子,她是为了方便照顾我,才女扮男装在欢颜楼当乐师。”   “什么!”宁远侯大为震惊,“她是我们的女儿?”   明玉心中一笑,却又不觉得奇怪,侯爷会认错,就连她,这么多年,竟也习惯了。   “那我更要带她回侯府了。”楚巍断然道。   出乎他意料的,明玉拒绝了,“不行。”   宁远侯楚巍作出保证,“我会让她成为侯府的嫡出小姐,为她找门好亲事,她的待遇不会比月儿差的。”   楚月,和云深一母同胞的妹妹。   明玉依旧摇了摇头,若是过去,她会很高兴听到这句话,因为这曾经在她心中是最好的归宿。   但在欢颜楼待的这些年,见识过的人,事,令她改变了很多想法。   她很清楚,高门侯府,不适合锦荣,她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地方。她也不需要待在那样的地方,荣华富贵,对锦荣来说,唾手可得。   明玉愿意跟宁远侯楚巍走,是因为只要爱人在身边,无论在哪里她都甘之若饴。但锦荣不会,所以明玉没问过,也没想过告诉楚巍,只是若他问了,她也不会瞒他。   宁远侯想亲自去找锦荣,和他的女儿好好谈一谈,明玉也不阻拦他,因为她知道结果不会改变。   知女莫若母,何况相处了这么多年呢。   宁远侯见到明玉难得通透明悟的样子,也不禁犹豫了下来。   这时,正因为锦荣的话而疑惑的楚云深也回来了。   ————   锦荣在为她的新箫系穗,明玉擅箫,也爱箫,锦荣跟她也学了不少。箫挑的是紫竹,做成白竹六孔南箫的样式。   在箫背面的两个孔系上带着玉环的紫色穗带。   最近扬州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好在欢颜楼的生意还不错。   也许迟早有一日,欢颜楼的收支能够让锦荣满意。   应该说不愧是皇帝的心腹吗?宁远侯在扬州做的那些事,早就入了有心人的眼里,包括他的政敌。   锦荣很不满意明玉爱的这个男人,招惹的仇家太多,说不定哪天就连累了明玉。所以还是早点回京城,最好是回他的西北大营,那地方才没人敢动他。   ————   此时楚巍也从儿子楚云深那里得到了锦荣的话,微微一震,面上不显。   “爹,发生什么事了?”楚云深也隐隐有察觉,父亲这次来扬州不简单,连他上街,感觉身边的耳目也多了。   “没什么,只是我们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该回去了。”楚巍最后做出了决定,离开扬州。   他虽然还想见锦荣一面,但既然她提醒了危险,欢颜楼的背景又不简单,不见她反而会让锦荣更安全。   宁远侯一下令,别院的人立刻收拾行礼准备离开。   宁远侯还想找借口和明玉解释几句,但她已经乖顺地收拾东西了,什么也没问,令宁远侯心中一暖。   马车轱辘滚滚,出了扬州城。   楚云深心中松了口气,扬州这地方虽然美,但总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忽然间杀气渐生,楚云深坐下的骏马也受了惊,连忙扯住才安抚下来。   一娇美女声响起,“宁远侯远道而来,怎么不多留几日,让我们好好待客。”   霎时间,一青衣女子飘然至马车前方,袖中刺微微发亮,同时而来的还有拄着拐杖眼含精光的老人,腰间提刀的疤脸男子,手持半截桃花的中年文人,一看便是江湖人士。   “保护侯爷。”侍卫大声一喝,迅速如排列兵阵般围在了主要马车边。   这些名为侍卫,但实为宁远侯挑出来的精锐,他也知道,此次出行凶险,不知道有和朝廷不对付的江湖门派,还有朝中欲对他不利的人。   那青衣女子率先出手,其他人也不落后。   这些江湖杀手武艺高强来去如风,但好在宁远侯的兵也是历经百战,悍勇非凡,倒也拼了个不相上下。   而拖的越久,显然对这些杀手不利,因为此地离扬州城尚不远,时间一久,城里的官兵势必赶来支援。   带疤刀客连杀数兵,直冲向马车,不待兵士再次围拥,楚巍已挥刀,那一刀如战场杀敌,无人可挡住。极快的瞬间斩去那带疤刀客一臂,剧痛之下,中年刀客从马车摔下。   而那中年文人竟抓住刀客牺牲的瞬息之机,手中桃花如暗箭般刺向楚巍。   将要得手之际,车内一蒙纱妇人竟不顾生死挡在宁远侯楚巍面前。   尖锐桃枝穿过血肉,直刺心口,血洒桃花。   不待中年文人眸间闪过失望,纱巾落下,露出真容。   “欢颜楼的人。”那中年文人神色剧变,脱口而出,而楚巍见到这一幕,悲痛欲绝,挥刀砍向中年文人。   那中年文人,惊惧之下反手之力全无,直接弃了桃花枝,落荒而逃。   其他人正奇怪于中年文人未完成委托就跑得这么快,但一看那胸口被桃花枝穿过的妇人,神色也不比那中年文人好看的多。   也顾不得杀人,飞快跑了。   “明玉。”楚巍抱着明玉已无呼吸的尸体,心神俱裂。 第156章 隐楼楼主   扬州城外寒烟山上,明玉就葬在这里,是个山清水秀,而且宁静安详的地方,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死后的安宁。   因为,她是天下第一楼欢颜楼的人。   哪怕脱离了欢颜楼,也依旧受欢颜楼庇佑。   就连堂堂宁远侯楚巍也不得不承认,他若带走明玉的骨灰,未必能保证她的一路安宁,他连她的性命都保不住,何况其他。   他招惹来的仇家,还是听了欢颜楼的名字才遁走。   明玉留在这里,至少还有她的女儿陪着她,不必受他牵累。   锦荣一身白衣,依旧是男装,目光望着墓碑上的名字,明玉。   看到这幕的楚巍眼中尽是黯然,锦荣没有掩盖她和明玉之间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和她说的第一句,会是明玉的死讯。   “是我对不起明玉,对不起你。”楚巍眼中满是伤痛。   “娘亲是心甘情愿随侯爷走的,为侯爷而死,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锦荣淡淡道,   楚云深没想到,箫老板居然能说出这样冷心冷情的话来。   “我会让明玉的牌位入楚家祠堂,以我楚巍爱妻之名。”楚巍凝视着她,仿佛在透过她看明玉一般。   锦荣神情依旧漠然,“这是黄泉之人的事,与我无关。”   她手中把玩着昨日刚做好的孔南箫,转了一圈。明玉擅吹萧,和侯爷的定情之物就是一支紫玉萧,已经被锦荣放进了墓中。   定情之物,用作陪葬,再合适不过了。   “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于你,还有明玉,我会亲自为她报仇的。”宁远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说这句话。   锦荣却仿佛充耳不闻,一抬眼,持玉箫的手负在身后,   “墓已立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侯爷请自便吧。”   “你……”楚云深忍不住出声,却迎上锦荣幽深的黑眸,竟是有些被吓住了。   这般气势怎么会出现一个乐师身上。   他见过同明玉夫人温声说话的箫锦荣,也见过隐于屏风后静心伴乐的萧锦荣,还有随口提醒他的箫锦荣,却从未见过这般的箫锦荣。   傲人的气势,眸中不羁桀骜的神采。   就好像明玉夫人的死让她改变了,不,或许不是改变,而是除去了平凡安静的掩饰,这才是真正的箫锦荣。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锦荣微微勾唇,“或许我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箫锦荣,欢颜楼主人。”   “楚侯爷可别乱攀亲戚关系。”她垂眸轻笑。   锦荣傲然一拂袖离去,尽显欢颜楼主人的风采。   ————   宁远侯府里,   “爹爹,哥哥他们几时回来?”绣玉兰飞蝶粉色衣裳的姑娘面带焦急道,不是旁人,她正是宁远侯嫡女楚月。   “信上说,侯爷和世子出扬州就遇刺了,所幸没有大碍。”嬷嬷很快解释了,“小姐别急,陛下又派人去护送侯爷回来了。”   先是听到‘遇刺’二字差点没吓坏的楚月,得知父亲和兄长都无事,心渐渐又安稳了下来。   “只是……”嬷嬷有些犹豫了起来。   楚月追问道,“只是什么?”   嬷嬷只好回了,“听说侯爷要带回来的那位明玉夫人,为救老爷,不幸去世了。”   “死了……也好。”楚月低声喃喃道。   “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这嬷嬷是从小在侯府里看着月小姐长大的,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这咒父亲新夫人的话要是传出去了,楚月小姐的名声也会受影响的。   侯爷早早就传信回来,说侯府会有一位新夫人,为此月小姐不高兴了许久。   太夫人娇宠这对孙子孙女,大少爷常在军营和皇宫还好,但月小姐的性子被养的骄纵不知事了些。   ————   黑夜沉沉,院内还有屋里有十几个人,或是低头,或是不语,弥漫着压抑而焦躁的气氛。   有人耐不住这气氛,出声道,“这里是松陵,离扬州隔着一千多里,应该不会追到这里来吧。”   他这话,却是无人应答。   “我们要逃到哪里去,这里是我们的窝,欢颜楼再怎么找也找不到这里来吧。”说话的是参与刺杀的那名青衣女子。   一面容凶恶的老妇人道,“都怪桃花客,动手不利落,还杀错了人。”   众人闻言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角落里倚在墙上的中年文人,那中年文人却仿佛置若罔闻,手藏在衣袖中,少了那武器桃花有些不适应,和可能面临的门主惩罚或是欢颜楼的报复相比,这些恶意的目光也就不痛不痒了。   欢颜楼能成就今日的天下第一楼的名声,令江湖和朝廷都不愿打扰,自有它的神秘之处。   曾经垂涎于欢颜楼财富的人,都死在了欢颜楼的高手手下。   还有一项,便是对楼中女子的庇佑。   即便离了欢颜楼,庇佑也依旧在,何况死的那位是欢颜楼曾经的老板——明玉夫人。   若是先看到了明玉的脸,中年文人也绝不会出手的,他们是江湖杀手,为钱杀人,但不会杀非任务上的人,惹上其他势力。   正当众人说话之时,一白衣身影缓缓走入院内,“罗刹门。”   声音清淡,腰间还别着一支孔南箫,所说的话却令所有人心中一惊,罗刹门,江湖上一流的杀手组织。来人却是如此轻慢的口气道出了他们的来历。   准确无误,来的还是这么快,而且他们竟连脚步声也未发现。   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惊声道,“是欢颜楼的箫乐师。”   “错了,现在是箫老板。”锦荣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罗刹门众人眼中却显得莫名诡魅而可怖。   “欢颜楼的规矩,各位应该是知道的。”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截桃花枝,正是当日中年文人杀害明玉的那枝桃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令这枝上桃花鲜妍依旧。   “伤了我欢颜楼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见她手持桃花枝在空中轻轻一扫,瞬间枝上桃花散成千百片花瓣,形成天罗地网向院内众人刺去。   武功稍弱的,竟避不开这小小的一片花瓣,瞬息过去,已有数人眉心见血,倒地身亡。   “杀你欢颜楼的人不是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说话的青衣女子也是少数躲过桃花的人,她身上的青衣是金蝉丝所制刀枪不入,可如今被她用来挡这漫天桃花,也是破烂不堪。   形势紧急,她也不得不先求情。   他们没想到,欢颜楼真正的高手会是箫乐师,而她的武功居然高到了这种地步,仅凭真气催发,便能令桃花成如此杀人凶器。   “江湖规矩,超出了千里,就要停止追杀。”在依旧未散的桃花下四处乱窜的罗刹门人高声道。   锦荣眸中含笑,“你们可以现在跑啊,我再来追杀。”   闻言,罗刹门人就知道箫老板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如今合力怕也是打不过,倒不如先逃了再说,已有人运起轻功,飞身上了屋檐,欲逃离这院子。   不料,鲜血一抹,人头滚滚落在了地上,   罗刹门人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四面屋顶上已出现数十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   标志性的面具,让有点见识的人立刻认出来了黑衣人的身份,   “是隐楼。”一罗刹门的杀手面上顿生绝望之心。   论杀手组织,谁能比得上建立数百年之久的隐楼,它是杀手组织中的神话,非天价不出。   欢颜楼和隐楼是什么关系?难道欢颜楼竟舍得为了一个脱离欢颜楼的人,请到了隐楼的杀手?   然而无人会回答这个问题。   “杀。”锦荣轻声道了一个字。   隐楼之下,黄泉九渊。   “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任务告诉你,还有出钱的人想对宁远侯不利,这些我都告诉你。”重伤的青衣女子乞求道。   出卖客人消息,是杀手大忌,说出这句话,她今后都无法在江湖立足下去了。   可是有什么比命要来的重要,而且,隐楼出手,罗刹门今夜过后也不复存焉。   锦荣唇角泄出一丝冷冽的笑意,“宁远侯,与我无关。”   所以想拿他的命来做交易,只能是徒劳无功。   青衣女子最后的神情凝固在不甘恐惧之中。   还有一个人,那个中年文人,死在了他的桃花下,如同被桃花花瓣凌迟一般,而致命伤口则是穿心的桃花枝。   血色散尽,隐楼的杀手都回到锦荣身边,待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和他们别无二致的青面獠牙,戴在脸上。   隐楼杀手皆跪下,沉声道,“参加楼主。”   天下第一楼的主人,也是暗势力五门隐楼楼主,萧锦荣。 第157章 隐楼楼主   隐楼重现江湖,灭罗刹门三十一处分舵,震惊武林。   倒是盖过了欢颜楼的风头,却也正合锦荣的心意,她可不愿让欢颜楼和什么江湖组织扯上关系。   若说有关系,不过是她打劫了隐楼的人和钱,用来开她的欢颜楼了。   谁让当初那个古怪的老头心怀叵测,发现锦荣根骨极好,想要收她入隐楼当杀手,训练成杀人机器。锦荣忙着赚钱买欢颜楼还来不急,哪有心思理会他。   结果灭了一个,就惹上了整个隐楼。   锦荣为了避免麻烦,干脆挑了隐楼的老窝,里面的人杀了一半,都是手上染血太重的人,也没有清白不清白之说,剩下的一半,锦荣挑了些到欢颜楼当仆役,其他的任由发展。   隐楼埋藏得太深,也因此换了主人,江湖上也没得到半点风声,而历任隐楼楼主都是从小培养,至于半路被人抢了去,挑掉了整个隐楼,更是没人能想得到。   谁曾想会出现一个箫锦荣这般的妖孽呢。   锦荣未免欢颜楼牵扯太多,才会动用隐楼的力量为明玉报仇。   明玉的死和她也不无关系,她会不知道宁远侯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仇敌么。   但她没有插手明玉随侯爷走,因为她自认是个无情之人,又凭什么去置喙别人的感情,即便那是她此生的父母,值不值得,和她无关。   欢颜楼里依旧唱着,“锦台春色茂,梅魂映月笑,   嘉年华甚少,   渡青春浮梦消遥;   天河星高,鷦楼鼓敲,剔银灯同日鸢帷宵。……”   ————   冬日,扬州也下雪了,欢颜楼也会偶有闭馆的时候——看老板箫锦荣的心情。   锦荣披着雪白华贵的白狐斗篷,手里握着小暖炉,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的红梅白雪。   虽然有内功护体,但像这种赏雪的时候,还是抱着暖炉感觉会更好些。   自成了欢颜楼老板后,锦荣就不再是那乐师青衣白衫的普通打扮,而更像是个富家公子,华服锦衣,风度翩翩,而且还是醉心风月,家财万贯的贵公子。   即便是休息的日子,欢颜楼里的姑娘也未懈怠,而是一起在新修的暖室练习曲乐,和歌舞。   “箫公子。”奴仆从走廊过来,递上一封信函。   锦荣最后还是让欢颜楼的人唤他以公子之称,对外则称箫老板。   “长临秋家送来请帖,说是召开品刀大会。”奴仆垂首道,   长临秋家,落叶刀。锦荣也听过这个名声,也是武林中有百年基础的世家了。锦荣接过帖子,翻了翻。   品刀大会邀请武林众人,也不外乎其他人士,比如欢颜楼的老板,欢颜楼虽不是江湖组织,但其身后的雄厚背景,以及乃天下人向往的风雅之地,受邀邀请也不足为奇。   “除了邀请公子,秋家还愿出千金请朝秀姑娘在品刀大会上弹筝一曲。”   朝秀,欢颜楼筝艺最出色的女子,曾以一曲《雪中鸿》差点牵动某位成名高手的气机,若非有欢颜楼庇佑,恐怕也难以保全自身。   以朝秀惊为天人的才艺,还有欢颜楼甚少让姑娘出外演奏,像秋家家底雄厚到会出千两黄金的也少。   锦荣放下请帖,继续抱着暖炉,“回封信,欢颜楼事务繁忙,我就不便前往了。”   “至于朝秀,她若愿意去,派几个人随行保护,若不愿那便推了。”   这个世界的武林,朝廷都不太平静,锦荣傻了才放弃在欢颜楼的逍遥日子,千里迢迢去长临秋家品什么刀。   她没打算掺和进武林和朝廷的一滩浑水里。欢颜楼不会,隐楼更不会。   朝秀知道此事后,还是答应前往了。毕竟她自认为身为欢颜楼的女子,受欢颜楼庇佑照顾,就有为欢颜楼创收的义务,怎么能把送上门来的钱给推了呢。   欢颜楼虽然进来的客人都是一掷千金的主,赚的多,但箫公子花在她们身上的更多。   朝秀虽平日沉默寡言,但对箫公子还有明玉夫人,都是心存感激。   锦荣却是不知道朝秀想了这么多,朝秀愿去,她便吩咐了奴仆打点行装。   朝秀这一去就去了半个月,而这半个月里,武林中也是风云大变,朝秀前往的秋家也是处在风口浪尖上之一,好在有欢颜楼的护卫,再者朝秀只是一介乐者,与江湖事没什么关系,最后也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她回来时,欢颜楼的姑娘们都围了上去,“听说秋家出了事,还有人死了,我们一直在担心你的安危。”   朝秀轻言道,“害你们担心,是朝秀的不是。”   “没事没事,公子怕我们担心,时时让传信回来。”其他姑娘笑道。   朝秀眸子莹莹,朝楼上栏杆处的锦荣微微一行礼,“朝秀多谢公子挂念。”   “无事,你是欢颜楼的人,我自会护你周全。”锦荣微微笑道,忽然眼眸微动,“谁?”   一颗玉珠从锦荣指间中弹出,射向朝秀身后。   红影闪过,看着深深嵌进了柱子的玉珠,那人不禁拍了拍胸脯,感叹道:“好在我机敏。”   “秋小姐?”朝秀见到那红衣姑娘,惊讶道,这不是她在秋家见过的秋家大小姐秋霁。   “不知秋小姐来我欢颜楼何事?还隐于人后,藏头露尾。”锦荣定定看向她,道。   若非没表现什么恶意来,她早就让欢颜楼的仆役拿下了。   秋霁挠了挠头发,倒是一派江湖儿女的洒脱不拘小节,“我对欢颜楼慕名已久,这次跟着朝秀来扬州。”   “至于隐于人后,藏头露尾……”秋霁面上一红,“只是为了避免惹来麻烦。”   天知道,她要是露了身份,会有多少人来找她?   原因很简单,这秋家大小姐是为了逃婚离家出走的。   这事锦荣也有耳闻,秋家这次的品刀大会不仅开得很失败,而且自家的儿女,一个放弃了继承权,一个为了逃掉招亲离家出走了,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有其他江湖大事,使得关注秋家这事的江湖人不多,也没怎么传出去,但秋家家主的震怒,也是可想而知。   “箫老板愿不愿意收留我几日?”这姑娘胆子特别大地道。   她想的也通透,在外面躲上一段时间,最好把落叶刀再练上去,这样回去,爹娘的气没了,打着让她比武招婿的念头也能打消了。   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比武招婿。   刚放弃了秋家继承权正在外游荡的秋笛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挠了挠头,是爹娘在念叨他,还是妹妹。   他才不担心和他一样离家出走的妹妹秋霁呢,他妹妹的武力值还是可以相信的。   秋霁继续眼巴巴地望着楼上栏杆处的箫锦荣,看得楼里其他姑娘心的化了,尤其是朝秀,她在秋家时,秋霁就对她多有照顾,而且没什么大小姐的娇气,性子很随和。   即便有心为秋霁说话,但朝秀还是知道规矩的,公子说话,她们插嘴不好。   锦荣轻笑了一声,“欢颜楼的客人,只要出得起钱,守规矩,无论是谁,欢颜楼都开门欢迎。”   只要有钱赚,锦荣可不担心秋家知道,他们千辛万苦找的女儿在欢颜楼躲着。人家的家事与她无关,她只管欢颜楼的生意。   然而秋霁闻言却垮了一张脸,期期艾艾道,“可是我没带多少钱。”   这已经秋霁美化过的了,事实上,她身上就剩几个铜板了。   锦荣似乎也不恼,随口道,“那就只剩下普通仆役了。”   “仆役?那也行。”秋霁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想了想就答应了。   虽然说,客人到仆役,这落差有点大。但是能顺利找个地方躲藏,躲的地方还是她仰慕向往已久的欢颜楼,秋霁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秋家大小姐秋霁在欢颜楼当起了一名普通仆役。   不过不是在时刻保护欢颜楼和姑娘们安全的仆役,而是很普通简单的杂役,负责后院劈柴烧水干活。   第一次见到这个的秋大小姐都惊呆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秋霁还是乖乖地做起劈柴烧水的活了。每天工作不重复,只有这两项,在做了几日后,秋霁也有试图和管理他们这些杂役的总管争取过换个工作。   哪怕是进厨房,打扫也可以,只要不是天天都劈柴烧水就好。   然而,却被总管揍了一顿,是真揍了一顿,除了开始还能接下几招,秋霁后面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揍完后冷酷拒绝。   说以秋霁的武功,也就当个普通杂役了。   总管还告诉秋霁,在欢颜楼,地位最高的是箫公子,其次是各有所长的姑娘们,最低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杂役。   同样武功也很弱,因为欢颜楼的仆役就是以武功高低划分的。   欢颜楼的姑娘们,虽然不会武功,但她们至少能维持欢颜楼的生计,以及令锦荣感到赏心悦目,而这些人呢,箫锦荣曾经很毒舌地说了一句,一群吃白饭的。   已经成功被半驯化的隐楼顶级杀手之一,如今欢颜楼总管每每想起这句话,都感到人生灰暗。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秋霁看到一脸灰暗的总管,最后还是没上去打扰,自己会房间敷伤药去了。   从秋家带来的伤药都快被她用完了,要是下次还被揍怎么办?果然还是要勤练武功,秋霁在心里握了握拳。 第158章 隐楼楼主   锦荣没把秋家大小姐跑她这欢颜楼来当回事,顶多欢颜楼多了一个武功还算不错的杂役。   她的日子依旧弹弹琴,看欢颜楼的姑娘跳个舞,偶尔欺负一下不守规矩的客人,这般逍遥自在地过了。   可惜她想悠闲,别人却不想她悠闲。   “陛下出巡,会途径扬州,久闻天下第一楼美名,欲亲临欢颜楼。”身着官服的扬州知府苏大人坐在红木椅上拱手道。   只见坐在上座着狐裘一身华贵,神情慵懒的萧老板,把玩着前朝大家的红扇,“欢颜楼简陋之处,怕是怠慢了御驾。”   苏大人又再次恳求道,“还望箫老板莫令下官为难。”   若说欢颜楼只是扬州普通的纳税大户,他还哪里需要这般低声下气,虽说扬州富庶繁华,但却也在江湖和朝廷博弈范围内,他这个知府也不好做啊。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突发奇想,要到欢颜楼来。   自从听了这个消息,他就日夜难寐,战战兢兢,一是这欢颜楼的箫老板不好对付,若是过去的明玉夫人还好,性子温和,多求几句又不是坏事,不会不答应。   二是欢颜楼毕竟是民间场所,陛下若出了半点差错,他以及他身后的家族,脑袋都别想要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事,苏大人头发上又得多添好几根白头发。   “苏大人是扬州的父母官,作为扬州的百姓,我怎敢令大人为难,只是你也知道,我欢颜楼的规矩,实在是怕招待不周。”锦荣毫无歉意地道。   “欢颜楼的规矩,本官当然懂。”苏大人狠了狠心,让人把东西带上来。   是三个又沉又大的铁箱子,苏大人吩咐道,“打开。”   箱子一开,露出黄澄澄耀眼的成堆黄金。   见箫老板眼皮也未抬一下,苏大人又艰难道,“这只是定金,陛下离开扬州后,还有三箱黄金奉上,作为包下欢颜楼一日的费用。”   “好。”锦荣展扇一笑,果断答应道。   苏大人心中肉疼不已,他在扬州多年才攒下这么些钱财,这陛下南巡一回,就去了一半。   他还记得道。“陛下的安全,还望箫老板多多担待。”   锦荣轻摇红扇,“出了欢颜楼,就与我无关了。”   “自然。”苏大人点头道,欢颜楼外,他会另安排精兵守卫护送。   交易达成后,苏大人便起身告辞了,再不走,多看那些黄金一眼,就会多心疼一刻。   锦荣却是眼眸微眯,看也未看那些黄金,“拿下去吧。”   隐藏在暗处的仆役,无声无息地将箱子合上,抬到库房去了。   锦荣此世,除了刚穿过来时,担心过钱财之外,之后就再未为这东西发愁过,不是因为她赚钱的本事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的武功高,势力大。   所以欢颜楼从不惧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是她某一世家财富可敌国却遭人惦念时领悟的,有了权或势,钱财随手可攫。   “正好,可以在欢颜楼修个温泉。”锦荣笑眯眯地想道。   锦荣决定把这两个消息告诉欢颜楼的姑娘们,顺便在欢颜楼里选址建温泉池。   路过长廊时瞅见,难得没练舞练筝的文柳朝秀在庭院里放纸鸢。前几日春寒料峭,如今稍稍回暖,但她们身上衣服也不单薄。   “公子。”见到锦荣,几人都微微欠身行礼道,   锦荣顺口就把陛下亲临欢颜楼和下个月修温泉的事告诉她们了。   文柳和朝秀她们都惊呆了,锦荣随手接过朝秀手中的筝线,朝秀心思已乱,风筝都要飘走了。   看着公子这么淡定,文柳朝秀她们也莫名安定了下来,也对,公子都不担心,她们担心什么。再说了,这些年在欢颜楼什么人物没见过。她们只管安心跳舞弹琴就好了。   其他姑娘话题又转到了风筝上,“做风筝的竹枝是秋姑娘砍的。”   “上面的鸟儿是颜墨姐姐画的。”   “筝线是朝秀姐姐给的古筝弦。”   ……   这么一说起来,倒是她们齐心合力做的了,锦荣还以为是让仆役出去买的呢。她也甚少见她们有这般消遣娱乐的时候,大多专心于技艺上。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天才,能惊艳世人的也多是勤学苦练之人。   “公子的风筝放的比我们好多了。”文柳打趣道。   锦荣扬眉一笑。   箫公子在放风筝,引得来看的姑娘们越来越多,也就都知道皇帝亲临和修温泉两件事了。   在厨房外劈柴的秋霁,望见天空中高高飘着的风筝,心想,朝秀她们应该玩的很开心。   随手柴刀一劈,数个垒好的木柴被整齐划一的破成四块,劈开处还留有落叶刀痕。这是秋霁最近想出来的法子,既能让劈柴的活尽快完成,还能练她家的落叶刀法。   落叶刀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武功,何况她从小资质就高,年纪轻轻就练到了第四层,若是男儿身,做继承人也绰绰有余。   偏偏她那个大哥还不怎么好武学,学了点自保的功夫就不愿练下去了,还放弃继承权跑了出去,爹娘一边找他,一边还想着给她招婿,打理秋家家业。   秋霁可不想就这么随便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大哥跑,那她也不留着。   等爹娘改变主意了,或是她的落叶刀练到了至少第六层,她就回去,反正秋家长老最高也不过第七层。   她在欢颜楼待的这些时日,也看出来了,欢颜楼高手如云,怕是连武林世家秋家也比不得,若是能从欢颜楼里出师,她也就能回去了。   专心琢磨着练武的秋霁,也就错过了欢颜楼里的消息,还是临至前一日,朝秀来看她才知道。   朝秀还是来给她送伤药的,秋霁练习落叶刀,手上也常有伤痕,朝秀顾念当初在秋家情谊,经常送药来。秋霁推辞了两回后还是收下了,实在是因为这伤药比她秋家的药还要好,也不知道箫公子是从哪弄来的。   “皇帝南巡会到欢颜楼来?”秋霁听闻此事也不禁讶异。   朝秀轻言细语道,“嗯,知府大人和公子说过,应该不会错的。”   秋霁转念一想,“那扬州看来是热闹了。”   她虽年纪轻轻,但秋家是百年武林世家,家学渊源,她知道的事也不少。大尧建朝不过百年,但皇帝却换了四五个,最长的一任还是前任建武帝。   周边多是小国,没什么威胁,导致朝局如此说不上安稳的,还是因为朝堂和武林之间并不融洽的关系。   这得追究至大尧开国时期,当时武林形势错综复杂,对各路反王,起义军都有支持。然而大尧开国皇帝非但派军清除了敌对势力背后的武林门派,连支持他上位的道门也是不断打压。   可以说那些年对武林是大开杀戒。   若当时,他真做到了铲除武林,为后世留下皇权独大的稳定局势也罢,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武林的实力。   千军可夺帅首的宗师高手,用毒可祸害一方的南疆门派。   老皇帝虽然将自身的安全保护的严严实实,却没能敌过寿数,以及那神秘莫测的药物,死在了龙椅上。   之后数朝武林和朝堂的关系,没有变得更紧张,但却越发复杂。   既有武林门派拉朝中高官做靠山,也有公侯贵族供养顶尖高手,以备不时之需。   直到前朝建武帝,实现了大尧兴盛一时,对武林的打压和手段也是比开国太祖有过之而无不及,分而化之,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徐徐图之。   这样的手段下,逼的当时武林几大宗师退隐,不问世事。   可惜当今却没有这般厉害,于政事上也少有建树,喜好声色享受。虽然也听闻朝堂纵横之术出色,大权在握,但在武林中人看来,比起先帝无能庸碌多了。   就是这样一位无能庸碌的皇帝,这些年却开始效仿起了先帝,对武林展开动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有这么大一块不受控制的势力在身边,无论哪位皇帝都不会多安心的,何况当今的建焕帝的多疑是出了名的。   秋霁想的是,建焕帝来欢颜楼,恐怕引来的窥伺也不少。   欢颜楼也未必能安宁得下来。   “朝秀,你把我调到你身边做侍女吧。”秋霁突然道。   朝秀惊讶了一瞬,以为秋姑娘是想一睹龙颜。   秋霁当然不是为了这个,皇帝有什么好看的,就是担心到时若出了事,以她的功夫,好歹能保护朝秀这个对她好的姑娘,所以才提出的贴身保护。   朝秀倒没什么意见,但这事也不是她能做决定的,“等我问过公子,公子准许才行。”   秋霁挠了挠头,这欢颜楼大大小小的事还真都归那位箫公子作主啊。 第159章 隐楼楼主   三月三,建焕帝出巡,途径扬州停留数日。为此扬州官员对出入的行人盘查都严了许多,扬州这地方,三教九流,各种势力混杂,比之京城,还是复杂了许多。   扬州前朝便修有行宫,这次建焕帝出巡,扬州官员在接到圣旨后,便又修缮了行宫。   建焕帝却厌烦了住在行宫的日子,想要亲眼一睹扬州繁华,还有那天下第一楼——欢颜楼。   有官员劝道为龙体安危,不妨召欢颜楼乐人来行宫。   建焕帝却固执己见,道:“若召乐人来行宫,和在宫中赏乐又有何异?”   这位建焕帝一方面在武林人士眼中显得昏庸无能了些,尤其是与先帝相比,但另一方面,他又爱好风雅,音律,曾提拔过数位近侍词臣,皆因其诗词出众。   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于是,锦荣的欢颜楼就接待了建焕帝和一众皇子皇孙,虽衣着显贵,但也若忽略被调来守在欢颜楼外的两千金甲金盔的军士,倒也与平日里来欢颜楼的客人没什么不同。   “当得天上人间。”   建焕帝在见过欢颜楼景致后,最后叹道,不乏有欣赏之意。   作为欢颜楼老板,却姗姗来迟的锦荣没有感到多少荣幸,如寻常般谦和有礼微微欠身,“陛下过誉了。”   在旁人看来,箫老板这未免敷衍了些,有几位近侍想要出言斥责,却被建焕帝笑呵呵地打断了。   “既然是微服私访,自然不必多礼。”   闻言,旁人不禁惊异于建焕帝对箫锦荣的宽容,不过是区区一风雅之地的老板,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赏识。   知道些许内情的人,却是心中淡定。   锦荣微微思量,却也不以为意。   待屏退左右,包厢内唯有建焕帝和几位皇子皇孙,亲近的随侍后,建焕帝目光变得慈爱了许多,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   “你是楚家的孩子吧。”   楚家,宁远侯,几位还留在包厢里足见所得帝宠的皇子皇孙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个字眼。   难怪陛下待箫锦荣这般和蔼可亲。   “陛下说笑了。”锦荣心中无语冷笑,面上淡淡道,   建焕帝却似乎只当作了小孩子怨气之语,反而感慨了一下,和宁远侯曾经的少年情谊,宁远侯对他的忠心耿耿,顺便再感慨了一下锦荣父亲的过去荒唐,令楚家血脉流落再外。   锦荣也不接话,轻摇折扇,仿佛建焕帝说的是不相干的事罢了。   笑语如珠摇,羽扇舞翩翩,   歌声婉转,沉醉不知归路。   能完全将楼下全景收入眼底的包厢,又听见曼妙歌声响起,建焕帝似乎也忘记了说宁远侯的事,欣赏起了欢颜楼的歌舞。   众位皇子皇孙,眼中也闪过惊艳之色,即便是出身世间最荣华尊贵之处,也不禁为这仿佛穷尽世人想象的歌舞,放下了矜贵。   不愧为天下第一楼,世人向往之处。   曼歌的舞,朝秀的筝,湘水的琴,君意的琵琶……无不让人沉迷于欢颜楼的风花雪月之中。   建焕帝随侍中的一人,却在瞥见欢颜楼中某人时,眼中闪过惊诧,悄悄离开了随侍。   帮朝秀抱着筝盒的秋霁忽然间察觉到身后有人,瞬息察觉过来抓住拍向她肩膀的手,一扭将人反手压制,   “疼、疼疼,小妹,快松手。”   “大哥,怎么是你?”认出声音的秋霁,立刻松开了手,原来这着白衣黑带简服的年轻男子,就是秋笛生。   秋笛生揉了揉还残留余痛的胳膊,一段时日不见,小妹武功怎么又厉害了不少。   “我还没问你呢,小妹,你怎么在这里?”   秋霁乖乖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秋笛生说了,秋笛生摸了摸鼻子,原来还是他的锅,若不是他放弃继承秋家,还让爹娘安排小妹继承秋家,爹娘怒道秋家还没有未成婚的女子当家,他就顺口说了一句,那就招亲呗。   秋霁也感觉她家大哥好像变了不少,没以前那么呆了,似乎有点老谋深算的气质。   “今天欢颜楼只招待皇家的人,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秋霁好奇问道。   秋笛生对她招了招手,附耳道,“我是太子的人。”   秋霁立刻瞪大了眼睛,她哥不但不继承秋家,还跑去当了朝廷的鹰犬。当然她也没傻得把后半句话说出来,现在外面还有朝廷的军士呢。   但憋了半息,秋霁还是忍不住道,“哥,你这样会被爹娘打死的。”   “之前他们还说我再不好好练武,就打断我的腿,没什么差别。”秋霁摆了摆手道。“而且我用的又不是秋笛生的名字,也不会辱没了秋家的名声。”   “那哥你想做什么?”   秋笛生眸子微亮,“我想找到武林和朝廷之间最合适的局面。”   “现在不是很好吗?”秋霁不解道。   “傻丫头。”秋笛生弹指敲了一下秋霁,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他有志于改变这个局面,不让更多人牺牲,也正好碰见了一个明主兼互相认可的朋友。   秋笛生叹道,“你待在欢颜楼也好,至少欢颜楼的背景还没人看的透。”也就让人不敢轻易动手。   建焕帝此次出巡,留太子监国,看似信任,却实则如履薄冰。不然太子也不会让他随行,建焕帝私访欢颜楼此举,也未免让人多加揣测。   秋笛生曾是武林世家公子,现在又是太子亲信,对欢颜楼的了解也绝非表面。   连朝廷和武林都摸不透,会是简单的风雅场所吗?   现今欢颜楼老板箫锦荣其父为宁远侯楚巍这事,稍稍令人惊诧,似乎也为建焕帝来欢颜楼多了一层理由。   秋笛生来看秋霁也只是一时惊诧担忧而已,既然秋霁无事,他也就浅聊了几句,便回去了,皇帝随侍不宜离开太久。   ————   锦荣在第一支歌舞奏起时,便欠身告退离开了包厢,她又不是建焕帝的臣子,自然没必要陪侍。所谓的长辈爱卿侄女,不过建焕帝自己在强加辈分罢了,和锦荣有什么关系。   在旁人看来,箫锦荣此举便是恃宠而骄,轻视皇家。   只是看着建焕帝对箫锦荣犹如自家子侄般看待,他们不得不按捺住怒气和骄矜,以免在陛下面前失礼。   不过锦荣没想到的是,出来还走几步,就碰到了一位燕王。   暗示了仆从不必阻拦,燕王大步走了过来,面上带笑,似乎是故意带的和善。   “在京城时,就久闻欢颜楼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燕王过誉了。”几乎是和应对建焕帝一样的说辞。   燕王一滞,未料欢颜楼老板还真是这般油盐不进。   “箫老板无须生疏多礼。”燕王立刻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父皇已为九弟和楚家小姐赐婚,宁远侯也是希望箫老板能来参加的,宁远侯慈父之心,本王也是见过的。”   若说太子,秋笛生摸不透欢颜楼的背景,像燕王这一类人则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欢颜楼的雄厚财力上。   听说宁远侯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也多有愧疚。   锦荣依旧冷漠脸,这种自说自话的习惯,还真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中人的性子。   说多了,燕王也觉得就自己在说话,箫锦荣无动于衷,有损他的颜面,在留下了诸多招揽的暗示后,离开了。   锦荣淡淡瞥了暗处的仆从一眼,   他们可不惧什么皇权威严,前朝时隐楼也接过几个刺杀皇族的任务,而且给的赏金可比一般人丰厚多了。   享受了半日欢颜楼的歌舞后,建焕帝就准备离开了,出来太久,反多了危险,建焕帝这点帝王的警觉还是有的。   临行时,建焕帝却对锦荣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临行时,宁远侯同我说了很多……”   他眼眸微眯,“现在看来,朕想,他应该是错了。”   锦荣淡淡一笑,执扇微微欠身。   宁远侯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啊,但她不愿,麻烦又奈她如何。   扬州行宫处,   建焕帝处理着案桌上的奏折,虽是出巡,命太子监国,但以他这般多疑掌控欲强的帝王,凡事重要奏折都快马加鞭秘密送来行宫,由他批改。   可知京城里的太子这监国之名有多名不副实了。   建焕帝放下最后一份奏折,饮了半杯热茶,忽然室内出现一身着灰色道袍看似朴实却不凡的老人立在侧,   “你看箫锦荣如何?”建焕帝思量道。   “不在我之下。”道袍老人敛目,沉声道。   建焕帝眉头颤了一下,他喜好风雅不错,但也极为在意自己的安危,所以今日到欢颜楼,除那两千军士之外,还有这位隐藏的宗师高手护卫。   众人皆知,当年先帝逼得武林四大宗师高手退隐,却不知道其中有一位被先帝收服,守护皇室。   箫锦荣不过二十年华,却已有了不输于宗师的武学境界。   是男是女,到了这样的高度也没什么关系了。宁远侯又知道多少呢?   建焕帝深吸了一口气,眼底也更显幽暗深沉,箫锦荣他奈何不得,但宁远侯……   建焕帝对宁远侯的忌惮之心也上了一层。   察觉到面前这位君王的猜疑,道袍老人也叹了口气,与先帝相比,差之甚远,却所谋不小,只怕朝廷武林之祸不远矣。 第160章 隐楼楼主   锦荣抚琴,叮叮咚咚,别有韵味,断断续续,也不成曲调,纯粹是起兴而弹。   仆从隔着珠帘来报,苏知府的那一半的黄金也已入库,以及建焕帝明日便要离开扬州之事。   此事隐秘,只有建焕帝身边亲信随从知道,但谁让隐楼除了人命买卖,还有情报这一项呢。   “走的倒也快。”锦荣轻笑了一声。   宁远侯扬州城外遇袭的事还只在几个月前,这皇帝老儿惜命不已,光是发现扬州多了一位宗师高手便已让他无法安心待下去了。   琴声叮咚,即便在锦荣这曲不成调的弹法下,也空灵至极。   也不知道这曾经掀起武林大乱的魔琴是否为自己成了箫锦荣手下一具玩物,还是如此随性,而垂泪不已。   可惜琴虽曾有魔性,但在这破碎虚空便是巅峰的世界,还成不了精。   名为仆从,实际上也是隐楼杀手从良当上欢颜楼仆从还禀报了京中生乱的事,“太子未掌实权,现在还靠宁远侯稳定局面。”   锦荣素手拨动琴弦,微微一顿,“让隐楼传消息出去,建焕帝身边有一宗师高手贴身保护。”   “是。”仆从无声退去,哪怕这是个即将惊动武林的消息,   一切听从楼主的命令。   武林自前朝就元气大伤,至今也无宗师级高手出世。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将挑动当今武林那根紧绷的弦。   接下来,建焕帝一行回京路上也不会太平。   对此锦荣毫无愧疚之心,她也是半个江湖人,可没把所谓高贵的皇族放在眼里。何况建焕帝想利用她,还想拿宁远侯来拿捏她,说些令她不悦的话。还有藏在他身边那宗师高手的窥探视线。   作为欢颜楼的老板,对客人尊重有加,温和有礼。   但作为隐楼楼主,可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   五日后,建焕帝回京御驾屡遭刺杀,而京中也生叛乱。   听闻武林近期传扬的消息后,还有京中发来的邸报,建焕帝大怒,更是传令下去,加快行程。   而追杀的武林刺客却仿佛得了某种验证般,来势越发凶猛了些,一连几波杀手,虽有金甲将士护卫,随从却也疲惫不堪。   直到那位隐藏在皇室中的武学宗师出手,击退了前来的刺客。   建焕帝平安返京,而身边护卫的宗师高手却也受了不小的伤,建焕帝一边封锁着宗师闭关休养的消息,一边就开始肃清京都。   他在外屡遭刺杀,而他的好儿子好臣子们却忙着在京城争权夺利。   听说那几日,章明殿都摔碎了好些茶案。   好几个皇子被削了一顿,被收走了手中的权力,太子无功无过,却被建焕帝冷言道监国不力,禁闭半月。   平乱有功的宁远侯,加封为一等宁国公,赏赐无数,却不提放其回西北大营,继续镇守戍边的事。   一时间,挂上了新牌匾的国公府门庭若市。   ————   外面风云几变,连扬州官员也受了牵连,而欢颜楼里的锦荣依旧调着她喜欢的乐器,偶尔陪姑娘们弹琴跳舞,偶尔泡泡新建好的温泉——回梦仙。   在锦荣毫不吝惜黄金地砸下去,不过半月,欢颜楼的温泉就建好了。   虽然已不是冬日,但泡温泉依旧是件令锦荣感到愉快的事。   秋霁被上头告知换了份工作,不再劈柴挑水,而是负责温泉服侍。毕竟欢颜楼的女子不多,杂役也暂且只有秋霁一个。   事实上,真正需要服侍的是锦荣一人,欢颜楼的姑娘虽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也习惯了自食其力,衣物都是自己打理的。   所以秋霁的活计还是很轻松,其他仆从也不会有异议,因为在欢颜楼没有人不知道,不论是前任老板明玉夫人,还是箫公子,都善待女子一些。   若非秋霁是外人,在欢颜楼待不久,也不会一开始轮到劈柴烧水的活。   秋霁捧着一叠衣物和洗漱用具,推门进了回梦仙,也就是箫公子给温泉取的名字。   迎面雾气缭绕,饶是秋霁身为武学之人,耳目灵敏,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只得按着之前仆从说的方向数着步子,放下手中的衣物。   隔着厚重的屏风,模糊的只看得到一个人影。   秋霁知道此人身份就是欢颜楼最深不可测的箫公子,因为他向来喜欢一个人泡温泉。   说起来,除了那日她来欢颜楼,就再没和这位萧公子说上一句话,不过依秋霁这些时日看来,箫公子初见时温和有礼,总带着微笑,但时间久了,却也能发现他眼底的嘲弄自傲之色,散漫无状,似乎除了欢颜楼,没什么放在心上。   但听朝秀说,箫公子收留庇护她们,也不让她们做违心之事,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了。   秋霁走神之时,未发觉温泉池中人,轻轻一挥手,瞬息间已换上了干净的新衣物,系上腰间最后一根衣带,锦荣还不忘轻飘飘道句,“你还不走么?”   秋霁猛地一回神,送完衣物后按规矩是要离去的,刚想认错,却正好对上面前披头散发,却依旧甚美如仙的箫公子。   散、散发?秋霁脱口而出道,“你……你是女子?”   “原来,你没看出来啊。”锦荣淡淡道,她本就没有故意去掩饰女子身份,尤其是在明玉去世后,就更加不在意了,只是偏爱男装而已。   就像是曾经喜欢扮演乐师这个角色。   没认出来锦荣非男子之身这点还真是秋霁的问题,按理说武学层次到了她这种地步,分辩易容男女很简单,比如建焕帝身边的那位宗师高手一眼便看出了锦荣是女子。   可惜秋霁江湖经验不多,加上箫公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又深,也就没往那方面想了。   还没等秋霁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锦荣早已走了,泡完温泉后,还有厨房备好的糖水呢。至于湿发,很简单用内力就能烘干了。   对于锦荣来说,内力最大的用处莫过于寒暑不侵和这点了。   秋霁恍恍惚惚回去后,偶然碰见了朝秀,犹豫了半晌试探箫老板女子身份之事,朝秀是否知情。   出乎她的意料,朝秀点了点头,还不以为意道,“这是公子的喜好。”   一开始或许不知情,但锦荣也未瞒她们,而且见惯了这样的打扮,朝秀她们也诡异地适应了,有时也分不清,雌雄莫辩,也就不去在意这种事了,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朝秀她们过去的箫乐师,如今的箫公子。   “小霁,你不要多想了,若是惹了公子不高兴,欢颜楼你就待不了了。”朝秀劝诫道。   她虽和秋霁情谊不浅,但若是公子的话,她也不会违背的。   秋霁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也不会乱说话的。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秋霁离去的日子还是突然来临了。   秋家出了事,大半遭人屠戮,秋家家主也身受重伤,秋霁听说这个消息后,立刻向锦荣辞行。   虽然眼圈微红,但秋霁还比较冷静,眸子看向半面屏风后倚座持扇的锦荣,拱手道,   “这些日子,多谢箫老板收留,如今家中遭逢大难,秋霁必须要回去了。”   锦荣手中香木扇一展,掩住半张面孔,微微笑道,“欢颜楼不强留人,去留随意。”   “若有机会,秋霁定会报答箫老板收留之情。”秋霁转身拿着她来时随身的刀,离开了欢颜楼。   锦荣并不把秋霁的话放在心上,先不说她此去被卷入武林风波,能否尚存,再者锦荣也不觉得她有报答自己的机会。   一直有默默关注或者称监视秋霁在欢颜楼的总管,从暗处走出来,叹道,“她资质不错。”   锦荣微微挑眉,“少了一个杂役而已。”   “难不成你还想着让落叶刀秋家大小姐当隐楼的杀手?”锦荣调侃道。   总管默然,他只是稍稍见猎心喜,谁让隐楼这些年已经很少进过新人了,总感觉隐楼就要败在这一任手上了,不过,谁让这任楼主武功胜过以往任何一届呢。   ————   宁国公府,   楚月轻抚过已经绣好的大红嫁衣,听着周围嬷嬷百般讨好谄媚的话,脸上满是期待幸福之色。   她曾在莘兰会上远远见过九皇子一面,容貌出众,俊秀挺拔,尤其是那双眼眸,高挺的鼻梁,兄长也说他待人温和,谦逊有度,听说他还好诗书,又是陛下和容贵妃宠爱的幼子……   可以说满足了楚月对于未来夫君的所有幻想。   作为国公府千骄百宠的嫡长女,待遇一应都是最好的,连婚事也是京城贵女们艳羡不已的,父为国公,又嫁为皇家妇。   即便是听闻父亲往扬州那边送信,也没能让楚月的欢喜打消半分。   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还惦念一个死人。   ————   宁国公的信还没进欢颜楼的门,就被锦荣吩咐的人随意毁去了。   锦荣和曾经的宁远侯,如今宁国公,从来没有关系可言。不然,她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坑了建焕帝几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坑人报应来得太快,竟有人把当日刺杀建焕帝的锅往隐楼上扔。   苍天可鉴,她顶多在后面推动了一下,散播了些消息,但压根没出手。   也许是因为之前罗刹门被灭,震惊武林,也引得有些人想借隐楼名声行事,就像前几日秋家祸事,也有猜测隐楼所为。   不过不大可信就是了,隐楼出手,从不留下活口。   锦荣看着这些情报,对前隐楼刑官—现欢颜楼总管感叹道,“隐楼的名声还真黑啊。”   总管:“……”楼主,您还记得您是隐楼主人的事吗?这样调侃隐楼被人栽赃真的好吗?   锦荣也就感慨了一下隐楼比乌鸦还黑能止婴儿啼哭的可怖名声,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当然,她也没想洗就是了。   挑了几个胆敢冒隐楼之名的势力,让隐楼的人去杀鸡儆猴后,锦荣也就撒手不管了。   她现在可是欢颜楼文雅风流的箫公子啊。   没等隐楼传闻在江湖上消停几日,传来惊天大闻,   宁国公楚巍勾结敌国,意图谋反,于两日后满门斩首。 第161章 隐楼楼主   镇西大将军,一品宁国公楚巍勾结敌国,意图谋反,于两日后满门处斩。   没有人去猜测这消息的真假,圣旨已下,真与假又有什么不同。聪明人只知道,这是建焕帝疑了宁国公,他曾笑称朕之手足的镇西大将军。   下手太快,太狠,狠得让一众权贵朝臣对建焕帝多了畏惧,也多了心寒。   爱欲令其生,恶欲令其死,这便是掌控大姚江山十数年的建焕帝。   锦荣看到这封消息时,刚好是在建焕帝下旨的半个时辰后,隐楼的传信飞鹰养得还不错。因着宁国公满门抄斩此事背后的阴诡私密,以及即将带来的偌大影响,隐楼布置在京城的探子特地在这份情报上标注了加急。   锦荣顾着消化刚下肚的那碗蜂蜜燕窝粥,扫了一眼,就扔在了旁边。   早已预料到的事,引不起她多大的兴趣。   一个愚忠也太过刚直的男人,害死了明玉,也害死了自己。   锦荣也没去明玉墓前上香,告诉她,她爱的那个男人要去黄泉陪她这个消息,毕竟这对她来说未必是个好消息。   依旧在欢颜楼里弹着风花雪月的锦荣,却在数日后听仆从回报,有两位意外来客,楚云深,楚月。   锦荣看着风尘仆仆甚至因为奔波有些狼狈的这两个人,忽然觉得头有些疼。   没管宁国公死活果然是对的。   ————   东宫,一身明黄锦衣的太子在殿内踱步,眉头紧缩,   一旁的秋笛生出言道,“太子可是为宁国公之死一事烦心?”   太子叹了一口气,他怎会不知道父皇此举,无异于自废长城,可宁国公平日一心向国,得罪了太多人,在西北镇守多年,积累的威望也早已引起父皇的忌惮。   这次宁国公回京,不过是个让父皇下手的引子。   “原以为欢颜楼箫锦荣会动摇父皇的心意。”太子扶额叹道。   秋笛生道,“只是没想到,久别多年,箫锦荣对宁国公并无什么感情,或者说,她是一个薄情之人。”   而既无人相助,四面受敌,且在京中不比西北大营手握重权的宁国公楚巍,下场只有一个,人头落地,平了建焕帝对军权的野心,和对楚巍功高震主的担忧。   ————   “所以,他让你们来找我?”锦荣半倚在软榻上,身侧佳人相伴,香烟氤氲,纱帘微掩,她眸子半眯扫过眼前的楚云深和楚月。   楚云深捏紧了拳头,闭上眸子,仿佛父亲被处斩的那一幕还在眼前,“是,父亲希望你能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庇护我们兄妹。”   宁国公倒地也没蠢到底,他信任陛下,便是君要臣死,也奉行臣不得不死的原则,但他的这一双儿女终究是无辜的,所以让从西北带来的亲卫护送他们离开京城,   不去西北,去扬州,欢颜楼。   他虽掌控西北大营多年,但陛下若是要除他,必是已准备好了接管军权势力的人,云深和月儿久居长安,和西北大营交情甚少,一旦去了,只怕是落入虎口。   欢颜楼却不一样,楚巍虽然不知道锦荣究竟是什么身份,明玉没有告诉他多少,他查到的也只是经营欢颜楼的皮毛,但从陛下对欢颜楼的忌惮看来,却是个真正安全的地方。   楚巍想着,锦荣或许愿意看在同父异母的情分上,救他们一命。   即便没有收到任何保证,但这的确是他这一双儿女仅有的救命稻草了。   想他戎马一生,为君尽忠,树敌无数,到了这地步,竟是找不到能在皇家威严下庇护儿女的人。   他终究是对不起太多人了。   锦荣轻轻摇着红扇,经楚云深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楚巍是给她来了不少信,只是她一封没看过。   当然,这话锦荣也不会在楚云深和楚月面前说出来。   至于宁国公楚巍的请求,锦荣微微挑眉,眼眸含笑,“欢颜楼不收无用之人。”   “你……”楚月却忍不住怒道,却被楚云深立刻喝止住了,“月儿。”   “哥,她这么狠心无情,连爹爹死了也无动于衷,我们还要求她做什么?”楚月不甘道。   从云顶坠落到泥地上的巨大落差,还有父亲的死讯,甚至还要来求箫锦荣……   锦荣似乎没有看见楚月那娇美面容上犹存的稚气,复杂的悲伤愤怒,摇扇自顾自地道,“欢颜楼的女子各有所长,最少也学艺十年……”   “而普通奴仆的武功少说也是江湖二流的高手。”手中红扇一展,现出扇上潋滟红梅。   “不知道这两样,楚公子和楚姑娘符合哪一项呢?”锦荣笑意浅浅地望向他们。   楚云深面色一白,正如锦荣说的,欢颜楼从不留无用之人,明玉是个例外,因为欢颜楼本就是为她而建,但锦荣也只会为她破例而已。   这里的女子勤学苦练多年,付出的心血无数,才有惊艳世人的才艺。   而欢颜楼,也只留下最出色的人。   其他人早早便送了出去,因着明玉的善心,欢颜楼的势力也足以令她们平凡简单度日。   这世间女子有太多不易,如蒲柳,如飘絮。   “玩笑已经开过了。”锦荣一收扇,眼底恢复了沉静,“你们想要什么?”   “我想为父亲报仇。”楚云深眸子深黑,定定看向锦荣,他和妹妹逃出京城,虽有父亲亲信保护,但一路建焕帝的追杀不休,身边的护卫也死伤惨重,只剩下几人了。   但从进入扬州后,他就发现身后的追杀少了很多,尤其是靠近欢颜楼,他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让他们来找箫锦荣了。   只是父亲没想到,箫锦荣并未将他们视作亲人,也不放在心上。   楚云深相信箫锦荣有保护他们的实力,甚至帮助他们报仇。   前提是,箫锦荣愿意。   在箫锦荣拒绝收留他们之后,楚云深已经对她愿意帮助楚家报仇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当箫锦荣提出这个问题时,他还是坚定说出了这句话。   意外的是,锦荣却爽快地应下道,“好,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锦荣给他们指的明路,就是告诉了楚家兄妹一个地方,白归,武林暗势力中最大的反皇组织。   三教九流,正魔两道,白归都有牵扯。   以欢颜楼老板的身份来说,锦荣应该是不知道这个组织的,但她还有另一个同属于暗势力的身份,隐楼楼主。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白归都没少给隐楼下单子,只是锦荣上任新楼主后,就很少外接任务了。   武林朝廷都是一滩浑水,锦荣可没打算牵扯进去。   之前对建焕帝的刺杀也是白归做的,锦荣对他们中有些人办事不力,还想拉隐楼上船很不满,教训了几顿。   这次楚云深和楚月过来,她想起了白归,这样的麻烦他们应该很喜欢。   提出这个地方,虽能能保住楚家兄妹的性命,锦荣也没什么善意可言。   毕竟,复仇这条路,走起来总是艰辛无比的。   楚云深答应了,却还是希望欢颜楼能收留妹妹楚月,报仇他一个人就够了,不该再拖累小妹。   锦荣依旧是那句话,“我已说过了,欢颜楼不留无用之人。”   这话令楚月又羞又气,但箫锦荣却未曾看她一眼。   楚月也不想待在这地方,执意要和兄长走,楚云深无奈,想着等自己有能力后,再送妹妹去隐姓埋名,平安生活。   锦荣打发了两个仆从,送楚云深和楚月去白归。   楚家兄妹离开后,锦荣继续倚在榻上,看起了兰陵生新出的话本,这还是靠隐楼的人弄来的市面上已销声匿迹的。   不干杀手开始为楼主的各种想法跑腿的隐楼众人:“……”   进来回报楚家兄妹已送离扬州的总管,一见楼主这样,听过了也就随意点了点头,就知道楚家兄妹也不过是闲暇时的乐子,丝毫不被放在心上。   那么日后也不必特地关注楚家兄妹的事了。   若是公子是那种会碍于血脉亲缘而出手的人,那也就不会是隐楼楼主了。 第162章 隐楼楼主   派去捉拿楚家余孽的人回来禀报道,人进了扬州就不见了,不知道被什么武林势力的人给藏起来了。建焕帝虽然对两个黄口小儿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也知道斩草除根,下令通缉叛贼楚云深和楚月。   欢颜楼今日来了一位客人,秋霁。和其他客人不同,她直接请求见箫老板一面。   “听公孙医师言,这世上只有一颗返生丹,三年前作为赌注输给了箫老板。我秋家愿付出所有,求萧老板赐药。”秋霁言词恳切道。   和当日离开欢颜楼时,秋霁已有了很大的变化,气质越发凌厉成熟,想来这段秋家风雨飘摇的时日里,她也经历了不少。   甚至武功也大有进益。   锦荣思索了半晌,终于想起那颗丹药来,虽名返生丹,却并不能使人死而复生,只是有续脉之用。   “任何代价?”她微微挑眉。   秋霁断然道,“是,只要秋家能做到的,我以秋家家主的名义作出承诺。”   “好。”锦荣笑眯眯道,一颗无什么大用的药,换来百年世家的承诺,也是值得了。   锦荣让人从库房里翻出了那返生丹,一个精致雕刻的玉盒。   秋霁拿到了药,心下一松,也不急着回去,还向锦荣问道,“关于秋家之祸,敢问箫老板可知道些什么?”   锦荣含笑摇扇道,“我不过一个小小欢颜楼的老板,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闻言,秋霁有些失落,却也不好在追问下去,欢颜楼神秘莫测,只是箫老板不愿搅进这浑水里,她也无法,于是起身告辞了。   不久后,锦荣就听说秋家家主秋文秦经脉重续,已然安泰,只是令外人惊讶的是,在他重新出现在武林众人面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家主之位交予女儿秋霁,也不提招婿之事,更好似忘了秋笛生这个儿子。   想到秋霁在秋家元气大伤之际,主持大局,更是以家传落叶刀击退来敌,旁人也就不奇怪了,而是恭喜新秋家家主。   秋霁就任家主的仪式,还曾给欢颜楼发来了请帖,不过,也就朝秀去了,顺便带了一份欢颜楼的贺礼。   ————   建焕帝精力大不如前,疾病缠身,却依旧抓着大权不放,太子反倒泰然自若,只论修身养性,少谈国事。   武林中也是风云几度,更有朝廷人士插手,宗师出山,武林会盟。   外面纷纷扰扰,锦荣依旧待在她这风雨不动摇的扬州欢颜楼里,安享逍遥。   期间有一条稍提起她兴趣的消息,楚月改名换姓入了太子东宫,楚云深反倒成了白归七星之一。   秋霁当上家主之位后,也没少来欢颜楼。   以她的话来说,与其和各大势力勾心斗角,还不如在这里听琴赏乐。偶尔有机会碰见锦荣,她还会说点江湖事。   随着白归的势力逐渐从暗处转到明面上,名声也越大了。   “最近越来越多小门小派归顺白归了。”秋霁嗑着瓜子,忧心忡忡道。   “上次武林大会,我还碰见白归破军星楚云深了,长的那么俊俏,可惜杀气太重。”   锦荣笑道,“江湖人,也会嫌杀气?”   “杀气太重,只怕会反噬自身。”秋霁也是知道楚云深的身份,甚至朝廷悬赏万两黄金,别说朝廷衙门,就连不少江湖人也动心了。   “外面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有时候,我真羡慕箫老板你能这般逍遥自在。”秋霁看向锦荣的目光中透着羡慕。   锦荣不可置否。   如秋霁所说,外面不太平,但欢颜楼的生意虽始终如一,只是有了很多新面孔。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就在锦荣看兰陵生最新的话本时,京中传来消息,白归楚云深于国宴上刺杀皇帝,为父报仇后逃之夭夭。   建焕帝死了,锦荣听完这个消息后又继续翻了一页纸。   之后太子继位,以武林犯禁的名义,整顿武林各大门派,出乎意料的顺利,而曾经嚣张赫赫的江湖势力也多是摧枯拉朽的崩塌。   论手段,有其祖父之风。   谁都看的出来,曾经的太子,如今的永景帝,对武林早有谋划,和那些被供起的名门大派也做了交易,否则他们也不会高高挂起,默认了新帝的举动。   在新帝整顿武林的同时,秋笛生却再次以客人的身份入了欢颜楼。   他目光幽深,透着复杂,望向倚楼弹着素琴的箫锦荣,谁会想到天下第一风花雪月之地的主人会是可怖的隐楼楼主。   而他今日来,则是代替陛下与隐楼楼主做一笔交易,稳定江淮武林局势。   新帝够聪明,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而提出的要求也不会让锦荣为难,锦荣欣然应允了,至于日后这位君主会不会变,也无妨,反正她只和利益做交易。   秋笛生,至于隐楼,解不解散也没关系了,以箫锦荣已臻至圆满的大宗师之境,只能供着捧着了。   何况,秋家还欠她一个人情。   ———   十五年后,箫锦荣于众人散尽的欢颜楼,破碎虚空,白日飞升。   世人方知有这位大宗师,其流连风花雪月,看尽红尘诸事,为后人传颂。   楚月番外   楚月,是宁远侯府嫡小姐,尽管母亲早逝,却也在兄长和祖母的娇宠中长大,幼年唯一的遗憾就是父亲的不归。   但有着在西北的战无不胜,镇守一方的父亲,令她成为了京城中令人艳羡的贵女。   高贵的家世,出众的外貌,还有一个同样出色的兄长,如果不是偶然偷听到祖母和嬷嬷的对话,楚月才知道,父亲不归家,不是为国尽忠,而是在逃避祖母告诉他的一个谎言。   这也许是楚月对父亲的第一次怨言,她本以为父亲长情,自母亲逝去后便不再娶妻,却不知道,原来他心里还藏着一个女人。   一个青楼女子。   祖母临终,等到了父亲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之后,之后就听说父亲要去扬州,寄回来的书信说,侯府会多一个女主人,他深爱多年的女人。   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怎配做侯府的夫人,做她楚月的继母,岂不是令她受人耻笑,楚月顿时对这位未来的继母生出戒备忌惮之心。   祖母在时,她就听多了后宅阴私之事,那个女人会不会也是这样。   在得知那个女人死了,楚月松了一口气,因她为救父亲而死的感激也仅仅持续了一瞬,就很快消散了。   父亲和兄长回来了,还即将见到她和九皇子的大婚。   人的一生,单纯的时光有多短暂,楚月终于知道了,就止在听闻父亲死讯的那一刻,见到九王和新王妃琴瑟和谐的那一刻。   她是闺阁里千骄百宠长大的贵小姐,从未尝过家破人亡,千里逃亡的滋味。   即便听兄长说,他们要去见的人,是欢颜楼的箫老板,她的母亲就是那个青楼女子,楚月也依旧是高傲的。   但一个人若是见到比自己出色太多,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承认只能仰望的时候,   心里的阴暗也会随之生长,更可怕的是,对方丝毫未将自己放在心上,如尘埃,如蝼蚁。   什么天下第一楼,不就是烟花之地,为什么要求她收留?楚月第一次对兄长发脾气。   兄长却冷静告诉她,“她不欠我们什么。”   在白归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侍女伺候,没有胭脂水粉,兄长很努力地在练武,而她只能待在房间里发脾气。   此时,楚月才发现自己已不是侯府小姐,未来的王妃。可以依靠的父亲已经惨死,普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要他们的性命。   仅剩的单纯美好,在跟着兄长来京城,看到九王和九王妃恩爱时,消失了。   她瞒着兄长,找到了白归的总管,愿意成为他们的细作,入东宫。   太子是知道她身份的,她也成了太子和白归接触的工具。   建焕帝终于死在她兄长的手下,楚家大仇得报,太子继位,她曾经梦中的那位未来夫君,九王也死于谋反未遂中。   她成了九嫔之一的昭仪娘娘,但也终生无法有育。   陛下是不会让一个细作诞下皇室血脉的。   兄长曾经为此心痛,想要带她离开,但楚月拒绝了,她过不了粗茶淡饭闲云野鹤的日子,在皇宫这样待着也不错,至少陛下对她还不错。   身为细作,她见识到了和曾经身为闺阁女子完全看不到的一面,太子,白归,还有在多年前被先帝收服的秋家。   秋笛生为太子做事,也让秋家脱离了皇家的控制,取而代之的是他妹妹继承家业。   在这些情报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欢颜楼。   也知道了太子所做出的妥协。   楚月苦笑了一声,同为父亲的女儿,她却完全不一样,逍遥自在。   这是楚月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第163章 心理女孩   X大的图书馆里,窗明几净,阳光微微洒在空气中,仿佛漂浮着金色的尘埃。   坐在窗边的女生在阳光下显出清秀的侧脸,在这样迷人的景致也多了分美好,如果忽略她手上那本黑白外皮的《人性丑恶》。   几个路过的女生偷偷看了她一眼,眼神转了又转,直到走到可以说话的廊梯间,才私语议论,“长的也不是很漂亮啊。”   “居然勾搭上那么帅气有多金的男人。”   “听说每个周末都开豪车来接她……”   合上书,锦荣嘴角微弯,回味一下感觉还不错,抬头望向墙上的钟表,打算走人,把手里的书和桌上另外几本书放好一起带走。   锦荣是几天前穿成这个叫孟锦荣的女生的,就在她和家人打电话大吵了一架后。原主的灵魂也是忽然就消失了。   锦荣搜寻良久也没找到,索性看起了这个身体的记忆。   不怎么出众的家庭情况,父母双全,工薪阶层,还有一个在上初中的弟弟,原身读书还不错,考上了个好大学。   再后面,就是碰见了现在的男朋友,邹清平。   事实上依锦荣的观点来看,还不能算是男朋友,因为邹清平最近还在忙着和他未婚妻解除婚约。   当然现在不是,以后恐怕也不会是了。   半途穿越果然最麻烦,锦荣叹了口气,不过她对原身选的男人不感兴趣,对她选的专业反而很好奇。   心理学。   好吧,这是锦荣新找到的一个乐趣,在享受了太多安乐,又是无止境的穿越,锦荣觉得也该偶尔停下来思考一下人生了。   在忘记享受,忘记穿越剧情后,静下心来思考人生也不错。   于是,就有了锦荣连泡数天图书馆,把原身的家人,还有那个男朋友都忘了个干净。   从心理学看到哲学,从弗洛伊德看到尼采,重新学习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学习的速度也不差。   虽然锦荣远离校园已经很久了,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学生。   等锦荣走出图书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比较拉风的红色跑车闪了闪车灯,车门一开,走下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休闲式的西装把他略显单薄的身形衬得俊逸挺拔,倜傥风流。   他眉目微凝,向锦荣走来,语气有些硬,“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哦,是原身的男朋友,沉浸学习,忘记还有这个麻烦了。   “我手机坏了。”锦荣不假思索说了个理由。   邹清平眉头微舒,薄唇唇角微微翘起,“既然坏了,那就换一个好了。”   毫不在意的口气,若是换了以前的孟锦荣,早就冷眼冷语了,毕竟两人之间差距太大,一个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另一个却是实打实的富二代,甚至现在已经接管了家里的公司。   更别说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未婚妻。   所以别人会怀疑邹清平看上孟锦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事实却是,邹清平为了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孟锦荣,而选择和从小认识的未婚妻分手。   “好啊,过几天周末就去买吧。”锦荣爽快道,爽快得邹清平都惊诧了一瞬,但也没想到孟锦荣壳子里换了一个灵魂。   “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饭。”邹清平特意表现出绅士风度,拉开车门道。   锦荣没有拒绝,上了车,自己系上安全带,也不问邹清平去哪儿。   邹清平边开车,边道:“我已经和蓝琳解除婚约了。”   锦荣注意到他似乎并不高兴,甚至眼底有着他自己也没发觉的阴郁。锦荣眼眸微闪,那就有意思了。   邹清平的确不是很高兴,他没想到,蓝琳那么痛快地解除婚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似乎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发展。   思绪纷杂的邹清平甚至没有注意,锦荣一句话也没说,似乎并不打算对这件事作出评论。   车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停在了一家高档场所门口。   然而邹清平一下车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前未婚妻蓝琳,而她身边陪伴着一位气质成熟不凡的男人。   邹清平脸色微微一沉。   但紧接着这次聚会的邀请人,也是他的朋友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尴尬。   “清平,蓝琳,快进来吧。”   以往都是这两人结伴来的,这次反倒叫不出他们身边的人了。   蓝琳倒是落落大方,介绍了身边的男子,“这是我朋友凯文。”   邹清平仿佛也不甘示弱般,拉着锦荣就道,“这是我女朋友,孟锦荣。”   邹清平的朋友听说两人解除婚约也没几天,居然身边又都有了人,尤其是邹清平,之前薇薇说他为了一个女孩才和蓝琳分手,他还不信,没想到现在已经是他女朋友了,但邹叔叔邱阿姨他们怎么接受得了呢。   他在心里暗暗摇头,面上却还是熟稔笑着迎他们进去了。   一进来,几声彩炮响起,落在进来的几人身上,锦荣躲得快,落在几人后面,连邹清平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锦荣挣开了他的手。   原本是给进来人的心意,但看到蓝琳和邹清平这对刚解除婚约的男女,反倒有些讽刺了。   薇薇悄悄拉过男友,“怎么还请了邹清平?”作为蓝琳的好友之一,薇薇听说邹清平提出分手的事都快气炸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分就分,就为个认识几天的女孩。   她男友苦笑道,“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总不好落下他。”谁知道这么凑巧,他俩一起进来了。   薇薇狠狠掐了他腰间肉几把,“下次我说了算。”   虽然一开始因为蓝琳和邹清平,气氛有些尴尬,但都是熟人,很快又热闹了起来。甚至有人还打趣起了蓝琳,说她今天带来的男伴不错,挺有魅力的。   “其实按我说,两个人没感情了,分了就分了,反正两人也不怕找不到人,你看现在不就这样。”作为蓝琳和邹清平共同好友的人就说了这样的话。   “凯文帮了我点小忙,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蓝琳哭笑不得道。   薇薇挤眉弄眼道,“但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有什么。”   不仅是薇薇,连邹清平也看出来,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股火蹭上来,连灌了几杯酒。   真心来吃饭的锦荣,一连吃了几块慕斯蛋糕,喝着大杯果汁,就听见那边出了事,邹清平和蓝琳的男伴凯文打了起来。   “你和她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为什么不可以追求蓝琳?”说着凯文又给了邹清平一拳。   锦荣抱着果汁,在墙角默默看着邹清平被揍,没错,就是被揍,看着长的人高马大,实际上除了前面几拳,后面根本没招架住。   “你就不拦一下你的男朋友吗?”一个清朗有磁性的年轻男声在身旁响起。   锦荣瞥了他一眼,看在长的还挺好看的份上,还是解释了几句,“首先,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其次,就算是,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去拦。”   “哦,是么。”年轻男子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听起来痒痒的。   最后,锦荣还是过去了,因为回去还有邹清平开车啊,不然,她可不指望这里能打到车。   是其他人帮忙把两人分开的,邹清平被揍的很惨,而且那个凯文还很有心机地往邹清平脸上揍,青一块紫一块的。   不过因为邹清平先出的手,他的朋友也不好说话,只道是喝醉了。   比起被打的愤怒,邹清平似乎更难过蓝琳第一时间是去看那个凯文,还和他走了。   在商量着谁送心情低落的邹清平回去时,锦荣出声道道,“没关系,我会开车。”   “你是……”邹清平朋友很快想起了这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存在感很低,刚才好像都没看到她。但既然清平说是他女朋友,那送回去也不错。   在接过车钥匙时,锦荣察觉到之前和她说话的那个年轻男人看了她一眼。   邹清平恍恍惚惚,但当车飞速在公路上开起来时,他才回过神来,是锦荣在开车,“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刚刚。”锦荣和他开了个玩笑。   邹清平被吓了一跳,但瞬间车在弯道的急速拐弯,让他意识到这是在飙车。   横移,漂浮,锦荣似乎玩得不亦乐乎,邹清平已经被折腾的说不出话来了。   等锦荣玩了个尽兴,车才停了下来。邹清平面色发白,刚想气得跳脚,却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你还喜欢蓝小姐吧。”   “怎么可能?”邹清平下意识道,但心中浮现的蓝琳美丽自信的模样,似乎在嘲笑着他在说谎。   “你只是因为对她太熟悉了,而失去了所谓的激情和心动。”   ……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迷迷糊糊间,邹清平点了点头,好像是被说服了。   车又缓缓启动,一直开到了锦荣的学校,锦荣下车,回头一笑,“以后再也不见。”   邹清平忽然发现自己只要一想起孟锦荣,第一想到的就是那飙车的地狱感觉。 第164章 心理女孩   解决了原身的麻烦后,锦荣便回到了寝室,现在还不晚,室友都还没回来,锦荣也不在意,过去的孟锦荣因为性子冷淡清高,人缘不怎么好,哪怕在寝室里,也很少有什么交流。   锦荣也没打算改变现状,事实上,穿过来的几天,她只顾着自己的兴趣去了,没把原身的事放在心上,若不是邹清平主动来找她,锦荣怎么也不会想起还有这个人来。   从包里取出在图书馆借的几本书,还有白色外壳的手机,完好无损。   说手机坏了,自然是骗邹清平的,至于过几天去买,不用几天的时间,锦荣就能解决掉他。   现在被锦荣‘说服’的邹清平应该跑去挽回他的前未婚妻蓝琳,也没空来打搅锦荣了。对此,锦荣没有多少成就感,因为太简单了,邹清平会喜欢上孟锦荣,只是一时新鲜,很少见过这类型的女孩而已。   但未必有他想象中的在意。   也因为认识蓝琳太久了,才产生了厌倦感。   这应该是他们这一类人的通病,在锦荣也曾属于这个圈子里的时候见多了。   这段关系到最后也是不平等的,邹清平随时可以结束,留下孟锦荣自怨自艾,甚至还会被嘲笑妄想变凤凰的麻雀。   门不当户不对,孟锦荣做什么都是错的。   锦荣的目光落在台灯下的一本《资本论》上,忽然手机屏幕闪了闪。   是孟锦荣的弟弟,孟绍洋。   也是几天前和原身吵了一架的人,为的就是她和邹清平的事。   孟绍洋在偶然一次来学校找孟锦荣时,看到了邹清平,他一开始就不是很喜欢邹清平,觉得是骗他姐姐感情的花花公子。   后又不知道从哪得知邹清平还有个未婚妻的事,就更加反对孟锦荣和邹清平的事了。   孟锦荣和这个弟弟感情一般,加上父母也偏爱幼子,就更加冷淡了。被弟弟这样说,孟锦荣清高偏激的性子一下子就受不了了,然后就换了个灵魂。   “姐。”电话里响起孟绍洋尚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还带了些小心翼翼。   “你……什么时候回家?”   因为上次的争执,孟绍洋一激动说出了如果她还执迷不悟就告诉爸妈的话,孟锦荣直接说她以后不会回去了。   锦荣转了转手中的笔,“周末,我去学校看你。”   孟绍洋显然有些惊讶,因为孟锦荣这个姐姐做的并不称职,弟弟来看她的次数反倒多一些。   孟绍洋还有晚自习要上,只好应了一声就匆匆挂了。   结束了电话,锦荣翻了电话的未接来电,孟绍洋打来的最多。   锦荣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在纸上写东西。   ——   周末,孟绍洋在教室里收拾了一下课本,装进书包里就背着出教学楼了,路上有不少相熟的同学和他打招呼,还问要不要一起走,都被孟绍洋拒绝了,“我姐,今天来接我。”   说是这样说,但孟绍洋也没抱多大希望,有时候他觉得姐姐还不如他来得放心。   临近校门,孟绍洋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咖啡色长裤的熟悉身影,锦荣。   在校门口的面馆里,孟绍洋埋头吃着牛肉面,明显感觉姐姐似乎有点不大一样。   吃完最后一口面,孟绍洋拿纸巾擦了擦嘴,迟疑了片刻问道,“你和那个叫邹清平的……”   “嗯,已经结束了。”锦荣爽快答道,   孟绍洋愣了愣,“那挺好的。”   但锦荣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半天没能回过神来,“我下个月就要去美国进修心理学了。”   ————   邹清平重新追求起了蓝琳,但事实却不像他想的那样,能容易挽回蓝琳的心,尽管双方父母也希望两人和好,虽然邹清平前段时间做的的确不像人样,但那只是一时犯了小错,现在他已经及时知错了。   这门婚约又是两方父母主动结下的,邹氏集团的继承人和蓝氏集团的千金,这才是天作之合。   蓝琳有些心软,肯原谅邹清平,却并不想再提起婚约的事了,就这样做朋友也好。   甚至因为邹清平的一再纠缠,还有父母的有意撮合,蓝琳干脆和凯文去了欧洲,正好去帮忙拓展蓝家在那边的生意。   最后,邹清平似乎什么也没得到。   兜兜转转,邹清平又去了孟锦荣的学校,想见她一面,却得知她已经拿到了去美国全额奖学金进修的资格。   飞机划过空际,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流,   锦荣戴着眼罩安静休息,就在半个月前,她向教授交上一篇论男性在恋爱关系中见异思迁的深层次原因,之后的几篇有关研究恋爱心理的文章都受到教授的赏识,并推荐了她去美国进修。   睡了两三个小时后,锦荣摘下眼罩,却发现身边的乘客换了个人。   “我们又见面了,小姐。”年轻男子微笑道,   “很抱歉,我不认识你。”锦荣毫无心理负担地打断了对方的搭讪,哪怕他们不久前就在邹清平朋友举办的宴会上见过,还说过话。   她现在和邹清平都没什么瓜葛了,何必还要记得一个偶然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不认识,那么我们现在认识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沉,沉重的沉。”顾沉再次微笑道。   等到下飞机时,锦荣严重怀疑她遇上了一个神经病,在整个飞机的航程中,拉着她从上帝起源史聊到七宗罪,真理道德。   不过论知识渊博,的确胜过了大多数人。   看顾沉的样子,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可惜我还有事要做……”   “那好吧,再见。”锦荣毫不留恋地拖着行李就和来接她的助教上了车。   留在原地的顾沉单手插兜,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   ————   十年后,在国际享有声誉的心理学博士孟锦荣回国,还开了自己的心理诊所,不到半年,客户上的名单不乏富豪名流,亦是预约不断。   “沈小姐,你醒了。”   锦荣倒了一杯水递给靠在软椅上刚刚醒过来的女人,她的妆容很精致,也很美丽,但眉间的一丝阴郁始终挥之不散。   “谢谢你,孟医生,最近我已经好多了。”沈茉,更多人称呼她为杜太太,这个一生看起来都无比顺遂的女人。   但她心中却藏着一个莫大的秘密,她是带着记忆重活了一世。   这一世,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摆脱了原本悲惨的命运,也帮助父母获得了财富,更和现在的丈夫相遇相爱在一起。   然而她却始终忘不掉前世的记忆,依旧如同阴霾般藏在心里。   丈夫看出了她的不安,便劝她来看心理医生,聊聊天。   之前已经看过几位心理医生了,都无果,就因为她心防太重,更不敢吐露她隐瞒的秘密,拒绝接受催眠。   原本已经准备放弃了,也许是重生带来的副作用吧,她得到的太多,也该失去一些东西。   这位孟医生却不同,有种很特别的能力,让人放下戒备,她也没有强求自己进行催眠,只是普通的心理测试和侧写。   每次和她聊过后,沈茉感觉重生的事似乎就对她影响小了一些,记忆也在渐渐淡忘。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多做一些慈善,或者,和你的先生要个孩子。”   孩子?沈茉怔了怔,这也是她前世从未拥有过的存在。   “好的,孟医生,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沈茉感激地点了点头,   等到沈茉走出了房间,离开诊所时,助理小光还多看了一眼,传说中沈家的少奶奶啊,极少上报,可惜保护客人隐私,不能拍照,只能多看几眼解解馋了。   第一次见到沈茉时,即便见多了名流富豪出入诊所,小光也忍不住有些惊讶呢,因为沈大总裁听说爱妻如命,   “看来豪门夫人日子也没那么舒心嘛?”小光叹道,   “只要是人,就有烦恼。”锦荣翻了翻吧台上的杂志,“以及作为心理医生的我,就不缺生意。”   #富豪再娶,千金大闹婚礼现场#   #新太太携小女儿丢尽颜面#   这都是什么八卦杂志,锦荣抽了抽嘴角。   “BOSS,你每天和客人聊聊天,就日进斗金,能不能给我再涨点工资啊?”小光相当谄媚道。   “等你什么时候进化了再说。”锦荣卷起杂志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小光脑袋。“还有,以后少看点八卦杂志。”   小光瘪了瘪嘴。   “对了,孟医生,刚才你弟弟打电话过来,说待会接你吃饭。”   “好。”锦荣点了点头,“今天没什么预约了,那就提前下班吧。”   小光瞬间笑逐颜开,“谢谢孟医生。”   孟绍洋,本就底子不差的少年,经过十年岁月,更显帅气迷人了,还当上了警察。   这些年,锦荣很少和家里联系,大多是寄钱回去,回国后和父母关系也是淡淡,反而和孟绍洋关系好了些。 第165章 心理女孩   “姐。”一身笔挺警服,气质澄明又阳光的青年站在他那小熊猫车旁边,远远就招手。   锦荣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警服,“你还没下班?”   孟绍洋笑了笑,“刚从现场过来,还没来得及换。”   孟绍洋转身就给姐姐开车门,然而锦荣摆了摆手,“你那小熊猫都开多久了,还是坐我的车吧。”   “真寒酸。”锦荣啧啧叹道,“难怪现在也找不到女朋友。”   孟绍洋无奈一笑,他没找女朋友是因为工作太忙好不好。   不过对比起姐姐的收入,他的确差了一大截,看来要努力啊。   其实,孟绍洋比起很多人来说,称得上是顺遂了,考入警校,进入警队重案组,升职又快。而他更钦佩他的姐姐孟锦荣,大学就拿到去美国进修心理学的资格,还一路拿到了心理学博士学位,在他初入重案组时,遇到的问题通过Email也得到了孟锦荣的不少帮助。   后来他又听说,姐姐又专修了犯罪心理,当了两年的心理侧写师。   回国后的生活倒简单了很多,开了自己的心理诊所,偶尔去精神病院帮忙做一些心理侧写和辅导。   在过加油站前,锦荣看到了前面的警车,还有比往常严密了许多的检查。   警察敲了敲窗,微微示意,锦荣也摇下了车窗。那警察看到孟绍洋一愣,显然是认识的,再见到开着跑车又气质出众的锦荣,似乎是误会了什么,笑了笑。   看他们还在工作,孟绍洋也没特意去解释。检查过后,就放车过去了。   “最近有什么大案吗?”锦荣问道,新闻上倒什么风声都没出来。   “案子是挺大的,还没确定目标。”孟绍洋措辞说了一下,在不透露案情的情况下和锦荣说几句也无妨。   但孟绍洋没想到,第二天就在警局见到了姐姐孟锦荣,作为警局特聘的心理侧写师,此次案件的临时顾问。   “小孟,这位你应该不会不认识吧。”姜局促狭着笑道。   “姜局,这之前也半点风声没透露出来啊。”之前姜局就见过他姐,知道他们的关系。   姜局哈哈笑道,“还是多亏了你面子,我们才请得到本市最出色的心理医生,而且孟医生这次还是友情帮忙,酬劳都是打了折扣的。”   最出色的心理医生,也是最贵的那一位,他们局的资金的确不怎么宽裕。   在和众人打过招呼后,锦荣微笑道,“姜局,可以开始了吗?”   姜局面色微微一肃,“好。”   警局会议室内,大量文字图片资料出现在大屏幕上,“我们有证据怀疑,这是一起犯罪集团有目的有计划的案件……”   不断有人起身解释分析案情,而锦荣就安静地坐在下面,在侧写本上描画。   罪犯的主要性格,特征习惯。   最后案情讨论结束,锦荣也向姜局交出了她的答卷。   存在两个到三个主脑,操控下面的人进行犯罪。主脑人选疑似反社会人格障碍,而且具有攻击性,也是所谓社会上的掠夺者,为自己的目的进行制裁。   回到诊所,锦荣下午还有一名预约的客人。   “孟医生。”小光拿出一个粉色的大礼盒,里面装着摆成漂亮造型的玫瑰花,笑嘻嘻道,“有人送花来了。”   锦荣取下花束间一张淡蓝色的信卡,上面写着漂亮的花体字,翻译过来就是,“好久不见”   ————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忽然一道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显得柔弱极了。   而站在她面前,是被红酒打湿身上留下一片污渍的红色礼服的年轻女孩,嘴角带着几分讥嘲。   但很快就有护花使者出来救场,“她又不是有意的,连小姐。”   呵,和重生前一样,总有人跑出来护着肖凌,连歌眼眸闪过一丝恨意。   “先去换件衣服吧。”温润沉厚的声音响起,连歌心中稍觉温暖,好在还有他,而重活一世,被毁掉的人生也不会是她了,走时连歌瞥过肖凌的一眼中,冷光闪现。   “连大小姐好像变了个人,居然没发脾气。”   因盛情难却而来参加客户宴会的锦荣,也跟着看了一出好戏,而主角不久前还在八卦杂志上出现过。还有,那和沈茉一样的感觉。   只是那个带走连歌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叫什么来着。   是叫顾沉吧。   宴会结束后,锦荣走到停车场,却意外又见到了顾沉,还站在她的车旁边。他现在不应该和连小姐在一起吗?   顾沉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孟锦荣。”   这名字叫得好像他们之间很熟一样,锦荣也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抱歉,我们不熟。”   “怎么会呢?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同样的微笑,顾沉似乎很擅长微笑。   锦荣听了这话,第一句话却是“之前的花是你送的?”   顾沉点了点头,神情反倒正经了起来,“孟医生享誉国际,又在心理界有着独树一帜的理念,我很喜欢你发表的文章,花,只是表示一点我的小小仰慕。”   “顾沉。”一道女声打断了顾沉还想说的话,是连歌。   连歌一手挽住顾沉的胳膊,扫过锦荣的目光中含着丝丝戒备,“她是谁?”   顾沉微笑问道,“本市很有名的孟医生,连歌你不认识吗?”   前世有这个人吗?连歌脑海中闪过疑惑,但想想前世她只知道吃喝玩乐,张扬跋扈,哪里理会过这些事。   顾沉眼底越显幽深。   但显然锦荣没打算和他们耗下去,直接对着车摁了一下车钥匙,车灯也闪了闪。   顾沉也识趣,“我和连歌还有事,再见了,孟医生。”   之前传闻跋扈高傲,在宴会上又显得浑身是刺的连歌待在他身边,乖巧得像个淑女。   锦荣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身影逐渐变小的男女,神情淡淡,连歌看她的戒备,不像是对疑似情敌,而是太过依赖顾沉了。   如果是男女恋爱的一点小情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   孟绍洋还继续忙着案件,这是一起极其恶劣的犯罪集团案件,主要掠夺财产,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夺人性命,犯案已达到九起,美国,澳洲,乃至国内。   锦荣偶尔去警局帮忙做一下心理侧写,和她的富豪客人聊聊天。   周末则是她的习惯,去精神病院给病人做心理辅导,类似义工的工作性质,也是帮助锦荣了解更多不同的心理。   “今天有月亮吗?”锦荣语气温和地问着一个坐在医院长椅上晒太阳的少年。   少年也认真的回答她,“没有月亮,但今天有很多的星星。”   这位病人存在认知错误的心理障碍,特别的是他也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但他却觉得其他人很可怜,看不到他眼中的世界,所以不厌其烦地告诉别人。   “谢谢。”锦荣微笑道。   和少年聊了两个小时后,锦荣便要走了,临走时,少年突然递给她一张纸,“这是别人让我送给你的。”   纸上写着一句话,“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第166章 心理女孩   锦荣看完这句无比中二的话后就随手撕碎了纸条,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顺便安慰少年。   “不用理他,是个神经病。”   这样的话,在这种情境下说出来似乎有些荒诞,但着蓝白色病号服的少年却听话的点了点头,“我下次会的。”   开车回到诊所,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一震动。   锦荣打开手机,却收到了一张照片,在清河医院,她和少年在长椅上交谈的一幕。   锦荣皱了皱眉,有人在跟踪她,甚至监视她。   随即想了想,锦荣给孟绍洋打了个电话,询问一些案件的细节,她现在是此案邀请的临时顾问,也不需要隐瞒,孟绍洋也就知而不言,言无不尽。   一边听着孟绍洋说最新的案情进展,锦荣一边打开了电脑,刷新今日新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条,连氏集团总裁忽然中风进医院,连大小姐将继母和私生女赶出家门的劲爆豪门消息。   锦荣双手交叉,支着下颌,开始思考起一切的联系。   被犯罪集团盯上的豪门,几乎是人财两失,且手段凶残,上头给的压力也很大,在听锦荣说,她有可能被人盯上了以后,孟绍洋主动提出作饵,引出罪犯。   按照孟锦荣的心理侧写,犯罪集团的几位主脑,性格高傲,而且对追查的警察也很有敌意,很有可能主动攻击。   “你确定要这样做?”锦荣看着孟绍洋的眼睛,问道。   孟绍洋冷静道,“这是我身为警察的责任。”   “那好吧。”锦荣放下了最新完成的侧写,走出了房间,身后又响起孟绍洋的声音,   “姐,不要告诉爸妈。”   “不用担心,我已经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   ———   “顾沉,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连歌眼里满是爱意和感激,望着顾沉。   顾沉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能保护你,是我的荣幸。”   “那么,能告诉我,你的秘密吗?”半阖的眼帘下,藏着一闪而逝的冷光。   ——   这已经是锦荣收到的第六个照片了,   前五张分别是偷拍她在诊所,精神病院,餐厅,警局,家中阳台上的照片,但第六张照片却是闭着眼睛的孟绍洋双手被绑吊在悬空玻璃上。   紧接着,就是陌生电话,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孟锦荣,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输了,孟绍洋手上的绳子就会被剪断。”   ……   光线阴暗的房间里,顾沉修长的手指抚过屏幕上照片中人,孟锦荣。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顾沉嘴角带着甜蜜的笑容。   而被注射了大量麻醉剂的连歌浑身瘫软在了椅子上,还被胶布封住了口,看向顾沉的目光充满了恐惧,这个人是恶魔。   然而顾沉在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东西后,连歌对他来说已经索然无味了,剩下的作用只是作为一个游戏的筹码。   忽然,他似乎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神色一沉,抓起连歌就走。   孟锦荣居然找到了这个地方,顾沉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带着隐隐的兴奋和激动。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但顾沉却没有带连歌往楼下离开,而是上了可以说是死角的天台。   天台的风呼呼吹着,   不到两分钟,天台的门就被撞开了,是锦荣。   挟持着连歌的顾沉微笑道,“你居然没有去救你的弟弟孟绍洋。”   “我只是个医生,不是警察。”锦荣耸了耸肩,   “你比我想象的还有无情。”顾沉墨色的瞳孔越发幽深,“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抱歉,我不需要你的评价。而且……”锦荣嘴角微微弯起,“孟绍洋是警察,会有很多警察去救他。”   她拿出手机,点出那张照片在顾沉面前扬了扬,“这张照片,想推测出是华都大厦,也费不了什么时间。”   “但等到警察去救他的时候,绳子已经断了。”顾沉嘴角的微笑,带着深深的恶意。   锦荣坦然道,“在底下放救生气垫就好,时间够了。”   “三百八十米高的大楼,你在赌你弟弟的命。”顾沉不禁失笑,面前的人究竟是理性还是更加疯狂。   “不会的,我算过,有百分之八十九的可能性安全着陆。”锦荣笑了笑。“而且就在刚进来前,警局的人已经给我发来了信息,我赌赢了那百分之八十多的可能性,孟绍洋还活着,只是断了两根肋骨。”   “还有,他们已经在楼下了,另外三名犯罪主脑已经被逮捕,现在就剩你了,顾沉。”   锦荣的笑容在顾沉眼中竟是这般讽刺,   早在第一张照片发来时,锦荣就找了在美国认识的国际刑警,帮忙查顾沉的个人信息,之后的证据也交给了警方,只是碍于还有其他犯罪集团的主脑没暴露,警方也不得不按捺不住,甚至让孟绍洋作诱饵。   连氏集团就是顾沉他们这次的目标,掠夺财富,在顾沉的欺骗下,连氏集团的全部资金都会流向海外一个陌生账户。   “那你来做什么?来救她吗?”   “不,我只是来瞻仰一下你最后的遗容。”锦荣显然没想做一位合格的谈判专家,每句话都在挑动着顾沉压抑危险的神经。   顾沉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顶在了连歌脑门上,语调轻叹道,“我们才是一类人,从我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了,在那些人虚伪的笑声里,在他们被金钱玩弄时,你的漫不经心,和眼底的嘲弄。”   锦荣抽了抽嘴角,她当时明明在想如何最简单最没有麻烦地解决掉邹清平好不好。   她那么阳光,哪是像顾沉说的蛇精病。   她还在想,当年好好一枚帅哥,怎么把自己整成变态了呢,原来那时候就有苗头了啊。   顾沉还在继续说着,“为什么你不愿意加入我们呢?一起玩游戏不好么?”   “因为我喜欢的游戏一般是由我来主导。”锦荣摊了摊手道。   顾沉非但没有被激怒,反倒露出了熟悉的微笑,“那如果我杀了她呢?”   被他挟持的连歌拼命挣扎着,尽管很无力,但她还是想活下去。   “我原本打算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可是,现在我决定把它永远埋葬下去了……”   顾沉的声音低缓如大提琴般,手中枪口已经对准连歌的太阳穴,缓缓扣住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却是顾沉和连歌同时倒了下去,不过连歌是受惊晕倒的,顾沉,却是被击中了头部。   锦荣慢慢放下枪,“我也忘记告诉你了,医生也是会开枪的。”   “而且我的枪法还不错。”   ……   长达六年之久的犯罪集团被破获,连氏集团的资金也被及时追回,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尚在医院休养。   关于开枪的事,锦荣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因为这是经过姜局批准的,连枪都是在警局拿的,锦荣没说是对付顾沉,只说是防身。   只是没人想到孟锦荣的枪法竟然这么好。   锦荣去医院看了断肋骨只能躺着的孟绍洋,凭借这次的英勇‘牺牲’,估计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你又要回美国了?”看着自己在那剥桔子的锦荣,暂时动弹不得的孟绍洋大吃一惊道。   锦荣点了点头,“是邀请我做心理侧写师。”   “那你这次去多久?”孟绍洋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锦荣耸了耸肩,“随意吧。”   原本这个世界就打算休息度假的,没想到无论在美国还是国内都少不了刺激,干脆多玩会。   看完孟绍洋后,锦荣又上了七楼VIP病房,在去美国之前,她还有个客户需要心理辅导,连歌。   也许是经受刺激后,连歌失去了短暂的记忆,连家那么有钱,就直接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孟锦荣。   遗忘这段时间记忆的连歌有些茫然,但见到锦荣,表现还比较友善,她也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是孟医生救了她,否则她命已经没了。   连歌的表现应该是创伤性后遗症,不过恢复的很快,除了那段提不上愉快的记忆。   两周后,锦荣又踏上了去美国的旅途。   之后的半生里几乎都是在和罪犯斗智斗勇中,也成为犯罪心理史上标志性的人物。   ——   在没有锦荣的平行世界   他又活过来了吗?居然还是他十岁的模样,待在美国的贫民窟角落。   顾沉低头看着尚且干净,青涩的模样,还有镜子中肮脏不堪的周围。   顾沉露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连歌说的重生,他又重活了一次,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有不同的结局,赢了孟锦荣。   要知道,她打中他的那一颗子弹还真是疼啊,仿佛烙印在灵魂上的疼痛。   带着三十年的成熟记忆,顾沉花费了更少的时间,达到过去的高度,先一步建立了那个犯罪集团,掌握所有权力,前世可没少被几个愚蠢无能的同伴拖累。   至于什么干净清白,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词语适合用在反社会人格障碍者身上吗?而且还是其中最具有攻击性的社会掠夺者。   不过……为什么孟锦荣不在?   她这个时候不应该在美国大学校园里,热爱学习吗?   顾沉几乎查遍了美国所有大学这届学生名单,却还是找不到孟锦荣的名字。   所以他不惜提前计划回到华国,孟锦荣,这个前世杀了他的人,他怎么能忘记?一定要找到她。   然而查到的资料却是,孟锦荣在和男友纠缠时出车祸,一死一伤,死去的那个人是孟锦荣,年仅二十岁。   同样的模样,同样的名字,却是不同的人生轨迹。   直到最后被孟绍洋等警察围捕,顾沉依旧抱着这样的疑惑,向已经略显沧桑的孟绍洋问道,“你有个姐姐,叫孟锦荣对吗?”   孟绍洋微微一愣,“她很早就去世了。”   “是么?”顾沉不知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说出这句话,便展开双臂向后仰去,坠入在夜色下满是霓虹的空中。 第167章 周郎顾   “郎君。”   见床榻上的人悠悠转醒,在床侧立着的侍女恭谨垂首道,语气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郎君毕竟是如今周家唯一的子嗣,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下人也只有陪葬的命。   此时成了他们口中郎君的锦荣只觉得喉咙干涩,浑身疼痛,在还没有得到原身记忆前,她也尽量少开口,免得出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副身子尚年幼,怎么心血精气耗尽到了这种地步,已有损寿之象,更奇怪的是……   锦荣眼眸微闪,明明是女儿身,为何侍女却道‘郎君’?   不稍多时,便有几位侍女仆从进屋来,还端着药,一个个都如锦荣最先见到的那位侍女般恭谨不已,丝毫没有什么贴身侍女仆从的亲近。   “疾医说,郎君只是受了些风寒,疲累过度,按时服药,多多休养便好了。”侍女声音柔柔道。   锦荣喝下药后,侍女仆从们就拿着药碗出去了,房内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锦荣半靠在床边上,也不去想下人恭敬生疏得有些过分的态度,她感受不到这个世界有任何的灵气,也仅能试图修习一些过去的心法调养身体。   每日来的只有定时的药汤,药材都是上好珍贵的,看得出原身的待遇不低,但下人几乎完全不亲近,连洗漱也是离得远远的,一旁侍候。   锦荣也享受过比世家子更为显贵豪富的生活,但凡正常些,都不是这样的。   而原身的亲人,一连几日竟也未曾出现过,更是令人觉得奇怪。   还没等锦荣调养好身体,原身的记忆终于姗姗来迟。   ……   “为我束发。”锦荣坐在镜子前对一旁的绿衣侍女淡淡道。   侍女微微一迟疑,还是上前为郎君束发了,墨色的长发垂下,及到腰间,世家一向精心的衣食住行的保养,即便虚弱了几日,也依旧柔顺。   锦荣却看起了琉璃镜中的自己,堪称秀丽,不过十五的年纪已见皎然朗月之姿,身后侍女为她束成少年之状,   可,她确为女子之身。   只不过代他人身份,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这套路,锦荣用起来可谓是驾轻就熟,但要么是为了方便,要么是兴致所至,而非原身那般压抑苦楚的理由。   周家,大奕临沂世家之一,当今家主周南治,与妻恩爱和谐,共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周慕颜年少聪颖,长女柔顺乖巧,为人称羡。   然天公好妒,周家公子和小姐在七岁那年家中池塘玩耍时,不慎落水。周家小女不幸亡故,而周家少爷也落了病,被周家送到自家温泉山庄修养了两年才回来。   但没有人知道,当初活下来的,不是周慕颜,而是他只小了两岁的妹妹周锦荣。   周家家主周南治,在儿女出生后,曾意外在山中遇难,后伤了身子,经大夫诊治恐怕难以与人有孕。   长子夭折对他来说无异于莫大的打击,再者周家家大业大,一旦传出去,周家后继无人,只怕落得衰落下场。   狠心之下,他做出了一个荒诞的决定,让女儿代儿子身份。   周锦荣因为念着是自己贪玩,间接害死了兄长,累得父母痛心,咬牙认下了。之后,葬下的是‘周家幼女’,而活在这世间的只能是周慕颜。   周锦荣和兄长周慕颜本就相貌极为相似,年龄相近,在被送去温泉山庄修养两年后再回来,也无人会怀疑。   而这两年里,周南治已干净利落地杖毙了两个儿女身边的所有奴仆,不留一丝痕迹,世家奴仆都是卖身死契的,也无人会说什么。外人不知内情,只道周父为爱女之死悲痛不已。   周锦荣已经成了周慕颜,日子也不好过,和兄长相处久,行为举止好模仿,难以模仿的是周慕颜需要学会的东西,承担的责任。   作为周家未来家主。   每夜里只能挑灯夜读书史典,练习世家子弟必须学会的六艺,等到从温泉山庄回来,她就又是那个周家令人骄傲,天资聪颖的周家儿郎了。   旁人的称赞如一,周家的荣耀依旧,但父母的冷淡,以及严令仆从亲近而形成的生疏态度,让周锦荣知道,一切都变了。   父母在怨她,怨她害死了周家未来光宗耀祖的儿郎,周锦荣也在心里怨自己,所以默默承下了所有的苦楚。   即便她学的再好,做的再出色,父亲也难以忘记这其实是他的女儿,而不是真正能继承家业的长子,所以冷淡。而母亲,早在长子夭折后,就常守佛堂,甚少见她现在的‘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原身因为苦学心血耗尽病倒,周家父母也很少出现。   如果锦荣早穿来几年,她一定不会让周慕颜死掉,自然不会去承担什么世家联姻责任,顶多为周家偿还了生养之恩。   又或是让她穿成早夭的周慕颜,   一切,都比现在的境况要好,锦荣垂眸注视着被她用手挑起的一缕长发。   为了防止让更多人发现她的身份,周父严令仆从不得对少爷太过亲近,久而久之,渐渐传出了周家公子素有洁癖之闻。   世家多有放诞不羁之人,或敷面,或喜着奇装异服,而周慕颜这绝称不上什么怪癖。   ———   在认真思考后,锦荣果断放弃了任何幻想,既来之,则安之。   再糟糕的境地,只看怎么做,也能让她过的自在。   “郎君是要去见老爷和夫人吗?”束完发后,侍女试探问道,   “好。”略微思索了一下,锦荣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去见一见她现在名义上的父母了。   又是一番穿戴,这次侍女就未再近身,束发已经是难得的了,再近身只怕就要被老爷处罚了。   周家为江东世家豪族,光是一个周家主宅便占地数百亩,庄园楼台林立,景致秀丽,而走在小径上的锦荣脑海里想的却是,她好像砍过好几个这样的世家土豪。   见到周父,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显然有些复杂,“你,已经大好了?”   锦荣依着原身记忆的口吻回道,往常原身和父亲相处冷淡,每次都只说了几句话,便不了了之。这次也一样,周父在待遇上也不会亏待如今这个唯一的子嗣,只是感情复杂难言罢了。   “好了,过两日便去学院上课吧,莫误了学业。”   冷硬生疏的话,一心期盼着振兴周家荣光。   锦荣唇角微勾,只是低垂眼眸,未被周父瞧见罢了。   再去看周母,其冷淡和周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未见锦荣一面,只让锦荣在佛堂门外问候了一声。   锦荣也不放在心上,尽到礼节便可,何论其中真心,她与他们本就没有任何感情,亲近也好,冷淡也好,都无所谓。   既然了解了原身父母的性子,日后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尽了为人子之礼节后回到房间,锦荣翻了翻原身哪怕劳累不堪,也在默记的典籍。   这世上的天才从来都是极少数,而更多是依靠勤奋苦学,锦荣也一样平凡,不过经历的岁月比旁人多,但凡一本书看了数十遍,蠢人也能记得下来,何况锦荣学一样东西,不止十遍上百遍呢。 第168章 周郎顾   三年时间可以做什么,能令本就出色的周家郎君扬名京城,成为世家年轻一代第一人,引得世人仰慕。   也能令周家多出一个孩子。   京都外柳江上烟波,舟舫上传出和缓曼妙曲声,伴着女子软语。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船头上吟唱的歌伎,春风醺人,染得她容色也艳了几分,一双含水的眸子止不住地往舫间那抚琴之人身上看去。   那人素衣静坐,却仿佛这片天地间的光华灵秀都聚集在了他身上,便是有‘稽子’之称的名士严淮在他旁边,也只能黯然失色。   世间安有周郎顾?   不知又撩动了一片芳心的锦荣,调拨着琴弦,三年的时光,她令周慕颜之名更盛,名扬天下,也让周家受世人瞩目。   曲声歇,锦荣微笑道,“再换一曲可好。”   “唱什么?”严淮笑道,   锦荣歪了歪头道,“就唱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好。”严淮朝船头的歌伎笑道,“就请姑娘唱吧。”   锦荣手下琴弦一拨,和先前的江南小调全然不同,豪放狂狷,难得那歌伎才能极好,很快便跟上了琴声,唱出了别样的韵味。   歌伎心中也是欢喜,难得能见周郎一面,没堕了之前在教坊司传出的盛名,更没在那人面前出丑。   琴声激荡,歌声悠悠,引得船上的士子文人不禁随之合着节奏轻唱拍掌起来。   抚琴的锦荣更庆幸,自己早早选了弹琴,不至于开口和这帮人在船上撒欢。   世族子弟多放诞,她这些年是真没少见。若非近几年结交的好友严淮相邀,又是科举后的畅宴。   锦荣抚琴,心神足以二用,而旁边离她最近的严淮面色莫名迷醉,好友的琴艺真是天下无双啊。   听着听着,严淮的目光从好友的侧脸,抚琴手滑过,好友的脸也那么好看,穿的衣服好看,手也那么好看。   不愧是他严子陵的好友。   有‘会稽钟秀’之名号的严淮严子陵也是朵奇葩,他成名早,有世家第一公子之称,后来被周慕颜给夺了,于是找周慕颜论艺,皆输给了周慕颜,他既不生气,也不羞愤,反倒开怀大笑,单方面认了周慕颜这个好友。   虽然性情独特了些,但才华是毋庸置疑的,锦荣也就默认了。   之后更是传出双秀之称。   听说周慕颜要去参加科举,严子陵也非要跟着去,说好友怎能撇下吾,生死吾亦同往。   谈科举谈成生死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不过世家对科举的避之不及倒也是真的。国有科举,意在取士,尤为寒门学子。   世家不愿放下身架,和寒门学子为伍,加上锦衣玉食,哪里愿意去吃科举的苦。   周南治原本也是不愿让锦荣去参加科举的,可惜锦荣又怎会对他百依百顺,周家子的责任她会尽,甚至做的更好,但她想做什么,其他人也别想干涉。   锦荣这三年扬名形成的声望显著,她这一说参加科举,更带动了不少世家子弟也跟风一起去了,家人拉都拉不住。世家本就捷径颇多,所以费不了多少工夫,就大摇大摆地坐在了考场里。   把主考官都吓得不轻。这些世家子弟考的是挺开心的,只是考得怎么样就随意了。   能跟男神在一个考场,已经足以拿出去炫耀了。   舟宴结束后,锦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云彩地走了,除了严子陵死皮赖脸地又跟了上来。   “你不回去,跟着我做什么?”锦荣气定神闲道,   严子陵笑道,“吾在京中宅院尚未打理好,还求好友收留吾。”   “以严家风华,难道找不到片瓦寸地?”锦荣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严子陵眼巴巴地道,“能和好友秉烛夜谈,是吾之梦寐所求。”   锦荣冷冷道,“我有洁癖,生人勿近。”   严子陵再接再厉道,“吾乃慕颜好友,非生人啊。”   “我说的生人,是活着的人。”   严子陵:“……”   ————   踏入家门没几步,一虎头虎脑不到两岁的锦衣小童已经跌跌撞撞地朝锦荣扑了过来,“兄、兄兄。”   后面还跟着一群仆妇,“二郎君,小心。”   锦荣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锦衣小童,也是她的弟弟,周慕梓。   周慕梓的出生不是意外,而是锦荣促成的,她曾经经历的一世中偶然得到过几张药方,能令男女生子,看来当初无价难得的药方不假,周慕梓的降生,令周母也重现笑颜,一心都扑在了小儿子身上。   而周南治,心情更加复杂了,一方面,周家终于后继有人,的确令他激动不已。但另一方面‘长子’的优秀出乎他的想象,出外交往都能听到同伴甚至地位在他之上对他周家郎君的赞誉,叹周家玉树已长成,周家百年无忧矣。   周慕颜所展露的风华,令他都不禁心惊。而这三年来,周家因周慕颜在世家间提升的地位,也让他生出更多野望。周家虽为世家,但世家也分三六九等,和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比,周家相形见绌也,若不是出了一个惊才绝艳,令世人侧目的周慕颜。   这样复杂的心绪下,令他对锦荣的态度更加纠结了。   想亲近又不愿亲近,想教导却有无处教导。锦荣是不在意他的想法的,好在随着她声名越盛,在家族中的话语权也越大,可以行使更多的权力。   也许是锦荣为他的出生担下了一份因果,周慕梓自出生便对她尤为亲近,周父也不阻拦,在他看来,若是幼子能沾染她两分文华也好。   “兄兄,兄兄。”周慕梓喊了几声,也说的稍微顺溜了些。   锦荣也把他揽在怀里,任他亲近,旁边的严子陵不禁瘪了瘪嘴,“说好的生人勿近呢,好友骗吾。”   锦荣摸了摸周慕梓的刚长了一点用红绳绑的小辫,随口道,“我哪有骗你了,孩童纯净,世人多污浊也。”   被暗指污浊的严子陵:“……”   周慕梓吃着糕点,锦荣在旁边笑看着,时不时用手帕给他擦擦嘴角,严子陵依旧叨叨着,   “好友,吾新得了一副汤夫子的画卷……”   “好友,吾新种了一片桃花林,要不要一起赏花啊……”   ……   严子陵最后被安排在了周家西苑,一向用来招待贵客留宿的地方,不论交情,光是作为会稽严家四公子,锦荣就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   何况,这周家也非她所有。   只是严子陵还是没能一偿夙愿,和好友秉烛夜谈,顶多晚饭后在亭中下了一盘棋,锦荣就让仆从带严子陵下去歇息了。   她则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除了守在院子门口的仆从,和在庭院里打扫的侍女,便显得尤为空寂的地方。   见锦荣回来,侍女仆从都退到了院子外,这起初是周父的命令,但渐渐变成了锦荣的要求,生人勿近,也更方便她自己独处。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过是为了穿越来时,原身残留的那一抹悲伤,和坚持罢了。   锦荣从角落处插着青竹的花瓶中取出一把剑,走到庭院中,挥剑一舞,如流星飞羽,   纷纷间,竹叶飘落,为剑气所触,立时分成两片。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169章 周郎顾   春风得意马蹄尽,一日看尽长安花。   虽然没有诗中的心境,但这待遇锦荣是享受到了,甚至还有掷果盈车之状,时人不爱阳刚勇猛,偏爱柔美华茂之姿态,玉山朗月的气质   而锦荣的容貌完全符合时人的心理。金銮殿上亲点状元郎,出身世家,清贵不凡,其琴艺为天下一绝,洁身自好,品质无暇。   多重光环下的衬托,也不免京人那么热情了。   在这头三甲中,锦荣和严子陵就占了两个,一为状元,一为探花。不过其他世家子弟就没这般好了,本就是跟风而为,也没什么准备,自然成绩不佳,大多在三甲之列,他们也不在乎这点名声,也因此没引起寒门子弟的太大怨念。   出了一两个周慕颜,严子陵这样的妖孽也就罢了。   锦荣也挺佩服严子陵的,这家伙科考前一晚,还抱着两壶南国春要和她不醉不归,进了考场,也是挥毫即就,文不加点。   其实,在殿试见过周慕颜容貌的小皇帝,想也不想就要定他为探花郎,被几位主考官兼国家大臣给死命拦下来了。   陛下您是颜控,这也不是什么小秘密,但人家世家子弟,难得来主动响应本朝科举,才华也是无话可说,若是因为相貌而屈居第三,哪里是收良材,分明就是结仇嘛。   刚继位不到几年的小皇帝背着手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众爱卿所言。”   众爱卿:“……”说的好像陛下您多委曲求全似的。   最后,小皇帝定下同样美姿容的严子陵,大臣们也就不好再阻止了。   不知被千辛万苦保下了状元之名的锦荣,继续享受着她这新出炉的状元郎之名。   连周南治看她的目光也慈爱了许多,轻捋短髯,想着各世家送来的贺礼。   锦荣也没不看他,低头逗弄周慕梓去了。   “兄、兄兄。”周慕梓就着锦荣的胳膊往上爬,小手伸向锦荣头戴的状元冠,也许是上面玄色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锦荣随手摘下状元冠,戴在了周慕梓圆圆的脑袋上,一下子把他大半个头给遮住了,好半天才扶住,周慕梓人小,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是兄长同他玩耍,锦荣微微勾了勾唇角,“慕梓日后也当状元郎可好?”   “状元、郎?”周慕梓很快学会了这个新词。“兄兄是状元……郎。”   锦荣笑道,“慕梓真聪明。”   周南治一向严肃的面容上难得展现笑意,看着这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慕颜这般才华,若能教导慕梓,再好不过了。   至于其他,何必再想呢,毕竟周家需要慕颜,才能在世家之间屹立不倒。   周南治怎么想的,锦荣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她行事从来都是随自己心意,而非其他人能干涉的。   金榜题名后,还有天子宴,但这却是头一遭,皇帝新决定设立的。   大臣在心里吐槽,无非是想多看看美人而另设的名目。虽入了进士,但周慕颜和严子陵等世家子弟丝毫没有想为官的意思。   世家与朝廷毕竟鸿沟还在,参加科举,已是目前的最大的底线了,又有这两人为世家大大挣了脸面,也就更无可指摘了。但若是入朝出仕,就要三思而行了。   世家培养子弟,而同样的,世家子弟首先要想到的是自己的家族,忠于世家,像为官这种事,也是要经家族同意的。   更何况,周慕颜,严子陵是什么人物,可不是什么世家边缘出五服的炮灰小角色,临沂周家嫡长子兼未来的周家家主,会稽严家嫡出四郎。   这样金贵的人物,要真是入朝为官了,按正常规矩给七品翰林小官只怕世家心里不爽,更别说什么外放为官,千百年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人物是到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受罪的。   所以,不接受朝廷授官,也是给双方留脸面了。   可小皇帝没想那么多啊,哪怕身边的老臣给他掰碎了解释清楚,他也只是摆了摆手,说那就更要再多看几眼周慕颜了,万一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只能苦逼待在皇宫里上课看奏折的小皇帝,也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啊。   天子宴,设在皇宫之外的秀丽江园林。   年轻的皇帝在宴会开始后露面了一会儿,就早早地被身边大臣劝回去看奏折了。   座位不知为何离得最近的锦荣,都能感受到小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了。   待皇帝离开后,宴会显然更轻松肆意了很多,皇权至上带来的威严对这些新科进士来说还是很有影响的,除了锦荣和严子陵。   严子陵受世家熏陶不少,且眼光高,别看在锦荣面前一副放诞不羁,性情温软的样子,但其实骨子里却是极为傲气,锦荣曾不讳道,他这种人只适合一个人待在深山里,孤高自赏。   严子陵笑道,若是能与好友同归山林,深山隐逸也是美谈。   天子年轻,未必能折服这位会稽第一名士,严淮严子陵。   天子宴过程还是文人盛行的流觞曲水,酒盏顺着清流而下,杯随水流,停在谁面前,谁就取杯饮下,并行酒令或赋诗词一首。   偶有停在锦荣面前,丝毫不惧,随手拈来一首,接下上句酒令。   历经轮回多世,很多东西都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就在锦荣分心欣赏盛开的桃花林时,感受到有道视线在看她,并不炙热也不让人觉得厌恶妨碍。   这种感觉锦荣在见到年轻天子时也有过,但小皇帝已被丞相督促去看奏折了,哪里还能到这来。   “皇兄说的没错,长的真好看。”躲在暗处偷窥的当今天子唯一胞妹,洛河公主满眼痴迷道。   本朝皇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颜控,所以牡丹花下非死即伤的也不少,然而没人吸取教训,反以为傲。   苦心的老丞相哪里能想到,小皇帝设天子宴,还把他皇妹洛河给叫上了呢。   相由心生,而锦荣这又是仙魂,不过蕴养几年,也就成了天人之姿,她自己倒是完全可以无视的,红颜枯骨,白首黄土,她见多了。   但应付起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青人,还是够的。   感觉到以前看到的比起来都是渣渣的洛河公主,下了一个决心,眸子亮晶晶地道,“我要嫁给他。”   作为最受宠爱的公主,洛河一旦有了想法,在看完美人之后就提着裙裾跑去找她的皇兄了。   小皇帝听完,也觉得不错,把美人娶进皇室来,那就天天能看了。   ————   名为‘儿砸’,实际是女儿的周慕颜更加出名了,临沂周家的名声也蹭蹭往上跳,以前世人知道的是周家的慕颜郎,现在却是周慕颜所在的周家。   周南治在激动欢喜之余,烦恼也来了。   周慕颜今年虚岁十九,明年便可加冠,那么要提上议程的便是亲事了。看着桌上一沓的请帖,还有各方世家亲友发来的书信问候,字里行间都在明言暗示,汝家玉树,吾有好女。   不得不说,世家好风雅,说话也含蓄,文绉绉的,但意思很明显,就是看上周慕颜这个出色的郎君了。   其中不乏比周家还要高上一等的世家。   周南治心里瞬间懵逼,忽然想起来,周慕颜的真正身份,不便结亲啊。   别说周南治发愁,连久居佛堂的周母也叹气了,娘家也来信问了,拉着关系说是亲上加亲。   就在周家家主主母发愁叹气时,锦荣姗姗赶着夜色回来了。   周南治也直接对她道出了此事,只见锦荣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扔下一个更大的炸弹,“今日,陛下召我见面,欲将洛河公主下嫁。”   ————   被一连串的事还有锦荣的话,给折腾得不轻的周南治,想了一夜,世家女不能娶,公主更不能娶。   最后身为周家家主的周南治做出了决定。   没过多久,周家传出言论,周慕颜幼年在山庄曾遇道长谶言,三十之前,不宜早言嫁娶。   周南治的手段还是不弱的,短短几日工夫就令这事传的人尽皆知,还在某次宴会时默认了这一传言。   本朝信奉道教,对云游的道士也是多有仰慕的,周家又将这事弄得毫无破绽,包括当年出现的那位道长,也是真正存在的,只是没有说过这句话。   这么一弄,也无人再提及周家郎君婚事,包括宫里那位。   周家家主心中的大石落下,而他却不知道,当时皇帝传召,公主就在屏风后,而锦荣已经推拒了这事,巧妙地解除了这个麻烦。   就她的口才,忽悠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还是很简单的。   锦荣对周父的话也只有半句,给他添点麻烦而已。   这事也就在外传了一阵,渐渐也就消停了,顶多偶尔被人提起。   而为避麻烦,在家‘静心读书’了几日的锦荣也终于出来见客了,第一个是在意料之中的严子陵。   只是为什么他的眼神这么奇怪,看着对方目露同情遗憾等种种复杂情绪,锦荣不免抽了抽嘴角。   对于这个‘被确认为真’的传言,严子陵也是有些惋惜的,   “吾家中也有一小妹,长辈曾传书与吾,让吾对好友旁敲侧击一番,可惜没等吾开口……唉。”严子陵叹了口气。   他也是很期待和好友加进一层关系的。   锦荣冷漠脸,你还是不说的好。 第170章 周郎顾   “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锦荣悠悠吟唱着。   跟在她旁边的周慕梓摇头晃脑也没听懂,见他小脸冥思苦想都快憋红了,锦荣笑了笑,“现在不必懂,以后你就懂了。”   五十年富贵荣华兴衰盛败,她已看过不知多少回了。   周慕梓已过了三岁,启蒙就交到了锦荣手里,常常将他带在身边,教的也很轻松,就看他能懂多少了。   这日严子陵来找锦荣饮酒,说起了一件事,“吾小妹入宫了。”   正端着酒杯的锦荣恍然想起,严子陵说过的家中那位有意许配给周慕颜的小妹。   “这么突然?”锦荣淡淡道,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严子陵眼眸间划过一丝伤感,即便以严家的家世,入宫也是做皇后的,但却未必有寻常世家妇那般自在,更是一如宫门深似海,从此难以再相见。   “去日之不可追,叹惋惜悠悠,来,我们继续喝酒。”严子陵很快又恢复了那个清光霁月,谈笑风声的会稽严郎。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把过去看的很淡,不再留恋覆水难收的事,更相信一醉解千愁,醉过后诸事无忧。   严子陵又道,“小妹喜欢你的诗词,还托吾求你在大婚时作几首催妆诗。”   这要求自然不过分,看来严子陵的小妹也是个豁达之人,锦荣微微一笑,应承了下来,“好。”   不久后,严氏女入宫的消息就传遍了世家朝廷,乃至天下,而严氏女也没有任何意外地被选为皇后。   而宫里竟打发人来找锦荣,为天子大婚作画。   这对新婚的夫妻倒也真是有默契,一个求催妆诗,一个大婚画像。   锦荣来到宫中,小皇帝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精致的新郎服,面带笑容,“周郎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那日被锦荣忽悠的很成功,小皇帝对锦荣的好感度又蹭蹭上了好几个台阶,这次也不要宫廷画师,抓着机会就请周慕颜来了。   若不是因为对周慕颜的尊重以及他的身份,小皇帝都想时不时传召他入宫。   画具都准备好了,就在宫殿里,不得不说,小皇帝为人也是少有的温和,便是要站着一动不动一两个时辰,也配合的什么也没说。   小皇帝内心很甜,如此才高于世,又长的那么好看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你与严家可相识?”小皇帝努力找着话题。   锦荣温和道,“严家四郎与我是至交好友。”   小皇帝内心一窘,忘记了这个天下皆知的事,严淮和周慕颜,公认的好朋友,别人都插足不了。   “那你也会出席大婚?”   “是,那日慕颜会在严家作陪客。”锦荣迟疑了一下,又道,“子陵托我为严小姐作几首催妆诗。”   小皇帝喜滋滋地道,“朕未来皇后果然同朕一样眼光高。”   锦荣:“……”   帝后大婚,锦荣在严家,观看了一遍皇家与世家结合的婚礼流程,一个字,就是累。   催妆诗随手拈来,反倒省却了饮酒的工夫。至于宾客饮酒的那边,简直惨不忍睹,一群王爷世子都被严子陵给喝趴下了。反观严子陵,还有心情吟诗作对,调侃一下他们的酒量。   锦荣笑着摇了摇头,以严子陵的本事可是能喝上三天三夜也不醉的。   ————   至今时今日,周家家主周南治早已将当年的秘密抛之脑后,反正知道的人都已经被他解决了,有那道士批命也不再有隐忧。   周慕颜,注定周家崛起兴盛的希望,周南治甚至将‘长子’未来的人生规划已经安排好了。   如今建立的偌大的声望,世人承认的绝顶才华,没有人说不好的,连天子都青睐有加,慕颜做的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即便三十岁前不为官,日后出仕,必为人以国士相待,周南治再为子辞官,作出表率。   别以为世家就风轻云淡,高雅不群,世家也有野心,也懂得待价而沽,什么时候出仕最好,能为家族谋得最大利益。   至于血脉子嗣,不还有小儿吗?可以说,周南治万事休矣,连之前‘长子’亲事也只是稍稍困扰了他一下,但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也不知何时女儿,不,是长子与他这般生疏了。   对他的礼节好的无可指摘,但却无一丝亲近。   罢了,只要于家族名望无碍,这些小节倒也不需在意。   下月慕颜加冠一事,还得好好准备,也是提升家族威望的大事,周家家主周南治开始思量该请世家朝臣哪些人来,又如何安排。   思索了许久,周南治还是想和长子商量一番,顺便增进父子情谊,于是唤来下人,问道,“郎君在哪?”   周家虽然有二子,但还是习惯了唤周慕颜为郎君,唤周慕梓则为二郎,小郎君。   下人回道,“郎君今早清晨便出去了。”   周南治轻捋短髯,“可是与严四郎有约?”对于长子和严家灵秀交好,周南治还是很满意的。   下人微微一顿,“这个,郎君却是未说过,也未带仆从出门。”   “罢了,待他回来后就说我有事找他。”周南治摆了摆手道,没多放在心上,实在是平素周慕颜做的太好,太完美,让他从不用烦心。   锦荣的确是一早清晨就大步出了周家家门,闲散悠然的就像是出门踏青,除了在糕点铺买了盒点心时,又碰见了严子陵。   严子陵笑嘻嘻道,“好友,吾与你果然缘分不浅,出门买礼物都能碰到。”   “算是吧。”锦荣悠悠道,   严子陵又道,“吾出门,本来是想为好友你下月加冠之礼做准备的,既然好友来了,不妨和吾一起往清贺斋,挑份合心意的物什。”   “多谢好友了。”锦荣莞尔一笑,“无论好友挑的是什么东西,慕颜都会喜欢的。”   严子陵闻言心情大好,却听锦荣又道,“可惜今日我有事在身,好友自己挑吧。”   “好友今日可是有事?”严子陵眸子一亮,“好友有事,怎能不带吾?可需要吾帮忙?”   “无什么大事,只是想泛舟游江。”看着严子陵又亮了几分的目光,锦荣又慢条斯理道,“一人尔。”   “一人游江有什么趣味?”严子陵瘪了瘪嘴,但也知道好友一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了。   何况世家多放诞不羁,这种随性而为时常有之,严子陵没少玩,又怎么会阻拦他人,而且那人还是他至交好友。   “吾等好友归来,那时吾为好友加冠的贺礼也已准备好了。”严子陵随意打趣道,   锦荣却是微笑不语,提着那一盒糕点转身便走了。   吾好友的身影还是那么洒脱,严子陵在心中叹道。   ————   锦荣先去了一处墓地,当年真正的周慕颜下葬之处,尽管有周家仆从守墓,她进来时没有任何人察觉。   周锦荣是真心待她这位兄长好,多年来,兄长最喜欢的糕点也记在心中,从未忘记。   那糕点,锦荣在路上吃了半盒,留下半盒放在周慕颜墓前,也算了表心意了。   她说要独自泛舟游江,就真的一个人买了条小船。   那船夫头子看她衣着显贵,气质出众,不似凡人,有些担心,“公子,不如找人作划桨的船夫。”   锦荣却是一笑,“不必,我一个人撑船划桨便足矣。”   船夫头子也听多了世家子弟的作死行径,多劝几句不过是因为锦荣的相貌气质太给人好感。这一看就出身不凡的公子,也不是他能使唤得了的,只好由她去了。   在船要离去时,船夫头子还远远喊了一声,“公子小心,最后日落前回来啊。”   锦荣立于船头,清风徐来,衣袂翩翩,以她那不似凡人,风姿出尘的好样貌,仿佛羽化登仙而去了。   岸边,有人认出了那是名满天下的周家郎君,也就在心中再次慨叹了一下周郎风姿,名不虚传。   ————   不知何时起,江上起了茫茫大雾,看不清远方,有经验的船夫也没看出缘由来,只是出船的人渐少了。这时忽然有人想起,那位独自乘舟游江的周郎还未回来。   严子陵回到家中,对着千挑万选的盒中玉璧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君子如玉,好友又是那般好洁,送这个最配了,至于为这块玉璧花费了多少银钱,却不是严子陵在意的了。   突然,仆从难得失了举措,匆匆走进来,“四、四郎君。”   “何事这般慌忙?”严子陵细心收好玉璧,眼也未抬一下。   “江岸传来消息,说、说周郎君沉水而亡了。”说完,低着头的仆从就听到盒子被打翻玉佩裂开的声音。   ————   三年后,周郎死讯已然成谜,有人说,周郎是仙人转世,机缘已到,回天上去了。也有人说,是江里的龙女为周郎风姿所吸引,唤来大雾,接引周郎入龙宫,   ……   众说纷纭,但那日出现的奇异景象,的确为周慕颜的离去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也让他的风华镌刻在更多人心中,文人墨客的纸笔上。   从十五到十九这数年,他仿佛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盖过了这个时代的风头,后面再有英才出现,都不免让人冠上一句,“周郎再世。”   其中最为令人可惜的莫过于周家,若周慕颜尚在,周家又会如何,果真是天妒英才,就连天子闻讯也悲戚道,“朕失国士矣。”听多了这样惋惜遗憾声音的周南治心中郁郁,更胜过了丧子之痛。   现在,周家只有周慕梓了。   ————   竹林边,有些落拓不羁的严子陵抱着酒壶,面前放着一个火盆,“好友,你失约了。”   说完又饮了一大口酒。   别人烧的是黄纸,而严子陵格外与众不同些,打开了一个锦绣雕刻的盒子,里面放着三年前他为周慕颜准备的加冠礼,那枚因为突闻好友出事而打碎的玉璧。   严子陵继续叨叨,“好友啊,吾又寻了巧匠修补,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玉璧。”   只见它原本的裂处用碧玉痕弥补,纵横交错,如河山之美,反倒比过去更为惊艳夺目,名贵不凡。   然而严子陵却毫不在意,将玉璧弃于火中,“好友,吾的礼物烧给你了。”   任由着玉璧在火中被烧,严子陵喝了一壶又一壶,却怎么也感觉不到醉意,他曾以为一醉解千愁,真名士醉后即忘忧,去者不可追,往日不可留。   哪怕好友英年早逝,也不是一壶酒解决不了的,一壶不行就两壶,十壶,百壶。   现在才知,真正的悲事是怎么也忘不了。   酒水只会加重那份悲伤的浓厚。   等到严家人来寻严四郎时,他已醉得不省人事,而火盆也熄灭了,唯留里面的玉璧,原本的绿色也被烧成了白色,严家人也把那块玉璧带了回去。   严子陵也不在意,反正他的心意也烧给了好友,那块玉璧谁要谁拿去。   在后世更成为了传世之玉,也是周慕颜和严子陵千古之交的见证。   ————   周慕颜逝去后,周家对唯一的继承人周慕梓更为严苛了,然而周慕梓却并不顺从于家中教导,性子更像他的长兄,他犹记得,兄长在世时,与父母相处也很冷淡,当年懵懂不知缘由,但还是存了芥蒂,与父母同样不甚亲近,也绝不是百依百顺之人。也记着兄长曾经教诲,不拘于兄长光环之下。   加冠后,更是按着自己的心意和志向,选择弃笔从戎,前往边关,后一路荣升,出使西域各国,纵横捭阖,有一人灭一国壮举,为西域与中原百年交好,互有文化商业往来奠定了基础。   后世记载周家有二子一女,长女早夭,长子周慕颜,为当世第一名士,风姿千古卓绝,有‘周郎顾’美名,可惜英年早逝,留下无数传说,其父也因他之亡故,郁郁而逝。   二子周慕梓,国之大使,功成名就。 第171章 被斗败的富女   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了半生,一觉醒来就是在充满现代感的浴室里,炽白色的灯亮着,水汽渐渐在消散,各种洗浴用品乱七八糟的摊了一桌,还有地上几个滚落的酒瓶子。   原身有着同样糟糕透顶,让人不想再去看的记忆。   柯锦荣,二十六岁,为人骄纵恶毒,被同父异母的哥哥赶出家门,身上现在一穷二白,信用卡也透支,背负一大堆债务,以及,她还有一个父亲不详六岁大的孩子。   糟糕透顶的人生。   锦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浴缸里出来,泡在水里太久了,浑身难受。扯下挂着的白色浴巾,裹住身子,离开浴室。   住的地方是租的公寓,以及距离交租金的日子只差三天了。   房东是个十足的资本家,绝不会有任何怜悯同情的想法,没有钱就卷铺盖走人。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一个小时前柯锦荣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现在却是连房租也付不起的穷光蛋。   鼻子有些痒,原身还有烟瘾,好吧,似乎恶习还真不少,锦荣压下了想抽烟的欲望。   她不是讨厌抽烟,只是不喜欢被某种欲望牵引着行为。何况,这副亚健康的身体再继续抽烟下去,无异于是二次伤害。   某一世当过医生的锦荣心中这样想道。   忽然视线范围内角落处某个物体动了动,锦荣嘴角微微抽搐,走了过去,看到一个大的柔软的狗窝里面躺着个小男孩。   柯锦荣的儿子,柯小锦。   太过麻烦,锦荣已经懒得再去想为什么原身的儿子会睡在狗窝里,以及那条狗呢。   应该是送人了吧,原身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至于儿子,估计是送不出去。   锦荣对原身的恶劣品性已经有了个清晰的了解。   这时,狗窝里的小男孩翻了个身,还醒了过来,睁着眼睛看着锦荣。   原身的记忆对孩子的印象不深,恐怕生下来后就没怎么在意过他,雇了保姆照顾就不管了。   是个漂亮的小男孩,琥珀色的眼睛,柔软的头发,只是……意外的有点小沉默。   锦荣这时发现了不对劲,伸出两根手指,在柯小锦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柯小锦沉默,   锦荣收回手,又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我是谁?”   柯小锦依旧沉默,   好吧,可以确认了,是自闭症,或者说儿童孤独症,一般表现存在语言障碍,社会交往障碍等。   造成的原因有很多种,不过按原身的记忆来看,应该是长期无人交流,所处活动场所固定狭小引发的。   锦荣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叹了口气,这下真是走不成了。   以锦荣偶发性的没良心而言,她真能因为原身的烂摊子太大,直接甩手走人,哪怕在现代换个身份很麻烦。   但是,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柯小锦的父亲,在原身的记忆也是能找得到的,说起来还是柯锦荣设计强上的,事后也就为了好玩才生下来的。   从小任性惯了,又没被人教导或教训过的熊孩子,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把孩子送到他尚处于单身的父亲那里,然后自己甩甩手走人,什么债务,什么欠的仇怨人情麻烦,都再和她没关系,这样的念头的确在锦荣脑海中一闪而过。   只是现在,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一个自闭症的孩子,想要生存下去,没那么容易。正常的家庭往往欢迎的都是正常的孩子,当过心理医生的锦荣曾听某位导师说过这句话,并且,深以为然。   既然决定为这个孩子留下来,那就得好好想一下日后的计划了。   目前,第一步,做个晚饭。   柯锦荣一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除了喝酒,而柯小锦,因为没钱而被辞退的保姆是否会在走之前给这孩子做顿吃的,这点可能性锦荣已经不会去考虑了。   再次摸了摸柯小锦的头后,锦荣就转身回房间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然后进厨房做饭。   也有过长期单身现代生活的锦荣,其实还是会做饭的,谈不上大厨的水平,但以她的挑剔来说还不错。   冰箱里还有些意面,鸡蛋和牛奶。   锦荣花了十分钟时间,做了份简单的鸡蛋意面,又热了两杯牛奶,放到茶几上,桌子太高,柯小锦坐在椅子上也够不着。   想让一个自闭症小孩懂得跑过来吃饭,显然是不可能的。本着曾经的那点职业道德,锦荣把柯小锦从狗窝里抱起来。   挺轻的,怕是有点小营养不良,以及缺少紫外线照射,皮肤过于白皙了点。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锦荣就直接把柯小锦放在地毯上,然后教他抱着杯子喝牛奶。   喝了一半后,柯小锦上唇边缘多了一层白色的奶圈,但脸色似乎好了些,锦荣想应该除了牛奶的作用,还有因为她把空调关了,二十度的温度对大人或许还可以接受,但对才六岁的小孩来说还是冷了点,也难怪会跑到狗窝里团着了,整个客厅里最暖和的地方就是那里了,软软毛毛的。   锦荣又教柯小锦吃意面,柯小锦学的有些慢,但锦荣依旧很耐心,毕竟是对待病人,又是小孩子,她的良心总会多一点。   等柯小锦学会用筷子将意面缠成一圈放进嘴里吃之后,锦荣就坐在他对面,也吃了起来。   橙黄色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人围着茶几吃晚饭,倒也有了点温馨的氛围。   小孩肠胃弱,所以锦荣给柯小锦准备的分量不多,另外还有牛奶,也就不容易饿。   等柯小锦吃完时,锦荣也早已迅速解决了自己的这份意面,把两份餐具放到了厨房的洗碗橱里,现在已经十点太晚了,明天再解决。   自闭症小孩最需要陪伴,哪怕不能交流。   “该睡觉了,柯小锦。”锦荣对还捧着牛奶杯的柯小锦认真道,即便他未必能懂,他需要的别人对他的主动接触。   锦荣显然还没点亮熟练照顾小孩的技能,洗漱什么的,以浴室现在一团糟来说,还是不要带柯小锦进去了。   柯小锦的房间,锦荣看过,太大也冷清的不像个正常孩童应有的房间,考虑到柯锦荣除了雇保姆照顾,其他什么都不管,也就懂了。   考虑到那样的环境,不适合让他再接触,锦荣就让柯小锦在沙发上睡了,沙发够大,睡一个小孩够了,而她也在客厅,打算熬夜奋战。   原身留下的烂摊子,还要好好解决啊。   留着沙发交接边一盏橙黄色的灯,使得客厅不是完全的黑暗。   锦荣还找了条毯子给在沙发上睡觉的柯小锦盖上,柯小锦睁着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   在沉默地对视了一瞬间后,锦荣在原身房间找到个心型的暖色抱枕,塞进柯小锦的怀里,小孩子很没安全感的,给他抱个软软的东西会比较好。   抱着新玩具的柯小锦没有之前那么紧绷绷的了,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锦荣伸出手覆在柯小锦的眼睛上,“该睡觉了,柯小锦。”   一连两回,柯小锦终于闭上了眼睛。   锦荣随意坐在了地毯上,打开了柯锦荣的笔记本电脑,现在公寓里有点用处的工具也就这个了。   柯锦荣电脑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毫无价值的东西,打开交流软件,大部分人的头像都黑了,或是屏蔽了原主。   锦荣摸着下巴,却是开始思考起了原主的所有人际关系。   忽然,锦荣思维微微一顿,扭过头看向沙发上的某小孩,果然还睁着眼睛,   锦荣道,“柯小锦,该睡觉了。”   柯小锦这回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在结合原身记忆,了解她的人际关系,又上网搜索了一下柯家信息后,锦荣大致分析出了原身的烂摊子有三份。   首先也是现在最要紧的,原身的债务以及放弃的柯家公司股份,对柯锦荣那贫瘠得可怜的记忆进行推导,这姑娘是被人给坑了。而且那个人正是对她厌恶值百分百的同父异母哥哥柯蓝琛。   对于上一代那狗血的足以八点档的家庭纠葛,锦荣不想理会,但她可不愿意成为柯家的烂泥,甚至背上牢狱之灾。   柯蓝琛已经在圈子里说过了,不会让柯锦荣再待在这座城市里。   其次是,柯锦荣嚣张跋扈时曾得罪过的一大帮人,比如公司的人,比如柯蓝琛现在的心上人,许白薇。   最后,就是柯小锦,这一点锦荣反而已经早有安排了。   现在,就是开始解决烂摊子了。   ————   柯小锦醒来的时候,软软的小枕头还在怀里,接着闻到了诱人的食物香味。   “柯小锦,醒了啊。”锦荣端着早餐过来时,正好看到柯小锦面上满是迷茫的一幕,勾了勾唇角道。   放下早餐后,锦荣牵着柯小锦的手就带他到卫生间洗漱了。   现在的卫生间比起昨晚来,干净整洁多了,锦荣的洁癖也是间发性的。   教会柯小锦漱口后,锦荣就把柯小锦举起来,让他对着镜子漱口,洗漱过后,就带他用早餐了。   早餐还挺丰盛,鸡蛋饼,水煮鸡蛋,煎鸡蛋,以及人手一杯牛奶。   冰箱里东西本来就不多,所以食材也就鸡蛋,牛奶,面了。   锦荣对柯小锦说,“吃完早餐了,我带你出去。”   等柯小锦吃完后,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留给锦荣解决烂摊子的时间不多,她自然要抓紧,而柯小锦,她也没打算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更不用说找人照顾他。   柯锦荣认识的都是些狐朋狗友,她自己都没想过把孩子扔给他们,所以外面的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并不多。   江靖是柯氏公司的二把手,也是前柯总,柯蓝琛和柯锦荣父亲的得力助手,公司元老。   对于之前帮助柯总将他妹妹赶出董事会,江靖也表示很遗憾,不过对于公司的长远发展来说,这的确是个好决定,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得了柯总的暗示,甚至因此会得到更多利益。   想他江靖,二十岁进公司,现在三十五岁,公司副总,有别墅有豪车,还有美女相陪,奋斗多年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这时,他的秘书敲了敲玻璃门,“进来。”   秘书微微一欠身,“江总,有人要见你,是……是柯小姐。”   “她怎么来了?”江靖微微一皱眉,老实说他对这位大小姐没什么好感,不然也不会在柯蓝琛提议合作后,稍微一想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想起前柯总对他的关照,江靖摆了摆手,“让她进来把。”   “好。”秘书低头道,语气莫名有点奇怪。   江靖想过柯锦荣来求他帮忙或借钱甚至是发脾气等不下十几种情况,结果却没想到,看见了和平时打扮相差甚远的柯锦荣,还有,她怀里抱的小孩是什么鬼。   居然还戴了一个白色的小熊耳罩,两边还各挂着一个小绒球意外地萌。   江离终于明白为什么秘书说话的语气会那么奇怪了,分明是在看渣男负心汉。   苍天可证,他哪里敢动这位柯大小姐,完全不是他的类型。   江靖咳了两声,“他、他是谁?”   锦荣坦然而愉悦地道,“当然是我儿砸了。”   什么时候,柯大小姐居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娃,江靖震惊不已,还有谁是孩子的爹,以柯锦荣的本性来看,估计是某次玩耍下不小心弄出来的,   不过考虑到柯锦荣还要养个孩子,江靖难得同情心多了一米米,决定不让保安将待会可能发脾气任性的柯大小姐给赶出去。   然而锦荣一开口,“你和柯蓝琛设计我失去柯氏的股份,还找人给我设下商业陷阱,令我的流动资产全部被套牢,最后成为负资产。”   江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愚蠢的花瓶大小姐怎么一下子就变聪明了,或是谁在背后帮她?但继而回来的理智令江靖冷静道,“柯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被柯蓝琛那样整,柯锦荣是不可能再爬起来了,何况这件事是柯锦荣蠢栽了进去,哪怕查出来他也是没有责任的,   锦荣唇角微勾,“不说这个,那我们就来聊聊,你曾经泄露商业机密给华茂公司的事,或者是你因为失误改动客户信息而造成的重大商业事故,怎么样?”   看着瞬间脸色苍白的江靖,锦荣再次被愉悦到了。   商业生意从来都是黑心的,没有哪家公司是没有利用过法律的漏洞,何况是柯氏这本就发家不清白的公司呢。   当然,这些东西还不适合让柯小锦听到,看她买的小耳罩多萌。 第172章 被斗败的富女   诚然,锦荣拿到这些足以威胁到江靖的资料用的也是非常手段,但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嘛。   戴着小熊耳罩的柯小锦坐在真皮沙发上,默默和小绒球玩,一点注意力也没投过来。   “江总考虑的怎么样了?”锦荣莞尔道,   江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道,“我会和他们打招呼,解除你的债务,还有取消对你账户的冻结。”   “不过,至于那些股份……”江靖有些为难,柯锦荣的股份在收回后就迅速记入了柯蓝琛的名下,就是他也没办法还给柯锦荣。   “那个就不用江总担心了,我会和柯蓝琛好好谈一谈的。”   锦荣的这个笑容,让已见识过她手段的江靖心底微微一寒,老柯总的两个儿女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那你手里的资料?”一想到那些足以让自己背上商业犯罪罪名的资料还在别人手里,江靖就坐立不安,真不知道柯锦荣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东西。   “等你的承诺完成了,我自然会把东西还给你。”   江靖微微迟疑,没问锦荣给的是否是给的独一份,他自己也会去查,把痕迹抹干净,尽量将损失化为最小。   “柯小锦,我们该走了。”锦荣伸手在柯小锦面前晃了晃,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牵起他的小手就往外面走。   等锦荣和柯小锦离开后,秘书再进来,就发现江总脸色难看了很多。   难不成真是江总负心薄幸,再联想到之前江总和柯总一起将柯大小姐赶出董事会的事,果然不能再渣了。秘书忍不住眼底带上了一丝鄙夷。   忙着思索如何解决麻烦的江靖没有注意到秘书的不对劲,揉了揉眉角,“帮我冲杯咖啡。”   “好的,江总。”   而就在秘书冲咖啡这会工夫,关于江靖渣男的绯闻则在公司迅速传开了,连忙着和女朋友相亲相爱而来晚的柯蓝琛一进公司,也听到了点事情。   柯蓝琛皱了皱眉,一脸的冷酷吓得几个职员不敢再八卦,快去工作了。   原本还有些想攀高枝,对这位年轻俊美又多金的总裁有点幻想的女职员,想到柯蓝琛对待同父异母的妹妹手段这么狠辣无情,一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柯蓝琛径直往江靖的办公室走去,推开了玻璃门,语气冷硬道,“江靖,公司里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令他意外的是,江靖第一句话不是解释传闻,而是,“很抱歉,我不能再帮你了,柯总。”   “你是什么意思?”柯蓝琛剑眉微微皱起,事实上,他对江靖这位父亲留下的帮手感官还不错,懂得站队,知情识趣,能力还不错。   “柯总,我已经给硕盛金融的人打了电话,撤销了对柯小姐债务诉求,还有解除之前冻结的账户。”   江靖冷静道,他知道这事即便他不说,柯蓝琛也会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了。   “你这是在背叛我。”柯总眉间隐隐含着怒意,他费了那么多工夫,才将柯锦荣赶出去,而现在江靖轻描淡写就毁去了他一半的计划。   “抱歉。”江靖叹气道。   “她给了你什么?”柯蓝琛继而否定道,“不对,她身上一分财产都没有,怎么收买你?”   江离沉默,他总不能把那些足以要他的命的事情说出来,老实说,背叛柯蓝琛虽有歉意,但却不是多重,他对柯蓝琛有欣赏,但更多只是为了利益而合作。   在柯蓝琛占据赢面时,他果断选择帮助柯蓝琛对付柯锦荣。而现在,权衡利弊,答应柯锦荣的条件才对他最好。   再说了,他们柯家兄妹斗法,殃及的却是他们这些池鱼。对此,江靖也有些不悦。   “难道公司里的传闻是真的?”柯蓝琛眸子幽深,看江靖的目光也有了些变化。   江靖一愣,“什么传闻?”柯蓝琛进来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思考解决麻烦,并未听清柯蓝琛的话。   “他们说,柯锦荣的孩子是你的?”   江靖嘴角微微抽搐,“不是,柯总不要误会了,我做那些事情不是因为这个。”   看着柯蓝琛满是怀疑的脸色,江靖就知道他压根没相信。   柯蓝琛的确不相信,他甚至怀疑如果从一开始江靖和柯锦荣就有关系,那么他给柯锦荣设的局,会不会反而是他们给他设的局,他可不觉得柯锦荣有那个脑子能威胁江靖。   “我会好好查一下的,希望江总能把心思放在公司上。”柯蓝琛冷冷说完,就离开了江靖的办公室。   这话里分明就是在怀疑他有瓜分公司的心,江靖深吸了一口气,柯家这对兄妹就是来克他的。   在蛋糕店里坐着的锦荣很快就收到账户恢复的消息,   锦荣用手机查了一下现有资产,刨除几处房产,现金大概还有两百万。这对于作为本市首富柯家大小姐来说,算得上可怜了。   谁让她手里本该最值钱的,是柯氏公司的两成股份,柯锦荣还是大小姐的时候,父亲溺爱得任性妄为,便是去世,在遗嘱里也给她留下了不菲足以让她挥霍一生的股份。   柯锦荣也没什么理财观念,柯父在的时候,买什么东西都是柯家付账,柯父不在,股份分红也够她用了。只不过她和柯蓝琛相看两生厌,又没能玩得过他而已。   也就成了现在失势后谁都愿意来踩上一脚的地步了。   这不,难得一个在柯锦荣落魄后还发来的信息,还是为了奚落外加幸灾乐祸,   “柯大小姐你也有这一天啊。”   “听说你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要不要,我帮你找工作啊,也不是多高工资,在片场做杂活。”   看着这个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苏润’两个字,在原身的记忆里扒拉了一下,似乎是个被柯锦荣祸害得不轻的公子哥,以及长得还不错。   至于从哪听说柯锦荣交不起房租的事,那是因为柯锦荣在醉酒前还给她的一票朋友借过钱。   闲着无聊,陪这个语气恶劣却尚有些色厉内荏的家伙玩一玩也不错。   锦荣纤长漂亮的手指敲了几个键,“不用了,我已经有工作了。”   发信息的另一端,苏润口里的鸡尾酒差点没喷出来,冷笑连连,“工作?S市谁敢顶着柯蓝琛的压力请你工作。   锦荣抬头望了一眼安静吃蛋糕的柯小锦,立刻回了信息,“照顾孩子算不算。”   之后就将人拉入了黑名单。   既然打算留在这个城市,就肯定避不开原身的过去。怨恨也好,愤怒也好,不过她又不在乎,又不是她真正做过的事,也不需要解释,她自己知道就好了,锦荣从来不是在乎陌生人想法的人。   穿越这种事,最需要的就是心够大。   不过这么麻烦,也留了下来,锦荣看着柯小锦,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有良心过了。   柯小锦就坐在锦荣对面,拿着小勺子一口又一口吃着草莓奶油蛋糕。   “好可爱的小孩子啊。”蛋糕店里路过这一桌的年轻女孩看到柯小锦忍不住眼冒桃心,不得不说颜即正义。   柯小锦安静地吃着小蛋糕,屏蔽了周围一切声音和视线。   “那是柯锦荣吧。”   注意漂亮安静的小正太,有些人也不禁也看到了柯小锦身边唯一的人。   作为前柯家大小姐的柯锦荣,称得上是本市的风云人物,经常上八卦杂志头版。   比如开群趴,飙车炫富,又比如包了娱乐圈里哪个小鲜肉,又和哪家名媛撕逼。   喜欢看八卦周刊的年轻女孩已经看了很多次这张脸了,不过,柯家大小姐会带个这么大的小孩来蛋糕店吗?   柯锦荣失去柯氏股权,所有财产被冻结的事发生还没多久,除了上流社会圈里信息传播的比较快而已。   看着打扮气质有很大差别,在那玩手机,对周围视线无动于衷,即便叫出了‘柯锦荣’的名字,也没见她理会。   路人也不免怀疑认错人了,容貌相似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还是有人偷拍了照片,次日上报,疑似柯家大小姐携子蛋糕店一日游。   某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间里,   助理在外面买了早餐带回来,同样带回来的还有几份报纸,“姜哥,我回来了。”   经纪人接过早餐袋和报纸,翻了翻瞄到一处小版面里拍的还比较清晰的照片,看到其中的主人公,立刻皱起了眉头,“有关柯锦荣的报纸就不用拿了。”   “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再犯了,姜哥。”助理立刻唯唯诺诺道。   姜骁也没有太难为他,新来没多久的助理,对很多原逸的喜恶习惯不怎么了解,会犯错很正常。   如果要给原逸最讨厌的人排行,那第一名毫无疑问是柯锦荣。   想到最近听说的柯锦荣被柯氏出局的事,姜骁也不免有点幸灾乐祸,对柯锦荣看不顺眼的人太多了。   “去叫原逸起来吧。”姜骁对助理道,自己则把有柯锦荣新闻的那张报纸单独抽了出来,打算折好扔锦垃圾桶里。   但在折叠的那一瞬间,却看到了柯锦荣桌对面坐的那个小男孩,黑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   怎么看起来,诡异的熟悉。   “姜骁。”听见原逸的声音,姜逸立刻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奇怪,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呢。   再转过身,只见原逸手插进裤袋里,一身剪裁合度的亚麻料衬衣,修长的西裤,把他略显单薄的身形衬得俊逸挺拔,倜傥风流。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注视你的时候,总是深情而忧郁,令人心碎。   不愧是国民男神,原逸。   姜逸瞬间悚然想起了,那种诡异的熟悉是什么。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柯锦荣也太疯狂了吧。 第173章 被斗败的富女   锦荣在付了房东一年的房租以外,还给柯小锦买了一个和他等高的泰迪熊,其实最适合陪伴小孩子的是宠物,不过,想到除了要照顾柯小锦之外,还要养只狗,锦荣不免有些头疼。   事实上,她对柯小锦投注的耐心不少,她以前也有过孩子,不过一般都有人帮她照顾,帮她教导,甚至连未来前程都不用她费心。   但对既是孩子,又是病人的柯小锦,又有些不同了。   柯小锦显然还是挺接受这个泰迪熊的,从买回来之后就一直抱着不撒手就可以看出来了。   等到锦荣做好饭,在食物和泰迪熊之间,锦荣还很有幸地看到了柯小锦那张始终沉默的小脸上出现了纠结。   睡觉也是抱着泰迪熊睡的。   除了照顾柯小锦,锦荣这些日子还忙起了其他事,比如利用账户里的两百万还有其他抵押资产注册了一个风投公司。   不然单纯以这笔钱,想要在这座城市立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随时都想整死她的柯蓝琛呢。   柯家别墅,   “蓝琛,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谢白薇走过来,在背后抱住脸色有些阴沉的柯蓝琛。   柯蓝琛见到她,面色稍稍缓和,“没什么,就是公司事忙了点。”   柯蓝琛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很快就会解决的。”无论是江离,还是柯锦荣。   “嗯。”谢白薇眼里充满了信任,在她眼里,柯蓝琛是无所不能的,她拍戏的时候,曾经有位老板暗示想潜规则她,结果没两天就听说他的公司破产了。   谢白薇知道那是柯蓝琛做的,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很感动。   柯蓝琛很讨厌柯锦荣,从她第一天来到柯家,也因为父亲对她的宠爱远远超过了自己,还给了她那么多的股份,更因为她的嚣张跋扈,还欺负过谢白薇。   如果她肯乖乖地离开S市,柯蓝琛或许还能不把她放在眼里,任她在外面受苦堕落。   但现在,她似乎能威胁到了自己了,还找到江靖帮她。江靖也是个阻碍,他也有公司股份,而且在董事会中有威望。   柯蓝琛对柯锦荣的印象还大多停留在过往,所以主要精力花在了试探和对付江靖身上。   至于柯锦荣,有他在S市,谁敢帮她,就是和他柯蓝琛过不去。   就是在柯蓝琛的轻视下,锦荣的风投公司迅速发展了起来,在出色完成了几笔大单子后,荣华风投也在金融界开始崭露头角。   锦荣手里的资金也跟着翻了几番,从两百万变成了六千万。   大多工作是通过网络完成,一边照顾柯小锦,一边赚钱,锦荣做的游刃有余。   而荣华风投也是开始正式建立工作室的时候了。   早晨的小区公园里,穿着运动服的锦荣慢跑着,旁边还跟着一个六岁大的男孩,柯小锦,迈着小腿安静地跑着,也勉强能跟的上。   时间长了,小区公园的大妈大爷都认识他们了。   不过,最近锦荣却发现有人在暗处跟踪偷窥他们,别小看了作为曾经和上百罪犯打过交道的心理侧写师,这点还是能发现的。   看跟踪偷拍的痕迹,应该是私家侦探。   是柯蓝琛,江靖,还是因为她风投事业的敌人,或者更奇葩,是柯锦荣招来的仇人。   而真正的幕后之人都快气得跳脚了,   “什么,连根头发都没弄到,亏你还是要价那么高的私家侦探。”姜骁对着电话一肚子气道,“都跟踪两周了。”   被痛骂的侦探也很憋屈,不是我无能,实在是对方太强大,“你确定真的只是普通的富家小姐吗?”   普通富家女,会知道不在公众场所留下指纹痕迹吗?连用过的餐巾纸都收好带走,或就地销毁。他十几年经验的伪装搭讪,也被对方也看出来直接叫保安警察了。   “她是什么人,你一个当私家侦探的会不知道。”姜骁只以为是在推卸责任,愤愤挂掉了电话。心里骂道,花钱不干事的。   “算了。”一边坐在沙发上的原逸冷静道,“我和柯锦荣谈谈吧。”   “不行。”姜骁一副誓死保卫原逸清白的神情。   “为了孩子,我也要和她见一面。”原逸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铺满了一片地方的照片,几乎都是柯小锦的。   荣华风投在业内开始出名后,柯蓝琛也注意到了这家小工作室,并且查到了它背后的老板,柯锦荣。   虽然不明白柯锦荣怎么脑子突然开了窍,还本事不小,但这些只能令柯蓝琛威胁感更甚,调动人脉打压荣华风投。   可惜,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哪怕柯家在S市的确是声名赫赫。至少,现在连江靖也无法下定论,柯蓝琛和柯锦荣之间,谁会赢了。   荣华风投继续在高速发展,而且扛住了柯蓝琛的几次打压,甚至还反击了回去。   按锦荣的话来说,商场无情,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苏润时隔这么久,再见到柯锦荣,她身边还有一个六岁漂亮安静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玩木偶。   苏润脱口而出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对苏润的印象,锦荣还停留在那个被柯锦荣祸害的不轻最后等她落魄也不忘来整她这点上。   “他是……”   “我儿砸。”锦荣坦然道,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难得这么用心养了一个小孩,要是不当她儿子岂不是太亏了。   锦荣提醒了一下尚处于震惊中的苏润,“我在工作室里待的时间不久,你有什么话最好快点说。”   苏润目光复杂地看了锦荣一眼,锦荣瞬间想起,好像原身对他的祸害,还有在床上,于是好心道:“放心,他和你没关系。”   “哼。”苏润气得嘴都哆嗦了,别过脸不去看这个讨厌的人,“是我二哥让我来的,说是这次和荣华的一笔合作,这是剩下的资料。”   “哦,放下吧。”锦荣随意道。   苏润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柯锦荣一眼,见她低头看着他送来的文件。   在从二哥那里听说,柯锦荣开了风投公司,还做的不错时,他是根本不相信,但现在看来,或许当妈妈了,还是有点改变吧。   不再是过去那个讨人厌的柯锦荣了。   锦荣大部分工作还是交给了工作室的人,反正计划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是奴役这些员工了。   锦荣牵着柯小锦离开工作室时,心里琢磨的是今晚吃什么,小嫩牛排,还是土豆炖牛肉,干脆都做好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后,锦荣就在自己家门前看到了一个戴着着棒球帽墨镜蒙着口罩还穿黑夹克,简直全副武装的年轻男人。   柯小锦眨了眨眼。   对方看到她,直接摘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记忆里还有几分印象的脸蛋。   原逸,也就是柯小锦的亲生父亲。   原逸迟疑了一下,但看到柯小锦,同样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温柔之色,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原逸对锦荣道。   ————   令原逸讶异的是,柯锦荣很坦然承认了柯小锦是他的孩子,要是这么简单,还需要姜骁找私家侦探做什么。   “我希望让孩子到我身边来。”原逸郑重道。   甚至,他已经有了准备做最大的妥协,为了柯小锦。   “不行。”锦荣拒绝的很果断,似乎又有些不想让他误会,稍微解释了一下,“至少这两年不行,我不能把他交给你。”   “为什么?”原逸觉得柯锦荣简直莫名其妙,更担心柯小锦在她身边受到的照顾,虽然私家侦探查到的柯小锦的生活还不错,但想到过去柯锦荣的劣迹斑斑,原逸实在无法容忍由她一个人抚养。   “没有理由。”锦荣毫不留情地道。   “而你只有这个选择,两年后,等柯小锦自己决定留在谁的身边。”锦荣唇角微微勾了勾,   “你也可以用法律手段,但考虑到打官司的时间长度还有对你公众形象的影响,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原逸深深地看了锦荣一眼。   锦荣想,他现在肯定很气,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又不在乎。   “我们还会再见的。”原逸留下这句话,就又重新戴上装备离开了。   锦荣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两年时间,足够她治好柯小锦的自闭症,之后,柯小锦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到时候,去哪里都可以。   柯小锦患有自闭症的事,哪怕原逸是他的亲生父亲,锦荣也不打算告诉他。   柯小锦不需要异样的眼光,甚至成为别人同情他的理由。 第174章 被斗败的富女   柯小锦需要去上学。   这是原逸在去美国拍戏前,用经纪人的手机给锦荣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原身的手机早在断掉和柯氏的关系后就扔了,换了个新号码。   原逸弄到这个号码也不难,荣华风投的名片上就印着锦荣的手机号码。   谁让工作室就她和几个临时招来的职员。虽然人员少,成立时间又不久,但业内人士没有一个会小觑   还没几家风投在坑了大名鼎鼎的柯氏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听说荣华风投的老板就是柯蓝琛的妹妹,难怪敢这么大无畏地和他硬碰硬。   原逸也知道了柯锦荣开工作室,和她同父异母的兄长柯蓝琛斗的事。   这种豪门恩怨他不想理会,但柯小锦是他的儿子,不能不管。在第一次争取孩子抚养权失败后,他也没有放弃,即便抢不回柯小锦,也时刻关注他的生活。   一想到柯小锦六岁了,原逸强烈希望柯锦荣送他儿子去上学。   然而被柯锦荣毫无理由地拒绝了,甚至因为他电话打的太多,而直接拉进了黑名单。   反正原逸也没那个时间来纠缠她,锦荣耸了耸肩。   她并不觉得学校适合每个人,不然就不会有家庭教师这个职业了。   至于柯小锦的教育,她来教就行了,想她也曾经几世当过教授博士,就是在古代,才华学识也不差,教一个六岁的孩子绰绰有余了。   锦荣一扭头,就对那边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柯小锦说:“柯小锦,明天我们上课了。”   柯小锦和很多沉迷动画片的小孩一样,屏蔽了周围所有事情。   锦荣瘪了瘪嘴,以前处于自闭症的柯小锦对她的话没有反应,现在爱上动画片的柯小锦也不理她了。   好在锦荣心够大,儿砸不理她没关系,反正家庭教学的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为了教柯小锦这件事,锦荣还特地把今晚的工作都推给了下属,一脸神清气爽地看起有关儿童教育的书。   第二天,晨练吃完早饭后,锦荣就开始了对柯小锦的教学顺带心理治疗。   两个相结合之后,就是锦荣在新买的钢琴上弹起了《春之爱丽丝》,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首曲目。   就当培养艺术感好了。   柯小锦抱着泰迪熊,就坐在锦荣旁边,然后,靠着她睡着了。   上午听音乐,下午,锦荣准备好了画笔和纸画画,她在做心理侧写师的时候,经常要求她工作的对象画点什么。虽然柯小锦还是个孩子,但锦荣郑重得就像在对她的客户一样。   结果,柯小锦画了他的泰迪熊。   晚上看动画片,愉快的一天又过去了。   锦荣这边愉快地进行着名为‘教学’实为“有爱的亲子活动”,而柯蓝琛那边却是暗潮汹涌。   柯氏董事会对柯蓝琛已经很不满了,他想打压甚至毁掉柯锦荣,那是他们自己家的事,但前提是不能有损公司利益。   可柯蓝琛是怎么做的,即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态度,何况还没能打压住柯锦荣呢。   如今,谁都知道柯锦荣有着不亚于柯蓝琛的商业天赋,也许之前的落魄挫败,反而成了她醒悟崛起的契机。如果可以,柯氏众元老不排斥让柯锦荣重新进入柯氏。   她也是柯家的孩子,会为柯氏着想的。   “蓝琛,血浓于水,何必兄妹相残呢,你好好想想吧。”某位董事会元老劝柯蓝琛说道。   柯蓝琛眼底有难以压抑的阴沉和怒火。   这群眼里只有钱的老家伙,想让柯锦荣重新回来,和他夺权,休想。   柯蓝琛和董事会之间的博弈,江靖也看在眼里,他不觉得柯蓝琛是会妥协的人,以他的骨子里的霸道执拗,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董事会失败。   可惜就算他想帮柯蓝琛,对方也不会再信他。   江靖准备离开公司了,柯蓝琛不信任他,还有柯锦荣这头在外面不甘示弱的猛虎,江靖是在也不想做其中的倒霉鬼了。   他朋友在美国开公司,早就叫他过去了,江靖靠在真皮座椅上,眯了眯眼。   还没等江靖递交辞呈,柯蓝琛就裁撤了董事会,收回了他们手中的股权。   看着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老态尽现的几位董事会成员,也是公司元老,江靖沉默了。   他看着给他递来解聘书的柯蓝琛,忍不住道,“老柯总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做人不要太狠了,万事留一线。”   柯蓝琛冷冷一笑,“可惜,我不是他。”   很快,柯蓝琛以近百分之九十的股权成功掌控柯氏大权的消息在商界传开了,听说此事的苏润忍不住给柯锦荣打了个电话。   而电话那边只回了一个‘哦,我知道了。’   苏润有些气急败坏,“柯锦荣,你知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谁都知道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柯蓝琛的手段你不是没见过,那些董事会的人和他作对,就被逼的失去股权……”   “曾经的柯锦荣也是。”锦荣插了一嘴。   “我都快被你给气死了,我告诉你,我不是在担心你,只是怕柯小锦成了孤儿。”   锦荣没说过柯小锦父亲是谁,苏润也就无视了那个男人。   “呵呵,还真是谢谢你关心我儿砸了。不过……”锦荣扬眉一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输呢?”   “柯氏变了,我也不是过去的那个柯锦荣,胜负还难分呢。”   这一局,看似是柯蓝琛的赌注加大了,但实则也失去了不少,那些董事会成员的身份都不简单,甚至为柯氏的发家保驾护航。这点柯蓝琛也许不知道,或者说,他不在意,他自负以他的能力,完全能解决柯氏的问题。   可他连他身边的人,都掌控不了。   谢白薇尽力解释道,“我只是想去电影学院进修。”   坐在沙发上的柯蓝琛皱眉,“国内难道没有吗?”   “我去的那是世界有名的电影学院,这两个怎么能比?”谢白薇不悦道,   “等事情解决了,我陪你去好不好。”柯蓝琛压抑着心里的负面情绪,放软了声音道,“总之,一切听我的,乖,宝贝。”   谢白薇依旧不愿意妥协,“我等你等太久了,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不会花太久的时间,而且每年都可以回来。”   “啪嚓”的一声,茶几上的玻璃杯被柯蓝琛摔碎了,   谢白薇吓了一跳,连忙靠近,“蓝琛,你手没事吧。”   “没事,去进修的事,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柯蓝琛的声音让她有些害怕,但对柯蓝琛的爱意还是让她点了点头。   等到第二天醒来,谢白薇却发现自己被软禁在了别墅里,手机和其他通讯器被收走,别墅也换了仆人和保镖,都不准她出别墅一步。   谢白薇大吵大闹,却只等来了柯蓝琛一个电话,“乖,宝贝,听我的话。”   谢白薇的公司,柯蓝琛也通知过了,说白薇要休息一段时间,包括谢白薇的经纪人,说不定是在国外度假准备结婚呢。   谢白薇能成为赫赫有名的柯氏总裁女朋友的事,不知道羡煞了圈内多少人,虽然联系不上,但说不定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呢。   柯蓝琛同样不当回事,他又没伤害白薇,只是不想她离开他的身边而已,以后再哄哄就好了。   ————   很多人都知道,荣华风投会是柯蓝琛的下一个目标,只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先出手的不是柯氏,而是荣华风投。   荣华风投这一次瞄上了新开发区东海岛的投标,评定这个项目的收益会非常可观。   而这场投标中最大的公司就是柯氏。   柯蓝琛毫不犹豫地让公司砸钱,令荣华风投压上所有资金,参与这场博弈。   柯氏财力雄厚,想借这个入局的机会硬生生拖垮荣华风投,若是过去,公司董事会阻止柯蓝琛这场豪赌,因为得不偿失。然而现在柯氏是柯蓝琛的一言堂。   他宁可付出点代价让柯锦荣失败,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苏润在外围听着二哥的讲述,都有些着急,柯锦荣过去是个招人厌恶的臭丫头,现在却成了疯子。   苏家二哥却是若有所思,“未必会是柯蓝琛赢。”   在最后的一次博弈中,荣华风投把赌注压在了柯氏公司的对手身上。   投标结果出来,柯氏获得东海岛开发权,且必须在三十年内动工。但最新的探测的结果出来,东海岛下隐藏着某种特殊核辐射物质,不适宜居住。   东海岛会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烂摊子,甚至能把柯氏拖死。   柯氏倒台,S市的财富也因为这一场投资巨额的竞标重新洗牌。   而荣华风投全身而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苏润打来了电话,语气很复杂,“你一开始就想毁掉柯氏。”   这一点恐怕,柯蓝琛也没有想到吧,那是他们的父亲曾经打拼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基业。   “商场无情,只有敌人和朋友之分。”   苏润内心微凉,“你还是没变,依旧那么残忍。”   电话结束,锦荣耸了耸肩,毁掉柯氏,锦荣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何况它成了别人害她的工具呢。   不久后,柯蓝琛因人身拘禁,以及柯氏被查出过去种种不明账目涉嫌违法交易,而入狱服刑。   柯氏宣告破产。 第175章 被斗败的富女   柯小锦番外——   柯小锦是个漂亮的孩子,这是从小到大周围人公认的,也因此受到了更多的宠爱。   对好看的人多些偏爱,这仿佛也成了常理。   从小学到大学,老师关注的目光也会多些,即便取得了好的成绩,身边的小伙伴也很难产生嫉妒的心思,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才是对的,哪怕偶尔的一次失败,他们也会尽力地宽慰,只是发挥不好而已,找出种种理由为柯小锦开脱。   柯小锦很安静,也很温柔,他似乎学不会生气,但也意外的不软弱。   在一次文艺汇演时,柯小锦被安排和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合作表演,因为年龄带来的忽视,使柯小锦坐了冷板凳,别人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组合,而他则抱着手风琴坐在角落里。   被当作吉祥物的一天结束后,柯小锦就去找了老师,选择退出,而理由很简单,“他们不需要我。”   无论是当成吉祥物,还是讨好老师的工具,都不是柯小锦想要的。   当老师想要亲切温和地给柯小锦来一场心灵鸡汤时,柯小锦认真地回答老师,“我妈妈说过,不要委屈自己。”   柯小锦的妈妈柯锦荣是S市的一个传奇人物,   有过荒唐到几本八卦杂志也说不尽的年少轻狂,又有浪子回头反败为胜的传奇,成就现在足以令人仰望的事业。   但无论是哪一件,都足以成为保障柯小锦为了荣誉或者他人的感受,去委屈自己,做无谓的事。   柯锦荣很少来学校接柯小锦,也尽量不参加柯小锦的家长会,似乎不想在柯小锦其他的生活干涉太多。但假期的时间,她会带柯小锦去旅游。   去很多地方,虽然有时候她玩着玩着就会把柯小锦忘掉了。   但她承诺过柯小锦,“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事实也一样,海滩也好,酒店也好,柯锦荣都能在忘记还有个儿砸一段时间后,重新找到他。   后来柯小锦才知道,这世上有定位仪和监控这种东西。   柯小锦还有个爸爸,虽然只是对方单方面这么叫而已,柯锦荣不承认也不否认,认儿子这种事还要别人来帮忙,实在太没用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柯小锦才记住,他的爸爸叫原逸,是个很有名的大明星,有名到柯小锦和柯锦荣到非洲看狮子,都能看到他作为和平大使的宣传木牌。   而在这段时间里,柯小锦对原逸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无意模仿了柯锦荣,那就是可有可无。   因为某些原因,在柯锦荣的教导下,柯小锦从小就看了很多有关心理教育的书,在学会疏导自己情绪的同时,柯小锦对父亲这个存在也看淡了。   很多人都需要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每个人都需要。   这是柯锦荣告诉他的话,还有一句,柯小锦是独一无二的。   那天晚上,柯小锦第一次放弃了他的泰迪熊,却睡的很香。   柯锦荣身边人对她的态度总是很奇怪,像那位姓苏的叔叔一边咬牙切齿地在柯小锦说他妈妈各种各样的坏话,可每次柯锦荣生日,第一个送礼物也总是他。   连柯小锦的家长会,他也跳出来自荐去了几回。   还有偶然碰见的同样很有名的谢阿姨,江叔叔,哦,还有他的爸爸,原逸。   柯小锦想,这一定是因为,柯锦荣也是独一无二的。   柯小锦长大后,令很多人意外的是,他选择了和原逸相似的道路,不过不是演戏,而是唱歌。   这让原逸欣慰时又很复杂,儿砸选择娱乐圈,看来他还是很崇拜我的,可惜为什么不是演戏,而是唱歌,这样他能帮忙的地方就小了很多。   柯小锦选择唱歌,当然不是因为原逸,不得不说,原逸又美好地误会了。都说一孕傻三年,据原逸经纪人姜骁的内心体会,原逸完全是有儿砸之后,智商就再没回来过。   柯小锦单纯是为了自己的爱好,有人爱古典音乐,喜欢听大提琴,钢琴手风琴,为什么就不能有人喜欢唱歌。   他看似温柔,内心却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对很多东西都不感兴趣,唯独音乐。   何况,身后还有一个始终在支持他的人,柯锦荣。   柯小锦刚进入歌圈时并不顺畅,先是拒绝了原逸的帮助,又为了锻炼唱功,在酒吧驻唱。遇到的状况有很多,   客人的嘘声,老板的不看好,甚至还有奇怪人士的骚扰。   柯小锦却还是没有放弃过,终于进入了一家唱片公司,这个时候,柯锦荣给他找了个经纪人,除此之外,也什么都没做。   在圈子里见过柯小锦的人,都说他身上有一种很沉静的气质,专心于唱歌,真正将唱歌当作一门艺术在做。   歌圈和演艺圈也常常有交际,但很少有人会把柯小锦和原逸联系在一起。   虽然很多年前,国际著名影星原逸曾经公开承认过他有一个儿子,但不希望媒体打扰到他的生活。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很多粉丝也不再追问男神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妈妈,但还是会有所好奇。   等到柯小锦的事业如日中天,成为歌界的天皇巨星,甚至还有机会和原逸演对手戏后,他的家世也被公布了出来。   外界的言论有很多,柯小锦却不为这些纷扰所动,除了柯锦荣和原逸帮忙屏蔽的一些歪到边的不实传闻之外,   柯小锦也从未在意过这些传闻。   他的朋友很多都知道他和柯锦荣的关系,包括圈内的朋友,因为别人问他,他也不会隐瞒。   柯小锦意外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没什么无愧于心,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   柯小锦第一次的困惑,来自于他的感情问题。   长的好看,家世又好,还是全民偶像。   在和柯锦荣约好回家的日子里,他带回了一个男朋友。   对此柯锦荣也只是挑眉一笑,   过去,柯小锦也带过女朋友回家,都是人品好不错的女孩子,柯小锦的眼光一直很好,也是真心对待感情。   直到最后发现,他其实是双性恋。   有人曾说过,当你遇上你真正爱的人,你才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向。   柯锦荣没有任何意见,让他可以自由选择恋人,以真心为前提。   那个男人和他年纪差不多,是在法国认识的华裔摄影师,不出名,也不是很有钱,却和他有着同样的温柔。   在事业最巅峰时期,柯小锦与娱乐圈告别。   不是因为他介意别人的不理解,甚至是恶毒的言语,只是他介意别人因此去伤害他爱的人。   在离开娱乐圈后第三年,他被最有影响力的世纪周刊评为最令人放不下、忘不掉的华人歌星第一名。   而看到这篇报导的柯小锦,也只是笑了笑。   柯锦荣很早就宣布了遗嘱,会将财产捐献给社会,然后就将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跑到世界各地去旅游。   连柯小锦有时候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荣华设立慈善基金时,台上的柯锦荣仿佛没有一丝时间流过的痕迹。   柯小锦想,这个时候的她,在很多人眼里都闪闪发光。   在他眼里也一样。   之后,已经彻底隐退娱乐圈的原逸,开始追求了柯锦荣,只是后者从未答应过。   他的男友问他,为什么柯锦荣一直没有接受原逸或是其他人的求婚。   柯小锦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她从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吧。” 第176章 神器传说   青峰隐隐,云雾飘渺,苍翠的竹林里,   一个白发如霜衣衫朴素的老人躺在竹屋前的摇椅上,右手叼着香斗,吸一口吐出一口氤氲气息。   忽听见熟悉的轻微脚步声,“丫头,回来了啊。”   “嗯,我买了米面,油盐,还有,你的香料。”说话的是个用紫色发带扎着简单马尾的约莫十六岁出头的小姑娘,也就是穿穿已习惯了的锦荣。   听见有香料,老人立刻眉开眼笑了,“乖孙女。”   这一世她的名字叫欧阳锦荣,和眼前的这个老人也就是她此世唯一的亲人,爷爷欧阳智相依为命。   这相依为命大概是从五岁搬到这山上住开始吧,之前的记忆不甚清晰,连老人也讳莫如深,总感觉隐藏了什么大秘密。锦荣也不去深究,时候到了,欧阳智自然会告诉她,   不过,“指腹为婚娃娃亲这种事,我是绝对不接受的。”六岁大的欧阳锦荣一本正经地道。   欧阳智抽了抽嘴角,山上就他们爷孙两个,是谁教坏了他的宝贝孙女锦荣呢。   “这种事是没有的。”还没来得及定呢。   欧阳智本想将孙女教养成和她母亲一样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闺秀,然而,如今却是不施粉黛,打扮随意得像个男孩子,轻轻松松提着两袋大米就上来。   对此,锦荣表示呵呵。   祖孙两人一穷二白,还要守着这破竹屋,又要照顾他老人家。锦荣若真是五六岁的小孩,祖孙俩哪怕能活下去,也不知过得有多凄惨。   锦荣看的出来,欧阳智是个本事不小而且藏的秘密也很多的老人,不知为何要守在这里,还设下奇门八卦阵将这座山隐了起来,阻挡他人上山。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东西,锦荣也知道劝不了他,不过呢,她是那种能享受就绝对要享受的人。   所以,七岁就在竹屋旁边种了能果腹的竹实,十岁就在山里捉了火烈鸡和雪羽雁养起来,等着下蛋吃。同一年,以破解了欧阳智阵法为由下山。   山上真的好缺东西,逼的锦荣都直接砍木头自己做家具了,她要床榻,要书桌,要茶几,还要比竹屋更漂亮也更坚实的房子。   欧阳智很奇怪,为什么自家孙女从小不喜欢花花草草,就喜欢对着木头敲敲打打呢。   做出来的东西还真不错,不愧是他欧阳智的孙女。   在山上的时候,锦荣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有灵气存在,锦荣又用仙魂之力洗髓了几次,才使得原本病弱的身体好了起来,也勉强有点自保之力,只看应对什么人。   如果是普通的凡人武者,光用阵法,锦荣就能弄死他们,貌似凶残了点。   但若对上修真门派中的佼佼者,跑路或困住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要是她和老头子一直待在山上,不下去应该也没什么事。   历经多世后,锦荣也发现了穿越并不会损伤魂魄,甚至还有稳固神魂的作用,而锦荣的现状就是,虽是神魂,也就是第一次承受天道雷劫成为司命天君时的魂魄,之后也再没有改变过,即便换了个壳子,依旧是神魂。   但大多时候,穿越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神魂的压力的,加上某些世界也不适合修炼,锦荣就干脆封印了神魂,使它和普通人类的魂魄没什么区别。   毕竟,神魂虽然强大,身体太脆承受不住,无法使用,也没什么用。   能改变这个状态的方式通常是,锦荣再重新修行,让身体炼化至能够承受神魂的地步。这样也就能融合毫无阻滞地使用了。   当然这也不多,有时候重新修行太麻烦,也费时间,想修炼到司命天君那巅峰时期,还未有过,毕竟她当年可是苦修了至少千年。   就算有神魂加持,也要个几百年吧。   锦荣深深觉得,百年太长,只争朝夕。   等她修行完了,估计老头子都化成灰了。修行无岁月,而且太过无趣,所以这只会是锦荣自保的身段,而不是唯一目的。   再说回来,这个世界虽有灵气,但并不浓厚,单是锦荣在山下的附近集镇的观察,就可以看出来。   修真者不多,而且多混杂于普通人中,听行商说,也有仙山修真门派,但成仙事迹已经很久远之前的了。也有朝廷的存在,统共分五个国家,还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的名字。   锦荣听了这几个名字不禁嘴角微抽,这里属于火翼国和青木国的交界处,不是那种一打仗就容易殃及的交界,而是两边都不怎么管,说不定连地图上都指不定有这个地方。   不过也好,和老头子在山上平平静静过完这百年。   然而这份平静,还是被人打破了。   “请问是神机老人住在这里吗?”在山下扯着嗓子大喊的是一个眉眼俊俏富有朝气,背上还有把用布带缠起来的长剑的年轻人。   他旁边有两个差不多年轻的同伴,一身白衣,貌若冷霜的青年,长相秀美绝伦的粉衣女孩。   粉衣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别这样喊。”容易惹人厌的。   “可是不喊的话,神机老人怎么会听见呢?”背着长剑的年轻人不解道,   那白衣青年闻言眼角毫不可察地抽抽了一下。   欧阳智的耳朵都快被叫聋了,差点没把能看到山下情况的水镜给摔了。   “怎么有人找到这里来了?还是群不知道照顾老人的年轻人,没我家锦荣丫头半点好,”他嘟囔着道,但在听到那粉衣少女说:“神机前辈,我是风湘,水灵国风家的后人。”   白衣青年也朝隐匿于云雾中的青山道,“在下齐留月,太元宗弟子。”   背着长剑的年轻人挠了挠头,“我,我无名无姓,自号江流,是个孤儿。”   欧阳智苍老的眼眸微微一利,继而闭目道,“丫头,让他们进来吧。”   锦荣压根没回头,“等我吃完饭。”   欧阳智一噎,但刚吃完山下五里香的肘子,只想躺在摇椅上一点也不想动。   那就让他们多等会好了。   锦荣和老头子着实不是什么好客之人,即便在锦荣吃完饭后解除了阵法,也没留下个指引,等到江流,风湘,齐留尹他们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虽然修行可以辟谷,还不至于让他们饥肠辘辘,但疲累还是没法消除的。   江流一脸怨念地看着忙着做晚饭,完全不理他的欧阳锦荣,果然,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风湘那么温柔。   面对着虽疲累,却依旧慎重冷静的风湘,和齐留尹,   “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欧阳智微微阖目,随即喊道,“丫头,过来吧。”   “什么事?”锦荣双手叉腰道,   “我该告诉你,关于欧阳家的使命了。”欧阳智叹息了一声,接着向锦荣,以及这几个陌生人讲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欧阳世家历代守护十大神器之一的镇魂铃,而欧阳智则是名震数十年的神机老人,擅幻术阵法。   但就在孙女欧阳锦荣满五岁之时,欧阳家遭遇灭门。   欧阳智也只来得及带走孙女,隐居于这青山之中。   同一年被灭门的还有水灵国的风家,闻人家,金贺国的名家,青木国的端木家,这些都是世上已知守护神器的世家。   听到这个,粉衣少女,也就是风湘忍不住泪水莹莹,她就是风家唯一的后人。齐留尹也忍不住叹息,他长大后也听师尊他们说起过这件惨事。   “前辈,那图谋神器为恶的组织已经被毁,众位世家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息了。”   欧阳智闭目:“……”   锦荣熟练地掐人中,“别睡了,我们还听着呢。”   欧阳智被叫醒也不觉得尴尬,“唉,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脑后一排黑线滑下的江流,风湘,齐留尹。   欧阳智显然忘了前言,“说到哪了?”   “欧阳家的故事说完了。”锦荣淡定道,   欧阳智悠悠道,“哦,那该说太元宗的事了。”   身为太元宗嫡传弟子的齐留尹立刻认真严肃听了起来。   “太元宗有一个秘密,关乎十大神器的秘密。”欧阳智微微一皱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据欧阳家先祖说,只有太元宗的历任掌门知道。”   “镜心真人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秘密,让你们来找我的孙女。”   后半句直接令江流风湘齐留尹的目光看向了锦荣,而后者面无表情。   齐留尹拱手道,“和欧阳姑娘有什么关系?”   欧阳智轻描淡写道,“因为,她才是镇魂铃的宿主。”   锦荣:“……”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第177章 神器传说   在众目睽睽之下,欧阳智一掌劈开了他们祖孙住了十多年的竹屋。   锦荣:“……”   她做好的梨花木雕花床榻,她的书房等等。   伴随着欧阳智吐出的一口心头血,废屋中央一块地方光芒大起,跑出了一件神器,准确来说,是跑到了锦荣身上。   直接就挂在了她的手腕上,仿佛血肉相融一般。   也的确是血肉相融,因为欧阳锦荣出生后就一直用精血养护神器,这也是为什么锦荣穿过来之后感受不到五岁之前的记忆。   神器与宿主分离,相应的记忆也会消失。   直到现在才出现在锦荣的脑海里。   这下没人会怀疑镇魂铃的宿主不是欧阳锦荣了,别人根本摘不下好不好。   以心头血解封的欧阳智身子颤了颤,齐留尹刚要去扶他,老头子已经摸着摇椅手把,自己躺下了。   齐留尹手一僵,不愧是当年骗尽江湖人的神机老人,即便垂垂老矣,也不可小觑。   江流他们此次前来,就是应齐留尹师门要求,带神器宿主回宗门。至于原因,就是为了欧阳智所说的关乎天下生死存亡的秘密。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欧阳锦荣就是镇魂铃宿主了,那,“欧阳前辈……”齐留尹又一次拱手,   被欧阳智打断,“今天已经不晚了,明日再说吧。”   黑夜中竹林萧萧,传来几声凄厉的风声,仿佛在印证他说的话,齐留尹也不好再多言,“听从欧阳前辈吩咐。”   欧阳智那一掌并未伤及全部房屋,他的寝卧就是完好无损的,一看就知道,在之前就加了防护的阵法。不过,锦荣也不差,在一片废墟中,同样屹立不倒的还有她的寝屋。   欧阳智拈着白胡子,不愧是他的孙女。   “那我们今晚睡哪啊?”江流傻傻地问道。   欧阳智和锦荣这对祖孙俩心有灵犀地回了一个背影,直接往仅存完好的房里走去。   欧阳智还边走边感叹道,“年纪大了不比小伙子禁得住风寒地冻,一把骨头不中用啊,该早些歇息了。”   齐留尹抱着剑自己寻了个树下静坐了,修道之人,在外宿一晚也无碍。   风湘灵动的眸子微闪,似乎在想着其他的主意。   欧阳智房内,老头子告诉锦荣的却是另一部分真相,守护神器的世家都是神器最初宿主的血脉后人,也因此能得到神器认主。   但随着时间流逝,血脉越发淡薄,很多神器也进入半休眠状态,而它的宿主则需要用精血灌养,加强之间的联系。   和其他神器一样,镇魂铃也不是每一代都会挑选宿主,毕竟神器眼中的岁月世代和凡人不同,通常都是隔几代才找到一个合它心意的宿主,   欧阳智不是,他的儿子欧阳雄心也不是,但孙女一出生便被镇魂铃认定为了宿主。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劫难,欧阳锦荣会被保护起来,成为欧阳世家最尊贵的人,因为她的性命关乎着镇魂铃的存在。   神器不是无所不能的。欧阳智异常郑重地对锦荣道,过去他以为会一直这么隐逸下去,所以迟迟未将神器的事告诉孙女,也未告诉她作为神器宿主的责任。   知道欧阳智的想法后,锦荣捏着手腕上小铃铛的力度不禁又重了重。   欧阳智毫无察觉,身为守护神器千年的家族中人,对神器的尊重供奉还是很单纯的。   神器其实也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撼天震地,不仅对宿主有着严苛的要求,而且使用起来也是有条件的,除了欧阳世家的先祖曾动用过一次镇魂铃,此外,欧阳家历代神器宿主都安分守己,隐居不出。   神器更多只是一种承诺。   但对于向往修道成仙的凡人而言,与神哪怕沾上一点,都足以令他们狂热,又何况是真正的神明锻造出来的物品呢。   由人心贪念而萌生的妖魔,展开了对神器家族的屠杀。   欧阳智不是没想过报仇,但比报仇更重要的是孙女,还有神器的安全。   十大神器关乎一个天下存亡的秘密,这是历代先祖留下来的话,欧阳智不得甚解,但也不会违背,就像即便家族覆灭,也不动用神器一般。   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就是太元宗掌门,齐留尹他们的到来,也就昭示着欧阳家注定的使命。   “先祖留下的讯息也不清不楚的,不知是要我们做什么?”   “连太元宗这样的千年道教大派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还要找到这一代神器宿主。”   “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老头子手持香斗,又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锦荣闲闲地插了一嘴道,“那就不去好了。”   欧阳智立刻吹胡子瞪眼道,“不行,你得去,这是欧阳家的使命。”   “那不就得了。”锦荣转身就走了,还打了哈欠,小声嘟囔了一句。   欧阳智瘪了瘪嘴,“我哪里啰嗦了?”   说着又吸了一口香斗,吐烟。   屋外,齐留尹在树下打坐闭目休息了,风湘以借她的神器玲珑玉给锦荣一观,得到了在她房内另一张榻上借宿的机会。   江流不好意思去欧阳老前辈房内打地铺,总给他一种欺负孤寡老人的感觉。   ————   等齐留尹他们早上醒来后,昨晚被毁坏的房屋已恢复了原样,只见欧阳老人笑眯眯地靠在摇椅上喝米粥呢。   而锦荣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我们走吧。”   “欧阳前辈和欧阳姑娘答应了?”别说江流和风湘,连齐留尹都有些懵然。不过一夜,怎么就态度这么快变了。   锦荣已准备好了说词,“身为欧阳世家传人,关乎天下安危,怎能置身事外,当然是义不容辞。”   齐留尹持剑礼道,“欧阳姑娘大义,留尹佩服。”   连来请的人都收拾好行李随时都能走,齐留尹和风湘也不好意思再拖延,连江流挠了挠后脑勺,背起剑准备下山。   欧阳智透过水镜,看着孙女他们一行人下山,唏嘘感叹之余,眉间又不禁带了一丝忧愁,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   走到半路上,锦荣就听到咕咕作响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视线落在了脸红,肚子正是刚才发出声响的江流。   江流有些羞赧,但想起了早上起来看到欧阳老前辈手中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肚子又开始咕咕响了。   锦荣微微一挑眉,“我以为你们都辟谷呢。”   都辟谷是不假,但以齐留尹和风湘的功力,也就做到不至于被饿死,但寻常的饥饿感还是有的。   “我包里还有些干粮。”风湘翻了翻,拿出一纸包的大饼,分了几块给江流还有齐留尹,锦荣早上已用过饭了,摆了摆手谢过风湘好意。   果然还是风湘最温柔了,江流内心呜呜感动道。   在赶了四五天的路后,一行人终于来的了太元宗所在的璇玑山。   太元宗的人倒是非常郑重地接待了他们,尤其是镇魂铃的宿主欧阳锦荣。   太元宗的掌门镜心还特地出来见了锦荣一面,问候了神机老人,以长辈的态度关怀宽慰了几句,却也未说请她来的缘由,只吩咐人好生照顾。   没过几天,江流,齐留尹他们又出去了,是去找另外几位神器宿主,原本风湘还邀请锦荣和她一起去,锦荣有些心动,但探究神器秘密的好奇心还是胜过了去寻人看热闹的事,所以婉言拒绝了,说要留在太元宗,和镇魂铃好好沟通一番。   风湘想想也是,欧阳锦荣和神器多年分离,是需要一番时间契合。   却不知,镇魂铃早在锦荣手里被驯得服服帖帖了。   镇魂铃是神器不假,但神器有两种,一为天地灵气而化,伴天地而生。二为神明锻造,故冠上神器之名,而镇魂铃属于后者。   否则岂为凡人血脉能认主的。   想到神器,锦荣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不过既然会忘,那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锦荣摇了摇头,心很大地也就不再去想了。   因着太元宗的人对锦荣非常礼遇,使得她在宗门内出入自由,倒是可以随处走走。   在太元宗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锦荣已经在他们的藏宝阁里进进出出几回了,也翻了不少重要的典籍,却没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太元宗的人,除非是镜心真人这种水平,不然想发现锦荣也难,而镜心道人好像在忙着什么事,一直闭关不出,连带着宗门的几位长老也很少出现。   镜心不像是坏人,却像是隐藏了什么秘密,所谓神器关乎的秘密,但又似乎不是真心隐瞒,而是时机未到不能说。 第178章 神器传说   没等锦荣查出什么秘密来,太元宗就遭遇了妖袭。   “欧阳姑娘,小心。”一个太元宗的弟子语气慌张道,同时抬剑拼命抵挡着漫天袭击的妖蝠。   锦荣不假思索,结手印设阵法,一边能击杀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妖蝠,一边能给在与妖蝠对抗的宗门弟子提供支援。   许多弟子都感觉轻松了不少,更是奋力和那些妖蝠搏杀,任凭妖血侵染了衣衫,甚至面容。   原本被长老派来带欧阳锦荣去安全地方的弟子赶来,看到这一幕,也不便言语,纷纷拔剑除妖了。   锦荣双手不断变化,上下翻转,一个又一个强大的阵法被布满在这片山上,而因为有镇魂铃在,也不担心会出现灵气枯竭。   最后在六大长老的御剑阵中,终于结束了妖袭。   而此时,璇玑山上大半已被鲜血染红,其中更多的是妖蝠的血。   “多谢欧阳姑娘了。”几名持剑的弟子对锦荣谢道,方才忙于杀妖,无暇向欧阳姑娘道谢。   其中一名年轻清秀的弟子还心有余悸地摸上自己的脖子,若非欧阳锦荣剑阵里飞出的一道剑光,那只百年妖蝠就要咬上去了。   妖蝠的毒,可是药石无灵啊。   “不必谢了。”锦荣摆了摆手,“不过,怎么会有妖袭呢?”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但近几年不止太元宗,很多地方都受到妖袭了。”太元宗的弟子解释道。   锦荣微微垂眸,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妖蝠是上古时期的低级妖类了,不应该早就消亡了吗?   所以,这次是上古时期遗留的灾祸吗?   陆陆续续有神器宿主被江流他们找到,看送来的回信,他们的运气似乎很不错,误打误撞也能碰到神器宿主,   在经历了两次太元宗妖祸后,又有三位神器宿主被找到,分别是青凤镜宿主素信,流光珠宿主莫音,阴阳鱼宿主华影声   他们有的出身山野,有的过着锦绣富贵的生活,甚至有的与妖物为伍,但还是被江流他们劝服,来到了太元宗,承担起先祖遗传下来的使命。   尽管还差几位,但镜心似乎并不着急,而是将这几位神器宿主,还有江流和大弟子齐留尹唤到大殿中,告知关乎天下安危的秘密。   不是他愿意说,而是时间已经刻不容缓了,这秘密也藏不住多久。   这个秘密要追溯到上古时期了,   那时曾有一个强大的妖魔,兴风作浪,神尊用尽法力将他打败,而后神尊的遗体则化为镇压他的封印。   但后来某位爱慕神尊的仙子窃走神尊遗体,封印的力量也大为减弱。   直到十年前,太元宗的人发现封印已经薄弱得无力在镇压妖魔了。而能重新镇压妖魔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神尊曾经的佩剑,十大神器之一,天元剑。   和其他神器不同,因为它曾斩断过妖魔的透露,所以它拥有克制那只妖魔的力量。   但万年过去,天元剑早已不复当年的力量。   太元宗传承千年的秘密,就是如何唤醒天元剑的力量,那便是让其余九大神器生祭,包括它们的宿主。   众人皆面上震惊,唯有锦荣心中了然,她一直在想做什么事会找来十位神器宿主,而让她注意的一点是,神器自宿主出生就靠他们的血肉滋养。   一方面是神器需要生机,一方面也会与宿主心血相连。   这就意味着牺牲一方,另一方也会消亡。   “贫道代天下苍生拜托各位了。”镜心真人拂尘一扬,欠身鞠躬道。   一片沉默中,江流忽然出声道,“为什么要拜托我啊?”他挠了挠头有不解。   众人立刻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如果是无干人等,会特地叫来说出这个今天大秘密了。没看见他旁边的齐留尹脸色都白了吗?   镜心真人不紧不慢道,“江流,你就是天元剑宿主的后人。”   看天元剑多凶残,连自家宿主都要殉剑。   江流大惊,“我不是孤儿吗?”   于是镜心真人又说一番过去的事,什么江流就是前代掌门的遗孤,因为不愿意让孩子背负这样的命运,掌门夫人就将他送了出去,后来掌门夫妇在抵御妖兽时,双双亡命。天元宗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江流的。   江流还在神思恍惚中,镜心真人已看向了齐留尹,这个他最疼爱的弟子,“你真正的姓名应该叫做闻人留尹。”   齐留尹重重跪倒在地,眼圈微红,“弟子不负师门。”   几人怀揣着这样沉重的秘密回去了,唯有锦荣临走时向镜心真人问了一声,可以去看看天元剑吗?   ————   其他长老听到锦荣的话脸有点黑,但镜心真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锦荣,反正一般人也拿不走天元剑。   得了承诺后,锦荣心满意足地回到房内,打开了和老头子欧阳智联系的水镜,把今天镜心真人说的话都告诉他了。   不说,老头子早晚也能知道,还不如从她口里听到呢。   听完,欧阳智就跳了起来,“不行,不行,原来是殉剑,分明是诓我孙女去太元宗。”   锦荣闲闲插了一句话,“难得你真狠得下心,牺牲苍生,包括你我啊。”   闻言欧阳智又愣住了,这种关乎天下存亡的事,绝非那么简单说不行就不行的。   欧阳智坐回摇椅上,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烟,一方是天下生死,一方是他的亲亲孙女。   闷闷地声音响起,“我去太元宗找你。”哪怕见最后一面也好。   “不用了,我已经有主意了。”锦荣抱着手肘,勾唇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你要做什么?”欧阳智狐疑道,但水镜已经被关了。只来得及听到一句,“你可千万别来找我。”   ————   短短两日里,神器的秘密很快传遍了天下,这些年因为那封印下的妖魔作祟,导致的灾祸时有发生,若真让它出来了,那带来的必定是神州覆灭。   这下,不仅太元宗的人在找最后三位神器宿主,整个天下的人都在找,却毫无踪迹。   有人埋怨那三个人不顾天下安危,只顾自己生死,也有人担心,那三个人已不在此世间,而缺了神器宿主,殉剑一举也无法成功。   而之前被太元宗找到的七位神器宿主,在得知真相后,也无一人离去,对此镜心真人微微欣慰,   就在所有人找天罗琴,黄泉箫,丹溪莲的宿主时,锦荣几乎天天去看那把剑,盯得其他守护剑池的弟子都有些发麻。   因着挽救天下的使命,锦荣等神器宿主在太元宗受到的待遇极好。时不时还有几个小弟子过来送吃的,一脸的敬仰尊崇。   锦荣还碰巧看见几个漂亮的女弟子和齐留尹,不,现在该说是闻人留尹表示爱意了。   尽管知道对方殉剑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但这反而更坚定了她们表示爱意的决心,甚至还一群人过来,弄得原本苍白忧郁的闻人留尹手忙脚乱,浑然失措。   尤其是被如今相当于同伴的锦荣看见后,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你、你别说出去啊。”闻人留尹憋了半天,说道。   “你确定?”锦荣挑了一下眉,好心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的山壁上,刻着‘心慕留尹师兄’几道纵横凌厉剑痕。   该说练剑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吗?连表达心意都与众不同些。   闻人留尹:“……”   “不必这么害羞啦。”锦荣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看到别人真挚的心意不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吗?”   闻人留尹重重咳了几声,什么时候欧阳姑娘力气这么大了。   “可无法回应,没有结果的爱意,不是更令人失望吗?”闻人留尹认真回道。   锦荣望向前面的凤梧林,满目火红的凤梧花,“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完快活的每一天,不好吗?”   闻人留尹顿时愣住了,他忘了,他不舍的只有师门,但没有他师门依旧可以很好,但欧阳锦荣,她还有唯一的亲人,她的爷爷欧阳智。   欢快地声调立刻打断了闻人留尹多余的同情,“你看,江流和风湘不就做到这一点了。”   那亲密走在凤梧林里的身影不要太显眼。   锦荣拍了拍他的肩膀,“连江流都会抓住机会,抱到美人归,唉。”   闻人留尹:“……”   ————   第五日,   天罗琴,黄泉箫,丹溪莲的宿主来到了太元宗,令众人讶异的是,其中有一对夫妇,那就是天罗琴和黄泉箫的宿主,端木笙,和月情。而他们迟迟未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月情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他们这些时日都去寻求法子,保住孩子的性命,不被牵扯到命运中。   却始终无法,最后关乎天下存亡的使命压过了一切,两人赶来了太元宗。   而丹溪莲的宿主含光是因为身怀有疾,常年与世隔绝,还是不久前救的一个外来人才知道这件大事,推着她坐的轮椅的黑衣青年,就是被她所救并送她来太元宗的人。   “我已经到了,你可以走了?”   黑衣青年摇摇头,固执道,“我还没报完我的恩。”   “你早报完了,一路上你都救了我几次。”含光无奈道。   黑衣青年垂首道,“我不走,我等你。”   其他人:“……”又是一对。   殉剑之日即将到来,   太元宗掌门镜心真人和其他长老,不是没在过去的卷宗中找过能保全众人性命的方法,只是千辛万苦找到的这个法子未必能用。   十活一,   殉剑也并非必死无疑的事,也许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镜心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几位神器宿主,江流第一个跳出来说,“我要和风湘同生共死。”紧紧攥着风湘的手不放。   闻人留尹抱剑不语。   众人默然,最后都希望将这个机会留给端木笙和月情未出世的孩子,由镜心真人和其他长老合力做出的一枚灵符,希望能保全新生的孩子。   就在镜心真人安排祭剑之日做的准备,众人依依惜别,准备迎接生死离别时,天元剑被盗了。   那可是上古神剑,即便处于休眠中,也不是一般人能拔得出来的。   盗走天元剑的人很快就被查了出来,是欧阳锦荣。   因为对方没有一点掩饰痕迹的想法,就这么简单地拔剑走人了。   虽然知道她不是一般随性的女子,但没想到她居然能大胆到做出这种事来。   “昭告天下,寻找欧阳锦荣,还有天元剑。”镜心真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道,他做的最错一件事就是不该允许欧阳锦荣去参观天元剑,谁知道看着看着就把剑给拿走了。   一声招呼也不打。   还没等门中弟子领命,远方轰鸣之声响起,风云滚滚。   “是,是封印破了。”一长老面色俱寒。   ————   从剑池中拔出后,天元剑就乖乖躺在了锦荣手里,生怕再让她有半点不高兴。   天知道,它居然感受到新的神力了。   锦荣掂了掂手中的神剑,半成品的神剑,配上她这个半成品的神仙,也够应付这妖魔了。   挥剑斩向远处的封印,   与其再次封印,还是让她杀了免得祸害千年好了。   神剑威力之下,封印瞬间破碎,一声怒嚎,这只在古书记载中名为‘獠’的妖魔重新现世。   可惜,也就出来再看两眼这美好的山山水水了,锦荣负剑在身后,微笑道。   獠感受到了天元剑的气息,曾经让它临近死亡的气息,立刻狂怒了起来,“弱小的凡人,也敢挥剑指向本尊。”   锦荣挑眉一笑,“虽然是凡人,但弱小就不一定了。”   锦荣举剑砍向獠,第一剑便伤到了獠,让它意识到面前的不是普通的凡人,有着让獠打心底畏惧的力量。   司命天君的神力有多强,若是以往几任,多是不划分在天界的战斗力之列的,他们更偏好谈玄机装神棍。可惜锦荣是个奇葩,因为称王称霸了几世,也没能学会谦和忍让,何况是在以强者为尊的天界,没有实力就没有安全感的她,更是拼了命地苦修把实力给弄上去。   五成的实力,就足以吊打獠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殉剑,与其牺牲来重新封印獠,倒不如把它给砍了。   虽然后者会使她的处境变得麻烦些。   锦荣最后挥剑一砍,獠的头颅断裂,身体也轰然倒地,妖血浸染了这片大地。   而锦荣的身体也隐隐有所崩溃,她算是强行透支了神力,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这时,一股柔和的力量流入锦荣体内,在努力维持着身体与神魂的平衡。   “我才睡了一会儿,你就把自己弄的不死不活吗?”一个声音响起。   锦荣持着天元剑支撑着身体不倒,有司命天盘的修复,她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疼了,锦荣神情慵懒,仿佛若无其事般,闲闲道了一句,“不还有你吗?”   和她对话的正是失踪了很久的司命天盘,它气急败坏道,“我真是疯了,会选你当司命天君。”   “对啊,你选谁不好,偏选我。”锦荣继续调侃道,“我呢,就是这个脾气。”   她之前终于想起了忘记的是什么事,不就是那个司命天盘,她当初就挺奇怪的,这东西怎么跟她跑出来了,还遛了几个世界,虽然最后失踪了,也毫无感应,但锦荣还是怀疑,它压根就没走,一直跟着它。   锦荣拼着神魂有损,也要砍了獠,也是在赌,司命天盘会出现,如果自己对它真有那么重要的话。   赌输了,也没关系。   司命天盘冷笑了一声,“谁让你是最合适的呢。”   锦荣轻笑,“我可一点都不信这东西。”   ————   因妖魔现世还没绝望多久,就看见妖气尽散,天空一碧如洗,仿佛雨过天晴般。   之后,太元宗的人也去探查过,封印和妖魔都消失了。   至于欧阳锦荣,却再也未回来。   两年后,雾山上,锦荣看着欧阳智溘然长逝,亲手埋葬立好墓碑后,   对司命天盘道,“我们离开吧。”   在脱离这个世界后下一秒,勉强维持了两年时间的身体就此消散,灰飞烟灭。   欧阳智墓碑前放着的火盆,在烧着一本金色外皮的书册。   有少年名江流,自幼为孤儿,与好友爱人闯荡江湖,除妖灭魔,行侠仗义,后妖魔獠出世,为祸人间,为挽救天下安危,十大神器宿主殉剑,   唯有江流幸存,持天元剑封印獠。   然爱人好友师门皆丧,江流从此改名孤枝道人,绝迹天下。 第179章 庶女修仙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   “小姐,该起了。”   一脚步稳健气息平稳,初见已堪堪是练气底层修为的侍女,捧着脸盆和洗漱茶具,恭谨地在床侧立着。浅青色的幔帐被从里面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掀起,露出十五六岁姿容妍丽的少女模样,慵懒微熏。   任由着侍女摆弄洗漱,穿衣梳发。   少女闭着眼睛,在心中道,我果然还是喜欢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   司命天盘:“……”   它怎么选了这么个人当司命天君?   这正过着娇小姐生活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上个世界光荣了一把的锦荣。   而已经忍受了锦荣十几年混吃等死的司命天盘压下内心的狰狞,“这个世界适合修炼,你就不考虑再修到天君的实力上去?”   美好的神仙生活在等着你。   锦荣在内心回了句,“呵呵。”   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所处的景光界只是数百个小世界之一,修炼到化神了才能飞升到上面的仙灵界。仙灵界修炼到化墟境界才能往上飞升道元光界……   因为神魂尚处于受损中,锦荣就稍微借用了一下司命天盘的神力推算,这一推算,发现要飞升到神界,起码要经历七八个界壁。   偏偏她这属于最低层的凡人与修真者混合居住的小世界。   本就惫懒的锦荣就更加没有动力了,何况她重新投生的这个家庭虽说不是名门大族,却也是衣食无忧,足够她混吃等死过完凡人数十年。   上一辈子她的心愿就是这个来着,可惜被个殉剑给破坏了。   梳妆打扮过后,侍女道,“老爷和夫人已经在等着小姐一起用饭。”   “好。”锦荣微微点了点头。   一听这话,肯定以为这一世的父母相当疼爱女儿才对,但事实上,疼爱女儿的只有一个娘,至于爹……   锦荣刚踏进用饭的厅堂,就听见一声冷哼,来自于坐在上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娘,爹。”锦荣也不放在心上,叫了一声后就随意坐在美妇人身边。   “我儿,昨晚可是睡好了?”洛云秋柔声问道,   “还好。”锦荣乖巧回道,   方贺山刚想出口责备长女这么晚才起,叫爹娘好等,就被洛云秋瞪了一眼,声音冷硬道,“我先去修炼了,你们自己吃吧。”   锦荣也不以为意,老实说,这个爹不在,她还能多吃几碗饭。   锦荣的母亲洛云秋也不在意丈夫的离开,反而更加亲切地对宝贝女儿嘘寒问暖了起来。她怀锦荣时修炼出了差子,以致于锦荣出生后不仅身体虚弱,连测出来的灵根也只是普通的五灵根。   尽管修真界强者为尊,但洛云秋并没有因此嫌弃这个女儿,反而更加怜惜宝贝了起来,后又因对方贺山失望,就一心一意照顾女儿。   反正她娘家雄厚,自己又是筑基期的修真者。   修真者不比凡人,即便没有子嗣,也并不可惜,甚至有些修真者因担心生育时令修为大减,而不愿拥有子嗣。   唯一令洛云秋遗憾的是,女儿是普通的五灵根,修行艰难,或许她会见到女儿寿命不如她,而先一步离去。   就在她感伤间,锦荣又吃完了一盘果团子。   看着女儿两腮鼓鼓的样子,洛云秋的哀愁似乎也散尽了,不入修真一途也好,免得受那些苦楚,便是短短几十年寿命,也有她护着,能让女儿富贵无忧过完一生。   锦荣很满意能有个心疼自己的母亲配合,她这一世的要求真的不高,像个凡人了结一生就挺好的。   连她那个讨厌的爹,在母亲的威慑下也不怎么跳出来刷存在感,专注于修炼去了。   吃完早点后,锦荣就抱着书到自己的院子里躺在软榻上,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了。旁边还有侍女打伞,端水果点心茶。   她果然就是喜欢这种腐朽生活。   等到看书看累了,就闭眼休眠,因为是凡人的身体看起来娇弱了些,尤其是在家中一众修真者眼中,如果是洛云秋是心疼,那么方贺山就是嫌弃,为了更好获得修炼资源而娶了洛云秋的他,在见到第一个女儿是个几乎不能修炼的五灵根,失望可以想象。   在洛云秋毫不给面子教训他时,方锦荣又从来都是视若无睹,这也令方更加厌恶这个正妻生的女儿了。   还有一个人,应该就是怨恨了。   那就是方锦荣同父异母的妹妹,或者说方家庶女,方芜。   封建阶级这种东西到哪都难被彻底消除掉,比如修真界。为了爬到更高,得到更多,而抛弃青梅竹马迎娶贵家女的也不是新鲜事。   而婚后又和被抛弃的青梅竹马藕断丝连,就真的不可谓不是渣男了。   恰好都发生在了方家。   结果就是青梅竹马进门为真爱当了小妾,正妻从此厌恶了夫君,更成了强势压得夫君喘不过气来的恶毒刁蛮嫡母。   话本真是害人不浅啊。   看多了话本小说的锦荣,也知道如果方芜是主角,自己和娘亲那肯定是标准的反派人物了。   手足之情啊,如果顺眼可爱或是好看些,方锦荣说不定愿意挽救一下友爱同胞的手足之情,可惜方芜不属于以上任何一列。   而且从一开始就对洛云秋和她种下了深深的仇恨。   因为她母亲的死,身为凡人的母亲,没有爱人的陪伴,抑郁过重去世了呢。   对方锦荣的怨恨就可想而知了,憎恨的嫡母的女儿,还有同为凡人,方锦荣受尽宠爱,无忧无虑,她的母亲却得不到爱,连命也没了。   方锦荣曾在某次世家宴会结束后,见到过方芜,眼中尽是仇恨和偏执。   可惜这点怨恨太小了,小到微不可计,她也曾做过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杀神啊,有多少人爱戴她,也有多少人憎恨她。   洛云秋对方芜更多是无视,一个毫无能力的庶出孩子能做些什么。   即便厌恶着方贺山,她也没有选择和他和离,她还需要方家主母的名头,否则合离了,带女儿回娘家,既然嫁出去了就没想着再回去靠着父母兄嫂活,哪怕洛家再威名赫赫。   方家能与洛家结亲,自然也低不到哪去,她在方家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筑基期的修为还有娘家的威名,过得自由自在,还能照顾好女儿。   洛云秋的资质也不是很高,可以说修到筑基期已经是顶天了,而景光界中,金丹期便可做大派一峰之主,而筑基期也可成为外门执事。   方贺山的修为尚在洛云秋之下。   方贺山对方芜的态度就更加耐人寻味了,本该是方芜娘亲去世后唯一疼爱她的人,却少有想起这个女儿,也许是想着方芜母亲是凡人,她的资质也未必好到哪去吧。   倒是薄情得令人侧目啊。   锦荣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晒着太阳睡了一上午,也没人打扰,在他们眼里,身为凡人娇弱的大小姐多休息是应当的。   而到了中午的饭点,锦荣就醒了。   巡视了一上午家族产业的洛云秋,慈爱地向锦荣招了招手,“阿荣,今天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肋鲞蒸鱼丸。”   “洛云秋。”方贺山脸色不好地走进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正是方芜。   洛云秋抬眸,眼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变作了冷漠强硬。“有什么事吗?”   对上洛云秋的眼神,方贺山的气势莫名弱了下去,“怎么没给芜儿准备早饭?”   说着,他还难得露出了身为父亲的心疼怜爱。他从修炼的房间出来后,就在花园里看见小女儿方芜无人照管的样子,想起郁郁而终的莲心,方贺山的父爱一下子就忍不住爆发了。   洛云秋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的女儿,早上没管过她吃饭,现在怎么问起我了?”   方贺山被堵得脸涨红,“我今天带芜儿去测灵根。”比起方锦荣一出生就被测了灵根,方芜受到的关爱的确太少,直到现在方贺山才想起,满了十三岁可以去族里测灵根。   洛云秋冷漠道,“与我无关。”又不是她的女儿。   “随便你。”方贺山拉着方芜拂袖而去。   洛云秋就继续关爱起女儿更喜欢哪个菜,哪个汤了。   锦荣吃完中饭后看了会景光界传记,又继续睡了一下午。洛云秋听说下午的多宝阁有延寿丹拍卖。打包了几箱子灵石就赶着去参加拍卖了。   没人关注方贺山带方芜去测灵根的结果。   以致于最后来了个大‘惊喜’。   洛云秋成功拍得了延寿丹后赶回来陪女儿喝甜汤,一个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匆匆跑进来,“二小姐测出了冰灵根。” 第180章 庶女修仙   二小姐测出了冰灵根。   忽闻这一消息,屋内的侍女仆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修真界以灵根划分资质,通常来说有五行灵根,单一属性的是天灵根,双属性的是地灵根,三属性的是真灵根,四属性的是伪灵根。   五行俱全的是废灵根,与凡人无异。   而冰灵根则是天灵根中的变异,更是少见优异。   方家资质最好的是主母洛云秋,水木双灵根,家主方贺山虽也是双灵根,但却是火金双灵根,火克金,不比水生木,也就比寻常三灵根好些。   没想到二小姐居然一下子测出冰灵根,即便放在整个白河城,也是出众的了。   洛云秋听闻后也不禁一晃神,一个庶出的女儿竟比她的女儿资质还要好,她还以为不过是个废人,呵。   洛云秋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女儿咬松果的声音,嘎嘣嘎嘣脆。   看着女儿仿若未闻,专心嗑松果的样子,洛云秋心底一软。冰灵根又如何,方芜再好,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洛云秋横了那丫鬟一眼,“方家哪来的二小姐?”   那丫鬟闻言就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哆哆嗦嗦跪下,“奴婢知错。”   方芜母亲进门时就怀了她,因为被洛云秋勒令,不得称呼方芜为方家的小姐,方贺山自知理亏,又舍不得洛家这门好亲戚,也就当不知道。   洛云秋也知道,方芜被测出冰灵根的消息一旦在族内传开,她当初说的那些也作不得数,会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警醒方家的下人,方家是谁做主。   即便方芜灵根再好,如今也只是个未修真的小丫头,要是有人因此为了讨好方芜,怠慢她的宝贝女儿,或是在锦荣跟前说些不中听的话。   她洛云秋和洛河洛家也不是好惹的。   她娘家也有两三个侄子是单灵根,不比方芜的差。灵根好又如何,这修真一途陨落的天才她也见多了。   被洛云秋这么一敲打,方才稍微浮动的心思也都安静下去了。   洛云秋也不太担心,照顾锦荣的都是她从洛家带来的人,其他人她用着也不放心。这样即便方家如何,也不会影响到她女儿的待遇。   “那方芜和方贺山呢?”洛云秋冷冷问道,   丫鬟颤声道,“老爷、老爷带方芜小姐去紫英楼了,让我先回来告诉夫人一声。”   洛云秋冷笑了一声,“他倒是舍得。”   紫英楼是白河城中最好的酒楼,用的食材都是灵米和灵酒,对修真者有益,便是尚未修炼的凡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   方家族内每年也就上供那点灵米灵酒,都是作为奖赏给做出重大贡献的族人,连身为家主的方贺山也只供应几顿而已。而洛云秋也看不上眼,她自己还有给女儿用的都是洛家送来的,爹娘和兄长倒还心疼她,嫂子们也不是多小心眼的人。   她心疼女儿体弱,多是分给了她,不求提升资质,只希望能强身健体,健康安泰。   也因此方家族内没人敢指责她将这样好的东西给方锦荣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灵根凡人用。谁都知道洛云秋把女儿疼到了骨子里,若非当初方锦荣主动放弃了修炼,洛云秋恐怕疯了也要找洗筋伐髓改换资质的灵物来。   “既然在外面吃了,那我们就自己吃吧,不用等了。”洛云秋转而对女儿说话,态度语气都是极为温和的。   其实,也从未等过罢了,无论是方贺山,还是方芜。   “好。”锦荣点了点头,刚喝完了甜汤,她还能再吃一碗饭。   这边洛云秋和女儿温情脉脉,而方贺山也对资质出众的小女儿重燃了父爱。   身子骨这么单薄瘦弱,肯定是在家中被洛云秋那个女人给苛待了,他这些年忙于修炼,竟是忽视了芜儿。   看着大口吃着灵鱼和米饭的方芜,又想到测出结果公布时,众人看他艳羡的目光,方贺山又是怜爱又是骄傲,“多吃点。”   方芜也忍不住叫了一声,“谢谢爹。”   之前的怨恨仿佛瞬间消散了,方芜更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爱。   方贺山摸了摸她的头,“以后爹绝不会让人欺负你了。”更不会让洛云秋和方锦荣欺负她。   方贺山这话倒是冤枉了洛云秋,她都不爱方贺山了,折磨一个凡人妾侍生的庶女做什么,何况她过去也只当方芜是个废人,不曾放在心上。   这些年来一直忙着照顾她那可怜无法修炼的宝贝女儿。   至于照顾方芜,也是想都不要想了,方贺山这个亲爹都不管,她又为什么要顾及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爹不管,娘又不在,方家的下人对方芜也不是多亲近照顾,虽没衣食之忧,但待遇绝好不到哪去。   方贺山温柔的话语倒是感动了小丫头方芜,将她的恨意成功转移到了洛云秋和她的女儿方锦荣身上。方芜恨恨道,若不是洛云秋,娘亲怎么会每天流泪悲伤,更不会病倒了也无人理会,她这会倒是忘了,那时方贺山忙着闭关,也未出现。   方芜坚定了目标,修真界以强者为尊,等她成就金丹之日,就让洛云秋和她的女儿,还有她得以横行霸道的洛家付出代价。   修真一途,她绝不会退缩。   到时,父亲也不用再看洛云秋和洛家脸色,有她在,方家只会越来越好,而不是靠洛云秋那个废灵根的女儿。   方芜发现的宏伟志愿,方锦荣还不知道,她正因为吃的太饱,而不得不慢慢走回去。   跟随保护她的侍女心道,小姐走起路来真是优雅又好看。   “那个叫方芜的小丫头被测出了顶好的资质,你就不担心她威胁到你的生活?”   司命天盘又说话了,方芜曾经望着锦荣的那的一眼,它也看到了,而且也感受到那其中的恨意,出现在那么幼小的孩子身上,倒是少见。   “修真不修心。”锦荣淡淡道了一句。   “万一她把你当作心魔必除呢?”司命天君凉凉道。   “那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你知道的,凡人的寿命总是很短暂的。”   看在侍女眼里,小姐脸上始终带着温柔如春风的笑意,却不知她心中却是这般凉薄无谓。   锦荣眼眸微闪,“不过,你这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似乎这么放任下去不大好。”   锦荣很清醒,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那么公平,有人天生仙骨,有人修炼多年历经雷劫才得以成仙,有人资质出众,有人却连修真一途都难以踏入。   不过,她更倾向于,想要的自己去努力得到。不需要不愿意的,再好也不费心费力。   方芜在族内测试灵根大会上一鸣惊人的消息传开之后,很快她的待遇就变了,方家多年才迎来一位单灵根的天才,放在谁家里都是当宝对待。   不仅衣食住行一切所需由族内支出,而且全是最好的,族内态度很明显,是要将家族资源倾向于供养方芜这位天才了。   方贺山的态度更不用说,这个天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更是毫不顾忌地支持。   族内长老过去也都听说了家主的私事,过去是不知道方芜的资质,洛家又势大,他们也就当作睁只眼闭只眼了,但现在,方芜是方家资质最出众的小辈,目前这个尴尬寒酸的身份显然不合适了。   于是找到方贺山,提议将方芜记入主母洛云秋名下,这样日后无论是拜师还是与其他世家结亲,名声都会好听些。   方贺山也乐见其成,顺水推舟了,不过刚和洛云秋一谈,就直接被洛云秋一道风云斩劈了出来,又不好动手,既怕惹人笑话,又怕打不过。   洛云秋气急反笑,这些族老平日里自命不凡嫌弃那些凡人,这时候倒学凡人的做法,把庶女记做嫡女了,有胆量怎么不把方芜她母亲提做平妻啊。   “不同意便罢了。”方贺山拂袖而去。   洛云秋直接对身边侍女护卫下令,以后不让方贺山再踏入她的院子。   方芜,洛云秋眼中闪过冷光,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锦荣的地位。   洛云秋不同意,方贺山虽心中气恼,却也无法。族老也只是让他递个话,可没想着和洛家撕破脸皮,方芜尚未成长起来,足以支撑方家。   方贺山还特地安慰了小女儿,“待你筑基后,我便亲自将你记为方家嫡女,让你有个好身份,免得惹人耻笑。”   方芜面上虽是点了点头谢过父亲,但暗中却是握紧了拳,待她修道有成,也要让母亲堂堂正正进方家祠堂,做方家夫人,狠狠打洛云秋的脸。   ————   洛云秋走进来,看到坐在窗边手持书卷的女儿,一副恬静秀雅的模样,心底又软了些。   旁边的侍女刚想出声告诉小姐,却见洛云秋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   侍女顺从悄悄离开,洛云秋身为修真者的步子也极轻,没有一丝声响,但还未走近女儿三尺之内,就听见女儿宛如碎玉的声音,“娘亲,你来了。”   洛云秋便笑了,“我儿真是敏锐,每次都能发现娘亲我。”   “这说明我们母女同心。”锦荣不介意多说些令洛云秋高兴的话。   但她触及洛云秋眉眼,却发现有些许冷意忧愁,“娘亲不高兴?”   “无事,娘亲只是得空了,来看看你。”洛云秋淡淡道,不愿让那些事打扰到女儿。   锦荣虽不知她为何烦恼,但想来也就方贺山,方芜二人,其实也好解决,甚至于洛云秋自己就能应付好。   知道洛云秋不愿让她知道,她也不问,只笑了一声,“娘亲陪我来念段道经吧。”   “你什么时候看起了道经?”洛云秋有些讶异,女儿不喜修炼她是知道的。   方家是修真世家,自然少不了道家典籍。而锦荣手中只不过是最简单基础的《道法》而已。   锦荣也只是淡淡笑道,“修身养性。”   洛云秋笑道了声,“好。”   坐在她身边陪着一道读经,朴实无华的道经,不过一千五百二十字,却是韵味无尽。   洛云秋方才心中的阴霾也尽数散去。 第181章 庶女修仙   锦荣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时兴起,倒叫洛云秋熄了对方芜的杀心,不过是个未成长起来的天才,尚不可期,没必要脏了手,洛云秋不想因此折了女儿的福分。   父母兄长安好,势力雄厚,不用她费心,洛云秋最大的心愿,莫过于看顾女儿顺遂一生。   生为凡人,虽与修道无缘,但也免得了那一路艰辛坎坷。   洛云秋想开了,再见方贺山几乎时刻将方芜带在身边,深怕被她害了去的架势,只觉可笑,干脆眼不见为净,专心照顾女儿和打理自己的资产。   没想到,族内又起了幺蛾子,见家主好不容易有了个天资出众的女儿,有心的人就提议,让方芜做方家未来的继承人。   白河方家,也不是什么普通修真家族,否则当初洛云秋也不会看上方贺山,既然是联姻,差距也不会太大。   虽这些年因为方贺山平庸无为,族中后辈也是寥寥,方家声势渐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白河城也是说一不二的家族。   按惯例,家主都是一脉相承,可惜当今家主方贺山和洛家女成婚多年,也唯有方锦荣一个女儿,资质还是废灵根,不堪为家主人选。   族中很多人也有了别的心思,如今出了一个方芜,支持方贺山还有族老,也就希望让方芜成为家主继承人选之一。   当族老找到洛云秋时,想的也很简单,即便洛云秋是方家主母,但为了方家的利益和未来,也更应该妥协,哪怕这会令洛云秋颜面尽失。   至于方锦荣,他们想都没有想起过,单单一个灵根,就无法令人驳斥。   原以为劝服洛云秋会很艰难,却不想洛云秋轻描淡写便答应了,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家主之位她不在乎,但她希望女儿入洛家族谱,   “胡闹。”方贺山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怒道。   他女儿若当了洛家小姐,他方贺山的颜面何存,洛云秋简直是无理取闹。   几位族老也是面面相觑,这要是传出去,的确会伤及方家颜面,方家夫人的颜面有损他们不在意,但方家的利益他们却是顾及的。   洛云秋丹凤眼微挑,“既然你们不同意,之前的就免谈吧,或许我兄长愿意和你们谈一谈。”   族老们心里一紧,知道是做的过了,毕竟洛方两家联姻,本该这未来家主人选默认是嫡生子女,哪怕方锦荣不能当,方贺山和洛云秋都是修真者,寿命绵延,未必将来不会有资质好的孩子。   他们主动提出让与洛云秋不和的方芜成为继承人选之一,已经是在打洛家的脸了。他们也从未想过为了一个尚未长成的修真天才,和偌大强势的洛家撕破脸面。   最后,在族老的妥协下,方锦荣依旧是方家大小姐,也默认了入洛家族谱一事。   其中,方贺山哪怕再不同意也无法,气得拂袖离开,去教导方芜修炼了。   洛云秋则立刻给父母兄长回信,让洛家家谱上多了一个名字,洛锦荣。   她还不至于气得带锦荣离开方家,她女儿是名正言顺的方家大小姐,哪怕不能修炼又如何,洛云秋也不会让属于她女儿的东西被别人夺走。   方家家主之位,她看不上,也知道锦荣不在乎。   这样做不过想给女儿多一层保护罢了,让方家那些平庸无能的人知道,锦荣除了是方家大小姐,还是堂堂正正的洛家小姐。   要想动她,也得问洛家答不答应。   于是,锦荣在不知情况的时候,又多了一个身份。   洛云秋也是在某次与她用饭时,随口说了这事。   感觉这个身体的因果线又多了十几条,锦荣托着腮,连水晶肘子都少吃了两块。   没两日,方家便迎来了一位贵客,十七、八岁容颜俊秀出尘身后背着长剑衣着不凡的少年,洛长宁,清河洛家这代长房长孙,也是洛云秋的侄子。   方家终于知道为何洛云秋这般气定神闲了,他们小看了洛家对这个外嫁女和方锦荣的重视。   洛长宁是洛家百年来最出色的人才,也是变异雷灵根,更令人注目的是,他十岁就拜入了上三门的剑极宗,十七岁成功筑基,之后容颜不再有变化。   听说离筑基圆满也只有一步之差了。   洛长宁虽因为长年修道,有些清冷疏离,但对洛云秋这个姑母很尊敬有礼的,“近日出外历练,路过白河,爹娘遣信命我来看望云秋姑母。”   洛家的人早就收到了女儿的书信,既不满方家的态度,又担心女儿的处境,又不好直接出面以势压过方家,正好洛长宁在外面,就干脆让他去一趟方家,看看情况。   洛云秋微笑道,“你能来,姑母自是欢迎的。”   拉着洛长宁问了家中情况,这些年因锦荣体弱,她脱不开身,除了书信往来,甚少回家,也不知家里如何了。   洛长宁不失简洁地回道,“祖母祖父都身体康健,只是经常挂念姑母,爹娘也托我向姑母问好,希望姑母常回去看看。”   一向强势的洛云秋听了这寥寥几语,也不免有些伤感。   等这些事情过去后,带锦荣回娘家看看也不错。   长年修道的侄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洛云秋也把宅在院子里的锦荣给拉出来见见表哥。   “锦荣见过表哥。”锦荣微微点了点头,以作示意。   她很少出现在人前,更不用说什么世家宴席了,实在不耐烦那些礼节,这世间配的上让她行礼的人不多。   “锦荣表妹好。”洛长宁也点头回应道,声音虽冷淡却不失温和,他也知道这个表妹已入了洛家族谱,也就意味着是自家人了。   观她虽未曾修道,但也并非娇弱怯怯的女子,洛长宁也多了几分好感,不过因长年修道的缘故,神情素来冷漠寡言了些。   一下子,两人之间就没什么话可谈了。   洛长宁又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锦盒,递过去,“听姑母信中道,表妹爱看书,这是我在外游历时偶得的一些书卷,就当作见面礼了。”   “多谢长宁表哥了。”锦荣闻言倒是对洛长宁顺眼了几分,也不是迂腐沉迷修道之人。   洛云秋微微一笑,显然很高兴见两个孩子亲近,又问起了洛长宁的修炼情况,   洛长宁对姑母也自无不可言,“师尊希望我能多沉淀两年,日后晋升金丹也会稳妥些。”   正在说话时,方贺山带着方芜进来了,一见洛长宁也不禁面露惊诧,也有几分心虚于洛家这么快就来人,但想想洛长宁不过是个小辈,论辈分还得敬他一声姑父,方贺山腰板又挺直了。   “原来是长宁啊,你……”方贺山微微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快筑基圆满了。”   “正是。”比起对洛云秋,对这个姑父,洛长宁更加简洁了。   那就是修为尚在方贺山之上,方贺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叹道,“正是少年英才啊。”   “长宁来见见你方家表妹,她也是变异灵根,冰灵根。”方贺山有心为方芜介绍,却不想洛长宁只是拱手疏离道,“洛长宁见过方姑娘。”   方贺山立刻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洛云秋也冷冷看着他,她洛家可只有锦荣一个外甥女。   方贺山自持长辈身份,也不好圆话,倒是方芜顿觉尴尬,初见洛长宁时,还忍不住惊艳了一瞬,但听见他这般划开界限冷漠的话,心中又气又怨,果然是洛云秋的好侄子。   皮相再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修为高又如何,早晚她只会比他更好。   洛云秋又笑道,“长宁你既然来了,正好还能参加方家选定继承人的仪式。”   “这、这不好吧。”方贺山有些难堪道。这些事虽是他主动推动的,但也知道说出去不好听。   洛云秋挑眉一笑,“怎么不好?长宁是我的亲侄子,锦荣的亲表哥,又是洛家未来的继承人,再好不过了。”   方贺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那就随你吧,我带芜儿去上课修炼了。”   两人离开后,洛云秋又安排好了洛长宁的住处,   “娘,我先回去了。”锦荣秀气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洛云秋慈爱道,“好,你先回去吧,晚饭我再让侍女叫你。”   洛长宁忽然发现,他这位表妹不说话时,连他好像都忘记了这个人,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洛长宁也听师尊说过这句话,但那都是修为极其高深之人才能做到,而表妹只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   难道是锦荣表妹天生存在感薄弱?洛长宁似乎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又和洛长宁打了个招呼后,锦荣就转身回院子去了,正是春困时,吃饭前先睡一觉。   洛长宁因着对这位表妹印象不错,便向姑母多问了几句,“锦荣表妹可是日日都这般嗜睡易困?”   像他这种勤于修炼的人,是无法理解天天贪睡的想法的,这在他眼中无异于是荒废时光,对修炼分心怠倦。   洛云秋倒不觉得什么,宠女儿宠惯了,“她以前体弱,常卧床休养,日子久了,便养成了这个性子。”   这些年,身体倒是康健了,爱吃吃爱睡睡。   “原来如此。”洛长宁点了点头,“待我回师门后,也寻些养身的方子,或许对表妹身体也有益处。”   洛云秋欣慰笑道,“你倒是有心了。”   若非真当锦荣为亲人,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寿命不过数十年的凡人费心?   修真者太多这般凉薄无心了。 第182章 庶女修仙   清晨,庭院里的绿叶花蕊还带着露珠,芬芳而静谧。   静卧在床榻上的锦荣,忽然感受到一股陌生凌厉的剑意,习惯性的灵敏戒备让她一下子就从睡眠中醒了过来。   在外间守着的侍女察觉到了这动静,走进里间见小姐起身,不免脸上带了些惊讶,“小姐,今日这么早就醒了。”   锦荣随口解释了一句,“可能是昨日睡多了吧。”也没有提起那道剑意。   她醒来后就知道了,那股剑意是洛长宁在练剑无意间逸散出来的,洛云秋将他的住处就安排在锦荣隔壁的院子,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起来练剑了,虽无什么危险,但还是让锦荣警觉地醒过来了。   “小姐,还睡吗?”侍女问道。   锦荣摇了摇头,既然醒了,还是起来吧。   等梳洗过后,去厅堂用早饭,洛云秋看见女儿,也忍不住道,“阿荣这么早就起来了?”   对自己的懒惰毫无羞耻感的锦荣,淡定道,“今天天气不错。”   洛云秋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会不知道她的脾性一二,只以为她是因洛长宁到来,所以不好意思晚起。   虽不中,但也猜对了一半。   等到锦荣快用完早饭时,清晨练剑的洛长宁才姗姗来迟,   “姑母,表妹。”洛长宁礼貌地道了一声,身上还带着未收的剑势,凛若寒霜,震如雷霆。   不过显然洛云秋是知道洛长宁在院子里练剑的,所以没问他来晚的缘由,而是亲切地道,“我再让下人做些早点。”   洛长宁谢过她的好意,“不用了,长宁已辟谷。”   洛云秋笑道,“你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也累了,这些都是滋补身体的食物,不会有五谷之毒。”   锦荣默默喝完了一碗粥,她还挺喜欢五谷的。   听闻姑母夸赞他勤于练剑,洛长宁却无骄矜之色,认真冷静道,“剑者,一日不可懈怠。”   这是他师尊教导的,剑修,与其他道修不同,更需要历练磨砺,怠惰享受的生活只会让他的剑变钝。   所以洛长宁也告诉洛云秋,只会在白河城逗留三日,便会离开。   洛云秋闻言,有些惋惜,但也未劝阻,这是侄子的修炼之路,无需他人插手。   同样听到这话的锦荣倒未放在心上,虽有亲缘,但注定见不了几面,她准备用完早饭,再回房补眠,哪怕洛长宁再练剑也无妨,知道没什么危险的锦荣完全能睡得香。   不料正低着头如往日安静扮演的锦荣,却听到洛云秋说了一句,“既然长宁待不久,那就让锦荣带你在白河城逛逛吧。”   洛长宁犹豫了一下,“那就依姑母所言。”   锦荣;“……”上一次出门是在几年前来着。   别怪锦荣太宅,一是洛云秋保护女儿,生怕出了点什么事,二是,锦荣也需要休眠。   上一世,强行动用神魂的力量,除了使欧阳锦荣的身体濒临崩溃消散,神魂也受了不少伤,连带着这一世体弱难医。   洛云秋早年有几次差点都要以为女儿夭折了,因而更在乎女儿,更怕她有一点闪失。什么天之骄子,成龙成凤,她早已不奢求了,只愿女儿能顺遂平安过完一世。   哪怕只有凡人的几十年。   其实经过这十几年的休养,锦荣表面上看起来已与常人差不多了,至于嗜睡,只是习惯了而已。   神魂损伤的问题,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司命天盘劝她,等飞升上去了找个灵气浓厚的地方,睡个几百年上千年,神魂也就休养好了。   废灵根的事,别说锦荣能解决,连司命天盘也不将它当作什么问题,日月精华,顿悟道藏,哪一条路不能走。   结果锦荣拒绝的理由,居然是不想休眠,神魂之伤休眠闭关千年,要错过多少人生好事,大梦千年,太过可惜。   她也不执着于修行,否则每世都成仙得道了,长生虽好,但若失去了乐趣,那样无尽的寂寞,也不是锦荣想要的。   而强大是没有尽头的。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能真正弄死她的人,或者是仙。   哪怕这一世只有短短几十年,她也无所谓,和长生相比,几十年,几百几千年,又有何区别。   这一点,很少有人懂,即便是司命天盘,也不懂。   它道:“我自一诞生,就开始修炼。”   真正有意识和锦荣交流还是在她上一世为斩杀妖魔耗损神魂,才迫不得已出来了。   它没有看过锦荣过去享受的多姿多彩,百般人生。   它的记忆里只有命运长河,无尽星海,寂寒天宫。   锦荣轻笑道,“你没享受过,怎么会知道。”   “不如,你去试试当人的滋味。”锦荣有意怂恿道,“正好,司命天君这人选你再找找,也许能碰到更好的也说不定。”   司命天君这神职,她还真没怎么在意,不过是她其中经历的一世,要是真被绑定上来,反倒觉得亏了。趁着这司命天盘还懵懂初期,好聚好散,把这包袱给甩了。   虽说推演天机这能力真挺神,丢了可惜,但为了日后的逍遥自在,锦荣也毫不大意地放弃了。   司命天盘没说话,锦荣也不急,她还多的时间,引诱小天盘。   ————   对锦荣和洛长宁一起出去,洛云秋倒是放心的很,毕竟洛长宁的修为在那里摆着,白河城除了些几乎不出门的老妖怪,没多少人能胜过,还敢冒着得罪洛方两家,对长宁和锦荣动手。   锦荣出门时,侍女担心她身子,还想给她披件白狐斗篷,还备了暖炉,   可这才阳春三月,料峭春寒都过了,   锦荣抽了抽嘴,也许是这些年的‘娇弱文静’太过深入人心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拒绝了斗篷和暖炉,也不用侍女扶,自己上了车驾,她只是不爱走动,不是动不了,若非怕吓着人,她都可以骑马的。   虽说在白河城生活了十几年,但这里有什么好逛的地方,锦荣知道的连侍女阿练都不如,洛长宁就跟不知道了。   所以与其说锦荣陪洛长宁逛白河城,倒不如说是阿练带他们逛,顺便介绍风土人情。   “这是多宝阁,白河城乃至整个郡最大的珍宝阁,而且在其他州郡都有分部,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有次拍卖会,平日里则是买卖各式修真者所需资源,有草药,灵丹,法器,炼器材料,甚至是功法等等。”   阿练这么一说,锦荣倒有些印象,洛云秋前段时日送来的延寿丹好像就是在多宝阁拍卖会上所得的。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见洛长宁有些动心,锦荣便道。   洛长宁点头道,“好。”   锦荣一行人走进多宝阁,引了些许目光,倒不是方家身份,而是洛长宁的修为,观骨龄未过三十,便离筑基圆满只差一步之遥,不可谓不是天才。   不过也就多看两眼罢了,来这的都是为了寻找交易修炼资源的,没多少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前面的多是低等的修炼材料,便是方家也一抓一大把,锦荣他们看了看便往里面走了。   却不想在这遇到一个意外之人,方芜。   她一身橙色的衣裳,怀里抱着一只似狸似鼠的小动物,很宝贝的样子,修为晋升的倒快,不过半月的世界,已经是练气三层了。   按这个小世界的认知来看,称得上是进度飞速了。   看到方锦荣和洛长宁,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就跟浑身都冒出了刺。   然而两人都未理她,洛长宁是习惯性冷漠,锦荣是向来不放在心上。这反而令方芜心里更厌恶方锦荣和洛长宁了。   都是一样的高傲,瞧不起人。   总有一日,她会到达他们只能仰望的高度,让他们为今日的轻视付出代价。   虽然不放在心上,但也瞧见了方芜眼里情绪的变化,锦荣微微弯了弯嘴角。   方芜一扭头,继续抱着的她的小宠物寻找起珍贵的修炼材料了。   锦荣和洛长宁也继续往里面走,或许里面有洛长宁中意的东西,原本有心瞧方家正牌大小姐和听说即将成为方家未来继承人选的方芜起冲突的人,见状也兴趣寥寥。   越往里走,东西果然越来越好,只是很多不是洛长宁需要的,剑修算是修真者中所需资源最少,却也是最难找的。   忽然,洛长宁脚步一顿,目光投向了放在敞开的柜中一枚乌黑的剑胚,雷属性的,看不出什么品质来。   但洛长宁却感觉到心念一动,或许这东西与他有缘。   “这个多少钱?”不差钱的洛长宁直接道。   还未等柜台前的慈眉老者说话,另一个声音响起,“我买了。” 第183章 庶女修仙   说话的人是方芜,她抱着小狸鼠,眼里透着势在必得的神采。   司命天盘通过神识道,“她的气运变好了。”   “嗯,我知道。”锦荣的目光落在方芜怀里的小狸鼠上。   那小狸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往方芜怀里缩了缩,方芜安抚地摸着小狸鼠。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肯定是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吓着寻宝狸了。   已经得了不少好东西的方芜,也不会放过能给方锦荣洛长宁添堵的机会,何况因为怀中的寻宝狸,她知道那剑胚的确是好东西。   虽然不知道有多好,但看寻宝狸反应那么大,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寻宝狸是她在山中练习掌法时无意间遇到的,傻傻的,分了两块点心给它吃,它就跟着自己走了。方芜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妖兽,爱吃又没什么攻击力。但后来跟着它找到了几株灵草后,方芜就发现了它的神奇之处,天生能找到有灵气的宝物。   而且吃的东西越多,找的东西越珍贵。   方芜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灵兽,因为它的这个特性,方芜滴血认主后就给它取名为寻宝狸。   锦荣不过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人的气运有好坏,大多自出生后便定了下来,之后也许会因为种种经遇而有所变动,但也不会变化太多。   锦荣以前见方芜时,她身上的气运不好不坏,纯属一般,但现在却仿佛突飞猛进般,这种人,就是某一时刻会被世界法则所偏爱。   也就是话本小说中的主角。   锦荣眼眸微微闪动。   那位貌似卖主的老者却是微笑道,“抱歉,这个剑胚并非完整品,几位客人若想买,可往里间参与‘博术’。”   阿练对锦荣和洛长宁解释道,“‘博术’是多宝阁流行的一种买卖方式,物品会放在不同的盒子里,凭运气赢到,方可买下。”   方芜来过多宝阁几次,却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博术。   锦荣看向洛长宁道,“长宁表哥要去吗?”   洛长宁点了点头,即便有方芜在争,他也没打算放弃。   “那请给我们指一下方向吧。”阿练对老者问道。   老者彬彬有礼道,“就在‘荒’字号房间。”   见方锦荣和洛长宁走了,方芜也不甘落后,一是舍不得剑胚这件宝物,二是也不想让那两人高兴了。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荒’字号房间,在确定有足够的灵石后,门口的侍者就让他们进去了。   果然在桌上看到了一块比方才见的还要大上十倍的剑胚,之前那块应该只是一角,而真正能锻炼出一把完整的剑,这样的剑胚才足够。   锦荣对剑胚材料不怎么了解,但也感觉得到这块剑胚蕴含的灵气精华不小。   洛长宁的眸子自从见了它之后,就再没挪开过。   后面进来的方芜倒没被他们放在心上了,锦荣找了把靠墙的雕花椅子坐下,旁边还有侍女端来清茶点心。   锦荣心道,多宝阁的服务态度倒不错。   饮茶过后,她才抬眼注意起了博术,主持博术的是个年轻的紫衣公子,容貌俊美不凡,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听其他多宝阁的人称呼他‘少主’。   看似和每个人交际都游刃有余,连一心修剑的洛长宁都能说上几句话。   但其实他对方芜,或者说方芜怀里的小狸鼠尤为关注。   锦荣悠闲饮茶,方芜身上不仅气运增长,连吸引麻烦的能力都大了些。   紫衣公子持扇拈笑道,“各位,博术正式开始。”   说罢,显出身后的五彩池,斑斓一片中有许多散落的珠子。   博术的方式分两步,一是将博术交易的物品放入盒子中,二是隔绝灵气的五彩池中只有有六个灵珠是真的,并且分别对应六个盒子,只有打碎了灵珠才能知道对应哪个盒子。   这种方式贵在新奇,而且全靠运气,术法和修为都起不了作用。   不仅要找到真灵珠,而要是与自己想要的东西相对的。   方芜有自信,五彩池水可以隔绝灵气,但却挡不住她的寻宝狸,完全可以找到所有的灵珠。   “方小姐也可以来试试。”紫衣公子也没有忽视其他的人,即便对方只是个未修炼的凡人,他脸上的笑意也未减弱半分,“进入房间的客人都能参与。”   “好啊。”锦荣放下茶杯,勾了勾唇角道。   走到五彩池边,洛长宁显然在思考挑拣哪颗珠子。   “何必想那么多呢,随心意就好。”锦荣说完,便伸手在五彩池中拣了一颗珠子,拿出来一看,带着微微光晕,显然是灵珠。   “要现在打碎吗?”多宝阁的侍女也有些惊讶,还没有人这么快找到的。   锦荣笑道,“待会吧。”   洛长宁一愣,却也觉得锦荣说的不错,随心而为,闭目便伸手拿了一颗,同样是灵珠。   六颗灵珠已经寻其二,还是最讨厌的方锦荣和洛长宁找出来的,方芜咬了咬唇,对寻宝狸小声道,“小狸,你快些找,回去我给你吃好吃的。”   她声音用了秘术唯有她和寻宝狸听得到。   却不知紫衣公子以扇掩脸,眼底笑意愈深。   寻宝狸似乎听懂了,圆溜溜的眼珠动了动,很快在一炷香时间内帮方芜找到了三颗灵珠,还有一颗灵珠是被其他客人找到,有些人找到的是加灵珠。   没有找到真灵珠的客人很快被请出了‘荒’字号房间。   紫衣公子微笑道,“各位,可以打碎手中灵珠了。”   锦荣的灵珠一碎,浮现出一个‘六’字,而那块剑胚就装在六号盒子里。   紫衣公子也有些惊讶,“方小姐运气不错。”多宝阁里发生的事没有一件瞒得过他,方锦荣洛长宁,还有方芜为的都是这块剑胚,他也是知道的。   原以为会落入方芜手中,紫衣公子若有所思,叹了口气。   锦荣微微一笑,“我运气一向不错。”   洛长宁拿到的盒子里东西也不差,在付过钱后,锦荣随手就将剑胚赠予了洛长宁,   “这东西与我无用。”   洛长宁道谢,“多谢锦荣表妹了。”   这块剑胚他看过,品质极好,而且与他的灵根属性相合。   方芜拿到的东西也不错,但看剑胚落入方锦荣和洛长宁手中,心情也大打折扣,在离开时还被多宝阁的人拦下了,“方二小姐,我家少主有请。”   ——————   方家族中大会,锦荣就没有去参加了,一是那里名义比她辈分高却不喜她的人太多,二是无趣,还不如宅在房间里看书睡觉。   洛长宁倒是去了,代表洛家也是给洛云秋撑腰。   即便她没有个天资出众的女儿,但她有个前途更加不凡的侄子,世人眼高手低太多,修真界也一样。   “方芜成了方家继承人,你就不怕你可能会成为白河城的笑话?”司命天盘道,它虽然见识不多,但和锦荣在方家这几年也知道点事。   “不是可能,而是现在已经是了啊。”锦荣反驳道,   她翻了一页纸,“不过,你以为他们会记住方锦荣这三个字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我敢说,三天都不到。”   锦荣眼中透着讥讽,“我不过是个无法修炼之人,没那么多人在意我。”   “当然,我也不在意他们。”她笑了笑,“我在意的只有洛云秋一人而已,其他人怎么想,与我何干。”   而即便是洛云秋,她也不愿改变自己的心意。   洛长宁送的那些游记,锦荣也都翻过了,里面的各域风光不错,可惜她在其他世界都没少见识过,不大提得起兴趣来。   方芜成为了方家继承人选之一,听说族里有意让她参加明年的上三门大选。   正道修真门派共分上三门,中三门,下三门。   上三门则是清云宗,剑极宗,风玄门。   洛长宁的师门就是上三门之一的剑极宗,听闻该宗门全是剑修,爱剑成痴。   锦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翻看着九大派八卦,比起那些呆板的门派介绍,这东西可有趣多了。   ————   ————   方芜没想到,被多宝阁少主商紫易发现了寻宝狸的存在,一番交流后,无奈妥协与他合作,将寻宝狸借给他用一段时日。   不过,她也不算损失,借着多宝阁的关系,也了解到了更多宗门信息,她最希望的莫过于拜入清云宗,至于选择哪一位做她的师尊,还需要细细谋划一番。   “方家那个庶女,听说最近当了继承人。”   “不过是仗着根骨好,还不是野丫头,改不了身份。”   方芜路过,却听到几个方家族人在那窃窃私语,她记得是在比试时被她打败的人,   方芜眼神一厉,挥手间就是几道冰锥,那几个族人面色惧厉,立刻叫道,“方芜,族规规定,不可手足相残。”   冰锥未停下,直接穿过了他们的喉咙,钉死在了地上。   方芜怒气稍降,杀了倒干脆,不过族规是麻烦了点,正想着如何毁尸灭迹时,忽然响起一道冰寒彻骨的声音。   “这般性子,倒是随我的胃口。” 第184章   “方芜拜了个新师父?”正在看书的锦荣听闻此语,微感讶异,她前段时间不还听他们说要送方芜去参加宗门试练吗?   “是的,小姐,而且那人还来方家了。”阿练面色有些不好看,担忧道,“那人修为很高深。”   “哦。”锦荣微微一挑眉,放下书卷,“那我们去看看。”   应该能看场不小的热闹。   ————   “从今以后,方芜就是我的徒弟了。”   “敢问真人之名?”方贺山诚惶诚恐道,观其气势便是不凡,恐怕修为尚在金丹之上。   一袭恍如水墨画的长袍,俊美的眉目凝霜,尽是淡漠,“池君秋。”   方芜拉了拉池君墨的袍子,看在新徒弟的面子上,池君墨挥袖,化出一个锦盒,声音依旧高傲清冷,“里面的东西,算是我给方家的礼物。”   “此来只是为了告知一声,我将带她回山门修行。”池君墨冷冷道,“留在这里,只会是堕了她的资质。”   “不知真人出身哪一门派?”过来刚听了几句话已知晓大半的洛云秋问道。   方贺山这才反应过来,忘记问最重要的事了,实在是初见就被池君墨的气势修为给震慑住了。   见到洛云秋,方芜拉着池君墨衣袖的手一紧,被池君墨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   “清云宗缥缈峰。”   方父闻言大惊,竟是上三门之首,传言中最神秘的缥缈峰。方才因为池君墨的冷淡高傲而生出的不满也瞬间消散了。   洛云秋却是不禁皱起了眉。   池君墨不耐得应付这些人,用神思与徒弟交流,“你不喜欢她?”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句式。   “是。”方芜答得也干脆。   “我替你解决了。”池君墨冷淡中又带这一股霸道之气。   方芜抿紧了唇道,“不要,我的仇日后我自己报。”   池君墨瞥过她一眼,冷漠如霜的眸子浮现些许怜惜和欣赏,“好。”   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过来的锦荣,正好‘听’见了这番交流,唇角流露出讥讽的笑意。   落在方芜眼里,却是满满的恶意。   “娘。”锦荣走到洛云秋身边,乖巧地道了一声。   “你怎么出来了?”洛云秋语气里带了些担忧焦急,“先回房去吧。”   锦荣拍了拍她的手背,莫名地洛云秋就心绪平静了下来。   池君墨的视线扫过方锦荣一眼,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只是留在徒弟的心魔太深。   池君墨带着方芜御剑离去,而方贺山打开了池君墨送的锦盒,大喜过望,里面居然是玄级功法,虽不知道池君墨在清云宗是何种身份,但能随手送出这样的礼物,芜儿拜他为师,日后前途光明。   锦荣送洛云秋回房后才离开。   “那人隐藏了修为。”司命天盘肯定道。   锦荣淡淡道,“不是隐藏,是受伤了修为下滑而已。”   “方芜的大气运怕是就落到他身上了。”司命天盘道,“说不定,方芜会修炼的更快,回来找你麻烦。”   “不会的。”锦荣语气肯定道,复又轻笑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良善之人,会放任着身边可能的祸患成长起来。”   司命天盘一惊,“你什么时候动的手?”它就跟在锦荣身边,居然毫无所察。   “所以说你还是太幼稚了。”锦荣嘲笑了一下司命天盘。   她眼眸微闪,“不仅是方芜,还有那个池墨渊。”   修真界强者为尊,她并不是很认同这句话,但如果有人想用这句话当理由对付她,那应该不介意她以强压人了。   神力虽然不便动用,但神仙手段却多的是。   锦荣笑眯眯对司命天盘道,“你知道月老的红线,可又知道还有一样东西叫桃花离?”   “桃花离。”司命天盘当然知道这东西,红线是有缘有情人一线牵,而桃花离则是孽缘孤寡线,亦是烂桃花,烂在可毁人道行,夺人性命。   “我不大喜欢有人在我面前嚣张,多攒点功德人品,也不是无药可解。”   方芜恨她和洛云秋还情有可原,但与池墨渊有何干系,既然是他主动牵扯了这道因果,那应该也不怕牵扯的更深点。   司命天盘又问道,“那方芜呢?”   锦荣只淡淡道了一句,“她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此刻,凉薄冷漠的心性在锦荣身上一览无遗。   方贺山得了玄级功法,就此闭关,怕是没个二三十年是不会出来。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锦荣忽然发现,这一年来因为方芜,多了不少热闹可看,她这一走,反倒有些可惜。   不过,也不会有再见之日了。   洛云秋回了一次娘家,本想将锦荣带上的,却被她拒绝了,既已不打算修炼,也就不宜和修真者牵扯太多。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十年。”司命天盘冷静回道。   锦荣微微笑了笑,“不短了。”   锦荣在白纸下挥笔写下,“十岁不愁,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来稀。”   锦荣不觉得当凡人不好,谁当凡人能像她这样,修真者护拥,左右侍候,说来,她也不禁失笑一声。   这十年,再无方芜消息传回,方家族内也不在意,修行无岁月,何况又是清云宗那样的名门大派。   洛云秋早已忘却了还有方芜这个人,一心挂在女儿锦荣身上,她似乎也隐隐有感觉到锦荣大限将至,凡人本就寿命短暂,何况锦荣无意延寿。   但她的容颜却未有改变,似乎定在了最风华正茂的时候,也没人觉得奇怪,洛云秋每年都弄来那么灵药补品,或许其中也有驻颜的功效也说不定。   锦荣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洛云秋就把所有事情都交由其他人打理,专心陪伴女儿。   “我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锦荣露出了一个微笑道,   阿练点头,“好,小姐。”   春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洛云秋却感觉到女儿的身体越来越凉,原来凡人死去便是这样吗?   锦荣望着她,温柔道,“我走后,不要太难过。”   洛云秋从来就不需要她担心,因为她不柔弱,她还是个修真者,可以活很久,她有家族庇佑,无须经历苦难。   当锦荣闭上眼时,洛云秋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清泪落下,哪怕因此,桎梏多年不得寸进的修真壁垒出现突破,也无法掩盖丧女之痛。   洛云秋闭目道,“送小姐、回房。”   她会用最好的棺木妥善保存女儿的尸身,不会让人打扰到她死后的安宁。   洛云秋的话音刚落,却听见阿练一道惊呼,“小姐。”   只见方锦荣尸身消散,化为虚光,不留一丝尘埃,更惊人的是,风云变动,灵气翻滚,似乎以方家为中心震荡开了,仿佛天地同悲,   锦荣决想不到,她一死,居然引起天地间这么大的能量,否则她早就找个深山老林秘境寿终正寝了。   看到这一幕的方家人也是大惊,普通凡人怎么会死后不沾人间尘,真正能做到的只有那九天之上的仙人。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便是与天同寿。   还未等洛云秋从悲痛和震惊中反应过来,整个白河城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注意到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一些隐世的老怪物。   但终归,洛云秋准备好的东西都无用了,因为方锦荣什么也没留下。而她要担忧的甚至更多,已经盖过了丧女之痛。   没过两日,方锦荣死时的异象引得景光界众多修真大派世家窥探方家,许多势力还远在洛方两家之上,甚至还有不少大能过来探寻。   试问,为何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逝世,会引动这么多势力竞相探查?   只因他们推演,方锦荣死后,尸身消散,不染人间尘埃,这方锦荣分明是上仙转世。   各界一直有神仙转世历劫之说,当他们记忆苏醒之时,便是再渡仙体,重回仙界之日,历经多世,以达明心。   神仙历劫也不全是顺利圆满的,有记在曾有一神仙转世,原本已经轮回了几世,所以选了个资质极佳的身体,有望在那一世堪破明望,结果却毁于后宅阴私和世家博弈中,被弄的半死不活,且受到百般欺辱,所见之处满怀恶意,嫉愤之下恢复了记忆,   挥手间将那个小世界毁灭,此后便成了传说。   至于那个转世仙人,则是再入轮回。   神仙挺喜欢转世历练修行的,只是那些一不小心把神仙转世之人弄得黑化的修真界人士就杯具了。   那方锦荣究竟记忆苏醒了吗?   多方势力查到了方芜身上,原来她拜入清云宗后,多年修为进展极为缓慢,最后也被缥缈峰放弃,做了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而隐世大能在仔细探查一番后,终于发现了她身上淡淡的抑灵散,这分明是仙家手段,只存于记载中。   不会断人修行,只是百年内难以修炼,百年一过,便会消散。   除此之外,锦荣还还在洛云秋身上下了一道除非化神的修为不可伤的禁制保她性命,以全这段母女之情。   只是碍于方锦荣是仙人转世的身份,哪怕是大能不敢随意对洛云秋动手。   若是方锦荣日后还挂念这段亲情怎么办?   既然方锦荣已恢复了神仙记忆,却并不急着重归仙位,而是做了几十年凡人待寿数尽,修真界的众人脑补,怕是觉得轮回领悟得还不够,还想再多经历几世。   又或是嫌弃这一世,无心修道。   经过这番,洛云秋倒是大彻大悟,她的女儿锦荣并非是真的死了,只是去再入历练,或是回归神界了。   她与锦荣只有一世母女亲缘,已是多年修得。   不过锦荣不在了,她也没必要再留在方家了,洛云秋毫不留恋地与方贺山和离,回了洛家,继续当她的洛家贵女。   可笑方贺山一生于修道上汲汲营营,却是不知女儿是仙人转世,错过了最大的机缘。   如今也是后悔莫及。   方芜在清云宗历经多年磨砺,早已非当年年轻气盛,嫉恨的小丫头。连她曾经仰慕尊重的师父,也会因为她无法修炼而对她失望,最后将她舍弃。   交好的修道友人,也会因为修为的差距,而将她抛之脑后,即便她有再多的宝物也无用,反而会惹人觊觎。   方芜已真正明白了修真界的冷漠,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师父,好友,同门,还是爱人,灵兽。   修真之路,从来漫漫,满是荆棘寂寞,没有人能一路相陪。   在听闻曾经的师父池墨渊因爱上妖道女子而身死道消,方芜也只是遥遥上了一柱香。   百年后,抑灵散消失,方芜晋为金丹。 第185章 锦绣良缘   时年,朝纲崩坏,豪强割据,中央君权衰落,外有强臣各自为政,内有外戚专权,宦官秉政,政治腐败,天灾不断。   战乱之象已显。   然京都中近日风头最盛的却是一个叫唐文宾的人,却投入掌权的郎中令赵由门下,还花三百万钱得了一个司府的三品官位。   原本朝廷奉行推举制,由官员推荐人才,寒门难以晋身,然如今政治腐败,天子体弱,形同虚设,买官鬻爵现象早已屡禁不止,暗地里也早已明码标价,坊间有童谣唱道,公千万,卿五百万……   唐文宾也不过是世家眼中从穷乡僻壤的地方里出来的泥腿子,土老冒,连寒门也够不上,只是读了几年书,靠钻营才一跃成了朝官。   他为人圆滑,又投靠了外戚宦官,一时间炙手可热,气势极盛,常人也小看不得。   一些酸腐儒生不禁叹道,时势造就豪杰,也令小人当道。   唐文宾一身朱纱官帽,绛紫新衣,即便被朝中那些出身高贵,不愿与他这样的下等人为伍的官员冷面以待也浑不在意。   多的是人讨好他这位新司府大人,司府一职掌管供皇室需要的山海地泽收入和官府手工业,油水丰厚,他又惯会做人,孝敬宦官和外戚,上下打点,游刃有余。   时不时还能看几个忠臣良将被砍了脑袋,某些世家官员被贬职流放,下场凄惨。   这样的乱世,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得了他人死活。   唐文宾心里还是有件牵挂的事,一直未能解决。   而这件事终于在一个绝好的机会中得以达成。   而在一日下朝后,自觉人生已无憾事的唐文宾春风满面,昂首阔步走进了家宅后院。这还是他来京城后置办的。   远远就听到一阵清越悠扬的琴声,琴声如诉,荡气回肠,便是宫廷乐师也自叹不如,   唐文宾面露微笑,快步走去,这般温和慈爱的模样要是让那些背地里暗骂他是奸臣小人的官员见了,恐怕也要惊呆了。   勾栏外绕着绿水红鲤,一片露角荷叶长势正盛,围绕在中间则是一方小亭,白色轻纱掩映下,隐隐有几个身影晃动。   微风拂过,轻纱摇曳飞扬,显现出亭中之人,只见一着绿色襦裙的少女轻垂螓首,悠然抚琴。方才的绝妙琴声便是她所弹。   而她对面的榻上,却卧着正主儿唐锦荣,旁边有人打扇,有人喂水果糕点,还能听曲子。   周围环伺的都是各有特色的美人,如春花秋月,如绿柳珠玉。   每次见到这一幕,唐文宾都有种错觉,自己生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享受莺莺燕燕,沉醉不知归处的正是唐文宾的掌上明珠,唐锦荣。   唐文宾还记得,原本那琴师是请来给锦荣陶冶情操,养成贵女的,但不知道怎么被锦荣忽悠的,教起了她身边的侍女,其他诗书画花艺茶道的师傅也都是如此。   而最后,唐锦荣倒成了那个享受的人。   唐文宾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心疼女儿,十指纤纤,弹琴弹久了伤了手怎么办。谁知女儿又不知从哪找来的剑术师傅,教了两个月,那师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也不知道女儿学剑学得怎么样,但却见过她的侍女一手剑舞,凛凛如风,吓得他都有点腿软。   便是在女儿事情上再放宽心的唐文宾,也不得不承认,他女儿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和他希望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样子也相差甚远。   这不免让他担忧起女儿的婚事了。   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他已经成功为他的宝贝女儿找好了人家。   想到一个时辰前,他做的自认是至今为止做的最成功的一桩生意,唐文宾不禁面上再次浮现笑容。   “爹,你来了啊。”唐锦荣这时才抬眼发现她爹的到来,正好看到她爹在傻乐。   “老爷。”众美人行礼道。虽叫着老爷,但她们和唐文宾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是锦荣挑的,也是她培养的,侍奉的也是锦荣。   至于唐文宾,只是个死守着娘子牌位的中年大叔,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   比起那些自标榜清流的名士清官,七老八十了还纳十几岁的侍妾,甚至引以为傲邀好友作诗纪念,差别可是大了。   自锦荣有意识以来,唐文宾就爱抱着她死去的娘牌位哭,哭完之后就发狠拼命钻营,也是他这般狠劲,才从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破落秀才,到现在的京都大官。   时势造英雄,那也得英雄抓住机遇才行。   但锦荣没想到的是,唐文宾一路青云直上,惦念的却是给她嫁个好人家。还没等她反驳,唐文宾就这里挑挑拣拣,那里看不顺眼了。   在郡县的时候,就不知挑剔过多少儿郎,唐文宾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却一心想为女儿找门绝好的婚事。   这个世道,讲究出身门第,世家与寒门难以通婚,他当初受够了出身的苦楚,还累得爱妻没过什么好日子。   更希望女儿以及子孙都能顺遂。   “锦荣啊。”唐文宾笑呵呵道,“我已经为你找了一门好婚事。”   锦荣一惊,就老爹这个挑剔的性子,讲究品貌,又讲究门第的,也能有看中的。   唐文宾又轻捋短髯,笑道,“这个绝对是最好的了,无论品貌,还是门第,才华能力也是极佳。”   “颍川蔺六郎蔺素。”唐文宾眸子微亮,说出对方身份来。   然而迎上的却不是想象中女儿的欢喜娇嗔的模样,而是一脸狐疑。   “女儿,你别不相信啊,蔺家虽是名门清流,一等一的世家,但你爹我也是有能耐的,谁让他们正好栽到我手里了……”唐文宾发现差点说漏嘴,立马打住,对锦荣笑道,   “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待嫁便是,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十里红妆,不比那些公侯世家女差。”   锦荣冷漠脸,“不要。”   唐文宾也不是没料到过女儿的这个态度,“锦荣啊,什么事爹都依你,但唯独这件事上,你得依爹。”   “若你为蔺家妇,我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唐文宾从怀里拿出娘子牌位,又开始抱着哭了起来。   锦荣无奈摇了摇头,已经习惯了爹时不时这样的行为,直接唤侍女随她走了,留下唐文宾在亭子里迎风流泪,悼念亡妻。   京都蔺家,   一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重重跪在地上,“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没能管教好家仆。”   “那唐文宾真是如此要挟你的?”蔺老太爷沉声道,   为谋财补贴中馈不惜私卖祭田,还欠下数笔巨款,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不仅保不住在晋南的几个子孙,连带蔺家的百年名望也会有损。   “也不知道唐文宾那个小人是如何发现的?”坐在一旁的蔺家家主,蔺远道压抑着怒意道,   谁让唐文宾提出的无耻条件,居然是让他最骄傲的儿子蔺素娶唐家女。   而关键人物之一的蔺素立在旁侧,看似谦雅温和的外表下,却不禁带了一丝冷漠。   任人被这般威逼娶妻,都不会感到多高兴,何况是蔺素这般惊才绝艳,名满颍川,骄傲的人。   但他也很清楚,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蔺老太爷也知道,所以才会召他们商量,而不是断然拒绝。   ————   蔺家六郎蔺素这人,锦荣也听说过,年少有才,君子之风,清秀通雅,有王佐之才。   可以说,唐文宾绝对是千挑万选过的,当然锦荣也知道,他用的绝不是什么正常手段坑来了这门亲事。否则,世家可瞧不上他们这样被视为暴发户的人家。   唐父不说,不代表锦荣查不到,用了点小手段和唐父身边的管家侍从交流了会就推测出来大致真相了。   得知她爹做得一手好生意,又是威逼利诱,锦荣深觉得她爹不会是拿走话本了吧。   这分明是恶霸趁人之危强娶良家妇女,虽然主角换了一边,但她和老爹扮演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角色。   而锦荣对这个蔺六郎也没什么兴趣,若真听唐父的话,嫁过去日子肯定很苦逼。   这绝对不符合她唐锦荣的性格。   因为某些缘故,锦荣缺失了部分前世记忆,但她内心依旧很甜,上辈子自己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一世,还没来得及争霸逐鹿,怎能栽在小小的婚事上。而且,对于普遍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认知,锦荣深恶痛绝,绝不接受。   只不过她爹除了脑子有时固执一根筋了点,对她还是很好,锦荣也做不出弑父的事来。   “唉,要是有个年轻有钱有势,父母双亡,又活不了多久的人选该多好。”要是还有资本争霸天下就更好了。   “小姐,老爷那么疼你,不会把你嫁给这样的人的。”弹琴的飞音没忍住道。   在她们看来,小姐的思想、行为、处事都与别不同,也时常会有千奇百怪的念头和想法,但最神奇的是,在惊讶过后,她们总能被小姐说服,同意她的观点,甚至成为她的拥趸。久而久之,锦荣也成了她们心中高山仰止的人物,而唐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从来不是唐文宾,而是唐锦荣。   “我也就开个玩笑而已。”锦荣眨了眨眼,又出惊人之语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相信她爹唐文宾行动力很强,既然跑来和她说了,就证明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为了避免出嫁之后做出弑夫惨事,锦荣决定出门遛遛,说不定又有法子了呢。 第186章 锦绣良缘   唐文宾也知道女儿不是那种百般顺从的性子,便想着先把这事给定下了,女儿总不至于出来打他脸吧。   也是存了份怕晚了蔺家就不从的心思,又亲上蔺府一趟。   等从蔺府出来,天色已晚,而唐文宾面若春风,笑容满面,蔺家果然舍不得子孙脸面,同意了这门婚事。唐文宾从不在乎自己使的是不是小人手段,达到目的就够了。   何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非蔺家自己出了事,也不会被他抓住把柄。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唐文宾想起宝贝女儿不禁念头一卡住,虽然这人和上差了点。   何况,蔺六郎果真佳婿也,温良如玉,聪敏过人,即便在他咄咄之下,也毫不失色,沉着自若。要不是蔺家其他人当了猪队友,唐文宾也不敢保证,真能赢来这个绝好的女婿。   唐文宾暗自点头赞道,锦荣能得如此佳婿,即便在这乱世中,也能无忧安泰。   但莫名其妙地,唐文宾还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事不宜迟,他还是明天早些约了媒人交换庚帖,把这事给定下了。   相比起唐文宾的春风满面,志得意满,蔺家却是一片静默。   “真是小人得势,小人得势。”蔺远道怒道,他蔺家百年世族,如今竟被一出身寒微一朝得势的田舍郎威逼,还无反抗之力。   蔺素劝道,“父亲止怒,事已至此。”已无法转圜。   “这番却是累了你要娶那唐氏女。”这般强逼又非门当户对的婚事,蔺远道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对未来的儿媳妇也没什么好感,有那样的父亲,也不知品性如何。   蔺素垂下眼眸,倒是冷静之极。   一路在马车上心神不宁的唐文宾,连催了马夫几回,也就唐文宾在京都如今还炙手可热,即便纵马横行也无人管。   到了家门,唐文宾赶紧下了马车,问道守卫,“小姐在哪?可是出去了?”   “小姐,小姐出去了一趟,现在已经回来了。”守卫拱手回道。   唐文宾闻言心安,整了整衣冠,总不能每次见女儿都堕了为父的气势,还要告诉她蔺家已经应下了婚事。   然而走到庭院中,看到在石桌边饮茶的锦荣,唐文宾还未开口。   锦荣便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夫婿人选。”   唐文宾顿时睁大了眼睛,见锦荣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立刻转头看向了她身旁的侍女飞音。   “你跟在小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飞音一脸神思恍惚,才出去了一趟,才一个下午,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出府时,小姐还是正常的,还有心情欣赏春江柳堤,偷看世家女伤春悲秋,听市井议论先帝早死皇室秘辛,还有茶楼儒生大谈国家朝政混乱,奸佞当道,说的那些奸佞还有唐文宾的名字,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在得知几位世家女是为了蔺家六郎,小姐还感叹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之后,之后小姐撩了一下嫩绿新枝的柳条,在一片垂柳中站了会儿,难得显得娴静而美好。   她微微笑了笑,连与她朝夕相处的飞音也不禁一恍神。   “刚才有人在看我们。”   锦荣漫不经心道。   还沉醉在小姐难得展现的风华之中的飞音瞬间惊醒,四处张望,“在哪?”糟了,她不是倚剑,不会武功保护不了小姐。   “已经走了。”   飞音努力保持着镇定道,“可是歹人?”   “应该是出来看望王司马的天子吧。”   锦荣不知道她的一句话直接炸晕了飞音,以及,听完飞音叙述后,恍恍惚惚的唐大人。   先不说女儿是怎么知道那是天子,天子又为何出现在那里的,感觉一想,简直是细思恐极啊。   当今天子年轻体弱,原为先帝次子,因先皇后善妒,刚生下来就被藏了起来。躲过毒手,但却养于深宫之中无人教养。直到皇后之子安帝即位后才出现在人前。安帝即位不过三月就病亡,这位天子被糊里糊涂地推上了皇位,在外戚和宦官争权中,先皇后被赐死。   而这位新帝也没有给人多大振兴的希望,于政事上不通,还体弱多病。听宫里的太医说,怕是余寿不足一年,新帝无嗣,更因体弱而不宜房事。   要不是先帝子嗣凋零,保皇派也不会让这位皇子上位。   但也因为如此,皇室才更加衰微,难以号令各方州牧,新帝一旦亡故又后继无人,势必后宫和朝堂会引来新的翻天覆地的变动,天下,也会更乱了。   然而所有的不利之处,在锦荣眼中却成了有利之处。   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顶着天子名头有争霸天下的资格,还活不了多久。不正好完全符合她心目中好人选的条件。   还省得爹老想把她嫁出去了。   唐文宾抹泪道,“万万不可啊。”   中宫无主,为妃为嫔,听上去荣耀,但仅是天子是个病秧子,他就不会送女儿入宫送死,宫中有令,天子驾崩,无子嗣的妃嫔多半是需要殉葬的。   “谁说我是要进去做妃子的?”   锦荣淡定道,“我明明想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唐文宾和飞音:“……”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连只鸟都没有。”锦荣面露微笑,令人感到阴测测的。   唐文宾颤抖着手直哆嗦,“锦荣,这、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   锦荣眨了眨眼,这句话是哪来的,莫名其妙地就蹦出来了,“不知道,可能是有感而发吧。”   有感而发,可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啊,唐文宾内心异常悲愤道。   “锦荣,这事没那么简单的,听爹的话,蔺六郎挺好的。”至少嫁给他不用担心性命安全。   锦荣慢条斯理道,“我知道啊。”   “爹,我知道很多,比如蔺家是怎么被你拿住把柄的,比如蔺家没有一个人高兴这门婚事,他们原本都打算在世家里给蔺素选择妻子了,比如最支持天子的王司马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比如……”   唐文宾一惊悚,为什么有些连他都不知道?   锦荣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又继续忽悠道,“爹,这有一笔天下绝无仅有的生意,你就不想做?”   “说不定还能让唐家一跃成为大姓……”   最后,唐文宾在‘威逼利诱’外加忽悠之下,放弃了和蔺家的这门婚事。   于是当蔺家已经准备咬牙认下这门对他们来说堪称耻辱的婚事时,唐文宾又再次气势嚣张的上门退婚了。   也不是他故意要气势嚣张的,只是因为心虚,以及被女儿打击的失落,来蔺家这里寻找一下平衡感而已。   “婚事作罢,至于其他,日后再细细谈之。”唐文宾露出习惯性的阴险微笑。   然而轻飘飘的就走了。   被一下子逼婚,一下子退婚弄得大起大落的蔺家直接就懵了,反应过来后,对唐文宾也更加讨厌了,不愧是田舍乡间出身的暴发户,小人得势。   蔺素的直觉告诉他,变故或许出现在唐家小姐身上。   未过三日,天子近侍郎中令给唐文宾递话,天子对唐家小姐一见倾心,不知唐小姐是否愿意入宫伴君。   天子虽然年轻,但为人还算纯善,也不愿意为难了有好感的佳人。   看到那张封为美人的诏令,锦荣一挑眉,“看来我的魅力还挺大的。”   唐文宾在接下这张诏令时心情异常复杂,想起女儿说的那句话,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而等宫中内侍来接唐家小姐入宫时,唐文宾还来不及伤感,就见锦荣在为她的一干美人侍女拭泪,轻声细语安慰道,“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接你们入宫。”   飞音、独幽和倚剑等人嘤嘤道“小姐可别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们。”   锦荣温柔怜爱道,“怎么会呢。”   无人问津,风中萧瑟的唐文宾一片木然。   ————   唐家女入宫为妃,很快就有不少人知道了,有人攀附这位新贵,也有人在背后不耻于唐文宾‘卖女求荣’所为。   便是听了这一消息的蔺素,心中也是奇怪,此时入宫,无异于死路也,唐文宾为何蠢钝到做出这般行为,之前的反复又是为何。   至于那曾经引起过他猜测的唐家小姐,也只是微微一叹,红颜薄命。   天子后宫冷清,不过几位少使,良人,而因为体弱,天子也甚少亲近她们,唐家姑娘被封美人,在宫中也是高位妃嫔了。   入宫当晚,天子便难得去安置唐美人的兰仪殿看望她了。   “陛下。”声线温柔,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少年天子韩唯微微一恍神,他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和难得动心的美人拉拉小手,谈谈小情。   只是,为何变成了促膝长谈国家大事,天下乱局。   而且,莫名地带感。 第187章 锦绣良缘   不过三月,唐美人晋为唐昭仪,仅次于皇后,再加上中宫无后,唐昭仪便是有实无名的后宫之主,而唐文宾也父凭女贵封安乐侯,配备家令,享受封邑和爵位。   朝内外众人皆惊,这位唐昭仪究竟是有怎样的花容月貌,能让体弱多病的帝王对她宠爱不已。也有些不得出路的官吏趁此攀附新贵安乐侯。   虽然对女儿很可能在后宫搅风搅雨早有预料,但唐文宾接到封侯的圣旨还是忍不住懵逼了一瞬。   他女儿这升品级的速度可比他快多了。   在得允许入宫觐见后,新出炉的安乐侯火急火燎地坐上马车进宫了。   隔着幕帘,心知女儿一入皇家就是君臣有别的唐文宾稍稍感伤,正要屈身行礼,帘子就被直接掀开了。   锦荣一挑眉,“几日不见,爹就要行此大礼啊。”   动作卡了一半的唐文宾,这是行还是不行礼呢?   唐文宾继而面色一肃,难得深沉郑重道,“君臣有别,昭仪娘娘利不可废。”   宫中耳目众多,便是行差踏错,都会传到有心人那里,若是因此失了圣宠,日子就不好过了。   唐文宾这也是爱女心切啊,他怎么脑子一糊涂就同意女儿的决定了,还是木已成舟上了贼船。   锦荣摆了摆手,“没事,爹你要行礼,我也是不介意的。”   唐文宾:“……”   再一看,殿内的宫人连头也未抬一下,仿佛充耳未闻,还异常谄媚地小步送上瓜果点心,“昭仪请用。”   唐文宾一愣,什么时候宫里的内侍这么和善恭顺了。因为大多内监依附中常侍,别说一般妃嫔,连寻常大臣,都是趾高气昂的。   “侯爷请用。”另一位内侍也恭敬道。   看在唐父受到惊吓的份上,锦荣还是很善解人意地将宫人给打发了出去,留下独处的机会说话。   唐文宾按捺下许多疑问,直接问道,“你和陛下相处如何?”   “还好啊。”锦荣笑眯眯道,   和个傻白甜,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皇帝相处,锦荣还是感到很愉悦的,毕竟好忽悠嘛。   “听闻天子体弱,你还是要多多保重,有个孩子。”作为亲爹,唐文宾说这话还是有点小尴尬的,可惜谁让他夫人去的早,也没有女眷,哪怕女儿嫁的不是皇家,是其他人家,他也是要这样劝的。   当爹又当妈,真是不易啊。   锦荣却眨了眨眼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和陛下从来都是止于礼啊。”   发乎情就算了,顶多皇帝单方面找到了知己兼良臣兼谋士等等,理解他处境,惺惺相惜什么的。   “而且,以后也不会有的。”锦荣笑眯眯道,“爹,你别忘了,我的目的一直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唐文宾一噎,他女儿还记着这个呢,他忍不住道,“陛下不知道吗?”   锦荣露出鄙视的神情,“爹,你傻啊,我怎么会告诉他呢,那不是明摆着说我要谋反吗?”   唐文宾木然,不,女儿,你这样已经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了。   锦荣也不忍心再刺激他下去,吩咐了人将他送回去,临走时还语气欢快道,“爹,你在家要注意安全啊,可以让倚剑她们保护你的,放心,她们一个能打十个。”   为什么要注意性命安全啊,唐文宾走出殿外时,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安乐侯,我送你出去吧。”看着原本还要毕恭毕敬小心谨慎的郎中令沈由,对自己一下子如此亲热,唐文宾扯了扯嘴角,“谢过郎中令了。”   赵由下意识搓了搓手,“侯爷说笑了。”   讨好了安乐侯,也就讨好了昭仪,说不定那昭仪拿在手中的他私吞库银账本,还有他过继到名下后又被拉入军中的侄子,昭仪能高抬贵手啊。   锦荣那句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还一直在脑海里回想,搞不好,真的会一语成谶啊。   兰仪宫内,锦荣悠闲地吃着最新进贡的瓜果,她也就和她老爹开了点活泼的玩笑,心情开放活泼对身体好,这点小事也犯不上大喜大怒,应该吧,她相信她老爹。   才不是还记着他定下亲事的仇呢。   至于将宫中内侍收入麾下,还是那一套威逼利诱外加忽悠,不怕手段老套,只要有用就好。无非感情,名利,找准了弱点就好。   比起寻常朝臣,这些没背景没家族的内侍更容易入套。   当锦荣被晋为昭仪的晚上,赵由等把握权势的内监就很知趣地来投靠她了,看着比划着短刃丝毫不像个普通闺秀柔弱美人的昭仪娘娘,再想想她私下送来的信,不禁心中一寒,   齐齐跪拜道,“我等身家性命全系于昭仪一人手中。”   与后宫晋封同时,天子还连下了几道诏令,都与调遣京都守军,还有官员任命上,虽都是几处地方不起眼的官吏,也影响不了大局,细细琢磨也想不出来个什么。   但一向甚少过问朝政的天子,难得的举动还是引起某些朝臣的戒备。   而随之而来的,宫中又数次传召了太医,药汤也未断过。   心怀他念的朝臣也就放下心了,还是那个体弱多病,走几步都容易喘的天子。   挖国家墙角的继续挖,养精蓄锐以待出山的继续等待,不料,这时一个惊天消息传出,宫中有孕。   ————-   一年后,宫中一低微妃嫔谢少使诞下大皇子后去世,天子将大皇子交由唐昭仪抚养,并封她为后。   而天子也无力再支撑下去了,   天子宫中,药味久而不散,更带着一种衰败凋亡的气息,   绣着金线丝绸的床榻上,因病重咳血而显得瘦骨嶙峋,气血耗尽的天子,望着迤逦而来,衣裙素雅的佳人。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尽管那样丝毫没有作为皇帝的气势,他也不介意,本来,他也不是做皇帝的料。   “多谢你了。”   至少令他为皇室留下子嗣,哪怕因此耗损寿命也值得,唯一可惜的是那孩子不是……   唐锦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对面带灰败的天子微笑道,“陛下放心,这天下会姓韩的。”   反正她也就活几十年,天下姓什么又有何妨。   天子欣慰的含笑而去。韩家的天下至少未在他手中亡国,哪怕死后也不会愧对列祖列宗。   永光三年初,帝崩,幼子即位,由太后摄政。   从昭仪到皇后,再到太后,唐锦荣在短短一年多之内实现足以震惊天下的地位跨越,唐文宾已经内心毫无波动了。   他只知道,他女儿真的做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尽管那个所谓的‘天子’还是个只会牙牙学语的婴孩,但论地位,的确不会有人比女儿高了。   “这还只是有名无实而已。”锦荣闲闲道,“老爹,你目光不要太短浅了。”   唐文宾惆怅地叹了一声,这下即便免礼,他也是朝女儿行礼的,因为太后摄政,他除非乞老还家,否则在朝堂一日,便要行君臣之礼的。   这天,变得也太快了吧。   “你要做什么?”唐文宾还是果断地选择了站在女儿这边,何况他女儿还真做到了言出必行。   锦荣气定神闲道,“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让有名无实变为有名又有实了。”   当今太后,虚岁还不满二十,前朝也不是没有过如此年轻的太后,可与那位一生芳华孤老宫中相比,这位简直称得上是彪悍了。   不到两月的时间,就将京都守军牢牢掌握在了手中,曾经不起眼的几道调令,如今却似蝴蝶效应般,在此时发挥出关键的作用。   而煊赫一时的外戚杨氏也被清算了个干净,毕竟如今真正的外戚只有一位,就是那安乐侯,唐文宾。   作为老黄历的杨家被扫进角落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杨氏也不是没想过反抗,但家族的人还没来齐,商讨如何对付这位年轻的摄政太后,最大的底牌——虎符就被盗了。   还是家中的内鬼。   失了兵权的杨家也就只落得个任人宰割的结局,锦荣也没太狠心株连九族,而是依法查处,按杨家多年来所犯罪行一条条清算。   结果,似乎比株连九族还惨。   但那就与锦荣无关了,自己造的孽,自当偿还。   专权一时的外戚杨家便是这样,而那些宦官也出人意料地一早就改换旗帜,奉摄政太后为主,一个个乖顺的不得了。   这位摄政太后一系列的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一下子震惊了全京都,乃至天下各地。   蔺府里,一直闭门不出的蔺素收到外面的传讯,好好的一副字差点没被笔尖抖落的墨给毁了。   这天,是真变了。   而人算也果不如天算。 第188章 锦绣良缘   京城的各方势力一时间都乖顺的不得了,没办法,人家又有名头又手掌军权,连城门出入都需有太后手谕,过去再高傲嚣张的老虎困在偌大的京都中,也只得安安分分,保命为先。   天下各地的州牧则是不同反应了,虽早已培植自己的势力良久,但名义上还是大夏朝的臣属,还得为天子披麻服丧,素斋三月。   对这位摄政太后的诏令明面上也是听从的,至于暗地里有没有阳奉阴违,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收到京城消息较为缓慢,大多州牧对摄政太后在京城的行为不甚了解,反而觉得皇室衰微,如今只留孤儿寡母,堪堪危矣,生出野心更是难以遏制。   但稍微聪明的都还懂得掩饰一二,毕竟大夏皇室权威在天下万民心中根深蒂固已久,贸然有与之作对的表象,反而容易引得群起而攻之。   偏偏出了一个不怎么聪明但势力地位还不算低的人,郭匡。   草莽出身,却靠着心腹骑兵官路亨通,扶摇直上做到一方州牧,边疆大吏,这次也直接以祭奠天子的名义,领着手下数万将士前往京都。   一路也相当嚣张,让与他同级官员向他行礼,对方不愿,郭匡竟让他的爱将砍了那官员的头,暴虐之名传到了京都,令一些朝中官员吓破了胆子。   等郭匡人马离京都只有不到二十里远时,就有官员斗胆进言,鉴郭大人之忠义,当开城门以大礼相迎。   尽管有不少官员默默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但也有部分官员附和他的话,表示朝廷应安抚为重,最好能以高官厚爵拉拢。   以他们这么熟练的话语来看,以前没少这么干过。   锦荣内心啧啧,她原以为她爹唐文宾已经是奸臣圆滑小人的典范之一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更厚颜无耻之徒。   唐文宾忍不住打了喷嚏,幸好以袖掩住没被人发觉。   看这朝野百态,锦荣眯了眯眼,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不奇怪部分官员会有这样的态度,论兵马,郭匡的将士是数一数二的悍勇,而向来闲散懈怠被摄政太后接管才两三个月的京都守军,也难以抱多大希望。   听说郭匡还有一爱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惊天下之勇。   迎郭匡入京,大不了许个高官厚禄,应付应付得了,连外戚杨家宦官专权都忍过来了,还怕一个小小马匪出身的州牧不成。   但锦荣表示自己不傻,引狼入室这招太明显了,所以轻飘飘地拍飞了这一提议。   还有官员纠缠不休道,“太后莫要因此辜负了忠臣之心。”   忠臣,怕是成了郭匡的忠臣吧,持低头垂首的大臣们内心腹诽道。   “那就由你去迎郭大人吧。”高坐在殿上的锦荣暗含深意道。   显然依那官员短浅且傻得可怜的见识没听出来太后的意思,反而喜不自甚,连连奉承了好几句话。   锦荣摆了摆手,直接退朝了,听多了傻子的奉承,容易被拉到一个档次的。   除了率先提议的官员,还有那些附议的人,都被锦荣打发出了京城,而刚开始还觉得深受重任的的人,很快就发现护送他们的人都抛下他们悄悄回了京都。   而这些都是摄政太后派来的人。   察觉不妙的几位官员想往回走,却发现城门关闭,将他们拒之门外了。   这是要断了他们的后路啊,只能认命去迎接郭匡,若是郭匡能顺利入京,他们才能得几分好。   但事情发展会如他们所想吗?郭匡一开始听闻是摄政太后和少帝派来迎接他的朝中官员,在倨傲之余还是给了几分面子,但到京都门口,见到城门禁闭,还有严兵把守。   一下子就怒了,将十几个迎接的官员皆斩于马下,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让他们说。   郭匡马匪出身,队伍里没几个谋士,何况郭匡又一向独断专行,谁敢劝阻,火上浇油的倒不少。   京都里,锦荣听说了此事,很虚情假意地感叹了几句。   其他大臣心中腹诽,还不是你亲手送他们去死的,但腹诽之余,又不禁胆寒于摄政太后的手段,不过几句话,便令那些人死于郭匡手下。   锦荣顺便让人往外宣扬了一番郭匡的暴虐。既然郭匡做都做了,应该也不在乎多几个恶名。   在某些时代,名声好坏也能起到关键作用的。   至于让郭匡入京,就更不可能了。   各地其他州牧收到消息的,先是心底鄙视了一下郭匡的冲动愚蠢,后又想着观望这位新摄政太后的应对手段,若是连郭匡都能欺压皇室,那就是夏失其鹿,有能者当逐之。   不说外头一茬又一茬的人,野心蹭蹭地往上涨,锦荣已经决定了,她盯上的这头鹿,谁也别想碰。   郭匡,只是一个引子。   有郭匡在京都城外虎视眈眈,引出问题还不少,城内人心惶惶,朝上已有仗着年高德劭的老臣申屠,暗骂道摄政太后牝鸡司晨,不堪天下女子典范。即便少帝年幼,也自当由皇室宗亲,托孤大臣辅佐,太后一弱龄女子,何德何能垂帘听政。   光是最后一句话,便说错了。   锦荣可不是垂帘听政,她是直接让人搬开了龙椅,自己坐在更为舒服的金丝乌木椅于殿上,光明正大的听政。   像申屠这般迂腐不化,心中不服的人还真不少,只是之前碍于天子韩唯遗命以及摄政太后掌握京都兵权,不敢言语罢了,现在外患已有,想趁机逼摄政太后下位。   唐文宾第一个想出来斥责的,被身后的人死死拉住,甚至还捂住了嘴。   只见申屠作悲情状,仿佛遇见了桀纣在世,国将不国,“老臣侍奉大夏多年,忠心耿耿,愿意一死以效皇恩。”   “申大人不可啊。”一旁早已做好准备的官员拉扯住申屠的衣袖袍子,异常配合地喊道。   然而,一道冰冷拖长的沙声响起,武官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申大人欲寻死,我怎能不允?”锦荣眼底滑过的冷意如同剑光般冷冽,而残忍。   一剑来得太快,便是最久经沙场的将士也未反应及时,申屠已被拦腰砍成了两半,血流殿上。   “若有欲开城门者,便如此人。”锦荣将龙泉剑收回了剑鞘之中,漫不经心地道了这么一句。   王者之剑,果然用得顺手,不负她在听幼时的那位剑术师父说过后,又在宫库里寻了那么久。   胡说,这样转移话题,至少除了殿上亲眼目睹的人,其他大多都会这么相信的,多么理直气壮的借口啊。   如果忽视那血淋淋到令人胆寒的场面,   唐文宾忽然想起了幼时对女儿说的那个典故,古时一君王为力排众议,提剑斩断案桌,道“再提此议者,犹如此案。”   真是微妙的相似啊。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这世道,越凶残,越有本事,活得越好。   蔺家少数在朝为官的子弟之一蔺素的四叔蔺修远下朝后乘车回来,从车架一下来,差点没吐出来。   待蔺家唤家中疾医又是问诊又是饮汤后,才知道朝上今日之事。   蔺修远至今还心有余悸,甚至道,“幸不为我蔺家妇。”   小小的蔺家哪里容得下这尊大佛。   蔺家老太爷扫过四儿子一眼,眸中显现淡淡威势,蔺修远顿时知道自己失言,唐氏女如今乃摄政太后,岂容他们能非议的。   蔺家现任家主蔺远道却是极为赞同四弟的话,如此心狠手辣独霸掌权的女子,实非他儿所需贤良淑德的良配。   蔺素未听进叔父的话语,而是在知道朝堂经过后,开始思索起此事的利弊以及过后的影响了。   目前看来,是不会对郭匡大开城门了,那么也势必会有一战。   虽说贵为摄政太后的唐锦荣势弱,但蔺素却并不觉得赢的人会是郭匡,只是不知道唐锦荣会以什么手段赢下此战,守住京都了。   若是谋划得宜,蔺家也或许能从中得利。   蔺素刚起这个念头,想要说一说,但抬眼见父亲叔父等人对太后摄政的忧心忡忡,连祖父也是想着如何保全蔺家根基。   他心下一叹,本着为蔺家好,还是说了出来。   他父亲蔺远道摆了摆手,“我蔺家堂堂颍川世家,怎能与这等人合作,何况唐家与我们本就有怨结。”   老实说,蔺远道也是自幼读儒家之训,对于女子摄政,也颇有微词。再者,因为唐蔺婚事作罢,唐文宾以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借那把柄也坑了蔺家一把。   蔺远道对唐文宾可没什么好印象,即便他女儿贵为摄政太后,蔺远道先想到的也是避开小人报复,而非与之合作。   蔺素虽然被视为蔺家灵秀,未来家主人选,但目前也毕竟只是一个小辈而已,能有说话的权力已是不错了,至于决定,还是没有做主的机会。   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保全蔺家名声,打算牺牲他的婚事了。   蔺素心中叹息,却也未再多言,总归蔺家也不会损失什么。 第189章 锦绣良缘   像蔺素这般的聪明人不多,更多的世家官员是担心成了郭匡铁骑下的炮灰,打算挟带家眷财物私逃。   还没出城,就被太后的人给拦下了,身上带着明晃晃的刀剑,微笑道:“摄政太后有令,众位夏室忠臣,为报皇恩,誓愿与夏室同生共死。”   这话要是传到郭匡耳里,以他那个猪脑子,想都不用想,京都一破,他们都得跟着陪葬。   这是在拉着他们一起下水啊,瞬间明了这话中深意的官员,都红了眼。既畏摄政太后此计之狠,又怨郭匡的不忠不义,实乃当世之贼。   至于唐锦荣,贵为太后之尊,名正言顺,谁敢说什么。   京都禁军将城池守得水泄不通,无人能出去,而被锦荣拉下水的豪族官吏,也只得捏着鼻子捐出豢养的私兵和器械。   而且还是一去不回,吐出来的东西,想收回去也得看摄政太后答不答应。   郭匡气势汹汹,但眼前显然太后的威胁更可怕,在郭匡入京前,摄政太后就能眼也不眨一下,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郭贼兵临城下,烽火连天,且兵马远超京都守军两倍,   令人意外的是,摄政太后居然亲上城门,观看敌情。“锦荣,你怎么到这来了,太危险了。”唐文宾苦着脸,想劝但又劝不动,女儿论品阶比他高。   锦荣凉凉道,“我只是很好奇一直在犯蠢的郭匡是个什么人物?”   接过侍女独幽奉上的新制望远镜,看清了对面的人马,“果然,长的很丑。”   远处的郭匡也看到了京都城门上披着玄色斗篷的女子,被身边人告知对方身份,不禁大笑道,“区区一女子,也敢使唤我等,这是朝中无人了么。”   锦荣微微眯了眯眼,她最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嚣张了。   很快郭匡就嚣张不起来了,经锦荣操练过的京都守军完全与传说中的懈怠散漫,游兵散勇不一样,反倒配合默契,还会转换新阵型,弓弩手,骑兵,刀盾手整齐划一,精悍无比,简直就跟吃了猛药般,再有完全针对郭匡马兵弱点的攻击性的阵型。   郭匡的军队几乎是陷入围攻的泥潭之中,若非兵力雄厚,早就被啃食干净了。   但即便如此,郭匡的兵马也是慌不择路,竟被京都守军杀到了眼前。   “大人,我去为你杀条血路。”郭匡爱将目光坚毅道,   他本事的确不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柄长刀屠戮尽不知多少性命。就在他为郭匡破开围攻阵势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穿过了他的头颅,鲜血四溅,刀法好,也未必能挡得住利箭。   京都高高的城墙之上,锦荣收回了弓弦,语气凉薄道,“可惜,那一箭本是冲着郭匡去的。”   但这一箭跟要了郭匡半条命没什么不同,见到爱将惨死,郭匡目眦欲裂,心痛不已,差点没吐血。   因为第二箭又来了,锦荣再度拉弓搭弦,不过因为战局混乱,变化多端,也没能射中郭匡,只弄死了他身边的几个人。   郭匡此战输的很惨,带来的军队硬生生去了一半,包括他那视若亲子的爱将。   而其他人看唐锦荣的目光也不同了,这样的本事,屈居于后宫实在太可惜了,难怪天子临终前令她摄政。   一战定结果,锦荣在安排了剩下事宜后,便走下城楼。   唐文宾面色有点小纠结,在见识了女儿的两项君子之艺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学了多少东西?”   那个剑术师傅也就在他唐府待了两个月吧。   锦荣眉眼一弯,“一点点吧。”   有些是学的,有些在一接触始就似曾相识,好像本来就会那些东西。   锦荣下了城楼后,在宫人搭建好的茶棚坐下了,并不急着回宫,   “还有什么事么?”唐文宾疑惑问道,   锦荣饮了一口蜜水,慢条斯理地道,“我在等。”   “等什么?”   锦荣眸中闪过冷芒,“等郭匡的人头。”   很快,唐文宾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护送那些官员去迎接郭匡的禁军侍卫,真正回来的只有一半,另一半则埋伏在了今日一战后,郭匡会败退逃跑路上,以掩埋好浇上火油的稻草,预备好断裂的桥梁。   绝对能让郭匡剩下的一半军马死无葬身之地。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阴毒狠辣,端得是好计谋,连锦荣也不得不内心愉悦了一把。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手段用的如此熟练,很简单,她就是那么厉害,还有什么不会的么。   半个时辰后,倚剑带回了叛贼郭匡的人头。   也正好给了锦荣提拔身边侍女为女官的理由,虽然即便没有这个理由,现如今,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反对她的决定了。   能在短短几个月,将京都守军变为一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郭匡原本管辖的州县也由京都派人接任,京都又传太后诏令,命各地州牧入京述职。   有称病者,便以不堪其任卸职,等到各方州牧陆续入京后,就发现自己的人已经传不出消息了,也收不到外面的消息。   分明是被软禁,却又有苦难言。君为臣纲,方为本分。   唐文宾忧心忡忡道,“这会不会逼反一些人?”   “那就反了好了。”锦荣细细批改着奏折,抬眸道,“道义这东西,只和懂道义的人讲。”   唐文宾哑口无言,锦荣说的不错,有大夏皇室这个名头,做什么事都不为过,也从未有君王要讨好臣子的,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各地州牧之职,可从来不是什么世袭的爵位。   单是蓄养私兵,截留赋税这两项,已是罪无可恕。放在乱世,是明智之举,但若在太平之世,则无异于叛贼。   单看谁更厉害些罢了。   名为述职实为软禁留在京中的各方州牧有的如坐针毡,有的沉着静气,自恃在州地有暗手准备,哪怕身死也可以随手应对。   甚至有少数者游走京都各方,拉拢利诱。近日,频频有车驾停留在蔺府门前,依蔺府名望之盛,故旧之多,也不奇怪。   在众多宾客中,蔺素独独见了兖州州牧宋澄一面,密谈良久。   宋澄离去时,神情却并不轻松。   随侍问蔺素,“宋大人在兖州政绩卓越,公子不也是对宋大人赞誉有加?”   蔺素却只是微微叹息,“可惜了……”   可惜,宋澄生错了时代,亦或是偏偏这代出了个唐锦荣,注定乱世不成。即便宋澄有大才,也至多良相尔。   锦荣待在皇宫里,借着底下人送来的情报,倒把各方州牧大吏计谋百出,手段尽用瞧了个清清楚楚,其中不乏有连她也赞赏之人。   但这也只是纯粹闲暇时的乐子,她还有太多的正事要做。   整顿吏治,改善民生,士农工商。   尽管很多人多次上折子表示所管州县事务繁忙不宜久留京都,但都被驳了回来,理由也是正当,述职未结束,还需评察。   哪怕是最沉着冷静的州牧大吏也忍不住心急气燥了起来,却又无可指摘,在京都内一应待遇都是上等。   没想到,这一留就留了两年。   不是所有人都是周文王,被囚多年还能写出《周易》。就算有这份气度的,在被放出来后,发现外面已经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的位子也被换了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气晕过去了。   锦荣整顿吏治的手段之一就改革吏治机构体系,收拢权力于中央,甚至改推举制,而试行招贤榜。   这所触及到的利益甚广,包括蔺家在内的诸多世家贵族都站在了摄政太后的对立面,甚至有动过少帝的心思。   然而,胜利仿佛始终站在唐锦荣这一边。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少帝的存在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筹码,如今的摄政太后随时都有改换天下的实力。   锦荣笑眯眯道,“爹,坊间传闻,你都要当太上皇了,高不高兴?”   唐文宾:“……”   论上位的本事,他果然不如他女儿唐锦荣。   唐文宾深吸了一口气,“锦荣,不如……”   “爹,你考虑这么久,那还是算了吧,反正我对当皇帝也没什么兴趣。”锦荣打断了他的话,摊了摊手道。   唐文宾不会说,他早已经做好女儿会篡位的准备,现在锦荣却回答这个。   锦荣纯良一笑,“我可是个好人。”   大势已定,聪明人多懂得顺应时势,甘心拜服,就算有不甘心的,也只得收敛了爪牙,已失先机,难有翻盘机会。   宋澄便是其中聪明又极有能力的人之一,于推行科举制上有功,拜为九卿之一。 第190章   “小子,你醒了啊。”肩膀被人推搡了一把,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张宽厚络腮胡的大脸,额头上还淌着汗,眉宽眼清明,面黄透着晒得黑红,本分老实,长年做农活。   诶,为什么她能看出这么多来,她是谁来着,她好像叫锦荣。   不等锦荣细想,刀背大声敲在驮着粮草的木头车架上,砰砰作响,“既然醒了,就起来走吧。”   说话的是个穿甲胄的军士,语气虽有些冷硬,但也不是不近人情。   之前叫醒锦荣的黄脸汉子和声和气的笑道,“半大的孩子,大热天赶了几天的路,也挺不容易的。”   那军士瞅了锦荣一眼,瘦弱得像个女娃娃,个头也不高,也忍不住心底一软“上头有令,新征的一批要赶在初七之前到大营。”   “唉,又要打战了,不知道这次又要打到什么时候才停……”   听他们的谈话,锦荣才明白,原来自己是新征入伍的小兵之一,只不过半路上中暑晕过去了,被放在驮粮草的牛车上躺了半天。   日头依旧晒得人发昏,即便是躺在牛车上也一路颠簸的浑身酸痛,但锦荣还是很知情识趣地从牛车上下来了。   黄脸汉子看了一眼,原本还想和军士说两句好话,让这孩子再多躺会,没想到半大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一路上也没说过累,要不是突然倒了下去,还没人发现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若是他自家的孩子,哪里舍得吃这样的苦去战场上送命。   “喝点水吧。”黄脸汉子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个巴掌大的水囊,递过去。   锦荣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人还挺好心的,“谢谢大哥了。”声音偏秀气了些,但因为干渴嘶哑也与寻常少年没什么不同。   轻轻沾了沾唇,锦荣就将水囊送回去了,一边跟上行伍的步伐,一边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   现在所处一个名为大启的朝代,她的名字叫宋锦荣,虚岁十四的小姑娘,现被强行征召入伍即将到达西南大营的数万新兵之一,   而小姑娘的经历仿佛就像那句诗,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宋锦荣家中没有阿爷,也没有长兄,而她却是唯一的‘男丁’。这就要说到宋家的悲剧史了,宋锦荣的祖父,父亲,还有两个伯父相继去世,又因为意外的,也有因为各种天灾人祸。   总的说来,这个不算太平兴盛的时代,人命如草芥。   何况宋家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唯剩下几个孤儿寡母,还都是女孩,宋家大娘,也就是宋锦荣的祖母,本盼着小儿媳怀着的遗腹子会是个男孩。   不是宋家大娘重男轻女,她为人仁厚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前面几个儿媳生的孙女她也没半句怨言,但谁能想飞来横祸,家中唯一的顶梁柱也没了,族内有虎视眈眈,大启朝律法规定,一旦家中绝嗣,无继承男丁,名下田地皆归族内所有。   连年征战,苛政杂税又多,若没了这几亩田地,单靠织布浆洗,根本养不活家里人,哪怕是最艰难的年月,宋家大娘也未想过把孙女卖了换口粮。   这些可都是她早逝的儿子仅留下的骨血。正因宋家大娘这份好,三个儿媳都不愿改嫁,一心织布贴补家里。   小儿媳更是卯足了劲头,把命都给搭上了,未想天不遂人愿,最后的一个孩子又是个女孩。   听说族里都让人过来看了,看着咽气前还求她的小儿媳,宋家大娘一狠心,就和娘家妹妹蒙骗了众人,对外看是个男孩,族里的人也就悻悻而返了。   宋家关系几个孤儿寡母口粮的田地也总算保住了。   骗人一时容易,但想时间长就难了,宋家大娘咬牙充作男孩养,也打定注意,等前面几个孙女都找好了人家,自己再去向官府请罪,她一条老命滚钉板也不怕。   宋家这几个孙女虽年纪小,却都是极为懂事的,从不多话,努力织布做活,帮忙瞒着这件事。   宋锦荣也和其他乡里的男孩一样上学堂,其他时间也很少出门,也没什么玩伴,别人见了只当宋家对这根独苗苗宝贝的很,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然而宋家几个顶门户的女人,千防万防也没想到还会有征兵,这征兵令上还写上了宋锦荣的名字。   老族长假惺惺道,朝廷有令,每家每户凡有年满十四的男丁者,必须入伍,为国效忠。   已经升级为宋家奶奶的宋大娘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但她再狠,也拦不住皇令。宋家几个女人抹着泪送宋锦荣去入伍了。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因为此次征兵人数极多,向天下各州各征召县,而且应征后便又分了好几批前往不同大营,宋锦荣运气还不错,同行这一批里也没有认识的同乡里的人。   宋锦荣一路也谨守小心不多话,对她而言,哪怕死在了沙场上,也好过被发现身份,连累家中姐妹奶奶伯母。   好在除了身形单薄了些,也看不出是女孩来。只是征兵一路本就跋山涉水,劳顿不堪,宋锦荣晕了过去,醒过来便成了锦荣。   锦荣也没什么自己的记忆,成了宋锦荣也浑不在意。   主要是目前也没多大工夫让她在意这些事,这副身子虚弱不堪,要是再来一回中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锦荣慢悠悠地想着,跟着牛车旁走,尽量不成为拖累。那黄脸汉子算是入伍的新兵中说的上话的人,叫孙刚,为人豪爽,心眼也不错,时常帮些路途中年老或年幼者。   至于那些军士,更多是不愿太多新兵折损在了路上,要知道朝廷征兵是有定数的,若是到达的人数不够,他们也是要受罚的。   锦荣细细分析着不多的信息,在行至某一处时,瞥到草丛里青绿的几株叶子,蹲下身伸手拽了两片。也顾不得脏,扔进嘴里,嚼碎吃了。   感觉到喉间一阵清凉后,锦荣松了口气,有这东西,不用担心会因为中暑把小命给丢了。   孙刚靠过来,低声好心道,“小兄弟,我这里还有点干粮,你要不吃点吧。”   他以为锦荣是饿昏了,连路边的野草都吃呢。   锦荣摇了摇头,看他额头上还淌豆大的汗,面色红中透着白,便将又摘下的叶子递了过去。   “你也吃点吧,这是解暑气的。”未免孙刚不懂,锦荣也没说太多药理。   孙刚瞪大了眼睛,“吃了这野草,能解暑气?”   虽然惊讶,但见锦荣的确精神了许多,孙刚也不怀疑,直接拿过去嚼碎了吃。   野草这东西,孙刚也吃过,没办法庄稼人靠老天爷生活,收成不好,野草树根吃不得,原以为会像曾经吃过的野草一样苦涩难嚼,但在初次一咬,少许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凉意直冲脑门,先前的酷热一扫而尽。   薄荷草当然没这么大的奇效,只是孙刚第一次尝这东西,新奇震惊下,将这东西神化了而已。   孙刚这人厚道,得了好东西也不独享,而是分给些同样有中暑症状的新兵,一连几个人试过后,暑气也消了不少,引来了送新兵入营的军士。   还是先前那军士,看来也不是普通的低等士兵,他看了看手中的薄荷叶,这除了稍微绿了点之外,和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没什么不同,抬眼向锦荣问道,“这野草能治病?”   若非亲眼见同伴吃了几片后,脸色好了很多还能说话了,他也不敢轻易相信。   锦荣点了点头,见引起了重视后也不敷衍,“这不是野草,这叫薄荷叶,可以做药用,也可以直接食用,清热解毒。”   “看不出,你还会点医术。”那军士看锦荣的神色一下子就不同了,寻常药铺的学徒没个十年,也难学到什么皮毛,除非是拜了师傅的。   “小兄弟,那你之前咋晕过去的?”孙刚直愣愣地问道,未等锦荣解释,他就一拍脑门,“也对,你都晕过去了。”   那军士听了也乐呵,只当作之前锦荣是医者不自医。   笑过后,那军士又神色一肃,既然宋锦荣认识这些医理,希望能多采点这样的草药。   锦荣虽认识寻常草药,但人单力薄,身体又才刚刚好,好在孙刚找了几个人来帮忙。在锦荣的指点下,孙刚和其他人又摘了些薄荷叶,扛板归,车前草,鬼针草,海金沙,蒌蒿,蒲公英。   这些都是在山野间遍地,又有清热解毒功效的草药。   只是有些可以直接实用,有些适合煮水服用。护送行军的将士也很配合,在休息时帮忙支锅子,烧水煮开。也不奇怪他们这么热情,有好些个途中腹泻中暑的将士在喝过这些草药煮的水后,明显好了许多。   尽管锦荣只是开口说了几句话,什么活也没干,但待遇一下子就不同了。   比如日常的干粮,之前说是按人头分,但像宋锦荣这般手不提肩不能扛的瘦弱小子,能给一块糠饼就不错了。   锦荣醒来后,怀里还揣着没吃完的半块饼子,她咬了一口,非常艰难地才咽下去。   而现在,没等锦荣想着去挖几块山药根茎吃,就有军士送来蒸饼,同样是饼,差距可大多了,更不用说其他同行的如同孙刚这些人送的吃的。   也没人有任何异议,因为都清楚有宋锦荣在队伍中的重要性,   军中受伤的将士多,大夫稀缺,忙都忙不过了,更不用说给他们这些负责征召士兵入伍,顺带护送粮草的配给大夫了,一般路上什么病痛暑气,也只能苦捱着。   难得有个小大夫,虽说看着年纪小不经事,但本事是真的。   每种草药都能说出道道来,什么防暑气的,什么止腹泻,头晕目眩,随便在山野间采点东西都能治。说的容易,但过惯苦日子和行伍生活的将士,就知道这点平易能懂的话,有多么珍贵。   何况锦荣还没有藏着掖着,有人请教,她也耐心指点如何辨认,如何治病。   对锦荣来说,这的确很轻松,当然应得的好处,她也收下了,分到坐在牛车上的轻松活计,帮忙照看一些累倒的新兵或将士。 第191章   赶了近一个月的路,宋锦荣所在的这批征召新兵终于到达了西南大营所在的平沙,这还是没怎么休息的,几乎日夜兼程的结果,   在有感于路途艰难的同时,锦荣也猜测到了战事的紧迫,记忆中的大启朝虽贵为泱泱大朝,但早已无前两朝的兴盛繁华,兼之作为邻国的大狄也多年如一日的彪悍强硬。   大启和大狄几朝来都有摩擦,似乎是从开国时就有了,那时的开国太祖皇帝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态度大肆屠戮外族,连老幼也不放过,最后在西征路上去世。   可惜后辈子孙不怎么样,别说继承祖志了,也给了外族喘息的机会,随后联合起来建立了大狄,足以和大启抗衡。   听说过去两三百年了,大狄那边汉化也很严重,除了依旧逐水而居游牧民族的习性之外,语言和生活与大启这边没有太大的差别。   至于征战,应该是上层阶级博弈的结果,所知的信息不多,锦荣也无法判定这场战役的结果输赢。   相比起来,她更担心自己的小命。这副小身板,别说上战场了,就连扛长枪都有问题,当然,锦荣相信带她的总兵只要不傻,都不会让她扛枪,而是命令她冲到前面当炮灰。   好像当逃兵啊,锦荣一瞬间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但想到记忆里宋家的几个孤儿寡母,大启军律极严,一旦哪家出了逃兵,其眷属都是要以叛国罪斩首的。   锦荣抿了抿嘴,对记忆中的宋家人,她还是有点感情的。   既然当不成逃兵,那就得想办法在战场上活下去了。   到了西南大营后,新兵的第一件事,就登记入册,既是避免出现逃兵,也是防止混入敌兵奸细。   “宋锦荣,十四岁,丰州安平县人士……”   大多新兵是直接摁手印,当作是记上了,锦荣看了一眼那被捏的都快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红砂,心底浮现微妙的嫌弃之意。   看到旁边还备了几只细毫毛笔,也不是没人用,便取了一支,在登记簿上写了名字,   “字写得倒端正,读过几年书?”那门口坐在案桌后的主簿瞄了一眼那秀丽又不失大气的字迹,虽不知是什么字体,但在这军营里称得上是好字了。   锦荣依着记忆,稍微措辞道,“读过三年。”   主簿微微颔首,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就登记下一个了。锦荣也不在意,跟着前面登入名册的新兵走了。   等到领了军衣和军牌,却没有说分配到哪个兵营,锦荣正想多问两句,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前在来军营路上还算有两分交情的那个军士指示道,“你不和他们一起。”   “跟我来。”   那军士说完就走,也不给锦荣反应的机会,锦荣皱了皱眉,还是跟了上去。   跟着那军士入了一处黄色的营帐,里面有个身着盔甲,系着红色军袍的男子,左边眉眼处还有一道刀疤,却也不失去凛冽威严,看着品级就不大低。   领着锦荣的军士朝他恭敬行军礼,“程将军。”   程将军上下打量了锦荣一眼,眼里充满质疑,“沈淮,你说的就是他?”   沈淮道,“末将不敢有所欺瞒。”   程将军又看向锦荣,问道,“小关的肚子病是你治好的。”   锦荣想起他说的是谁了,在路上有个军士误喝了江边的水,之后肚痛难忍,锦荣猜测是水里不干净,有寄生虫,便找了苦楝皮,马鞭草,南瓜子这几种草药,让他们帮忙煮了一大锅药汤,给那个姓关的军士连夜灌了下去。   在拉了半个时辰的肚子后,也算好转了。后来那个姓关的军士还送了半只烤兔子作为谢礼。   有功劳怎么不领,锦荣便点了点头。   程将军见状,原本威严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军医营那里做事吧。”   行军打仗,时常餐风饮露,会染上点什么毛病太正常了,有个会懂这类简易医理药识的人随行还是很重要的。   程将军作为一营之长,事务繁忙,能抽空看个新兵,还是因为沈淮是他的亲信之一,所以说了两句话后,沈淮就自觉地带锦荣离开营帐了。   “程将军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有什么样的本事就该放到什么位置上去,和年纪大小没什么关系。调你去军医营帮忙和让你当个新兵,显然是前者作用大些。”   沈淮安慰了锦荣两句,才十四岁的小子,能在程将军没出错已经很不容易了,顺便解释了这件事的来由。   锦荣一思忖,所以这是从普通新兵转为随行军医了。   虽然她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达成了。   等到了军医营,锦荣才明白这么顺利的缘由,原来有个军医在紧急撤退时把腿给摔断了,现在都需要大夫照看,更别说给其他士兵疗伤了。   看来她运气还不错,锦荣自我安慰道,   显然军医的保命机会大上许多,而且福利待遇什么的,也更好。   而随着她在军医营待的时间一长,也表现出了她在医术上的本事,不亚于成年有名望的大夫,让其他军医也连连称奇了起来。   随行军医大多也是征召而来的,主动请愿的不多,毕竟哪怕是当大夫,在战场上治病救人,总比在太平县城乡里要危险得多。   而学有所成的大夫又大多早已成家立业,哪里愿意舍得下亲人,千里迢迢来这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锦荣所表现出来的医术水平和与之不符的稚龄,尽管令他们惊讶,但也不会有什么嫉妒不平。军营里随行大夫本就稀缺,有人来帮忙分担再好不过了。   只是配药,治疗刀伤剑伤,顺便防止后期感染,虽然没什么记忆,但锦荣做起来倒也意外的顺手。   处理伤口防止感染这一项,以致于经过锦荣的手的那些伤兵好的也比其他伤兵快些,因旧伤复发又回到军医营的也更少。军医营里就有其他大夫虚心求教了。   达者为师,无论在哪一行都是不变的定理,再者在这世道,像这样治病救人的医理知识都是不传之宝。宋锦荣年纪虽小,其他大夫却也不敢想能请教到多少东西,若是以辈分压人那传出去,这名声也就没了。   不得不说,这些见惯了生死的军医大夫还是挺有慈悲道德心肠的。   锦荣也没什么藏着的想法,在这一点上,她从来不是狭隘之人,学识只有流传下去,才有存在的意义。   于是,军医营里常常能见到这一幕,十数个年纪长甚至有些连胡子都一大把的大夫,围着个着普通布衫的少年郎,求教医术上的问题。   这些大夫也震惊于宋锦荣于医上的心思精妙,往往难题问到了她这里,总能迎刃而解,而且方法新奇简单。也因为一直在求教,军医们连询问宋锦荣师承何处的心思都没有。   伤兵伤势好的较过往要快,这一变化自然被送到了程将军处,为此他也是大喜,特地去了军医营慰问一下。   然而军医营最德高望重的焦大夫,摸了摸发白的胡子,笑道,“这还得多亏了宋大夫。”   宋大夫?程将军一时间还没想起是军医营里哪个大夫姓宋来着,其他人已经自发地挪开了身子,将本就不高还偏瘦弱的宋锦荣露了出来。   程将军:“……”   好半天,程将军才想起来,新兵入营时,他的确让一个听说懂点医的新兵到军医营里来帮忙。   在听焦大夫他们说了一番宋锦荣的本事后,程将军看她的目光也变了,叹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宋锦荣露出了一个淡定的微笑,十分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既然程将军来了,顺便让宋锦荣正式成了西南大营的军医,之前顶多算是帮忙的学徒,未记名的。   程将军来犒劳军医营这些日子的功绩,也不是空手而来的,宋锦荣也分到了不少的赏赐,金银倒没有,绢布和粮食挺多的。   而且军医的福利待遇本就不差,即便是刚刚转正,锦荣也领到了这个月的钱粮,三两银子,五匹绢,还有十斤粮。   在军营里也没什么可花费的地方,锦荣便将得来的赏赐和钱粮打包寄回了宋家,她的记忆中,宋家靠着那几亩地虽勉强过活,但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是军户帮忙带回去,也不担心路途遥远会被贪墨。   去寄钱粮的时候,锦荣还碰到了之前认识的孙刚,他笑呵呵地打招呼道,“小兄弟,好久不见。”   “孙大哥。”锦荣点了点头,对这位帮过她的人,还是有点好感的,可惜她一入营就去了军医营,与新兵营不属于同一块地方,又一直待在营里忙着,还没见到过孙刚。   孙刚这时看到宋锦荣身上穿着的和他们不同的军袍,“小兄弟你……”   锦荣稍微解释了一下,“我已经是军医了。”   孙刚虽然惊讶,但也不觉得奇怪,在路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小兄弟很有本事了,他豪爽一笑道,“那以后我要叫你宋军医了。”   锦荣也不介意称呼,想了想从腰间布袋里拿出了两个红瓶,递给孙刚,“这药内服外用都可以,止血的。”   她在军医营里的药材中看到了三七,弄了点行军用的白药,效果还行,今天正好碰见孙刚,就送给他也当是谢过他之前的恩情了。   孙刚再傻也知道,这药是好东西,愣了会还是接过去,郑重道了声谢,说若有事尽管来六营找他。   锦荣摇了摇头,没放在心上,寄完东西就回去了,看军营最近操练的架势,恐怕要打仗了。 第192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会不会打个十年八年,锦荣不知道,但这个时代战场上的死亡率还是很高的,光是战事一起,每天送到军医营的伤兵就比之前多了四五倍。   “忍着点。”锦荣对咬着木梆子的将士道,说话间,就将被滚石压过的腿骨正了回去。   最后上夹板绑纱带,二十多岁的将士对这身高还不到他肩膀的锦荣,一眼泪汪汪的道,“宋军医,我会不会残废啊。”   锦荣安慰道,“放心,不会残的,骨头已经接回去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在军医营里,若说一开始把宋锦荣当小孩的人,到现在也都没有了,在对方的医术下逐渐化为了敬重的态度,尤其是在亲眼见到,她将几个差点死掉的将士救回来后。   谁进了军医营,不恭恭敬敬叫一声,“宋军医。”   然而锦荣却没有因此感到多高兴,随着时间一长,她这才发现军医身份的弊处,很难接触到太多的军事信息。   也就是说只有被动接受的份,无论是进攻还是应战,都和她一个待在军医营的小大夫没什么关系。   在军营离待了两个月,锦荣经过有意识的锻炼,不再是风吹就倒的虚弱体质了,而是健壮了许多,可惜营养跟上不久,之前身体素质基础又太差,所以看上去依旧单薄瘦弱。   不管哪一样,以现在的小身板上战场,下场都好不到哪去。   锦荣只能安慰自己,军医在战场上的死亡率仅高于主帅的死亡率了,别问她从哪统计来的数据。   还有就是女子身份,锦荣很清楚,一旦被发现,对她和宋家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好在军医待遇稍稍比将士好点,有用帘子隔开的单间,又不需要参与操练,亲上战场,而军医营里忙的几乎是昼夜颠倒,脚不沾地,锦荣隐藏的又好,更没人会发现。   上次弄的那点白药都送给孙刚了,锦荣又找了个时间晒点三七,准备磨药粉。出营帐没多远,还能听到旁边操练军士虎威赫赫之声。   身为西南大营武威营主帅的程将军,总的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治军严明,为人通情理,又善待底下的将士。一营之长的好坏,也极大程度影响了这个营地的安全。   这让锦荣对保住性命,又多了一层信心。   为了节约时间,锦荣特地跑到营地的北面晒三七,依这边阳光充足程度,半个时辰就好了。   正当锦荣晒药材时,一片黑影覆盖了过来,她一抬头,就瞧见一个白袍小将侧坐在军旗旁边的围栏上,划向俊美鬓角的剑眉,灼灼发亮的眸子,一笑起来就露出口白牙,   “欸,小家伙,你是军医营的人?”   看他身上的甲胄精良,在军营里品级应该不低,锦荣微微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晒她的药材,顺便挪了个不会被挡住阳光的地方。   白袍小将一看她这样,就乐了,“你才多大啊,怎么就到军医营里当学徒了?”   锦荣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是把她当随行军医的学徒了,看来他不是这个营地的人啊,就是不知为何闲散地待在这里。   “不是学徒,是军医。”虽然觉得这人不大聪明,但锦荣还是有礼貌地解释了一下,省的得罪了人。   白袍小将却噗嗤一声笑了,显然没信。   但这时,两个扛着长枪的将士路过,看到锦荣还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宋军医。”   他们也在锦荣那里治过伤,锦荣也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白袍小将:“……”   那两个将士也没忘记这位将军,虽不认识,但一看就知道品级比他们高,恭敬道了一声,“将军。”   等他们走了,锦荣继续晒她的药材。   白袍小将却有些悻悻然,“原来你还真是军医营的大夫啊。”   “这么年轻?”白袍小将偏着头语气中透着疑惑,“你满十六了吗?”   征召军医也是有规定的,像这么年轻的大夫不大可能被召进军营。   锦荣抬眼,认真道“我今年十四,两个月前作为新兵征召入营,程将军看我会点医术,就把我给调到军医营了。”   白袍小将顿时哑了声,他看着她不大,却不知道居然这样小,想到这不禁心中一恼,朝廷这是无人可用了吗?连这么点大的孩子也强征为兵。   “朝廷上那些人真是尸位素餐,碌碌之辈。”白袍小将恨恨道,有几分年轻气盛。   朝廷强征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宋家族人的险恶用心罢了,锦荣在心里道,但也不会说出来,不过初次见面,还没到能交浅言深的地步。   不过敢出言指责朝廷官员,看来这人身份也不一般啊,锦荣若有所思。   不过和她没什么关系,锦荣又低下头去拾掇这些三七,这次应该比上次弄出来的药粉多些,同时在三七旁边,还有一些其他的药材。   弄的好,说不定也能保命。   却不想白袍小将对这个小小年纪就当上军医的宋锦荣有点感兴趣,再者因为对方被强征入伍而心生的那点小怜惜。   话说的也多了,“我是周宁嘉,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宁嘉,显然锦荣没听过,是谁家勋贵子弟也认不出了,她唯一知道的是大启皇族姓赵。   “宋锦荣,锦绣的锦,荣华的荣。”锦荣简洁明了地道。   一边晾晒着药材,一边应付个不甚精明貌似初出茅庐直白的小将军,锦荣还是游刃有余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擅长,锦荣想应该是天生的吧。   “你还读过书?识字吗?”   “三年,识字。”   “你医术怎么样?很厉害吗?”   “尚可。”   ……   等到锦荣比原预想的时间提前晾晒好了药材,周宁嘉已经主动将宋锦荣当成自己的人,还算看的顺眼的人之一。   周宁嘉爽快道,“有什么事,直管报我周宁嘉的名号。”   一双眼睛倒是漆黑清澈,神光奕奕。   锦荣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但没想到,过了两天再见面,却是周宁嘉被送到军医营里来了。在一次埋伏袭敌时,中了箭,好在不是致命处,只是伤在了肩胛骨。   “只是点小伤,没事,我周宁嘉是什么人啊。”原本漂亮的白袍上也染了点血,一张俊脸也沾了灰尘,只是还不服气地道。   “程将军说了,一定要好好治好你的伤,不管用什么药。”说话的人是锦荣认识的沈淮。   看他紧张的样子,周宁嘉的性命还挺金贵的,不过程将军显然更看重大局,还在镇守敌前,只派了沈淮过来。   本来依着沈淮这些人重视的程度,是轮不到锦荣这个才当军医不到两个月资历微薄的人来治的。   只是那箭上有毒,即便拔了出来,伤口处还残有余毒,对这方面更为熟悉的反倒是锦荣了。   箭上的毒素有致幻的作用,周宁嘉嚷嚷了几句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即便如此,也还能看清给他疗伤的人,宋锦荣。   刚想开口说话,就见锦荣拿在烛火上烧过一下的刀片割开了因中毒而泛紫黑色的伤口。   动作之凌厉简洁,周宁嘉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放出毒血后,又包扎了一下伤口,灌了碗药汤,也就差不多了。   第二天,锦荣就见周小将军在她面前活蹦乱跳了。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我还没见过这么年轻医术又好的大夫呢?”   “你在哪学的医啊?……”   好在周宁嘉这人虽烦人了点,但一听战角吹响了,就立刻拔腿就走了,除了一开始受了几次伤,后面的伤也越来越少。   “本将军是什么人,哪那么容易受伤的,那次是我轻敌了……”周宁嘉愤愤道,显然把那次事情视为了耻辱。   锦荣也知道,周宁嘉虽然性子桀骜嚣张了些,但本事还是不差的,上次营地里比武,打了十二轮,也没人打败他。   虽然不怎么受伤了,但周宁嘉一有空还是会跑来找锦荣,也许是宋锦荣是他难得看得顺眼,又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卑躬屈膝的人吧。   就在上次箭伤过后,程将军还亲自来看望了他,听说还不许他上危险的前线,因为程将军的优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份金贵,和寻常征召入伍的将士不同。   虽不说讨好阿谀,但另眼相待的人还是不少,甚至怕得罪了贵人,不敢轻易往他面前凑。   像宋锦荣这样前后态度都没变的人的确少。   若说锦荣是什么想法,自然是淡定的,周宁嘉身份再尊贵,能冒着国法保住她女扮男装入军营不被砍头吗。   而经过一个多月的运送,安平县宋家终于收到了锦荣寄来的东西。 第193章   宋家这段日子过的苦,几个女人姑娘家一边织布浆洗一边为宋锦荣抹泪。   也就宋家奶奶稍微硬气点没掉泪,但晚上不知在儿子丈夫牌位前上了几柱香,祈求保佑他们家锦荣活着回来。   这天,族长夫人还来宋家这里唠嗑,说是唠嗑,明里暗里却在说前方战事紧急,宋小郎年纪轻轻怕是回不来了。   宋家奶奶气得差点没抡起扫帚,把这长舌妇人给赶出去。但看一眼家里的孤女寡母,还得依赖家族庇佑,只能强忍了下去。   族长夫人还当作没看见宋家这家人难看的脸色,继续说着,“这都是命啊,老天爷定的,我们也就只能认了。”   听说宋家大爷留下的那几亩地风水不错,留给破落户又什么用,等宋小郎死了就能早早归族中,自家再使点力,还能把公公坟迁进去,日后也好保佑她儿子能考上秀才。   抱着这样的心思,族长夫人继续挤兑着,势要在本就遭难的宋家雪上加霜,哪怕死活,她是不管的,这年头,没个男人撑腰顶立门户,那就比草芥还不如,遭什么罪都活该。   忽然这时,宋家的木板门被敲响了,   宋家大姑娘,也就是宋锦荣的大堂姐停下浆洗的活,在身上的麻布衣衫上抹了两把,因为刚才族长夫人的话,眼圈有些红,但还是先去开门了。   其实这门也就虚掩着,像族长夫人这人就直接推开进来了,敲也不敲,反倒衬得来人有礼貌些。   宋家大姑娘宋柳,一开门就看见个两个军士打扮的汉子,顿时就紧张了。   “你、你们找谁?”   方才敲门的军士声音有些硬朗,“请问,这是宋锦荣的家?”   “是……”宋柳颤抖着声音应道,军士说话的声音大,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宋家奶奶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   比起宋柳都快腿软了,宋家奶奶还算能沉住气,连丧夫丧子这样的痛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受不了的,“可是我那孙子又什么事?”   见到老人家,两位军士态度稍微软和了点,“没什么大事,是宋军医托我们给你们寄钱粮。”   说着,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大牛车,上面摞着好几麻袋的东西,还隐约能见到布匹粮食。   这话一出,别说坐在院子里的族长夫人惊住了,连宋家一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锦荣没出事,还给我们寄钱粮?”历经不少风浪的宋家奶奶愣愣道。   “怎么可能,什么军医啊?”族长夫人快步走过来嚷嚷道,   被她这么一说,宋家人才想起,方才军士话里提到的是宋军医,她们只顾着锦荣没事的好消息了。   “会不会弄错啊?”族长夫人忍不住嘀咕道,她娘家也有个侄子被征召了,可比宋锦荣大多了。   听到她的话,两个军士立刻板起了脸,其中一个还道,“军营规矩严明,哪会是你说的弄错了。”   族长夫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何况被这军威一吓,更是白了脸,“是小妇人不会说话,军长莫怪。”   那军长又对宋家奶奶耐心解释了一下,“宋锦荣就是西南大营武威营的军医,这些东西还是她亲手交给我们的,还有书信,你们可以看看。”   说着从背着的布包里翻出一封信。   会态度这般好,也是因为宋锦荣,在军营里,谁会想得罪一个大夫,关键时刻是生是死就看对方的本事了。   这两个军士虽然负责的是给其他军士家属寄送东西,但也有认识亲近的兄弟要上战场,对宋军医的家眷好点,宋军医平日说不定也会多照顾点。   宋家奶奶挂念着‘孙子’的安全,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就撕开了信。好在锦荣够聪明,考虑了诸多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宋家识字的人不多,最后只简洁写了两句话,东西是她的寄的,她在军营很好,不用挂念。   看完一向硬气的宋家奶奶就忍不住抹泪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个军士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其中一人笑了笑道,“那您清点寄来的钱粮吧,我们还赶着去送下一家。”   “好,好好。”宋家奶奶连忙道。   两个军士合作,一人告诉宋家人是哪些东西,一人扛着布匹钱粮往宋家屋里搬。原本这不用他们的,但看一家孤儿寡母,也有点不忍心,便搭把手帮忙了。   “三十斤米,五十斤面,十二匹绢……”   军士念着,宋家奶奶却越听越心慌,以往有去打仗寄钱粮回来的她也见过,可没这么多。虽然知道越多,一家子日子能好点,但一想到锦荣还在战场上,她心里就不踏实,怕这是‘孙子’用命挣回来的。   于是忍不住问道,“军长,怎么会这么多?”   军士解释道,“这里有些是宋军医这月的廪粮,其他是上次军医营立功,程将军赏赐犒劳的。”   “当军医好,多立功为国效力。”宋家奶奶念道,心里想的是,当军医那不就不用上战场杀敌了,好好当个大夫安全。   族长夫人还没走呢,尽管之前被军长一吓,但为了多听点消息还是厚着脸皮留下了,宋家人也没管她,光顾着锦荣的事了。   在看到那一袋袋扎的厚实的米面,还有绢布,族长夫人眼都热了,都是去当兵,怎么没见其他人寄回来这么多东西。   但生出的那点小心思在听到军长说是大将军赏赐后,一下子就消了。   大将军,那是多高的官啊,都赏东西给宋小郎,可见宋小郎非但没事,还有大福气啊。   族长夫人一脸羡慕嫉妒恨,悻悻然还是回去了。   不过,就族长夫人那一张嘴,没半个时辰,宋家的事就传遍十里八乡了,尤其是宋氏一族和街坊邻里,都知道宋小郎非但平安,还当上了军营里的军医。   虽然也有些人奇怪,以前也没听说过宋小郎懂医的,但既然是连大将军都亲自犒劳赏赐的,还能有什么假的。   宋家人也只当是机缘巧合,等以后再说了。   这消息传的快也有一个好处,至少没人敢欺负宋家了,宋小郎是个有福分的,当上了军医,非但能贴补家里,能平安回来的可能性也大上许多。   单单是宋家得的那些钱粮,别人再眼红,也没人敢动,那是军营里发的甚至是大将军赏赐的东西,其他人哪怕是长了几个胆子也不敢碰,否则宋小郎在营里往上一告,他们县令就得发落这些人。   只要宋小郎活着,就没人敢欺凌宋家的孤儿寡母。   这一下,连族里也不再过问宋家田地的事了,还有些妇人上门主动和宋家交好,帮点忙。   而宋家家里,看着好几麻袋丰厚的粮食,宋家奶奶估摸着,节省吃够一家子能吃上半年呢。更让她心里踏实的,还有那十两银子,一家子都不愁了。   至于绢布,宋家奶奶道:“赶紧做几件衣裳,趁那些军爷还没走,给锦荣送过去。”   儿媳和孙女们都应了,没人有什么其他想法,而是连连觉得宋家奶奶说的对,要是等下一回军爷过来,不知要什么时候了,而塞外那边,天冷的又快。   宋家一家女人姑娘家,赶紧寻了针线,还拿了两匹布去和乡里的猎户换几张皮子,这东西最适合御寒   了。   花了四天时间,宋家人熬红了眼睛,做了好几件秋冬衣,正好赶上那些军爷返程。   宋家奶奶还让大孙女宋柳写了封信一起捎上,告诉锦荣,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保重平安。   还是那两个军士,拍胸脯保证一定会送到,让宋家奶奶放心。   平沙,西南大营。   锦荣还不知道,自己送回的那些东西给宋家带去那么大变化,路途遥远,消息传送也多有不便。这些天,战事又吃紧了起来。   连周宁嘉都几天没在她眼前晃了。   锦荣有些可惜,毕竟周宁嘉身份比她高,接触到的军事信息也多,偶尔还能从他口中知道一点战事的情况,比在军医营里两眼一模瞎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才念叨了一下,周宁嘉就出现了,还立了军功回来,一脸的志得意满,跑到锦荣这里吹嘘他刚才经历的这一战。   “那些狄人,我一刀就砍下去好几个脑袋……”   锦荣淡定的吃着军医配给的肉丝菜拌饭,时不时应两声,老实说,周宁嘉的功劳不假,顶多借他的口放大了两倍,习惯了就好。   何况周宁嘉堂堂五品将军,和她这个小军医一起吃,称得上是寒酸了。但他除了抱怨几句塞牙,也都吃下去了。   总的来说,周宁嘉这人还不错,瑕不掩瑜嘛,锦荣在心里道。   周宁嘉说了半天,终于说了一条锦荣还听的进去的消息。   “我们要前往平沙洪谷了,配合燕云军。”不知为何,周宁嘉比方才说他的功绩还要兴奋,眼眸精神奕奕,亮的惊人。   燕云军,锦荣以前不知道,现在在军营待久了,也听说了很多燕云军的事,作为大启最精锐强悍的军队。历任燕云君主帅都还有军神之称。   像周宁嘉这种一心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热血儿郎,会心生向往很正常。   不过,锦荣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燕云军实力是大启朝军队中最强的,一般去的也是最危险的战场,应对的也是最强悍的敌军。武威营若是配合燕云军作战,恐怕危险程度也不低。   还是留在西南大营要安全些。   可惜,作为一名军医,锦荣在这事上也说不了几句话,反而只能听从军令随行。 第194章   调兵遣将总归不是小事,即便在周宁嘉那里听到了准确的消息,大营里依旧风平浪静,半点风声也没透露出来。   周宁嘉却年轻经验少了些,但也不是傻子,若非知道宋锦荣是个可信的人,他不会在她面前随口说了出来。   锦荣一如往常埋头在军医营里勤勤恳恳做事,还等到了帮忙带东西回去的军士。   像锦荣这样收到家眷送来衣物的人也不少,在被其他好像军士通知了一声后,就去库房那里领了东西回来。   一摞厚实的衣物还挺沉的,幸好锦荣现在经过锻炼,力气还不小。   拆开信封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大堂姐宋柳写的,工工整整,连信纸都是轻轻折好的,小心的不留一点痕迹边角。   锦荣抱着裹着衣物的大包袱回军医营的路上,还又碰见了在高台上练长枪的周宁嘉。   这家伙最近闲的很,脾气也不好,听说是程将军不让他参与太危险的战事,恐怕是周宁嘉前阵子受伤的事传了回去,他家里人说了话。   周宁嘉看到她,脸色倒好了几分,还有心情嬉笑道,“这么多衣服,附近哪个姑娘家给你做的啊?”   一听就知道这少爷将军,不了解底层士兵的生活了。   锦荣一本正经地回道:“几个蕙质兰心的姑娘,还有嫁了人的妇人。”   周宁嘉顿时瞪大了眼,他在京城的时候也和兄弟哥们去过花楼,刚才也存着几分捉弄的心思。以为宋锦荣才十五岁,脸还嫩着呢。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样的回答。   锦荣想了想,又道,“哦,还有一个面和心软不惑之年的老婆婆。”   见周宁嘉下巴都快惊掉了,锦荣才不紧不慢地解惑,“这些是我的堂姐,伯母,还有祖母啊。”   周宁嘉一气,从台上跳下来,“好你个宋锦荣,故意和我开玩笑。”   锦荣却认真道,“哪里和你开玩笑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这是过冬的衣物,一针一线可都是她们亲手做的。”   和冬衣一起千里迢迢托军户送过来的还有家人的寄托挂念。   周宁嘉不算太傻,也意识到了这点,更无话可说了。他家人也给他寄了许多东西,但几乎都被他给推回去了,他来这是打仗的,又不是享受的。   而且他家里都有专门做女红的侍女嬷嬷,甚至还有宫里的制衣局,虽好却未必比得上宋锦荣这些衣物来得情深意重。   对他的过度保护更是令他不喜。   周宁嘉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谈论太多,一把揽住宋锦荣的肩膀,“我上午出去打了两只狍子,让人烤了,带你去吃。”   锦荣:“等我把包裹放回去再说吧。”   周宁嘉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爽朗笑道“这野味也不错,你好歹也是个兵,瘦成这样,多吃点东西……”   军令传达,武威营调一万兵马前往平沙洪谷。   洪谷虽名头上也冠以平沙属地,但实则与西南大营相距九百里,在平沙与大狄交界之处,地势说不上险恶,但这地方也安全不到哪去。   有时被大狄占了,有时又被大启给抢了回去,那里人烟稀少,寸草难生。   这次行军把所有军医营的大夫都给带上了,恐怕此行甚至凶险。想的越深,锦荣往行囊里塞的东西越多,赶制的药包也都捎上了。   临走前,锦荣还特地去军中总务那里报备,每月廪粮俸禄寄回安平县宋家。   不知为何,锦荣总有种此去可能一时回不来的预感,但似乎也谈不上坏。   行军数日后,才到达洪谷,程将军下令扎营准备,锦荣作为军医,倒没什么要做的,搭帐篷的活也轮不到她,也就收拾衣物,整理药箱中的东西,   周宁嘉过来打了声招呼,“宋锦荣。”   也不知他怎么说动了程将军,也参与到这次行军中来,但显然他的高兴都溢于言表了,走路都带风。   周宁嘉神情难得正经道,“这里不像西南大营,就算在营地里也可能有危险,时刻备战,你自己也时刻小心一点。”   锦荣没想到周宁嘉是特地过来说一声的,愣了愣,“多谢了。”   周宁嘉一下子就笑了,“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你就好好当你的大夫吧。”   锦荣也就感动了一瞬,原来周宁嘉这人有时候说话还挺中听的。   扎营没两日,程将军就接到赤云军发来的求救信号,在洪谷西北面三百里处的雪漠,说是遭到大狄军围攻,死伤惨重。   程将军所带的军队是离赤云军最近的,在权衡轻重过后,决定率兵连夜赶去营救。   战机不能延误,号角吹响,点了九千将士赶往雪漠,周宁嘉属于被留下来镇守大营的大将,等待燕云军过来的。   虽然气得跳脚,但周宁嘉还是守住军令如山这一句,服从指挥。   除了晚上听见号角声连忙穿衣拉药箱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周宁嘉告诉锦荣的。程将军和众位将军一走,本来才五品的虎威将军周宁嘉一跃成为了营地中掌权之人。   虽然,他并没有多高兴。   锦荣听完后,皱了皱眉,“那岂不是大营兵马空虚,若是有敌军趁机来偷袭不是很危险?”   周宁嘉摇了摇头,“围住赤云军的大狄军足足有五万,这边已经不可能再分出兵力来了。”   锦荣叹道,“希望如你所说。”   她也没看过平沙的军事地图,不知道大狄军的路线具体为何,还有围攻赤云军又是什么情况。   这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一步之差,造成的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当然,她也不会傻的去问周宁嘉看平沙的军事地图,不说她为什么能看懂,凭什么可信,就是窥伺军密这一项就足以令她死几遍了。   吃完饭,锦荣就回去捣腾她的那些药粉了,似乎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这些了。   忽然,锦荣心底生出一阵不安。   一阵号角声响起,是敌袭。   锦荣背上药箱就往外跑,见到处混乱一片,遂爬上了附近搭着的木头高台,往外一看,黑压压一片,全是狄人的军队。   锦荣心都凉了。   ————   一身着甲胄的将士神情紧张地匆匆走进营帐内,“赤云军被围攻是假消息。”   “什么!”帐内众多将士闻言皆是一惊。   一剑眉俊朗,和周宁嘉有两分相似的盔甲男子,沉声道,“程将军那里如何?”   对方禀报道,“陷入了敌人埋伏。”   盔甲男子果断道,“传令燕云军,随我速去营救。”   此人,便是有着军神之称的燕云军主帅风梧卿。   一夜过后,因燕云军赶来营救而避免军队损失严重的程风,面色凝重道,“是末将决断有误,才铸下大错。”   风梧卿摇了摇头,“罪不在你,是赤云军内出现叛乱,才给了大狄军可乘之机。”   程风一凛,堂堂仅次于燕云军的赤云军居然出现叛乱,这要是传回去,必会引得朝堂震动,大敌当前,上下不齐心,绝非好事。   他又道,“那我留在洪谷扎营的那一千人。”   风梧卿神情冷若冰霜,“已经被大狄军俘虏了。”   程风一惊,“那周将军?”   风梧卿没说话,却已经默认了。   程风神色更加不好了,以周宁嘉的身份,若是陷入敌军手中,那太危险了。一旦有个差错,他的前程恐怕也要止步了。   风梧卿冷声道,“大敌当前,此事日后再议。”   程风叹了口气,他知道风将军心里只会比他不好受。   风梧卿和程风视察战后的伤亡情况,一路到了军医营。   “风将军,程将军。”还能站起来的将士都行军礼道,其他躺在床上的将士也挣扎着起来喊道,军神之名赫赫,无人不晓,何况半个时辰前还是燕云军把他们从埋伏中救出来的呢。   原本有些喧哗的军医营顿时安静了不少,   风梧卿认真看了一下伤兵的状况,忽然在瞥到一处时,停了下来,俊眉微皱起,“你这用的是什么药?”   “风、风将军。”听到他问话,那将士不禁有些紧张,“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旁边的将士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好好回风将军的话。”居然说不知道,这是傻了吧。   被问话的就是那日锦荣赠药的孙刚,听到这话他有些欲哭无泪,他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老老实实道,“这是宋军医给我的药,说是止血的。”   而且还真是有奇效,之前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   令风梧卿注意的就是这一点,他也是从小兵做起来的,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再了解不过,这药他在军营里从未见过,而且他发现孙刚的伤势明显好的比其他人快。   风梧卿问道,“还有吗?”   孙刚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瓶,他已经用完一瓶了,这是最后剩的。   风梧卿拔出腰间的短刀刃,在手掌上一刀划下,鲜血流出,他眉头也未皱一下,仿佛划伤的不是他的手似的。   其他人都被风梧卿的举动给惊住了,孙刚更是目瞪口呆,   只见风梧卿也不急着包扎,而是打开了红瓶,倒了些药粉上去,令人惊讶的是,不过几息的功夫,血就止住了。   程风也瞧见了这一幕,身为一军统帅的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简直是行军打仗中可以救命的奇药。   风梧卿一抬眼,就紧盯着孙刚问道,“你说的宋军医人呢。”   不等孙刚说话,程风已经神色有些难看地道,“在洪谷营地。” 第195章   大狄军营的一处帐篷里,   蹲在角落里的锦荣,伸出手用力一戳昏迷之人的某处穴位。   不多时,周宁嘉就感觉到一阵窒息,瞬时被刺激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宋锦荣幽幽的视线。   “你醒了啊。”   不是你把我给弄醒的吗?还说这样的话,周宁嘉心中郁郁,却发现身上几处都有些痛楚。   宋锦荣的提醒姗姗来迟,“小心点,动作太大会撕裂伤口。”   周宁嘉才发现胳膊腰部还有右腿上都被厚厚的纱带包扎着,记忆有些混乱,还记得敌袭时好像被狄人砍了几刀,在晕倒的时候好像……还看见了宋锦荣。   “是你救了我。”周锦荣突然来了精神道,心里也有些感激。   锦荣淡淡道,“你该庆幸我走的时候,没忘记带药箱,不然我不保证他们会提供药让我救你。”   “他们?我们在哪?”周宁嘉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军营遭遇狄人突袭后……   锦荣的回答肯定了他的猜测,“当然是在狄人的军营里了。”   锦荣又添了一句,“作为俘虏。”   一千大启军对一万大狄军,自然是乖乖投降了。这也是锦荣在拖回受伤昏迷的周宁嘉后,没有逃出去的原因。毕竟整个大营都被团团围住,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极微。   周宁嘉眼神一凌,挣扎着爬起来,也不敢太冒头,却足以让他看到帐篷外把手的大狄士兵,还有步履齐整巡逻路过的大狄军兵。   而他们待的地方自然是,俘虏营。   想到这,锦荣不禁叹了口气,战场上果然瞬息万变,昨天还在大启军营里治病救人,今天就是大狄军营中的俘虏了。   不过待遇尚好,可能是大狄和大启常年打仗,出现俘虏这种事很正常,虽然伙食差了点,但也没有虐待俘虏。   周宁嘉显然没有锦荣这样的好心态,想到被俘虏的耻辱,不禁捏紧了拳头,连胳膊上的伤口因为过去紧绷而流血也未发觉。   锦荣眼眸微光闪了闪,语气却凉凉道,“你不是说你很厉害的吗?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原本鼓着一肚子气的周宁嘉瞬间跟被戳破了似的,瘪了下去。   他闷闷道,“真正厉害的人不是我,是我舅舅。”   “哦。”锦荣也就随意道了一声,她说那话戳周宁嘉伤疤,就是为了避免他一时热血意气,做出什么事来反倒害了自己。   周宁嘉似是没有听见锦荣的冷淡回应,而是絮絮道起来他舅舅风梧卿的军神事迹来,说的时候眸子都是晶亮的。   一说就说了半个时辰,锦荣都觉得自己无比的耐心能听完。   “我舅舅很快就来了,他会救我们的。”周宁嘉自觉是主将,低声安慰宋锦荣道。   宋锦荣目光中透着茫然,“你说,我们要是死了,朝廷会不会追封抚恤什么的。”   周宁嘉憋了憋,还是老实坦白道,“我应该会,你的话……”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将军。   “懂了,那我得好好活着了。”锦荣眸子一瞬间清明了,声音清晰而坚定道。   在洪谷被俘虏的千人分成了三批,被分别关押在大狄军营不同的地方。若非锦荣当时扛着昏迷的周宁嘉,还不一定能关在一起,不过这样也正好掩饰了周宁嘉的身份。   如果有勋贵子弟做俘虏,诚然待遇可能会好点,但看守也会更严。   看守帐篷的士兵不多,但难在这是大狄主营,想要在逃出帐篷之后,再穿过层层关卡出去,几乎是难于登天。   “你在吃什么东西?”   周宁嘉看着宋锦荣一边在思考,一边在嘴里塞药丸。不禁好奇问道。   锦荣腮帮子鼓了鼓,两口就咽下去了,然后回答道,“避免三急的。”   “这东西你都有?”周宁嘉惊呆了,更重要的是这么奇葩作用的药丸,宋锦荣居然也会做。   锦荣不以为意道,“程将军不是让我们准确周全,随时作好应对任何情况吗?”   何况,她为避免身份暴露,平日里也会准备这些东西。像成了俘虏,想出去都难,女扮男装,人生不易啊。   周宁嘉脸红了红,然后凑近问道,“能不能……也给我一粒?”   锦荣取了一粒给他,顺便提醒了一下,“但会有其他后遗症哦。”   周宁嘉胆战心惊道,“是什么?”   锦荣一本正经道,“也不大,就是三天后可能会拉肚子,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止腹泻的药丸。”   周宁嘉最后还是咬牙吃了。   还是多亏了锦荣时刻带的药箱,中间还救了焦大夫一命,他本来年纪就大了,再受这样的惊吓苦楚,心疾就犯了。   还是锦荣紧急时刻,给他来了几针,疏导了一下筋脉。   “真是多谢你了,宋军医。”焦大夫醒来后感激道,   锦荣摇了摇头,“没事,我应该做的。”   焦大夫叹息道,“唉,我这把老骨头险些就要倒在这里了。”   锦荣安慰道,“放心,说不定我们能活着出去呢。”   焦太夫却不抱太大希望,他其实是军医营中地位最高的人,因为他出身宫中御医院,被圣上调遣入军的。但也懂世情,像他们这些小小的军医或是士兵,而且朝堂之上党争激烈,又怎么会把他们放在心上。肯派人来赎回去,实在不太可能。   与此同时,燕云军统帅风梧卿已让人快马加鞭将剩下那半瓶红药送会京都,并附送秘信,指明宋锦荣其人的重要性。   虽以宋锦荣十五之稚龄,不知这是否是宋锦荣亲手所创新药,但单凭目前唯有她一人知道此药制法,连他命军中大夫研究此药药方都不得其法,宋锦荣是必定要救回来的。   还希望圣上能明其意。   锦荣还不知道,自己一下子成了挂在军神风梧卿名单上的人,她还在暗搓搓地想,凭借她药箱里的东西,能否突围出大营呢。   计划在心里连雏形还未成,当夜大狄军营里就出了事。   锦荣他们也就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几句胡语,大狄虽汉化严重,但原本的胡语也未遗失。   旁边的周宁嘉听懂了些许,告诉锦荣,好像是有个很重要的人,出了事。   后喧声暂歇,俘虏营中大多人都睡了,锦荣虽闭着目,但却是在想逃出去的事。   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本就未睡的锦荣,和尚有警惕心的周宁嘉是首先醒来的人,戒备地看向进来的大狄士兵,   “你们中有大夫吗?”与大启话稍有不同的声音响起,是为首的大狄军士。   见无人回答,他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声音冷冷道,“不说实话,就全都杀了。”   焦大夫连忙出声道,“有,我就是大夫。”   “还有谁?”那凶狠的大狄军士扬刀扫过众人,其他军医包括锦荣在内都站起来了。这大狄将士显然是个敏锐的人,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医还真骗不过他,况且锦荣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也是?”那人见到锦荣,显然有些不相信。他们也有大夫,也没有这么年轻的。   焦大夫连忙道,“她的医术很好,也是军医。”   那大狄将士面色稍稍缓和,将刀收了回去,下令道,“全都带走。”   周宁嘉抿紧了唇,看向锦荣离去的身影的目光中透着担忧。   走出帐篷时,锦荣还有意观察了四周的部署,还真是严密谨慎啊,大狄接受汉化的同时,也吸收了许多中原战术的精髓。   那些大狄将士把锦荣这些大夫带进了一个华丽且更为高大的帐篷里。   里面的白狐毡铺就的床榻上,有个年轻男子,面色苍白虚弱至极,裸露在外的腹部周围似是被什么猛兽撕裂开了一般,凄惨不已。   而床榻周围全是跪着战战兢兢的大狄大夫。   锦荣见状便有些明了了,是因为这个恐怕身份很尊贵的年青人受了重伤,而大狄军营中无人能治,大狄的将军也只好从他们这些俘虏找会医术的人了。   先前拔刀的大狄军士,进来先是单膝朝床榻上的青年跪下,面上焦急又担忧,“王子。”   然而青年已经没有意识回答他了。   他一咬牙,扭头就看向锦荣这些人,那凶狠似狼的目光差点没吓坏人,“若是救不回王子的性命,你们都得死。”   其他那些大狄大夫似乎松了口气,未料这位忠心于王子的将士又冷冷道,“王子若不幸去世,在营帐内的所有人,包括我拓跋宏在内都要陪葬。”   他话一出,已有大夫晕过去了。   锦荣瞥了一眼,不是他们的人,还好不算丢脸,虽胆战心惊却还好好站着,或许是因为本来也不觉得能活着回去吧,   “你先来。”拓跋宏首先指了焦大夫。   焦大夫有点紧张,但还是保持了他曾经作为宫中太医的风范,冷静走过去,为王子看起伤来。   只是他看的很快,摇了摇头,“内脏破碎,失血过多,无救了。”   “你们也去看。”拓跋宏又叫了几人去,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这个回答。   因为生死已定太过明显,而军医人数本就不多,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宋锦荣。   谁让是拓跋宏挑的呢,锦荣的外貌年轻的太过分了,很难令人相信。   最后看到只剩下宋锦荣时,他的眼神都是绝望的。   却不想,锦荣在看过王子的伤势后,说出的却是与之前众人截然不同的话,   “我能救他。” 第196章   锦荣此话一出,拓跋宏眼睛都快充血了,激动不已道,“你说的是真的?”   锦荣面不改色,淡定道,“你大可以试试。”   顺便暗中手下给王子嘴里塞了颗药丸,锦荣挑眉又看向拓跋宏,“不过,我有条件。”   趁你病,要你命,这说的是不是这种情况,锦荣走着神想道。   半息后,拓跋宏已经将周宁嘉还有其他几位将军带上来了,   周宁嘉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这床榻上的青年是大狄王最宠爱的八王子拓跋誉。   而坐在床榻边上,打开药箱给八王子扎针的宋锦荣,更是吓了他一跳。   周宁嘉的惊讶没有逃过拓跋宏的察觉,他立刻知道他与这个小大夫是认识的,瞬间拔刀架在了周宁嘉脖子上,恶狠狠地对锦荣道。   “若治不好王子,我就杀了他。”   他看得清楚,锦荣那几针扎下去,王子气息尚存,却不再流血了,那么能救王子的恐怕真的只有宋锦荣一人了。   宋锦荣杀不得,就拿她亲近的人威胁就是了。   周宁嘉:“……”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才这么点工夫发生了什么。   面对这样的威胁,锦荣很想说一句,杀吧,反正不是她外甥。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她对周宁嘉问道,“他要我救他们的王子,是救还是不救?”   救敌国重伤的王子,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不救,现在就没命了,救了,万一能回去,被说是通敌叛国怎么办。   锦荣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可能伤害她和宋家的人。   这种问题适合扔给有背景有地位的人,比如周宁嘉,还有其他几个将军。   他们显然也陷入了挣扎中,最后是周宁嘉咬咬牙道,“救。”   不就是一个受宠的王子而已,死活和战局也没什么关系,若是因此赔上这一千人的性命,实在不值得。   这是周宁嘉后来告诉锦荣的话,而锦荣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若是大狄王知道,俘虏的大启军医对他宠爱的王子见死不救,恐怕这战火只会愈发猛烈蔓延下去了。   既然救,那就救好了,锦荣立刻对拓跋宏道,“准备热水,用的和喝的,还有让其他人出去,帐内尽量不要留人。”   又看向周宁嘉,“让他过来帮我忙。”   拓跋宏马上安排人端热水过来,至于放开周宁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其他也按宋锦荣说的去做,王子性命安危最重要。而他则站在床榻边,紧盯着王子的伤势。   周宁嘉走过来,低声道,“我能做什么?”   他都伤成这个样子了,焦大夫他们不是更好。   锦荣瞥了他一眼,“你伤的是左臂,又不是右臂。”   她神色出现犹豫,“不让他们帮忙,而找你,是因为你的胆子大一些,而且刀法不错。”   很快,周宁嘉就知道为什么说他胆子大了。   因为宋锦荣的举动简直是惊世骇俗,开膛破腹,缝补内脏,还有换血。   为什么宋锦荣的药箱里,有这么多刀?周宁嘉茫然想道。   做完这些,锦荣已经很疲乏了,干脆让周宁嘉按她说的话完成后面的事,割去腐肉。   “为什么要这样做?”周宁嘉忍过了之前的呕吐感,现在已经好多了。   锦荣稍微解释了一下,“野兽在山林中生存,爪牙上也有毒,一点点就足以令本就重伤的人死亡。”   至于让周宁嘉割肉,是因为上次吃烤肉时看他手艺不错。   换个人来,恐怕已经晕过去了吧。   等到锦荣说已经结束,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拔刀的拓跋宏猛然发现自己也是一身冷汗。看宋锦荣的眼神也是变了,汉人的大夫难道已经可怕到这种地步了吗?   躺在床榻上的八王子还算幸运,锦荣的药箱里还有几颗迷药,即便如此,昏睡过程中也能见他闷哼了几声,额头冷汗遍布。   拓跋宏在探过八王子脉搏后,稍稍心中安定,依这个小大夫刚才的行为,八王子应该都没命了。现在脉搏反而不似之前虚弱,足见小大夫的医术。但不放心的他,还是召了大狄的众位军医进来诊断。   “王子已经好了很多,好好休养,应该就没有事了。”众位军医诊断完,得出结果道,   他们也惊奇不已,原本已无力回天的王子殿下,居然在大启的军医手中活过来了。不禁纷纷叹道,“这可真是神奇啊。”   拓跋宏在欣喜之余,还不忘问锦荣,他们大狄人向来敬重有本事的人,神情也显得严肃正经,“你叫什么名字?”   锦荣收拾着药箱,停下顿了顿,“我叫宋锦荣。”   ————   救回了八王子的锦荣以及其他俘虏也受到了好的优待,像锦荣,周宁嘉,还有其他大夫已经有较小的帐篷可以休息。   周宁嘉抢先决定和锦荣一处,他有太多的疑惑想问。   保证俘虏等人的安全,给予优待,这就是锦荣提出的条件。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放了我们?”周宁嘉不解问道,依着当时生死攸关,拓跋宏很有可能会答应下来。   锦荣整理着她的药箱,抬眼道,“你觉得,这是拓跋宏能做主的事。”   释放俘虏这种事,连一军主将有时都未必有权力,何况拓跋宏在营地中还并非主帅。   闻言,周宁嘉立刻丧气了。   锦荣淡定道,“你也不用灰心,机会还是有的。”   “什么机会?”周宁嘉立刻跳了起来,折腾得身上的伤口一疼。   锦荣抽了抽嘴角,还是继续说了起来,“你觉得,他们的王子差点死掉,在未完全康复前,他们是放心让我这位厉害的大夫照顾,还是让他们的军医照顾。”   周宁嘉立刻明白了,“你是想让八王子释放我们?”   锦荣点了点头,周宁嘉还不算太傻,她又道,“他的地位应该比较高吧,若是他向他父皇请求释放我们这无伤大雅的一点兵,总不会有问题吧。”   周宁嘉也觉得此计可行,一天之内大起大落,折腾的他都累了,便往床榻去。   然而锦荣的声音,已经提前响起,“等等,你睡地上,我睡床铺。”   周宁嘉瞬间不好了,还没有人让他睡过地板的。   锦荣面无表情道,“我不习惯与人同床。”   “好你个宋锦荣。”向来桀骜的周宁嘉怎会服软,直接就大步往床边走去。   忽然寒光一闪,周宁嘉看到不久之前在宋锦荣手中将人开膛破腹的小刀片,顿时讷讷了,“不必这样吧,这边地上很寒凉的。”   锦荣摇了摇头,“还有其他选择,你可以睡外面,如果你不介意在敌军的视线里睡觉的话。”   周宁嘉:“……”那他还是睡地板吧。   最后锦荣还是很好心地分了他两床被子。   主要是锦荣比较谨慎,在军医营的时候,她就会避免与人发生身体接触,现在是非常情况,和周宁嘉一个帐篷还好,若是焦大夫白胡子一把的老人家,那可能就是她睡地上了。   一夜安眠。   第二日,拓跋宏果然来找锦荣了,“王子伤势还未好,希望宋大夫能继续照顾王子。”   他也不忘拍拍胸脯道,“我们不会薄待宋大夫的。”   锦荣被允许出去,但周嘉宁还是被拦了下来,拓跋宏是会遵守承诺优待俘虏,但不代表他傻,允许大启的将军在他们军营内走来走去。   锦荣再进入王子帐篷时,那位被野兽险些杀死的八王子也醒了过来,虽还是很虚弱,但已经能勉强说话了。   比起大多狄人,这位王子更显俊秀漂亮些,听周宁嘉说,是随了他受宠的母妃的相貌,也更得大狄王疼爱。   八王子也温和道,“我听拓跋宏说,是你救了本王子。”   “是宏将军愿意给予我们优待,以及……对我的信任。”锦荣顿了顿,   八王子也知道她在说什么,他醒来后听拓跋宏说了宋锦荣救他的过程,他也吓了一跳,这世上还有这样惊人的治病方法。   但他也很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本该是必死无疑的,就连他在浑噩中也放弃了活下去。   惊人神奇的疗法,才造就了奇迹般的重生。   八王子从心底深深感激这位大启的军医。“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自八王子说了这句话之后,锦荣的待遇又变了,从俘虏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再到八王子的贵人,当晚就有了单独帐篷房间,还有侍女伺候。   连带这周宁嘉,焦大夫一干人待遇也好了不少。 第197章   在大狄军营里待遇转好,没有改变周宁嘉想要逃出去的心思。   虽然不能随意出去走动,但依靠着宋锦荣每出去一趟回来后就能把所见临摹下来的本事,周宁嘉还是策划出了出逃计划。   锦荣帮周宁嘉也是为自己好,看着八王子待她如至宾的样子,似乎说服他也不是不可行,但凡事有都有个万一,还是两手准备的好。   “宋大夫。”锦荣走进王子帐内,那位倒霉被熊险些重伤的八王子已经好的勉强能起身走路。   锦荣的医术虽起到了作用,但没有那些珍奇药材源源不断的补养,八王子也不可能好的那么快。   显然,八王子更在意前者,甚至连小事也问及了,“听拓跋宏说,那个侍女你没有留在帐内,可是不合你心意?”   他说的侍女,就是在锦荣入住客人待遇的帐篷时附附带的侍女,除了伺候日常,还有负责一件事,暖床。   锦荣忍不住别开眼,不忍直视。   这也是大狄王族待客的习惯,年纪轻轻同样有很多姬妾的八王子也不以为意,只当是那个侍女相貌不受宋大夫喜欢罢了。   看着八王子有再为她挑几个侍女的兴致,锦荣连忙道,“多谢王子好意,我是普通人家出身,不习惯别人伺候,至于……就更不用了。”   见锦荣一脸的坚定拒绝,八王子也不再提,也只是小事罢了,只要贵客没有怠慢就好。   到现在,他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宋锦荣本来作为俘虏的事。   “宋大夫,我的伤怎么样了?”只是代父王过来视察一下军情,闲的无聊才跑林子里打猎,却不想碰到黑熊的八王子心里也郁卒,差点把命给弄没了,还躺了好几天,烈酒烤肉都不能吃。   别看八王子长得文秀漂亮,但实则爱好和其他大狄王子没什么区别,爱打猎,喝烈酒吃烤肉。   “肺腑受伤,总是要多养一段时日的,不过已无大碍了。”锦荣斟酌道。   这几日的相处,她也大概了解了这位八王子是什么人,就趁机提了能否释放这事,表达了思乡心切。   听了之后,八王子没有拒绝,而是道,“我会向父王奏请此事,希望他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放你们回去。”   若是八王子一口答应,锦荣还会怀疑,但这样的回答,已经令锦荣很满意了。   在敌营中能保住性命争取离开,就已经很好了。   但锦荣回到帐篷里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周宁嘉却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她,   锦荣抽了抽嘴角,“怎么了?”   周宁嘉瘪了瘪嘴,“宋锦荣,不能被敌人的美色给诱惑了啊。”   锦荣一瞧,原来帐内又多了一位狄人侍女,好像比之前那位更漂亮。   “你在想什么呢?”锦荣没好气道,又摇了摇头叹气,先是让那位侍女出去,再告诉八王子应允她的事。   周宁嘉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开始思考是逃出去,还是先按捺不动。   “要不,你自己逃出去?”锦荣一边捣药,一边说道,狄人这边也有很多不同的药材,闲暇时间她也没有浪费,毕竟是目前的保命安家的手段。   周宁嘉望着她道,“那你们怎么办?”   锦荣想了想道,“一边和你划清界限,说我们和你没关系,一边等你来救我们。”   一千人,想逃出大营何其难。   周宁嘉似乎也在挣扎。锦荣也不管他,还有时间思考。   但没等周宁嘉凭借他的骁勇成功实施出逃计划,外面传来消息,燕云军大破二十万狄军,战至大狄国界,已经逐步迫近。   “这才是大丈夫所为,男儿豪情壮志。”周宁嘉一脸激动地道,   锦荣幽幽地望着他,“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们被拿来祭旗吗?”   周宁嘉:“……”不会吧,舅舅救我。   幸好运气还是眷顾他们的,没等被拿去祭旗,就先传来议和的消息,还是双方两国一致的决定。   “看来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啊。”   虽然不满,但周宁嘉还是不得不承认宋锦荣这句话,说的很对。   “打赢了,为什么还要议和?”周宁嘉在帐篷里走来走去,有愤怒也有不解。   这种政治上的问题,那是容易能解释的,锦荣摇了摇头,不做任何评判,但瞧周宁嘉走来走去,晃得她眼晕。   锦荣就开口说了话,“虽不知道好坏,但对我们还是有一个好处的。”   议和势必会提到的一件事,释放俘虏。   ————   七日后,一众洪谷军营被俘的军士在双方国使的见证下被释放,还另外有许多事宜没谈好。   看到骑在高头骏马上,威风凛凛的银甲将军,周宁嘉激动地跑过去,忍不住喊道,“舅舅。”   “宁嘉,没事就好。”风梧卿淡淡点了点头,然后视线看望其他处。   周宁嘉:“……”   程风心情有些沉重地走过来,对风梧卿道,“没见到宋军医。”   风梧卿俊眉一下子皱了起来,似乎想起他还有个外甥,低头看向他道,“你可知道那位宋军医呢?”   “你是说宋锦荣?”周宁嘉有些不敢相信,宋锦荣的名字居然会从他这位冷漠高傲的舅舅口中说出来。   周宁嘉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她在哪里?”风梧卿看外甥傻愣愣的样子,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被大狄王留下当大夫了。”   就在两军议和期间,八王子收到了他父王的回信,信中言语很激动,想要留下那位姓宋的大夫。   之后,宋锦荣就被八王子带去见大狄王了。   说实话,锦荣也没想到还有人能接受她那种惊世骇俗的疗法,放在大启,被烧死都有可能吧。   然而大狄这边的确开放许多,虽接受了不少汉化,但许多东西还是根植于血脉中,比如死后,他们不接受土葬,而是火葬,甚至是天葬,让秃鹫食尽自己的尸体。   在大启,这就是大逆不道,挫骨扬灰。   对于难以解释的现象和行为,大狄人会倾向于神迹。所以,锦荣的称呼再一次改了,变成了大狄王重视的神医。   既然一副不打算放她回去的样子,锦荣也只好从容接受了,考虑到宋家人的安危,锦荣向大狄王提出了些许请求。   大狄王也一挥手就答应了。   于是就成了这种情况,大狄国使一脸正派地道,“宋大夫于我国王子有救命之恩,大王为感谢她留她在大狄作客。”   风梧卿眼里的冷光都快凝成霜了。   谁知道会出这一茬。   即便知道那红药的重要性,但更多朝廷许多重臣都认为不应为了一个大夫而耽误两国议和,比较支持风梧卿意见的太子殿下对此也是无奈。   周宁嘉在听说了之后,也傻了眼,他是知道宋锦荣的医术非同一般,但没想到厉害到了连他最敬爱的舅舅都引起重视的地步。   不过,很快他又能见到宋锦荣了,在两国谈论和亲事宜之时。   周宁嘉借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也入了大狄国的宴席,一派友邦和气的样子令周宁嘉觉得牙酸,好不容易找到了宋锦荣,这丫待遇还不错,身边有护卫有侍女的。   说的话也不免带了些酸气,“大狄王就这么重视你?”   锦荣思索了一下道,“还行吧。”挺支持她的医学研究的,又是提供病人,又是提供药材和环境的。   周宁嘉更郁闷了,免得他乱想,锦荣稍稍解释了一下,“我不是大狄王的御用贴身医官。”   毕竟大狄王也没有心大到那种地步,启用一个汉人医官放在身边照看日常。   “我属于供着的神医。”   锦荣瞅了他一眼,“再说了,原来你身份也挺贵重啊。”   这家伙才是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国公嫡幼子,姨母是当今皇后,姐姐是太子妃,地位都很稳固,还有个当大将军的舅舅。   还好被俘时身份捂得紧,不然大狄能借这个人质换多少金银财宝啊。   周宁嘉挠了挠头,他现在已经没了多少年轻气盛了。直到察觉周围没什么人盯着了,才问出了他的主要目的,“那……那个红药也是你做的?”   听了他的描述,锦荣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很干脆地点头了。   锦荣摸着下巴道,“那药刚做了没多久,还没有集体试验过,我也就大概估摸着疗效。”   周宁嘉瞬间激动了,原来是真神医啊。立刻说了他舅舅让他告诉宋锦荣的话。   在周宁嘉期待的目光下,宋锦荣思考了半晌,最后也没个肯定答复,只说“我想见见风将军。”   谈合作总得看对方靠不靠谱啊,万一突然倒台,她被殃及到怎么办。 第198章   锦荣还是和那位扬名大启的军神见了面。   周宁嘉也不知宋锦荣和他舅舅密谈都谈了些什么,出来后两人都没告诉他。   不过大狄和大启结为友邦后,宋锦荣在明面上倒成了作为交流派往大狄的御医。   而安平县,接到宋锦荣被封为正五品太医的圣旨,以及圣上亲赐的黄金百两时,宋家一家孤女寡母也都懵了。   正五品,那可比县太爷还要高啊。   宋家奶奶恍恍惚惚,她家‘孙子’都干了些什么啊。   后面的圣旨念了些什么,宋家人也没听下去,还是在县令提点下接了圣旨,县令还温声和气地告诉宋家老夫人,宋太医现在受皇命在大狄作客,皇恩浩荡啊。   连称呼都换了。   如此年轻,就是正五品官员了,虽然隶属太医院,但对小地方来说,已是难得一见的大官了。众人都恭喜道   县令还做主,帮宋家重修房屋和祖坟,还不断有媒人上门提亲,宋家可有三个未出嫁的姑娘,都是宋太医的堂姐。   外人都恭喜道宋家光宗耀祖,连族人都腆着脸上门来拉关系了。家族近几年连个秀才都没出过,像宋小郎这当上大官的更是多年难得一见。   宋家奶奶则挥了挥手,关上门说是拜祖宗,实则和媳妇孙女一起看锦荣的信。   宋锦荣也不愿她们太过担心,她被俘以及救王子一命的事也就寥寥几笔就写过去了。但宋家女人看了还是忍不住落泪,   这个‘升官’的经历称得上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了。可再传奇也掩盖不了锦荣几度生死的事。   锦荣信中只让她们安心,自己会在大狄待上几年,皇上厚待,还有位姓周的将军会照顾她们,有事尽管报他的名号。   周宁嘉欠了她这么多人情,也该好好还一还了。   还有那件事她自有分寸,让她们无须担心。   宋家奶奶虽然挂念着‘孙子’安危,但一想到这是锦荣拿命挣回来,也得硬气起来,不能让别人看了宋家的笑话,也不能让锦荣远在他国也不安心。   快刀斩乱麻,宋家奶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三个孙女定了亲家,但却不是特别富贵的人家,而是子孙孝贤,有德有善,不是因为宋家一朝富贵而攀附上来,而是真正可以考虑的人家。   这些人家,也是认真见识过宋家姑娘一番后,才定下的婚事。   至于宋锦荣,当然也是他们会同意的最大原因。   还有赏赐的百两黄金,锦荣在信中道由宋家奶奶做主,是留作家用还是给几位姐姐做嫁妆都无妨。她在大狄作客,又是大启御封的太医,自然不愁吃穿。   宋家奶奶也不拘泥,分了四份,其中三份给孙女做嫁妆,置办田地和铺子,还有一份留在家中她为锦荣收着。宋家的支用倒不需要这些黄金,不说皇帝除了黄金百两,还有其他赏赐,就连各级官员,自知州到县令,对宋家都有赏赐。   宋锦荣作为两国交流的太医,那是为国争光,只要两国之间一日和平,她就是荣光及身。   而大狄这边,冬寒已至。   无论是大狄,还是大启的军队,都不适宜再继续作战,否则劳民伤财只会更加严重。   议和期,锦荣还时不时能见到周宁嘉,他不知道怎么就混进了使团里,不过比起之前,他倒多了几分沉稳。   当锦荣难得夸赞他时,周宁嘉却和她大倒苦水,说他舅舅如何把他扔进了燕云军秘密营地中,狠狠操练了半个月。   不过他最后还是老样子不忘骄傲了一把,“这回我要是被狄人抓住了,准能逃出去。”   锦荣抽了抽嘴角。   周宁嘉又和她说起了另一件事,关于和亲,似乎定下的和亲公主是天子亲妹,怀宁长公主,无论身份还是年龄都是最合适的,因为和亲对象是大狄太子。   锦荣对和亲的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但她却知道一件事,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可……太子妃尚在啊。”   周宁嘉面色一沉,“他们商定让长公主成为另一位王妃,和大狄太子妃平起平坐。”   这种荒唐事,那些朝廷大臣也敢说,而天子居然,同意了。哪怕沉稳了不少,周宁嘉还是忍不住愤怒,男儿无能,连累女子受罪。   锦荣倒是面色淡淡,似乎并不惊讶这种情况。   “若我大启昌盛强悍,何需和亲。”周宁嘉不甘道。   锦荣没说话,但他们都很清楚,这事上他们也插不了手。   只是事情又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怀宁长公主逃婚了,还……还逃到了边塞。   她是来找风梧卿。   正好在周宁嘉请锦荣来为他舅舅诊断看有没有什么暗伤的时候。   尚在芳龄的怀宁长公主也不算太傻,还是做了一番伪装,只是那伪装的工夫实在在蹩脚,还是在已经把女扮男装这工夫练就到炉火垂青地步的锦荣看来。   就是一个柔弱的富家公子就直接扑到了风梧卿怀里嘤嘤。   锦荣想了一下自己现在是两国交流友好作客的太医,应该不会被灭口的。   周宁嘉也惊呆了。   这位长公主追求爱情的勇气可嘉,和亲之事也自然轮不到她身上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大狄的探子也在。   周宁嘉事后说起这事,还未回过神来,他一直都知道他舅舅很受女人欢迎,即便他不近女色,身边的仰慕者也从未少过。   但他从来不知道怀宁长公主也是其中之一。   可后续带来的麻烦也是很大的,单单风梧卿就不知背了多少责难,若不是知道几分风梧卿的底,锦荣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炮灰了。   怀宁长公主被太后和陛下派来的人接了回去,走的时候还是泪眼汪汪,再对比风梧卿的冷漠以待,不得不让人觉得这位军神真是冷血无情啊。   而和亲之事仍未停止,这关乎大启和大狄未来至少数十年的邦交。   和亲人选换成了淮陵郡主,一位太后千挑万选的宗室女。   大婚宴上,锦荣在角落里,远远看见了这位新王妃,长相很艳丽,不像是怀宁长公主那边单纯柔善的人。   原来的太子妃就坐在太子左侧,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   锦荣微微勾唇,不经意讽刺一笑。   端着酒杯走过来周宁嘉问道,“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锦荣摇了摇头,没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说了周宁嘉也未必会懂。   “要不一起喝一杯?”周宁嘉歪头问道。   “我不喝酒,你自己喝吧。”   周宁嘉瘪了瘪嘴,“我后天就要返程回去了。”   “那后会有期。”锦荣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提醒道,“哦,别忘了照顾我家人。”   语罢,就潇洒干脆地走了。   周宁嘉叹了口气,又狠狠灌了壶酒。   ————   大启嘉应十年,太子继位,改年号。   受封镇国大将军,兼燕云军统帅的风梧卿屡屡上奏,最后天子下令,派遣使臣与大狄交涉,希望调回太医令,也是因救过诸多贵族,甚至老太妃,而被大狄奉为神医的宋锦荣。   大狄本诸多阻扰,但在现任王后,前淮陵郡主的斡旋下,于开盛二年,宋锦荣被迎回国,封太医院正。   次年,因研制新药,治理瘟疫有功,救百万人之功,恢复其女子身份,于新令中加一道律法,传遍天下。   有女之家不绝户。   十年来,宋锦荣早已卸去太医正之位,只担任闲职,屡制新药,不仅是将名为三七药投入军中,更是将推行至民间,成为家喻户晓廉价且实用之药。   其仁心仁德,被天子封为国手神医。   于后世有百家太医美称,其药也为百家药。   而宋锦荣事迹更是广为流传,一时女子风气大改,更有女医一职形成,后世朝代亦未消失过。   ————   锦荣从大狄刚回来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不在于待遇,而是大狄那边多草原,时不时还能遛一下狮子豹子的。   五年时光,她身高也拔高了不少,和周宁嘉相比也不差了。   回了趟宋家,见宋家奶奶身体还硬朗,和两个儿媳相伴,过着老封君的享福日子,而她那三个堂姐因为她的名声,在婆家也过的顺遂。   这些年,连天子都偶有赏赐,更不说锦荣每年寄回的金银宝物,连那位姓周的将军,也对他们多有照顾。   见她们安好,锦荣也放心了,折回京城述职。   这些年来,她明面上的功绩颇多,暗地里的功劳更是不少,好在天子还算圣明,不薄待功臣,以及还是一位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的神医。   赏赐无数,女子身份早已不是问题。   推行法令虽然稍微难了一点,但对于坐拥天下的皇帝来说,也不过是动动嘴的事。   锦荣在京中还见到了那位怀宁长公主,她并未嫁给风梧卿,可以说便是她再爱,先太后和先帝都不会让风家的势力在扩大,功高盖主,若非风梧卿够聪明,风家也就危险了。   太后赐婚,怀宁长公主嫁给了一位勋贵子弟,只是听说婚后很少见过这位驸马,也未有子嗣。   锦荣见她时,她眉目中尚有女儿烂漫之色,以她的身份的确不必太难为自己。   御封国手之名,的确给了锦荣很大方便,走遍天下,研究医术,让每一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 第199章 末世篇   半截钢管狠狠劈下,直接侧身打断了面前扑来之人的颈椎骨头,不,不应该称作‘人’,是怪物才对。   全身腐烂,散发恶臭只是移动的被血肉所吸引的尸体。   还得非得破坏脑部才能彻底死亡,精神上有点洁癖的锦荣手握钢管,利落地插入因为颈椎骨断裂而失去支撑倒地的丧尸脑袋中。   明明人类身上致命部位那么多,果然变成了丧尸,有很大不同啊。   锦荣叹了口气,见丧尸已经死亡,才拔出钢管,别开视线不去看上面沾着的脑液,而是蹲下身从随身包中取出白手套和手术刀。   开始解剖丧尸脑袋。   周锦荣,京城X大的医学系的研究生,从小父母双亡,由外婆带大,在大学毕业那年,外婆安然离世,从此孑然一身。在校成绩优异,人际圈子不大,而且相交都是淡淡,正常的人生轨迹是继续读博,成为大学导师,教授,或是离开学校成为某家知名医院,年轻出色的医生。   但就发生在三天前的末日危机,改变了包括她在内太多人的人生。   同时,周锦荣的身上还发生了一点变化。   虽然知道自己的优秀已经超越了身边百分之九十的同龄人,但周锦荣还是不认为当末日危机来临,所在的实验室内出现第一个,第二个,甚至多个被感染成为丧尸的人时,   自己能做到面不改色抓起手边的手术刀,直接攻击刺向所认知的人体致命位置。   还……还成功干掉了对方几个。   虽显生涩,但再多试过几次后就是熟练出色到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战斗技巧。   锦荣忽然觉得,哪怕此时给她来把剑,她说不定都能漂亮的挽个凌厉的剑花。   等等,该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杀了几个两分钟之前还是人,但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怪物。   过了二十多年和平法制生活的周锦荣,绝不承认她是在杀人,纯粹是正当自卫。再在手机上看到国家发出紧急通知,宣布丧尸这一因人类受到末日病毒感染而形成的咬人怪物,请务必保护自己安全后。   周锦荣终于不用为自己可能失去自由生活而担忧了。   但很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糟糕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哪种学识,哪类领域来看,末日危机都是糟糕透顶的事情,作为人类的她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锦荣面不改色地用镊子从丧尸脑袋中取出一个淡黄色的稍有棱角的东西,据网络还未彻底消失时,第一个无意发现这东西的人还拍照传上了网。   果然,这时代,谁都是手机狗。   杀完丧尸还有心情拍照发图的,以及试问面对这样一个对大多数人类来说都有些恶心的生物,是如何做的从脑袋里发现这东西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锦荣内心吐槽不断。   虽然还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已经有很多人在收集了,而且把它成为晶核。   再说回这杀丧尸,如果说攻击丧尸脊椎头骨处,还能说是作为医学系研究生,对人体骨骼分布熟悉的本能。   但面对丧尸满城跑,还能毫无畏惧在实验室里啃苹果,杀起丧尸完全不手软,反而相当凌厉。   这应该不是原来那个性格看似冷淡实则柔软的周锦荣能做到的了。   换成别人,在毫无记忆或许还有面对另一段似是而非的记忆时,可能会产生混乱,当锦荣就不会,莫名其妙的,她适应挺良好的。   这些变化都不妨碍锦荣想要活下去,而且好好的活着。   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挺难达成的。但梦想总是需要实现的过程,锦荣自我安慰道。   锦荣将取出的黄色晶核放入准备好的实验室塑料袋中,才不过三天的时间,里面攒下的晶核已经少说有十几个了。   她也觉得这些晶核存在一定价值,丧尸的形成主要在于末日危机来临那一天的丧尸病毒,受到感染的部分人类很快就会变成丧尸。   这些晶核和病毒会不会有关系呢?   有这种猜想的锦荣,就更不敢去亲手碰晶核,一定得用实验室的专用手套和塑料袋处理。   清理了超市的丧尸后,锦荣也就从货柜上拿了些高热量的食物放进随身的小包里,她不会拿太多,不仅是留给后来人,再者多了对她也无用。   为避免身上负担过重,影响战斗力,锦荣随身带的包不大,装不了多少东西。   一次出来也就补充三天的食物。   她倒不担心食物,京城乃至周边的城市,随处都能找到补充的食物,至少在半年内是这样的。   现代生产过剩,除去一小部分因为天气和能源不久后失去供应,而腐烂的食物,大部分真空铝罐制品还有主食的大米谷物都能维持几年。   要知道,丧尸病毒导致的还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类沦为怪物。   而它们的能量来源,则变成了人类的血肉。   锦荣背着包,又原路回去,稍微清理了原路上不知不觉又多出来的两三只丧尸。再回到了学校的实验室。   作为国家重点关注的大学之一,所配的设备资源一应都是最好的,实验室还有贮备电源,足以供应一段时间,放下高强度钢化的玻璃闸门,丧尸也进不来。   之前被锦荣在实验室里杀掉的那些丧尸,也被她清理丢到了外面。   丧尸危机一爆发,大多数学生似乎都跑出去了学校,反正锦荣一连两天都待在实验室里,靠着手机了解一下外界的情况,也没有人跑过来。   怕是没想起医学系实验室吧。   这两天,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毕竟不需要再完成科研项目,写论文,待在实验室里也挺无聊的,锦荣就干脆拖了死亡的丧尸研究,只是还没等她解剖到头颅,就已经有人在网上发布了晶核的消息。   实验室里的丧尸显然满足不了研究晶核的秘密,锦荣就偶尔出去补充食物时,都会采集一些晶核带回来研究。   也不知她是什么运气,居然一个活人都没碰到。当然,碰到的丧尸也不多。   实验室的设备很齐全,足够锦荣分析。   锦荣发现晶核的硬度很强,很难切割,而这样坚硬的东西里,却有这超高活性的一样物质,可以说至今发现的病毒细胞物质的活性,都没有它的三分之一高。   她的实验进度也就停止到了这里。   因为,在第五天的时候,网络消失了。   第八天,简易改造出来的收音机也无法再收到信号。   无法再接触任何外界信息的锦荣决定,离开这里。暂时封闭了实验室,之前的研究资料也没带走,都记在脑子里,若是她运气不好,说不定还能对其他来到这里的人有帮助。   看着依旧美丽高贵大方被誉为京城明珠的X大,校园里也就丧尸还在游走,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气。   京城人口密度极高,当丧尸病毒爆发时,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被病毒感染的或许连四分之一都不到,但被丧尸咬伤抓伤从而二次感染的丧失,应该超过了一半。   锦荣皱了皱眉,和她第一次出来时看到的丧尸相比又变少了。   这只能说明京城还尚存的人类不多了。   被血肉所吸引的丧尸,只会往人类聚集的地方去。   在手机还能收到信号前,网上信息也多,无一例外是关于末世、丧尸的,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谋生手段求救寻人信息等等。   锦荣也就挑了些重要的信息,暂时记下。   其中最后一个消息,人类末世基地建立了。   就是不知道是政府军队,还是私人势力了。   锦荣撬了一辆车坐进去,打算开车去寻找最近的人类基地,自己一个人哪怕能活下来,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事实告诉锦荣,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在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开了半天后,锦荣终于见到了正常的人类。   而且不止一个活人,还是十几人的队伍。   “周锦荣,X大医学生。”锦荣简单地作了一下自我介绍。   “高岚,武术教练。”别看是个文雅温柔的名字,但其实是个高大健壮三十多岁的男人,但人似乎还不错,再和锦荣说了几句话认识后,便问道,“我们打算去最近的东方基地,你要一起吗?”   锦荣想了想,就点头了,不过没有加入高岚的小队,只是想结个伴。   高岚也不介意,他这个小队也就临时组织的,他本人没什么心思,被推举当的,毕竟危机在前,还是有人做决定比较好。   其他人对锦荣也没什么排斥,不一会儿,还和她聊上了天。   一个叫云沫的年轻女孩听说锦荣是X大的学生后,她还唏嘘说,“一直想考X大的研究生的,可惜考了两次都没考上。”   锦荣没告诉末日来临前她已经开始攻博了,而是安慰她道,“现在没关系了,X大都不在了。”   考没考上也就不重要了。   “听说,末日危机爆发后不到一天,像X大这些高校都被丧尸淹没了,无人生还。”说话的是副队长吴清,二十多岁出头的小伙子。   这个队伍里都没什么老人和小孩,毕竟在这样的灾难下,最容易逃出来的还是年轻身强体壮的人。   锦荣没有隐瞒,直接坦白道,“我一直待在实验室里,那里挺安全的。”   云沫惊讶道,“末日爆发后这么多天,你一直都待在那里?”   锦荣笑了笑,“你猜我在实验室里,待过最长的时间是多久?”   “一周,两周?”云沫试着猜道,   锦荣摇了摇头,“是三个月零十四天,帮导师做一个火山灰质的样品分析。”   “这么久。”别说云沫,连吴清都忍不住惊道,与世隔绝别说三个月了,三天都觉得难受。   “你们这些做研究的人真厉害。”云沫搓了搓手臂,感叹道。   闲聊间,锦荣忽然感受到一道奇怪的视线,看了过去,是个很漂亮一身干净的女孩,见她发现,对方立马别开了眼。   “她怎么还活着?”肖嫣然心中又惊又疑道。 第200章 末世篇   周锦荣,在X大就读的学生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医学系天才,年纪轻轻就跳级读到攻博,每年奖学金拿到手软,不知吸引了多少国内外医学界的目光。即便人冷淡了些,但常年待在研究室,也不会让人背后嫉妒说坏话。   只会让人感叹一句,天才和我们总是不同的啊。   但末世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曾经引人瞩目的医学天才,在末日危机爆发的第五天,为救人而死在了丧尸群中。   而她也是肖嫣然前世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   但此时本应该早就死掉的人,却出现在了眼前,这让肖嫣然第一次生出了紧张不安,重生而来最大的倚仗就是她的前世记忆,已经开始了变化。   好在,她现在已经有异能了,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柔弱无能,凄惨死掉,还有灵泉。   肖嫣然尚在自我安慰着,锦荣直接就问身边的云沫了,示意了一下肖嫣然的位置,“她是谁?”   “她叫肖嫣然。”云沫爽快道,后又想起了什么,“她好像也是X大的学生,你们认识吗?”   这个名字倒勾起了锦荣一丝微妙的回忆,“她应该不认识我,我一般很少有时间和学校里的人接触。”   除了导师和一起做研究的人,可惜后者差不多变成丧尸都被她干掉了,导师自从末世来临后就失去了消息,也不知道在哪里。   这时,有人回来了,是去寻找物资的几个人。   “江倾。”高岚笑道,看到他们平安回来,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高队长。”一个黑色短发虽有些寡淡,但也显得利落的女孩淡淡道。   几个人把东西搬上了车,都是些罐头食品和几桶汽油。   高岚又对他们道,“我们队伍新加了一个人。”   “周锦荣。”江倾却是认出了她,对高岚道,“以前我们学校很有名的人。”   她也曾暗暗羡慕过,同样家庭贫寒,别人却是天才,不用担心,而她却要一周兼两三份职,还被人嘲笑,但现在不用羡慕了,她有了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在末世,力量才是一切。   “她也加入小队了吗?”江倾对周锦荣倒没什么恶感,只是如果成为队员,就要多在意一些了。   高岚笑道,“她只是顺路和我们一起去东方基地。”   “哦,是这样啊。”江倾不以为意,又道,“她也是异能者吗?”   “这个啊,我倒是忘了。”高岚挠了挠头,等东西都弄好后,他就去找了锦荣,比较郑重地问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们,你是异能者吗?”   “异能者?”锦荣微挑了一下眉,看来这两天她错过不少消息啊。   “哦,我也忘记告诉锦荣了。”云沫在一旁拍脑袋道,又对锦荣详细解释道,“末日危机那一天,有很多人感染了病毒变成丧尸,但也有一部分,在数天后,产生了异能。”   “比如,这个。”云沫双手微拢,专注意念,掌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水球。“我的异能是水系,虽然觉醒的比较早,才一阶,目前顶多可以形成干净的清水。”   高岚道,“我是土系异能,二阶。”   他又分别介绍了一下,吴清是火系异能者,一阶,还有江倾是雷系异能者,一阶。他们这十几人的小队伍里就有四个是异能者,已经很不错了。   锦荣眼眸微闪,思索道,“一阶,二阶,那就是说异能是可以升级的了。”   高岚愣了愣,老实道,“嗯,一阶,二阶能感觉到很大的不同,更不用说觉醒时候身体感应很强烈了。”   看着陷入沉思的锦荣,高岚有点不敢打扰,倒是云沫直爽问道,“锦荣,那你呢?”   锦荣仿佛从什么想法中惊醒,也不生气,“我,应该没有异能吧,没有感受到异能觉醒。”   云沫安慰鼓励道,“没关系,说不定锦荣你以后也会觉醒异能的。”   锦荣随意点了点头。   因为隐藏异能而将这边的话听了个完整的江倾。也就更没把周锦荣放在心上了,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注定在这末日活得艰难。   晚饭时,锦荣拒绝了高岚分的食物,表示等以后和他们一起去找物资再分享。见她包里还有吃的,高岚也就没在意。   云沫捧着一碗泡面就过来找锦荣了,她觉得锦荣人还挺好的,再加上刚来,云沫也有心照顾照顾她。   “这泡面?”锦荣嘴角微微抽搐,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用我的水系异能和吴清的火系异能弄的热水。”云沫颇为自豪地道,她还很热心地分享道,“你要吃吗?”   末世前从不尝试这种高热量非健康食物的锦荣,此时欣然点了点头。   能吃碗热的面,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也不会白吃云沫的东西,从包里拿出了一条巧克力给云沫。   这姑娘也不知道拒绝为何,直接就拆了咬在嘴里,咬了一半还叹道,“也不知道,还能吃多久巧克力?”   锦荣眨了眨眼道,“理论上还有一年之久,但结合实际情况来看,最多不过三个月。”   “为什么?”云沫这小姑娘显然被惊吓到了。   锦荣叹了口气,“你别忘了,现在是初春,一旦春天过去,夏天到来,巧克力一旦融化,和过期也没什么区别了。失去电力的供应,冷藏的巧克力也一样。”   “末世来临后,才发现以前的生活多美好。”云沫低头道,眼角隐隐有泪光。   锦荣没再说下去,也没问她,尽管在实验室几乎与世隔绝度过了最危险的初期,但她也知道,因为末世来临,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云沫没有沉默太久,很快又恢复了笑颜,还和锦荣聊起了别的话题,比如队伍里的关系。   “江倾和肖嫣然关系不是很好,听说以前她们是情敌。”   这个,锦荣其实也知道,她虽常驻实验室,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何况是大学里两女争一男的桃花绯闻。   这还是她的前同研究的校友对她八卦的,也是除她之外唯二的实验室女性生物。   一个X大有名漂亮花瓶女肖嫣然,靠家里的钱和关系买进来的,另一个勤工俭学孤僻很少与人交往的江倾。争的好像还是X大什么校草,家境相貌都很优秀,好像叫赵熏。   旁观吃光群众对他不喜欢本就是学渣的花瓶女还能理解,但另一个也没看出哪点好啊。   这一段三角关系听说还维持了半年之久的热度,直到末日来临。   为了那位迟迟没见到结局的校友怨念,锦荣多问了一句,“那个叫赵熏的呢?”   云沫摇了摇头,“路上我们遇到丧尸群,他被丧尸抓住死了。”   虽然有点小诡异,但锦荣想她那位八卦的校友知道这个决定,应该也满足了。   两人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又说起了异能。   “异能进阶很难吗?”锦荣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只是这兴趣夹杂着一丝别样的意味。   “很难,都不知道该怎么进阶,我每天晚上睡觉都在想着进阶,结果一醒来,弄出的水球还是只有那么大,高队长都能建起矮土墙阻挡丧尸了。”云沫有些丧气。   锦荣思考道,“或许不是靠自己领悟,而是需要很多外界刺激的能量。”   她这话倒是落入了有心人的耳里。   第二天,江倾就告诉众人,她进阶了,昨晚她试着吸收了晶核,结果升为了二阶。其实江倾现在是三阶,只是她向来心妨重,再加上能隐藏自己的异能,也就暂时伪装成二阶的样子,既不会太张扬又有实力立足。   见到江倾变出来的惊人电光,还有那被消耗的只剩一堆白灰的晶核。   没有异能的只能期盼自己觉醒异能,有异能的人更加炙热。而唯一还在冷静思考的锦荣,却看到了,肖嫣然望向江倾的目光里,有一丝恨意。   如果是因为情敌,但争夺的目标都已经死了,会有这样的恨意吗?   锦荣有些奇怪,但后来又光想着晶核能吸收能量,帮助异能者升阶的原理去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肖嫣然是恨着江倾的,前世正是江倾冷眼看着她被推入丧尸堆中,也是赵熏为了讨好挽回江倾,而动的手。   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异能么,前世这个时候,江倾的异能已经到了三阶,更可怕的是,她还隐藏了大部分实力,那时她还不只是雷系异能,还是空间系和水系的三系异能者。   未来末世的强者之一。   而她,堂堂千金小姐,却因为骄纵愚蠢,错信爱人,遭人出卖,还骗到了丧尸群里。   好在,她得到了一次重生机会,重生在末世发生的半年前,她纠缠赵熏的时候。而她的目的只剩下报仇,还有成为末世活下去的强者。   不仅如此,肖嫣然还因为前世的记忆,知道了很多秘密,比如江倾会成为强者,是因为她曾经得到的一块玉佩。   这一世,她设计得想到江倾的玉佩,虽未成功,但她也得到了水系异能,和装有灵泉的空间。   而江倾从本应该的三系异能者,降为了双系异能者,雷系和空间系。   更令肖嫣然激动的是,她的空间不仅能存物资,而且那片小小的灵泉能帮助异能升阶,以及解除丧尸病毒。   但这灵泉似乎并不完整,以及江倾进阶的速度并没有减太慢。这不得不让她怀疑,江倾身上也有同样的灵泉,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告诉她,杀了江倾,她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而正好,江倾也有这样的感觉。 第201章 末世篇   经过尝试吸收晶核的能量后,云沫和吴清都成为了二阶异能者,肖嫣然也马上说她也升到了二阶,其实她通过灵泉,早已到了二阶。之前是为了隐藏实力,这时说出来只是不甘落在江倾后面。   高岚倒没有升到三阶,他感觉越往后面升阶,越艰难,说不定需要的晶核也越多。   看到另外三个异能者都升阶了,他也没什么芥蒂,还挺高兴的,说明队伍越安全不是吗?能平安到达基地才是最好的。   而他们的经过这一番吸收,还消耗完了所有晶核,云沫还和锦荣借了不少晶核,虽然锦荣没有任何不愿,但云沫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万一以后锦荣也觉醒异能需要晶核了呢。   云沫决定尽快把晶核还给锦荣,而其他人也想得到更多的晶核,对丧尸也第一次生出了渴望之心。   当然只是些许而已,毕竟看到上百只丧尸,换谁都会腿麻的。   “前面是高速,想要到达东方基地,就必须通过那里,而那里的丧尸也很多。”高岚有些沉重道。   这就意味着需要一边有人清理丧尸,一边开车通过。   最后决定高岚,江倾,吴清随时防备丧尸袭击,云沫和肖嫣然保护队伍。   虽然对保护普通人不屑一顾,但江倾也没说什么,她只是暂时和他们同行而已,以保全自己为现,大不了离开便是。   肖嫣然有些紧张,和同为二阶异能者的云沫差距有些大,她的异能是因为灵泉才出现的,也很少经过锻炼,只是不断用灵泉偷偷升级。   当丧尸一只脑袋撞破车窗时,肖嫣然手一抖,刚凝好的水剑也射歪了,   就当云沫挡住另一只丧尸时,这只丧尸的手已经抓向了她,这时一截钢管已经穿过了丧尸的头颅,握着钢管另一头的正是锦荣。   钢管狠狠一使劲,就将丧尸丢出了车外。   锦荣又探出窗外,半截锋利的钢管和长刀刃无异,收割一个又一个向车扑来的丧尸人头。   这一手倒震惊了高岚等人,没想到周锦荣这么厉害,难怪能孤身一人从京城出来。   等成功通过了高速道路,找到了一个暂时平安的地方时,云沫忍不住白了肖嫣然一眼,都二阶异能了,见到丧尸连战斗都不会。   高岚跑来和锦荣讨教了一番战斗技巧,他虽然是个武术教练,但也就教教学生,参加参加比赛,像这种杀人的技巧还真不怎么知道。   锦荣告诉了他人体的骨骼分布,哪些脆弱,哪些坚硬,丧尸和人类身体的基本构造还是差不多了,虽说只有破坏头颅才能彻底死亡,但阻碍或避开丧尸的攻击,或者更好的杀死它,还是需要了解这些的。   听了这些后,高岚心中似乎也对锦荣这样厉害利落的身手有了解释,经常解剖尸体的医学生果然不是一般人。   江倾倒是不以为意,身手再好,没有异能终归是个普通人。   肖嫣然只能再一次感叹自己的重生引起的蝴蝶变化。   但大部分还是没有变的,比如丧尸也会升级,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些丧尸比前几天要难对付了些,连脑袋里的晶核都发现了变化。   能吸收的能量也越多。   肖嫣然知道,这是二阶丧尸的出现,在不久后,还会有三阶,四阶,就像是对应异能者的阶位一般。而大多数异能者也很难对付得了阶位高于他们的丧尸。   队伍里的心情一度黯淡了下去。   除了锦荣之外,因为她发现,无论二阶,一阶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话说出来,还是挺拉仇恨的。   她也安慰了一下云沫,人类面对丧尸会感到恐惧很正常,任何一种生物在自己食物链上一层的生物面前都会有这种感觉。   而丧尸对人类,就相当于掠食者。   锦荣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用,但看云沫的神情,应该是被安慰到了。   这是生物的本能,不需要觉得羞愧。   而同样,即便面对掠食,任何一种生物都会反抗的。   通过几道高速后,离东方基地又近了一步,最多一周就能到了,众人都有些激动。他们是因为东方基地是最近的人类聚集地,保护人类不被丧尸伤害的地方。   而肖嫣然则是知道,在未来,东方基地会是势力最大足以与丧尸抗衡的人类基地,那里还有着人类最强异能者,季喻。   这一路上,锦荣再一次证明了她杀丧尸如砍瓜切菜的能力,那半截钢管都被她给用废了。高岚原本想给她寻把合适的刀,却被她婉拒了。   同时,锦荣对晶核的研究有了进一步的猜想。   她找到高岚,说出了猜想,“吸收晶核的能量未必没有副作用。”   高岚大惊,继续问怎么回事,锦荣也就说了可能会出现的几种副作用或者称作后遗症,“我只是提供我的意见,提醒你一下。”   告诉了高岚,他也会告诉其他人的。   没过多久,云沫就来找锦荣了,紧张道,“锦荣你说的是真的吗?”   锦荣抿了抿唇,找个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幅给她示范,“如果说人脑是个圆,变成丧尸的人相当于病毒进入脑袋,形成了晶核,有足够的猜测可以怀疑,晶核就是病毒的产物。”   她又再画了一个圆,指给云沫看,“这是异能者的脑袋,病毒或许在人体发生了另一种激烈的变化,这就是异能的产生,异能可以通过吸收晶核里的能量,但异能者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究竟能承载多少的能量呢,而且这能量中还可能带有病毒。”   云沫的脸都白了,锦荣又继续道,“异能者被丧尸抓伤,也会感染丧尸病毒成为丧尸,说明体内并没有形成病毒抗体,那么一旦病毒在体内累积过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就难以预计。”   “总之,我不建议你们太过于依赖吸收晶核的力量。”   肖嫣然在听到高岚的转述时,几乎震惊了,这个结论是在末世第六年的时候才得出了,那时已经有很多异能者因为过度吸收晶核的力量,以致于轻则脾气暴躁,失去理性,重则在爆发异能时身体崩溃。   可以说通过晶核吸收能量是一种透支生命以求速成的方法。   所以她几乎不吸收晶核,而是用灵泉升阶。   周锦荣居然在末世初期就能研究出这个结论,这样的人物,前世若不是早早死了,一定不会默默无闻的。   肖嫣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江倾得知此事,虽不是百分百相信,但也留了个心,好在她的灵泉在,可以自己慢慢升阶。江倾在心里更加重视起了灵泉。   灵泉能解丧尸病毒的事,她也没说出去,防人之心不可无,又是在末日,她又不是圣母。   她早就感受到灵泉似乎在渴望什么,而当初她得到的那块玉佩本就是缺失的。   江倾的目光在瞥过肖嫣然时,眼底幽光一闪。   离东方基地越近,高岚他们也碰到了另一支往东方基地去的队伍。   只是对方看似不善,尤其是目光在扫过高岚队伍里的几个女性时有些肆无忌惮。   高岚和吴清主动挡住了这些恶心的视线,忍着不爽和对方交流了起来。   “吸收晶核,我们早就知道了。”为首的高瘦男子目露傲慢道,“我是三阶异能者,金系异能。”   高岚一惊,末世才降临一个多月,这么快就有三阶异能者了。又听闻对方队伍里有五个异能者,心里越发忌惮,有心避开保护自己队伍。   对方却不打算轻易放他们走,“我拿物资和你换,你队伍里的女人,怎么样?”   这话一出,高岚的脸彻底冷下来了,“你疯了。”   江倾也面露不善。   高瘦男子身后立刻就有人跳出来,“敢和我们虎哥说这样的话,别给脸不要脸。”   说话的也是一个异能者,高瘦男子也不拦他,冷笑了一声,“我说的又不是异能者,只是几个普通人,在这末世,异能者才是强者,普通人不过是浪费粮食的废物,我肯用物资换她们已经很好了。”   “或者,你是嫌弃不够。”高瘦男子邪笑道。   “我不可能会答应你的。”高岚冷冷道,若不是对方异能高于他,他早就一拳揍上去了,这样的人渣,放在末世前,早就被他给揍死了。   顾忌着队伍的安全,高岚不愿起冲突,“我们走。”   高瘦男子却阴笑道,“你以为你们真能走。”   忽然四周尖刀竖起,受高瘦男子支配刺向高岚他们,高岚立刻使用异能立起厚厚的土墙,可二阶终究不敌三阶。   尖刀穿过了土墙,露出闪亮的刀尖。   吴清和云沫立刻出手,江倾和肖嫣然也过来帮忙,高瘦男子阴阴一笑,他身后已有人偷偷去往高岚他们护着的车厢。   然而一声惨叫,却不是来自高瘦男子期待的高岚这几个人,而受他指使去掳人的下属。   “抱歉,我没分清进来的是人,还是丧尸。”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顺带收起了她的手术刀,而袭击车厢的人捂着鲜血淋漓的喉咙倒在地上,猛地抽搐。   高瘦男子愤怒不已,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穿着普通衬衫黑长裤的年轻女人,而她手中的短薄刀片   “一个普通人?”   没有任何异能,却能杀死他手下的三号异能者。   “这群人渣,和丧尸有什么不同。”云沫忍不住愤愤道。   空中忽然凝出一道尖刀,直直向锦荣刺去,被称为虎哥的高瘦男子本以为没有任何异能的锦荣绝躲不过去,但尖刀却在锦荣面前停了下来,仿佛失去了能量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异能者!”高瘦男子惊道,瞬间又化出金属墙壁,可锦荣的手术刀几下如同划纸般便破开了墙壁。   高瘦男子那边其他异能者也放出异能,却发现对锦荣毫无作用,而论战斗技巧,揍他们比丧尸还要简单,几下便撂倒了。   而没有异能阻挡的高岚他们也不再受到攻击,看向了正拿刀抵住高瘦男子的锦荣,见那高瘦男子一脸疼痛难忍的样子,怕是断了好几根骨头吧。   锦荣笑了笑道,手下刀片一闪,“异能者,我的确不是。”   虽然不知道为何那些异能对她不起作用,但她的确没有觉醒过异能。对她来说,异能者也没那么可怕。连二,三阶的丧尸她都砍了,还会怕几个异能者。 第202章 末世篇   见高瘦男子等人都被锦荣或打晕或打残地制服了,高岚他们也顾不得锦荣是如何免疫异能的,连忙上前帮忙。   虽说对方人多,又有异能,但在无法动弹的状态也就只能任由着被高岚吴清等人绑起来了,这些仗着异能高高在上的人,也着实享受了一把普通人的待遇。   “你还愣着做什么?”云沫瞅了肖嫣然一眼,透着不满,都这会了还傻愣愣地站着不动。   在泛着凛冽寒光的刀片下,感受到脖颈间一丝凉意,虎哥瞬间就崩溃了,   “你们别杀我,我把物资还有晶核都给你们。”   这和他之前的嚣张跋扈几乎是天差地别,连云沫都没反应过来,嘟囔道,“他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年纪最长的高岚见识多,也知道这不过是个被末世改变的人,有些唏嘘,但还是忍不住对锦荣道,“我们不能杀他。”   在这样丧尸横行的世道,若是人类还要自相残杀,那只会将人类的处境推向更不可挽回的地步。   “为什么,他都想杀我们?”云沫有些年轻气盛,不满道。   “我们要是杀了他,和他又有什么不同。”高岚看向她,“难道你下得了手?”   云沫怔了怔,她是觉得这样的人渣不配活着,但让她亲手杀丧尸,她二话不说,但杀死自己的同类,一个正常的人类,云沫也不敢说自己有勇气动手。   云沫运气算是比较好,一路以来碰到的都是像高岚吴清这样保有底线的好人,又因为年纪比较小,被保护得也很好,高岚这次就是特意教育她,让她长大一些。   杀丧尸已经超出末世前正常的三观了,一旦沾上了同为人类的血,会变成什么样呢,   或许是被这个可怕的末世同化吧。   “你说的没错。”锦荣收回了刀片,缓缓起身来,“杀人是犯法的。”   高岚:“……”虽然他没想过这点,但锦荣说的好像也对。   肖嫣然在一边旁观着,心中嘲笑着这群人的无谓的善良,末世还不是谁的实力强,就听谁的,什么底线法制有什么用,强者根本不需要规则束缚,而普通人,在这末世只会活得艰难,如同废物。   江倾倒想杀了这些人,敢对她动杀心,杀了也没关系,心里也不怎么赞同高岚他们的想法,只是她一向冷淡孤僻惯了,不会像肖嫣然那般白痴得表现在脸上。   在虎哥庆幸的目光下,锦荣又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骨头碎裂声响起,高岚也没拦着,不杀他们已经是同为人类的底线了,发泄一下愤怒也正常。   锦荣为的却不是这个,她盯着因为胸骨断裂而脸色发白的虎哥,“我记得你一开始是想要我们队伍里的女人吧。”   “不要了,不要了。”虎哥忍着痛求饶道,一副软骨头的样子。   锦荣目光一冷,“但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吧。”   虎哥目光有些躲闪,又是害怕又是心虚,   听见锦荣和虎哥的对话,其他人也有些心惊,吴清直接一拳砸在了他手下绑着的虎哥手下其中一人脸上,“说,你们以前是不是也做过这样的事。”   那人一拳就服软了,颤声道,“那、那些女人在仓库里。”   虎哥忍不住狠狠瞪了小弟一眼,却被锦荣抓住他的衣领,也不顾他身上的好几根骨头断了,拽着他就走,“告诉我们仓库在哪里?”   在锦荣说要将他的骨头一根一根打断,两百零六根骨头一根也不剩下的威胁下,虎哥早已腿软投降了,还把仓库的密码什么的都说了出来。   仓库所在的位置并不远,高岚、肖嫣然留下看守那些被绑起来的人,以及保护车里的同伴。而吴清,云沫,江倾则跟着去了仓库。   看到仓库里的一切,几人都沉默了,这群畜生,几乎不把女人当然看,这里居然连小孩子都有。   锦荣第一个开口说了话,“让车里的女性过来帮忙,顺便和高岚说一声。”   “好。”吴清深吸了口气,第一个扭头就走,他看得出来,仓库里这些可怜女人对男性很畏惧,也很容易受到刺激。   吴清也是有母亲有妹妹的,若是他的家人在末世遭遇了这样的悲惨,他恨不得剁了这群混账人渣。   被吴清告知的高岚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末世才来了多久,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高岚作为队长赶过来,正好看到仓库门口的一幕,锦荣又将手术刀横在了虎哥脖子上。   “锦荣。”高岚不是想为这群畜生说什么话,只是怕脏了锦荣的手。   “你说过,杀人是犯法的。”虎哥已经吓得尿了,让人恶心,丝毫可怜不起来。   别说锦荣,就是江倾和云沫都想杀了他。   锦荣摇了摇头,“我是说过,但法律规定,强奸妇女多人,甚至幼女,或是导致其重伤,死亡的,可以处以死刑。”   她的眼眸里一片平静而冰凉,“而你的罪,死几次都不为过。”   话音刚落,鲜血就从虎哥的喉咙间迸出,而及时松手退开的锦荣身上一点血也沾到。   那些仓库里的可怜女孩看见这一幕,忽然哭了起来,不知道是为虎哥的死,还是因为锦荣的话,即便是活在末世,她们也依旧是人,有自己的尊严和权利。   “你说的对。”高岚默默转身走了。   高岚的队伍暂时留下来了,因为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孩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受到的创伤都极大,尤其是经锦荣认真检查过,无法正常上路。   而高岚他们也没想过丢下她们,当然带她们一起上路去东方基地。   连最冷漠的肖嫣然,见了那些女孩,也忍不住别开了眼,她自认还做不到无视这些。只要不是伤害自己的利益,帮她们一把也没什么。   被救出来的一共是九个女孩,不过听她们有些恢复精神的人说,虎哥那些人抓了很多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女孩,只是很多没熬过死了,尸体也被那群畜生扔出去吸引丧尸了。   听了之后,吴清和高岚只恨太便宜那群畜生了,死得干净。没错,除了锦荣动手杀虎哥,其他人都是被他们两个解决的。   锦荣说的对,这群畜生放在末世前,也是会被叛死刑的人,连锦荣一个女孩子都敢动手,他们两个大男人要是什么都不做,也太窝囊了。   尽管有些心理障碍,但一想到这些被虎哥他们害惨了的女孩,甚至被折磨死的人,高岚和吴清动手也很利落。   这群畜生,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高岚等人不仅救出了这些女孩子,还收缴了虎哥他们的大批物资,这样即便多了些人需要照顾,这支队伍也暂时不缺食物,在这里多留几天也没事。   晚上,锦荣在安抚兼职治疗了那些女孩,等到她们真正安心睡下后,才回到帐篷里。   看到云沫也在帐篷里躺着,锦荣微笑道,“今天不是你守夜吗?”   云沫摇了摇头,“队长和吴清说,今天第一天由他们守夜。”   论实力,比起他们来,云沫显然没有那么令人放心。   “不守夜,你睁这么大眼睛。”锦荣开玩笑道,   “锦荣,我睡不着。”云沫哀怨地看着她。   锦荣脱衣躺下,靠在旁边的云沫仰头看着帐篷顶,忍不住道,“锦荣,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同样得了异能,不想着杀丧尸,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是奴役自己的同类,发泄欲望。   哪怕是亲眼见到,云沫也很难理解,她最想倾诉的莫过于在她看来最聪明的人,锦荣。   “因为末世而疯狂的人,其实内心并不强大。”锦荣很冷静地道。“靠着欺压同类,弱者,来彰显巩固自己伪装出来的强大。”   想起那些人前面嚣张后面痛哭流涕的样子,云沫认同地点了点头。老实说,锦荣开始揍他们的时候,云沫也觉得很解恨,只可惜自己有异能却不会拳脚功夫,不能揍两拳。   锦荣淡淡道,“这是少数人的劣根性之一,只是末世的环境放大了这一点。”   说到末世,云沫也沉默了。   她也分不清究竟是末世可怕,还是这样的人心可怕了,应该还是前者吧。   末世,对人类而言,都是最糟糕至极的情况。   良久,云沫才道,“末世会有结束的这一天吗?”   “会的。”锦荣不假思索地道,“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疯狂黑暗的时代,但终有结束一日,末世也一样。”   锦荣对云沫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并且学会坚强。”   而不是像那些人渣,实力强大却没有足以匹配的一颗强大的心。 第203章 末世篇   一连几天,锦荣主要任务都是积极治疗这些女孩,除了身体上的伤,还有消除心理障碍。   在一边帮忙的云沫对锦荣的目光已经逐渐化为崇拜了,“X大的学生都这么厉害吗?学医的连心理学都懂。”   “也算了解一二吧。”锦荣歪了歪头想道,好像记忆中也就听了两节心理课程。   期间,锦荣也针对自己对异能免疫做了研究,还让高岚江倾他们配合攻击自己,结果发现的确所有异能都对自己无效。   但同时她又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不是异能者。   这点没什么好误会的,她对云沫道,“异能者和普通人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区别,类似基因的不同,异能者的大部分细胞都比普通人要活跃些,像是力气速度,都超过常人。”   锦荣在实验室的时候就曾经取自己血液研究过,确定没有感染丧尸病毒,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异能免疫,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就跟莫名其妙的战斗技巧一样吧。   “能对异能免疫,听起来也很好啊。”云沫笑嘻嘻道。   “但很多有利的异能,比如治愈异能,瞬移异能等等,别人也无法对我用啊。”锦荣拍了拍这傻白甜孩子的脑袋。   云沫:“……”   其他人也觉得没什么,连丧尸,异能都存在,出现免疫异能的体质也不奇怪,而锦荣的战斗力又强,连二三级的丧尸杀的都如同切瓜砍菜般。   肖嫣然已经淡定了,这一世和前世已经有太多的变化了。   江倾看锦荣的目光倒是生出了些忌惮,免疫异能,岂不是对上再厉害的异能者,也只能被迫像普通人和她打,而见过锦荣杀丧尸的,江倾也不敢说自己能打得过她。   好在,无论是末世前她在学校里的风评,还是这一路上所见,周锦荣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好人。   高岚吴清云沫还有队伍里其他的人,都是好人。尽管不认同这种善良的想法,但不得不说,江倾更愿意靠近这样的人,至少不用担心被出卖背叛。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江倾的异能已经超越了队伍里所有人,也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这应该是大多数人的通病了,哪怕会在心里轻蔑圣母烂好人,但比起坏人,还是愿意和好人待一块。   在等到被救出来的女孩都差不多恢复正常精神情况,伤势也好了后,就加入了高岚的队伍,继续往东方基地走。   越往东方基地走,丧尸也少了些,应该是基地有人清理的缘故。   一路还算顺畅,走了五天便终于看到了东方基地。   肖嫣然有些小激动,东方基地可以说是末世中比较安全的,哪怕经历过数次劫难也未被攻破,更是成为最强大的基地。   进入基地时,还有一系列严密的检查,尽管末世到来不久,人类已经研究出检测身上是否带有丧尸病毒的仪器。   锦荣这些人自然没有问题,安全通过了。之后是登记资料,姓名,性别年龄等等。   坐在方桌后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问道“有异能吗?”   锦荣摇了摇头,“没有。”   队伍里其他的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锦荣说的话也没错。   负责登记的青年镜片下闪过一丝失望,但语气温和继续问道,“有什么特长?”   锦荣冷静回道,“医学,末世前我是X大的医学系研究生,主要研究……”可以说周锦荣过去二十多年的履历相当惊艳,随便拿出来几项就足以令青年头晕目眩。   而和锦荣一路过来的高岚等人,也同样惊呆了。   一直以为是个高等战斗力,原来还是个高级技术人才。   青年扶了扶眼镜,连忙道,“我会通知基地研究所的人,和你联系。”   他又低声对锦荣道了一声,“现在很缺医学人才。”   末世一爆发,除了受军队保护的少数医学研究者,大部分都遭遇了丧尸爆发的危机,医学工作者也向来战斗力比较弱,而且所在的地方也多是人口密集处。   至于基地需要这些医学人才研究什么,当然是丧尸病毒。   中国有句话是世界通用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丧尸已经真正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这是无法改变的局面了。   即便第一个想法是保护自己,避免被丧尸伤害。但在理智回来后,都会想到消灭丧尸,夺回家园。   丧尸,和人类,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基地内也有通讯仪器,等高岚他们登记完资料,就已经看不到锦荣了,戴着眼镜的青年告诉他们,她已经去了基地研究所。   像和锦荣感情比较好的云沫,心里虽然有些伤感,但也想着在同一个基地,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东方基地只意思意思地收取了一些物资,作为加入东方基地的费用,有些人选择跟着高岚,继续组成小队,大多是信任高岚的人品,相处这么久也有了交情。   另外像江倾,就选择了独来独往,她一路也保护了他们不少,不欠什么。凭她的异能等级,在基地里也能过得很好。   肖嫣然自从到了东方基地,就安心了,对于杀丧尸,她还是没什么本事的,她的异能都是用灵泉进化的,没经历过多少实战,顶多唬唬人。   她也不想上战场面对那些凶残的丧尸,只想向江倾报仇,抱个金大腿在东方基地待到末日结束。   也就十几年的时间,肖嫣然毫不留情地和高岚他们分手了,她可还记得东方基地里那几个未来的强者名字。   高岚吴清也不拦她,人各有志,云沫也就在背后嘟囔了几句。   锦荣到基地研究所没多久,就见到了一位熟人,曾经的导师齐教授。   不仅是她心下安定,齐教授平素高傲严厉的不得了,如今却激动得连连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还拉着她和其他人介绍,“这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周锦荣。”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即便不认识也听过名字,何况还都是群大佬。   齐教授没问她实验室内其他人的情况,他知道锦荣是什么样的人,都明白,末世让他们失去了太多身边的人。   目前的情况没能给他们太多联络感情的时间,是齐教授的弟子更好,也更方便上手研究。   锦荣看了他们至今的研究进度,同样研究到了丧尸的晶核。她将自己平时做好记录的笔记本给他们,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实验室里如火如荼,在抓紧每一分每一刻。   重新回到实验室的锦荣,几乎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等到实验出现的突破性的进展,实验室的人暂时得到休息时,她才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基地研究所同样是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信息,锦荣叹了口气,同意了齐教授让她去休息的安排,决定出研究所走走。   东方基地很大,相当于一个小镇大小了,四处还能看到持枪的军人把守,有研究所的证件,锦荣倒是一路畅行。   她也见过基地平面地图,居住地,医院,食堂,军械库都有,甚至还有交易市场。   听说主要交易的是晶核,因为现在基本上都知道了晶核可以提升异能阶次,而这些天来研究所正是在验证了锦荣的猜测后,努力研究如何才降低副作用的情况下吸收晶核的能量。   之前因为没研究出结果,所以这个猜测是没有公布出来的,如今已经有了正确科学的方法,相信再过两天,就会公布了。   基地的围墙修筑的很高,而且都是军用建筑材料,上面还有电网,令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感到安心。   听齐教授说,东方基地本来是军用基地,也建立在较为荒凉的地方。自末世危机一爆发,基地就采取了紧急战时准备,主要是军队政府的人。   丧尸病毒同样在出现在军队中,尽管感染变为丧尸的人多,但因此产生异能的也更多。而且军人本身战斗素质就好,即便面对初期丧尸,也能果断杀死,而不是像普通人,惊惧过度毫无反抗之力。   至于军队中异能者的忠诚性,也是不用担心的,经过专业训练和思想辅导的军人,显然自制力很强,服从命令。   这也是东方基地自从末世来临后,能够沉着冷静,有条不紊救援人类的主要原因。   但基地高层,军队和政府的领导者之间也未必没有分歧和斗争,只是在大敌当前,还不会爆发出来。   齐教授也曾暗暗告诉过锦荣,这里的领导者还是值得信任的。   他带锦荣这个出色学生几年,他怎会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可不是单纯的科研人员,聪明又透彻,再未交托信任之前,她向来都会有所保留。   而锦荣的优秀,才进研究所几天,是已经表现出来了,如今的研究成果,她也占据了相当一部分的作用。哪怕他们不特意说,锦荣的名字恐怕也早已递到了高层那里。   齐教授有心护着好不容易活下来,又是得意门生,才会多加提醒。   锦荣没见过东方基地的领导者,但她相信齐教授,日后,总归还有时间。 第204章 末世篇   锦荣去了基地的食堂,来东方基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食堂的饭,   在研究所的三个月,基本上都是有人送饭进来的,研究所也有单独的厨房,倒不是特别待遇,而是实验室内的时间紧张,还没有宽裕到离开研究所,跑到这么远的食堂。   饭菜和平时吃的差不多,简单的荤素,荤多是罐头肉,素菜则是成熟期短容易种植的土豆红薯,主食米面都有,好像末日之前,东方基地就有这样的种植场地,只是比较小。   锦荣也听说,农学科学家们已经开始在研究,如何利用有限的土地培育种植粮食,达到令基地自给自足的小目标。   都是在同一个研究所,这点消息不用打听都知道。   除了晶核,还有贡献点可以用于基地内的交易。不过锦荣的待遇稍微好点,凭研究所的证件就可以打饭了,反正她也不常在食堂用餐。   基地也有电,只要有人,又是懂这方面技术的人,只是供应一个基地倒不是特别困难。   真正的困难还是外面不断在扩散的丧尸群。   打了一碗米饭,一份土豆汤后,锦荣在食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吃多久,就有人过来了。   “你好,周博士,认识一下,我是季喻。”   和身着军装的俊逸挺拔的外表相比,更令人注意的是他那双漆黑清澈的眸子,又灼灼发亮,很容易生出信服和好感。   锦荣微偏了偏头,调整视线使自己不需要那么仰视着看他,“我不是博士,只是个普通研究员。”   季喻勾了勾唇,却不像普通帅哥那么撩人,而是另类的一种阳光自信,“周博士说笑了,不说末世之前,你离拿到博士学位也只差最后论文的发表。就是这几个月,你在基地研究所参与做出的成果,这个称呼当之无愧。”   锦荣微微一挑眉,查的还挺详细。   她笑了笑,“坐下聊吧。”当然被接触的人也不会只有她一个,只是她是最新来的而已。   季喻刚坐下来,就听锦荣直言道,“我来基地没多久,对你的名字不是很熟。”   “没关系,我在基地也不是很出名。”季喻瞬间忘记不久前他还被认为是最有潜力突破五阶的异能者,被视为基地的强者之一。   他盯着锦荣道,“我听我父亲说过,你是个很优秀的医学人才。”   锦荣皱了皱眉,“你父亲是……”   季喻也没有隐瞒,“华国上将季明声,也是东方基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原来是军N代啊,锦荣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也没琢磨出来个什么,就暂且记下了。   季喻也只是和锦荣聊了几句,但都是可以聊不用避讳的东西,比如最近的吸收晶核提升异能,还有基地的情况。   倒是帮助锦荣这个在实验室一宅就是三个月的研究员了解了不少外界信息。   和季喻这人聊天,也不会觉得无趣,真形容起来,应该是很有人格魅力了。   而季喻在心里也对周锦荣有了个大致的评价,性格冷淡的医学天才,和资料上说的与人交际不多是真的,但人却是真的聪明,其他待定。   一边说着话,一边锦荣也不忘把饭吃完了。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她都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   而饭点也到了,来食堂的人渐渐也多了。   “季喻。”有几个人见到他,过来跟他打招呼。   季喻起身笑道,“程光,沈鸣。”   锦荣明显能看得出,季喻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丝真心,她心里暗暗摇头,军痞也不少见,军队中腹黑也挺多。   这一瞧除了看见两个长相各有优秀之处的青年外,还看到了挽着其中一人手臂的女孩,肖嫣然。   “这位是?”程光瞧着季喻对面坐着的人有些面生,好奇问道。   季喻友好地介绍了一下道,“这位是研究所的周博士。”又转头对锦荣道,“这是我的两个朋友,程光,沈鸣,还有程光的女朋友,肖嫣然。”   程光有些讶异于对方的年轻,但想想几十亿人口里出那么几个天才,也挺正常的,若不是因为末世,恐怕一辈子也碰不上,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若说程光和沈鸣只是惊讶,肖嫣然直接麻木了。   她最初的目的,是希望抱上未来最强者季喻的金大腿,可惜攻略对方太艰难,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程光。反正他长的也不赖,人也优秀,三阶水系异能者的身份让她可以处在和程光平等地位,别人也只有艳羡的份。   但若说没有遗憾,肖嫣然也不是没有的,尤其是知道季喻未来会和江倾结为伴侣,虽然因为江倾异能等级高于她,她没法直接动手,但暗地里,她没少破坏他们的接触。   看到江倾不会幸福,她就高兴了。   周锦荣的再次出现只是稍微刺激了一下她,原来没死于丧尸之手的周锦荣这么厉害,连季喻都主动接触她。   锦荣也就微微点了点头,连肖嫣然也没怎么大招呼,没有多说就走了。   很符合她的冷淡专心研究员人设。   锦荣吃完饭,也没有直接回研究所,在交易市场逛了逛,卖什么的都有,大多是基地的人出去清理丧尸的时候,带回来的。   像金银珠宝这些自然没什么用,还没有一枚晶核在人们心中来得漂亮,至少晶核还能交易。   锦荣身上也有些晶核,看到有什么喜欢或需要的小东西,也就买下了。   在挑选东西时,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她转头看过去,听了几句,似乎是异能者在强买,一颗吸收完能量的晶核就想买下对方半箱面。   再看周围,别人也只是看了看,不会多管,甚至有人觉得这是理所应当。虽然基地里禁止斗殴相杀,但异能者对上普通人,别说前者会有优越感,连后者会下意识觉得不如异能者。   想起在路上遇到的那群人渣异能者,锦荣不禁皱了皱眉,   才半年时间,难道她真是在实验待久了?   这时又一个锦荣的熟人出现了,江倾,她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走到摊主面前,那个男孩直接抱住摊主,叫爸爸。   江倾直接将那个失去能量的晶核捏成了粉末,然后冷冷地看着那故意强买的异能者。   那异能者见对方胸前的异能徽章明显等级高于他,面色一变,也不纠缠下去了。   但这时基地的执法小队到了,强买强卖本就是交易市场禁止的,直接带走了那个异能者和他的同伴。   “还不是关两天就出来了。”锦荣旁边的摊主冷哼了一声道。   锦荣转头看他,面上自然而然的疑惑,或许是看锦荣不是异能者,而是和他们一样的异能者。摊主低声道,“前几天,有异能者和普通人打架,明明都是受罚,但那个异能者关了两天就出来了,说什么有任务,分明就是上面偏心异能者。”   “异能者有本事,我们这些普通人没能力罢了。”摊主还有点小愤世嫉俗,但拥有相同观点的人应该不少。   锦荣再回过头,只见那摊主夫妻拉着孩子对江倾千恩万谢。   江倾注意到了锦荣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锦荣朝她微微笑了笑。   “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心的。”锦荣和江倾一起走在市场里,她随口问道。   江倾皱了皱眉,“是那个小孩子抓着我的衣服,我才出手管一下的。”   就她本人而言,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异能者欺压普通人,她管得了一件,也管不了所有。根本问题在力量的强弱上,造成地位不同很正常。江倾也是最近新兴出名的异能强者了,希望她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圣母好心地看待问题,实在不大可能。   她只负责过好自己的日子。   在和锦荣说话间,江倾也不自觉话语中流露了这样的情绪。   锦荣笑了笑,不可置否。   她也没忘记问一声高岚云沫他们的情况,江倾自从进入基地后就没关注过那支小队了,回忆了许久才隐隐想起来,“好像是基地的乙级小队了。”   锦荣没有多问,活着就好。   休息时间不长就一天,和江倾告别后,锦荣很快就回研究所了。   然后一待又是两个月。   而基地却因为新公布的晶核研究而震惊不已,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吸收晶核能量,在提升异能等级的同时也会在体内积累丧尸病毒。   基地研究所里,季喻送来几位因为过度吸收异能而精神开始出现问题的异能者,面对他的问题,锦荣这样解释道。   “很正常,就像人类在未开化时期食用生肉,也会感染寄生虫和细菌一样。就像丧尸病毒感染人类成为丧尸,寄宿的主要部位就是大脑。” 第205章 末世篇   研究所的最新成果就是几乎毫无副作用吸收晶核能量的科学方法。   丧尸在不断进化,而异能者是人类目前抵抗丧尸的主要力量,对异能者的重视也成为众多基地普遍的认识之一。   因为这一成果,锦荣也得到了由基地颁发的博士学位,还是军政双方认可的,若是在末世前,锦荣或许还会期待下,但现在,这些虚荣,也没多大意义了。   当然这不妨碍她实验的热情,一切为了美好生活。   “听说周博士你能免疫异能。”季喻临走时,忽然提起道。   他又笑了笑,“我听肖小姐说的。”   锦荣双手插在了白色大褂的口袋里,“来实验室后,我们也就这一特质进行过取血样研究,也做过阳性实验,试着提取相关抗体……”   季喻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些研究天才也太疯狂了吧,都敢拿自己做实验。   锦荣冷静道,“但最后没有任何结果。”   尽管语气很平淡,但季喻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一丝遗憾。   “没有继续研究下去吗?”季喻忍不住道,任何一个异能者在知道有人能免疫异能后,都不会不好奇的。   锦荣凉凉道,“我们没有那么时间去花在无谓的事情上。”她眼眸一冷,“或者说,你觉得研究免疫异能比研究丧尸病毒重要。”   季喻不假思索,坚定道,“当然是对抗丧尸最重要。”   锦荣盯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转身便走了。   基地高层中也分为两派,支持异能者待遇高于普通人的一方,还有认为异能者和普通人一样,不应该给他们太大区别。   季喻的父亲季明声就是属于后者一派。   东方基地也未必安全,不断有丧尸潮来袭,   再厚的墙壁也隔绝不了外面的战斗声,但实验室内的人依旧冷静,有条不紊,哪怕下一刻基地可能就被攻破,他们也不会放下手中的实验。   情况并不太好,哪怕锦荣不怎么出研究所,也知道外面人类伤亡惨重,尽管有四五阶的异能强者,但毕竟是少数,而丧尸潮太过庞大,能保住基地安全已是勉强。   听说,东南面的几个基地都已经被攻破了。   不知道其他国家现状如何,但应该比华国好不到哪里去,末日危机的爆发来的让人所有人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   国外的科学家也在抓紧时间研究丧尸病毒抗体,这个时候,也不分国界,而是共享科研成果。   等到大雪纷飞,丧尸病毒研究已有了初步突破时,东方基地的天也变了。   季喻突破六阶,成为东方基地最强者,也是主要领导人之一。   但他上台后,却是完善了末日时期基地法规,不仅是对普通人,也是对异能者。   “秩序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被需要着。”   也许因为末世,许多规则法律,甚至道德界限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毁,比如死刑,在有着丧尸这样的大危机面前,如果一个人类犯下了重罪,还要如末日前那样判刑吗?   又或者每一个异能者对基地来说都很重要,那如果他们犯了错呢?   普通人或许还会受约束一些,但异能者呢,哪怕是在纪律森严的军队,也有出现少数因为异能高而不愿服从命令的人。   那些在末世前没有受过思想训练的普通人呢,在以前,哪怕警察开了枪,事后也要做心理辅导和报告。而现在是突然得到了力量,一时出现的膨胀心理也不奇怪,反而很多。   外面的危机已经足够可怕,若是内部的人心再走向极端,人类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季喻就是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基地的最强异能者,也愿意受规则的约束,那其他异能者也会认可基地乃至末日后世界的秩序。   锦荣从头至尾,都很冷静,反正在她眼里,异能者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哦,部分细胞活性浓度有点不同。   但自从季喻成为基地主要领导人之一,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多了,因为基地高层也非常关注丧尸病毒研究的进一步情况。   也许在一般人眼里,这些都想的太远了,能够在末世活下来,抵抗丧尸入侵才是最重要的。   只能庆幸基地高层目光都不是太短浅。   而在多次实验研究中,锦荣也渐渐成为了研究人员的核心,连齐教授也只是从旁协助。   开春时节,试验田种植场,   某土豆田里,一个年轻小伙子哈哈笑道,“我要是现在穿越到古代,恐怕也是专业农事的强人了吧。”   才一年多的时间,他都快从都市白领进化成半个农业专家了。   他旁边的人叹气道,“古代至少没有丧尸吧,而且幸存人类应该也很多。”   年轻小伙子也道,“现在想想穿越也很美好啊。”   也许是因为基地多位强者驻守,季喻的法令推行得又比较好,还有研究所不断有成果推出,大多数人还是保持着比较乐观的心态,会等到末世结束的一天。   肖嫣然很奇怪,为什么这一世和前世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什么异能者法规,什么杀丧尸的新武器,防护网。   前世听都没听过,好不容易这一世成了异能者,却享受不到比普通人好多少的待遇。   更令她气愤的是,江倾还是和季喻走在了一起。   那岂不是她重来一世,也奈何不了江倾。   前世的惨死还深深烙在她心上,怎么也忘不了,而杀死江倾,把灵宝全部夺回来,更是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肖嫣然屡屡针对江倾,但江倾异能等级比她高,战斗能力也比她强,若不是还有她男友程光护着,帮忙打圆场,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江倾不以为意,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不缺肖嫣然一个。   当然若是有机会杀了肖嫣然,她也绝不会手软。   在一次出外消灭藏在地下工厂里的高级丧尸时,程光为了保护肖嫣然被丧尸抓伤了。   肖嫣然有空间灵泉,可以解除丧尸病毒,但如果拿了出来,基地会不会抓她做实验,还有江倾,肯定就知道她拿到了一部分灵宝的事。   肖嫣然只是迟疑了一瞬,程光已经拿起枪自杀了。   他宁愿死也不要变成丧尸,伤害他的爱人和朋友。   程光并没有完全变成丧尸,而他的尸体被带回了基地,由季喻交给了实验室。   他俊美的眼眸中带着红丝,说话的语气依旧沉稳冷静,“我和程光他们都说过,如果我们死了,希望遗体也能对研究消灭丧尸有帮助。”   锦荣沉默了片刻,“理论上来说,是有用的。”   季喻,沈鸣他们对肖嫣然都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她争强好胜,跟着去,结果拖后腿害死了程光。尽管看在她是程光喜欢的人的份上,他们也没做针对肖嫣然的事,但却不愿再见到肖嫣然。   肖嫣然既后悔着没救程光,又害怕失去了程光,基地的强者也对她很冷漠,她的异能者身份也帮不了她什么,她在东方基地又有什么地位可言,难道成为杀丧尸奔波的普通一员。   江倾依旧能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肖嫣然无法忍受见到这样的局面,于是默默在暗中潜伏了半年多后,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她偷袭了江倾。   ————   基地研究所,看着仪器上出现的图像,所有人都疯狂了,“成功了,成功了。”   唯一还算冷静理智的锦荣,在仔细验证了药物达到百分百效果后,也不禁弯了弯嘴角。   乔教授摘下金丝眼镜,拿手帕擦了擦眼眶,终于要结束了,人类有希望了。   嘀、嘀、嘀的声音响起,是有人造访研究所了。   进来的人是基地如今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季喻,他神色郑重道,“周博士,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锦荣微微一挑眉,“正好,我也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第206章 末世篇   江倾从来只相信自己,连后背都不轻易留给别人,虽然不知道肖嫣然是怎么混进了队伍,但对她的戒备心从未放下过。   肖嫣然想偷袭她,江倾顺道还能杀了她,正好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让她杀了肖嫣然。   江倾正要动手之际,其他人赶过来了,“江倾,你在做什么?”   “她想偷袭我。”江倾冷冷道,也不再解释,手心生出雷电朝肖嫣然劈去,   生死之际,为了活命,肖嫣然拼命大声道,“江倾有秘密。”   “她有能解除丧尸病毒的灵泉。”说完这句话,肖嫣然已经吓得浑身虚脱没了力气。因为那道雷电就在她头顶上被化去。   而出手的人,是季喻。   他见江倾和肖嫣然不见后,担心肖嫣然会对江倾不利,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听见这句话。   “一个偷袭的人说的话怎么会是真的?”有人出言质疑道。   “我没有说假话,因为、因为我也有。”又一次经过了差点死亡后,肖嫣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别说江倾不会放过她,就是她偷袭同伴的罪名,回到基地受的处罚也会很重。   肖嫣然立刻变出一团流动的水来,泛着淡淡的银光。   “这是能解除丧尸病毒的灵泉,我有,江倾也有。”   别说江倾脸色变了,就连季喻神色也化为震惊。   最后,江倾和肖嫣然都被带回了基地,如果只是和季喻一个人交手,江倾还能全身而退,但还有好几个四五阶的异能者。江倾也沉默地跟他们走了。   通过医院一些受伤以及自愿当小白鼠的人实验后,发现灵泉的确可以解除丧尸病毒。   这也是季喻赶来找锦荣的原因,专业的事情应该来找专业的人。   锦荣也透过隔离玻璃见到了江倾和肖嫣然两人,都待在异能免疫室里,这里的墙壁通过改造辐射的磁波,可以屏蔽异能,这也是锦荣的一点小发明。   用于制裁违法犯罪的异能者,普通人有囚牢,异能者也有专门的免疫禁锢室。绝对称得上是一视同仁。   江倾靠着墙壁抱着手肘站立,脸孔冷漠苍白,不发一言。   而隔壁的肖嫣然则一脸心虚又带着莫名的痛快。   季喻顿了顿,“江倾什么也不说,我们也不知道肖嫣然所说的是不是完全真的。”   他也很想相信江倾,但肖嫣然说的一切都太详细了,包括她是怎么得到部分灵宝的。   江倾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也很让他苦恼,甚至生出了不好的猜测。她是在利用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她身上真的有灵泉。   而他们若是敢没有理由去禁锢一个高阶异能者太久,只会令基地内的异能者生出不满,江倾在外面也有不少追随者。   “我知道了。”锦荣点了点头,“我想见见她们。”   “好。”季喻立刻去安排,过了五分钟,锦荣就在一个房间见到了她们。   她微笑又不失礼貌地道,“江小姐,肖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肖嫣然见到周锦荣,想到她来自基地研究所的身份,不禁身子一颤,不会是抓她去做实验吧。   “我对季先生告诉我的事很好奇,可以解除丧尸病毒。”   看见锦荣唇角温和的笑容,肖嫣然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实验室如何切片的事。   “可惜,它来的有点晚,我们已经不需要它了。”锦荣语气里带了些许惋惜。   季喻闻言也是一惊讶,回头看她。   只听锦荣道,“忘记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研究出了消灭丧尸病毒的药物。”   她目光灼灼,“不是解除丧尸病毒,而是彻底消灭丧尸。”   “末日可以结束了。”锦荣弯了弯唇角,“我想,这对我们而言,都是件好事。”   季喻直接冲出去,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有打给实验室的,有打给基地高层的。   虽然知道以周锦荣的性格,不会随意开这种玩笑,但还是忍不住确认再确认一下。   最后,等挂完电话,季喻满脸都是泪痕,旁边的通讯员默默递上纸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能让基地最强异能者都高兴的,那一定是个好消息吧。   季喻立刻恢复了原本精神奕奕地状态,回到房间,看向周锦荣的目光也充满了炙热。   “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将周博士您叫来。”季喻真心实意道,这个时候应该是对方加班制作成药,以及接受嘉奖荣耀的时候。   “没关系,实验室已经没什么需要我做的工作了,而我对只有在玄幻小说中出现的灵泉,也很感兴趣。”锦荣笑道。   又多说了一句,“虽然丧尸这东西也不是符合正常的生物。”   江倾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季喻的表现不是在骗她,而是真的药物研发出来了,她抿了抿唇,张直身子,对锦荣和季喻道,“我的确有灵泉。”   说出这句话,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但她清楚,这才是对她最有利的做法。   说不说与大局都没什么关系了。   反倒是肖嫣然,对江倾的承认仿佛根本没听到,脸色惨白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么快的,明明还有八年……”   “什么八年?”季喻皱了皱眉,肖嫣然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明明还有八年,末世才会结束。”肖嫣然苍白的面容上,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却让人觉得可怕,她突然抬头紧盯着锦荣。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本来应该死的,我还要报仇,杀了江倾,是她害死我的,我要杀了她……”   她话越说越让人糊涂,也让人心惊。   锦荣觉得饶有兴趣,但未免肖嫣然受刺激太过,还是让人先给她注射了安定剂,让她情绪缓缓,再慢慢说。   江倾心有疑窦,但显然无论是季喻,还是周锦荣都不会让她再参与其中。   她只默默和季喻安排的人去医院,配合治疗,也算将功补过。   在研究所和基地高层,也就是国家政府商议后,决定在三日后向所有人类公布这个消息。但在此之前,已经将消息发往了其他幸存基地,甚至海外各国。   因为药物特殊,请他们做好准备。   季喻也从锦荣这里询问了一下这种药物的原理。锦荣先告诉了他关于异能者的研究。   人类受到感染变为丧尸,主要原因是丧尸病毒,丧尸病毒在丧尸脑内形成了晶核,而晶核相当于丧尸病毒另一种储存方式,也就意味着,这种病毒未必是完全有害的,因为这种病毒而发生基因变异的人就能吸收病毒中的活性能量。   而实验室开发出来的药物就是针对丧尸病毒,而且是晶核内的丧尸病毒。它以另一种感染的方式杀死丧尸脑内的晶核,失去了晶核,丧尸也就没有了支持活动的核心。   实验室的研究小组自从以锦荣为核心后,就是抱着消灭一切丧尸为目的而研究的,这是个很狂妄的大手笔,为此研究所放弃了其他例如解除丧尸病毒等等。   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创造出了奇迹。   锦荣感叹了一句道,“两年时间,不短了。”   “已经足够快了。”季喻若有所思道,“如果我们早知道有灵泉,是不是药物会早一点研发出来。”   “或许吧。”锦荣淡淡道,“这也许告诫我们,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不切实际的东西,而不是我们自己的努力。”   末日来临后,也有不少人改信仰宗教,希望有神佛出现,但时间一久,就知道除了自己,没人会出现救赎他们。   季喻握紧了桌下的拳头,灵泉没能帮到他们,也没能救得了程光。   肖嫣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程光死,还有,江倾。   就在实验室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制造足够药物期间,肖嫣然终于开口了。   而听完重生真相的季喻整个人都恍惚了。   锦荣倒是淡定,即便听到自己上一世救人死了,也无所谓,她是不在意什么重生的,只当听了一个发展轨迹不同的故事而已。   她拍了拍季喻的肩膀,对这个有信念也有理智的领导者,她还算看得顺眼,要是一不小心刺激过了精神抑郁就不好了。   “如果,她们早一点说出来,如果肖嫣然早一点说出重生的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肖嫣然的确有理由去报复前世害她的人,但一味只想着夺灵宝,坐等着末世出现,这样的人,若是说出去,恐怕外面的人都恨不得撕了她吧。   连季喻都忍了许久,才平复下想要杀肖嫣然的心。   他的母亲,他的堂弟,堂妹,有多少都死在了末世的混乱之中。   一个明明可以改变的机会,却就这么错过了。      很快,几个最核心高层人员也都知道了重生的真相,尽管经过决定按下,暂时不向公众告知此事,以免引发情绪暴动。   但不代表肖嫣然会安然无事,因为见死不救,偷袭队友两项罪名,她被关押在异能禁闭室,时限未定。   江倾也一样,尽管她没有伤害同伴,但异能者法规之一,在不危及自身安全,不能对同伴见死不救。   江倾愿意拿出灵泉研究或是救人,以减免刑罚,季喻来看过她,也是最后一面。   “对不起。”这是江倾第一次在这么多事情后对季喻道歉,为她的隐瞒,为她没有救程光。   “如果是你受伤,我会拿出来的。”江倾淡淡道,说的话坦诚又残酷,“只是别人死活和我无关。”   江倾的想法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季喻目光一黯,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去了,他们的道路并不相同。      末世来临后第二年零三个月十七天,星期四,这注定会成为载入历史的一个日子。   基地所有人都出来了,抱着激动的心情望着在短短几天里建立起来的高台,还有那架巨型仪器。   江倾和肖嫣然也在,哪怕再重的罪,也不足以错过这个对每个人类来说都极为重要的时刻。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逃跑,一旦末日结束,又能逃到哪里去。   锦荣没有出现在高台上,因为一切都以准备就绪了,实验也百分百成功通过,她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关系。   白色的雾气从仪器的涡旋口中慢慢放出,在已测好的最大风力推送下,传向四面八方。   散出的气体越来越多,如浓雾向外扩散,而人类在雾中却安然无恙。   但远处游走的丧尸却是一群又一群的倒下。   “这是什么?”   “对丧尸来说致命的物质。”锦荣从后面走出来,随口解释道。   已经接受了现实的肖嫣然,讶然道,“不是注射血清吗?”   她记忆中结束末世的方法就是血清,杀死了所有的丧尸以及研发出抗丧尸病毒血清。”   锦荣瞥了她一眼,“你也太小看我们的科学水平了吧,都什么年代了,一个个注射血清多麻烦。”   在末世前就已经有无数生化武器了,仅仅是在战场上投放几颗,就足以杀死上面的一切生物。   当然她这个只针对丧尸,不会影响到人类,也算是能得和平救世奖的生物武器了吧。   肖嫣然沉默了,她不禁怀疑自己所谓的记忆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了,或许只是她幻想出来的。   望着丧尸成群的倒下,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都陷入了激动狂喜之中,也有的人,忍不住流下泪,“可以解脱了。”   他们终于可以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了,包括那些变成丧尸的人类,可以不用再行尸走肉,解脱了。   “终于结束了。”季喻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坚毅。   “是啊。”其他高层欣慰点头道,即便在这样的兴奋下,也不忘工作,“立刻把消息发给其他基地,准备投放。”   早一刻时间,人类受到的伤害也会少一些。   三天里,被命名为X武器的生物气体弹药分别被投放在七大洲,随着扩散,丧尸陷入毁灭。   末世终于结束了。      末世后的建设一切都正常而快速地进行,过去基本的供电工业生产,覆盖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基础建筑设施,桥梁,铁路,隧道等等交通网络都   尚且保存完好,没有遭到毁灭性的严重破坏。   单是华国,这个在末世前发展力迅速跟上了发条从未停止过的国家,就有信心,一个五年计划就能恢复到原本的国力状态。   唯一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是,据统计,在这场持续了两年之久的末世浩劫中,原本的近七十亿人口,存活下来的不到五六亿。   这给华国乃至世界都留下了沉重的教训,没有人能保证类似丧尸病毒的危机不会再出现。   但人类始终能顽强活下来。   在末世的建设数年后,也不乏出现许多问题,比如争权夺利,比如国家之间的博弈。   已是异能者代表强者的季喻就曾来找锦荣聊过,或许是有过在同一基地的患难合作,也或许是因为信任周锦荣的人品。   毕竟在制造出拯救全人类的药物后,还能淡泊名利急流勇退的人实在是少数。   虽然没有人会遗忘她的功绩。   当然在锦荣看来,季喻能和她袒露心声,纯粹是因为她是个局外人,被捧着的局外人。   “周博士,你说,为什么日子一旦和平了,就那么轻易地忘记了末世时的生死相助,人也变得丑恶了起来。”   “还有,那些人只想着自己,为了权力,为了地位……”   季喻的愤怒很容易理解,他见证了太多同伴为了人类顽强存活而牺牲,但牺牲所换来的,美好表面下的争权夺利,丑恶博弈,绝不是他所希望的。这甚至会让他觉得,他的亲人,朋友的牺牲是否值得。   他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谁让国家高层最近商议异能者的待遇,是否和普通人一样,又或者应该如何对待,争议太多,多的令他都有些困扰。   锦荣没怎么安慰他,也没有提建议,只说起来以前流传的圣经的一个故事,   “上帝降下大水,清洗了除他认为代表真善美的诺亚一家人以外的所有人类,但在数十年,数百年后,诺亚的后代繁衍在大地上,他们和过去的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而末世就如同清洗人间的洪水,而留下的人类永远不可能只有真善美。   她的看法就是,季喻想多了。      也不知那天季喻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过了几个月后,锦荣得知了一个消息,国家决定征召异能者,作为由国家主导的秘密势力,或者说是一种武器。   而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就是季喻。   虽然失去了一定的自由度,但有国家的名义,也会有方便和保障。   锦荣没有太多理会这样的消息,末世后,她也一直致力于各种各样感兴趣的研究,反正全由国家出资,此外,她还收养了许多因为末世失去亲人的孤儿,她对婚姻还是感情的兴趣还没研究实验的大,虽然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这些孩子,但即便是挂在她的名下,那些孩子受到的优待也会好很多,   反正全都由国家养。   末世后改称新元,第六十九年。   有救世之称本纪元最伟大的医学家周锦荣,在高新科技全球直播下,数十亿新元人类面前安然去世。   全世界各国都降半旗以默哀,悼念这位天才医生。 第207章 锦绣良缘   红墙碧瓦,一个着玄色带着金丝绣线衣衫的男童飞快地跑在宫梁红柱间,身后跟着数个宫人,焦急慌乱还不敢高声地喊道,“陛下,小陛下慢点。”   “小心可别摔着了。”   跑着的小男孩正是大夏这代的天子,少帝韩棣。   即便听见身后宫人的话语,韩棣也没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一不小心还撞上了从宫廊拐角处走出来的人。   “小陛下。”宫人差点吓坏了,深怕小皇帝出了什么事。   尽管太后仁慈,按规矩处事,从不因喜恶处罚人,但这次的确是他们失察,让小皇帝午睡间跑出了宫殿。   小皇帝抓住了撞上之人的衣衫,抬头一看,眼睛立刻就亮了,脆生生地喊道,“外公。”   唐文宾一个哆嗦,每次听小天子叫他外公,都有点受不住,偏偏小天子能叫上一天都不带停的,   果然是锦荣调教出来的‘儿子’。   “陛下。”唐文宾弯腰扶住了小天子的胳膊,声音温厚道。   一见是太后亲父安乐侯,匆匆跑过来的宫人内侍们都松了口气,皆是一行礼,“见过侯爷。”   然而唐文宾没那么轻易放过他们,原本在小皇帝面前温和慈爱的脸瞬间变得一团严肃,“怎么照顾陛下的,要是摔着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小皇帝也知道是自己的错,拉了拉唐文宾的衣袖,“外公,外公,我想去见母后。”   这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绝对是和锦荣学的,然而对付起唐文宾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唐文宾心更软了,“臣正要去见太后,陛下不妨一起吧。”   小皇帝眸子晶亮地重重点了点头,要知道平时一天都很难见到母后。   按理说,少帝与太后并非亲生母子,太后摄政,其他人也少不了在少帝身上动心思,太后本身也不是尤为亲近小皇帝,至少没有养孩子的爱好。   但谁让后宫到处都是摄政太后的迷妹,各司女官也是太后的人,一心向着太后。如此氛围的感染下,连带着小皇帝也分外敬仰这位母后。   更别提偶尔的相处,给小皇帝心中留下的深刻印象了。   小皇帝还因此出过糗事,因为太后对他向来是放养式的,也导致他从小活泼了一些,在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就忍不住做出一些引人注目的事以求   显示存在感。   于是小皇帝有一次偷跑出了宫殿,等宫人找到他时,他已经玩得浑身是泥,尊贵好看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宫人们都惊吓得全跪下了,这民间的孩子这么玩是时常有的事,但若是一国天子做出这样的行为,只怕引来朝臣非议,他们这些宫人也要跟着受罚。   小皇帝见到平日里亲近服侍身边的人都跪下不说话了,才五六岁的的孩子也被吓着了,一瘪嘴就哭了,还哭着找母后。因为他一开始出来就是想去找母后的。   宫人们怎么哄也哄不好,只好去告诉了太后。   锦荣过来见到一个浑身是泥连模样都瞧不清了的小孩,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目光。   换个人她都嫌弃。   “母后,抱抱。”小泥孩直接奔着锦荣过来求抱了。这回换作是锦荣身边的人惊吓到了,天知道摄政太后有洁癖,小皇帝真是作大死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锦荣没有抱起韩棣,而是抓着他的后衣领唯一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毫不费力地把他给拎起来了。   “抱你是不可能了,拎着你还行。”   然而小皇帝遗传了韩家皇族男子的精致凤眼更亮了,“母后好厉害啊。”   锦荣叹气,“回宫沐浴睡觉。”一路将小皇帝给拎回去了,他还时不时晃荡晃荡两条小腿。   此事之后也没传到外面去,因为太后下令,其他人自然闭紧了口,唐文宾算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他也很好奇,小皇帝为何对锦荣这般亲近,小孩子的世界他不懂,莫非是个傻的。   唐文宾一点也不担心女儿日后,锦荣的本事可比他大多了,唐文宾牵着小皇帝的手,就往太后的章台宫去。   章台宫里,   锦荣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听着靡靡之音,神态轻松闲适,往往是不假思索就挥笔而下。   唐文宾也曾好奇女儿这样态度改奏折,不会误了国事吗?   结果偶然捡起锦荣随时写完就扔的奏折,发现里面是言辞辛辣痛批了一顿某州县官吏的无所作为,致使民生怨乱,有理有据,几乎称得上是一篇   好文章了。   果然,永远不能以表象去揣测锦荣。   唐文宾早几年便退出朝堂了,担着一个安乐侯的爵,享受封邑,日子过得悠闲极了。在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太上皇’后,唐文宾早就看淡世情了。   名利于他如浮云。   这番淡泊,不以外戚为贵的姿态下来,反倒博了一个清名。   不过几年的时间,从人人憎恶的小人权臣,变成了不慕名利,平易近人的贵戚。   锦荣还特地称赞了老爹一句,炒作炒得不错。   名声嘛,都是养出来的,和地位也息息相关,当还是田舍郎出身的寒族时,与人结交会说是善于钻营,追求名利,换成高官贵族,那便是平易近人,与人为善。   地位不同了,名声也跟着变化。   虽然太上皇是不用想了,但一个名臣还是能留于青史,唐文宾还是心满意足的,他也知道这个名臣的水分有多大。   要不是他的宝贝女儿一统天下,恢复夏治,重现太平盛世,他哪里能混到什么名臣。   太平盛世啊,河清海晏,唐文宾也没想到有能看到这番景象的一天,从他读书起,夏室便已衰微,年年天灾人祸,四处起义。   没有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包括已经富贵权势尽有的唐文宾。   有句话说的对,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单是做到这步,唐文宾便知道锦荣不是一般的女子。世人对女子的祝福莫过于宜室宜家,觅得良婿,五福俱全,但这却不适用于所有女子。   若锦荣当初真如他所愿嫁入蔺家,就不会有今日。   太平盛世,权倾天下,执掌风云。   唐文宾还未回过神来,小皇帝已松开了牵着他的手,小腿蹬蹬的朝锦荣跑过去了。“母后。”   声音又软又甜,然而还是打动不了冷酷的锦荣,她看着韩棣的眼睛,“现在是午间休息,你怎么出来了?”   她也不问宫人,只问才七岁大的韩棣。   韩棣乖乖地说了中午的事,还认错道,“是棣儿不对。”   锦荣笑眯眯道,“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那也该认罚了。”   韩棣点了点头。   锦荣认真对他道,“减去半月的点心,和御书房的萧廷师傅说一声,功课看着加吧。”   韩棣一张俊秀的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但还是听话地点头了,有错有罚,母后和师傅都说过的。      唐文宾这次进宫来,还是有一件事和锦荣说的,那就是有关匈奴之事。   出使匈奴的蔺素回来了,还带回了匈奴的情况,这几年,中原逐渐统一,恢复太平,原本有些野心勃勃的匈奴也不得不收回了爪子,欲与大夏   重新交好。   这个差事不好做,会交给蔺素也是有原因的。   在将科举制和均田制推行天下时,遭到了世家的强烈反抗。   主持此事的宋澄也因此与蔺素断交,毕竟,蔺家,也是世家之一,哪怕蔺素欣赏宋澄,又心向夏室大统,但排在这些前面的还是世家利益。   最终在经过一系列的博弈后,甚至是强力镇压后,世家失败了。   他们有名有望,有土地有财富,甚至不缺任何人才。   但他们没有军权,而实如天下之主的摄政太后,一言便可令百万覆灭。   蔺素在诸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几番挣扎后,还是向朝廷低头了,带着已经元气大伤的蔺家。   作为最后几个妥协的世家之一,尽管有宋澄大力进言,蔺素也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得到认可,而他的父亲和叔伯早在上一次抵抗均田制和科举制时,   被革去官职了,至今尚未恢复。   这次出使匈奴,也是能令蔺素崛起的机会。   蔺素只来得及瞥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宋澄,便已低下头去端庄行礼,先是详细道了此次匈奴情况。   最后才是传匈奴的单于之话,“匈奴单于意欲求娶大夏公主,结两亲友好。”   这话连蔺素都不相信,匈奴人狼子野心,见大夏强盛便求亲,若大夏衰弱则南下侵吞。   只听殿上静默了一会儿,一道悠悠女声响起,“我记得,前朝便有公主嫁往,不知……现在何在?”      义安公主是大夏宗室女,与安帝顶多算是堂兄妹的关系,也是最近一位和亲的公主,就在十五年前,如今她也已年过而立,膝下有个三岁的小儿子。   她嫁的那位单于另外还有几位王后,儿子都高高壮壮的,能猎虎狼了,   她也安安分分的,从不惦记什么,只和带来的那些陪嫁之人过日子,虽苦的不像王后了点,但她嫁过来时,就没指望过自己能享受什么尊贵。   也是这样的豁达,才让她没有像过去的和亲公主一样,英年早逝了。   她只盼着单于能再活久一点,久到她的儿子长大,这样她也能安心离去,不用还当新单于的妻子。再心胸开阔,自幼接受汉家熏陶的她也没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她儿子也受不了,因为她一直在偷偷教儿子汉学,说汉话。   随着夏室衰微,她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身在匈奴也隐隐察觉了匈奴王对中原的野心,奈何势单力薄,处境艰难,也难以传信回大夏。   还没等她想好,若是匈奴王侵犯大夏,她是殉国不负大夏王室女尊严的好,还是为幼子忍辱负重,大夏突然强盛了起来。   随着来草原这边做生意的夏人商队越多,她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大夏那边的事。   摄政太后收回地方割据政权,恢复夏室,实行的一系列治国之举等等。义安公主对年轻太后掌权没什么意见,作为王室女,她一直都知道,夏朝这几代的男人都实在不争气,还不如一个女人。   至少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义安公主实在好脾气,哪怕匈奴王忘记还有她这么一位公主,准备向大夏再和亲时,她也不在意,毕竟草原匈奴也分几大部落,她所嫁的也只是南单于而已,又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实在没什么存在感,哪怕在大夏也很少有人能记起她义安了吧。   也不知她在大夏的父王母妃可还好,还有她院中种的那株南方特有的芭蕉……   义安伤感了没几天,就有夏使秘密来看望她了。   两月后,正当匈奴使者催促着大夏为何将和亲之事耽搁了这么久,大夏军队已霍霍向草原了。   以匈奴欺辱薄待和亲公主为名,二十万大夏军打下了南匈奴,将草原自南向北割裂开,摄政太后亲笔诏书将南匈奴赐予义安公主及其子南夏郡王为封地。   匈奴人正忌惮于已成为大夏土地的南夏,这完全成为了大夏的天然屏障和缓冲地带,而且因为南单于与他的一众王后王子暴毙,南夏郡王为唯一子嗣,原来的南匈奴人,也大多愿意听从这个名号,不愿意的匈奴大臣也被夏臣取代,失去了权力。   夜色茫茫中,义安公主抱着尚两岁的王儿乘着车驾,在一列夏军的护送下前往大夏。   未想到,此生还有重回故土的机会。   义安公主默默抱紧了熟睡的王儿。   哪怕在生养自己的国土上作人质,也好过在那茹毛饮血千里茫茫的地方等死。      无论是义安公主回国,还是夺下南匈奴,都是值得大肆庆贺之事。   锦荣略微顿了一下,还是在封赏蔺素的诏书上落了笔,对殿下站着的宋澄道,“由你去宣诏吧。”   “是你推荐的人,日后也是协助你做事。”   宋澄接下侍从端来的诏书,拱手行了一礼。   待他宣完诏书,众人也纷纷向蔺素贺喜,虽然都知道以他此次谋划匈奴局势的功劳不小,但也未料来的如此之快。   蔺素即便再冷静沉稳,也不免被灌了好几杯酒,如白玉的面容微染红晕,惹得隔着帘坐在那边的女眷朝这边多看了好几眼。   跟在锦容身边的侍女见了不由得掩嘴一笑,锦荣待身边人素来宽和,温和一笑道,“怎么了?”   侍女独幽笑着说了这事,最后还笑道,“蔺六郎依旧不负当年风采。”   这可比平时的酒杯推盏要有趣多了,锦荣挑眉笑道,“我记得蔺素也有二十五六了,应该娶妻了吧。”   已为女官的倚剑回道,“他夫人是兴云姚家千金,与蔺家老夫人有亲,听说蕙质兰心,贤良淑德,当得蔺家主母之职。”   锦荣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赐他夫人千金裘,五品诰命。”      见多了花容月貌的美人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如诗书所说濯濯如春月柳的美男子,说不觉得新奇那是假的。   尤其是这位郎君还道,“臣愿侍太后左右。”   独幽,倚剑等女官:“……”哪里来的心机男,和她们争宠。   但事实上,这个人还是挺特别的,李溪君,完完全全的寒门子弟,也是锦荣推行科举制时提拔上来的,能力也极佳,甚至不输于世家子弟。   若是按部就班,青云直上未必,但步步晋升还是能有的,像宋澄,蔺素,还有其他锦荣特别提拔的大臣,都是较为欣赏人才的。   没想到,在一次立功后觐见她,李溪君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锦荣想了想,欣然道“好。”   从此后,李溪君成了锦荣身边的起草诏书的人,品级虽低却地位极贵。   正好她身边的一些女官要下放到各地督察。   李溪君被重用,似乎也成了朝堂上的一个信号,开始重用寒门势力,虽说锦荣过去打压了世家不止两次,但朝堂上的中坚力量依旧以这类人为主,便是宋澄,也不是纯粹的寒门子弟。   锦荣也没打算搞什么平衡,但百花齐放的确是应该有的,她并不厌恶世家,但她不喜欢世家独占的资源土地。   真正的盛世太平绝非一小部分人的尊贵富足。   李溪君也相当有才华,而且比许多人都要来的努力,至少锦荣感觉政务轻松了许多。   像李溪君这样没有任何势力牵扯的寒门子弟的确很好用,不会掺入其他的意思。   而在锦荣身边待久了,李溪君的态度也渐渐改变了,最后忍不住斗胆问道,“太后当初留我在身边,就不担心有辱清名吗?”   “清名?”锦荣挑眉一笑,“我还不需要这东西。”   她掌权靠的是军队,是对这个国家的治理,早已非太后之名,哪怕是多个真正的男宠,也无人敢指责。而身后名之事,更不是她会在意的。   虽然老爹那欣慰的目光,让她有些受不了。   “太后是知道臣的目的的。”李溪君默然道。   锦荣微笑道,“不难猜,不过是想坐更高的位子,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已。”   李溪君目光灼灼到,“太后不会认为臣心怀叵测吗?”   “你有能力,我用你,就这样简单罢了。”锦荣莞尔,“而且你还长得好看,美人赏心悦目而已。”   虽然太后说着调笑的话,但李溪君很清楚,太后是真的只是在欣赏美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意,连他发现时也不禁有些愕然。   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是一个真正风光霁月的人。   李溪君自幼就知道自己的相貌好,但没有任何力量保护的美丽,遭到的只是一味的欺辱嫉妒,所以他发愤读书,却又见到了寒门与世家的极大不公。   哪怕自己才华再高,也无施展余地。   若非太后推行科举制,他又如何有出头之日。他不甘世家高高凌驾于寒门之上,所以向太后投诚,甚至不惜献上一切,只为寒门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   但如今,想起过去这些心思,李溪军不禁羞愧不已。   “而且我也挺欣赏你的。”锦荣微微出神道,“因为你身上有一股狠劲,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   李溪君知道这话有些冒犯之意,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是谁?”   锦荣没有责怪他,而是笑道,“是我爹。”   安乐侯?李溪君惊诧。   锦荣微微笑道,“因为失去的太多,而不顾一切的狠劲。这样的人能做的才是别人不敢想的事。”   蔺素这类世家子弟做不到,而宋澄这些新起的豪族算半个,寒门势力让锦荣看到了她所实行的一切不会在未来被推翻的可能。   当然,这些想的都太远了。   锦荣只当她该做的都做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对小皇帝她也是这么说的。   老爹唐文宾也算是寿终正寝了,他晚年时也由锦荣挑了个优秀的子弟过嗣继承唐家香火,她也未给什么外戚庇佑,便是光凭所挑名唐冲的嗣子极为聪敏,日后也差不到哪去,不怕堕了唐家名声。   小皇帝不喜欢少帝这个名号,想让母后给自己取一个新的。   锦荣认真对他道,“让别人取有什么意思,万一不喜欢呢,日后的名号,当由你自己想。”   此言被韩棣记在心中,直到他亲政后才自改为明帝。 第208章 明星艺人篇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搞出这样的事情来,连我都跟着你丢尽了脸,你是想拿命逼公司吗?我告诉你,安澄,不可能。”   “不说话,是对我和公司不满吗?”   “尽早发声明,说这件事和公司没关系,我很忙没空管你,公司已经找了一个新的经纪人去医院照顾你了,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   那边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也算结束了这段突如其来劈头盖脸的责骂。   “抱歉,让你跟着受惊了。”   病床上,面容俊秀好看得不像话,但却因为失血苍白的青年,声音温和地对刚才帮他拿电话的小护士道。   他刚被抢救过来没多久,根本没力气拿电话,说话,但还却还是让护士帮忙接了。   年轻的小护士着实受了惊吓,但一想到这话是对青年说的,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你没事吧。”   虽然说网上都传开了,说安澄各种各样的黑料,不光彩的历史,但看着刚从死亡边缘被救回来的青年,小护士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甚至也觉得,安澄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品格恶劣的人。   安澄摇了摇头,本就没盼望过会得到什么安慰,会听到这样抛弃的话也不觉得什么,因为感受过的抛弃太多了。   朋友,粉丝,一路走来相伴的经纪人,公司……一夕之间全都舍弃了他。   安澄,一颗本处于上升期的新星,颇被看好的实力偶像派,突然在网上出现大量负面照片,还没查清是否是合成照片,媒体就竞相报道安澄的丑闻,言词指向很明显,带动了大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   一时间,仿佛娱乐圈内外,黑安澄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就像是墙倒众人推。   见识过娱乐圈不少风浪,稍微还有点理智的人,也有感觉到是有人在整安澄,而且那人势力还不小,能买动这么多的媒体。但即便是看出来了,也没有为安澄出头的想法,安澄虽红,但根基到底还是薄了些。   安澄这些年积累下的死忠粉本来是相信他们的偶像的,但在一个人出面说了某些‘真相’后,彻底拉黑了。   那个人就是安澄在孤儿院就认识的发小,常鑫,也是同一公司的艺人。   安澄和常鑫孤儿院出身,互相扶持鼓励进入娱乐圈,一直为他们的粉丝称道,安澄也说过,常鑫是他最好最亲近的朋友。   连认识二十年,最亲近的友人都忍不住说出安澄以不光彩的手段抢了他的角色,粉丝也完全对安澄失望了,再坚持安澄是清白的死忠粉,也退出了粉丝团。   一个人,两个人说的时候,别人未必相信,但若是所有人都说,谁还会不相信呢,也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些照片的真假了,仿佛这一次事件,彻底暴露了安澄的真面目。   在常鑫的采访结束后,夜里,安澄在家中割腕自杀。   幸运的是,抢救及时,不幸的是,这一消息被围追的狗仔捕捉到,之后发的一系列报道,也刷爆了网络论坛,连自杀也被人认为是恶意炒作,博出位。   那位叫常鑫的友人,在接受采访面带伤感道,是他不该说出这样的事情,他一直把安澄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如果可以,他很想去看看他。   他的粉丝在留言下争相道,爱豆不哭,那种人不值得当朋友,纷纷心疼常鑫,居然认识了那种抢自己角色的朋友。   这下,哪怕还算护着安澄一二的公司也不说话了,常鑫也是他们的艺人,一个已经被粉丝放弃的艺人,和一个获得更多资源人气的艺人,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锦荣几乎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了所有相关报道,也都毫不费力地记在了心里,走到给的地址上说明的303号病房。收起手机,抬起手敲了两下,便推门进去了。   看到躺在病床上,也无一例外地出现在刚才看过的数十篇报道上的年轻好看的男子,锦荣露出了一个友善完美的笑容。   “你好,我是林锦荣,你的新经纪人。”   病床上的人眼中闪过些许惊诧,淡淡道,“我是……安澄。”   惊诧?应该是觉得自己太过年轻了吧,像助理多过于经纪人,锦荣漫不经心地想道。   这次,锦荣是清醒意识到自己穿越了的,似乎过去也有几次这样的经历,她穿成了一个刚毕业进入星耀娱乐公司的新人。   和她同期的新人都是从助理当起,但她却选择了当经纪人,要知道经纪人与助理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脉。在娱乐圈里的各种人脉,联系导演,投资商,评委等等。大多人选择当助理,就是想从助理开始积累人脉。   林锦荣的选择不仅让她遭到了很多人的嘲笑,而且也被公司冷待忽视,像她这种没什么背景,又没经验还初来乍到的经纪人,根本就没有艺人愿意投到她手下。   锦荣刚穿过来,就接到了来自公司的第一份工作,当安澄的经纪人。   这要是放在两个月前,绝对是公司里人人艳羡的工作,但现在,落井下石的人最多。谁都看的出来,公司不过是为了面子好看些,免得被人说是薄情,才找了个新人充数。   至于安澄,连一手把他带起的经纪人,都放弃他了。   安澄也猜到了这点,但没想到对方找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直接说明了,“我刚毕业,来星耀不到五天,你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简洁明了,也坦诚到令安澄惊讶。   锦荣笑了笑道,“既然今后一段时间要相处,还是说明情况比较好。”   听到‘今后一段时间要相处’这句话,安澄心中微微一动,但也只触动了一下,他面带苦涩地微笑道,“你还是回去吧,我还好,不需要人照顾。”   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是不要拖累别人的好。   锦荣反问道,“你现在这个情况,叫做还好?”   安澄也无法否认,“似乎不是很好。”这应该是他最狼狈的样子了,哪怕在孤儿院的时候,还有院长阿姨,还有常鑫。   安澄垂下眼眸道,“对不起。”   他脾气一直都很温和,哪怕过去的经纪人很强势,他也不介意,唯一拒绝过的,只有那件事。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锦荣歪了歪头,   安澄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淡了许多,显得有些冷漠苍白,“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指自杀的事吗?”锦荣耸了耸肩,“现在还不晚,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可说了。”   安澄强扯了一个笑容,即便被这样刺激,他也愤怒不起来,“自杀的我,显得太懦弱了吧。”   锦荣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却又突然道,“你知道全世界一天有多少人自杀吗?”   她又继续道,“而原因各种各样,但无一例外都受人指责,指责放弃生命,伤害父母家人朋友,爱他的人。”   锦荣眼眸淡淡,“但谁又能理解自杀者经受的痛苦压力,人的身体有了疾病,会痛苦,心上生了病,经受的痛苦不会少。”   “校园暴力受害者,抑郁症患者,心理性创伤后遗症……”锦荣一一列举道,   “结束生命,是你自己的事,别人没有经受过你的事,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有资格去评判。”   “但舍弃生命很不容易,活下来更需要勇气。”   安澄沉默了许久,才道,“谢谢你的安慰。”   锦荣微笑道,“我说的只是我的看法,你要是把它当作安慰,我也不介意。”   如果她没理解错,她刚才说的话好像没有一句劝他的,   锦荣坦诚道“不过,如果你再自杀一次,我可能就要换一个艺人了。”   她眨了眨眼,“而且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去参加你的葬礼,毕竟我们认识没多久。”   “很高兴认识你,林锦荣。”安澄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希望日后哪怕有那么一天,也能再见到你。”      安澄有没有放弃自杀的念头,锦荣不知道,但他的精神的确一天比一天好多了。   而他也知道了,林锦荣第一次见他说的那些话决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行走的毒鸡汤。   小护士好心送了本现代诗集过来,让他打发时间顺带开阔心情。   他看到封面上的序言,不自觉念了出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坐在一边椅子上玩手机的林锦荣随口接道,“还有远方的苟且。”   安澄:“……”说的还真是对啊。   还有林锦荣在医院陪病人,其实就在玩手机,刷的还是扒他安澄的帖子新闻,还时不时带小号上去围观一下,压根没有身为他经纪人的自觉。   安澄只觉心口又被戳了一刀。 第209章 明星艺人   为了补偿上次破坏安澄看诗集的心情,锦荣还特地打包了一堆书带给安澄看,   “这是最近的热门畅销书,给你打发时间的。”   安澄稍稍欣慰,但翻了翻,目光越来越不对劲,什么霸道总裁,什么你是我的爱人,   安澄无奈道,“为什么侦探凶杀的小说也有,你真的用心挑了吗?”   拿这些给还是病人的他看,真的好吗?   锦荣一挑眉,拧了瓶水,“我不知道你看书的爱好,就各类热门畅销的书都挑了几本。”   安澄抽了抽嘴角,他像是会看霸道总裁这类言情小说的人吗?   锦荣点了点头,“我去买的时候,还有几个年轻小男生在看呢。”   “谢谢你了。”安澄心格外累道。   最后翻来翻去,安澄还是看起了唯一的一部冷门侦探悬疑小说。      锦荣提着一袋苹果进了病房,安澄有点小感动,但锦荣洗了之后装盘里,自己先拿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吃。   安澄默默拿刀自己削皮,   锦荣咬着苹果,“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安澄停下手中的刀,试探地问道,“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快付不起住院的费用了。”锦荣眨了眨眼,带着笑意,“好消息就是,我是公司的经纪人,工资不用你发。”   安澄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一个坏消息,不过,我记得我卡里还有几十万……”   锦荣随手一抛,就把苹果核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我帮你问过公司了,说是赔给那些请你当代言人的广告商了。”   他名声现在尽毁,那些广告商赔了不少钱,而他的内幕又是在经纪人手里,安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他也是在娱乐圈混过几年的人,只是信错了最亲近的人。   锦荣盯着他的眼睛,定定道,“意思就是,你没有多久消沉的时间了,因为消沉也是要花钱的。”   很实在的话,安澄下意识道,“那现在就出院?”   毕竟他现在很穷。   锦荣淡定道,“没关系,住院期截至到下周一,你还是再多躺几天吧。”   安澄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那你刚才还吓我。”   “没,也就刺激刺激你。”   看着林锦荣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澄已经不知道他这是第几次被她给梗住了。   锦荣又继续道,“你在医院多躺几天也好,等你家楼下的狗仔都撤了吧。”   安澄笑了,“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新闻可追的。”   锦荣点了点头,“有啊,想知道吗?”   她这话说得让人有点百抓挠心,安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你说吧,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锦荣在手机上点出了一个娱乐新闻报道,递给安澄看。   上面写着#常鑫当上《盛光之城》男主角,受采访谈及安澄,希望其能走回正途#   锦荣轻嘲兼感叹了一句,“拍个戏,他都要拉你出来说两句,他对你是真爱啊。”   这样低端的手段,也就一些常鑫的粉丝和不明路人会相信了。   安澄却是怔怔道,“我想,我知道常鑫为什么会那样做了。”   这回换做是锦荣愣了,“你说什么?”      安澄向林锦荣解释道,“这个剧本一开始,是导演寄给我的,当时常鑫也在……”   锦荣抿了抿唇,“他也看到了?”   安澄默默点了头,否则这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了。事实上,发现这个真相,虽然让他有点悲伤,但心里也松了口气,知道为什么常鑫会背叛他们的友谊了。   听上去很糟糕,但在这个圈子的确是常有的事,他原以为他们之间不会改变,一如在孤儿院的时候。   孤儿院,安澄忽然心里一紧,对锦荣道,“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锦荣扬了扬手上的银行单子,朝车窗外看了一眼那栋白色小建筑,“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给孤儿院汇款。”   “嗯。”安澄点了点头,“我每个月都会给孤儿院汇一笔钱。”   想起来在孤儿院也几乎都是美好的回忆,虽然院长阿姨不在了,常鑫也不再将他当作好朋友。   “还是匿名?”   见安澄乖乖点头,锦荣真心觉得安澄是圈里的一朵奇葩了,善良的好人,这个称呼和圈子真是一点度不搭。   她忽然问道,“那常鑫呢,他知道吗?”   “他知道,有时候我们还是一起寄的。”安澄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闻言,锦荣拍了拍安澄的肩膀,“前两天,常鑫说他经常回馈将他养大的孤儿院,报答恩情。”   曾经回忆中,常鑫爽朗的笑容彻底碎成了渣渣。   安澄心里还憋得有些难受,回头就看见锦荣在折好这些汇款单,用信封细心装起来。“你在做什么?”   “留着以后自有用处。”锦荣没抬头,继续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报仇?”安澄有些讶然,但不可否认的,他不排斥这种想法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对,让那些害你的人尝到苦果。”锦荣耸了耸肩,“当然,最主要是赚钱。”   锦荣的理由还格外的正当,甚至让安澄无法拒绝。   “我对你做了个分析,你是大学毕业,学的就是表演,之后从事的所有工作也是和表演有关,虽然你以前也做过很多兼职,但回报率远远低于你从事的演艺工作……”   锦荣最后下了个定语,“总的来说,你最擅长的工作就是当演员了。”   安澄承认林锦荣说的没错,可是,“我还有回娱乐圈的可能吗?”安澄苦笑道,   锦荣也跟着点了点头,“难度是挺高的。”   车停靠在了路边,锦荣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澄,皮相还不错,“要不,找个金主,或是拉个关系。”   安澄不说话,但抿紧的嘴唇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锦荣轻轻一笑,“你果然还是这样的人。”她又微微眯了眯眼,“不过,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了。”   这话说的令安澄有些糊涂,他也感觉出来了,林锦荣不像个新人。   车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锦荣微微勾了勾唇,“你知道常鑫为什么出卖你,那你知道是谁在整你了吗?”   在安澄的注视下,锦荣说出了两个字,“宋皎。”   宋氏集团二少爷,有名的花花公子,经常也出现在花边杂志上。   安澄俊秀好看的脸从疑惑陷入了震惊中,“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害我?”   锦荣挑眉道,“谁说没关系,他不还请你吃饭了吗?”   安澄立刻摇了摇头,“那是我之前的经纪人跟我说的,而且我拒绝了。”   那还是他第一次和经纪人吵架,他不喜欢参加这类饭局,   锦荣手指敲打在方向盘上,“他想认识认识你,所以找了你的前经纪人,你拒绝了他,让他,还有你的经纪人都很没面子,加上他那晚喝多了酒,一气之下在席上说要封杀你。”   安澄震惊又愤怒道,“就一句话?我根本没见过他。”   “他是没见过你,但他在那么多狐朋狗友面前说了这样的话,而宋皎又是个爱面子的,就砸钱买媒体买水军黑你爆料。”   锦荣缓缓道,“至于常鑫,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还是单纯为了这部戏。”   “那你呢?”安澄看向她,眸子有些暗沉,“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甚至帮我?”   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不好,毕竟林锦荣不是那些人,安澄又放软了声音,“你很厉害,甚至可以说是出色得不像个新人,没必要帮我这样一个被雪藏无药可救的艺人。”   锦荣笑了笑,眼眸一片清明,“很简单,我是你的经纪人,你是我的工作。”   穿越以来,锦荣不知道自己最擅长什么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做好眼前经纪人的工作。   “你若是换别人,或许会更好。”安澄苦笑道,哪怕一个新进娱乐圈的艺人也比他的处境要好吧,至少不像他,还有个富豪公子哥要封杀他。   锦荣微微笑道,“我虽然是个新人,但我对待工作很认真,如果因为有点难度而放弃,那就没有从事经纪人工作下去的必要了。”   安澄可没想到,他这位新经纪人是如此与众不同的人。   “那你说,欣赏我?”   “我欣赏你拒绝金主的决心。”锦荣侧过身,靠近安澄,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发亮,盯着他,“因为有了金主,这会很没有挑战性,而且也没有多大的潜力。”   安澄:“……”他还以为,林锦荣会说是欣赏他高洁的品格,不过,那样连他都觉得虚伪。   锦荣直起身,挺了挺脊梁,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这圈子向来笑贫不笑娼,笑话的是被金主抛弃的艺人,而不是攀上金主的人。”   “但一个势力再雄厚的金主能给予的有多少,资源,机会。”   锦荣神态冷静道,“就看你想到达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车很快就开回了医院,而将安澄送到后,锦荣便开车自己回家了。   锦荣的话也只在那日提起过,之后就再没说,但安澄心里却不断在回响这段话,他想当演员,也热爱他的这份事业,而他真正想要的目标又是什么。   野心,或者说梦想的目标,生了根。      然而安澄没想到,梦想的第一步是给林锦荣养狗。   “公司没给你接到什么演艺工作,以你目前的状态,我给你找了一份最合适的兼职。”   锦荣笑眯眯地弯腰拍了拍她家的金毛犬,“我看过你以前进公司的资料,有写你兼职做过训狗员。”   卡里的确只剩下几百块钱,连下个月的租金都交不起的安澄,默默接过了圈狗的皮绳,金毛犬还不算讨厌他,舔了他的脸好几下。   脸湿湿的安澄:“……”   虽然这活挺轻松的,但帮自家经纪人遛狗,当了几年艺人的安澄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因为林锦荣的这只金毛犬太过活泼,安澄往往要松开狗绳一段时间,任它自由撒欢,安澄真心认为,是这个原因才导致林锦荣不愿意亲自遛它。   它欢脱的实在令人羞于承认是它的主人。   而在这段休闲的时间,安澄会在长椅上坐会看书,还是在医院时看的那本侦探小说,其他的书在他出院时送给那些护士了。   “你也喜欢这本书。”经常遇见的一个同遛狗戴着眼镜的男生惊讶问道,   这人是附近一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叫陈斐,而他遛的是他家导师的狗,为此他还特地推了推眼镜,“遛狗好,比带猫幸福多了。”   不过,这人是纯粹的专于学术的理科生,不怎么了解娱乐明星,也不知道安澄是谁,只以为是同样悲催被使唤的人。   在某种意义上,也没错。   陈斐提起这本书来,滔滔不绝,就跟遇见了同好一样,安澄是挺喜欢这本叫《七次回忆》,尤其是本书的男主角薛冰,是一个特殊侦探,他的记忆很特别,每次回忆就是对案件的重导,只有到了第七次,才能彻底还原。   有时候,安澄忍不住去揣摩这个角色,薛冰的神韵,光彩,一举一动的魅力,   直到陈斐导师的狗汪汪叫了,陈斐才意犹未尽,“我们有一个专门讨论交流这本书的群,回头我把你拉进来。”   安澄微笑道,“好。”      但安澄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没有遛狗时间了,因为锦荣给他找了一部戏。   “《七次回忆》?”安澄看到剧本名字,还有熟悉的男主以及情节,不禁惊诧道,   锦荣微微一笑,“没错,就是你最近一直在看的那本侦探小说,有人想把它改编成电视剧了,我看了剧本,还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那你送这本书给我……”安澄想是不是林锦荣预料到了这本书会被改编,但她又如何知道他会看?   她弯了弯嘴角,“你可以当作我们运气还不错。”      锦荣明确告诉了安澄,这只是一部网剧,过去几年网络视频平台的崛起,也出过几部网剧,但大多因为投资小而粗制滥造,吸引到的关注也比不上那些在电视台播出电视剧,更别说是大银幕了。   然而它的缺点却成为了安澄的优势,拍网剧,不说公司不会限制,受到的打压也会比较小。   最重要的是不仅锦荣看好这个剧本,安澄也很喜欢薛冰这个角色,否则也不会揣摩了很久。   唯一要突破的就是如何得到这个角色,   “导演是这个作者的粉丝,连改编的剧本也是在作者的指导下完成的,如果你得到原著作者的认可,拿到这个角色的可能性会增大许多。”   “我明白了。”安澄郑重地点了头。   这下,就是真正看他的实力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安澄几乎是对薛冰这个角色着了魔般,日夜揣摩这个角色。   而锦荣也顺利得到了去原著作者韩教授家里拜访的机会,而导演就在作者家里,试镜就这么开始了。   安澄一次性通过。 第210章 明星艺人篇   《七次回忆》的正式开拍,但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一部在线上播出的网剧,拍摄的还是国内冷门的侦探悬疑题材,听上去就很难让人看好。   即便导演路远过去拍摄过几部在电影节上拿过奖项的小众电影,但从电影到网剧,存在跨度,又还是过去未尝试过的题材,别说媒体了,都很少有投资商问津。   所以连拍摄的资金都是导演自己出的,然而他却很轻松,按他的话来说,他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也是拼上全部家当,这些年拍电影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赔了也不可惜,大不了从头再来。   路远也是作者韩教授的狂热粉丝,早就有想把他的《七次回忆》拍出来的想法,一开始想的也是电影,但是以电影的一百二十分钟想把故事的完整结构情节乃至精华全部拍摄,是不现实的。   而无论是路远,还是韩教授,都没有为了名利,而去牺牲改变这部作品的想法。   再加上题材的限制,为了将这部作品最大的核心展示出来,路远选择了网剧的形式。   对于挑选男主角薛冰,也是这部作品的绝对性主角,路远和韩教授都非常慎重,他们选择的前提就是演员对这个角色乃至这部作品的理解揣摩,和是否能够再现一个现实中的侦探薛冰。   做了充分准备,而且非常用心的安澄被选中也就不奇怪了。   安澄是否‘名声恶劣’,导演路远不在乎,他甚至不介意启用新人,只要是最适合角色的演员。韩教授和安澄接触了几次后,也觉得他不像娱乐报道说的那样的人,他这么大年纪了,早就不是光凭别人的话去认识一个人。   安澄成为《七次回忆》男主角的事,倒是给剧组带了一些热度,可惜不是什么正面影响。一个名声尽毁,甚至被公司雪藏的艺人,去拍摄网剧。   还是自杀后复出拍的第一部戏。   正在拍摄《盛光之城》的常鑫,休息空余间在手机上看到这条新闻,皱了皱眉,“还有人敢找安澄拍戏?”   “不过是部小网剧,拍的也是冷门题材,和你的《盛光之城》怎么比。”说话安慰他的人是常鑫的经纪人,也是过去一手带起安澄的经纪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轻易放弃安澄的原因,手上一个下去了,另一个上来了,反正他都不亏,而且常鑫还不像安澄,平时看着听话,关键时刻掉链子,让他在宋少面前丢脸,还说不想参加这种饭局。   把自己看的也太高了吧,一个小小艺人,还敢拒绝他的安排,经纪人心中冷笑,不然宋公子整安澄时,他也不会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常鑫就挺识时务的,每次带他去都做的很好,不然年度大戏《盛光之城》的男主角,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到。   常鑫问道,“他现在的经纪人是谁?”   经纪人讥笑道,“公司一个毕业的新人,能有多大本事,根本不可能带起安澄。”   “还是让人炒炒这件事吧,重点放在安澄身上,还有公司那边……”常鑫还是有些不放心,和安澄一路进娱乐圈,他很清楚安澄的天赋比他高。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绝不能让安澄有起来的机会。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经纪人笑着应允下来了,现在常鑫可是他手上最红的艺人,日后不知前程有多光明,而他在公司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忽然一时间,网上出现了大量粉丝抵制安澄饰演薛冰的传闻,有书迷称,如果安澄演薛冰,绝对不去看《七次回忆》。   还有诸如安澄演习毁原著的说法。   这样虽然提高了曝光度,但全是负面的,甚至会对剧组的拍摄造成干扰。   这让《七次回忆》更加不被人看好,有媒体甚至准备好了这样采访,有导演受采访提及安澄,称这种名声恶劣的演员绝不容忍,路远导演为何选安澄担当男主角呢。   然而他们连导演路远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拦在了外面,坐在大门口椅子上的锦荣,收起了手机,起身来露出了完美的微笑,   “你们好,我是安澄的新经纪人林锦荣,也是经路远导演委托接受一切采访。”   ……   两个小时后,媒体们晕乎乎地离开了,天哪,安澄从哪里找来的新经纪人,分分钟带跑话题。   “为什么选择?当然是因为演技。”   “靠脸上位,我不否认安澄的长相在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光是面不改色吹安澄就吹了一半时间,另外的话题都被带到了什么养狗调节心情啊,《七次回忆》这本书有多好看上面了。   娱记们心疼自己浪费掉的两个小时,要是追其他新闻说不定还要奖金,再一看录音笔,大半电量都耗在了毫无意义的话上。   娱记一走,锦荣就回了剧组,也不打扰拍摄,等一场戏拍完了,路远才发现她回来了,“他们走了?”   “嗯,而且应该不会来了。”要是再来,锦荣也不介意和他们再聊聊。   路远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你还挺厉害的。”   这么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像艺人多过于像经纪人。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路远真心诚恳道,要不是人手不够,路远还没这么大脸让安澄的经纪人帮忙应付媒体。   至于为什么人手不够,因为这部剧主要是他自己出资,而过来的都是友情帮忙的。   锦荣唇角微勾了勾,“因为安澄所造成的对剧组的困扰,当然由我来解决了。”   即便是休息时间,安澄也在研究剧本,和其他演员对戏。一直到晚上结束,安澄才和锦荣说上话,夜市摊上,安澄狼吞虎咽地吃着牛肉面,还是锦荣请的,说是犒劳他第一场戏。   来时安澄心里安慰自己,牛肉面也不错,到了晚上已经饿得什么都能吃了,他中午也就吃了份盒饭,喝了一瓶水。   “慢点吃,别噎着了,不够,我再请你吃一碗啊。”锦荣相当慷慨大方道。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吃着牛肉面的安澄抬头问道,“你不接吗?”   锦荣理也没理道,“不用接,公司来的电话。”   安澄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但很快又想到了一件事,“是因为我吗?”   锦荣挑眉一笑,“你还真说对了。公司问我怎么给你接了这么一部戏?”   她又道“我在公司有点交情的人告诉我,说是你以前的经纪人出手的,看来他还挺讨厌你的。”   知道了自己被的害的那么惨是因为经纪人安排的那场饭局后,安澄一点也不意外对方会这么做,而且内心毫无波动。   只是涉及林锦荣,安澄不禁存了份担忧问道,“你不会有事吗?还有白天那些媒体?”   锦荣笑了笑,认真道,“那是我发挥的舞台,和你没关系,你只负责演好戏。   她脸上的神情尽是淡定自信“我的做法没有违法公司规定,这点小手段,我还应付得来。”   安澄抿了抿唇,如果不是他,换做另一个艺人,以林锦荣的能力,只会比现在更好。   安澄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不用想就能猜到,锦荣轻笑了一声,神采熠熠道,“我的字典可没有新人两个字,哪怕一手再烂的牌,打好了,那才能说明我的本事。”   被称为一手烂牌的安澄,默默喝完剩下的汤。   “不过……”锦荣眼角一挑,带出些难以言喻的魅力,“你要是演砸了,我在这个公司就很难混下去了。”   安澄喉咙动了动,有些紧张,“你把全部赌注都压我身上了。”   锦荣眨了眨眼,眉角带着飞扬的笑意,“不是全部,只是作为经纪人的前程而已。”   “你就这么相信我?”安澄感觉心脏好像怦怦在跳,有些小激动。   锦荣眼底一片沉静,声音也渐转沉,平静清澈,“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我自己。你也一样,安澄。”   “你靠不了别人,你只能靠自己。”   漆黑的夜色,摇晃的灯光,喧闹的夜市中,安澄好像只听得见了这句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虽然以没听到电话为由,但到月底,锦荣还是免不了去公司走一趟。   半道上就被安澄的前经纪人江成给拦下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是,放弃安澄,公司看好她的能力,他作为前辈也欣赏她,打算把最近推出的新艺人交给她。   那可比安澄好多了,形象好,名声又清白,最适合发挥了。   能帮他接到一部新戏,还是路远导演的戏,已经可以证明林锦荣的能力不错了。   虽然不少公司里的同事在说风凉话,不看好安澄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不可否认的是,林锦荣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经纪人,不像个新人。   江成一副提携后辈的好前辈样子,若是没有那居高临下的语气,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有安澄不是需要休息吗?让他放松放松心情,拍什么戏啊,传出去还以为公司苛刻呢。”   锦荣摊了摊手,“戏都拍了,合同也签了,我总不能得罪路导不是么?”   她笑眯眯道,“对了,听说常鑫最近在和同剧组女主角传绯闻,您也应该很忙吧。”   “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锦荣毫无可指摘的说话行为,把江成噎的不行,他恨恨道,“我看安澄能成个什么样子?”   林锦荣在公司里不给江成面子的事,也传到了安澄耳里,他意识到,林锦荣是真的不给她自己留后路,把赌注压在了他一个处于低谷的艺人身上。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然而锦荣压根不给他感动的机会,“没事,反正你失败了还能回来帮我养狗,你养的挺好的。”   说起狗,这部戏里面也有两场拍摄狗的戏份,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狗,路导正好看到了林锦荣家的那只金毛犬,就顶上了,拍摄的效果还意外的不错。   主要是和薛冰这个男主角配合的完美。   相当用心的剧组,不到两个月就拍摄完了《七次回忆》。   杀青后,路导还特地在自己的推特上发了一篇长文,讲述这次拍摄的过程,其中对安澄尽管只有几句话,却是真正的夸赞。   要知道,他以前可从没夸过演员,骂过倒有,比如他的处女作,曾公然说过若不是那两个新人主角,他的电影会更好。   这样有才华,又赶上好时候拿过几次大奖的导演,哪怕有性格点,大众也不是很难接受。   而唯一被他亲口夸赞过的安澄,也渐渐出现了口碑的好转。   但真正能否翻身还得看《七次回忆》的播出。      在试映室里,和其他人一起看完了前五集后,锦荣勾了勾唇。   谈好合同,定好播出日期,从网络视频旗下的公司出来后,锦荣就和洛导他们分别了,站在公司门口掏出手机就给安澄打了个电话。   安澄正在锦荣家里给她的金毛犬洗澡,接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我看的试播,挺好的,我请你吃饭吧。”   这次终于不是夜市路边的牛肉面了,而是一家私房菜,好吃的安澄都快把舌头给吞下去了。   他又忍不住犹疑道,“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锦荣抽了抽嘴角,她平时对安澄很坏吗?   还“算是犒劳你在这部戏的表现。”   锦荣特意问了一句,“怎么样,好点了吗?”   安澄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也许是因为薛冰这个角色太过浓重复杂了些,他一时入了戏,有些难以出来,锦荣就让他在家养狗调节调节心情。   顺便带带她家的那只蠢狗学会自理生活。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再演一个新的角色也没关系。”现在一说到演戏,安澄就来了精神,重新演戏的感觉果然不一样,   锦荣摇了摇头,“不用急,等这部戏播出,到时候也会有更好的戏约。”   安澄也有些诧异,“你这么看好这部剧。”   锦荣想了想,然后道,“说不定,这部会是你的翻身之作。”      锦荣的话又一次验证成功了,   在网络视频平台上,《七次回忆》第一集的播发数量只能说是平平无奇,但第二集,第三集的播放数量几乎成倍的几何增长,短短一周后,留言评论更是刷爆了朋友圈,微博。   尽管专业影评人还没来得及做评分和观影评价,许多网友已经自发性地向周围人安利了。   “电视剧居然拍出了电影的画面感,路导让我重新认识了网剧。”   楼下就有回复道,“你没看导演的履历,人家以前就是拍电影的。”   “果然网剧不限制,什么拍不出来。”   谈论剧中角色的留言评论更多,因为男主角几乎占据了本剧一大半的戏份,可以说能不能撑起这部剧,就看饰演男主的演员对薛冰的还原和演绎程度了。   而看回应,安澄的演绎显然是广受好评的。   “安澄的演技简直炸裂。”   “沧桑落拓不羁,薛冰这个角色一出场就神了,越看越有魅力。”   “重新粉上了安澄,对这个角色实在毫无反抗之力。”   ……   收到网络视频公司寄来的播放报表,锦荣发了一条短信给安澄,“恭喜你,成功了。”   《盛光之城》和《七次回忆》因为几乎同时播出而不可避免地形成对比,只不过一个是在网络视频平台,一个是在黄金卫视台播出,但《盛光之城》的表现显然不如人意,形成高开低走的收视率走势。   虽然有几大明星加持,导演水平也在线,再低也低也低不到哪去,但和之前期待的年度大戏还是有些差距。   尤其还是有一部已有黑马之姿,席卷全网,掀起一股侦探风潮的《七次回忆》,无论是投资商还是观众对《盛光之城》更加不满意了。   还有人大开嘲讽道,小成本网剧逆袭大投资电视剧,全看走心不走心。   其中最受质疑的莫过于常鑫,底子最薄,也就红了一两年,就能单挑大梁当这样大制作的男主角,关键是这部剧还‘失败了’。   无论是导演还是制片人都不愿担这个责任,也就默认推到了常鑫身上,反正他的表现的确不怎么样,是他正常的水准,但没有爆发到足以撑起这部剧。   有人还爆料说,常鑫和女主角发生恋情,无心拍戏,敷衍了事。   安澄和常鑫又一次同时出现在了娱乐杂志封面上,只是和半年前相比,褒贬逆转。   锦荣真心实意评价道,“常鑫和他经纪人走的本就是一步险棋,若是拍好了,那是应该的,但拍不好,那是骂声一片了。”   何况还有《七次回忆》帮忙雪上加霜。   锦荣还翻出了之前孤儿院的汇款单,整理了一下。   安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又是写信又是放照片,“你在做什么?”   锦荣眨了眨眼,“我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她,通常不用那么久。   一堆证据寄到了数大娱乐杂志社,立刻就发消息爆料,稍微克制一点的报道也就说,常鑫,安澄,究竟谁才是受害者,   而大胆到为求眼球,直接报道,#真正的骗子,常鑫#愚弄大众的伪君子#   常鑫的经纪人江成紧急公关,找了公司和杂志社,用尽了人脉想要压下去,但毕竟报道这一消息的不止几家杂志社,人家也未必会给江成面子。   半年前发生在安澄身上的一切丑闻黑料,又那么神奇地出现在常鑫身上。   陷害好友抢好友角色,甚至欺骗观众,虚伪可耻等等一系列负面新闻。   而被揭露真相后,安澄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大众的同情心在有《七次回忆》积累的好感加成下,瞬间爆发了。   “你不要看看网上的新闻吗?可都是一边向你倒啊。”   锦荣手按着鼠标键,不断地浏览网页上的信息,“还有你以前的粉丝回来了,还给你建了应援团。”   安澄的视线从新拿的剧本上移开,抬眼道,“算了吧,你处理就好。”   锦荣浅笑,“你不经营你的粉丝了吗?”   安澄摇了摇头,“是你说的,我的主要工作是认真拍戏。”   “那好吧。”锦荣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先说好,我顶多简单公关一下,以后你再请专门的团队帮忙吧。”   圈子里靠炒作红的明星不少,主要就是经营粉丝,然而锦荣没想走这条路,也就不会特地去做。   至于安澄,经历了大起大落,还是让他缓缓吧。   对常鑫,该做的他们都做了,没必要再让自己陷入这滩浑水中,所以他们也没有对常鑫这件事做出任何回应,相应的采访也都拒绝了。   虽然少了些热度,但日子也化为平静。   而安澄在研究他的新剧本,一部改编自正统历史的大戏,虽然也是电视剧,但比之一般的电影,含金量只高不低,能拿到这部剧的戏约时,安澄也很惊讶,他家经纪人也太厉害了吧。   “那个宋皎,不是说要封杀我吗?”安澄犹犹豫豫问道。   能拍《七次回忆》那是他运气好,是小成本网剧,不走正常电视台播放路线,想压也压不了,但这部可是在国家电视台播出的。   锦荣斜了他一眼,“宋皎在圈子里又不是一手遮天,他的能量顶多也就是投资商和媒体那边,不要命的砸钱,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你以为圈子里的大佬会多给他面子。”   “更重要的是,他可能都把你给忘了。”锦荣摊了摊手,坦白道。   安澄心中不禁轻笑了一声,是啊,他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对那些有钱人来说,他不就是个可以随意毁掉的小明星,再过分的事情做了就做了,之后就可以抛到脑后。   他经历绝望,经历生死间痛苦挣扎,才爬起来,而那些人依旧可以高高在上,欢声笑语。   也许是觉得刺激太过,锦荣又继续给安澄画大饼安慰道,“你要是拿了国际奖项的影帝,连他爸都压不了你。”   安澄喉咙动了动,眼眸亮的惊人,“那我什么时候,能对付得了宋皎?”   心再软的人,被逼到自杀这个份上,都不会轻易忘记这份仇。   “也不是没可能。”锦荣眼睛微眯,唇角噙着笑意,“那要看你能走到什么高度了?”   安澄眼眸微垂,亮光沉在了眼底,收敛了起来。   锦荣再回过公司,显然待遇就不一样了,一个能将几乎跌入谷底名声尽毁的艺人,以全新的姿态回归大众视线,并且实现华丽逆转。   若说林锦荣在这其中没做什么,谁也不会相信。   公司也有人和锦荣谈过了,将她由实习经纪人转为正式经纪人,而且提到了在公司经纪人行列中也是中等的水平,足见出他们对林锦荣的潜力评估很高。   还有安澄,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公司一直都很看好安澄,之前也不是雪藏,主要是为了保护他,毕竟事闹的那么大……”   虚词假意了半天,才说到正题,“安澄有没有考虑接什么通告活动,还有,公司也有几部戏要拍,安澄的话,可以去争取男二号。”   锦荣笑了笑,“安澄最近也只接了《长安令》,你也知道的,那部戏的导演是不准轧戏的。安澄说还要学习一段时间,沉淀沉淀。”   对方脸色虽有点难看,但也打着哈哈,“沉淀好,沉淀好,安澄性子比以前稳多了。”   回头锦荣就和安澄说了这件事,“让你去争取男二号,看来还是对你不放心啊。”   安澄平静道,“那是我还不够好。”   对于锦荣帮他推掉通告节目,他反倒挺乐意的,还能多些时间研究剧本,虽然拿到了这个角色,但因为他是最后几个选定的演员,离剧组开拍也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他几乎没日没夜的在揣摩角色。   锦荣随意瘫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随即打了电话,给她在公司里打听消息的人,还有圈子里的认识的。   电话挂完,锦荣就冷笑了一声,“果然有古怪。” 第211章 明星艺人篇   宋氏集团的二少爷宋皎,不像他大哥作为继承人培养,需要兢兢业业工作,忙着公司的事。他成天也就吃喝玩乐,当个纨绔子弟,玩玩小明星。   宋家二少的身份还是有几分面子的,遇到个让他不高兴的,也就随手整了,砸给媒体的钱,也就少办几场Party就是了。   至于被他整过的人怎么样,他看了高兴肆意后就抛到脑后就忘了。   和锦荣想的差不多,只是宋皎忘了这件事,但有人没忘,那就是常鑫。   他现在过得日子比当初安澄好不了多少,而经纪人江成既然能舍弃安澄,自然也能舍弃一个失去价值的常鑫。广告被撤还告他赔偿,公司雪藏,结交的人缘全部断了关系,粉丝离他而去。   外面还全是他的负面新闻。   常鑫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了安澄身上,如果不是安澄靠一部网剧翻身,他又怎么会这样?在得知安澄又接到了一部可能在国家电视台播出的大戏戏约后,常鑫就更加妒火中烧了。   他想到了宋皎,那个公子哥要是知道他整过的人又爬起来了,恐怕会觉得很丢脸吧。   即便损人不利己,但只要能报复安澄,常鑫什么都顾不了了。   宋皎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公子哥,身边人都是顺着他的,没什么本事又好面子,很容易就被常鑫挑拨了,砸钱砸媒体,最近是不管用了,但安澄想继续拍戏,不可能。      不仅公司方面有人暗中阻扰,连《长安令》剧组那边似乎也有些拖延,   锦荣在发现了问题后,应对也很迅速。   没多久,宋皎他爸,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就收到几封匿名信,有证有据,立马就把宋皎给叫回来,大发脾气道,“天天就知道玩明星,半点正事都不干。”   “为了整个小明星,还打着我的旗号,也不嫌给我丢脸。”   “回来给你哥帮忙,少在那里头混,都这么大人了,也该定下了。”   “爸,我还没……”宋皎嗫嚅了几句,还想说些什么。   宋董事长的脸一下就黑了,“怎么,你还打算为了个小明星跟我顶撞?”   宋皎吓得立马摇头,这不争气的样子气得宋董事长又是一肚子的气。   “真是戏子误国。”宋董事长气得拂袖而去。   宋夫人安慰着小儿子,“你也知道,你爸有多古板,别惹他生气。”   “可我……”宋皎欲哭无泪,他只是想整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目光投向他大哥求救,而他大哥还想着宋皎来公司工作的事呢。   哪还有什么心思管小明星。      等宋皎这件事成功解决了,安澄也正式和《长安令》剧组签约,准备进组。   这次应对的过程,锦荣也没有瞒他,而是让他全程都看着,也算学点东西,但安澄也没想到锦荣会剑走偏锋,不找宋皎,而是把事直接匿名捅到了宋皎他爸那里。   锦荣对他理智分析道,“宋董事长出了名的古板传统,而且生意做得大,也好面子,看不上娱乐圈的人,宋皎平时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宋皎动静闹得太大,还报出了他的名号,他自然就不高兴。”   说白了,就是找准了弱点。宋皎的弱点就是他爸宋董事长。   虽然这一举也存在风险,比如宋董事长和宋皎他哥未必会对安澄有什么好感,反而更生恶感,不过像他们这种做生意有名望的人,也更有顾忌些。   总比宋皎这个肆无忌惮的搅屎棍要好吧。   还有一个常鑫,若不是他,也不会有这场险些发生的无妄之灾。锦荣拍了拍安澄的肩膀,“日后你自己处理吧。”   她是经纪人没错,但也不是事事都要为安澄解决。   安澄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半年后,《长安令》播出,火遍全国,成为现象级广受好评的历史大戏。   不仅为为安澄带来国民度,还有第一尊真正意义上的电视剧奖项。   圈内人也不得不承认,安澄成功实现华丽逆袭,而且更进一步,从以前的小生偶像晋级为拥有国民度的演技派。   而林锦荣,这个进入娱乐圈不到一年的经纪人,也真正进入了很多人的视线中。   将一个几乎要退出娱乐圈的落魄艺人,重新推到了更高的地位,甚至还拓宽了戏路,这一手惊艳了太多人,足以与圈内一级经纪人相比拟。   而她,还足够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就是在星耀,别人也会尊敬称一声‘林姐’,哪怕她的年纪比全公司大部分的人都要小。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影响。   更受到关注的还是安澄,公司也开始重视起这位艺人来,不出意外,会将大部分适合资源优先倾向于安澄。   听说安澄原来的那个经纪人还向老总问过,不如再让他接手带安澄,毕竟他和安澄一起几年了,也更为熟悉。公司方面似乎也被劝动了。   但安澄的一个电话,直接表明了态度,他绝不会再和前经纪人合作。   他的性子比以前果决多了,这一举彻底打消了其他人的念头,   连同公司的经纪人都盯上了安澄,何况别的公司。   还有其他娱乐公司同安澄接进行触,星耀娱乐虽然在圈里知名,但也不是一家独大,还有比它资源人脉更好的,比如华晨。   开出的条件也只高不低。   安澄没有拒绝其他娱乐公司的接触,星耀虽然现在对他不错,但过去的事也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过去的。   他努力了这么久,才到了这一步,不需要委屈自己,这是林锦荣告诉他的话。   国内第一娱乐公司华晨想签下他跳槽的事,虽然做的隐蔽,但安澄不觉得林锦荣会不知道。   谁令人永远也想不到她的能力底线在哪里。   安澄微微笑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人略带疑惑,只见他抬起眸,“我可以答应签约,但我有一个条件……”      “华晨的人找我谈过了。”安澄向林锦荣坦白道。   “那挺不错的。”锦荣点了点头,“无论是资源,还是对艺人的管理制度,华晨的条件都要优于星耀。”   身为星耀的经纪人,却毫不介意地夸赞竞争公司,甚至还鼓励手下艺人去更好的地方发展。   然而她的反应在安澄意料之中,在他的认知中,林锦荣就是这样一个人。   安澄眼睛看着她,诚恳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华晨?”   锦荣微微一挑眉,似乎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真说起来,她只是公司指派给安澄的临时经纪人,并没有绑在一起。锦荣也没有非要让安澄一直留在她身边的想法。   安澄的华丽转身是个奇迹,有她的巧妙推动,也有安澄自己的努力。   最后,安澄成功逆袭,甚至更进一步,而她,也因为这番运作,从菜鸟经纪人,成为了圈内知名的经纪人之一。可以说是双赢。   锦荣也从不喜欢勉强人,好聚好散,看她放任安澄和华晨还有其他娱乐公司接触就知道了   但她没想到,安澄会希望和她一起去华晨。   锦荣笑了笑,“以你现在的咖位和国民度,华晨会给你配一个很好的经纪人。”   安澄年轻,无论性子还是演技如今也都沉淀下来,名声现在还很好,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的未来价值。   安澄认真凝视着她,“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无论是值得信任,还是能力,没有比林锦荣更出色了。   锦荣弯了弯嘴角,“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她眼眸微闪,“我比较喜欢自由,无论在华晨,还是在星耀,都没什么分别,我随时都可以辞职。”   安澄沉住气,眼眸平静而清澈,“那如果是我私人聘请呢?”   锦荣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我做私人经纪人可是很贵的,而且我的要求也不低。”   安澄立刻笑了,“那以后你就多给我接点戏吧,不然我可能付不起你的薪酬。至于要求……”   他目光柔软有些可怜巴巴道。“我可以帮你养狗的。”   锦荣明显有些动摇了。   原身留下的那只金毛犬实在是太蠢了。   安澄又紧紧看着她的眼睛,进一步道,“你不想看看,我能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吗?”   这句话,还是锦荣跟他说的,而他在摆脱了过去一切阴影后,也始终记得这句话。   “好。”锦荣是真的动心了,欣然道,   虽然还想多带几个新人,但专心培养一个艺人,似乎也不错。   她眼角带着笑意,“以后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安澄。”   安澄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好,林锦荣。”   他向华晨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希望林锦荣成为自己的私人经纪人。华晨公司原本也想挖林锦荣的,出色的艺人难得,而优秀的经纪人同样难得。   但安澄提出的要求下,林锦荣会成为他的私人经纪,而非受公司聘请,而且安澄与公司的交流,接广告,拍电影,电视剧,也要通过林锦荣这个联系。这对华晨显得要稍微被动,对安澄的控制度也会比较小。   在权衡一番之后,华晨方面的人还是答应了。   好歹也算把林锦荣和安澄这对经纪人和艺人给打包挖来了。 第212章 明星艺人篇   五年后,已处于华国乃至亚洲巅峰艺人的安澄,无片酬接受了一部著名M国导演在中东地区拍摄的反战片《阿朗》。   在他之前,因为拍摄存在死亡危险,许多艺人都拒绝了邀约。国内对安澄接下片约也多有不解和反对。   却没想到,该片上映后,引起了广泛的全球争议,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对战争与和平的反思。在这个所谓和平的年代,战争真的离我们很远吗?   它的优秀和超越常人的视觉,使得它成为当年最独一无二的电影,包揽了几乎世界上最知名的各大电影节奖项,而安澄也成为第一个大满贯的华人影帝。   在次年,安澄又以一部关爱亚非地区孤儿的电影,登上时代杂志周刊封面,成为唯一出现在世界名人榜前五名的华人,乃至亚洲人。   他也因此获得了许多荣誉,包括世界形象和平大使。   距离上一个去世的和平大使已经过去了九年,在此期间,联合国一直没有授予过这个称号。   而安澄无论是影响力,还是个人品质,等等一系列要求都符合他们的标准。   安澄也积极参与着各种关注世界上弱势群体的活动,孤儿,残疾者,精神病人,战争中生活的人民……   所参演的电影也多是如此,   而安澄被冠上的称号和荣誉更是不计其数,传奇表演艺术家和全球人道主义者。   对于华国而言,安澄也不再仅仅是一名顶级明星,而是拥有全球影响力的和平形象大使,意义也同样不简单。   早在安澄被授予世界和平大使的时候,华国政府相关部门就已将安澄的生平调查的清清楚楚,也查到了他当年险些被毁掉的丑闻。   作为一个友好的态度,宋家被商业部门调查,查出涉嫌商业犯罪,偷税漏税。   据说宋氏董事长入了狱,宋家因为全部财产被查没,已经彻底落魄了。   这件事,远在南美的安澄还不知道,他正在出席一场慈善活动,还是锦荣抽空告诉了他一声,   她说,“我想,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安澄有些愣神,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了,却又有些怅惘。   锦荣问道,“怎么,不高兴么?”   安澄摇了摇头,又笑了,“只是在想,你当初说的没错,等我到了一个能令他们仰望的高度,也可以轻易报复回去。”   而对他而言,无论是常鑫,还是宋皎,都已成了过去,   安澄露出了单纯干净的笑容,一如当年医院初见,不忘初心,“不过,我从来没想象得到会有这样一天。”   锦荣认真看着他道,“但这一步步都是你走来的。”   “戏是你自己愿意拍的,活动也是你主动积极参与,包括亲临战火,照顾孤儿,看望艾滋病人……”   安澄微微笑道,“还有你,谢谢你,锦荣,谢谢你一路相伴,帮助我,包容我的决定。”   锦荣叹了口气,“唉,我也不想的,好好的国内不待,偏要跑这么地方来,吃别人不愿吃的苦。”   她单手插在兜里,眉眼轻挑,“做你的经纪人,经历的还真是丰富多彩啊。”   安澄听到这句话,不禁抽了抽嘴角,他还记得,在中东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跟着来,只有锦荣。最后他被地方恐怖份子绑了,还是锦荣持枪救他出来的。   还有诸如在南美热带雨林里,在戈壁荒漠,在非洲草原……   他的经纪人还真是无所不能啊。林锦荣总是在不断刷新他的认识。   锦荣更没想到,她只是给了安澄一条路走,他还真死心塌地走了下来,这条路没有其他明星艺人那么光鲜亮丽,舒适受人追捧。   但他却乐此不疲。   如果不是他真的用心了,也不会有今天的高度。   两人都在互相感叹着对方,也算是美好的误会了。   当安澄难得回国的时候,更是空前盛况,即便多年来,安澄都没有刻意去经营粉丝,无论是应援团还是粉丝站。但即便是一个普通的路人都对他有很高的好感。   什么小鲜肉流量小花,在这样一位世界级明星面前,也都不算什么了。   他这几年,是没有接过国内的戏约,但知名度从未下降过,甚至一路高升,联合国官网上都有他的个人网页,各大洲都有他的形象海报,华国内还会有谁,比他更有名。   安澄拍戏很少关注片酬,好在有锦荣为他经营,光是在M国曾经接过的几个广告,以及联合国公益宣传,所得的收益就足够他挥霍了。   何况安澄也不是个好奢侈生活的,又在锦荣的推荐下,投资了几个项目和公司,看每年的财务报表,安澄就更加投身于世界公益慈善事业了,每年自己也有捐赠资助弱势群体。   锦荣看他的样子,对帮助的弱势群体或者拍的电影,比对自己的影迷还要上心。   这实在不大像一个明星。   安澄回答了她的问题,“或许是因为你,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直依靠着别人的爱而活,是错误的,我希望日后能给予别人爱。”   他的笑容温暖而和煦。   锦荣淡淡笑了,这才是她培养出来的艺人嘛,总要与众不同一点。   这次回国除了休息,安澄还接了一部戏,是路远导演的戏。   以他现在的地位,除非剧本又好又有意义,否则他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接,无论名利,他现在都已经拥有得比很多人多了。   但路远导演显然是不同的,安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复出拍的第一部戏就是路远导演的,现在也是友情出演。   路导也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演员,而他又是追求完美的人,也就心很大地给安澄发了邮件。   不过他也真心没想过安澄会答应,到现在见到安澄,他也还晕乎乎的。   看着几年不见,原本俊秀的脸也多了些青茬,更显沧桑沉淀的气质,绝对适合他的那个角色。   路导第一念头还是想着他的那部电影,原以为还要再化化妆,至于戏份他绝对相信安澄的演技,但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直接可以上场拍了。   话说回来,他当初可真没想到,安澄会走到现在这样的高度。   连他都不禁为之惊叹,看像他拍偏限制性的题材,电影局那边还这么指指点点,那里改改的,但一听说会有安澄出演,立马不拖拉了,剧本直接过,还问打算在哪里播,要不要他们安排。   但看到他身边的林锦荣,路远忽然又觉得什么都有可能了。   圈内一听说,路导的这部戏有安澄参演,哪怕不要片酬度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出钱走关系,其中还不乏影后影帝级别的艺人。   可路远是什么人啊,这么多年了性子一点都没变,演不好不管是什么人,他都不给面子。   留下的也都是令他满意的,看着这阵容和上头放开的限制,路远心甚慰,他有信心,这会是他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一部作品。   安澄也一如既往地专心研究剧本,无论是在哪里拍戏,是和谁拍戏,到正式开拍时,也是一条就过,也听从导演安排,说磨合就磨合,想多拍几条就多拍几条,有问题也是私下说。   一如当年那个认真努力的小演员。   路远也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混在这条路上,偏偏只有安澄做到了,光是这不忘初心这一点,有几人能记得。   剧组里的演员,除了一些老戏骨老艺术家,连安澄都会尊敬的,其他基本上都是安澄的后辈,仰慕他的成就,这次能和他搭戏也觉得很荣幸。   甚至有几个年轻女演员看向安澄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但毕竟是路远挑的演员,一到拍戏也都觉得敬业。   其实也不怪她们对安澄心思浮动,不说安澄如今国内甚至亚洲艺人圈巅峰的地位,单单是他的容貌,还有岁月历练下更沉淀的三十多岁男人的魅力,包括演戏时,都忍不住让人被他带着走。   路远也算老朋友了,就对安澄调侃开玩笑道,他拍戏勾搭小女孩。   还对一旁看好戏的锦荣道,“你是他经纪人,难道就不管管吗?”   锦荣轻笑,“这我可真不管,我是经纪人,但从不插手艺人的感情事。”   她又眨了眨眼,“只要别拉着我和他炒绯闻就好。”   在安澄没当上世界和平大使之前,已经是顶级明星艺人了,然而从没被狗仔拍到过什么绯闻,结果就把目标盯在了他的经纪人林锦荣身上了。   林锦荣,华国内最优秀的经纪人之一,而且很年轻,甚至比安澄还小。   年龄合适,又日夜相处,实在是太好写了。   尽管安澄的团队一直对外否认,还是有许多人这样认为,甚至有粉丝在一开始排斥他们的偶像有‘恋情’后又转而支持了起来。   谁能找到这么合适优秀的女朋友,又有能力帮助安澄的事业,还一路相伴。   最后连锦荣和安澄都麻木不解释了。   这样的绯闻,一直到安澄被授予世界形象和平大使后才结束,此后华国的媒体有了默认的规则,不得报道任何安澄的不实新闻。   这也算国家方面对安澄的一点支持。   毕竟,这可是第一位获得此荣誉的华人。   而真正认识锦荣和安澄的朋友,比如路远,就知道,安澄这家伙,已经打算将一生献给了奉献爱的路上。   或许知道的人会觉得很稀奇,但安澄就是这样的人。   电影很快拍摄完了,安澄和锦荣也继续开始了全球范围的旅行,以及公益慈善活动。   次年,路远的电影《长路漫漫》成为第一部获得世界级电影节最佳影片的华语片。 第213章 前国公世子   若说女穿男,运气不大好,那还穿成了个胖子,那运气简直是糟糕透了吧。   锦荣闭了闭眼,整理着脑海里残留的原身记忆,装作刚醒的样子起身,才发出一点动静,就有下人进来了,恭声道,“大少爷。”   锦荣神色微动,按着原身平常的口气道,“扶我起来。”   这副身子养得实在白胖了一点,且甚少锻炼,底子虚浮,原身怕是平时起身都需要下人伺候的。   瞧下人熟练有分寸的动作怕也是。   锦荣也不怎么奇怪,富贵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若是再放纵一点,会养成这副模样也正常。   洗漱束发时,看向镜子里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俊秀好看这样的字眼无关。锦荣默默别开眼,正好也打量了一下屋内四周。   屋内的一应摆设多是些金银瓷器,但浮华富贵了些,颜色也过于鲜艳俗气,锦荣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原身这品味……   她也没傻得随性撤下去换了,只当作没看见,眼不见心为净。   穿戴时,因着是个胖子,连衣物都偏大些,显然是专门订做的,如果不是这样的富贵人家,还真是养不起啊。   “大少爷,今天厨房里做了你最爱吃的鲜乳糕,还有蟹粉肉丸……”   悉心照顾的小厮在原身记忆里,也挂了号,叫文墨,还是他叔母亲自挑的人,还有院子里十几号的下人侍女。文墨显然是个性子活泼的,乐呵乐呵的。   考虑到原身的记忆,倒也符合常理,但锦荣却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穿过回廊园林,一路上碰见的府里侍女下人倒是无一不恭敬的行礼,喊道大少爷,锦荣也趁着去老夫人院子不算近的这条路上,思索起了目前的情况。   记忆中,原身姓方,锦荣,名倒是与她同一个。   所在的朝代号大宁,皇帝姓赵,   而这里也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而是安国公府邸,第一任安国公是方锦荣的曾祖父,开国时追随太祖皇帝建功立业,后受封为一品安国公,取安邦定国第一字。   此后历代安国公都忠心皇帝,为国征战。   如此显赫的门第,但方锦荣的身份却稍稍尴尬,他是前国公世子。   之所以是前任,那是因为方锦荣的国公父亲沙场战死,他母亲也随军殉情了。而正值英年的叔父方晟,继任了安国公之位。   而这个世子之位,自然不是方锦荣一个现任国公侄儿能担得起的。   不过,依方锦荣的记忆来看,他的叔叔和婶婶,还有祖母老夫人,待他都是极好的,府里都称他一声大少爷,衣食住行,无不精细,任取任予,在府里的待遇比之世子爷不差什么了。   连请来的文武师傅,也全是好的。   说到师傅,锦荣想起一件事来,问文墨,“我昨儿个的作业写了吗?”   文墨的脸瞬间皱成了个包子脸,满是褶,“大少爷,您忘了,昨天你就没去上课,还不知道那师傅会怎么告状呢。”   这个锦荣倒是不怕,似乎像祖母婶婶都偏于溺爱原身,从未督促过什么学业,最多不过是他的国公叔父会苛责一句。   也挺符合爱护兄长遗孤的形象。   锦荣却记得原本有两位师傅,分别教读书练武的,都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师傅,可惜练武的那个师傅被方锦荣给气跑了,怕疼又怕累,光是在太阳下站一会儿就闹着不学了,又有老夫人和夫人护着。   练武师傅直接扬言不教了,剩下的那位教读书的师傅没被气跑,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得知方锦荣不敬师尊,也就越发严厉,半点不好就罚抄书。   方锦荣这个被溺爱娇纵惯常的大少爷,哪里受得了抄书的苦,也不愿挨骂,常常逃课。   那位教书的师傅不知在国公爷面前说了多少遍,连全京城都知道方锦荣这位国公家的大少爷不学无术,不知上进了。   十七八岁的儿郎了,平日只知道玩乐,若不是投了个好胎,亲人爱护,哪里能过这般好日子。   锦荣想起这句传遍京城的评价,不禁笑了。   反正她是不羡慕的,尤其是这副走会路都容易喘的身子。   终于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锦荣走进正室里,这里的摆设显然正常多了,虽不乏珍品琳琅,但错落有致,多熏香,纱灯这些雅致之物,旁边的侍女打起帘子,只见宽红木椅子上坐着个戴着抹额,衣着精细,贵气富态的老太太,笑容慈和。   “我的大孙儿来了。”   旁边已经备好了凳子,见锦荣微微喘气,立刻心疼不已,“快上川贝炖梨,给锦荣顺顺气。”   老太太道:“你若是累了,晚来些也无妨。”   锦荣扮起原身来,也半点不差,笑道,“孙儿想念老太太,惦记着您这的早点,只是喘点气,没事。”   她这后半句说的话还真不是假话,原以为会气喘吁吁,稍微一调息,似乎又没那么难受了。   川贝梨汤还未上来,已有人进来了,是位仪态端方,虽上了年纪依旧保养得好容貌秀丽的妇人,也是国公夫人,方锦荣的叔母,宋玉秀。   她见到锦荣,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今儿个,侄儿倒是比我来的还要早。”   锦容在心里想道,原身平时走的是有多慢啊。   她思索着身份记忆没顾及那么多,好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照着平时口吻道了一声叔母,却未起身,虽然不合礼仪,但原身就是这样做的,府里也没人说什么,老太太和太太更是不在意。   但放在外面,少不得一句不知礼数。   太太宋氏待婆婆温良恭顺,对侄儿锦荣也视若亲子,对丈夫的庶女更是做足了嫡母的照顾,安排的婚事也都是好人家,所言所为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半句不离府里的人,老夫人看她的目光也是极为温和,不见其他勋贵人家的婆媳不和,争锋相对。   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位叔母也是极为信赖的,还记得幼时风寒发烧时,宋氏也是衣不解带地照顾,才使方锦荣没有夭折,此事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   谁不道一声,安国公夫人贤良淑德,为当世女子典范。   安国公府中也是和和美美,五福俱全,也是依赖这位持家有道的国公夫人。   早点上来了,锦荣也就不用再说话了,专心用早饭,偶尔耳朵边还能听到太太和老太太说事,有府里的,也有外头贵族人家的事,不过是早上闲聊。   待锦荣觉得稍稍饱腹后,便搁下筷子不再吃了。   “今天侄儿怎么才吃这点?”太太倒是关注锦荣这一边,立刻带着讶异微笑道。   老太太也道,“可是不舒服,要不请大夫来看看。”   锦荣摇了摇头,她用的已经比常人要多了,没必要为了演戏,再吃下去。   太太宋氏眼眸闪了闪,语气温和柔顺道,“锦荣怕不是担心上课师傅的事,连用饭的胃口也没了。”   “这又怎么说?”老太太连忙问道。   太太便把昨日锦荣逃课的事说了,还一脸羞惭地道,“也怪我这个做叔母的,没能照顾好侄儿。”   老太太拍了拍包着绣套的椅把,一副溺爱孙儿的样子,“不想上,就不去上了。”她又道,“我们锦荣又不愁吃,不愁喝,学这些也没什么用,要是把我孙儿累出病了那怎么得好?”   “少吃了,我孙儿都瘦了。”   锦荣在心里抽了抽嘴角,老太太,你眼神真好,这都能看出瘦了,但究竟是真溺爱还是别的,就不知道了。   “老太太您说的是。”太太宋氏在旁边说话完全是顺着老夫人意思的,“放心,老爷那有我劝着。”   锦荣忽然觉得,原身会这么废这么胖,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在锦荣多次表示自己吃不下了,太太宋氏才让人将早点撤下。又和老太太说了会话,还记得过问锦荣的日常生活,好在有文墨,不然锦荣还真说不上来,就是原身也不怎么记这种琐碎小事。   锦荣觉着这屋内太过暖和,容易打瞌睡,待着也无聊,也就起身说要走了。   老夫人和太太也知道他爱玩乐又惫懒的性子,笑着就让他回去,太太宋氏还不忘叮嘱文墨一句,好好伺候大少爷。   让侍女打起帘子又出去了,没成想,刚踏出门槛,就迎上一个人,年纪轻轻,长身玉立,挺拔如松,容貌俊秀清逸,还带着一副天然的气度。   这人,正是锦荣堂弟,如今的国公世子,方世玥。   锦荣终于知道,她穿越以来原身的一切,奇怪在哪里了。   方世玥有些惊讶,却又自然道,“堂兄。”   还不等再说什么。正室里的老夫人和太太就已经知道方世玥回来了,院子一下就热闹起来了,老夫人身边的侍女也刚来拉着他赶快过去,连声笑语。   锦荣也不急着走了,她还有心里头的疑惑没解开呢,怎么能现在就走,他转身又走了回去,只是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受关注,因为老夫人和太太忙着对方世玥嘘寒问暖呢。   老太太笑道,“早饭可用过了?”   方世玥温和有礼,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在书院那边用过了。”   这份慈爱比之方锦荣大为不同,像是收敛了许多,也不一味纵着,而是认真过问学业,还有与同学相处情况。   锦荣有心暗中观察这位真正的国公世子爷,也想起原身与他有关的记忆来,可以说,两人似乎是一个天一个地,方锦荣学的不好,方世玥却是天资优秀,已入了京城最有名望的太衡书院,那里可是京城贵族子弟聚集之处,而且因是皇家聘请的教书师傅,所以非优秀者不得入学。   反观方锦荣,到现在连千字文都背不熟。   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两堂兄弟自幼的待遇是一样的,是方锦荣自己不学好,又怪得了谁。   对比已是名满京城,才貌出众的俊杰方世玥,方锦荣有时也是觉得不如的,自然记忆中也会刻意模糊了。   可事情会真如方锦荣想的那么简单么?锦荣轻笑了一声。   第214章 前国公世子   等了解的差不多了,锦荣也就知趣干脆地从老夫人院里出来了。在其他人看来只当是大少爷嫌无聊贪玩去了。   跟着的文墨斗胆问了一句,“大少爷,还去上课吗?”   锦荣眉眼一挑,像极了平时的无理娇横,“不去,老太太和叔母都说不用去了,我还去挨骂吗?”   有老夫人和太太宋氏的话,的确省了他一番功夫,去学什么,重学一遍四书五经,   何况学得再好,也无用。   文墨被这话也壮了几分胆子,脸上的笑也堆出来了,“那少爷,我们是去斗蛐蛐,还是去曼青阁?”   曼青阁?好像是原身常去的一家欣赏歌舞的场所,比之普通的青楼楚馆,虽实质一样,但格调要高雅许多,所以更为王公贵族所喜欢。   方锦荣再不如,好歹也是前国公之子,又不是不受宠爱,这样的地方也去得起。   嗬,还真挺符合一纨绔子弟的形象,   “额,去看戏吧。”出去走走也好。   这一出门,还真发现了更大的问题,有人在跟着她,准确来说,是跟踪和监视。   锦荣一开始还以为是跟踪的人手段太低,才会被她发现,但见身边的文墨还有其他下人都没察觉,她意识到,或许监视她的人并不简单。   锦荣的直觉告诉她,跟踪监视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或许方锦荣每次出门都有人跟着。   一个国公家的贵公子而已,连世子都不是,又是在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如何令人费心跟踪监视。   跟踪监视他的又是什么人?   锦荣原来不过是以为,为了国公府继承人世子之位,老太太和宋氏有心养废他罢了,但现在一看,恐怕事实,要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锦荣心中冷笑了一声。   她心中心思百转千回,但面上却丝毫未显,还有心和文墨说话,与平时分毫不差。   这对她来说,仿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大少爷,我们到了。”   眼前坐落着一栋秀丽的楼阁,门匾上写着曼青阁这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里面也是丝竹声绵绵,传来欢声笑语。   妆容浓艳的妇人迎上前来,“方大少爷来了啊,恐怕是赶着如月姑娘今日登台吧。”   方锦荣在这曼青阁也有捧的姑娘,就是如月,没少为了她而来,不过落在别人眼里,也是烂在了风月花柳之中。   锦荣不管别人怎么想,照着原身的习惯在台下看起来如月的舞,   这一手水袖舞得还是不错的。   文墨低头弯腰笑着问道,“大少爷,这次打赏多少?”   “按平时的例,五百两。”锦荣随口道,花起国公府的银钱来也毫不手软。   这走的一向都是公中的银钱,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太太宋氏,都是任由着他花,叔父安国公也从不过问这点小事。   曼青阁的妈妈听了也是眉开眼笑,若不是如月还有几个贵公子捧着,她还真想劝如月从了方大少爷,温言软语几句哄了他赎身,好歹也是进了国公府啊。   如月也是对锦荣盈盈一笑,欢场女子习惯了的做派。   “他是谁,怎么老瞪我?”锦荣跟文墨指了指楼上从如月起舞开始就一直瞪他的,身着浅青色锦衣,端的好长相的公子。   只是眼里那份嫌恶,怒其不争的神色,有损这副好颜色,平白令人不舒坦。   锦荣记忆里没这个人,所以就只好问身边的小厮,文墨也没认出来,不过他还算聪明,小步跑去掌柜的那里问。   回来时,神色有点犹豫,“那位公子是……是李家的嫡出少爷?”   “李家,哪个李家?”锦荣一愣,原身的交际真不算多,就是玩乐也顶多是些酒肉朋友,还非京城贵圈的。   “是少爷您的舅家。”文墨抬头看了锦荣一眼,立刻又低下去了,不敢多言。   这回锦荣是想起来了,原身还有个在战场上殉情的娘,出身也不低,娘家兄长也都坐到了朝中六部侍郎。不过听说因为李氏殉情之事,李家和方家断了关系,连锦荣这个亲外甥也没怎么搭理过。   后似乎还有政见不和等等缘由,   这听起来也算符合常理,但所有的事情全都联系在一起就不大正常了。   国公府里,叔父叔母以及祖母等人表面溺爱,实则养废,而出门了还有人暗中监视,本是亲人的舅家却态度冷漠。   和那位或许有亲戚关系的李家少爷碰个面聊聊也不错,说不定还能问出点话来,但一想到身边还有人暗中监视,锦荣就没了兴趣,扭头就回去了。   坐在楼上望着视线里的人知道了他是谁,居然还扭头就走,李文征不禁一气,   旁边的人侧首过来,问道,“李兄,你方才看的那人是谁啊?”   另一人举杯道,“看体貌,好像是安国公家的大公子,那应该就是文征的表弟了吧。”   “听说不学无术,真是堕了祖上名声啊。”有人唏嘘道。“想当年安国公征战沙场,威名赫赫……”   李文征嘴角一撇,“哼,我可没那样的表弟。”   把仇人当亲人,还浑浑噩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姑姑当年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怎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回到国公府后,锦荣就敏锐地发现那些监视跟踪的视线,消失了,所以是放心他在国公府里么,锦荣在心里思索道。   还没吃上午饭,就又在园子里碰上了国公府的当家人,叔父方晟。   “叔父。”锦荣低头道了一声安。   方晟还穿着上朝时的官服,听说还颇受圣上看重,轻捋短须,有些淡淡的威严气势,“听说你今天又没去进学?”   锦荣垂首,没说话,倒是与平时有几分像,方锦荣本就最畏惧这位国公叔父。   叔父方晟似乎在忍着气,又不好责罚,“以后少出门,多在家里读书。”   即便被罚了禁足,锦荣脸色也未变一下,“是,叔父。”   这回,似乎老太太和太太都拦不住了,晚饭后还劝慰道,“在家里也是自在。”   世子方世玥却是不以为然,不敬师长,还逃课贪玩,只是禁足,称得上是小惩大诫了。   锦荣回了自己的院子,这里富丽堂皇,又宽敞,坐落的位置也是朝南冬暖夏凉,可以说是国公府最好的院子了,而且也有着特殊的意义,是方锦荣父亲方恩当世子时住的地方。   现在的安国公方晟,在长兄去世后,尽管是不合规矩,但还是在问过老夫人意思后,做主让方锦荣搬到了这里,太太宋氏也没有表露什么不满来。   尽管那应该是她儿子方世玥名正言顺的住处。   外头的人都道,安国公夫妇善待兄长遗孤,连圣上都多有褒奖,毕竟方锦荣也是忠烈之后,其父为国尽忠,其母忠贞守节。   看似花团锦簇,有亡父遗泽庇佑,锦荣却感受到这一切的下面暗潮涌动,危机环伺。   她微微笑了笑,闭上眼就睡了。      国公夫人正院里,   宋玉秀亲手为国公方晟解下外衫,从来这些亲密事她都不假手他人,而她在房内的温顺小意也令方晟觉得心中熨帖。   换做小妾这些人,哪怕是这样做,他也不会多高兴,不过是些暖床的人,和正妻相比自然不同。   宋玉秀似是不经意提起,“今天下人回话说,锦荣在外头又花了二百两银子。”   “哦。”便是方晟在不通杂务,也知道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了,不禁皱了皱眉,“锦荣也是越发不像话了……”   方晟微微一顿,“不过是些银钱,花了就花了吧,从公中走账。”   宋玉秀知道他为何停顿,面上也是一派柔和,“若不是你提前罚了他,我也是要找他说说的,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了,外头的那些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   “今日一报账,我才知道他为个姑娘花了这么多。”   哪怕这些事,方晟都心知肚明,面上还是拍了拍贤妻的手背,“辛苦你了,玉秀,以后锦荣的花销……不还有大嫂的嫁妆吗?”   宋玉秀微微一滞,却又恢复了温和,没再说下去。   难道她要说,早在大嫂出事后,她的那些嫁妆就被老夫人给收走了,说是给锦荣留着娶媳妇,但这些年看老夫人贴补娘家的架势,她可不信那些嫁妆还剩多少。   但夫君敬重老夫人,记着老夫人当年亲自向圣上求爵位承袭给小儿子的恩情,她若是在这说了,那嫁妆也落不到她手里,反而只会令老夫人和夫君都对她不喜。   宋玉秀向来是不会做这种不讨好的事情。   反正她现在事事如意顺心。   她又转而说起了儿子方世玥,“听世玥说前几日圣上来书院看他们的蹴鞠赛。”   提起令他感到骄傲的世子,方晟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我同陛下一起去,玥儿在陛下面前应对得很好,还得了赏赐。”   宋玉秀瞬间欢喜不已,“这个他倒未和我说起过,只说蹴鞠赛踢得还不错。”   “玥儿向来是这般,不自满,虚心有礼。”方晟又是感叹,又是目光温和地看向妻子,“都是你教养的好啊。”   宋玉秀容色微红,“夫君怎能这么说,玥儿最敬重你这个父亲不过了。”   方晟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才能只能算作平庸,否则在方家手中把握多年的军权,也不会保不住,在大哥去世后就被圣上收了回去。   但他运气实在好,阴差阳错才能承袭国公之位,懂得识时务忠心圣上。又有宋氏这样的打理一切还为他赢得美名的贤妻,还有如芝兰玉树的儿子。      锦荣也就安分待在国公府,用着最普通的调息方法,却能感觉到身体在转好,看着虽没什么大的变化,但体质实际上却是好了许多,   平时也不老在屋里待,而是在府里多走动走动。   因着老太太,太太还有国公方晟看上去是真的待锦荣好,除了多年潜移默化地引着原身不喜读书,又荒废锻炼文不成武不就之外,其他倒什么也都没做,手段都干净的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敬着捧着方锦荣这位大少爷的,哪怕不像对世子爷那般有意为了日后的讨好悉心,也为了不受太太责罚,不敢怠慢了大少爷。   偶尔还碰见了方世玥,见堂兄锦荣不像听进了父亲的话,依旧是喜好玩乐不思进取,方世玥淡淡道了一句,“堂兄还是多读点书为好。”   虽还记得兄弟之礼,还是不可避免带上了点倨傲和冷淡。   毕竟方锦荣与他相比,几乎是一个地,一个天吧,要让方世玥真的尊敬他,也是挺难为的了。   方世玥显然不似锦荣这般清闲,说教了一二句,便走了。   见世子走后,文墨忍不住道,“其实世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大少爷已经好久没去进学了。   锦荣一笑,又是摇了摇头,“反正我也是孺子不可教也。”   何况她压根就没想继续在国公府待下去。   老太太和太太宋氏想要养废他的心思虽不明显,但也是事实,做个糊涂的纨绔子弟富贵一世听上去还不错。   可惜,锦荣不想连自由都失去,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没了性命。   但在脱身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查清为何国公府的人只养废方锦荣,却不要他性命这么多年,想要悄无声息弄死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太容易了。   做得干净,外人也不会有所察觉。   还有一出府便有的监视。锦荣想,这一切应该都指向了方锦荣父母的死。   白占了别人的身子,已是对不起了,帮忙查清原主父母的死因,也算了了这份恩情吧。   但想查明曾经的安国公,又是征战的大将军之死,这种涉及朝政机密的事,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锦荣很有耐心,慢慢观察,搜集消息,这一等就等到了,太太宋氏说起给他议亲的事。   这还是他去给老夫人请安时碰巧听见的。   某日老夫人忽然提起,“世玥也快十八了吧,他的亲事你可想好了。”   “和老爷提过,说是等他领了朝廷的差事再说。”宋氏没说的是,她有心让娘家嫡亲侄女做儿媳,只怕提前有了主意让老夫人不高兴。   一想到老夫人娘家还有几个女孩,宋氏下意识扯开话题道,“说起世玥,锦荣还比他大一岁呢。”   老太太笑呵呵地道,“对对对,还有锦荣,我怎么把我的大孙子给忘了呢。”   “怎么样,可是有相看好的姑娘,得要好好挑。”老太太看着二儿媳,笑呵呵地就把事给丢给了她。   “媳妇自是会为侄儿着想的。”宋氏一派柔和恭顺地样子,面上确是关心侄儿的好婶母,“锦荣的婚事怕是……有些艰难。”   岂止是艰难了,样貌称不上好看,还不学无术,贪花好色,日后顶多分两成国公府的家产,还无官无爵的,京城里稍微好一个的勋贵人家,都看不上这位前国公世子。   那些找上宋氏谈论亲事的高门大户,看中的可都是世子方世玥,而不是他的纨绔堂哥方锦荣。   老太太也是叹了口气,“只要找到对锦荣好的,令人顺心的姑娘就好。”   宋氏眼眸微闪,这个意思是找个门户低些,性子柔顺听话的,脸上浮现笑意,“老夫人放心,我一定用心为锦荣相看。”   老太太脸色又缓和了下来,“但世玥的事,你这个做娘也不能不用心。”   宋氏笑盈盈地道,“不如,赶着老太太下个月大寿,把各府的小姐千金都请到府里来,或许有中意的也说不定。”   老太太笑呵呵地道,“你倒是个心思机敏的,就按你说的做。”   这时,侍女打起了帘子,锦荣走了进来,笑道“祖母和叔母在说些什么呢?”   半点不提她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幸好来时记得找了个理由打发文墨走了。   宋氏笑语盈盈,“老太太可是等着你的寿礼呢。”   老太太嗔怪地看了小儿媳一眼,转而看向锦荣的目光却满是慈和,“锦荣送什么,祖母都喜欢。”   锦荣唇角微勾,面上看不出半点差错来,“祖母的寿礼,我自然是用心的。”   宋氏温柔笑意浅浅道,“若是银钱少了,只管找叔母来,绝不让你的心意白费了。”   给老太太请安后出了院子,锦荣神色稍淡,已经急着给她相看亲事了,如今这般情况,何必再连累他人。   那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老太太的寿宴?锦荣若有所思道。 第215章 前国公世子   安国公老夫人大寿,安国公又是出了名的孝顺母亲,这寿宴自然办的盛大非凡,又向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人家几乎都送了帖子。   历代安国公荣光及身,这代国公虽才能功绩都不如前几任,但也称得上颇得圣宠。接到帖子的人家也不会傻的不给面子,纷纷携家眷重礼贺寿。   寿宴还未开,自辰时起国公府前就已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上门的宾客贵人也络绎不绝。   安国公方晟一身深灰色锦袍,显得儒雅端方,在庭院中迎客,即便见到是未送帖子的人家上门贺寿,方晟也只见笑意,不见冷淡。   他身侧还带着世子方世玥,年纪虽轻,却目若朗星、风度翩翩,已有良材美玉之象。   听闻少年英才,文采斐然,连圣上也多有夸赞。   但一些上了年纪又与安国公素来交好的人家,想起安国公府以军功兴起,只觉恍然,却也不禁赞道安国公方晟聪明,如今战事已休,圣上又一心发展国事,与邻国互通往来,安国公府自方晟起转武从文,也是顺了圣上的心意。   只是终不比当年煊赫闻名天下。   临近寿宴将开,还有天子使者驾到,奉上贺礼祝寿。   安国公方晟拉着儿子方世玥就要跪下接礼,却被这次来的赵内监一把扶住,笑得不见眼,“国公爷何必多礼,老奴可受不起,而且圣上说了,此次为贺寿,不可喧宾夺主,扰了老夫人寿宴。”   赵内监又私下低声语道,“圣上本也想来探望老夫人,亲自贺寿的,只是奏折太多实在脱不开身。”   方晟惶恐道,“这如何担得起,圣上隆恩浩荡。”   赵内监又轻笑道,“安国公知道就好,圣上可是常言道,安国公府乃功臣,对朝廷也是忠心不二。”   他目光又瞥向了世子方世玥,对方与皇子常常同行,出入宫廷,他也没少见过。   到底是宫里来的人,说起好话来一串一串的,“还有世子爷,日后若入朝廷,也必是国之栋梁。”   方时玥保持着礼仪,微笑以对,也未因赵内监的话而得意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   见圣上如此厚待,其他人在心里对安国公府的态度又慎重了两分,而坐在嘉福堂内里席陪着安国公老夫人和太太宋氏的众宾客家眷,在得闻陛下遣人来送礼道贺,看向席上正位两人,尤其是仪态端方,即便年近四十依旧秀美温雅的国公夫人宋氏。   她们心里可有数,那位名满京城,风姿俊秀的世子还尚未娶妻,连亲事都没定下来呢。   哪怕是来之前没这个打算的贵夫人,也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家中或是亲戚家里可有合适的姑娘。   堂内热热闹闹的,与安国公交好又辈份低的年轻贵妇人们,都说着讨巧的话,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的,而这种场合,宋氏也从不会去挡了老夫人的风光,句句不离老夫人,以老夫人的心意为主,一派恭顺贤良的样子,不负京城中的名声,老夫人收入眼底,心里也舒坦。   也有人心思太活,直接试探了安国公世子的亲事,被宋氏不露声色地给挡了回去,也就知趣得不再说。   而老夫人忽然笑道,“锦荣呢?我怎么打今个早上,就没见他?”   宋氏闻弦歌而知雅意,神色温柔亲切道,“想来是去玩了,听说前两天,他带回了一对玩意,最近喜欢的不得了。”   “这个混不吝的。”老夫人笑呵呵得,半点也没见怪。   但其他人却是听进了心里,祖母大寿也不见人,只顾玩乐,也就老夫人这宠溺大孙子习惯了的,还有安国公夫人这般贤良的婶母。   这位安国公府的大少爷真是不像话。   直到开席,而宾客们也见到了这位素来不成器,庸碌放荡的大少爷方锦荣。   他面上也无半点姗姗来迟的愧疚之色,只是嬉笑了一会儿,就到老夫人身边去了。   正好赶上献寿礼,安国公方晟准备给母亲的是一颗夜明珠,而国公夫人宋氏送上的是自己亲手绣的一卷佛经,老夫人信佛,也是众所周知的事。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语气怜爱叹道,“你平日里打理国公府家事,已是辛劳无比,又是绣佛经的,岂不是伤了身?”   宋氏温柔笑道,“能为母亲尽孝,是媳妇的福分。”   其他宾客见了,也纷纷赞叹不已,称道安国公府母慈子孝,婆媳和谐。   安国公府也没什么别的亲戚,老夫人也只有两个孩子,安国公夫妇献完贺礼,就到了两个孙子。   众人正等着看世子方世玥准备了什么礼物,却听宋氏忽然出声道,“锦荣是你兄长,论献寿当他先,你做弟弟的应谦让才对。”   宋氏的话说的无不道理,连安国公方晟也没说什么,他们自家不论身份尊卑,重亲戚礼仪,旁人也不会插嘴。   方世玥一顿,点头道,“母亲说的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声音倒是清朗,可惜这样貌,尤其是和世子爷一比,似乎高低立见,   已有许多人不记得这位前国公遗孤了,前来的宾客中不乏军中的人,与他的父亲或是祖父交情匪浅,对其父亲方恩更是印象深刻,数次大败敌军,追击千里。   若是方锦荣稍微出彩一点,看在方恩面子上帮他也无妨,甚至还能全了故人情谊。可惜这孩子实在不肖其父,哪怕还有些期盼的人,在这么多年方锦荣却是越发不成器中消磨干净了。   “这是我为祖母准备的寿礼。”   锦荣从文墨手里拿过一个长方形的大锦盒,一打开,金光灿灿几乎晃得离得稍微近的人觉得刺眼,稍稍适应后再看发现,是一尊相当大的佛像,还是用金子打的。   “祖母信佛,这是我特地让人打得一尊黄金佛像,给祖母祝寿的。”   “没想到和叔母想到一块去。”锦荣看向太太宋氏,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宋氏却是心里一抽痛,她总算知道前两日锦荣为何从帐房支了那么一大笔银两了,依她这个侄儿的性子肯定是花了高价。   其他宾客却是在心里道,这位大少爷不会是个傻的吧,堂堂国公家,还送这样俗气不可耐的寿礼,对方锦荣的评价更低了。   尤以被皇帝派来贺寿的赵内监为最,见多了玩心眼的,就没见过这么直白送金子的,陛下居然还特地吩咐他看看方锦荣,一个不争气的勋贵子弟而已。   赵内监心底暗暗摇了摇头,仿佛已能预见方锦荣日后的下场。   最好不过做个富贵闲人,若是差点,待世子继承国公府,被分出去也是个败落的结局。   宾客们也有些尴尬,似乎是不知道能说什么好话。   宋氏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不让侄儿丢脸,立刻让儿子献礼,“世玥,你给老太太准备的寿礼呢?”   方世玥似乎也是刚从黄金佛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若非极好的涵养,他都忍不住出言指责堂兄了,真是给国公府丢脸。   “孙儿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方世玥准备的寿礼,显然才符合常人的心理,一柄翠绿美丽的玉如意。   这次,众人的笑容也真心实意了许多,包括老夫人的。      宴席后,即便方锦荣不知去哪了,也没人过问,连老夫人也忙着和老姐妹拉家常,顾不上大孙子是去玩了,还是去哪睡觉了。只有夫人宋玉秀还记得叮嘱文墨一句,去看看大少爷在哪,别让他乱跑了。   受万众注目的也是世子方世玥,他父亲方晟也被敬了好几杯酒。   这次来的不少贵夫人都清楚,安国公老夫人的寿宴多半是为了孙子相看亲事的,有心或通过气得都带上了家里的姑娘。   安国公府有两位少爷,但几乎无一例外全是奔着世子爷的婚事来的。   世子妃的地位,艳羡的人可多着呢。   男女宾客不同席,也是不在同一处活动的场所。   花园里,各府千金们成群结伴的赏花,而宋玉秀就和其他夫人们在亭子中饮茶闲聊,时不时打量一下可有合适的姑娘。   她对娘家的侄女虽满意,但若儿子能有更好的婚事,她也是愿意的。   曲折游廓,同样花团锦簇,假山堆筑,环植竹木。   一提着浅蓝色襦裙,似乎是迷了路又没有侍女在旁边的年轻贵小姐,见到栏杆边有个人,还是个男人,立时吓了一跳。   锦荣捧着鸟笼转过身来,瞥了她一眼,也无心理会。   那位小姐也是在家听娘亲说过安国公府的事,国公府这个年龄,又衣着打扮不凡的公子就两位,而那位名满京城的世子还在正堂那里,在这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见他没过来,心下稍安,看来安国公家的大少爷也没传闻的那么放荡。   着蓝衣襦裙的姑娘正欲从原路返回,却又听到了一阵笑语,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本一心逗着鸟的锦荣,瞧见她都快哭了,又听那笑声渐近,也不欲徒惹麻烦。   大宁朝风气保守,尤其是贵族女子,哪怕遗失了一方手帕,在别人手里,也说不清。   向蓝衣襦裙的姑娘指了指右侧的假山,示意她躲进去。   那位姑娘也早就慌得无措了,一受到指点,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低头钻进了假山里,她身形娇小,假山倒也容得下,外面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   蓝衣姑娘捂着口,深怕发出了任何声响,已经躲进来了,再被发现就更不好解释了。   她这却是多心了,因为过来的也是几个结伴的贵女,身边还有安国公府的下人,早就远远认出了大少爷,自然为避嫌,换了条路走。   还没等她出去,这时文墨也找了过来,“大少爷。”   跟在锦荣身边的文墨,应该是最能感受到锦荣身上变化的人了,可在他看来,大少爷也就脾气好了些,其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上进,甚至比过去还甚。   以前还会因为挨教书师傅的骂而发脾气,现在仿佛是压根不在意了,连去都不去。   至于爱好还一样,之前为了给老夫人买寿礼,还看中了一只鸟儿,买了回来天天逗弄,文墨也没觉得有多好看,灰不溜秋的,和寻常鸟儿没什么分别。   文墨立刻注意到,大少爷手里的鸟笼里,不见那只鸟了,不禁惊讶道,“大少爷,鸟怎么不见了?”   “可能是飞哪去了吧。”锦荣随口道,“到时候就会回来了。”   连爱鸟的大少爷都不在意,文墨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锦荣瞥了他一眼,“我累了,回房睡觉吧。”   文墨应喏,一主一仆离开了假山处。   而躲在假山里的蓝衣姑娘,听见外头彻底没声了,才敢出来。再往来时的路走回去,终于碰上了自家的侍女。   侍女早就急得不得了,深怕小姐出了事。   蓝衣姑娘柔声安慰道,“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好在,碰上了一个好心人。   蓝衣姑娘回到席上,坐在母亲身边,不见半分异样,哪怕是之前因为惊慌而乱了的鬓发,衣衫也被侍女重新整理过了,依旧温婉怯弱。   而她,即便私下敢同母亲说了迷路的事,也不敢说碰到过别的男子,只把此事藏在了心里。      回到自己屋里后,锦荣把鸟笼放在了书桌上,“你先出去吧,我休息的时候,屋里不需要有人伺候。”   这也是大少爷最近改的习惯,文墨乖顺地退出房外,合上门,在院子里守着。   没过多久,还听见了鸟儿啾啾的声音,文墨心想,那鸟儿还真回来了,怕是舍不得大少爷的精心喂养吧。   鸟儿的叫声未断过,兴许是大少爷在逗弄爱鸟呢。   文墨却不知,除了笼子里的灰鸟,房内并无他人。   而另一处三重门内的后院里,靠西北角坐落是安国公的书房,因来的客人多,府里的下人也不怎么够用,也就院子门口有人把守着。   锦荣悄无声息地解开了书房的锁,推门走了进去。   皇宫里,   面容威严气势轩昂,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坐在案桌后,沉声道,“你见过安国公府的大公子了。”   “安国公的大公子,实在……不成器。”赵内监说了今日在安国公府发生的事,因着到陛下身边不过三年,赵内监也不知为何陛下关注方锦荣,但也不敢有所遗漏。   已年过四十被民间称为圣明之君的宁景帝,玉指敲打在案上,眼眸晦暗不明,让人猜测不出心思来。   赵内监低着头,忽然听到陛下叹了一声,“那孩子十八了吧。”   “回陛下,是。”赵内监恭谨道。   宁景帝叹息道,“毕竟是怀英的孩子,朕还是想见一见啊。”   前安国公方恩,字怀英。   若是真的没有了威胁,又是在暗卫的监视下,给他两分荣耀也无妨,顺便警告一下安国公家的夫人,别做的太过了。 第216章 前国公世子   锦荣知道,她的这位便宜叔父,安国公方晟的确不是个多聪明的人,连重要书信放在他的书房里哪里,一眼便能看透了。   以为上了锁就安然无忧,又是堂堂安国公府,便觉得没人会擅闯。   锦荣都不禁怀疑当今这位宁景帝知人用人的智商了,不那么聪明的臣子是好用,但过于无能平庸,却又知道那么多重要秘密,用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瞥过上面一叠有关朝政的密函奏折,锦荣的目光也不作停留,直到找到了几封有些泛黄陈旧的书信,落款有天元九年的字迹。   天元九年,大宁朝安国公方恩战死沙场,其妻李氏殉情而死。   锦荣拆开了信,一字一行看了下去,   前面倒也正常,不过是普通兄弟间的谈论家事,方恩常年征战,府中也多托付于二弟和二弟媳照顾,帮妻子李氏打理事务,照顾老夫人还有幼儿。   信中可见,方晟行事多以这位兄长为主,不似今日的威势,而是个老实憨厚的弟弟,语气也是信服兄长的。   方恩之名,锦荣这些日来也没少关注他过去的事迹,多是赞誉,战无不胜,令敌人闻风丧胆,天纵奇材,容颜俊美,爱妻情深,观其一生,除了英年早逝外,竟无半点遗憾。   忘了,还有个被无声无息养废的独子方锦荣。   信中也尽是捷报,天元九年那一战,也是令南朝宣诏臣服宁朝百年,每年纳贡进献。   但方恩却死在了战事即将结束之时,一场不过三千人的峡谷埋伏。   据传是中流矢,不治身亡。   更令人奇怪的是,方恩妻子李氏,在战事中途,舍下幼子和国公府,奔赴战场,去了方恩身边。   方晟在信中也颇为惶恐,说没能拦住大嫂,是他的过失。   锦荣眉角微挑,为什么要这样说?   李氏的举动奇怪,方恩和方晟的态度更令人寻味。李氏也因此第一时间知道了夫君战死,二话不说,拔剑自刎,全了这段夫妻之情。   安国公方恩之死,令宁军大哀,而最后哀兵必胜,南朝连连败退,溃不成军,最后议和以宁朝臣属自居。   看到最后一封信,锦荣眼眸渐暗,所有疑惑瞬间得到了解释。   原身的父亲方恩不是战死,而是自杀的。      看完后,锦荣想了想,还是按原样放了回去。以她的过目不忘,哪怕是只看了一遍,也足以全部复述出来。   方晟虽还在寿宴上,也没人关注书房这里,但这地方始终不便久待。   等锦荣离开时,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大少爷。”文墨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锦荣慵懒道了一声,“进来吧。”   文墨推门一进,手里端着个托盘,放着甜汤和几碟糕点,都是太太吩咐过的,怕大少爷睡醒饿了,厨房随时都准备着小吃糕点,可谓是细致妥帖至极。   文墨见到大少爷正倚窗逗着鸟儿,闲情逸致,不知为何,感觉大少爷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些,是他的错觉吗?   锦荣拿了块松瓤点心,也没放什么别的东西,味道也不错,她自然吃的毫无顾忌。   原身父母的死,她也知道了大半真相,那压在最底处的密函上,写着埋藏了十几年足以震惊朝野的隐秘,也不知方恩是抱着什么样的没有毁去这封信。   是因为愚蠢,还是想留着证明什么,证明他不是为了谋夺国公之位害死兄长的小人。   也许是当时心情过于复杂惶恐,连他的字迹都微微带有颤抖潦草。   天元九年十一月,南朝使者秘密向宁景帝送上他们国家皇帝的意思,方恩死,南朝降。   安国公一脉自开国以来,向来是抵御南朝的主战势力,其中尤以方恩和方恩之父方域,不知多少南朝儿郎死于他们军队手中。   南朝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军兵,都对方恩和安国公府恨之入骨。   提出这个条件,既是一搏,也存着恶意,因为他们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在领军作战的方恩,哪怕事情不成,也能挑拨君臣关系。   宁景帝本是不愿的,方恩与他自幼一起长大,既有君臣之情,又有手足之谊。但南朝使者将原先说的五十年增加到了一百年。   连方恩都动了心,若能以他一人之死,换大宁百年休戈,再无战事,也不会有百姓送走他们的亲人骨肉,他方恩死而无憾。   之后的事,便是包括宁景帝和方晟在内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了。   李氏殉情是个意外,方恩知道妻子为人聪敏,迟早会知道真相,便送了一封信告知自己将死,无需介怀。   他没想到的是李氏能做到那帮决绝,舍下父母孩儿,一切荣华,与之同生共死。   这样的真相有些荒唐,但也在情理之中,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方晟夫妇只是一味地养废侄儿,却不伤及性命,老夫人也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方恩夫妇死前唯一向宁景帝的请求,就是保住他们的血脉方锦荣。   但宁景帝,还有当年曾参与过此事甚至知情的人,都怕方锦荣知道了半点真相,为父报仇,或是无意透露,那便是两国之耻了。   真相虽然荒诞无稽,但如果是前国公遗孤站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那些曾忠于方恩的军中将士,曾受过安国公一脉恩情的朝廷官员,会有什么反应呢?连平民百姓,也会对朝廷甚至宁景帝生出质疑吧。   方锦荣可以当个富贵闲人,可以醉生梦死,甚至是犯了大罪,也很可能被轻易赦免。   但他不能聪明,不能出色,不能有机会触碰到任何当年的真相,他得在宁景帝的眼皮子底下活着。   而方锦荣的亲生父亲,安国公方恩,也许他也早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吧。只是对他而言,和天下安泰,身为臣子的责任比起来,太轻了。   结果也如方恩所愿,南朝依诺,立誓臣服大宁百年,尽臣属国之职。   连连征战,也终得到了安宁,宁景帝也因此胜过先帝得功绩,而被赞为圣明之君,得万民拥戴。安国公府虽失去了兵权,却弃武从文,依旧昌盛,圣眷隆恩。   和这些大局相比起来,一个小小的方锦荣,实在太不起眼了。   就连锦荣也为原身觉得悲哀,从一开始就被人决定了命运,还是他的亲生父母,方恩爱国爱民,胜过爱他的骨肉,而李氏也更爱与她情深意重的夫君,留下方锦荣一人在这世上,   只得富贵,不得自由。      方世玥回来时,如白玉的面容上神色有些奇怪,正在花厅饮茶看书的方晟见状,问道,“怎么了?”   方世玥顿了顿,“陛下今日考校二皇子学问时,说起春猎一事,还提到了堂兄的名字,让堂兄也参加今年的春猎。”   春猎每年都有一次,在皇家林场,圣上都会携众皇子公主出席,参加的人不是皇亲贵族,就是平日里蒙圣上看重的官员,以及青年才俊。   方世玥也只去过两回,还是有赖于安国公世子之位,不想今日圣上突然提起让他堂兄参加春猎了。   方晟不以为意,“许是圣上念起故人情谊了。”   方世玥不解道,“故人情谊?”   方晟缓缓道,“锦荣父亲,也就是我兄长方恩,曾是圣上还是太子时的伴读,相处多年,自然有感情。”   当年他也没少艳羡过,可以随意出入宫廷,与太子皇子结交,意气风发。只是他虽未得到这样的荣宠,他的儿子却得到了,也足以令他欣慰了。   方世玥知道他的这位令人仰慕的伯父,甚至心生向往过。虽说他记事起,伯父已然逝去,但他的彪炳事迹,战功赫赫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还记得年少时求学,还有人问起过,他伯父可是安国公镇南大将军方恩。   都说虎父无犬子,但若是伯父泉下有知,见到堂兄如今文武不成的样子,怕是不得安宁。   方世玥不禁惋惜想道。   晚饭时,锦荣就得知了春猎的事,惊讶了一瞬过后,也没什么多大的感觉。   倒是老夫人和太太,有些担心,“锦荣不懂什么规矩,要是冒犯了贵人怎么办?”   方晟叹道,“圣上金口一开,哪有改变主意的事。”   宋氏温和教导儿子方世玥,“锦荣是你兄长,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你要多照顾些。”   方世玥心中虽不耐,但还是应下了。   而锦荣,也没人过问她的意思,她笑了笑,去趟春猎也好,有些事,她还没弄明白,要是能见一见宁景帝就更好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春猎的好时节,   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这是自前人沿袭下来的传统。   比起安国公府的寿宴,就更少见到女眷了,但也难得有这般盛大的活动,地域广阔,让平日被拘束惯了的世侯公子忍不住跃跃欲试。   方世玥虽平时温良谦恭的模样,但此时也有些少年心性,可惜身边还有个不怎么善骑,还走得死慢的堂兄。   被父亲和母亲特地叮嘱过了的方世玥,也不好舍下堂兄方锦荣,自己去骑马打猎。还有这里不是高官重臣,就是皇亲贵族,以堂兄的性子,若是得罪了谁,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方世玥心中忧虑重重,而锦荣却骑着马,慢悠悠,一副闲适自在得样子,还四处欣赏风光。   “世玥。”   唤他名字的事骑马而来是两位相貌出众,衣着显贵的青年,身后还有仆从打扮的人跟随。方世玥刚要下马行礼,就被其中着玄衣的青年抬手拦下,笑道,“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兄弟。”   方世玥便在马背上拱手行礼道,“二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这也是他在书院时关系较好的两位皇子,当今后宫子嗣还算繁盛,共有十一皇子,五位公主,只是未立太子,也未有封王开府,二皇子和五皇子同为德妃之子,关系比较亲近,对于竞争皇位也更有优势。   安国公府虽素来忠心皇上,但也不是不能与皇子接触。何况二皇子向来为人温和有礼,平易谦逊。   “这是……”两位殿下也注意到方世玥身侧浅色衣裳的青年。   即便心知对方身份,也还是会再多问一下,皇室中人心眼素来多。   “回殿下,这是我堂兄,方锦荣。”   二皇子殿下温声道,“原来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   “京中风评亦多矣。”三皇子语带嘲讽道,他可不似他二哥待人脾气都好,因是德妃幼子,也更为桀骜些,方才他可看见了,二哥对他们说免礼,这方锦荣还真是一点都不惶恐,随意行礼应付,不见半点诚意。   三皇子心中不满,便故意指出方锦荣在京中的名声,文不成武不就,放荡任性的纨绔子弟。   方世玥听了,也不禁面色微红,稍感羞愧,反观方锦荣,好似没听到般淡定自若,也叫人暗叹此人脸皮之厚。   “五弟,不可多言,方公子是父皇亲点参与春猎的人。”二皇子半是劝诫,半是警告道了一句。   其实他心里也好奇,父皇怎么突发奇想,叫了个无官无爵,更无半点才能的纨绔子弟来春猎。只是圣心难测,他也不敢直问。   五皇子还算比较听他亲哥的话,也不再理会方锦荣,而是转而问道方世玥,“不如你同我们一起去西北打猎,听说那里还有毛色纯白的狐狸。”   方世玥拱手道,“殿下盛情,只是家父叮嘱过,不可舍下堂兄一人。”   “那就让他一起去好了。”五皇子居高临下道,像是赏了脸面给他不怎么看的上眼的方锦荣。   锦荣忽地一笑,“可惜我不善骑术,只怕拖累了二位殿下。”   “你……”五皇子不禁感觉受到了冒犯,脸色渐沉。   忽然一小黄门骑马而来,打断了五皇子的怒意,小黄门下马朝两位皇子还有安国公世子行过礼后,道:“陛下宣安国公府大公子入帐晋见。”   这话一出,连二皇子温和的脸色也愣住了,闪过一丝惊愕看向方锦荣。五皇子只暗中气道,让方锦荣逃过了一回,没能教训他。   方世玥有过父亲的解释,虽稍稍惊讶,也不觉奇怪,只担心堂兄在陛下面前失仪。   二皇子神色很快恢复了原样,温声笑道:“既然是父皇宣召,方公子就先去吧,若有机会再一同游猎。”   方世玥还拉过他低声道,“堂兄,陛下面前记得谨言慎行。”   方锦荣笑了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放心,跟着小黄门就走了。   离龙帐尚远,小黄门就提醒锦荣下马了。待进入帐内,只见不只有仪容威严,身着明黄色锦袍的宁景帝,还有她的便宜叔父方晟也在。   至于行礼,锦荣稍微一愣神,动作也迟缓,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懂规矩,方晟一皱眉,刚要出言,却被宁景帝摆了摆手。   不懂规矩总比心思深沉的好。   宁景帝还让人端来一张椅子让锦荣坐下。   “谢过陛下。”说起便宜话来,锦荣也不在意。   兴许是近日有些瘦了,眉眼依稀可见当年方恩的风姿,看的宁景帝稍稍愣神,下意识感叹道,“你与你父亲越发像了。”   这一言,连方晟都被吓到了,陛下已经多少年没提过兄长了,是从兄长战场自尽后吧。   锦荣适时地做出疑惑,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令宁景帝心中越发愧疚,方恩当年的事,有多少是为了黎民百姓,又多少是为了他的名声私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只留一稚儿,也危及不到他什么。   宁景帝看向锦荣的目光越发柔和,“你父亲为国尽忠,朕封你一爵位如何?”   没等锦荣想好作何反应,旁边的方晟立刻道,“陛下不可。”   其实话一出口,宁景帝就有些后悔了,他心里是存着给方恩遗孤几分荣耀的,但若是给方锦荣封爵的事传到了南朝,只怕会引起别的祸端。   方晟也知道事情不妥,“锦荣年纪尚轻,无功无绩,平白封爵只怕引人争议,还望陛下三思。”   方晟这话正好给宁景帝下台的机会,但他脸色微怒道,“他父亲于国有大功,如何封不得,不过……”   宁景帝语气稍缓和,“安国公的话也不无道理。待他成亲立家之时,再行封爵。”   这话也是有意安抚方锦荣,毕竟宁景帝也不愿做出尔反尔之事,有损名声。   锦荣倒不甚在意,她就没惦记过什么爵位。只是宁景帝这一番反复,倒令锦荣对他多了些了解。   重名声,念旧情,不过念的是与方恩的旧情。   见锦荣乖顺的样子,连爵位差点没了也不说什么,方晟也不奇怪,龙威深重嘛,不过一稚子,在家里娇纵顽劣了些,未必敢在这里跋扈。   又听宁景帝道,“朕记得你已经十八了吧,也该成家立业了。”   他笑容和蔼,“你的亲事,朕为你做主,定选一门好姻缘。”   宁景帝还有意无意间瞥了安国公方晟一眼,方晟低下头,身后冷汗涔涔,陛下派人一直暗中看着侄儿,未必不知道他夫人和母亲的意思,想给侄儿锦荣选个门第低微的妻室。   他也是默认的了,但今日陛下召见锦荣,却是让他想起,当年陛下和兄长之间的情谊,这些年虽不管不问,任由他们养废,但一时认真起来,也不会任由故人之子,落得那般不堪。   真是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啊。   锦荣垂下眼眸道,“谢过陛下。”   她所疑惑的就是宁景帝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能接受敌国提出来的那样条件,一面宽容又一面冷酷无情。现在终于明白了。   待安国公方晟和方锦荣离开龙帐后,宁景帝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间,吩咐道,“上杯热茶。”   不过眨眼的工夫,随时备好的热茶已送到了宁景帝的手边。   宁景帝轻抿了两口,捧在手间,深深一叹,他看到那孩子又想起了方怀英,一个优秀到连他都忍不住嫉妒的人。   方怀英是真的心怀大义,公正无私,但他却不是。   连宁景帝后来也想过,方恩那时是否猜到了他的私心,他虽是太子即位,当多年来鲜有功绩,更不用说和先帝相提并论,令南朝成为臣属国,这样的功绩,甚至千古名声,对他而言是多大的诱惑。   如果不是方恩亲手书信,希望他留下方锦荣一命,宁景帝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默认着,那孩子死于后宅阴私。   方晟的夫人宋氏,是个聪明的女人,手段比之他的后宫妃嫔也不差,知道分寸,如何令他满意,又能巩固她一家的地位。   出了营帐后,没多久锦荣就和她的便宜叔父分开了,方晟可不像她这般清闲,无所事事,哪怕不在陛下身边,也有其他事要做。   她牵着马,随意走在猎场,真相已经彻底弄明白了,也该想想怎么脱身了。   富贵闲人,说不定还能混到个爵位,宁景帝亲口赐婚,对方也不会太差,可惜,这福分锦荣享受不起。   这一走居然又碰见了方世玥和二皇子他们,不过队伍还多了些人。   “堂兄。”方世玥俊眉微蹙,“你去见陛下,这么快就出来了,没什么事吧。”   不知为何,看到同样什么也不知道的方世玥,锦荣心情就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被蒙在鼓里的傻瓜,不只原身方锦荣一个吧。   见锦荣不说话,方世玥还真以为有什么不妥,神色微变,刚想去找父亲。   却听锦荣悠悠道,“没事,只是陛下问了我几句话。”   骑在马上的五皇子冷嘲道,“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本事值得父皇青睐。”   是没什么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待遇,皇家暗卫监视,又特地养废十多年。   锦荣漫不经心地想道, 第217章 前国公世子   “五弟此言若是传到了父皇耳中,只怕令父皇不悦。”一个眉目疏淡,五官同样俊美的青年竟是出言维护方锦荣一二。   锦荣虽未见过他,但也已猜出了他的身份,而方世玥正好开口说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是四皇子。”   四皇子,赵益。   宁景帝膝下众多皇子,但这位四皇子却稍显不同,是宁景帝醉酒时无意临幸了一位宫女,那宫女怀孕所生下的,也不过封了个才人,又在四皇子年幼时便去世了。宁景帝子嗣众多,也无暇顾及这一位母族低微的皇子。但毕竟是位皇子,日后也是有封王藩地的。   二皇子神情温雅,面带笑意,“四弟说的也不错,五弟,你是该管管你这张嘴了。”   五皇子虽仗着母妃高贵,不怎么看得上这位四哥,但二哥的话他还是听的,轻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下去。   “我答应给母妃猎的狐狸皮还没打到呢,二哥,我们往东边去看看吧。”五皇子心智高涨道,   “好。”二皇子含笑道,又看向方世玥,“世玥,我们刚才还没比出来个结果?不如再比一场如何?”   方世玥拱手道,“就依二殿下所言。”   四皇子忽然出言道,“二哥,五弟,你们去吧,我有些累了,就和方公子在这里走走吧,再回营帐休息。”   “这……那好吧。”二皇子微微一顿,后又觉得自己多想了,答允下来。   五皇子又轻哼了一声,和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好待,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眼神太过明显,二皇子瞪了他一眼,不便再待下去,拉着他就走了。   四皇子倒是好涵养,还微笑道,“五弟年轻气盛,不大懂事,还望方公子不要介怀。”   又提议道,“不如,我们也去游猎一场尽兴。”   锦荣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道,“我的确不善骑术。”   她可不觉得这位四皇子是有多好心,只是她身上也没什么价值能让人看得上眼。   锦荣开门见山道,“不知四皇子有何指教?”   四皇子微微一愣,显然发觉这位方公子与传闻中纨绔庸碌不同,难道之前都是他做出来的假象,他绝想不到,是因为锦荣已经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真相,也就不需要再演戏下去了。   四皇子心思百转,试探道,“指教不敢,只是我也曾仰慕前安国公风华事迹。”   他又是一叹,“见方公子如今境况,我也心生不忍,若非方将军去世,方公子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锦荣眼眸微闪,“四皇子想如何帮忙?”   四皇子唇角微勾,心中已有了成算。   前安国公遗孤,用的好未必不是一枚极佳的棋子。      有四皇子在身侧,锦荣倒是轻易出了猎场。   四皇子欲与她细细商议,为她谋夺国公世子之位,自然不可能在皇家猎场,耳目众多,他的人也照应不来。   锦荣随意打量了一下,看似温润实则心思深沉的四皇子,也明了他知道的不多,四皇子不知从哪知道了,前安国公方恩之死不是自尽,但他没有怀疑到宁景帝身上,而单纯以为是方晟为了国公之位害死兄长。   想着利用方锦荣的仇恨,将安国公府培养成他的势力。   这位四皇子的野心也一点都不小,只是因为母族势力低微,而更擅长于扮猪吃老虎罢了。比如这家京城第一的茶楼背后的主人就是他,锦荣也要重新估量一下这位四皇子的真正实力了。   有些事情,或许要借他的手帮个忙。   和四皇子虚与委蛇了一阵后,谈得四皇子心情极佳,锦荣却是半句话也没记心上,反正都是假的。   谈妥事宜后,未免落入他的其他兄弟耳目中,四皇子并不和方锦荣一处,而是借着后门走了。锦荣在茶楼听着小曲,又喝了几杯茶,终于等到了安国公府的人来找他,是方晟的侍卫。   “大少爷。”侍卫拱手不失恭敬地行礼道。“国公爷说让你回府,不要在外面玩的太久。”   锦荣随意道,“叔父他们呢?”   侍卫回道,“国公和世子爷还在猎场,等春猎结束再回。”   锦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道,“知道了,走吧。”   待在茶楼门前又重新骑上马,又望见京城城门,锦荣忽地一笑,拉紧缰绳,一手马鞭抽在马背上,骏马马昂首嘶鸣一声,马蹄扬起踏尘而去,奔往城门处。   那些侍卫也被大少爷突如其来的纵马也惊到了,立刻上马追了过去。   此时的锦荣,即便是在街市纵马,也未损及半点两边的商贩铺子房屋。连身后追着的侍卫,都惊讶万分,什么时候,大少爷的骑术这么好了,而他们显然还不如大少爷,一个不小心弄得人仰马翻。   然而锦荣的马却在临近城门处停了下来,而她也依旧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做出刚才举动的人不是她。   “大、大少爷。”好不容易追上来的侍卫脸色已变得煞白,结结巴巴道,“大少爷想出京城,还需和国公爷说一声。”   “哦。”锦荣轻笑了一声,不就是不得出京城吗?   侍卫还以为性子乖戾的大少爷会因为他的阻拦而发横闹脾气,不想只是轻飘飘的一句,“那回去吧。”   锦荣又跨马而下,身手利落又潇洒,随手就把缰绳扔给了较近的侍卫。   “我要坐马车。”   侍卫们闻言更是庆幸,再来刚才那一场纵马,他们恐怕要吓得小命都没了。   见他们这些怂样,锦荣心中轻笑,等她真想离开了,谁也拦不住。   马车也是备好的,锦荣也直接上了车驾,回去路上掀起帘子,看见被安国公府侍卫追赶时惊扰掀翻的摊铺。又叫停了下来,锦荣淡淡道,“把你们身上的银子全给了。”   “大少爷,这……”   锦荣眉眼轻佻,冷笑了一声,“这些可不是我弄得。”   侍卫们既无理,也不敢违背大少爷的话,都掏了银子赔给那些市井小贩了。   之后算是顺利又平安地回到了国公府。   一回来,太太宋氏和老夫人都迎了上来,显然讶异于春猎尚未结束,锦荣就回来了。   老夫人不禁一皱眉,拄着的手杖在地上敲了敲,“锦荣,你可是冒犯了贵人?”   宋氏立刻缓和气氛,温言笑道,“老夫人,锦荣这么乖巧,怎么会呢?兴许是其他事。”   老夫人也觉得自己那话过于严厉了些,有些讪讪,却又担心她的小儿子和小孙子,他们可都在猎场,万一锦荣做错了什么,连累到他们怎么办?   宋氏语气温和又带笑道,“锦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荣莞尔,“也没什么,就是陛下和我提了封爵的事。”   说完,也不待看宋氏和老夫人的神色,径直就往自己院子走了。   老夫人有些没回过神来,愣愣道,“陛下怎么突然这样说?”   宋氏神色只冷了一瞬,立刻又恢复了温柔带笑的样子,“老夫人,这是好事才对。”   “好事好事。”这话说得老夫人都神思不属的。   而宋氏的笑容也不见半点勉强,似乎是真的在为侄儿高兴。   只是她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晚上,锦荣也没用饭,宋氏命人送来的饭菜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搁了许久,都冷了。   下人回禀太太,宋氏也只是摆了摆手,温婉含笑,让厨房的人时时备好热食,若是大少爷饿了就送过去。   连下人都不禁感叹太太贤良淑德,不过是个侄子也如此费心照顾,同时也觉得大少爷乖戾不已无事生非。   文墨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坐的都快睡着了,忽然门被推开了,是大少爷方锦荣。   不等文墨说话,锦荣便冷冷道,“出去。”   文墨见过大少爷嬉笑怒骂,乖戾暴躁的样子,也见过他脾气温和,平易善良的,唯独没见过此刻,如凝结了冰霜般,冷厉无比。   不只是文墨,院子里伺候方锦荣的其他下人侍女,也被吓着了。   “怎么,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锦荣眼眸微扫,“所有人都出去。”   下人们却感觉到了比国公爷还要重的威势,更不敢多说话,都退出了院子外。   锦荣回到房里,打开了窗台上的鸟笼,放走了里面的鸟儿,待看不见了之后,她轻笑了一声,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待燃起火星后,又扔到了帘帐上。   瞬间火舌舔过丝绸,爬过幔帐立柱,蔓延四周,将屋内渐渐化为一片火海。   院子外面的人,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冲进来,看着已经火光四起的屋子,“大少爷,大少爷。”   文墨整个人都懵了。   下人们想要推开门,却发现房门在里面就已经锁上了。而这火,仿佛有了魔性般,怎么也扑不灭,而且越烧越烈,到最后,都无法靠近。   深夜里,安国公府冲天的火光不仅烧过了大半的府邸,也照亮了整个京城。 第218章 前国公世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闻消息从猎场快马赶回来的安国公方晟,望着焦黑一片,烧了几乎半夜只剩下废墟瓦砾,眼里有的不是痛失侄儿的悲伤,而是难以面对后果的惊惶。   可谁又能想到呢,明明白日里还是好端端的,可是锦荣他发现了什么?   宋玉秀稳定下心神,“老夫人哀痛过度,我与夫君侍病床前。”   方晟闻言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对,你说的对,我去请太医。”   安国公方晟守成足矣,但临危反应还不如宋氏一介妇人。   此时只能用国公老夫人病重压下此事,可是安国公府的火这么大,几乎照亮了整个京城,而这事也根本不是打杀了几个下人就能瞒的住的,只能尽力降低带来的影响。   连宋玉秀也无法想象,国公府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她夫君和她儿子的前途,是否会不复存焉。   以前,她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方锦荣,就凭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但她没想到,方锦荣会以一个最决绝的方式,毁掉了一切。   她小看了这个侄儿,也许他根本不是纨绔庸碌,而是真正的聪明人。   可是聪明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赔上一条性命拖他们下水……   方世玥追随父亲而来,见到这幅场景,也是茫然无比,听下人说,堂兄是关上房门自焚的。   父亲和母亲的态度又是这般奇怪,半点悲伤也无,包括平日疼爱堂兄胜过他的母亲,居然一句也没过问堂兄的尸身。   哪怕是葬身火海,至少也该收敛骸骨吧。   方世玥一时间混混沌沌,都分不清以往所见是真是假了。   前安国公世子自焚的事一夕之间传遍了京城,也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到了安国公府上。   方晟夫妇都知道,但对外却只能宣称侄儿不幸丧生火海,因为这是陛下的意思。   宁景帝对此事也是震怒不已,在早朝时,就已有不知多少封折子飞往宁景帝的桌前,全是弹劾安国公及其夫人的,一时间,曾经经营极好的名声瞬间扫地,连交好的高门人家都纷纷避如蛇蝎。   若是安国公夫妇真是良善人,会逼得亲侄儿自焚吗?   连宁景帝在初闻此消息时,也不禁怀疑是不是方晟和宋氏因为他要给方锦荣封爵一事,而狠下杀手。   但当他的暗卫数次搜寻过废墟,不见方锦荣的尸首后,他心中便已了然,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方锦荣背后之人是谁?   不然方锦荣区区一黄口小儿,如何能触碰到这些真相,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死遁离开安国公府,不知所踪。   然而烂摊子总是要他们收拾的。   既然方锦荣或许已经知道了些许真相,就更不能让他以前国公遗孤的身份活着了,哪怕是火海失踪,也会引人注意,所以宁景帝暗中命方晟夫妇对外宣布,侄儿方锦荣已经死了。   如何来解释一切,而这个锅也只能让安国公府背了。   方锦荣之死一事,能骗过外面的人,却骗不过方世玥,他不明白为何明明没有找到堂兄的尸体,还要这样说。还有,堂兄为何失踪,又去了哪里?   如今,哪怕在外也遭人唾弃,说他父母为谋夺国公府逼死兄长遗孤,简直荒谬,继任国公之位乃是圣上旨意,何来谋夺一说。而且这些年来,父母待堂兄也是甚好,哪怕他再纨绔不堪,也任之顺之。   在一次好友轻蔑的话语中,“我等才不与无情无义狠毒之人为伍。 ”方世玥也忍不住落荒而逃。   原来,父母往日的那些娇纵不过是为了养废堂兄。   不愿面对这个所谓真相的方世玥找到了宋氏,忍不住寻求答案,“母亲,为何会这样?”   难道他这个世子之位,真的是要靠逼死亲人才换来的吗?   宋玉秀苦笑不已,“世玥,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能告诉他什么,说他大伯的死,说他们养废锦荣的真相,若他们说了半个字,陛下都会要他们全家的命。他们可不是方恩,和陛下有旧情。   宋氏的态度仿佛默认了一般,令方世玥也彻底失望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拥有着令人称羡的家,慈爱可亲的祖母,儒雅端方的父亲,还有贤良淑德,再美好不过的母亲。   然而一夜之间,所有的认知都被打破了。   他也心知,有这样一个污点存在,他的仕途前程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日后,也不过是个富贵闲人。   富贵闲人啊,这对于才刚刚生出凌云壮志的方世玥而言,又是多大的打击。   见最令她骄傲的儿子这般,宋氏心痛如绞,这样的滔天大灾 纵然她有再出色的后宅手段,也无力作为。   安国公老夫人一开始只是受惊晕了,后被方晟夫妇为避流言说是卧病在床,时间久了,也真病了,日日梦魇,梦到她死去的长子和长媳。   梦魇间还叫着,对不住恩儿和李氏,没有保住他们的血脉,自己做错了事。   伺候着老夫人的侍女们每日听着都心惊胆战,而被国公爷和夫人禁令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在某夜中,老夫人在惊惧中断了气,而安国公府也挂上了白幡,处处缟素。   老夫人这一死,也令京中的流言暂时平息,方晟也向宁景帝递了守孝的折子,卸去一切在朝职务。宁景帝也准了他折子,命他在家中好生守孝。   老实说,宁景帝也松了口气,安国公府这次的事闹得太大,连他都险些保不住。   方晟虽能力平庸,但好在忠心,安国公府又是自开国起,便是朝廷栋梁,忠于皇室的主要势力,若是突然间败落,他也难以找到代替安国公府的人选。      恰逢祭太祖之日,宁景帝来到太庙,诚心拜谒大宁历代先祖。   而明黄色的幔帐后忽然走出一人,宁景帝神色一惊,“方锦荣。”   回过神来,发现殿内宫人都已不见踪影,宁景帝怒喝道,“你是人,是鬼?”   但下一刻,宁景帝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一柄利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又惊又怒,“方锦荣,你难道是要弑君么?”   锦荣神色淡淡道,“我来此,只是想问陛下几个问题,还请陛下坦诚相告。”   “至于是人,是鬼,全看陛下怎么觉得了。”   和上次在猎场营帐初见,两人的身份倒是发生了瞬间的逆转。   如今是宁景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宁景帝既震怒于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又惊惧于外面的侍卫竟无一发现里面的动静,还让方锦荣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锦荣问的问题倒也简单,不过是当年的事,宁景帝压抑着怒意,回答了她的问题。   见方锦荣听到他回答,神色未有所动,他便知道她其实已经知道了真相,来找他不过是再确定一回,若是与她所知有差,方锦荣未必不会觉得他是有所欺瞒于她,   时至今日,宁景帝也无法猜测方锦荣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应该说不愧为方恩之子么,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装疯卖傻了这么多年。   方锦荣倒是心底有些讶异,宁景帝竟半句没有假话,只是面上未显。   她思忖片刻,又问道,“与其让方晟夫妇养废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或是换个身份,不是更简单。”   如今这般,她看着都觉得辛苦。   宁景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朕不忍心见怀英无后。”   “哦,原来如此。”锦荣心中轻笑,可惜方恩是注定无后,此脉断绝了。   锦荣依诺收回了剑刃,但没等宁景帝准备唤人进来时,锦荣反手一敲,打晕了宁景帝。      迷蒙间,宁景帝醒过来了一瞬,周围火烟四起,右腿更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即使疼痛难忍又是难以动弹。   忽然有人将他救出来,是他的四儿子。   火海中,四皇子眼眸中闪过坚毅之色,不乏有担忧,“父皇,你没事吧。”   四皇子也不得不承认,被方锦荣坑了,说是给他一个得圣心的机会,结果居然在太庙放这么大火,还把父皇一个人打晕了丢在里面。   若说刚进来时,看到这一片火海他不后悔,是假的。   这圣心完全是靠拼命和运气啊。若是父皇或他其中有个不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他只能继续咬牙拼下去了,而不是让其他皇子得利。   四皇子眼中不作伪的坚定,令宁景帝心中感动不已,没想到这种生死危急时刻,还是这个一直被他冷落的儿子肯冒着性命危险救他。   只见四皇子脱下外衣,披在宁景帝身上,又背起他,冒着火海就往太庙大门冲出去。   四皇子赵益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宫人侍卫们忙着救火,而他孤身一人背着宁景帝就从太庙里出来了,太医内监们还有赶来的其他皇子们一哄而上,围到了宁景帝身边,这种时候,宁景帝也不忘问,“快去看看老四怎么样了?”   太医诊断,赵益只是因吸入烟气过重,再者精疲力竭,暂时昏过去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过后,四皇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同了。   太庙失火一事震惊朝野,而后果也极为严重,宁景帝于火灾中受伤,腿脚有残,身体元气也大伤,有损寿数,而民间也谣言四起,说太庙失火,国君失德。   宁景帝不好说是前安国公之子方锦荣放的火,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还得写下罪己诏昭告天下。   也许当年,他就该写这个了,方锦荣火烧太庙,恐怕也是为了让他写一回罪己诏。   除此之外,另一件令朝野为之震动的事,因救驾有功,原本母族低微的赵益一跃成为最得圣宠的皇子,还被宁景帝亲封为嘉亲王,为众皇子中唯一封王者,以及争夺皇位的有力竞争人选。   宁景帝毕竟为君多年,事后不可能不查,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守在太庙外面的将士竟全被打昏了过去,也是直到太庙起火,才有宫人赶了过来,还有众皇子们,可惜,当时火势太盛,只有四皇子一个敢冲进去救他。   宁景帝心中叹息,恐怕自己死了,才是对某些人更好吧。   方锦荣此人,宁景帝是不可能放过的,即便因为明面上前国公遗孤已死,而无法昭告天下捉拿归案,但私下,宁景帝没少派暗卫搜捕。   但据暗卫回禀,怕是已离开了京城。   宁景帝的一腔怒火,只能发泄到了安国公府上。   没几日,李侍郎弹劾安国公治家不严,谋害侄儿,且证据确凿,一时震惊天下,流言四起。   李侍郎便是前国公夫人李氏的娘家兄长,而他其实一直都是宁景帝的人,这些事在太庙时,宁景帝也告诉了方锦荣。   当年南朝大败已成定局,但南人彪悍,不愿屈降,除非夺走了数十万南朝儿郎性命,被南人恨之入骨的方恩自尽,才肯归降,而不是誓死抵抗。   李家也是参与知情人之一,他们本想着即便方恩死去,陛下也会善待遗孀李氏,以及李家,谁知李氏不听他们的劝阻,偷跑出了京城,追随方恩殉情。   李家也因此未得到什么荣耀,真正得利的是安国公府。至于方锦荣,一个注定只能做富贵闲人的外甥,也不被他们看上眼。   如今被宁景帝授意弹劾,李家也得了不少同情,更被赞誉公正不阿,大义灭亲。   李侍郎志得意满从御书房出来,正好碰见了嘉亲王,连忙恭谨行礼,这位可是圣眷正隆。   赵益微微颔首,面带微笑,目送李侍郎随内监离去,   想起,自己还欠方锦荣一个人情,日后那就拿李家来还好了,免得再被她坑了。   安国公府彻底败落了,之前在那么多弹劾攻击下能无事,是因为有宁景帝暗中护持,地位仍旧稳固,而如今宁景帝对安国公府也厌恶至极,又有意压过太庙失火一事。   不到半月,安国公被降为安宁伯,方晟之妻宋氏赐家庙修行,   方家三代不得出仕,落入贵族门第下流,再不复往日风光。   而将京城折腾了个天翻地覆,又事了拂衣去的锦荣,已不在了大宁,而是到了南国。   南国这几年倒也平和安宁,虽说成了归属国,但日子也挺滋润的。死了几个重臣勋贵,也不算什么,谁家高门大户里没个腌臜事,欺男霸女,为祸百姓,惹上仇家,江湖刺杀,也不为人奇怪。   过去的南朝太子,现南朝皇帝心知肚明,也不敢说什么,听说宁国皇帝也遭了灾,可不会顾惜臣属国的几个重臣。   事情能进展的这么顺利,还得多归于锦荣恢复了部分记忆。   之前她忽悠司命天盘去找新的天君人选,虽说她卸下了司命天君的神职,落了个轻松,但受损的神魂也失去了司命天盘的保护,锦荣干脆就封印了神魂,让它慢慢好。   顺带也封印了记忆,毕竟普通人也承受不起数千年长久的记忆。   如今记忆渐渐恢复,也是因为前几世积累的功德,帮助修复了神魂。   所以说,功德,是个好东西,锦荣心里想道。   至于这一世,难得太平清世,自然是天高海阔,任她遨游,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风景,到最远的地方去。   每一世的风景都不同,游历天下的感觉也不同。 第219章 现代人鱼   锦荣真心觉得恢复记忆后,自己的运气又好了起来,不再穿成苦大仇深的身份,而且也不是什么古代,而是相对自由平等的现代,可以无视所谓礼教,森严等级。   更重要的是,还是重新投胎转世。   虽说不知第几次过婴儿生活了,但总比中途穿越,占了别人的身子要来的好,以前被锦荣穿过的,有些是已经死透了,有些……大概是提前去投胎了。   所以锦荣多是都会了一下原身的心愿,但也有原身作死的令锦荣都觉得没救了,那她连搭把手的想法都没有。   这一世很美好,家境优渥,父母健全恩爱,被取名为林锦荣后,顺利长到了二十岁。   带着圆草帽,一袭长裙的锦荣,望着澄澈的大海,微风吹过,海面上的数片白帆像是漂浮在视野里的羽毛,   不知道是锦荣的错觉,还是什么,感觉这片海域特别美些。   忽然靠近海面的礁石处冒出一个人来,一笑就露出洁白的牙齿,与肤色反差相当明显,“锦荣姐。”   这个年轻人叫傅言,算是锦荣的青梅竹马,小三岁的邻居家小孩。   傅言抱着甲板走了过来,笑容还是那么灿烂,“锦荣姐,晚上的宴会你去吗?”   锦荣毫不在意道,“去啊,怎么不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宴会来的吗?”   虽然还要特地来一趟,但这里的海景已经没有让锦荣失望了,好想买下这里当私人度假村哦。   傅言摸了摸鼻子,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锦荣也不在意。   很快到了晚上,海边别墅里开着宴会,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却又是比较休闲的气氛,还算随意。   因为此世父母经营的公司比较有名,又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自然林锦荣也成了不小关注的焦点。锦荣也不介意偶尔扮演一下父母心目中优秀的形象,对应酬也往来不拒。   在别人看来,就是气质优雅大方,从容有度,称得上完美的千金小姐了。   “锦荣姐。”傅言端着红酒杯走了过来,穿着笔挺的礼服也挺像回事的,只是一笑起来脸圆圆的。好在这小子大多时候能绷得住。   锦荣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红酒,“你这是……成年了?”   “锦荣姐,你不用每次都提醒我吧。”傅言脸一丧,只好叫了路过的侍应生,换成了果汁。   锦荣笑眯眯道,“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傅言瘪了瘪嘴,因为年纪小,没少吃锦荣的亏,但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锦荣姐,你知道这宴会是给谁办的吗?”   “知道啊。”锦荣捏了捏下巴,“好像是温氏集团的继承人吧。”   “叫什么,就不记得了。”这种事,锦荣就是真不上心,也就和锦荣相处多年的人才会知道,这家伙哪怕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能和对方谈笑风生,还看不出半点差错来。   聪明又傲慢。   锦荣不否认也不承认这个评价,相比起什么温氏的继承人,她更关心“你知道这片地方的地主是谁吗?”   傅言喝了一口果汁,点头道,“知道啊,就是温氏集团。”   “哦。”锦荣若有所思道了一声,也没继续说下去。   反倒是傅言有点百抓挠心,知道什么,想告诉的人却又不问。   到最后,宴会的主角已经出场了,温以焕,   几乎场上大半女性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傅言暗搓搓地道,“锦荣姐,你觉得他长的好看么?”   锦荣瞥了他一眼,目露深沉道,“不可以貌取人,要注重内在美。”   傅言瞬间就被噎了,他哪里以貌取人了,但看锦荣的样子就知道对温以焕毫无兴趣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叹气了。   不过,温以焕一出场,锦荣就觉得这宴会更没意思了,感觉自己已经在宴会上待了半场,算是尽了礼仪后,锦荣就离场了。   锦荣一走,傅言也跟着走,笑嘻嘻道,“我爸说了,什么事都听你的,跟着你走。”   傅言他爸,自林锦荣还小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聪明,最后悔的莫过于把儿子生得晚了,不过就是年龄合适,林锦荣也未必能看得上他儿子。   那个是不用想了,但弟弟还是能做的,所以傅言一口一个‘锦荣姐’,就是被他爸教的这么甜的。   有事拿不准主意,跟着林锦荣走,准没错。   锦荣想,怕是她爸都没对她这么放心过,不过傅言他爸傅盛就是靠着一手惊人的直觉,在金融市场里有点金圣手之称,连林父也不敢小觑。   时间尚早,锦荣也不急着回房间,晚上到海边吹吹风也不错,顺便醒一下酒,虽然她并没有多喝。   夜晚的这片海,有着别样的美,宁静而灿烂。   傅言从附近的店子里拿了两个椰子,上面还都放着吸管,一个给锦荣,一个自己捧着。   夜幕下深蓝的海面被月光照耀的熠熠生辉,像是泛着鳞光,不对,是真的出现了鳞光,还是一片成形的鱼尾,伴随着浪花拍出的白色泡沫,漂亮极了。   锦荣也不得不感叹此世她的夜视力之好了。   同样好的还有另一个人,傅言,“锦荣姐,我没看错吧,那不会是人鱼吧。”他结结巴巴道,连手里的椰子都差点摔了。   锦荣淡定道,“是你看错了。”   傅言再一眨眼,好像就没有了,难道真是他看错了?傅言尚处于懵逼中,锦荣已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清晨,锦荣就被林父和林母叫起来了。   只是,居然是叫她去相亲。   虽然昨天从傅言的支支吾吾中猜测到了些许,但被证实后还是有点惊讶,应该说她和现代社会脱节太久了么,忘记还有相亲这种事。   而对象,就是昨晚宴会的主角,温以焕,温氏集团的继承人。   仿佛记忆遥远了许久令锦荣对此事保有了两分耐心。   而她的耐心,也就是说了一句,“你好,我是林锦荣。”   对方的心情似乎也很矛盾,脾气虽然温和但又有些不耐。所以在一开始被女方先自我介绍后,不甘示弱地回了句,“我是温以焕。”   然后气氛沉默又尴尬持续了很久……   “结果呢。”事后好奇宝宝傅言问道,   锦荣拿剪刀修剪着这次她的选修课布置的作业,一盆新型植物的枝叶,漫不经心地道,“结果吃完饭,我们就散伙了啊。”   傅言几乎震惊了,“你们就没什么交流。”   锦荣淡定道,“当然有,人类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交流需要语言,至少我们都体会到了对方不爽的心情。”   傅言一下子跟炸了毛似的,“温以焕有什么好不爽的,锦荣姐你这么出色。”   论相貌,论才华,论家世,什么配不上的。   锦荣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很优秀,但人各有所爱,这种事情本就是勉强不来的。”   傅言:“……”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不过,我也挺不爽的。”锦荣咔嚓剪断了一根枝条,“对于相亲这件事。”   所以她决定从哪里寻回点补偿。   午饭休息过后,锦荣戴上防晒的草帽,走在沙滩上,研究这片海域,以及这座半岛屿大致范围。   结果远远就瞧见,靠岸边的沙滩上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瞧,这不是温以焕么。   浑身湿透,跟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差不多,锦荣看了两眼后,忍不住嫌弃地后退,见他胸部有起伏,还活着,就打电话叫人来。   听说是温氏集团的继承人,他们应该会来得很快,锦荣挂了电话,目光望向了宁静的大海,灿烂的阳光跳跃在海面上,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激起浪花。   锦荣想起了昨晚看见的人鱼。   所以说,这是现代版美人鱼的故事么?   锦荣觉得,人鱼的出现,或许是证明她的穿越不会多太平,总会多点有趣的东西。   忽然,跟咸鱼躺在沙滩上没什么分别的温以焕突然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带着太阳草帽,一袭夏日长裙的林锦荣,他早上的相亲对象,只是对方好像没在看他。   “林小姐。”   听到温以焕的声音,锦荣才转过头去,不失礼貌地道了一声,“你醒了啊。”   “是你救了我吗?”温以焕疑惑道,他隐隐记得救他的人很温柔,会是这位看似温和却有些疏离的林小姐么。   “不是,我来的时候你就躺沙滩上了。”   锦荣抽了抽嘴角,她裙子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哪里像是从海里把他救上来的。   或许被人鱼救了的男主角,都不是太聪明。 第220章 现代人鱼   很快就有度假村的人过来了,还有救护车,温以焕应该是被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对锦荣的那个电话,温家父母感激不已,看林锦荣的目光也越发温柔亲切,这么好的女孩子哪里去找,以焕还说什么没感觉。   锦荣拉着她爸妈就回去了。   但看林父林母的神情,似乎和温以焕的父母达成了共鸣,回到别墅后,还语气温和地问锦荣对温以焕看法如何。   林父和林母虽然是联姻,却是一见钟情,恩爱如初,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一样的好。对唯一的女儿也十分疼爱,本来以锦荣的年纪,也不该这么急的。   只是他们看女儿完全没动过这方面的念头,也就有意识介绍一些优秀的男孩子给她认识。温以焕就是第一个准备的相亲人选,而且各方面都很令人满意。   “他啊,估计是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了吧。”锦荣捧着牛奶杯,如是说道。   林父林母的脸瞬间就黑了。   锦荣想,他们应该把温家都给拉黑了,而且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动让她相亲的念头了。   不过,她可不是胡说的,上救护车前,温以焕还不忘问她有没有看见救他的人,正如美人鱼的故事中,一下子爱上了他的救命恩人吧。   之后的发展,也如锦荣所预料的一样,温以焕出院后就再找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惜人力财力。   这下,温家父母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在此之前,他们还得向林家赔罪,刚相亲就发生这样的事,白折腾了双方的时间。   锦荣也就毫不客气地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这片度假村的地产权书,她还是觉得这片海挺美的,偶尔来度个假也不错。   傅言不明所以,为何林锦荣相亲没成,反倒谈成了一笔生意。   在离开度假村的最后一天,温以焕终于找到了他的救命恩人,还带她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是个很美丽气质也很温柔的女孩子,叫尔雅。   锦荣在看了她一眼后,就决定上前,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很简单,只有姓名和电话,   她语气淡淡,“如果需要帮助,或许可以来找我。”   温以焕看起来不大高兴,“我想不需要,谢谢。”   最惊讶的是傅言,他还没见过林锦荣对人主动释放友好善意的。不过,也好,他没认出尔雅,   就是那晚海上出现的人鱼。   锦荣没看温以焕,目光仍是注视着尔雅,她接过了名片,唇角微弯,“谢谢。”   锦荣心中轻叹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之后,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还忙着完成选修课的作业,都没时间去已经是她名下的度假村。   正当锦荣奋斗学业时,傅言过来找她玩,顺便打扰她学习了。   “锦荣姐,你听说了吗?”傅言笑得眉眼弯弯,明明不笑还能做个小帅哥的,一笑起来就完全是弟弟型的,或许会比较招惹年上的女性。   “温氏集团的继承人,那个温以焕,正在和家里抗争,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好像就是那个叫尔雅的。”   傅言啧啧叹道。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哪有真正权利去选择喜欢的人。   岂止是门户之别,连种族都不一样好不好。对于这场跨种族恋爱,锦荣抱以默默尊重的心态。   “挺有勇气的。”锦荣忽然道,只是不知说的是温以焕,还是那个叫尔雅的美人鱼。      锦荣送出那张名片,不过是一时恻隐,对这世上濒临灭绝的生物的一点怜惜吧。   却没想过,那条人鱼真的会来找她。   但她也不会对尔雅拒之门外就是了。   在见到尔雅的第一眼时,她就知道,尔雅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条人鱼了。   而尔雅的回答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的家人,朋友们都已死去了,只剩下我,我大概是最后一条人鱼了吧,不过,寿命也不多了。”尔雅的笑容温柔而悲哀。   无论哪种生物,孤零零地面对整个世界,都是一件残忍悲伤的事。   所以锦荣才会动了一丝慈悲之心,尔雅对锦荣能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也感到很惊讶,不过锦荣带给她的感觉很好,很想亲近,如果不是有温以焕,她可能就会跟着锦荣走了。   虽说锦荣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但过去连神仙妖怪都见过,何况是人鱼,话说,她以前见到的好像叫做鲛人。   总而言之,锦荣还是很包容的,接受得不要太容易。   锦荣问道,“温以焕呢?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尔雅点了点头,“他知道,不过,他不知道我寿命将尽。”   按她的话来说,也是因为寿命即将结束,所以上岸谈了个恋爱,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也能得到陪伴。   锦荣叹道,“人鱼想在陆地上行走,就像人类在海里生存一样,很艰难。”   她不知该说尔雅的做法是对还是错,但这是她的选择。   尔雅的最后归宿还是大海,和她的家人族人一样。   最后一条人鱼在这个世界上灭绝了。   锦荣也终于知道,那片海为什么这么美了。      温以焕也来找过锦荣,憔悴又不堪,几乎是下一刻就要崩溃了。“她的骨灰呢?”   锦荣摇了摇头,“没有骨灰这东西。”都埋葬大海了,人鱼有什么骨灰的。   温以焕走的时候,傅言都担心他会出事,让人送他回去了。回来后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锦荣也没有瞒他,只是避开了某些事实,“尔雅来找过我了。”   傅言疑惑,“她为什么要找你?”林锦荣和那个叫尔雅的,也不过就见了一面啊。   锦荣想了想,认真道,“让我送她一程。”   傅言一瞬间差点以为林锦荣干了什么非法的事,后来智商上线,想起温以焕的话,也就猜到了,那个叫尔雅的女孩子可能是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   但他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时候,她为什么找的是你?”又没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   “也许是种特殊的缘分吧。”锦荣随口道,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   尔雅的出现,带给锦荣些许的伤感,但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被忘在了脑后。   锦荣提前完成了学业,准备毕业事宜。傅言跑过来问她,打算以后做什么。   锦荣转了转笔,“继承林家家业,经营公司,发展家族,政治联姻,生下健康的下一代,培养新的继承人,留份完美合理的遗嘱。”   她话锋一转,“这怎么可能是我林锦荣的人生?”   锦荣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道,“有意义的人生,应当脱离了低级趣味。”   她义正言辞道,“意料之中,毫无期待的事,我为什么要去做呢?”   即便林锦荣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但不知为何,傅言毫不奇怪。就感觉,她本就该是这样的人,若真按着上面的轨迹来走,反倒令人惊讶了。   林家父母在一开始的惊讶后,也选择了接受女儿的想法,这也是他们的认可。   林锦荣的选择震惊了整个圈子的人,她是接手了家业,但却是将所有资金压在了自己新开的一家医学研究公司。从未尝试过医学领域的林家企业,却还大胆尝试开发新药。   她的雷厉风行,力排众议,这一切和她过往二十年所表现出来的完美大小姐形象反差太大。   但没有人看好这个结果,连世界上最知名的几家医药大公司都无法攻破的领域,刚成立没有任何底蕴,甚至连人都是刚招来的学生,就敢去尝试。   然而九个月后,林氏医药公司研发出的X抗免疫药,令世界都为之瞩目。   足以治愈大部分病毒引发的疾病,而且没有任何所谓的后遗症。   这样惊人的医学成就,居然就出自一家小小的医学公司,而它之前竟没有过任何新闻报道,真的只是在默默研发新药而已。   而它自成立以来,发布的第一条消息,便是X抗免疫药,而且已经取得了全世界内最大范围多个国家的专利权。这样一种足以突破领域的新药,带来的影响都是无法想象的。   连国家都忍不住与林氏医药公司接触,在沟通和交流后决定给予国内保护。   而伴随着林氏医药公司的崛起,很多人,也记住了林锦荣这个名字。   之后X系列的药物也相继被研发出来,成为林氏医药公司一项又一项的荣耀。   傅言在毕业后,就放弃了继承家业,而是跑到了林氏医药公司工作,也因此知道了更多东西,比如所有研究核心几乎都出自于林锦荣之手。   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平凡下去。 第221章 古国王女   丝绸之路,在交通匮乏的古代,勾连了中原乃至西域各国商贸来往的重要道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乞丐狱犯,都在这条路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而说起丝绸之路,不可避开的一个国家就是楼兰古国,处于西域的枢纽,在丝绸之路上也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沙漠中的绿洲,拥有数百年的历史,却在最繁荣的时刻,神秘消亡在的大沙漠里。   锦荣回忆起她所记得的这么一段历史,不禁感叹唏嘘。   在结束了上一世后,锦荣又再次穿越,成了一个西域小国的公主,虽为王女,但西域不似中原,对女子束缚过多,所以地位高,又备受宠爱。   如果这个小国不是叫做楼兰的话,她可能会更高兴。   翻了翻楼兰国的史载记录,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离它神秘消失的时间大约只有十年了。楼兰古国消亡的原因,后世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战乱,也有人说是瘟疫灾害。   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恐怕只有伴随着楼兰消亡的,它的子民知道了。   老实说,锦荣不是很想见证一回。   锦荣她穿来之前,八岁的小王女还只知道吃吃喝喝,每天换着花样的穿戴衣服和挑选珠宝。扮演起来很容易,但对于即将到来的灾祸,就有些棘手了。   “王女。”两位头戴白色尖顶毡帽,帽间插数支雀翎的侍女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榻上的王女翻着从国师那借来的典籍,目露笑容行礼道,   “王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锦荣合上书,抬眸看向她的这两位侍女,秀丽白皙的脸庞,更为深邃的眼睛,挺直微尖的鼻梁,褐色的头发披肩,典型的西域人样貌,因为是宫廷侍女,资质也更为优秀些。   在穿越来之后,锦荣也照过镜子,看自己长什么样,还是偏向于过去的容貌,黑发黑眼,年纪尚幼,却也能见到日后的颜色。   这更像汉人的容貌却并没有令楼兰王和王后对小女儿的宠爱减弱半分,还特地请博学多闻的国师为王女多取了一个汉人名字,锦荣。   这般宠爱还归于王室人丁凋零,这代也唯有锦荣和王太子两位王子王女。   “王妹。”一衣着华贵,五官深邃十二三岁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与锦荣相比,他的样貌更像,有着一双明亮清澈、带淡淡蓝色的眼睛,微褐色的头发用丝绸发带束起。   立于旁边的侍女行礼道,“王太子殿下。”   如今淡蓝色的眼眸目露关怀之色,“听侍女们说,你都好几天没出门了,是不是不开心啊?”   虽然侍女回禀说,王女这几日都在看书,但王太子也不以为意,先不说王妹以前没有好学这个习惯,就是以王妹这个年纪,从国师那借来的书上的字也认不全啊。   还忍不住在心里赞赏了一下国师,没有因为王妹年纪小就敷衍她,还真的把书借给了王妹。下次见父王时要请父王多多奖赏国师。   单纯护妹的王太子不知道的是,文字这一点的确在起初困扰到了锦荣,但也只是开始的时候,多学会一种语言,对锦荣来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连从国师那里借来的成箱的书,也都看的差不多了。   王太子又笑容甚是灿烂道,“没事,王兄给你带了最近商人新献上的珠宝和来自中原的漂亮衣服。”   扬了扬手,就有几个侍卫抬着好几个大箱子上来,在王太子点头示意下,又打开了箱子,瞬间满室生辉,全是阳光照射下,宝石,珠宝还有丝绸衣服上金银绣线散发出来的光芒。   锦荣扶额,她终于知道原身每天日常是珠宝漂亮衣服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了。   见王妹还带着婴儿肥精致的小脸上面无表情,王太子不禁疑惑,“王妹,你不高兴吗?”   平时母后不开心了,父王只要买新的珠宝衣服献上就好了啊,正是受这样的熏陶,再加上楼兰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相当不差钱。王太子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买买买,甚至不需要买,过路的商人为了在楼兰补充粮食水等物资,也会主动献上珍贵的珠宝。   一箱不够,就两箱。   而且楼兰盛产美女,西域各国贵族求娶,无论在哪过的都不差,也少不了宝石明珠。   不说楼兰王室,连国内的贵族富人,衣服上也必有宝石镶嵌,并以其为美。   这也应该是西域各国的共识了吧。   为了避免王太子再想着从他的宝库里搬几箱珠宝,或是找新来的商人见见购买宝石,锦荣从榻上起来,一把拉住王太子勾着金线的丝绸衣袍,“我今天想出去玩,王兄你带我吧。”   既然是王妹的要求,王太子自然一口应下,“好啊。”   王太子回头对殿内的侍女和侍卫道,“把这些珠宝衣服都收到王女的柜子库房里。”   说不定王妹回来又喜欢了呢,王太子内心很甜地想道。   联想到原身小王女长大以来的记忆里只有宝石衣服和吃三样东西,锦荣不得不承认两兄妹都很甜。   王太子牵着王妹的手就往殿外走,白色华丽的楼兰王宫,绿树成荫,丝毫看不出这是处于沙漠中的国家。   王太子很温和地征求王妹的意见,“王妹,你是想去花园,还是猎场。”   锦荣摇了摇头,认真道,“我想到王宫外面的地方去看看。”   在王宫里能看的东西她都看了,也该是时候看看这座繁华的古国了。但无论以她的身份,还是年纪来说,这都不是件随便能做到的事,所以她才会趁着王太子过来时提出这个要求。   王太子微微一犹豫,他年纪较长,这几年倒是常常出宫,给母后和王妹带回的新奇珠宝玩意就是和外面的商人交易买来的。他还没带王妹出宫过呢,但想着连宝石漂亮衣服也没能让王妹高兴起来,王妹又想出去。   王太子立即有了主意,吩咐侍卫,一是去告知父王母后一声,二是多选几个侍卫随行。   虽说是在自己的国都,不需要担心自己和王妹会走失什么的,但楼兰为丝绸之路的重镇,来往他国的商人也很多,万一有心怀不轨的呢。   锦荣得偿所愿出了王宫,时间尚早,也够他们逛上一天的了。   楼兰属西域三十六国之一,而且是著名的“城廓之国”,东通敦煌,西北到焉耆、尉犁,西南到若羌、且末。   楼兰的人口总共不到三万人,在西域只能算是一小国,但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就从楼兰分道。使得楼兰成为极为重要的必经之路,   繁荣的商业为楼兰人带来巨大的财富,并且辉煌至今,   单是从原身偶尔零星的记忆,和今日所见,绿草遍地,人往如织,牵着骆驼的商旅云集,驼铃声响,市场繁荣,还有整齐有序的街道,远处雄壮的佛寺、宝塔。   楼兰都不可谓不繁华,不愧为沙漠中的明珠,西域的乐土,而且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   领着王妹出宫的王太子看到这繁荣的景象,也十分骄傲,溢于言表,“王妹,这就是我们的楼兰。”   锦荣轻轻‘嗯’了一声,内心莫名觉得伤感。   难得成了一个普通人,结果还有可能成为亡国公主。哪怕从那场神秘的灾祸中存活,楼兰遗民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王太子兴致勃勃介绍道,“听说有马戏和木偶戏,还有其他地方风味的吃食,王妹你喜欢哪个?   锦荣却指向一个地方,“王兄,我想去那看看。”   她看过楼兰的地图,那里有个名字,叫孔雀河下三角洲。   王太子有些讶异,原以为王妹会喜欢在繁荣的城内游玩,却不想她选择了国都边缘地方。   虽说是边缘,但离城池也不算太远,骑上半天马就到了,沙漠中的马匹也极为珍贵,尤其是耐力脚力都胜过骆驼的骏马。但身为楼兰的王太子,当然不会缺。   孔雀河三角洲,拱卫着楼兰国这片沙漠上的绿洲,也是它的门户,有楼兰的士兵把手。   王太子不懂,王妹绕着走了一圈,在看些什么,靠近外围,连风沙也大了许多,也能感受到沙漠真正的气候。   锦荣心下一叹,不说已初现的水源枯竭转流现在,光是这个现状,若是一场异常特大的沙尘暴到来,楼兰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得住。   她也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楼兰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冲,既是有利之处,却也有害处,为了本国的发展扩张势力,不断过度垦种,使水利设施、良好的植物受到严重破坏,便是曾经在这里长势繁茂的胡杨树也被大量砍伐以取材建设楼兰城,还有其他树木和芦苇,更是不尽其数。   锦荣深深地忧愁了起来。 第222章 古国王女   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西域各国的翡翠,各类宝石,还有远洋波斯的地毯,都经过丝绸之路。   关于这条丝绸之路,有史书记载,“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蒲稍、龙文、鱼目、汗血之马充于黄门;钜象、狮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异物,四面而至。”   而这些现在楼兰城里随处可见,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在孔雀河三角洲转了半天后,锦荣和王太子又回到了楼兰城里,而且王太子也不急着要回王宫,或许也是看出了王妹的兴致不大高,于是拉着王妹好好游览了一番王城风光。   其中,王太子对来自中原的商品最有兴趣,这也不奇怪。   这个时候,中原也虽也战乱频频,但也强盛得难以侵犯,许多西域国家都崇尚中原文化,以拥有来自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为豪。   王太子还兴致勃勃地给他亲爱的王妹介绍这些东西,“每次过路的商旅中最珍贵的莫过于这些东西。”   店铺里,衣着富贵的商人显然也见过王太子几次,夸赞奉承了一句,“王太子殿下好眼光。”   “中原啊”   锦荣倒生出了一点好奇心,不过想想楼兰的处境,还有尚未解决的麻烦,也就不太热切了。   王太子却误以为王妹没怎么听说过中原,亲切道,“对中原文化了解最多的就是国师了。”   这点锦荣也不否认,穿越以来,她见过的次数最多的人,除了楼兰王,王后和王太子这些亲人,其次就是国师安罗了。因为她想看的书几乎都是从他那里借来的。   论学识,国师应该是楼兰中最渊博的人,不仅了解西域各国,连遥远且文化迥异的中原也略知一二。   西域各国都是有国师的,而且世袭居多,楼兰国师也一样,主要职责一般教授王室知识,或是为国家大事提供建议。   回到王宫,锦荣和王太子就见到了在殿内等候已久的楼兰王和王后。   楼兰王和王后都是性情温和的人,又对两个孩子极为疼爱,所以并未责备王太子带着八岁的王女出宫游玩。而且在锦荣的请求下,允许她在有侍卫的陪同下出去。   锦荣后来又去见了国师,是去还书的。   国师年过四十,褐发微卷,目光有真气且相貌慈秀,可能是长年修佛的缘故,态度庄重地让侍从接过了那些书,又透着温和的眼神,“王女不喜欢了吗?”   虽然觉得可能是王女小孩子心性,只是一时喜欢了,国师也不以为忤,毕竟是个孩子。   锦荣摇了摇头,“我都看完了,而且都已经记住了,所以这些书放在我那里也没用。”   国师微感惊讶,但见王女眸色沉静真挚,便取下一本书,翻开几页,挑了些问题,不想王女居然全部答上来了。以前倒是没发现王女如此聪慧,不过年纪小,也是心窍开的时候,   国师目光温和,认真注视着锦荣的眼睛,微笑道,“王女很厉害。”   锦荣不说话,以她轮回长久的记忆力,记下这些称不上难事。之所以承认自己都记住了,也是希望日后再来看书能不受阻扰。   如她所料,国师待她越发温和友善,“我这里还有其他书,王女如果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来看。”   锦荣抿唇,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道,“多谢国师。”      得了父王和母后的亲口准许后,锦荣几乎三天两头的带着侍卫往孔雀河下三角洲跑,很快,王宫上下都知道了王女喜欢去那里玩,   若是几十年前,也不为奇怪,那里有烟波浩淼的罗布泊,水草丰美,还可以泛舟捕鱼,在茂密的胡杨林里捕猎。但现在那里就只有黄沙漫天,苍茫荒凉的戈壁滩。   谁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王女怎么喜欢去哪里了。   楼兰城里也没什么秘密,何况这王女的喜好也称不上秘密,时间一久,连常在藏书阁的国师也听闻了。   在一次锦荣来借书时,也坦然问道,“王女为何喜欢那里?”   锦荣抱着书,抿了抿唇,似是在思索答案,几息后道,“我只是好奇那里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国师微微一愣,以王女童真的年纪问起这样的问题也不奇怪,只是不好解释,他也不因王女年幼而敷衍了事,认真想了想道,“是我们的过错。”   因为在那里的年年征战,毁坏了那里的湖泊林地,如今休战,却不想再难回到过去人间美境。   锦荣思考了一下,给对方解释人类活动的加剧以及水系的变化和战争的破坏,会使原本脆弱的生态环境进一步恶化这些可能性。   但才说了两句,向来以智慧著称的国师眼中也出现茫然。   她便打住不说了,国师虽然不懂她的话,但也认真点头道,“王女的想法很特别。”   锦荣:“……”她看的出来,国师是在安慰她。   “我觉得,若是一场极大的沙尘暴到来,楼兰……。”   国师含笑道,“王女不用担心,楼兰地处绿洲地带,过往也从未遇到过大沙暴。”   国师也有他的理由,沙尘暴在大漠上的确是最为恐怖的东西,但从未降临过楼兰,它地理位置的优势,也是令它辉煌至今的缘由。   但如今的楼兰早已不是百年前的楼兰可以相比的了,锦荣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   虽然以前没专门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论实际经验,锦荣见识的不少了。   何况楼兰的困境也不只是那场未来即将到来的沙尘暴,还有缺水。   这个问题在楼兰已经遗留长久,只是因为商业的繁荣和大量的财富暂时盖过了河道渐渐枯竭的阴影。   过了一段时间,王宫乃至王城都有些好奇他们的王女为何跑去那样的地方时,锦荣突然又不去了,其中原因当然不是王后梨花带雨担忧她安全又总是见不到她。   而是在观测了一段时间的地形水源的走势后,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成算。   “王女可不要再往那里去了。”名叫阿桑的侍女用象牙梳为伏在枕头上的王女,轻柔地打理着洗浴过后湿漉漉的秀发。   这样漂亮的黑发在楼兰可不常见,又是王女这样尊贵的地位,阿桑可是平时比王女还爱惜她的头发,见王女才去了几天,白嫩的皮肤还有乌黑的秀发,就不如往日保养的了。   她单纯地心疼道,“那里和王城不一样,风沙大,气候又干燥。”   锦荣随意轻轻嗯了一声,握着找宫内工匠弄的简易炭笔,在西域也称得上珍贵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阿桑也看不懂王女画的是什么,像是奇奇怪怪的图形,她也不在意,王女不再去那里就好了。   据观测的结果推算,锦荣预计再过不了十年,楼兰所处的绿洲就会陷入死亡,主要原因在于水源和树木,这两样才是沙漠上的绿洲能够存活的关键。   而水源和树木息息相关,在楼兰的处境都不太好。   哪怕苟延残喘度过了十年,一旦有历史上的那场大沙暴出现,楼兰也无法避免毁灭的命运。   至于这个用科学方法以及结合历史所得出的结果,锦荣也有些头疼,告诉父王王太子他们,显然不大可能成功,从国师的反应可以看出。不说她的预测是否有人相信。   历史上曾经的楼兰古国,在大沙暴来临之前,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繁华的不可一世的西域古国就这样永久的被封印在了黄沙之中,直到千年后,才被人偶然发掘它的遗迹。   真是悲惨又悲壮的结局啊。   而可能数年后面临这个结局的锦荣,心情也很难好得起来。   迁国,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这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也未必能完成。就算楼兰国民愿意迁移,但又能迁移到哪里去。   楼兰这个西域乐土,沙漠明珠的称号可是白来的。      锦荣虽然头疼于楼兰困境,而有些焦躁发愁,但面上依旧沉静,半点不显。她能想到的计策有很多,但合适的却少之又少。   一日,王太子又兴冲冲地跑到锦荣的宫殿来,还带来了比上次还要多的宝石箱子。   他的俊脸上洋溢着笑容,“王妹,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想要王兄送什么,王兄都给你弄来。”   锦荣恍然想起,原身的生辰的确快到了,以王女的地位,她的生辰几乎是举王城欢庆之日。王太子已经准备好用他一半的私库给王妹打造最漂亮的珠宝了。   不仅王太子这样重视王妹的生辰,楼兰王和王后也一样,晚宴后,楼兰王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问出了和王太子一样的问题。   锦荣目光熠熠,语气透着一丝兴奋来,“……那就种树吧。” 第223章 古国王女   王女的生辰礼物不要珠宝,却是要在孔雀河下三角洲种树。   但谁又会觉得王女的要求过分呢,又不是劳民伤财,只想在那里种些树木而已。   楼兰王自然不会拒绝宠爱的小女儿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而且令他惊讶的是,锦荣还拿出了在孔雀河下三角洲植树造林的具体规划,详细到连种植的区域,方式都写好了。   楼兰王也无法小瞧自己的女儿,只是这样一件小事,也认真到这样的地步,更是显露了胜过许多人的聪慧来。看来国师对王女的评价不假。   见楼兰王点头,锦荣心里也松了口气,这已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在短时间内令楼兰恢复到过去的生态环境,改善缺水和无防风沙带的处境。   无论在哪个时代,统治者在自己国家的权力都比一般人要大得多,所以当楼兰王下令全国,为王女生辰在孔雀河下三角洲种植树木,楼兰子民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反而相当积极踊跃,因为楼兰王相当的大方,将种树与今年所免的商税等同,也就意味着种的树越多,今年免除的商税越多。   沙漠里的树木虽然不便宜,但楼兰因商业而繁荣,减免的商税同样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于是甚至有富裕的商人不惜购买大量树苗,雇人去种植。而平民人家则是呼朋唤友,带上儿女去种树。   王太子也将原本准备的可惜不被王女喜欢的珠宝,换做了钱财,购买树木,再让侍卫去种植,连他自己也像模像样地种了一棵。   生辰之日,举国上下热火朝天的在三角洲种树。   被楼兰王带去看到这一景象的锦荣,心中升起了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短短几日,孔雀下三角洲已经大变样了,连驻守在那里的楼兰士兵也称奇不已,也有些羡慕,他们需要尽忠职守,也无法参与。好在因为有具体的植树规划,他们的很多任务就是监督楼兰人在要求的地方种植要求的树木,连俸禄也上涨了不少。   比如最外围的胡杨林,依次往里递推的芦苇、枝柳、胡桐、白草等等,也不是多稀奇的植物,而是在沙漠中最常见的了。   这些都是锦荣想好的能最快使楼兰得到绿化的方法,无论是防风固沙,还是涵养水源,湿地,这些植物都能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时间如梭,眨眼间已过去了数年,楼兰繁荣依旧,楼兰王也勤政爱民,还时常带着王太子和王女一起旁听国事。   而这些年,还有一个没变的就是王女锦荣每年的生辰礼物,除了种树还是种树,举国上下都知道了王女这样一个爱好。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扩大种树的范围,蔓延至楼兰城,楼兰国的边缘沙漠地带。   而成果也是显然可见的。   沙漠里的植物大多是极为坚韧的,只要给它地方,哪怕只有一点水,也足以让它深深扎根,茁壮成长。何况楼兰人将它们视作献给王女的生辰礼物,相当重视呢。连擅自破坏砍伐,都会遭到惩处。   在长达近十年之久坚持不懈的种植下,重现了只于老人们记忆中或口口相传的绿洲,森林,还有湖泊等等。   在沙漠里,没有人不喜欢绿洲。   绿洲带来的显著变化,就是临近孔雀河下三角洲的气候更加湿润,更加适宜居住,这些年国内的人口增加,许多人也由繁荣的楼兰国都搬到了已逐渐美丽的三角洲地区。   不仅是楼兰人渐渐发现,这些年种植的树木给他们带来的生活上好的变化。   而且像楼兰王,国师这些人看的更深,他们发现楼兰国数十年前就已出现的缺水状况,已经停下了,过去楼兰国尽管缺水,也无人在意,因为可以从孔雀河引流,但现在即便没有孔雀河,楼兰国也不用担心缺水的状况了,国内的湖泊,地下水,河流在逐渐增加,足以满足楼兰人的需求。   楼兰王看到官员们呈上的奏折,也不禁吃了惊,转而问道国师,“国师你怎么看?”   没有人会怀疑这不是孔雀河下三角洲以及其他国土边缘地带的森林湖泊带来的影响。   “臣当年也没有想到。”国师摇了摇头,“王女聪慧至极。”   所有人也只是以为是王女一时兴起,小儿心性,却不想能给楼兰国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光是改变缺水的困境,就当为楼兰第一功臣了。   楼兰王欢喜又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国师也微笑道,“有王太子和王女在,楼兰的未来只会更好的。”   锦荣也很欣慰,这些年来,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去观察一次三角洲,不是担心有人玩忽职守,而是她需要根据那里林木绿化的变化而做出相应的规划调整。   比如加入草方格,柽柳,紫穗槐,花棒,柠条等植物的种植,先种成年树,由稀到密,逐步一块一块的地方推进,当有了森林规模时,自然会形成空气湿度,使得原本极度干燥的气候也渐渐湿润,适宜居住。   看着日益成型的绿洲还有防风沙带,锦荣也十分欣慰。这些年,她的心力大半都投到了楼兰的植树造林上。   王宫优美宜人的花园里,   锦荣一个利落简单的劈刺就挑飞了王兄的剑。   “王女胜。”旁边的剑术老师出声道。   王太子也不以输给王妹而觉得羞愧,因为他知道连国内最好的剑术师傅都打不过王妹。上次龟兹国王子过来交流,也在王妹手下输的凄惨。   楼兰王女,在诸国也是极为有名的。   已经成年的王太子身材健壮又高挑,也越发俊美,最近楼兰王和楼兰王后也在商讨王太子的婚事,原本以他的年纪,早该成婚了才对,可惜王太子信佛,不愿太早成婚,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楼兰王室乃至国民对此都很宽容,因为西域信佛之风浓厚,连先出家在还俗回来继承王位的也不少见。   反倒是锦荣兴趣缺缺,平日里王太子拉着她去佛寺,大多都被她推掉了,叫她一个曾经修道的去经常拜佛,还是算了吧。   王太子拾起剑,笑道,“再来。”   锦荣不可置否,王太子不久前刚学会了一个中原的典故,叫做屡败屡战,直接用在了和王妹比剑上。   在不知道是一百几十次输了的时候,王太子见到王妹突然停了下来,他顺着锦荣的目光望去,那是王宫外王城的方向。   只见远处天空突然聚集大量的云,成片形成。然后渐渐的起风,风由小变大,其变化速度很快,很快的,就能看到有积云的方向,排山倒海似的,有一堵沙墙,横向地推来,有一股要吞噬一切的气势。   哪怕是久居王城的王太子,也知道那是什么,   是大漠里最可怕的东西——大沙暴。   足以吞噬摧毁一切。   楼兰已经多久没有遇见过大沙暴了。   王太子面色瞬间苍白,立刻道,“带王女离开,快去找父王和母后。”   然后就要往王宫外走,虽然心里也害怕不已,但这个时候,身为王太子绝不该躲起来自保。   锦荣已一个口哨,叫来了两匹马,比王太子反应还要快地上了马。   “王妹……”王太子一愣,见锦荣示意他上另一匹马,也不再犹豫,驾马和王妹出了王宫。   王城里的百姓们的确慌作一团,因为王城离渐渐成形的沙尘暴只有不足几十里的距离。王太子和锦荣冷静地调动士兵,带百姓们去安全的地方,已经提前修好通往王城外的地道。   令王太子惊讶的是锦荣似乎早有准备,也临危不乱。   他恍然想起,王妹过去就有提到过,楼兰可能将迎来一场极大的沙尘暴,但当时他也只以为是笑谈,还说这是王妹做的恶梦,让她随他多去佛寺。   没想到,王妹当年的话一语成谶。   这岂止是楼兰极少遇到的沙尘暴,哪怕是放在整个大漠,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可怕的大沙暴,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国家。让人见了,也难以相信自己能在这样的大沙暴里有丝毫活下来的机会,因为沙漠里,没有人能跑得比黄沙还快。   甚至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   但忽然,慌乱忙于奔跑的民众安静了,因为他们看到,漫天蔽日的滚滚黄沙忽然停了下来。就停在离王城不远的地方,那里就是孔雀河下三角洲。   几息过后,依旧不见巨大的沙尘暴有靠近的样子,似乎一直在那里徘徊,却无法靠近。   沙尘暴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而这些时间也足以让城里的百姓借地道到王城以外的地方。   当沙尘暴离开时,所有的楼兰民众都为逃过一劫而欢呼雀跃,不仅是他们的性命,还有美丽繁荣的王城。   连那样巨大恐怖的大沙暴都无法摧毁他们的楼兰。   是那里的森林,保护了楼兰王城乃至整个国家的百姓,   而真正保护了他们的,是王女殿下。   “王女殿下。”“王女殿下。”   楼兰百姓们看到骑在马上的王女,都不约而同地真心跪拜了下去,投向王女的目光都是仿佛奉若神明的炙热虔诚。      驻守在孔雀河下三角洲的楼兰士兵也很快回王城报信,他们几乎在沙尘暴降临楼兰时,离恐怖的沙尘暴最近的人,见黄沙被阻挡在了胡杨林之外,还有些胆大的士兵救回了几个还来不及跑到楼兰绿洲的商人。   而那些商人对楼兰也是感恩戴德,如果不是还有楼兰所在的这片绿洲和那些士兵,他们就要葬身于大漠了。   逃离王城的百姓又在有序的安排下,回到了繁荣的王城,暂时休整,楼兰国的官员们也忙得不可开交。   而这场大沙暴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比如楼兰人对自己国家的归属感更加深厚,再经历了一次险些失去楼兰的惊心后,他们也更加热爱这座美丽的国家。   没有国家的子民,就像无根之萍,想要在沙漠里活下来只会更加艰难。   还有就是楼兰百姓对王室,尤其是王女空前绝后的尊崇。   这令锦荣也没有想到,她只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不需要用到其他类似迁移逃难的方法。   但后续还有更令她没想到的事,安抚民众过后,楼兰王退位,直接将王位传给了她。   因为她预知到了这场可怕的大沙暴。   当初锦荣虽然知道说出来无法令人相信,但未免沙尘暴来临时,无人反应,所以这些年,尤其她开始旁听国事参政时,隐隐透露了对沙尘暴到来的担忧。   尽管效果不是很显著,但至少楼兰王,王太子以及朝中官员心里也会有个准备。   但在这件事成真,异常特大的沙尘暴真的到来时,一切仿佛成了预知,宛如神明般的消弭灾祸。   回顾以往,也才知道王女的举措有多么明智。   别说楼兰百姓们把王女视为神明,连那些官员,国师,楼兰王,看向王女的目光也不同了。   已有人提议将王女封为王太女,同样可以竞争王位,   若说楼兰王还有些犹豫,当王太子主动甚至积极地放弃了继承人之位,就更加干脆了,直接将王位传给了小女儿。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锦荣还没反应过来,就当上了楼兰的女王。   等再见王太子时,对方已经将她从亲爱的王妹升级为了拯救国家的神明转世等等,也干脆不信佛了,直接信王妹了,大沙暴来临时,也没见佛祖出现拯救他们。   三句离不开,“王妹,你还要做什么,种树,还是别的……”   “王妹说什么都是对的。”   锦荣:“……”   她忘记了,王兄也是个狂热的信徒,而且很单纯白甜。   想把王位再扔回去,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说起来,成为女王或是皇帝,锦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却是第一次几乎没有耗费任何计谋,如此轻松地登上了王位,虽然是个西域小国吧。   这一世几乎没什么宫斗朝斗的环节。就这样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是万众期待的,楼兰换了新王,而且是女王。   西域地广人稀,且大部分地区都是沙漠,三十多个国家,且国与国相邻甚远。所以连那场千年难得一遇的沙尘暴降临楼兰,也没有其他国家知道。   历史上也是如此,等多年后才发现,已经没有楼兰这个国家了。而且忙着打战,哪有功夫去想一个被掩埋在黄沙中的国家。但现在不同,为庆祝女王继位,楼兰也向西域较好相邻的一些国家派遣的使者,以说明如今已不是楼兰王,也不是王太子,而是楼兰女王了。   像龟兹、于阗这些国家的王,有些奇怪,楼兰王正年富力壮,又有王太子,怎会将王位传给尚年轻的小小王女呢。   后也从来使那里听说了沙尘暴的事,不禁心有戚戚,若是降临到他们的国家,未必能躲得过去,又听说是王女过去的举措拯救了国家,也就不奇怪女王的事了。   甚至很友好地派遣使者携厚礼去恭贺楼兰新的女王。   这在中原或许有些难以置信,宛如儿戏,有悖礼教,但在西域确是理所当然。   即便没有雄才大略,骁勇善战,但只要能保护这个国家,成为它的救赎,就是当之无愧,万众信服的王。   不过等西域各国赶到楼兰恭贺的时候,女王已经即位了。   实在是楼兰百姓期待女王继位的心情太过迫切,而这个国家也需要一场盛事令人忘记沙尘暴带来的恐怖记忆。   虽然没能赶上继位大典,但各国使者们还是能献礼恭贺一番。   看到年轻的女王,使者们也有些惊讶,但却是恭恭敬敬的,因为这是楼兰的王。   楼兰王和王后升级为太上王和太后,提前在王宫花苑里过起了养老生活。原先的王太子降为善柔王,辅佐女王治理国事,这次就清点各国送来贺礼。   的确十分丰厚,龟兹的宝石、于阗的翡翠玉石,让人惊叹于这些国家的诚意,也好奇如此厚礼的缘由了。   果然,在祝贺过后没多久,西域各国使者们就提出了想知道如何抵挡沙尘暴的方法。   原本以为楼兰女王会不愿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们,结果与之相反,不仅告诉了他们植树造林建设防风沙带的的方法,还慷慨大方地将原来建设三角洲已经有经验的人借给他们。   当然收取的报酬也不少。   不过相比所得到的,已经足够令各国使者们热泪盈眶了,心里暗地里决定哪怕是为了这个,也要回去劝自家的王,在绿洲没建立之前不要与楼兰交恶。   原来的王太子,如今的善柔王有些不解。老实说,西域各国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顶多为了商业带来的财富,表面亲热友好一下。在他看来,此举无异于是给其他国家送去大礼。   锦荣目光深沉,幽幽道了一句,“不,这会省去我们很多功夫。”   善柔王也就不问了,女王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值得他们去做。   至于那些人借出去也没关系,因为锦荣正准备向全民普及植树造林沙漠绿化的知识,令每一个楼兰人都知道如何建立绿洲。   那些国家的使者在楼兰城也好好逗留了一段时日,见过了楼兰城的繁荣,还有那令人梦寐以求的绿洲,烟波浩淼的湖泊湿地,不再使用木头而是另一种材料建造的房屋。   湿润适宜的气候,门前环绕的清澈碧波,茂密的胡杨林等等。   这是沙漠的明珠,也是西域的乐土。   只见过黄泥土屋,忍受受风沙侵袭的各国使者纷纷开始眼热,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国家也变成这样。   各国使者回去后不久,就送来了大量的财宝还有交好和平的国书。   锦荣从不高估这些西域国家的狼子野心以及撕毁合约的无耻,但是缓冲的时间也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成为女王后,虽然身上需要承担的东西多了,但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了。   相邻交好谈和的国家们纷纷以贵宾礼仪接走了那些懂得植树造林建设绿化的工匠。而锦荣准备普及全国的绿化知识教育也开始了。   有三角洲的森林那样一个极好的例子,楼兰人对植树造林的热情也大大超越了以往,不再需要以免除商税以激励他们,而是自觉自发地去做。   他们坚信着,只有不断的种树造林,才能保住他们的家园。   更重要的是,保护他们避免灾祸,宛如神明的女王。      楼兰不同以往的新气象新面貌,为经过楼兰的商旅们所见识,继而传扬在了这条路上,越传越广。   无论是从中原还是从中东波斯那里来的商旅,都知道了楼兰新女王的事,而曾经经历过那场沙尘暴甚至九死一生的商人,也四处宣扬了那天的事。   一个能够在千年难遇的沙尘暴下安然无恙的国都,无不令人惊叹。   令丝绸之路上的商人,更加觉得楼兰这个重镇的可靠,一些哪怕原本不需要经过楼兰的商旅也更愿意绕远路经过楼兰补充物资,以求路途平安。   楼兰的商业得到又一次的繁荣高涨,也为西域各国所瞩目。   而身为新女王的锦荣,则将目光投注在了楼兰并不强盛的军队和农业上。 第224章 古国王女   楼兰虽然看似繁荣,辉煌,但实则弊政甚多,危机重重。   自数百年前,楼兰就处于中原和西域诸国的交通要塞,但论军事实力并不强盛,只是因为地理位置上的优越而使许多国家乃至于中原都对其采取交好或怀柔政策。   但随着每年商业上带来的大量财富,楼兰俨然成为了西域中的一块肥肉。   锦荣自然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商业能够一直繁荣上,虽然事实如此。还有就是农业上,楼兰人口尚不多,但锦荣若是想发展国力,必然要增加人口,国土面积还能依靠绿洲的建造,而农业,楼兰过去的粮食大多是通过进口他国,锦荣要做的就是在农业上实现自给自足。   还有其他诸如国内尚存在的奴隶制度,缺少生产力等等。   不过,最大的足以毁灭楼兰的危机已然解除,现在也是方便锦荣放开手去做。   楼兰的军队尚不足一万,但对比只有四万的人口,已经算得上多了。锦荣重新对楼兰军队进行了编制,训练军队这事她已经做的熟练不能再熟练了。   好歹她也是曾打过天下的人物。   何况治军最重要的军心,人心在一开始就是对她极为信服的,她所说的每一个命令都没有人不会听从,甚至不会提出任何质疑。   训练军队除了提升军队素质,将士们的作战能力,还有就是行军作战的谋略。   这一点,别说楼兰军队缺了,包括西域诸国,作战什么的也没有专门的谋略。锦荣脑子里不知记了多少兵法韬略,也就干脆不假于他人之手,写了出来,用于在军队中开设课程教导。   原本她还想好了措辞解释这些知识的由来,谁知无论是国师还是善柔王都没有任何惊讶,仿佛是理所应当的。   国师目光淡碧,“女王是上天赐给我们楼兰的礼物,自然懂常人所不懂。”   善柔王就更简单了,“女王说什么都是对的。”   锦荣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在他们心中到底神化成了一个什么样子,可惜忙于国内建设,也没空闲去理会这些。   除了军队方面,还有农业,锦荣想要发展国内的农业,就要根据环境种植合适的作物,沙漠的另一样黄金,就是药材和葡萄酒。   这两样都是丝绸之路上人人都爱的商品,尤其是遥远的中原,若说西域各国需要拿许多黄金才能换得到中原的丝绸和瓷器,那么中原那边对来自西域的药材和葡萄酒,也是同样的态度。   对于葡萄美酒,甚至不吝惜用夜光酒杯来盛。   恰好锦荣懂的的学识中,也有酿酒这一项,而她在过去经历的世界里也做过拿酿酒来获利的买卖,这次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锦荣下令大肆在绿洲区种植葡萄,以国家之力酿酒,令葡萄酒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楼兰国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药材种植没有酿葡萄酒来的简单,锦荣也就让人开辟了几处绿洲上的药田,种植本就在楼兰不少见却又珍贵的药材。   除了开辟农业上的财路,还有最为基础的农业自给自足。   沙漠能种植的作物不多,不过随着楼兰绿洲的建设,气候逐渐湿润,一些中原的植物也能种植,不得不说,沙漠绿化给锦荣解决了很多麻烦,也不枉费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一心建设绿化。   至于种植什么,锦荣心里已有了大致的想法,她要做的也简单,下令购买她想要的作物种子,如椰枣,花生,瓜,马铃薯以及许多中原的水果蔬菜等等。   即便不是她说的那些,有什么新奇的作物种子也可以献上,哪怕是楼兰乃至西域没有的,丝绸之路上的商旅也会为女王寻来。   而楼兰付出的就是黄金。   这些在楼兰的国库里堆积如山,可惜,在沙漠里,真正能让人活下来的不是黄金。   但黄金能做的事还是有很多,在黄金的驱使下,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有数十种以前在楼兰没有见过的作物种子被献到了王宫。   那些商人得到的报酬也是极为丰厚的,喜逐颜开地离开了王宫。   而这些种子中,虽然没有锦荣期待的马铃薯,毕竟这东西现在主要在南美洲,若是海上丝绸之路说不定能寻到,可锦荣连沙漠都还没离开,更别说去海上了。   只能希冀于行走四海的商人的本事了,或者是锦荣动作快些,将势力扩张到沙漠以外,造船出海。   但另一样种子却是给了锦荣惊喜,那就是棉花种子。   她居然差点忘了这个,锦荣不禁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愉悦的。这东西用的好了,可绝不比葡萄酒,药材来的差。而且也和葡萄酒的酿造一样,它的种植方法目前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沙漠的气候,惯常是白天里酷热,夜里寒冷不已,棉花制作的衣服觉得会受人喜欢的。而棉花除了给予国民冬日御寒,作为商品往外流通获利之外,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交易的底牌。   其他东西有些有用,有些无用,和棉花一比聊胜却无了。   种植的作物多了,人手反而缺少了,不是耕田犁地的人,而是农业这方面的人才。   缺少人才的也不仅仅是农业这方面,还有其他锦荣打算建设的领域,水利,军工,制造业,冶炼,锻造、勘探等等。   纵是锦荣再厉害,也不可能事事亲历亲为,于是思索再三,她找到了国师,希望引进一些其他国家的人才,尤其是来自中原的,还有更多的书籍。   和其他人相比,国师在这事上果然更开放,善解人意些,点了点头,“女王的想法很好。”   “只不过,中原人大多故土难离,恐怕不愿到西域来。”国师也是见多识广的人。   锦荣干脆道,“那就让那些商人帮忙吧。”   连那么稀有千奇百怪的种子都能给她弄来,想必弄几个不得志的工匠,人才不会太麻烦吧。   锦荣可不敢小瞧了能在这条路上来往数十年的商人。   丝绸之路上的商人也同样觉得楼兰这位新女王很大方,而且对他们也比较优待,其他西域国家还有克扣剥削他们利润的,但在楼兰,尤其是新女王继位后,几乎就没有再发生这种事了。果然还是在楼兰做生意好,无论是来自中东波斯那边,还有中原地方的商人都是这样觉得。   还别说,锦荣的意思透露给那些商人们没多久,来自中原的商人在有一次经过楼兰时送来了就有数十名工匠,同时送来的还有他们的卖身契。   原来这些工匠都是商人们家中私有的。   这些商人们也不在乎工匠们手中的技艺被楼兰学了去,能换得黄金对他们而言就是笔绝好的买卖了。   那些工匠们大多是卖身于商人家中的,虽然中原的契约在西域这里不成效,但进了沙漠,又是被卖给了女王,怎么可能还逃得出去。   锦荣倒是真没想到,第一批送来的工匠是这么来的,不禁让人叹服他们的精明。   但和她想要的结果也差不太多,锦荣也不在意过程如何,在收了那些工匠后,也让人把卖身契都给了他们,也不订立新的在楼兰国有效的契约,整个楼兰国都是她的,若是有人想跑,也能跑得出去。   还不如好好为她工作,或许能得到她的赦免返回中原,而且女王也只是雇佣他们,教授技艺,给的薪酬也很丰厚。   工匠们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但得到女王的转述后,反而松了口气。   除了这里的生活与中原大不相同,气候有些难以适应之外,其他都还好,只能庆幸还有这门手艺,也能混口饭吃。   这批工匠一来,锦荣安排给他们就是建造水泥房屋,铺就水泥。   第一次见到水泥,工匠们也纷纷称奇,没想到西域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哪怕是拿到中原,也是利国利民之物。见识过这些东西后,工匠们有些担心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好像也只能埋头好好工作了。   后面的商人送的也不只有工匠,还有坑蒙拐骗来的读书人,也不乏有郁郁不得志的人。这些商人虽然手段多了些,也不敢欺瞒女王,毕竟他们行商还是必须路过楼兰的,所以就是再不济的人都有一些本事。   锦荣也安排人将他们物尽其用,造纸印刷,教学抄书的,医术针灸的,锻造冶炼,种植农业水利的等等。   这些人最后也都乖乖留在了楼兰。   从他们那里,锦荣也了解到了不少关于中原的现状,在经过多年战乱后,那里如今已经统一,太平安定。   若是以后有机会,说不定也能接触一番。   楼兰付给那些商人的黄金相当丰厚高昂,但能用钱换得所需要的人才,已是值得的了,而且不仅有变得更为繁荣的商业带来的财富,还有新的经济来源的开辟。   而锦荣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财富化为楼兰强盛的国力。   在西域这样的地方,葡萄成熟期也很短,不过几个月,第一批葡萄酒就酿好了。   继位来的第一次设宴,便端上了新的葡萄酒,供朝中官员贵族享用。   众人饮过后,纷纷赞叹不已,西域各国都酿造的葡萄酒,他们都有喝过,可以说这些人眼光挑剔之高,不会因为是女王酿造而虚言赞美。   而在楼兰绿洲种植的葡萄是沙漠最好的品种,马乳葡萄。   宴过半晌,席上的贵族官员们几乎都喝得醉醺醺,七倒八歪,都没有精神如同往日喝得乐呵呵地去跳舞弹琴了。   锦荣瞥了一眼她的王兄善柔王,好像几杯就倒下了。   “酒量真浅。”锦荣不禁啧啧叹道,   她端着的酒杯,虽然不是夜光杯,但也是象牙做的酒杯了,色泽艳丽的葡萄酒盛在里面也漂亮极了,难怪那么引人竞相追逐。   还是分不同烈度酿造吧,锦荣想道。   在酿造成功后,锦荣就扩大了酿酒工坊的建造规模,并让楼兰百姓学会酿造葡萄酒。   虽然知道酿造的葡萄酒品质上佳醇厚,获得的利润不会小到哪里去,但没有人能想到西域各国,尤其是中原因为这批为数不多的葡萄酒而引发的疯狂。   甚至还有商人将这酒卖给了王公贵族,并因此受到封赏的。   这些售卖葡萄美酒的商人到哪,都迅速成为了受人注目的人物。而当有人问道,这是哪里的葡萄酒时,他们也毫不隐瞒,甚至隐隐自豪地道,“这是楼兰新酿的葡萄酒。”   也是他们横渡千里黄沙带回来的千金不换的珍品。   再次来楼兰买葡萄酒的中原商人,还奉承地向女王献上了中原诗人为葡萄酒作的诗,其中赞美溢于言表,文采也是斐然,哪怕是不通中原文化的楼兰官员贵族们也被捧的飘飘然。   不过赞美归赞美,生意归生意。   上次那批的葡萄酒卖给这些商人的价格虽然高昂,但比之在中原几乎千金一樽来说,已是廉价了。   商人们也不会傻得欺瞒女王,反而竞相争价,希望能得到楼兰葡萄酒这块肥肉。   锦荣也就挑选了几个人品可靠,且头脑聪明信誉度向来高的商人,将葡萄酒卖给他们。楼兰与中原尚未建交,只能靠商旅往来。   而其他商人也不会太失望,除了葡萄酒,楼兰还酿造了一些其他的酒,虽不比葡萄酒在中原受到的狂热追捧,但也不会差到哪里。   不到一年的时间,西域乃至中原,都知道了楼兰是盛产葡萄美酒的国度。   还有楼兰的珍贵药材,瓜果,楼兰不再单纯只是商业往来的交易重镇了。 第225章 古国王女   锦荣继位第五年的时候,楼兰的国土已经增加了三分之一,而这部分土地便是举国之力建造出来的绿洲。   而她的生辰也从未举办过什么盛宴,楼兰国却是延续过去的习惯,植树造林。   几乎是自上而下默认了这一节日盛典般,连已经退位养老的太上王也会携王后,在这一天以身作则,与国民同庆,种树。   “过去,我可想不到楼兰会有这样的一天啊。”太上王望着满目皆绿,水丰草美的景色,欣慰道。   锦荣也没想到,在她的影响下,楼兰居然成了一个全民皆爱种树的国度,但放在沙漠之中来说,这是个好习惯。   新的绿洲土地上,还有楼兰中那些以往从未出现过的蔬菜水果,各类植物。   因为绿洲带来的气候改变,楼兰人能种植的作物越来越多了,不仅可以供自己食用,还能卖给其他国家,西域其他国家可种不了这些东西。   这五年里的变化,不仅有国土的增加,还有人口的丰富,比起将人口视作战斗力,锦荣更愿意理解为生产力,各行各业都少不了人,大量的建设也需要更多的子民。   为此,锦荣解除了楼兰国内的奴隶制,以增加生产力。   楼兰国虽然辉煌,但和西域诸国一样也是存在奴隶制的,只是不算太严重,这也是锦荣继位来第一次比较强硬的政令,即便有些反对,也很快被压下去了。   毕竟女王此举也是为了楼兰好,奴隶的存在只是为了服侍他的主人,但真正的平民,却是在为国家做出贡献。   释放奴隶的家庭也会得到一定的补偿,这样就更没有人会阻扰这项政令的推行了。   那些奴隶大多其实不是楼兰人,而是在商人手中购买的他国人,有的是自愿卖身的,也有的是亡国遗民,沙漠里的流浪人。   锦荣下令,这些恢复自由身的人,可以留下来成为楼兰子民,若是不愿意的也可以离开楼兰。   除了少数离开楼兰的,大部分人都心甘情愿留下来当楼兰人,现在西域各国,谁不知道楼兰是沙漠中的乐土,繁荣美丽,能成为楼兰人也是一种荣幸。   这些新楼兰人也不会没有去处,现在楼兰到处都在建设,很多需要劳力的地方,不愁没有事让他们做。   进一步解放的还有楼兰妇女,西域女子地位不算低,但还是很多待在家中,照顾丈夫孩子。   但随着女王任用女官,启用女商人的一系列举措,许多楼兰女子也走出了家门,经营葡萄园,酿酒厂,棉花园,也有进入王宫为女王做事的。   还有为增加人口,锦荣下令开放户籍政策,若是为楼兰做了一定贡献的外国人,也可以成为楼兰的子民。   这政令一出,许多来自不如楼兰的国家的人,就纷纷捐献财物或是珍宝,还有的直接种了一片胡杨林,以迁移到楼兰定居。   这里有着西域最繁荣的商业,最优秀包容的文化,成为西域人向往的地方。   大量的人口,带来的不仅有财富,还有人才。锦荣还等着一些国家的君王升起警惕心,孤立楼兰,或是宣扬楼兰的劣处等等。   结果,毫无动静。   忙着打战依旧忙着打战,赚丝绸之路上的黄金依旧在赚黄金,哦,还有不少国家在向楼兰学习建造沙漠中的绿洲。虽然从过路的商旅口中得知楼兰日新月异的变化,也只是看的有些眼花缭乱,却不是很感兴趣,顶多羡慕眼红了一把楼兰赚钱的本事。   锦荣想到自己还特地让人甄别了一下迁移的人口中是否有他国探子,不禁叹了口气,自己还真是高看了他们的智商。   要知道一些从中原‘换’来养做幕僚谋士的人,已经能看出两三分她的险恶用心了。   虽说险恶,但于楼兰却是有利的。   锦荣也不得不承认,为了楼兰她真是操碎了心,开辟财路,训练军队,化沙漠为绿洲国土,寻求新资源等等。   新的能源,也是这五年间最大的惊喜之一,有官员回报,说在楼兰境内西北一块地方发现黑色的块状物,等锦荣过去看时,才发现这东西在中原有另一个名字,煤炭。   这个时代,更多人还是习惯将煤炭视作生火取暖的物品,但实际上,它能起到的作用更大,水利,军工,制造业,冶炼,锻造、勘探这些方面的建设,如果有煤炭作为能源,建设的进程只会大大加快。   锦荣也就让底下的官员们在楼兰国境内寻找合适的煤炭资源。   历经数年,终于发现了已形成了地脉的煤炭山。   也许运气是真的很眷顾锦荣,因为过路的商旅献上了锦荣寻找已久的马铃薯。而据那商旅为首的商人说,他家族中除了有经营大漠丝绸之路的,也有出海行商的,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被楼兰女王描述过的马铃薯。   那商人也不是没想过献给中原的皇帝,可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有何用处,若研究一番恐怕要费上许久的时间,干脆献给楼兰女王了,换得一笔不菲的财宝也不错。   锦荣也欣赏他的识时务,又不作伪,也照着许诺奖赏了一番,奖赏不薄,但也没有超过商人的期待,那商人心里虽有些惋惜,还是恭敬地告退离开了王宫。   善柔王看了放在镶金的桌子上的这几个怪东西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来,于是忍不住问道,“陛下,这是什么东西?”   锦荣微微笑了笑,“这东西种下去,足够养活一个西域了。”   “一个西域?什么,西域。”善柔王瞬间震惊了,他可不会不相信女王的话,再看向这几个怪东西,心中已是上升到了神物。   锦荣心中感叹道岂止是西域,西域才多少人口,当初她在中原当皇帝的时候,有过马铃薯和杂交水稻这些东西后,就再也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可惜把绿洲建设的再好,适合种植水稻的地方也甚少,毕竟水稻这东西种植要求更高,如今她吃的大米都是从来自中原的商人那里买的。而再将现在这个时代的水稻进一步培育到产量极高的杂交水稻,也不是个简单的工程,需要大量的实验和从事这方面的人才。   当初她还真没记过如何培植杂交水稻,只知道大致的方向,然后就扔给了主管农业的官员,让他们去研究了。   锦荣摇了摇头,有马铃薯已经不错了,也没必要再想不适合的作物。   她大手一挥,就开设了一片种植马铃薯的农田作为实验场,想要将一样全新的作物推广全国,也得先做出效果来才行。   种植马铃薯的方法还是按她所知道,切成块茎的马铃薯在黑,黄油沙地播种下去之后,锦荣就没怎么管了,一是已经了然的结果,二是马铃薯这东西对于种植的环境条件要求真不高,生存能力也比较顽强。   倒是善柔王,因为锦荣那天随口说的话,几乎日日去试验的农田里看。   他也不傻,知道这不是普通东西,所以锦荣对他说的话,他都闭口不言,从未跟任何人吐露过,包括他的新王妃。   善柔王成婚了,就在不久前,万众期待下与国内一重臣贵族之女结为夫妻。   之所以说是万众期待,实在是因为王室人丁凋零,女王的婚事无人敢置喙,更是奉若神明,那么能催婚的也就只有善柔王了,善柔王也是顶着父王母后的压力,在年近而立之时,选了自己心仪的女子。   自女王任用女官后,善柔王妃也开始协助她夫君处理政事,因家学良好,也极为聪慧,主要从事楼兰国的外交。   王妃也能理解善柔王对农业的关心,只是在见到女王时,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感觉夫君见那马铃薯比见她的次数还要多。   等到新的一批葡萄酒酿造好的时候,善柔王期待的马铃薯终于成熟了,而当负责种植这片农田的人,将收成的马铃薯挖出来时,就不只是善柔王一个人震惊了,   成片满满的马铃薯,形态丰满个头有大。这样的亩产量,养活西域的确不成问题了。   唯一不惊讶的可能就只有女王了,而对于下令推广种植马铃薯的政令也没有任何人提出,于是楼兰家家户户都开始种起了马铃薯,这东西除了产量极高,还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在贫瘠的沙地也适宜种植,所以哪怕是再不富裕的人家也能种的起。   等到有一轮的收获季,马铃薯也受到了楼兰人民的喜爱,成为了常见的食物。   而农业乃国之基本,农业上的问题迎刃而解,也意味着楼兰国力真正上了一个高峰。 第226章 古国王女   自女王继位以来,楼兰从丝绸之路上的璀璨明珠,变成了如今国富民强,绿洲遍地的西域大国,   连中原也有耳闻,这些年,来自楼兰的商物越来越多,有些更是让人眼热不已,比如棉花,马铃薯。   经过一再商议,中原皇帝敕旨派遣使者出使楼兰。   中原使者团从国都出发,经过河西走廊,出玉门关,又耗费半月时间经过戈壁,终于抵达了楼兰,原以为会非常艰辛的道路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熬,因为越靠近楼兰,就越不像是沙漠的气候,虽然干燥了些,但并不艰辛。   这实在令人称奇。   而到了楼兰时,中原使节团也为楼兰所震惊,街道井然有序,整洁非凡,人往如织,繁华不已。   而置身于楼兰境内,也丝毫想不到这是个在沙漠的国家,仿佛人间仙境。   一西域国家竟然也能繁荣如此,比之中原国都也不差什么了,使者在心中暗道。   在递交了国书公文后,很快中原使者便得到了女王的宣见。   不仅是女王,王室贵族乃至朝廷百官,都非常重视这次与中原的结交。中原文化渊源流长,更是地广物博,强盛不已,向来为西域国家所仰慕。   而锦荣抱的心思则是想要光明正大地引进人才。   中原使者进入王宫,见王宫以黄金为顶,白玉为屋,轩昂华丽,煌煌如辉日,楼兰之富也可见一般。   见到殿上金座上,头带金冠,衣着华美清贵,相貌却不似西域人深眼高鼻,发色有异,气质出众的女子,中原使者便知这位就是闻名于西域的楼兰女王了。   中原从未有过女子为帝,第一次见到楼兰女王,使者有些惊讶,却很快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谨守使者礼节。   更令中原使节团惊讶的是,女王还会说汉话,而且听上去称得上是精通不已了。   “不知中原遣使者来我楼兰为何?”   其实不只女王会汉话,在她的要求下,许多官员也学会了些。   中原使者垂首,女王说汉话以示对中原的尊重,而他作为中原出使楼兰的使者,也代表中原的态度,好在这些出使的人都学过楼兰语,拱手行礼道,“我朝久闻楼兰之名,欲与楼兰修好,结为友邦,以助两国商业往来……”   锦荣高坐在上首,看着中原使者和她的臣子进行着友好亲切的对话。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方都谈的心情愉快,   除此之外,中原使者还献上了此次前来的重礼,十几个大箱子,里面都是中原诗文、农书、佛经、史书、医典、历法等典籍。   看来在来之前,他们也查过女王的喜好,这些礼物的真正价值可是远高于黄金珠宝。   锦荣微微笑了笑。   旁边的楼兰官员也心中记下了女王对来使礼物的满意,在后续谈论交好时对待中原使者的态度也更为宽和。   具体结为友邦的事宜还需好好商议,不是一时就能谈好的,不过中原使者也受到了楼兰隆重的待遇。   住在楼兰王城里专供他国使节下榻的馆舍,中原使者闲暇之余也经常出去打探情况,结果得知楼兰女王在楼兰人心中地位极高,许多楼兰子民的家中不供奉神佛,而是供奉女王的金像,他们极为爱戴这位女王,几乎奉为神明。   可以说,在楼兰,女王的话就决定了一切。   所以楼兰女王对中原的态度也就意味着此次出使成功与否,不过令中原使者们宽心的是,楼兰女王似乎对中原很有好感,有意促进这次外交。   中原使者知道这次外交十分重要,当然不仅仅是结为友邦这么简单,从楼兰流出的棉花,番薯等等都引起了朝内的重视,都是利国利民之物。   正当中原使者游览着楼兰风光时,楼兰王城里却出现了一次内乱,但中原使者们知晓的时候,内乱已经结束了。   其实也称不上是内乱,不过是龟兹,突厥等西域国家不愿见到处于西域和中原要塞的楼兰与中原交好罢了。这不得不说西域诸国对中原的态度了,既仰慕,又忍不住贪婪,而且因为相距甚是遥远,加上风土人情大为不同,也存有戒备之心。   他们也没能做什么,也就挑动了一些楼兰贵族想要劝说女王,改变主意。   谁知道女王直接把他们给按下去了,解决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在又一次入宫觐见女王时,中原使者谨慎提起了之前的内乱,有些担心修好之事会有生变。   女王只轻描淡写道了一句,“不用担心。”   后面一切如同女王所说,没有任何阻扰,非常顺利地完成了缔结友邦合约,并盖上了女王的金印。   商定的合约内容不乏有用棉花,番薯种植技术,水泥的制作方法换取中原的大批工匠,以及大量典籍、医书、粮食,各类生产技术。还有关于楼兰与中原商路的开通,葡萄酒,药材,玉石交易。   许多事宜以后还需继续商议。   中原使者圆满完成了交托的重任,带着缔结友邦合约的国书还有楼兰国的善柔王夫妇一起返程。   原本安排去中原的楼兰使节并非善柔王,但锦荣的这位王兄久慕中原文化已久,主动接下了这一重任,论身份,也可表现出楼兰对中原的诚意。   善柔王妃夫唱妇随,而且她政事才能也不低,有她陪同,锦荣也很放心,另外又派遣了一队楼兰军护送。   回去时,虽带的东西更多,但路程却也更轻松,毕竟善柔王夫妇和他身边的将士对大漠非常了解,善柔王这些年也没少去别的国家,对出行也很有经验。   中原对善柔王一行人礼遇非常,主要是重视对他带来的东西。   中原向来自认是天朝上邦,泱泱大国,对邻国的态度一向友好,何况是真正交好的楼兰,毫不吝惜作为邦交送过去的盐铁生产技术,大量的工匠人才和书籍。   很快两国互通文书,结为友邦的事,连来往丝绸之路上的商旅都知道了,而中原商人以后再到楼兰,也无需过去那么麻烦,行商也方便了许多。   但这一件事也为西域各国侧目,虽羡慕中原,但却喜欢将中原和西域分开,而楼兰此举无疑是叛徒,引起了许多西域国家的不满。   可惜他们的反对抗议,没有被锦荣放在眼里。   当确定了和中原的利益交好后,有了地广物博的中原作为后方倚靠,使得楼兰得到巩固后,锦荣就毫不留情地对这些西域国家露出了獠牙。   过去的户籍开放政策,吸引他国人迁居还只是温水煮青蛙,而现在,锦荣就带着她已训练得精勇悍锐的楼兰军队磨刀霍霍向了西域各国。   西域各国长期以来都是相互有隔阂的,因此时常之间有战事发生,为水源,为人口,为粮食。   甚至是一点小摩擦就会发生战乱。   而锦荣就以调停的名义,介入两国战乱,战事结束之时,也就是她接管这两个国家政权的时候,至于原来国家的君王,自然是被楼兰给打怕了。   虽然无耻了些,但锦荣实在受不了,西域才这么大的地方,居然就有三十多个国家,还时不时有冲突的。   短短一年时间,锦荣就‘顺利地打下了十一个西域国家,顺利将西域过半的的领土纳入了楼兰的版图。   而且这些战役都是她亲自领军作战,没有一次败仗。   善柔王还在中原国都,和有名的诗人,文学家,画家等人热切地聊着中原文化艺术,结果就突如其来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家王妹把半个西域都打下来了。   明明他才离开没多久,她家女王就是这么厉害。虽然一开始懵逼,善柔王和王妃的心情各异。   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中原皇帝心情也很复杂,他也很想扩张领土的,可惜新朝初立,正是休养生息的时间,而且西域那么远,即便能打下来,也难以管理。   听闻那位战无不胜的楼兰君王还是位女王。   其他官员也感叹不已,但无可否认的是,善柔王在中原的待遇又蹭蹭上了几个层次,毕竟现在楼兰可是占据西域过半领土的大国。   中原皇帝还态度和蔼问善柔王,是否要回楼兰一趟。   善柔王想了想,还是摇头了,他回去也没什么作用,还不如留在中原完成王妹交给他的重任,促进楼兰与中原的交流。   听到善柔王的否认,中原皇帝还以为是这位女王的兄长十分仰慕中原的文化,恋恋不舍,心中也很满意。   不得不说,善柔王来中原留下的印象十分好,一口汉话也十分流利。   而楼兰女王征服西域之路也大大进了一步。 第227章 古国女王   “公元六百一十三年,西域一统,结束了千年来西域多国混战的局面,也为后世的民族融合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西域与中原建交也非常早,甚至早于西域大一统之前,之后哪怕中原朝代更迭,也始终与西域维持着友好邦交的关系……”   “而在西域和中原经济文化交流期间,也出现了许多名垂千古的文学家,诗人,画家,还有其他领域的杰出人物,像你们所知道的冼恒,高茂,也曾为避中原战乱前往西域,正是因为那是向往的梦想国度……”   大学课堂上,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最拿手的一段历史。   “尤其是楼兰女王统治西域时期,那也是最繁荣最开放的黄金国度。”   说到这,老师又笑道,“比起楼兰女王,你们应该更熟悉西域女王的称呼吧。”   一个女学生红着脸举手不是很高,但声音却还很清晰,“还有征服王。”   “你说的没错,因为她战无不胜,未尝一败,征服了广大的西域,她也被人称为征服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称呼,还有人在女王死后,把她封为神明,我自己更喜欢楼兰女王这个称呼,因为她出身于本为小国的楼兰,而她的辉煌人生也是从楼兰起步的。”   “但唯一可惜的是,楼兰女王的名字如今已是无法考证,”老师叹了口气后,又笑道,“原因也很简单,她的子民都奉她为女王,其他国家的人也敬她为西域女王,或是楼兰女王。”   当铸就的辉煌已成为那人为后世所记的名号,所以才会遗忘忽略了名字。   “至少无论中外,当说起女王时,想到的第一个就会是楼兰女王。”   下课铃响起,老师友好提醒道,“若是你们想下一学期修习西域史,就多找一些楼兰女王的传记看看吧。”   一穿着白色短袖的女生趴在课桌上,垂头丧气道,“阿微,你说为什么除了中国古代史,近现代史,还再开西域史呢,更别说那些什么外国史了,学的我头都大了。”   她旁边的女生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睛,一看就是学霸样,淡定道,“因为西域的历史也没有出现过断层啊,论历史长度可是比这世界上很多国家都要来得悠久多了。而且老师也说了,西域统一后也进行了汉化,积极和中原进行文化交流,繁荣程度不输于当时的中原,也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比如我们从小不还学了很多西域诗人的作品吗?”   白色短袖女生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想起了当年被西域诗词歌赋所支配的恐惧。   “你说,他们要知道,随便一首诗,就能够折磨到后世每年那么多学生,心会痛吗?”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摇了摇头,“谁能想到未来呢?”      世界上也有许多研究西域史的学者教授,谁让它有过不输于中原繁荣的千年呢,它那辉煌的美丽,包容开放的浪漫,吸引了太多人。   如今在历史上被称为西域的西部地区,每年也会引来络绎不绝的中外游客。   在这里长大的人,对于这位在悠悠历史中早已被神化的西域女王,也有着别样浓厚的情节。   几乎每一个人小的时候都有听过西域女王的半神化故事,讲她还是王女的时候,就以一人之力征服了可怕的沙尘暴,讲她征服了周围三十五个国家,还讲述了她给中原使者出题考验的故事。   即便很多无从考据甚至不成立,拍摄影视剧,出版读物,甚至是给孩子讲故事的大人们都乐此不疲,他们亦自豪于自己的家乡诞生过这样一个传奇人物。   尽管研究西域史的专家们挠破了头,也不得不承认,许多哪怕已有真实记载的关于西域女王种种行为都神奇无比,比如变沙漠为绿洲,那个时候的人们难道就想到了环境保护生态恶化么。   最重要的是,西域女王居然真正做到了,在统一西域后,她的后半生里,大力改善西域的沙漠,使得如今的西北再也不见一丝黄沙。   西北地区的一支旅游团里,带着摄影机,却舍不得从眼前鲜艳欲滴的马乳葡萄上挪开视线的年轻女孩,问身边的男友。“你说,这里真的曾经是沙漠吗?”   她和男友都是旅游发烧友,也去过国外,见过沙漠的样子,但和国外的沙漠相比,这里有瀑布,有山林湖泊,有草原,连空气都比一般的城市清新些。   完全想不到这个地方千年前会是荒凉的沙漠。   青年笑了笑道,“虽然很难看出来吧,但那么多历史都写着以前这里大片的沙漠,那就是真的了。”   女孩感叹道,“能完成这样的大事,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她男友也不得不说,征服了亚洲三分之一土地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呢,虽说后来中原也出过彪悍的女皇吧,但论扩张领土的话还是不如这一位。   女孩兴致勃勃拉着男友的手问道,“下一个参观的地方是哪里?”   青年看了看手中的旅游岛图,“佛塔群。”   西部的佛塔,神庙都修的金碧辉煌,哪怕因为岁月的侵蚀逐渐剥落,但近些年西部政府也常常拨款修复。   一进佛塔内,女孩就看到了其中最瞩目的神像,惊讶道,“以前就有听说西部人民把西域女王当作神明供奉,没想到是真的啊。”   青年仔细看了一下导游的宣传手册,给女友解释道,“这尊好像还是极少数珍贵的,因为不是后世雕刻的,而是在西域女王在世时仿照她的模样雕刻的,还曾经在近代战乱时候,差点被人窃走过,好在后来被安然找回来了。”   女孩看了许久神像,忽然感叹道,“我觉得,她看起来像女王多过于女神。”      在西部地区跟着旅游团玩了一圈才回到家,结果尚在读大一的妹妹就兴冲冲地跑来问关于西域女王的故事。   说完了一大堆所见所闻后,“你怎么突然对西域女王感兴趣了?”   “因为我打算写一部西域女王的小说啊。”   “而且我想写西域女王性转,其实因为某个原因从小男扮女装,女主穿越过去俘获他的心,然后成为他的王妃,帮他征服西域,相亲相爱的故事啊。”   “……”   “为什么要写她性转呢?”   “西域女王那么霸气,一代王者传奇,攻气十足……”犯花痴星星眼中,“而且还一生没有成婚,连继承人都是找了她哥善柔王的子嗣,多么好写的一个人设啊。”   “如果不写成男人,那就没法写了啊。”她感叹道。   她姐真诚地劝告道,“……我建议你还是虚设吧,别点明是西域女王,否则容易被骂。”   虽然没能得到支持,小写手还是不甘,她都想好了那么多脑洞,比如楼兰王女其实是王子,只是因为长得貌美如花,以及种种苦大仇深的原因,才不得不男扮女装,忍辱负重,这个时候,女主穿越了过去,成为他心中的救赎,唯一的光明,之后帮助他登上王位。   等女主想要功成身退时,楼兰王又霸道地留下她,要她做独一无二的王妃,陪他千秋万代,成就不世功业。   女主被楼兰王感动,其实早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喜欢上他了,因为楼兰王长得太好看了。   之后征服西域,各种建功立业离不开女主的付出,像军师一样辅佐楼兰王,这期间不乏加上点虐恋情深,误会什么,至于男二,就定中原皇子好了,女主因为受伤被中原人所救,结识皇子。   最后楼兰王也追到了中原。   ……   小写手已经忘记了任何的不合理,对这个脑洞兴致高昂。以自己的笔名写了一个人设简介。   结果,她就被爆了,不到几天就有数百条为了西域女王来骂她的留言。   “为什么要特地改成男人啊,明明我女王即便是女人,也是霸道王者好不好。”   “别污辱我女王了,知道她做了多少提高女子地位的措施吗?你这一改,几乎抹灭了她这一方面的功绩。”   “呵呵,蹭西域女王的热度未免太明显了吧。”   “我是为了楼上留言的,233333”   虽然也有几条觉得脑洞赞的吧,喜欢这种霸道君王爱上我的设定的留言,但小写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默默决定还是虚设吧。   几年后因为其他小说大火特火的写手,刷到一部男主穿越爱上西域女王的电视剧,忍不住吐槽道,“XX是去当女王的后宫了吧。”   再想起年少无知时期的这个脑洞,还是觉得是一场美梦。 第228章 读心公主   九公主落水了,   听说被救上来后还发起了高烧,陛下把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叫去了永宁宫。   富丽堂皇,雕栏玉砌的永宁宫里,   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妃嫔们都赶到了这里,等待着能见龙颜一面。   谁不知道朱景帝最宠爱的就是九公主了,自九公主被救上岸后,陛下就放下政务待在了永宁宫。   这些妃嫔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反而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为九公主担忧的略带清愁柔弱之像,教一边守在女儿病床的容贵妃气得恨不得咬碎了牙。   在她女儿生死不知的时候,这群狐媚子还来趁机邀宠。   一些低微妃嫔可能还担心得罪容贵妃,但高位或是得宠的妃嫔们为了能在陛下面前露面,可不在乎得罪什么不得罪的,后宫无主,分位最高便是容贵妃和姜贵妃,而皇后金印就在家世更高的姜贵妃手里。   没有金印,容贵妃也轻易搓磨不了高位妃嫔。   而且宫里谁都知道,容贵妃并不是特别得圣心的,不过是好赖她生的一双儿女,才有了今日,尤其是皇子皇女中最受宠爱的九公主。   要是九公主有个万一,那可就好看了,某些妃嫔心中无不恶意地想道,但面上是半点不敢显露出来。   朱景帝可没心思理会这些后宫争宠,面色沉沉透着君王威严问跪在跟前的太医,“九公主什么时候才能醒?”   一屋子的太医战战兢兢,为首的太医院医正小心翼翼道,“九公主的烧已经退了,只是在水里泡了太久,风寒入体,需要好好休养,今晚或是明晨,应该就能醒了。”   太医心里也不得不庆幸,九公主可是差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包括他们的脑袋。   里间寝宫里传出宫人的话,“九公主醒了。”   朱景帝撇下太医,快步往里面走去,面色也是出现了少有的缓和。   锦荣醒来,一睁开眼见到的就是繁复华美的云罗锦帐,身下的柔软绸被更像是证明了所在地方的富贵不凡。   脑海里浮现着若有若无的记忆。   眨眼间,一个容貌甚美,风韵楚楚的宫装妇人抱了上来,“母妃的九儿,你终于醒了,可把母妃给吓坏了。”   碎片式的记忆瞬间清醒了,她好像是位公主,而这位是……她的亲生母妃,容贵妃。   “陛下。”听见宫人在旁行礼道,容贵妃才松开抱着锦荣的怀抱,用锦帕擦着眼角,即便流着泪也是极美的样子,“你父皇可是担心了你许久。”   明黄色的锦袍在面前晃过,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记忆中熟悉的脸,大兴朝开国以来第五位皇帝,朱景帝,虽是个决断威严的君王,但在宠爱的女儿面前,却十分宽厚温和,“小九。”   锦荣只觉得喉咙生疼,应该是高烧过的后遗症。   看着爱女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样子,朱景帝心疼不已,唤来太医,“快给公主看看。”   太医赶来,在床榻前为九公主盖手腕上盖住纱帕,然后把脉。过程太慢,又觉得浑身无力,锦荣干脆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九儿。”容贵妃一慌,太医连忙回禀道,“九公主无事,只是还需好好休养。”   容贵妃眼圈又红了几分,泛着晶莹的泪光,虽是半分为了博得陛下怜惜,但还有半分也是不作伪的。   朱景帝抬手拥住了她的肩,安慰道,“爱妃不用担心。”   忽然这时,朱景帝身边最亲信的司礼太监周怀匆匆走了进来,垂首低声道,“陛下,陆阁老有事求见……”   朱景帝皱了皱眉,看了床上的爱女一眼,再转过对太医和宫人沉声道,“好好照顾九公主,不容有半点闪失。”   “朕晚点再来看小九。”朱景帝对容贵妃道。   容贵妃体贴温柔道,“陛下莫为了小九耽误国事。”   朱景帝眉目稍缓,也不再逗留,转身出了寝宫,周怀也跟在身后随行。   在出永宁宫时,见到那群久候浓妆淡抹争奇斗妍的妃嫔,微顿了顿,“都回去吧,别打扰了小九养病。”   品级最高的姜贵妃柔身行礼,“嫔妾宫中还有上好的血燕,人参,晚些就给九公主送来补补身子。”   朱景帝微微颔首,“爱妃有心了。”   皇帝亲口一出,谁还敢违逆圣意留下,真有那么没脑子的在这里等着陛下来,早就失了宠。   这皇宫里,最重要的莫过于陛下的宠爱了,九公主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   容贵妃家世一般,不过五品小官的女儿,入宫后的位份也不高,区区一个才人,在宫里待了几年,因着相貌还算好得了两份薄宠,才晋位贵嫔,后又诞下了六皇子,晋妃位,无封号,在宫里也不过激起了一点水花。   谁让当时皇后,贵妃,膝下都有子,陛下又正值年富力壮,不愁没有子嗣,一个母族势力低微的皇子实在算不了什么。   真正令当时还不受宠的容妃晋为贵妃的,便是九公主的出生。   别人听说容妃生了个女儿,都没当回事,却不想朱景帝极为爱重这位既不算嫡长,又当不得最幼的女儿,实在是九公主好运气,竟与朱景帝年幼时有几分相似。   于是容妃从一普通无宠妃嫔,一鸣惊人,晋为宫中唯二的贵妃。   待皇后被废后,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哪怕九公主年岁渐长,不似幼时容貌肖似陛下,这宠爱只见多不见少过。容贵妃相貌家世种种都不算最好,但每月都能见到陛下几次,哪怕陛下不在容贵妃宫里歇息,也会常来来坐坐的,为的还不是九公主。   这次九公主落水,陛下雷霆大怒,连在场的七皇子被罚跪在了宣政殿前。   这得宠的公主,比之皇子也不差什么了。      “外面的人可是走了。”容贵妃伸手为爱女掖了掖软被,就走出了里间,看似温婉的眉眼间却透着一丝凌厉。   宫人回话道,“都离开永宁宫了,陛下说了,不让人打扰了九公主养病,连姜贵妃也回去了。”   话里行间不乏带着讨好贵妃的意思。   这话的确令容贵妃心情稍好,谁不知道陛下最疼爱的就是她的九公主了。   “可查出九公主是怎么出的事了么?”   一想到这,容贵妃就惊恐不已,若是她的九公主出了事,陛下哪怕会心生怜惜,也未必会如现在这般宠爱她,还有她的皇儿,六皇子。   容贵妃最为信任的大宫女紫环跪地道,“娘娘恕罪,奴婢无能,此事还没查出来,当时只有宫人和七皇子在,有人说,是七皇子推了公主下水。陛下已经派人彻查了。”   容贵妃冷笑,“废后生的孩子,也想害我的皇儿。”   她又道,“玄淳可是回来了?”   宫人回道,“六皇子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按行程明早应该就到了。”   “那就好。”容贵妃心里稍安,想到膝下唯一的皇子,才觉得踏实些。   宣政殿内,   和陆阁老谈完政事后,朱景帝又批改了一会奏折,直到殿内的灯被点起,才停下。   朱景帝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司礼太监周怀回道,“已经卯时三刻了,陛下可要用晚膳?”   朱景帝却问道,“他还在外面跪着?”   这个他说的是谁,周怀当然知道,就是因为九公主落水一事而受责罚的七皇子,话说这位七皇子也是可怜,原本堂堂的皇后嫡子,却因为外家叛乱,皇后被废,愤而自尽,七皇子也成了地位尴尬之人。   不过再可怜,也是天潢贵胄,轮不到他一个太监可怜。   周怀紧了紧神,回话道,“一直在跪着呢。”   朱景帝神色淡淡,“朕又没叫他跪着,不过是罚了他些宫人,照顾主子不力,命也不必留着了。”   又沉默了许久后,朱景帝开口道,“叫他进来吧。”   过来一会儿,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走入殿来,便是七皇子温玄瑾,腿脚略有些踉跄,可见实打实地跪了许久,要知道九公主可是早上落的水,到现在,快要五六个时辰了吧。   模样倒是俊秀,抿着唇,进来就跪下了,“儿臣……参见父皇。”   朱景帝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就他最为亲信的太监周怀看来,陛下还是对七皇子有几分父子之情的,外戚获罪满门全诛,皇后被废,怨愤自尽,陛下也未有做出迁怒七皇子之举。   虽然从离储君之位最近的嫡出皇子一步变为无母族护持的普通皇子,已是天大的落差了。   但也怪不了陛下,时势所致,只能说七皇子运气不够好。   温玄瑾却不会这般想,他只知道自己这些年失去了什么,若是他外家尚在,母后还是后宫之主,谁又敢如此算计他。   还有,还有那些宫人,已是母后留给他在宫中的最后可亲信的人了,却因为一个九公主落水之事,而被押入了宫廷内的刑司。   根本没人能从那里出来。   温玄瑾握紧了袖中的拳头,低头咬牙道,“儿臣绝无害九皇妹之心。”   殿上的朱景帝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了许久,最后道,“此事朕自会查明,你先回去吧。”   温玄瑾心知已无法改变父皇的决定了,咬了咬牙,“儿臣告退。”   待七皇子离开宫殿后,   “他以为他那点心思,别人看不出来。”朱景帝摇了摇头,转而对周怀道,   “去看看小九吧。”   永宁宫,   锦荣再清醒过来时,感觉已经好了许多,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又穿越了,在结束了上一次的轮回后。   还不等理清脑海中原身的记忆,忽然有奇怪的声音飘来,“公主没事就好,我们这些人的小命总算保住了。”   “小翠真倒霉,因为跟公主去了湖边,就被拖去了刑司,可怜她家里还有……”   “娘娘最近心情不好,那盆兰草我可得照顾好了免得被娘娘迁怒。”   “我只是把公主早上的行踪告诉了储玉宫的阿喜,受了两百两银子,不会被发现吧”   皇宫之内,还是受宠公主的寝殿里,怎么会有这么嘈杂的声音,其中还不乏隐秘的消息。   这是……读心术?   锦荣微微睁开了眼。 第229章 读心公主   读心术?   锦荣忽然来了些兴趣,莫说普通人,连神仙也未必能听得懂人心。   翻了翻过去原身的记忆,只是个自幼在宫里长大的公主,叫温锦荣,在公主序位中排行第九,除了颇为得宠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更没有什么读心术。   所以说,这奇怪的读心术是在这次令九公主芳魂归天的落水后突然冒出来的。   世间的际遇千变万化,或天地灵宝,或功德无量,亦或只是机缘巧合。   在梳理了一遍原身十七年的人生经历后,锦荣把这读心术的出现归结到了最后一种。   父皇宠爱,母妃地位高,还有位疼爱自己的兄长,又贵为公主,实在没受过什么挫折也无阅历可言,性子也只是寻常的单纯娇纵。   这样想着,锦荣便适时地睁开了眼。   “九公主醒了。”一直仔细守在公主榻前的宫女语气中透着欢喜道,   一时间,锦荣就听到这一句重复了多遍,虽然也夹杂着一两句“待会去给主子递个信。”   看着不久前醒来见过的也是记忆中的母亲容贵妃宫裙婉约迤逦而来,就知道那人心声中的‘主子’是另有其人了。   “小九。”容贵妃摸着锦荣的脸,眼圈微红,   “母妃。”锦荣依着原身的语气习惯,乖巧道了一声,九公主虽然在别的皇子皇女还有宫人面前娇纵了些,但在父皇,母妃,还有一母同胞的六皇兄面前却是极为顺从依赖的,   不一会儿,候在永宁宫的太医就过来了,又是诊脉又是问病的,一同上来的,还有黑色的药汁。   【虽然姜贵妃身边的喜鹊送来的只是让人虚弱的药,不易被人察觉,但陛下很重视九公主这次的病,若要有个万一,姜贵妃也未必能保得住我全家老小,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到时候喜鹊问起就说药量太少,九公主身体康健好了。】   锦荣眼眸微闪,看了一眼用精致瓷碗盛的汤药,眼角余光也瞥过刚才心声传来的人,是刚给她诊过脉退到一边的徐太医。   平淡沉稳的神情,半点也让人想不到他心里想的会是姜贵妃贿赂他却被一事。   “九公主,这里还有你喜欢的蜜饯,吃完药再用些蜜饯就会好些了。”端着药汤的宫女碧芸误以为公主的愣神是不喜欢喝药,便笑道了一句。   锦荣拿过药碗,喝了一两口,味道着实苦涩,   但历经这么多世,学过不少知识,她还是能尝得出里面放的东西,没问题。   喝完了整碗药,锦荣也没动那蜜饯,只道自己胃口不好,不想再吃东西了。碧芸也就把东西都端下去了。   容贵妃目光温柔地道,“我可怜的小九,你父皇一定给你做主。”   “小九醒了。”一道威严沉厚的中年男声响起,是朱景帝走了进来。   殿内人纷纷行礼,都被朱景帝给免了,他一眼就看向了倚在床榻上只露出个脑袋,其他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儿,朱景帝心一下软了。   听见心声和表现别无二致,并没有多余心思的朱景帝,锦荣也很乖巧友好地叫道,“父皇。”   朱景帝走至床榻边,自然有宫人先搬来坐的凳子,他叹了口气,声音也放软了下来,“没事就好。”   “幸好小九无事,否则便是出了半点差错,我这母妃的……”容贵妃垂泪道。   朱景帝叹了口气,“爱妃莫伤心了,此事朕会查清楚的。”   他又看向锦荣,温声问道,“小九,你还记得是如何落的水么?”   锦荣想了想,还是决定按实情道,“是有人推了我。”   九公主不过是因为前几日听说了熙月宫的莲花开得正好,今日便特地起早去那里看莲花,碰巧遇上了七皇子,对于除她胞兄六皇子之外的皇子皇女,九公主向来是不亲热的,也有些娇纵任性,七皇子失母,又一向不起眼,也就更不被她放在眼里,连句‘七皇兄’也只是随意敷衍喊了一句。   而当她为了看莲花也不听宫人踩到那比较高的石头上,谁知还未看清湖中央莲花的样子,就被人从身后狠狠一推,落入了莲花池中。   莲花池看着漂亮,那底下淤泥极深又是枝蔓交错,光是叫会水的宫人把九公主救上来就废了好长一段时间,更不说事后起了高烧。   朱景帝听了她的回答,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个答案。   可惜他心中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的只言片语,出现了七皇子,大皇子,三皇子等人的字眼。   看来这事没那么简单。   不过锦荣转念一想,这皇宫里,也没什么事情是简单的,何况还是最受宠的公主落水一事。   “那些宫人都押到刑司了,自然会有个结果,小九安心养病就好。”朱景帝安慰道,并不希望这些事打扰到爱女的健康。   容贵妃柔柔点头应下,“臣妾会照顾好小九的。”   如果不听她此时心里想的是【陛下难道是要护着七皇子?】,这句话和她的神情倒是像极了。   能在宫中平安生下一儿一女的妃子,又坐到贵妃之位,也没那么柔弱单纯。   朱景帝又陪着容贵妃说了会话,用了晚膳后,才起身离开永宁宫。   容贵妃仪态楚楚温柔地送朱景帝离去,心里却在不悦道,【陛下难道是去姜贵妃那里了。】   同样听清了朱景帝心声的锦荣在心里默默道,不,他只是没心情在女儿生病的时候,和妃子滚床单。   朱景帝的确不是个好美色的皇帝,何况爱女差点死掉,这事还牵扯到他另外几位皇子,就更不想去妃子宫中或是招人侍寝了。回到寝宫宣德殿后,便召了金督卫,调查此事。   ……   第二日,原身的同胞兄长六皇子就赶回了皇宫,是个长相俊秀明朗的青年,刚刚及冠没多久,已在宫外开府。至今成年的皇子都还未封王,只是开府,六皇子也一样。   他这几日本是和宁国公世子约好在南山打猎,听闻宫中传信后他便快马赶了回来。   温玄淳一回到永宁宫,就急忙赶着看望皇妹情况,他担忧不作伪,“小九怎么样了?”   “你妹妹可是差点丢了性命,幸好现在无事。”容贵妃缓缓道,   温玄淳目光一凌,“可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容贵妃虽面带清愁,但还是勉强带笑道,“你父皇已经去查了。”   温玄淳又回头看向锦荣,安慰道,“有皇兄和母妃在,小九不用担心。”   锦荣微抿了抿唇,眼底敛去了听到六皇子刚才一句心声而出现的异色,【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得不说,九公主过去的人生认知还真是简单啊,锦荣感叹道。   作为九公主的养病期间,来自朱景帝还有各宫如流水般的补品药材都送到了永宁宫。   锦荣想,如果不是朱景帝金口命不准有人来打扰她养病,否则来永宁宫探病的人都是一波一波的,谁不知道,朱景帝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九公主好的如何了。   而在锦荣第一次喝药,险些出现的‘事故’也再没有发生过,徐太医作为太医院院正也被朱景帝点名照顾九公主康复。   从每日都能在眼前晃荡的徐太医的心声中得知,他应该是依附皇帝的命令了,这宫里头,跟谁都有风险,除了跟皇帝,还是比较睿智的皇帝。   虽未离开过永宁宫,但凭借宫人们的心声,哪怕是只言片语,但全部拼凑在一起,也能让锦荣知道不少宫里的消息。   她也闲得无聊,趁这个机会理清了读心术的用法,只能听到大约十丈范围之内的无论是走动还是静止之人的心声,得出这个结果的过程也简单,不过是按着距离使唤宫人,然后随口问了一句话,便发现超出了一定范围就听不见了。   有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根本算不得心里说过的话,若非锦荣记忆力极好,也不会知道。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无论谁的心声,都能听到,这就造成了常常是许多心声都响起来,尤其是殿内安静的时候,越是闭着嘴不说话,心理活动也越多。   锦荣终于体会到了哪怕是别人在思考也能吵到她的感受。   但时间一长,锦荣也就习惯了,也自动适应了如何从驳杂大量的心声中选择有用的信息来。   这就不得不提到,近日宫中最为关注的落水真相一事了。   宫内都传闻,是七皇子嫉妒九公主受宠,有心加害,也有人说,七皇子是被人陷害了的。   锦荣想,应该除了朱景帝,没人比一直待在永宁宫养病的她还要清楚真相了,谁让朱景帝的确很宠爱这个女儿,以及常常来看她的六皇子温玄淳道不明的心思了。   总之一句话,大皇子温玄莘和三皇子温玄越利用埋在七皇子身边的探子,用九公主落水一事设计七皇子,   不过这事,六皇子也是知道的,却默认了此举,因为七皇子还有几月便要及冠了,到时便可入朝参政,七皇子的母族虽然已经落败,但毕竟当了几年嫡子,还是有许多固守儒家礼教的臣子是比较倾向于他的。   而父皇对九公主的宠爱,又是人尽皆知,若是七皇子伤了九公主,必然大失圣心,德行也会有亏。   但他没想到大皇子和三皇子会真的大胆狠心到害死九公主,为了让七皇子永不翻身。温玄淳心里又惊又怒,对间接差点被他害的出事的皇妹也非常愧疚,也极为上心皇妹的病情。   日日挂念锦荣的康健,用药情况,更是掏尽了自己私库中的珍贵药材,连不知情的容贵妃也大为欣慰。   而锦荣对此内心毫无波动,呵呵。   落水一事过去七日后,朱景帝便做出了处罚,七皇子因管教不严禁足三月,当日随行在场的宫人全部杖杀,而那位承认谋害公主的宫女以及宫外的家人皆被处斩。   一月后,大皇子因在户部办事出错,耽误重事,罚俸三年,屏由户部转去了礼部任清闲之职。三皇子因纵使家仆冒犯朝廷命官,而被训斥,剥去吏部职位,被派往岑州负责运送军粮一事。 第230章 读心公主   永宁宫里换了不少新面孔,尤其是伺候九公主的人,比如那个收了两百两银子将公主行踪透露出去的宫人就在清查期间被揪了出去,之后就再也没见了。   因为是朱景帝的金督卫亲自出面,容贵妃没有半点不悦,甚至还大为痛心,这些虽不是她一个个亲自挑选培养的,但也是过了眼的,没想到都是群吃里扒外的,还有别的宫里放过来的探子。   当然以上的话,还是锦荣听到的心声。   容贵妃素来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温婉少言,不争不抢的,别人信不信就不一定了。   不过和朝堂上的震动一比,永宁宫这点清算也只能算是小动静了。   虽然大多数人没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包括受罚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父皇素来宠爱九公主为皇子皇女中之最,若是查到了是他们暗中动的手,怎会隔了这么久才责罚,或许只是赶巧了,那获罪的名目也是实打实的。   立太子素来是立嫡立长,撇去已失了嫡子身份的七皇子,大皇子为长,三皇子也依附于他,向来马首是瞻,如今大皇子一系却遭遇打压,其他皇子也有些蠢蠢欲动。   一切还是盖因几位皇子都渐渐年长,除了一位二皇子,放弃了继承权,封王驻守边疆去了,其余皇子都已开府,而且身后母族多为高门,姻亲联合,谁不想要个从龙之功,出个皇子亲王的确是高枕无忧,但若是流着自家血脉的皇子登上了皇位,岂不是满门荣耀,还有那些希望自家女儿为妃为嫔的。   朱景帝一叹,知道未立太子,朝纲不稳,但越是这样,他就对立太子一事更加慎重。朱景帝是见识过皇位斗争的腥风血雨,有多残酷的,如今他底下那些皇子的小心机还不算不了什么。   但他绝不希望历史再次重演。   就像这次,他们居然将心思动到了小九的性命上,说朱景帝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一个对至亲之人尚能如此狠心的人,又如何能指望他爱民如子,体恤臣下。   别人觉得他运气好,前面的皇子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同归于尽,将皇位便宜给了尚且年幼无恙的他,但现在,他绝对是一位令人无可挑剔的合格君王,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   在锦荣看来,也是这样的,朱景帝是位难得自制的帝王,而且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尽善尽美了。   隔了一月,等落水事件平息后,才用别的方式警告教训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也是在保护九公主,不让她处于风口浪尖上。   若是因为她的事,重罚两位年长的皇子,那才是让锦荣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呢。   宫中有多少人就是因为荣宠太盛,而夭亡的呢。   皇帝的宠爱很特别,有时要让人知道,有时又要不那么明显,显然,朱景帝至少还是真心疼爱九公主,对大皇子,三皇子,否则谋害手足的名声也能断了他们的前程。   大皇子,三皇子也是他的孩子,一位不薄情的帝王,才更难能可贵。   做过几次皇帝的锦荣对这些也都了熟于心了,在对比六皇子,看来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他恐怕还不知道朱景帝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吧,只是不说,适当地装糊涂而已。   养病养了大半个月,什么病都好了,只不过一宣布病好,来永宁宫的人每日就快人满为患了。   之前是有陛下的亲口令不准打扰九公主养病,如今病好,他们自然以祝贺的名义来看九公主了,光是送来的贺礼珍品就不知凡几。   徐贵嫔笑道,“感觉九公主养了一段时日,模样更好看了。”   其他妃嫔也是言笑晏晏,九公主得宠,宫里哪怕是掌握金印的姜贵妃见了她也是三分温和,更别说想借着九公主的光给朱景帝留下个好印象的妃嫔。   赏心悦目的容貌,再配上精彩纷呈的心理活动,锦荣感觉自己不亚于看了一场宫斗大戏。   朱景帝的后宫不至于三千佳丽,但三年一大选,进来的妃嫔也不少了,不然也不会有二十多位皇子皇女,宫中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姜贵妃。   锦荣的生母容贵妃最不喜欢的也是这一位了,同为贵妃,见了她还是不得不行礼,不过容贵妃也知道,以她的出身薄宠,金印怎么也到不了她手里。而姜贵妃不同,当年家世容貌才德,都不逊于一同晋选还是淑女的皇后,只是差了些运气,屈居四妃之位。   还被皇后祸害了身子,多年无子。这些也是容贵妃听人说的,她入宫虽还早,但比姜贵妃还晚了两三年,当她入宫时,姜贵妃已经是贤良淑德四妃之首了。   后来皇后被废,姜贤妃也被晋为贵妃,朱景帝对她敬重且怜惜,将皇后金印交托到她手中,让她主持后宫。   姜贵妃忽然道,“六皇子也该挑选正妃了吧。”   她又微笑道,“正好赶上这次大选,不知容贵妃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因着朱景帝早就发话了,今年大选后宫不进新人,这些妃嫔听姜贵妃提起大选的事也不紧张,个个神情轻松泰然。   容贵妃柔声道,“姜贵妃受陛下信任,主持大选,臣妾资历浅薄,也没什么可多言的,何况玄淳娶妻一事但凭陛下做主。”   话里打着机锋,先是捧了姜贵妃一把,后又点明了六皇子在陛下面前也是受宠的,不是随便谁就能做主。   姜贵妃笑着也不再多言,转而道,“不止是六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府中也该进一些侧妃了吧。”   姜贵妃唯独没提起大皇子,三皇子,她知道这两位刚得了陛下训斥,还有一位不在京中,怕是陛下也没心思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再惦记着纳侧妃。   赵良妃,徐恭妃从座上起身,朝姜贵妃微微一福身,“是。”   她们就是四皇子,五皇子的母妃。   姜贵妃面上做的丝毫不差,似乎是一视同仁,“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可要到我这来说一声,别误了好姻缘。”   锦荣抿唇一笑,因为她听到这两位心中中意的人选居然撞了,宁国公家的四小姐。   “九公主在笑什么?”姜贵妃嫣然笑道,谈论的皇子们的婚事,而非后宫进新人,自然不用避着这位受宠的九公主。   锦荣眉眼弯了弯,“我只是在想着大姐过几日准备的春园宴,在永宁宫里待了这么久,难得出门一回。”   众妃嫔便不再多问,大公主温芷兰是朱景帝还是皇子时府邸一侍妾所生,但因为是第一个女儿,后又失了母亲,还是比较受朱景帝怜惜,任她选了一门夫婿,风风光光地出嫁,已有三四年了。   每年这个时候,大公主都会在府中设宴,诗会,出游,宴乐,聚会,总有不同的名目,大公主为人又不张扬,唯独这点喜好,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除了各家名门贵族的小姐公子,连宫里的皇子公主也会偶尔出席。   待妃嫔们离开永宁宫后,容贵妃看向锦荣,温声道,“在宫里闷了这么久,我也知道你待不住了,正好趁着大公主的春园宴,好好松快一些,我再让你六哥陪你一起去。”   “多谢母妃。”   容贵妃温婉一笑,轻抚着女儿的秀发,目光柔和道,“等你六哥的婚事妥当了,母妃再为你选一个最好的夫婿。”   若是原来的九公主,怕是早已羞涩地亲昵到母妃怀里。   锦荣却只是笑笑,没说话。   容贵妃柔柔道,“怎么,小九不愿意么?”   【玄淳说的宁国公世子就不错,才能品貌俱佳,宁国公又是朝中重臣,家族势大。】   锦荣淡淡笑了笑,“还没有让我喜欢的人。”   容贵妃不禁一笑,又是叹道,“小九真的是长大了啊。”   只是心里的念头依旧没有变过,并未出现她说的那句话。   一般口中说出来的话,没有在心里响起过,也就是说只是随口一提,没有放在心上。   ……   春光正好,   锦荣和六哥温玄淳一同乘舆驾去了大公主府,大公主嫁的是贺翰林,也是当初选婿时被她亲点的,本朝并无驸马不可为官的规矩,大驸马也是出身世禄之家,论身份也堪堪与大公主相配。   当年大公主出嫁也是盛况一时。   听闻九公主和六皇子都来了,大公主撇下一众宾客,亲来迎接。大公主和众皇子皇女的关系都不错,也知道这位九妹独得圣宠,又有同胞兄长护持,也不嫉妒,反而乐得亲近。   大公主笑吟吟地拉过锦荣,“九妹,你可是难得来我府里。”   她没提月前九妹落水的事,只拉着她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来了哪些人。   走到园林中,只见桃花梨花各色花卉竞相盛放,比之宫中的御花园也不差什么了。   一仪表堂堂,着宝蓝色锦衣青年走了过来,大公主见到他,脸上笑容更盛,“驸马。”   “大公主。”原来是大驸马贺凌蕴,他一派君子端方的样子,拱手对锦荣和温玄淳道,“见过九公主,六皇子。”   “大驸马。”锦荣和六皇子都只受了半礼,按亲戚关系来说,是不该行礼,可惜还隔着君臣之礼。   大公主和锦荣,六皇子说着话,也没忽略她一旁的夫君,贺凌蕴也温厚含笑,谦和有礼。   【敏柔应该也快到了,等大公主入席后,我再去老地方见她。】   明媚春光,桃花烂漫间,却突然响起了这样一句话,平白让人觉得凉意渐生。 第231章 读心公主   大公主的宴会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京中贵人官宦之家都以能接到大公主的请帖为傲,在宴上扬名的诗人才子,名门千金亦是常常有之。   今四皇子妃,当年的裴家小姐,不就是在大公主的桃花宴上,以一曲箜篌引闻名京城,也赢得了当时在场的四皇子的爱慕,亲自向朱景帝求娶,成为一时佳话。   听闻九公主和六皇子亲临,引得席内一时躁动议论,不说九公主最得圣宠,六皇子也生的俊美,名声极好,更重要的是尚未有正妃,便是侧妃也是虚设无人。   再过半月便是大选了,大公主在这个时候举办春园宴,未必不知道这一点,怕是也乐得给许多人面子,说不定就像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一样,先看对了眼,大选时也就内定下了。   以锦荣的身份,只有别人来讨好她的,而无她去讨好别人的,便是是皇子们也不需要,连行礼都不用,参加春园宴更是轻松。   四皇子携皇子妃裴氏走了过来,面上带笑,“九妹来了啊。”   众人也不怎么见礼,寒暄了几句,只是裴氏虽容色秀丽,眼底却略带清愁,心声也飘到了锦荣耳里,【母妃提起的那位宁国公四小姐今日也会来吧。】   锦荣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刚听完一宗驸马爬墙,又来一段狗血八卦。   大公主笑意盈盈,颇有主人风范,“我们快入席吧。”   园林中露天的宴席,却是布置得极为用心,清雅不失华丽,除了四皇子夫妇,席上还见到了五皇子,不过他的正妃抱恙,所以只带了两个侧妃。   这都是锦荣一路上‘听’来的。   宴席上,数十个受邀的宾客,还不包括公主府里的下人,表演的乐师舞伎。这样庞大的信息量,若不是锦荣的神识足够承载,换做普通人,光是适应都需要一段时间吧。   似乎以前她还在虚拟游戏里一时心血来潮记下了整个世界数据,也难怪她灵魂受损的那段时期要封印记忆了。   入席后,锦荣的耳边就清静了很多,毕竟听见心声的范围只有十丈,而大公主给她安排的位子自然不会同寻常贵女一处,而是靠近主席,与大公主相邻,而左手边就是六皇子。   视野也极好,能将全场景致收入眼底。   虽大公主的宴会素来不见礼,但君臣之分还是比较严的。哪怕是皇子们在席上,也很难接触到公侯贵女,反之亦同,唯一的机会就是表演才艺了。   锦荣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望了过去,是个打扮低调气质温柔似水的女子,而她旁边坐的是大皇子妃。   对方见她看过来,温婉一笑,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不适。   在原身的记忆里也似乎没这个人,要么是没见过,要么就是出现在九公主记忆的次数很少,一个才十七岁在宫廷中长大的姑娘,见过的人也的确不会很多,何况还是原身那样简单的性子。   “那是谢侧妃。”大公主察觉到了她的疑惑,笑着为她解答道,   “大皇子半年前新娶的侧妃,江农谢氏小姐,这段时间还挺有名的,听说很得林贤妃和大皇子的喜欢。”   至于大公主没说话,在心里倒是说尽了,【一个侧妃传出了贤良淑德的名声,倒把正经的皇子妃给比下去了,真是厉害,可惜王嘉汝未嫁人时那般高傲率性,和我倒还能说几句话,嫁入皇室后没两年时间竟变成这般木样子了。罢了罢了,便是曾经的手帕交,大皇子的家事也不是我能管的。】   锦荣状似无意道,“她怎么跟在大皇嫂身边?”   大公主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一般受邀的侧妃也不会与正妃一处,而是各有各的圈子,就像妻妾之别,哪怕侧妃上了玉碟,还是低正妃一头,但大皇子妃要将她带在身边,大公主也不会驳了她这个面子。   大皇子因为刚被朱景帝训斥没多久,‘无心’参加宴会,这次也只有大皇子妃和谢侧妃来,便是素来喜欢参加这类宴会的三皇子家眷更是无一人出席,她们家殿下刚被贬去远地了,若还出席宴会有心游玩,传出去也有损名声。   大皇子妃入席后也没去和其他王公贵族皇子家眷有什么闲聊,哪怕是听说九公主和六殿下来了,也未起身,别人也不奇怪,大皇子妃素来傲气。嫁的又是大皇子。   她冷冷瞥了谢侧妃一眼,“你看九公主做什么?”   谢侧妃说起话来,如含兰芳,“听说九公主前阵子落水,我看她气色正好,病应该已经大好了。”   “殿下让我照顾你,你别丢了大皇子府的颜面就好。”   大皇子妃这般冷言冷语,谢侧妃微微垂眸,也不辩解,倒是做足了侧妃的本分,但落在大皇子妃眼中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谢妙音也不知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让殿下对她言听是从,还半点差错都没有,让她找不了麻烦,甚至殿下还暗中勒令她不准再动心思。   她王嘉汝未嫁时,也是京中堂堂的高门贵女,要什么有什么,就是比之宫里的公主也差不了什么了。若非因为大皇子有登天的潜力,也不会嫁给他,没想到却偏偏碰上谢妙音这个没法揉捏搓磨的女人,还有母妃护着,连气也出不来。   这两年,陛下不怎么重用王家,连殿下护谢妙音也更明显了,而她入门两年,都没诞下子嗣,地位有些不稳了。   大皇子妃生着闷气,而这边也不知贺凌蕴和大公主说了什么,便暂时离席了。   正好被锦荣看见,心中若有所思。   春园宴,除了赏这园林百花春色,当然还有歌舞才艺,待大公主精心挑选培养的乐师舞伎表演了几番后,   便是贵女们竞相显露才艺了。   若是说以往还有贵女觉得在众目之下献艺有损名声,但有了三年前的四皇子妃的佳话后,也就无人羞涩了,反到将此当作了大好的机会,争奇斗艳,更令大公主的宴会在京中负有盛名。   只是在挑选才艺时,也会慎重些,大家小姐表演得自然是以琴棋书画为主,既显才又显德。   不论听到的各种心思,单单是看美人作画,一息吟诗,还是很赏心悦目。   锦荣微微感叹道,果然还是穿越的身份好啊,没人敢说让九公主表演什么才艺,来个惊艳众人的。   宁国公四小姐赵澜现场所做的一副百花图,更是引来了雀鸟,盖过了前面贵女的所有风头,而她容色嫣然,比画中花更为明艳,连四皇子也不禁看了过去。   四皇子妃裴氏脸色微白。   大公主察觉到了些许,盈盈笑道,“没想到四小姐的画艺如此卓绝,真令本宫叹服。”   “多谢大公主夸赞。”赵澜柔柔福身道。   之后也有贵女千金表演才艺,虽有佳者,但终不比赵澜出彩。好在还有才子诗人,和其他的王公贵子,受邀来的不乏有朝中年轻官员,今上虽重实干,但崇尚文雅才气之风依旧甚浓,不论是翰林学士,还是各部官员,少不得会君子六艺。   其中最为亮眼的莫过于宁国公世子赵熙,姜相府嫡长孙姜清礼。   六皇子拿了两人的诗作过来,在欣赏诗词上他也有所研究,特品评了一番,“赵熙的诗清丽,姜公子的诗更显风骨,实难分伯仲。”   大公主不免略含深意地看了锦荣一眼,这一人是六皇子伴读,一人是姜贵妃亲侄。   锦荣却是不在意,比起别人的目光,她听的那些心声才叫多呢。   既然有佳作出现,大公主先是命府里乐师歌姬立刻排练演奏了起来,令宴会气氛更上一层,又笑道,“可惜驸马不在这……”   她话音刚落,大驸马贺凌蕴便回来了,“大公主在说我什么?”   他神情温和,落落大方,半点不见异样,大公主回笑道,“我在说驸马诗才高。”   贺凌蕴一笑,拱手道,“大公主说笑了,不怪我让公主久等就好。”   大公主掩袖笑道,“本宫怎么会怪驸马,不过那书脏了就脏了,本宫再为驸马寻一本就好,不必特地费心。”   大公主和驸马说话,锦荣又一次听到了‘敏柔’两个字,不过不是在大驸马这里,而是在不远处几位围着说笑的年轻小姐那里。   “敏柔,你看是媛儿的画作的好,还是我的好?”一黄衣少女眼眸灵动娇笑道,眉梢上扬似透着不服气,递过画就让对方赏看。   锦荣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大驸马,似是无意道,“大驸马,你腰间的那个香囊呢?”   贺凌蕴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大公主也是皱了皱眉,她自然熟悉驸马的衣着,的确不见原本佩戴于腰间的黄色香囊,那香囊驸马已带了多年了。   “哦,我忘了,”贺凌蕴立时一笑,从袖中拿出了香囊,“方才我怕沾到书房里的墨,就取了下来。”   然而为时已晚,画卷落地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蓝衣姑娘略带惊惶,“是我不小心,没拿稳。”   大公主微微皱眉,“这是谁家的小姐?”   她倒没那么心胸狭窄,也不会在这种场合里表现出不悦,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反倒是那黄衣姑娘有些畏惧,又担心给大公主留下不好的印象,又觉得这是个机会,拉着蓝衣姑娘就过来了。   “小女子吴茵,见过大公主,六皇子,九公主,家父是户部右侍郎吴均,惊扰公主,还望恕罪。”黄衣姑娘行礼时,还不望眼角瞥了一下六皇子温玄淳。   大公主倒不在意,这里打六皇子主意的千金贵女多了去了,“”   “小女子韩敏柔,见过大公主,”蓝衣姑娘,也就是韩敏柔,低着头不敢看大公主,手还揪着衣襟。心中想到,【不会被大公主发现吧,凌蕴说没事的,我要相信他。】   “敏亦柔止,可是取这其中二字?”   韩敏柔下意识就望贺凌蕴的方向看去,这句话是贺凌蕴与她初识时说的第一句话,在这般情境况下,岂能不引得她心中憾动。   哪怕她及时反应过来,点头道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意也骗不了在宫中生活了多年的大公主。   大公主神色微变,但瞬间又恢复了原样。“本宫岂会为这点小事生气。韩小姐,吴小姐先回去吧。”   黄衣姑娘有些不甘,但也不敢冒着皇家威严留下,韩敏柔走的时候还有些失魂落魄的。   大公主唇角微泄出些许笑意,“大驸马,我有些冷了,你为我回房拿我最喜欢的珍珠斗篷好么。”   “好。”贺凌蕴拱手道,虽有担心,却也抱着庆幸,而且此刻离开更方便。   经过刚才那一遭,气氛莫名变得微微怪异了起来,六皇子即便察觉到不对劲,也不会想到驸马与贵女有私情上去。   过了一会儿后,大公主的贴身嬷嬷就过来了,低语了几句,大公主神色渐冷。   她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驸马背叛了她,只是让人‘请’了那位韩小姐,问几句话。便是弄错了也无碍,她也可以事后好好补偿那位韩小姐。可惜,嬷嬷回话说,在她身上的香囊里发现了一首情诗,上面有着驸马的落款。   而那位韩小姐似乎也非处子之身。   大公主笑容盈盈,灿烂不见丝毫暗色,转头对身边的锦荣道,“我有些醉了,先回房沐浴一番,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九妹只管随意就好。”   锦荣点了点头,大公主的果断行事倒是让她有些欣赏,不过这事,她最好还是当作不知道。 第232章 读心公主   锦荣饮着酒,她桌前的酒都是些果子酒,不易醉人的。   六皇子也不可能一直陪在锦荣身边,去了赵熙他们那里。他走后,就有些贵女县主围了过来,若能得九公主喜欢,说不定能争一争六皇子妃之位。   那位谢侧妃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朝锦荣行礼道,“妾身见过九公主。”   锦荣知道她是借着大公主的人把大皇子妃叫走的时机过来的,只是来找她的目的为何呢。不比面上的温柔婉约,谢侧妃倒是惊人的心思缜密,没有露出丝毫来。   谢侧妃柔声道,“方才没能过来拜见,是妾身失礼了。”   对比起大皇子妃的高傲无礼,谢侧妃的确更惹人喜欢些。   谢侧妃微微笑道,“大皇子颇为挂念九公主,常常说九公主是最像陛下也最出色的妹妹,还言若是九公主出席,要大皇子妃和嫔妾来问候一声,莫失了他做兄长的本分。”   若是原来的九公主,不知道大皇子是落水事故的幕后真凶之一,恐怕也会心生好感,对谢侧妃也放下防备。   锦荣却看着她,神情沉静,忽然道,“那盒九连珠是谢侧妃送的?”   她养病期间,众皇子也送来过礼物,其中大皇子府送的是一盒价值连城极为漂亮的九连珠,在众礼品中也是独具一格。   谢侧妃宛如秋水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隐去了,“那是大皇子挑的,妾身只是从旁建议。”回答的模棱两可,让人也挑不出错来。   锦荣也和她说了几句话,不过哪怕是她刻意引着话题,谢侧妃心底都未流露出什么异样来,是个极为聪敏谨慎的人。   两人的话没说多久,大公主便回来了,没离开太长时间。   看见谢侧妃,她眉角一挑,刚叫走大皇子妃去做个见证,没想谢侧妃就凑到九妹这里来了。   顾忌着大皇子妃,大公主也只是微微颔首,没做多的理会,而是对锦荣依旧亲热道,“九妹不会嫌我怠慢了吧。”   谢侧妃也不主动插话,只边上静静微笑站立。   【经过一回落水,九公主倒是长大聪明了不少……】   这话也没什么问题,锦荣也无意装作以往单纯跋扈的样子,却突然听到一句,   【……可惜没能完全达到殿下的目的】   锦荣瞥向谢侧妃,依旧是含笑,气质如兰清新淡雅的样子,让人难以想象,她也在那件事里扮演了一个角色。   大公主见锦荣注意谢侧妃的样子,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大皇嫂会在我府中多留片刻,让谢侧妃自行回府。”   “是。”谢侧妃柔柔一福身。   大公主长袖善舞,既是做足了主人家的架子,又让宾客尽欢,难怪大公主的宴会在京中颇具盛名,看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半点也想不到,她刚刚将贺凌蕴和韩敏柔给绑了扔进柴房,还派人严加看守。   就等着宴会一结束,带那两人还有做见证的大皇子妃,入宫去父皇那里评判。   宴散人尽,锦荣和六皇子回宫路上,六皇子还问道,“平时走时,大驸马还会和大皇姐一起出来送送,今天怎么不见他?”   锦荣笑了笑,“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吧。”   据她所知,这位大驸马暗中还与几位皇子都有联系,半点不像他的妻子大公主,对众皇子一视同仁,都是亲热友爱,日后无论谁登上那个位子,哪怕得不了什么好,也能维持如今的地位。   看来大驸马贺凌蕴心思也不小,不然也不会有胆趁着大公主设宴时与人偷情了。   ……   “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大公主在朱景帝面前立刻化作了女儿状,甚至泪眼蒙蒙,无一丝在府中雷厉风行处置了贺凌蕴和韩敏柔的样子。   贺凌蕴当时还心存侥幸,想要弥补遮掩,结果为大公主拿个斗篷就被人在房间里拿下了。再等在柴房看到失魂落魄的韩敏柔,就知道她什么都说了。   大公主想起来心里就冷笑,那女人还说什么是她拆散了她和贺郎,原本在三年前他们就私定终身了,贺郎也要告知父母了,结果大公主选婿,毁了这一切,这些年她推了多少婚事,就是不嫁也要和贺郎在一起。   哪怕到了殿前,韩敏柔也垂死挣扎,连贺凌蕴也装作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有情人被拆散,总比偷情要来的好吧。   大公主心里冷极,挑眉道,“当初我纳驸马的时候,你不说,如今倒是说我拆散你们这对鸳鸯了。”   她哪怕母族低微,那也是朱景帝的第一位公主,日后上位的皇子只有不太差,她都少不了长公主的名头,当初她嫁给贺凌蕴,难道不是下嫁,贺家从中得了多少好处。   如今得了富贵,倒是惦念起了旧情人。可惜忘了身份。她温芷兰是公主,是君,而他贺凌蕴是臣。   哪怕再贵的人家,纳妾私通也不过一顿训斥,最多和离,但若是公主的驸马敢这样,而皇帝追责,当处刑。   朱景帝沉默了一瞬,抬眸看向大公主,语气却是温和,“你想要如何?”   大公主坚定道,“儿臣要与他和离。”   若是有孩子,大公主可能还会顾及一二,但既然什么也没有,大公主也什么都不怕。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除了驸马的身份,再想折腾可就有的是法子。   ……   朱景帝也没完全应下,只道让大公主再考虑三日,若是一时冲动气极之下做的决定,回头后悔就晚了。   而且公主和离在皇室也是大事,需与宗人府商议一番,贸然决定只会为大公主引来弹劾。为女儿,朱景帝还是尽量考虑周全,至于贺凌蕴和韩敏柔,朱景帝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什么天长地久情爱绵绵,放在宫里简直是个笑话,还指望会因此宽宏赦免。   朱景帝直接将这两人扔进大牢了,然后传令命两家入宫晋见,是非曲直,总要说个清楚。   为此他还是特地从批阅奏折中抽出了些许时间来,家事国事,都需操心。   大公主在章仪宫怒斥驸马的事,几乎不到半个时辰,就已传遍了宫中,容贵妃听闻的时候,正在相看一些大选贵女的簿册,为挑选适宜的六皇子妃。   其实她心里早已有中意的人选了,现在不过是找些备选而已。   容贵妃讶异道,“你和你六哥今日不是去了大公主府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锦荣暗含深意道了一句,“或许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容贵妃惊讶过后,也不再理会,她与大公主没什么交情,是和离还是和好,都不是她要管的事,陛下也不会让她插手,宫中最忌讳的除了祸从口出,便是多管闲事了。   她放下了那些贵女相貌的画轴,含笑望向锦荣,“你觉得宁国公世子如何?”   锦荣却是没接她的话,而是另道,“我听说宁国公四小姐很有可能成为我的某位皇嫂或是小皇嫂。”   容贵妃不以为意,“赵澜只是个养在国公夫人名下的庶女,便是改了名分,也当不得皇子的正妃,赵熙是嫡出的世子,身份也足以配你了。”   【若是能以这门婚事,让宁国公一脉支持玄淳,就再好不过了。】   真换作原身那个骄宠长大的公主,恐怕会很伤心吧。   锦荣只淡淡笑道,“等六哥找了新皇子妃再说吧。”   容贵妃心道也是,玄淳还未娶妻,锦荣就说亲事,传出去也不大好听,笑着点了点头,“你啊,还是小孩子心性,女儿家长大啊就该嫁人了,有什么可害羞的。”   锦荣抿唇笑了笑,内心一片平静。   解决婚事也简单,只是难得一劳永逸,还真是不给她半点清闲的工夫。   ……   大公主想和离,但多的是人不想让她和离。   贺凌蕴是当朝翰林,贺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单是驸马与人有私情这一点传了出去,也会令贺氏家族颜面乃至前途都黯然无光,贺凌蕴这个人也废了。   看着贺家人上门明里暗里透露希望隐下此事的意思,大公主讥讽一笑,这事知道的人都不少了,她都打算舍了面子,贺家人还想着说成是夫妻吵架,无心闹到殿前。   单是贺家人,大公主还不放在眼里,她当她的公主,贺家再厉害也不敢为难她,可没想到四皇子,五皇子也来了她的公主府。   大公主秀眉微蹙,也不知贺家付出了些什么,亦或是贺凌蕴帮他们做了多少事。   大皇子府,一身玄色锦衣眉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神情冷冷,隐含怒意,“你掺和大公主的家事做什么?”   被指责得显然是当日公主府被请去做个见证的大皇子妃王嘉汝,她皱眉道,“我是长嫂,为何去不得?”   大公主处置驸马和偷情的女子,自然想做个周全,占尽情理,大皇子妃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身份够得,而且出阁前两人也交好,说得上话,不至于让大公主觉得丢脸。   “可你却把我扯进这事了。”大皇子温玄莘怒道,   他可不管大公主受没受委屈,他只知道贺凌蕴这事牵扯了很多人,比如他的好四弟,五弟。他刚受父皇责罚没多久,正妃就扯入这事里,还成了见证人,完全是让他的处境变得更麻烦,   说不定还被怀疑是他暗中推了一把。   “殿下不必太过担忧。”在旁边立着的谢侧妃忽然出声道。   大皇子妃立刻斥道,“我与殿下说话,哪里你插嘴的份。”   闻言大皇子面色一冷,对大皇子妃道,“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别出去了,也别说不该说的话。”   她是他的正妻,这种要事不与她谈,却要和一个侧妃说,谢侧妃垂眼好似谨守本分的样子,更是令王嘉汝怒火中烧,但看大皇子冷漠不容置疑的神情,也只能拂袖而去。   待大皇子妃离开后,温玄莘才望向谢侧妃,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妙音,为何这么说?”   比起王嘉汝的刁蛮傲气,谢妙音给他的帮助更大,上次若不是她的计策,也不可能成功令九公主落水,更让七皇子无人可证,哑口无言。 第233章 读心公主   大皇子妃郁郁得连饭也没用,入夜后却听殿下身边的侍从过来传话,今晚殿下宿在谢侧妃的馨月院了。   如今听这话,大皇子妃连脾气也懒得发了,不禁抚上小腹,想着母亲上次来看她,嘱托早日生下嫡子,就绝不会再有人能动摇得了她的地位了,但殿下一月大半都宿在了谢妙音那,她又哪那么容易怀上孩子。   馨月院,   谢妙音给大皇子的建议,就是以静制动。   “大公主和离之心已决。”她微微笑道,“殿下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大皇子将谢妙音当作聪慧谋士,自然听从她的意见。   谢妙音微笑道,“还有,殿下可以多亲近九公主。”   “九妹?”大皇子皱了皱眉,说他喜欢这个妹妹当然不可能,本来一位公主受宠也没什么,可谁叫九公主还有位哥哥。六皇子这些的宠爱有多少是因为九公主而来的,他们可都看在眼里。   谢妙音细细道,“陛下向来喜欢九公主,平日见的也最多,殿下与九公主亲近,体现手足之情,也可消弭在陛下心中的不好印象。”   大皇子点点头,若有所思。   她没说的是,陛下怕是已经知道了落水局的真相,此次打压也意在警告教训。若是大皇子表现愧疚之心,陛下不会不舍得原谅他的亲生儿子的。   有些事也不是她能明白说出来的,只会让殿下对她心生忌惮。   说起来,谢妙音也知道此次的局实为凶险,陛下若查到是她在闺中给大皇子献计,她恐怕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府中了。但富贵险中求,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侧妃之位,而是未来的贵妃,乃至皇后。   而一直被惦记的锦荣此刻正随侍在朱景帝身边,   九公主受人嫉妒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可没有哪位公主像她这般可以每日待在朱景帝身边,陪他批阅奏折,还能见到不少公卿朝臣。   以往九公主还贪玩,不在意这份荣宠,但现在的锦荣反倒乐意,至少不用待在后宫里,听着无数‘宫斗大戏’。   而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以及锦荣有意的‘引话’,也知道了朱景帝宠爱原身的真正缘由。   很多人都以为九公主得宠是因为幼时相貌类朱景帝,实则真正像的是朱景帝的同胞姐姐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的经历也颇为传奇,在朱景帝登位之路中付出甚多,却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子嗣。   和锦荣‘听’到的一样,朱景帝对九公主也更多是移情作用,才颇为宠爱了些,甚至加封她的母妃。小九以往骄横,他也有听闻,但如今见她历经生死,更善解人意,便当她是长大了,也更为宠爱。   大公主和驸马闹出这么大的事,小九也懂得安慰人了。朱景帝温和笑道,“你去看过你大皇姐了。”   锦荣点了点头,“只是大皇姐不大高兴,而且去公主府的人太多,大皇姐嫌吵。”   登公主府门的人会是谁,朱景帝怎会不知道,他微微沉默,又温声道,“小九怎么看这事?”   锦荣莞尔一笑,“我只希望大皇姐高兴。”   朱景帝叹了口气,“朕也希望她能过得好。”   两日后,圣旨下,令贺凌蕴与大公主和离,贺凌蕴免去翰林之位,流放八百里,其父,叔伯五人各降三级,贺氏一族教子无方,十年不许参科考。令韩氏之女出家为尼,免其父官职。   大公主府里,和贺凌蕴有关的一干人等都被赶出府去了。大公主好好整顿了一番,贺凌蕴敢做出这样的事,府里也没少他的人。   “这次多谢九妹了。”大公主拉着锦荣的手,笑着感谢道。“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不是不敢和父皇说,那些人威逼于她,但终归她一个无所依靠的公主,也就父皇会心疼她些了。   可九公主不同,她母妃是贵妃,又有同胞兄长。更重要的是,父皇对她的宠爱比他人都要多。便是得罪了四皇子五皇子,还是别的人,都无妨。   锦荣微微笑了笑,“只希望我以后常出宫来大皇姐府上,大皇姐不要见怪就好。”   大公主连忙摆了摆手,“九妹只管来,我一定欢迎。”   经过贺凌蕴这一遭,她暂时没心思想再嫁的事了。她特地没挑高门,又找个老实的,没想到也是这样的人。   终归是被权力迷了眼,壮了胆。   她又看向身边的锦荣,竟是比以往曾见多了几分不同的风华气度,人也变得沉静聪慧了。京城那些高门贵族,盯着的除了皇子正妃,侧妃之位,还有这位正值芳龄的公主呢。   光是春园宴上,有意的公侯子弟就不少,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宁国公世子赵熙,姜相府嫡长孙姜清礼。   身份品貌,无一配不上九公主,只是朱门之中,日后想自由就更难了。   想想她后面那些出嫁的公主,无一不是这样的人家,日子却未必有她过得好,贺凌蕴是不成器,但也是她自己挑的。不像那几位妹妹,嫁的人家都成了兄弟的助力。   她一个没有那么多牵扯的公主想要和离,都因为贺家有那么多阻扰,更何况是那些下降到公侯之家的公主。   大公主幽幽一叹,难得好心劝诫他人,“九妹日后对婚嫁可要慎重。”   “莫要辜负了父皇对你的这份宠爱。”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大公主还是说出了这一句。   【若是九妹的心意,父皇也会宽容的。】   锦荣一怔,继而微微点了点头。   ……   临近大选,这事和锦荣也没什么关系,她一个公主怎么也掺和不到这里头去,但她也不待在宫里,反而常常往宫外跑。   别人都以为,九公主和大公主感情好,所以经常去探望,大公主也在府里备了不少好玩好吃的款待这位九妹。朱景帝也怜惜刚和离的大女儿,也乐得见有人陪她。   容贵妃却不怎么高兴,好几日不见女儿,便道,“你若是想玩,可以去找你六哥。”   锦荣扯开话题,“六哥那么忙,我怎么好打扰他?”   容贵妃想想也是,玄淳刚入朝领职,让他每日陪锦荣游玩也不妥当。   在宫中,锦荣还偶遇到了谢侧妃,“听闻九公主喜欢游玩,殿下言九公主可常来府中。”   不仅是她,其他皇子妃也释放了这样的好意,   朱景帝见锦荣常常出宫,便给了她一道可随意出入宫廷的令牌,引得不少人艳羡,要知道哪怕是皇子出宫开府后,想入宫也只有皇帝召见方可。   锦荣把玩着令牌,很多事在宫中的确不怎么方便做。   九公主这个身份是尊荣,可惜身边亲信之人太少,多是容贵妃和六皇子安排的人。想要发展亲信,还是在外面为好。   而在亲信的忠诚这一点上,读心术还是很有用的。   大选在四月中旬至五月,约半个月。   宫廷里都忙碌了起来,容贵妃忙着相看未来儿媳,更没心思管九公主去了哪里。   锦荣借着去大公主府的名义,忙着在京城发展自己私下的亲信势力,也不介意是三教九流,只要愿意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刀就好。   等她私下的势力在短时间内已成雏形时,主要为皇子选妃的大选的结果也出来了。   令不少人惊讶得掉了下巴,六皇子妃是康华长公主之女丹阳县主傅意,而非热门人选,江淮总督苏大人之女苏明秋。   宁国公四小姐赵澜成了七皇子妃,   无论有多少议论心思,两位皇子妃都已定下,难以再改,礼部也开始准备两位皇子的大婚了。   至于四皇子,五皇子也各自纳了一位侧妃,但也只是出身不高不低的秀女。   容贵妃怎么也想不明白,以陛下往昔对玄淳的重视,她又主动提过对苏明秋的中意,陛下怎会改变主意。   只是面对众人的恭喜,容贵妃也只能面带笑容受下了。   在心中叹道,丹阳县主也不错了,身份高贵,只是她父亲为太傅,名声好却无实权。   锦荣却知道其中的缘由。   第二日在章仪殿时,朱景帝问起,“小九可喜欢新六嫂?”   锦荣眨了眨眼,“我没怎么见过丹阳县主,但既然是父皇挑的,那一定是好的。”   她笑了笑,又叹道,“而且父皇待我一向好。”   朱景帝微微一愣,不禁重新审视自己这位宠爱的女儿来,她似乎比他想象的还有聪慧,如同他的皇姐长宁。   看着锦荣眼眸澄澈平和,更无一丝骄矜之气,朱景帝也一叹气。   他能查到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动手谋害小九,设计七皇子,又怎会查不到六皇子对此事的‘袖手旁观’。   至亲骨肉也能利用,为了是什么,也能想得到。   朱景帝没有像对大皇子和三皇子那样处罚玄淳,只是换了他想娶的正妻人选,也让他白费了心思拉拢江淮总督势力。   还有容贵妃,也该敲打敲打了。   锦荣没想到朱景帝因为她一句话心思转了这么多,她只是有些意外,过了这么久,朱景帝还能惦记着她。 第234章 读心公主   六皇子的正妃人选是朱景帝有意定下的,江淮总督也被他暗示过了,也不掺和这些事,为女儿找了一门知根知底合适的婚事,还请朱景帝赐婚。   但七皇子的婚事却是他主动求娶的,朱景帝原本有更好的人选。   宁国公四小姐论身份做皇子正妃还是差了些,但既然七皇子自己不介意,朱景帝也不会反对。   像六皇子这样直接被他换了人选的,也是少有。   朱景帝念头不过一闪,转而看向了锦荣,目光仍是温和慈爱,叹道,“你也快到出阁的年纪了。”   他哪里猜不出锦荣这些日子赖在章仪殿的缘由,何况锦荣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还不是容贵妃忙完了玄淳的婚事,就想着九公主的驸马人选了。   而且,这京中惦记她的人还不少。   “朕让你自己选驸马,不用听任何人的意见,好不好?”   朱景帝轻飘飘的一句,但锦荣却知道他给了多大的宽容。大公主能自己选婿,那是因为她母妃早逝,即便如此,也是从勋贵之家选了贺凌蕴,她虽没有母妃兄弟,无所顾忌,但光是此次和离,就知道贺家牵扯多少了。   而朱景帝给予锦荣的自由,也是意味着他会压下来自容贵妃六皇子等人的反对异议,或是朝堂礼教的苛责。   容许锦荣选择任何一个人,无论高贵贫贱,只要是她喜欢的。   锦荣忽然笑了,眸子明亮,“既然让我自己选,倒不如全给了我。”   ……   从章仪殿离开后,锦荣带走的还有朱景帝的一道诏令,准许婚事随意自主。   简单来说,就是锦荣想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想找谁就找谁,任何人也干涉不得。   朱景帝也为锦荣的惊人想法而感到意外。   他会说出那样的话,也是思考良久,鉴于大公主的不幸,希望小九能过得更好,却不想她还要不同寻常,朱景帝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欣赏女儿的这份胆气,不输于那些皇子们。   锦荣原本还想着用其他法子解决即将到来的婚事纷扰,但没想到朱景帝这么好,又是真心实意,她也绝不是莽撞行事,而是揣摩着朱景帝的为人和底线,对此事有把握,她才敢顺水推舟地提出来的。   靠着这道诏令,容贵妃也不敢再提为锦荣相看人家的事。即便她是九公主的亲生母妃,但朱景帝发了话,便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一切只能听凭朱景帝做主。   容贵妃也不好生锦荣的气,只能心中郁郁,锦荣简直把婚事当成儿戏了。   旁人却只有艳羡九公主这份圣宠的份。大皇子心道,妙音说的果然没错,父皇对九妹的宠爱与众不同,但也未必只有老六能沾到这复方。   有些算计的人都看得出来,九公主在婚事上任性妄为,得利最少的便是她的同胞兄长六皇子了。   六皇子温玄淳也没想到,小九安分也没多久,就弄出这样的大事,也只能暗叹之前的预想失算了一半,他本属意当过他两年伴读的宁国公世子赵熙   若说容贵妃想的还只是宁国公的势力,而六皇子已经想到赵熙的舅舅,驻守东海八镇的大将军方应武了。   撇开这些,他也觉得赵熙是个不错的人选,出身高贵,品貌俱佳,才能出众,放在京城也是很好的夫婿对象。   当然这些附加的因素对他们来说,也极为重要就是了。   虽存了些利用九妹的婚事拉拢宁国公的心思,但温玄淳自认也不会害亲妹妹,若有那一日,母妃和九妹也能荣耀及身不是么?   六皇子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前伴读,也不是没有机会不是么?   赵熙苦笑了一声,【能向陛下大胆请下这样的圣旨,便是再受宠,怕也是个桀骜任性的女子,若娶回了家,唉】   奈何家族要求,娶了九公主,不仅令家族荣耀,还能有机会能与目前形势正好的六皇子结为同盟。   京城里的公侯勋贵人家也都议论纷纷,抱有各种各样的心思。   但随着两位皇子大婚将近,九公主请旨的热度也渐渐被盖过去了。   毕竟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六皇子、七皇子都已成年,哪怕与那个位子无缘,日后也是个王爷,而他们的正妃也会是一品的王妃,不过虽然多的是有人讨好亲近,但两位皇子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六皇子乃容贵妃所出,还有个极受宠的胞妹九公主,娶的又是康华长公主之女,原丹阳县主。而七皇子,母族被废,宁国公四小姐虽听着出身大族,但一般的勋贵人家也都知道,不过是个充作嫡女养的庶出。   也不知是如何令七皇子求娶了。   礼部选出了日子,安排在了一前一后,初十和十五,都是良辰吉日。   大婚之日,极为热闹,盛况非凡,宴席如流水。   锦荣作为九公主也得出席,尤其还是她兄长的婚宴,大婚过后第二日,六皇子携皇子妃入宫拜见,在容贵妃处没见到锦荣,六皇子疑惑一问,“小九不在永宁宫吗?”   容贵妃笑道,“她在你父皇那呢?你等会过去就能见着她了。”   朱景帝仁厚,一般皇子公主大婚,都让他们先去拜见宫中母妃,再去见他。   “原来如此。”六皇子点了点头。   等到了章仪殿拜见朱景帝时,果然见到了就坐在龙案旁边一侧的椅子上的九公主温锦荣,在吃着点心和茶。   朱景帝显然刚放下手中的奏折,眉目威严中透着温和,“你们来了。”   “儿臣/儿媳拜见父皇。”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一同行礼道,   锦荣仔细看了看这位六嫂,以往也没怎么见过丹阳郡主,如今一见,倒是个气质娴静的美人。   朱景帝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让他们回去了。   锦荣后又听容贵妃说,六哥与新皇子妃过的还挺好,而六皇子妃的恭顺,也令容贵妃心中的郁气也散去了不少,开始善待这位儿媳了。   没过几日,就是七皇子大婚了。   出行贺礼都有宫人打理,锦荣只需要露个面就可以了,倒也轻松。说起来,还挺少见到这位七皇子的,上一次之间有关联,还是因为落水的事。   九公主是被利用甚至害死的人,而七皇子是被陷害的对象。   但在见到七皇子后,锦荣想他恐怕并没有同病相怜的感觉,甚至心底深处是对原身还有她的怨恨,嫉妒。   而能将情绪掩饰在不失亲近的礼貌之下,也不愧是皇家的人了,锦荣漫不经心地想道。   也许是特殊的经历,令七皇子对每一个曾经轻慢侮辱过他的人,都极难忘却,比如即便是个公主,也那么受宠的温锦荣。   七皇子府就是原来的皇后娘家,获罪的右相府,七皇子特地求了朱景帝赐给他做皇子府。   曾经煊赫一时的右相府,府邸也修得美轮美奂,比之皇家园林也不差什么了,锦荣带着侍女就在七皇子府里随处走走。   ……   姜清礼看到的就是九公主静静立在湖边的这一幕,   “九公主是怕水吗?”他温和微笑道,心中不免带上了一丝怜惜。他也听闻过九公主落水差点死掉的事,还引起了陛下清查后宫的大动静。宫中多尔虞我诈,哪怕是如九公主这般受宠,也不是全然安全的。   “这里还有其他好景致。”   锦荣回眸,被湖光水色映得容色姝丽,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神采,令人为之倾心以动,姜清礼忽然觉得,听姑母的话也不错。   “不用,我已经学会凫水了。”   沉静又疏离的声音响起,姜清礼却从九公主眼中看到了一丝无视。      便是七皇子也在大婚后,入朝领职了,这不禁令本就不平静的朝堂之下更加暗潮汹涌。   诸皇子之间势力的角斗也渐渐明显,忙于这些的同时他们也偶有发现,在父皇身边见到九公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还得归功于锦荣的读心术,本来待在朱景帝这里,只是为了避开容贵妃对她婚事的安排,以及后宫争斗大戏,整日看也会觉得腻味,还不如听听每日晋见的大臣们各种各样的心声。   有私心私利,为自己为家族的,   也有心怀天下,一方能吏的,心里自然少不了所在地的风土人事。   朱景帝也没不禁着她听,只说让她别外传就好,就像周怀他们。一方面是朱景帝着实宠爱锦荣,另一方面,朱景帝也相信九公主,能在知道真相后还能坦荡宽容,说明她虽然随性了些,但心思还是通透的。   而锦荣偶尔也会利用读心术,帮朱景帝解决一些烦忧,   在有读心术加持之下,无论是谁的心思都是一览无余,用来辨认说话真假,朝臣忠奸再好不过了。   于是朱景帝就更喜欢带着九公主在身边,无论是接见使节,还是公卿大臣的时候。   而随着时间一长,朱景帝就发现了锦荣更多的才能,无论是远见的卓识,还是思考的角度,锦荣在这些方面出色得令他惊叹。   也让朱景帝对锦荣的宠爱化为了欣赏。   “江南府台涉嫌亏空,搜刮民脂民膏……”朱景帝看到奏折上的字,不禁大怒,   朱景帝难得发这么大的火,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周怀都不禁战战兢兢,低头不敢多言。   锦荣确略微一想,便提议道了个主意,   朱景帝细想,也觉得此法可行,甚为妥当,怒意也消了,忍不住感叹道,“若你为男儿……”   话说到一半,朱景帝立刻止住了,他知道后面的话若说出来,只会给小九惹来的不是福,而是灾祸。   锦荣微微笑了笑,也不在意。 第235章 读心公主   那日的话,没有传出章仪殿外去,但在朱景帝心底还是留了痕迹。   之后日子如常,朱景帝依旧将锦荣带在身边处理政务,若非锦荣只是公主,恐怕早引起朝堂争议,但有九公主请旨自主婚事的例子珠玉在前,倒也没有人说些什么。   顶多落在锦荣身上的扎眼目光多了些。   下朝后,“父皇还真是宠爱九妹啊。”五皇子语气不免带了些酸气。   “该羡慕的是六弟才对。”三皇子一副温良的样子,却将矛头指向了六皇子,有这样的好妹妹,还愁不被父皇重视。   大皇子眸色微暗,看六皇子的目光也越发冷了。   六皇子一皱眉,但也很快笑道,“父皇宠爱小九,是小九的福分,我等都是小九的哥哥,何来羡慕之说。”   可惜他现在也不好常入后宫,否则若能从小九那里多探听圣意也好,还是让皇子妃入宫陪陪母妃吧。   其他皇子也是心思各异。   朱景帝的举动倒让锦荣有些惊讶,但会这样做她也猜到了几分,是那些皇子让朱景帝失望了吧。   她在京城私下发展的探子,送来的消息也是诸皇子之间争斗越发激烈,甚至蔓延到了朝堂之上,结党营私的势头初现。论手段或许不成熟,但以他们的身份也多的是大势力愿意支持。   现在是有朱景帝压着,一旦没有了压制,那就不仅仅是风雨欲来了。   时间匆匆过去了一年,   朝堂乃至后宫的变化甚大,先是皇室人丁逐渐昌盛。大皇子的谢侧妃先生下了长孙,四皇子妃,六皇子妃也相继有孕,生下一女一儿。   而朝堂还有后宫,对于九公主的印象也是大为改观,由单纯受宠的公主,变成了极为聪慧,且有安邦定国之才,进退有度,行为处事都无可挑剔。   朱景帝在采纳锦荣的建议时,也并没有掩盖她的功绩,以至于连民间也多有听闻九公主的名声,多是好的传言,也消弭了她迟迟不愿纳驸马的非议。   至于那些对她处事的赞誉,锦荣不可置否,她倒没想过扮演人人都觉得好的角色。   但有读心术,做到这些,只是再轻易不过的事了。   这一年来,也不是没人动心思到她这位风头正盛的公主上,但即便没有朱景帝护着,她自己也能轻松应付。   这些她倒不是很在意,令她稍稍担忧的是,朱景帝的身体确实不大好了,他早年就体弱,不大康健,却又勤政,批改奏折常到深夜,如今年过五十,也容易疾病丛生,而朱景帝也不是注重养生的君王。   刚从宫外回来后,锦荣一进入殿内,正巧见周怀匆匆走来,她正要叫他时,却听见周怀心中道,【陛下这几日精神越发不大好了,还不愿去休息。】   锦荣微微一顿。   这时周怀也发现面前就是九公主,见自己一时失神,竟差点冒犯了九公主,有些羞愧慌乱,连忙行礼道,“九公主万安。”   锦荣并不在意这点小事,免了他的礼。   “陛下正在里头批阅奏折呢。”周怀笑道。   锦荣微微颔首,也没有问周怀刚才的心声,而是往里殿走去。就听见几道咳声,锦荣不禁秀眉微蹙,却也没出声打扰正在专心批阅奏折的朱景帝。   经身边内侍提醒,朱景帝才发觉锦荣来了,神色渐缓,并带上了些笑意,“小九来了啊。”   “父皇。”锦荣微微行了一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本账簿递上去,“这是京兆府查到的东西,我已拿了过来。”   朱景帝翻了翻账簿,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锦荣的目光仍是温和。   “还是你处理得妥当些。”   锦荣没有就账簿的后事问下去,而是转而道,“父皇看起来有些劳累,可是几日都没怎么休息过了?”   朱景帝道,“难道是周怀告诉你的?”   他侧脸看向周怀,眼底带了些笑,不见任何怒意,朱景帝看似威严,实则温和,很少随意责罚宫人,也不许宫中嫔妃这样做。   虽然知道朱景帝不会生气,周怀还是诚惶诚恐道,“老奴可什么都不敢说?”   锦荣眸色淡淡,唇角微弯,“周公公不告诉我,我也能看得出来。”   “父皇不如传太医来看看。”   在锦荣的凝目注视下,朱景帝还是没有悖了女儿的好意,“传江太医吧。”   江太医,这些年渐渐成了朱景帝的专属太医,却始终谨慎小心,为朱景帝把过脉后,恭谨道,“陛下的身体并不大碍,但还是多休息为好。”   【陛下这个年纪,头晕眼花,精神不济实属正常,就是不要太过劳累的好。】   劝说朱景帝休息后,锦荣才离去,回到永宁宫。   容贵妃正抱着孙儿,眉眼柔和,“小九回来了啊。”   因为疼惜六皇子妃生下的皇孙,又是陛下目前唯一的嫡孙,容贵妃更加没有心力去管九公主了,对她去哪更是放任自流。   而随着皇孙出生,六皇子在朝中势力渐大,容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若非姜贵妃还执掌金印,宫外的人都隐隐将她视为后宫之主了。   六皇子妃温和带笑道,“九公主。”   她虽不懂什么政事,但也知道这位九公主对夫君的重要性。容贵妃也喜欢她这一点,虽然出身高贵,但温柔无骄矜之气,即便是她做主在六皇子妃怀孕时,为玄淳纳了两位侍妾,也毫无怨怼,而是体贴关怀打理六皇子府。   不像大皇子妃,仗着是相府之女,竟对怀有龙胎的侧妃出手。容贵妃也只当个笑话,若是那谢侧妃真落了胎,她反而更高兴,那她的孙儿就是嫡长孙了,这可是难得的荣耀,陛下也会对玄淳更为重视。   和容贵妃,六皇子妃说了会话后,锦荣便回了寝殿沐浴更衣,一年的时间,足够她将身边的人都换成自己的人,甚至还有她从宫外带进来的。   想起在京兆府调查到的东西,还有那本账簿,锦荣已经能猜测到会发生什么了。   ……   朝堂之上,朱景帝大发雷霆,斥责了数位皇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只为谋私利,毫无半点为黎民百姓着想的胸怀,耽误国事。   然而下朝后回到章仪殿,朱景帝就病了。   锦荣还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几个人,因为周怀过来了,神色还有些焦急,“陛下请九公主过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叫九公主了。】   锦荣眼眸微闪,“带我过去吧。”   到了章仪殿,锦荣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朱景帝不仅病了,而且还尚未醒来,这个消息还未传出去,知道的也只有殿内的几个人。   而这种时候,周怀会来找她,也是因为朱景帝曾说过一句,“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就叫小九过来吧。”   虽然他当时只是随意言道,并非郑重命令,但周怀还是记下了,并在出事后果断去找了九公主。   江太医已经在殿里了,诊脉过后道,“大概两三日就能醒了了。”   锦荣也探查过朱景帝的脉象,和他说的不差什么,除了江太医为了谨慎,延长的苏醒时间之外,只是一时气血不顺,再者劳累过度的晕厥而已。   一旁的周怀顿时松了口气,若是朱景帝真出了什么事,即便不需他殉葬,但他也是要跟着去的。   知道朱景帝无事后,锦荣便问道,“金督卫何在?”   这种时候,能用的也就是朱景帝最心腹的机构了,可比她一个在宫中没什么势力的公主要好用多了。   “金督卫首领沈信拜见九公主。”   一玄衣中年男子走出,朝锦荣跪下,并奉上一个锦盒,他解释道,“陛下曾说过,若他不在,执金令暂交给九公主,金督卫任凭九公主调遣。”   沈信也奇怪于朱景帝为何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九公主,万一九公主把这东西给了别人呢,他可是知道六皇子是九公主的胞兄。   但金督卫对陛下的一切命令只有服从,没有质疑的份,哪怕是错的。   令他更意外的是,九公主毫不惊讶地就接过了锦盒,拿出了里面的金令。   沈信感觉到九公主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让他微感到熟悉得有些近似朱景帝的威势,   “那这东西就暂时由我保管吧。”锦荣轻描淡写道。   现在还不需要用这东西,锦荣想了想道,“派人守住章仪殿,除了我,不许任何人出入。”   沈信沉声道,“臣遵命。”   朱景帝卧病在床,免了两日上朝,除九公主外,也不让人探视,金督卫的话,也不会有人不信,但还是不免有些人心浮动。   包括锦荣的母妃容贵妃也想着侍疾,还是姜贵妃见金督卫首领沈信也在,知情识趣地离开了,也以身作则让其他宫妃也不得打扰陛下休息。   锦荣也不在意,她不过是制造了朱景帝虽病着,却仍清醒的假象,虽维持不了太久,但两日也够了。   两日之后的事,也就与她无关了。   她也没有在章仪殿待着,巡视了一下后宫四处,结果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大皇子让我打探陛下的病情如何。】   【四皇子吩咐,给禁军今晚值日的程将军送信。】   【我等身家性命都在大皇子身上了。】   ……   她倒忘了,还有一群野心勃勃的皇子,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动,那本账簿给他们的刺激不小啊,或许他们的智商都加在了胆子上。   锦荣稍稍感慨了一番后,就叫来了金督卫首领沈信,   “九公主有何吩咐?”沈信恭谨道,不会因为锦荣只是个公主而有所轻慢。   锦荣淡定道,“调一队人过来。”   沈信眉头一紧,心下也微沉,“可是有什么事?”怕就怕陛下一病,无人掌管大局,出了大乱。   锦荣语气轻松随意,“没什么,让你们抓几个人。”   既然现在是她做主,总不好让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   陛下病倒不过两三个时辰,   身在宫外的几位皇子就发现和宫内的探子彻底失去了联系,根本无法了解宫中的任何情况。而且这些探子还是他们平日暗中埋下极为隐秘的,如今全部覆灭,也不知生死。   现在能知道的,也只有父皇养病,休朝两日,除九公主之外谁也不见了。   而宫门已落了锁,想入宫也没有机会了。   皇子们忧心忡忡,各自寻了府中的幕僚商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也百思不得其解,没有足够的消息情报,一无所知才是最令人担忧的,最后只无奈道,“此时按兵不动方为上策。”   而宫中又是一番景象,锦荣也懒得对他们用什么阴谋诡计,还是纵横联合,也不管他们只是想单纯探听一下朱景帝的状况,还是野心大到动了宫变的念头,反正当皇帝的人又不是她,就干脆用上了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把人都抓了,也就安分了。   切断了一切宫内和宫外之间的消息,也自然不会有人敢动。   金督卫不愧是建立发展了几朝的皇室组织,抓的人动作又快又隐秘,在宫中也无人敢拦,因为抓的大多是不起眼的宫人,而非针对宫嫔,也没人敢说什么,只不过私下畏惧罢了。   刑司内,“大人,全都审过了。”一属下回禀道。   虽然九公主只是让他们把人抓了关起来,其他就没什么需要做的了,但金督卫既然将人抓了,也会审讯一番,稍微了解身份,总得知道抓的都是些什么人吧。   谁知这一审,就审出了不少东西。   没人觉得金督卫只是单纯奉命抓他们关两天,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还以为是犯了大事,本就心虚的宫人们就更害怕了。被金督卫抓的人,还没有能活下来的。   天知道,只是锦荣不信任宫中侍卫禁军,随便派了能用的金督卫。   当然这些人本身也不干净,金督卫的人又是查惯这些事的人,结果可想而知,九公主知道他们抓了人之后,就再也没管过后续的事。   在没人打断之下,那些宫人抖落出来的东西越多,   沈信震惊于九公主让他抓的人,居然都和皇子们有所勾连,甚至还有宫中禁军。   九公主又是如何知道的?   有几个也就算了,但若是无一例外,就令人畏惧了。   沈信的一众属下感觉卷入了皇子夺嫡的漩涡之中,心里有点慌,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已经知道他们的探子身份,还如何能将他们放出去。   有属下不禁犹疑问向大人“大人,这……”   沈信果断地道,“陛下现在未醒,执金令在谁手中,我们就听谁的命令。”   “是,大人。”手下的人立时安了心。   事实上,他心中隐隐觉得,比起那些有野心的成年皇子们,他更看好能将皇子们埋伏在宫中的探子一次性连根拔起的九公主。   论手段胆识,这位胜过他们太多了。   可惜……是位公主。 第236章 读心公主   当夜朱景帝便醒了,也许是之前施了针,稍微好了些,醒来的也比众人预计的要早。   无论是沈信和周怀都松了口气,陛下无恙,才是最好的结果。   朱景帝醒来后见殿内的人,就已猜到了大致情况,望着锦荣的目光透着欣慰,“辛苦你了。”   锦荣摇了摇头,她还真没做什么事,不过说了几句话,安排了几件事,也不需要她自己亲自去做。   她还交还了执金令,朱景帝却摆了摆手,“先由你继续拿着吧。”   沈信心中一惊,低下头不敢多言,听着九公主极其淡定的话,“那好吧,我就替父皇暂且保管着。”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朱景帝和九公主了,应该说不愧是父女吗?对待执金令都是这般轻描淡写,这可是只有历代大盛帝王或是太子才能掌管的东西。   锦荣却不在意,就算没有执金令,金督卫也会听朱景帝的命令。   朱景帝虽然醒了,但还是精神不大好,服了药汤后又歇下了,而锦荣则回了永宁宫就寝,父皇已醒,其他事也与她无关了。   然第二日却没那么轻松。   宫门一开,昨日傍晚过后的事自然无人不知,众皇子才知道原来他们在宫中的人都被金督卫给抓了,而下令给金督卫的人竟是九公主。   六皇子以拜见母妃的名义来了永宁宫,找到锦荣,又惊又怒,“小九,你胆子居然这么大。”   锦荣微一挑眉,又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按父皇的旨意行事而已。”   六皇子虽有些犹疑,却也信了大半,   【小九说的话也对,毕竟小九也不可能发现宫中那么的探子,除了父皇,谁还有这样通天的能力。】   【看来父皇没事。】   锦荣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骗你的。   六皇子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带着些许苦笑无奈道,“小九,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事,闹得有多大,大哥他们难免会记恨于你。”   他心中也稍微平衡了一把,损失的也不只有他的人,还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他们,甚至他们损失的比他还要多,毕竟他的人还大多是在外围,折了也不可惜。   “你可知道那些宫人现在在哪?”六皇子试探着问道,   锦荣注视着他的眼,笑了笑,“都在金督卫那。”   六皇子微皱了皱眉,有些担心自己的那些探子,进了金督卫,不知道会不会攀扯出他来。想到这,六皇子也没空在锦荣这里待了,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为了避免麻烦,锦荣果断选择了把锅推给朱景帝,而朱景帝也的确默认下了抓捕宫人的事,也算为锦荣胆大包天的行为遮掩了一番。   章仪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朱景帝眼眸微垂,淡淡道,“他们该多谢小九才对。”   和左相结为姻亲的大皇子,私通宫中禁军将领的四皇子……呵,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让宁国公府暗中站队打算推动一把渔翁得利的七皇子。   他记得七皇子妃赵氏只是宁国公家一个庶出的女儿吧。   也许他们只是想打探一下他的病情,但见识多了皇家腥风血雨的朱景帝知道,永远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当势力混杂并争锋相对到了一定程度时,很容易就失控了,随之,也会有人为此牺牲。   在别人看来,小九这次行为过于冲动了些,但朱景帝知道,她利用了最好的时机稳定局面,将一场可能发生的宫变掐灭于萌芽中。   若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便是他愿意宽恕这些儿子,宗室和朝臣也不会容忍,所以朱景帝才会说,这些皇子们应该感谢小九才对。   然而朱景帝不知道的是,锦荣只是嫌麻烦而已。   周怀低下头去,不敢插嘴这攸关皇子的事。金督卫抓了那么多人,他也是知道的,令人意外的是朱景帝并没有多生气,反而更在意九公主的行为处置。   他想,众位皇子们怕是真的令陛下失望了。   老实说,他也替陛下心寒,但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确实再常见不过了,陛下才那么看的开吧,至少事情没有真的走到那一步。   朱景帝在章仪殿接见了一些朝臣,安了不少人的心,而皇子们却不免担心他们被金督卫抓了的宫人,万一吐露半点,一个窥伺帝踪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就看朱景帝愿不愿意责罚了。   没两天,就得知朱景帝放大批宫人回乡,他到底不至于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只是一旦出了宫,对皇子们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而这些宫人的底,他们也心知肚明,不敢私下收回府内,只能暗暗肉疼,这些年在后宫布置的人都全军覆没了。   除此之外,朱景帝也就那账簿一事在朝堂上狠狠惩处了几位皇子,连向来看似游离在外的七皇子也没避过去。   一时,众皇子们都安分了不少,朝中也一片风平浪静,因为账簿一事被革职的官员可多着呢,而且还是皇子们身边依附势力的人。   这次朱景帝丝毫没有手软,但也暗中撇去了锦荣与此事的牵扯,无论他是否决定脑海中的那个念头,此时都不是将小九推到台前的时机。   大皇子却在助力折损而恼怒不已,“父皇一句话,就让钱大学士告老还乡了,他难道真不想把那个位子给我吗?明明无嫡子,我是长子才最有资格。”   谁不知道,钱大学士一直支持他,讲究立太子当立嫡立长。   “殿下息怒,这不过是陛下给您一个教训而已,其他皇子也一样。”谢侧妃理智沉静道,   大皇子敢在谢侧妃面前说这些话,足见他对谢妙音的信任。   “拔了我在宫里的所有钉子还不够吗?”大皇子面色阴沉,隐含着怒意。   谢妙音眼眸微闪道,“那件事也许未必是陛下做的,而是……”   大皇子立刻打断了这个猜想,“怎么可能?她不过一个公主而已。”   若是普通的公主,陛下会将那么重要的执金令交给九公主吗?但谢妙音没有去反驳大皇子,毕竟她也要倚赖于大皇子的宠爱。   ……   朱景帝虽然病已好了,但江太医还是劝他不要过多劳累。   批改奏折时,朱景帝揉了揉眉角,忽然道,“小九,你来帮父皇批吧。”   锦荣微微一愣,后又缓下声音道,“好,父皇。”   一开始还是锦荣念奏折,朱景帝说什么,她就写什么。后她也开始适时地提出建议,朱景帝精神不济。后面渐渐变成了锦荣自己批改,再念给他听。   这一年多来,锦荣也有改变过原来的书法习惯,模仿朱景帝的字迹对她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无论是朝臣还有皇子们都未发现换了一个人批改奏折,而朱景帝身边唯一知情的人周怀,更是闭紧了嘴,只是对九公主愈发恭谨了,或许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批阅奏折期间,锦荣也熟悉了朝政,渐渐更加得心应手。   ……   江南发了大水,长江一带河堤屡被冲毁,洪水蔓延数州,祸害了几十万黎民百姓。   朱景帝眉头紧锁,难得调养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日夜不休和朝臣商议如何解决洪水决堤,以及赈灾安抚灾民的事宜。   最后采取堵不如疏的做法,在兰山,玉龙,凤台三州开辟河道,分流平洪。   至于其他,“臣以为,应先派一位钦差前往最合宜。”这是陆阁老的提议,其他朝臣也附议,于是又变成了挑谁去。   众位皇子皆推荐了自己一脉的人,江南那地方,要是被查到什么东西就不好了。而且赈灾之事落到别人手里,若是立功也是对自己不利。   “此事过后再议。”朱景帝一句话便结束朝政。   锦荣也听说了江南大水一事,甚至也研究过地图上的洪水之势,朝堂之上也不缺治洪的能人,否则那些官员也没什么用了。   只是没想到朱景帝忽然对她道,“小九,你可愿意担任钦差一职?”   锦荣眨了眨眼,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父皇之命,儿臣自然愿意。”   朱景帝宣布命九公主为前往江南的钦差,震惊了朝野,但不少反对的意见最后也被朱景帝压了下去,钦差一职说轻松不轻松,说难也不难。   不少人听说陛下派了九公主前往江南任钦差,都松了口气,既然是陛下最宠爱的九公主,那应该只是去走个过场,并不大重视此次江南之行。   宫中的容贵妃也多有奇怪,觉得不妥,但圣旨一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听朱景帝的吩咐为锦荣收拾行李,安排随行的人。 第237章 读心公主   锦荣并没有带太多人,而是轻车便行,不过十天的行程便赶到了江南。   朱景帝虽命她为钦差,但安排前往的却是比较安全离灾地还尚远的弘州,如今灾情暂时平息,看上去,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一到弘州,就有众多官员出来相迎,九公主虽非皇子,但地位尊贵,又是陛下亲命的钦差,其他人对她自然恭敬。在这些或阿谀或礼待的目光中,锦荣见到了一个人,一袭白衣,外罩敞襟紫衫,显得文雅又从容。   聂重言。   也是朱景帝曾叮嘱过的人,锦荣心思微转了转,淡淡道,“我听说此次治水头功当属一人,聂重言。”   众人目光瞬间看向了聂重言,折子早已递了上去,他的功劳不可抹灭,本站在居于中庸之位的聂重言不得不走了出来,落落大方一拜。   “弘州法曹聂重言拜见九公主。”   说来奇怪,聂重言在地方所任官职隶属刑狱案件,这次却是在治水上立下大功,多次在紧要关头力挽狂澜,并且治水有道。锦荣来之前也了解过聂重言这个人,他其实是个全才,过去在吏部,工部都待过。   聂重言看似温文有礼,心中却道,【奇怪,奇怪,陛下怎么派了九公主来。】   虽是讶异的口吻,却带了些好奇和漫不经心。   锦荣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后道,“聂大人免礼。”   弘州官员已提前为钦差备下宴席,却被锦荣随手就给推了,偏偏他们也没话说,若是寻常的钦差,在供着的同时也少不得压着以官场上的礼仪往来。   哪怕是皇子也一样,可是这次来的却是九公主。   连宴上常有的歌女雅妓也得撤下去,还不得多饮酒,事事多有顾忌,就是现在九公主将这些官员的酒宴都推了,也是理所应当。   那为何九公主还会来江南,难道陛下对九公主的宠爱竟到了这种地步?众人心思百转,猜测纷纷。   之后一连数日,九公主也未与弘州官员有什么往来,更少有过问此次江南之事,看起来更像是游山玩水。   其中除了一人,聂重言。   锦荣和聂重言走在弘州街头,身后以及暗处都有护卫,锦荣亦是普通贵小姐的打扮,不会引入注意。   “聂大人是三年前到弘州任职的吧。”锦荣抿唇一笑道,   聂重言微微一愣,继而点头道,“正是。”   他是永庆二十一年的进士,就在三年前,是朱景帝亲自将这位当时也是才俊翘楚派到了江南,三年过去,也不见有变动,像是忘了这个人,聂重言也似乎毫无怨怼,单单是这几日的相处,便显现出他除公务之外的随性来。   而随性之中,却又心思敏锐缜密到了极点。锦荣几乎都听不到他的什么心声。   除了这次,出现了稍微的情绪波动,锦荣想,她可以怀疑朱景帝派聂重言到江南的目的了,能让他留在这里三年的目的。   朱景帝没有多说,或许他是希望锦荣去发现,去认识聂重言这个人。   聂重言忽然道,“不知小姐觉得,这次洪水为何而起?”   因是在外,聂重言也改了称呼。   锦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道,“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聂重言稍稍正视了一下眼前这位尊贵的公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绝不是看上去那般不问世事。   聂重言对九公主了解不多,昔日在京中时,也只听说颇得陛下宠爱,单纯娇纵,未想离开不过三年,再见时给他的感觉,   该说闻名不如见面吗?   不出他所料,没两日,九公主便出入弘州府衙,不是看这个案卷就是看那个历书。   而江南的官员已习惯了这位九公主想一出是一出,而他们背后的几位主子也没特地吩咐什么的,他们也当供着了。   聂重言也默默陪着九公主在府衙内来往,甚至要到了更多的卷宗,包括此次水灾被冲毁的堤坝修建之事,当时主持官员。   两人也不挑破,互相有了默契,聂重言需要九公主的特权,而锦荣也需要他对江南的了解。   ……   京城大皇子府,   谢妙音抱着儿子,轻声细语地问道底下跪着的人,“你是说九公主到了弘州,什么也没做?”   暗卫回话道,“回谢侧妃的话,的确如此。”   “九公主也几乎没有和江南的官员有过来往,除了聂重言,不过探子回信说,只是寻常游山玩水,也没做什么事。”   谢侧妃秀眉微蹙,“聂重言是谁的人?”   底下跪着的人摇了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人都有接触过他,但都没被他拒绝。”   能在几位皇子之间游刃有余,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谢妙音心道,   她最担心的还是九公主,她总觉得九公主去江南,可能会带来一个她难以想象的结果,只是大皇子从不当回事,比起九公主,他更担心有竞争优势的六皇子。   谢妙音却不会小看九公主,尤其是,每次见到九公主,她都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温声道,“继续盯着,有什么异动立刻回报。”   弘州,   锦荣的暗中查访也终于有了结果,这其中聂重言也只是协助作用,真正查访的是她在京城私下发展的人,只有那些人才不会被人关注。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其实是九公主的人。   但聂重言也知道了事情的些许真相,尽管心里已有了猜测,聂重言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咯噔。   锦荣叹了口气,看向他,“你可还记得当日问我的一个问题?”   聂重言唇角微勾,笑意散漫,心中确是苦涩,“下官当然记得。”   锦荣淡淡道,“如今,已是有了答案。”   腐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存在,而因为腐败弊政所引起的祸患也是难以想象的,比如这次的滔天水灾。当年的监工不力,贪污修葺河堤费用,甚至疏忽职守,而这些不过是江南官官相护勾连的一角罢了。   江南弊政由来已久,早在朱景帝还是皇子时,就已存在了。而当初引起一片腥风血雨的夺嫡,江南官场也牵扯不少。   但朱景帝却不愿意将这个祸患留给他的继承人,所以将他看好的聂重言派到了江南,待了三年搜集各种证据。   如今已是证据确凿,聂重言也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没等他心情松快多久,子夜时分还在睡梦中,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猛地一惊醒,下床推开窗,黑漆漆的夜中隐隐有火把,簇簇窜动得他心里一个咯噔,披上外衫,就往外跑,去的方向正是九公主的院子。   九公主下榻的是弘州的一处行馆,而他因为这些时日都随驾,也就住在了行馆之中。   有人要刺杀九公主,聂重言那颗聪明的脑袋里此时只回响着这一个念头。   他已想过了无数发生此事的缘由,会是谁这么大胆敢对九公主下手,以及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但唯一不变的是,九公主若是死了,那后果绝对是坏的。   聂重言快步跑着上楼梯,赶到公主房门前。   而这时间已足够外头那些黑衣人把行馆给围起来了,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弘州的官员难道是死了吗?   就被公主的侍卫给拦住了,明晃晃的刀锋让聂重言心头一寒。   聂重言还来不及细想,这时门开了,九公主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他也是微微一笑,“聂大人。”   聂重言忽然冷静了下来,看见身上还未穿戴好,歪歪扭扭只是随意披上的外衣,“下官失礼了。”   锦荣淡淡道,“无妨。”   两人都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站在这走廊处,正好可以望见行馆围墙外,黑暗寂静的长街上出现的数十条黑影,些许火光,目标正是公主行馆。   “下官若是护驾而死,也算不枉此生了。”聂重言自嘲道,他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   尽管平日随性不羁,但聂重言骨子里还是士大夫的精神,提携玉龙为君死。否则也不会身处危险如深潭的江南三年也无怨无悔,对皇子们还有各方势力的接触也未曾动摇了。   锦荣瞥了他一眼,“我们不用走,因为……”她目光温和,透着淡淡的笑意,“死的人不会是我们。”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   马蹄声阵阵响起,还有执坚披锐的将士,一举围住了外面的黑衣人。   四周突然升起的火把的光照亮了带兵为首骑马的人,是沈信,他手持诏令,利落下了马,高声道,“金督卫前来救驾。” 第238章 读心公主   如果说锦荣事先也不知道金督卫会来,聂重言会相信吗?   看他的神情应是不信的,锦荣缓缓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拿下黑衣刺客的金督卫。   这还是她难得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支持她,无疑令她行事轻松许多。   聂重言在眼见金督卫到来,处境瞬间逆转,变得对他们有利安全后,松了口气,至少这条命还能活久点,但他又是疑窦丛生。   陛下派九公主来的目的是为了彻查水灾之下的江南弊政,但何来刺杀?那群官员不会傻的不知道死了一个最受陛下宠爱的公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止弘州,更多的乌纱帽会被摘掉。想阻止这些罪证分明还有更好的办法,他们却偏偏选了一个最糟糕的,究竟他们后面的主子都给了他们什么样的指令。   还有三千金督卫这样的大手笔,可见陛下的看重。   聂重言虽疑惑,却也不问,他向来能控制好自己的好奇心,只做自己应该做的那部分。   有了三千金督卫,一切都容易多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查江南弊政,抄家抓人,在弘州待了半个月都无所作为的九公主,却在最后三日与聂重言将江南官场闹了个天翻地覆。   而比起九公主之前只有带来的宫中侍卫,又是在弘州方便刺杀,如今金督卫一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行馆来,金督卫精锐悍勇,以一敌十,不说锦荣,连聂重言都觉得安心了许多。   此次彻查,以九公主为主,聂重言为辅,当初一来江南时,她就知道唯有聂重言可信,也没必要去结识那些早有异心的官员,那无异于是浪费时间。   彻查中,锦荣也看到了聂重言的本事,除治水,暗中搜查之外的为官之能,必要时候的正气凛然,明察秋毫。   也难怪朱景帝会叮嘱她信任聂重言了,而这样的人,待在弘州当了三年的六品法曹也是可惜了。   不出意外的话,锦荣想朱景帝是希望她日后重用聂重言,   而这次来江南,所见到的他表现出来的才能,也令她真正认可聂重言了。   聂重言还不知道,在数日的奔波中,未来的上司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审视。他只知道自己都快跑断了腿,但三年埋伏终于有了结果,江南官场也得到肃清,他的心情还是愉悦欣慰的。   这一场由上而下的彻查,很快传到了京城,令京中朝野震动,也令九公主名扬天下。   百官还有皇子们纷纷上奏,却被朱景帝全给压了下去,淡淡一句道,“任凭九公主作为。”   朝臣们心惊于朱景帝给九公主在江南的权力之大,也惧怕于江南的案子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而锦荣和聂重言此时却是眉头紧锁,弘州江岸的水质又开始变混浊了。   有过这方面知识或经验的人,都能猜测到,洪水还有复发的趋势。   聂重言郑重行礼道,“还请九公主速速撤离弘州。”   “你的提议不错。”锦荣莞尔,然后就什么也没说。   聂重言见九公主说了一句就再无反应,连她身边的侍女护卫也没动静,他不禁犹疑道,“九公主不该现在安排行程吗?”   【早点把这位小祖宗给送走也好,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就是洪水治好了,也没命活。】   锦荣瞥了他一眼,“我已经赞赏过你的提议了,至于是否从谏,还需考虑一番。”   等锦荣考虑好后,就让人叫金督卫首领沈信过来,   “九公主。”沈信行礼道,   锦荣也不多说,直接道,“沈大人,帮我传信给父皇吧。”   她又让聂重言将对洪水复发的猜测一事告诉沈信,聂重言说完后心道,【九公主不会不打算离开吧。】   “告诉父皇,我会待在弘州,协助聂大人治理水患。”   沈信一惊,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九公主露出了执金令,陛下不在,持有执金令的人就是金督卫听命的主子。   沈信重重跪下,“遵九公主之命。”   待金督卫首领沈信走后,锦荣才对站在一侧看似依旧文雅灿然实则如今内心一片荒凉的聂重言道,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或许,你还需要我帮忙。”   九公主几乎从未以本宫自称,这次也一样,也表示了她不是以势压人,至少她还愿意和聂重言商量解释。   对上九公主的眼,聂重言心下不知为何一安,说了和沈信一样的话,“遵九公主之命。”   ……   金督卫还未赶到京城,江南更是下起了暴雨,令洪水之势大涨,江南第二次大水就来了,好在九公主和聂重言早有准备,提前疏通百姓,组织防洪,更是提前加高修缮之前几个溃堤,受灾的情况较之上次好了许多。   聂重言数日不眠不休,想出了治洪的法子,立即组织人手,排洪疏洪,在城中大挖了数百个坑蓄雨,没有了暴雨,洪水才会尽快消退。   得知欣赏宠爱的小女儿锦荣如今就在水患最危险的前线,朱景帝手中的茶杯直接失手摔到了地上,也显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朱景帝似乎也在挣扎中,最后叹了口气,沉声道,“定要保护九公主安危。”   锦荣没有插手聂重言治水事宜,而是给予最大的支持,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聂重言已经不是不慌不乱,临危冷静,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而这时,九公主的真正作用也体现出来了,之前的江南弊政还清算完,一些苟延残喘的官员更是趁着这第二次洪水,扰乱民心,更是阻碍聂重言治水,试图逼迫他和九公主妥协。   九公主的反应更是干脆,“乱民心者斩。”   倾盆大雨中,数十个之前被抓的江南官员人头落地,鲜血很快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   撑着油纸伞的聂重言脸微微白,不过不是被吓得,只是浸了雨水的凉意,他对杀了这些在水患之时还为一己私利的官员毫不反感,只是担心,“九公主,这先斩后奏不合宜吧。”   同样有侍女撑着伞披着斗篷的锦荣,旁观了斩首场面后,淡淡道,“这场大水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再多死几人也无妨。”   锦荣的魄力不仅压下了江南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动乱,也震惊了朝中百官。   诸皇子看到这一消息时,也不禁恍神,这还是他们以往认识的那个九公主吗?   二十多个江南官吏,说杀就杀了,连圣旨都没有,这先斩后奏得也太过分了吧,连他们都不敢这么做。   锦荣的确没有斩立决的圣旨,但她有执金令,在江南,三千金督卫只认她的执金令,无论杀何人,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朱景帝在讶异过后,露出了淡淡的满意。   察觉到这一细节的周怀立刻低下头去,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平衡权术只是小道,真正为君者是心怀黎民,为国谋福祉。有胸襟,有魄力,这才是最出色的继承人。   哪怕是个皇女,也值得他培养支持。   容贵妃算是得到这一消息较晚的人,还是六皇子入宫告诉她的,她第一反应就是握住了六皇子的手,“小九做的这些事,不会连累到你吧?”   不是她不疼爱女儿,只是这次小九做的事太吓人,她一个后宫妇人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儿臣也不知道。”   六皇子安慰了母妃几句,“父皇都没说什么,或是是他让小九这么做的。”   尽管这么说,但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父皇为何派小九当钦差去江南,彻查江南弊案,小九竟然又大胆到为平乱斩杀那么多官员,还有……刺杀。   一时事情太多,即便是回到府中,六皇子也不知从哪里想起,忽然身后有人轻轻抚慰,是皇子妃傅意,六皇子立刻掩去了眼底的阴沉,恢复了平日温润和煦的样子,   傅意毫无所察,眉目柔和,“殿下是在为九公主担忧么?”   六皇子微微一点头,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谢妙音看着依旧把六皇子当作眼中钉的大皇子,微微叹气,   陛下没有任何对九公主在江南之举的指责,或许那个胆大包天的猜测是要成真了。   她秀眸微闪,心中似是下了什么决断。   锦荣在江南杀了数十名作乱的官吏,既一举镇压了动乱,为聂重言治水扫除阻碍,同时,也得到了大片人心。   得知九公主留在这样随时有水患的危险地方,又杀了许多当初贪污修葺河堤费用造成如今之祸的官吏,江南百姓都赞道九公主爱民如子。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江南水患彻底平息,赈灾修缮事宜解决后,已是过去了两月,   而锦荣,也回到了京城。 第239章 读心公主   锦荣回到皇宫后,先拜见的就是朱景帝,他屏退了其他人,便是要和锦荣单独说话的架势。   朱景帝目光温和,“小九,你辛苦了。”   锦荣自然而然地搀着朱景帝,随着他走向宫殿高台,“有父皇支持,怎么能说是辛苦呢?”   在高台上,能望见皇宫中飞入云霄的龙凤羽翼,耸直的屋脊,凉风吹过,风声中响起朱景帝的声音,   “你做的很好,比他们要好多了。”   虽是感叹,却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朱景帝忽然笑了笑,不似以往的君王威严,而更像是一个温和得体的普通人,   他对锦荣道,“小九,朕不是一个好父亲。”   朱景帝当初任命锦荣为钦差前往,也是存了为她铺路的心思,还有聂重言,那也是他看好欣赏的年轻人,若是与下一任帝王交好,聂重言的仕途也会走的顺畅些。   小九做的很好,甚至效果超出了他的预想,以她清查江南弊政,救助名声赈灾的功劳,再有他的支持,一切都能顺理成章,然而江南水患的复发,是他意想不到的。   最后他没有下令让金督卫将小九带回来,那一刻,他不是父亲,而是帝王。   那是作为一个帝王对继承人的审视,即便存在着生死危险。   而锦荣做的很好,她的能力和心性,都足以胜任一个未来的帝王。   这句,则是朱景帝怀着歉意说出的话,   锦荣正是知道朱景帝的心情,才会意外,然后渐渐平静接受,她微微莞尔,   “父皇是九五至尊,自然无法像平常人家的父亲,独爱自己的孩子,父皇要在乎的东西更多,也更辛苦。”   这一点,她应该是最能理解朱景帝的人。   朱景帝微微一笑,“是啊。”   ……   朝堂之上一片平静,之前准备好的针对九公主的折子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九公主在江南错了一步,那是万劫不复,   但现在的结果却是功大于过,名声功劳,还有执金令,更重要的是朱景帝的默认,而平静之下,则是暗潮汹涌。   锦荣出宫了一趟,她离开这么久,也该了解了解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至少日后她的势力也不用再私下发展,而是可以光明正大了。   却恰好遇到了大公主的车驾,“九妹?”   大公主掀起车帘,就望见了锦荣,方才侍女同她说起时,她还不怎么相信呢。   锦荣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也就没有乘公主銮驾出行,而是简单装扮,在大公主的盛情邀请下,上了她的车驾。   车厢舒适宽敞,锦绣软榻,还放着镂空的熏香炉,散着淡淡幽香。   大公主目光复杂,又有些欢喜,“你在江南,我可是日日担心。”   锦荣微微一笑,“多谢大皇姐牵挂。”   “刺杀的事,我也听说了,还好你没事。”大公主顿了顿,“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她柔声劝道,“若你没那个心思,最好早点抽身离去。”   锦荣望着她,似笑非笑道,“若是我有呢?”   大公主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可置信,以及隐隐的兴奋期盼,但最后,理智还是压住了心头的野望,“若是有……请恕大皇姐帮不了你什么。”   虽然从龙之功令人垂涎,但大公主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哪怕是至今与她最为亲近的九妹。   锦荣微微笑了笑,并无不悦,而是淡淡道,“大皇姐无需押注。”   “因为结果只会有一个。”   当锦荣认定好了一个目标后,就绝不会再犹疑。若是说之前只是顺水推舟,但在江南之行后,她已经厌烦了无谓的夺嫡斗争。   既然其他人不行,那就让她上好了,有能者居之,这句话哪怕不适用,锦荣也会让它适用的。   乘着大公主的车驾回到皇宫后,周怀就奉陛下之命来请九公主了,而这次周怀看九公主的目光已是真正的恭敬,像对待朱景帝那般。   锦荣一进入章仪殿,朱景帝就知道了,面上浮现笑意,“你是和芷兰回来的?”   锦荣点了点头,“我在路上碰见了大皇姐,说了几句话。”   朱景帝没多在意,挥了挥手,让锦荣过来,“你看,这写的好不好?”   锦荣一看,案上的诏书正是晋封皇太女的诏令。   她认真端详了一遍,点头道,“写的很好。”   朱景帝欣慰道,“朕也是这么觉得。”   【朕可是想了一上午,又改了那么多遍,才写好这份的。】   立在一侧的周怀心下惊诧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女之间的淡定,就像是在说一件简单的事,这可是立皇太女,有关国本,他都能想象到明日朝堂上诏令一下,引起的惊天动地了。难怪陛下这么欣赏九公主,果然是类陛下。   朱景帝又道,“至于你母妃那里,朕会去同她说的。”   【容贵妃虽是小九生母,但朕也不能让她阻碍到小九的前程。】   朱景帝毕竟是一位帝王,尤其是在选择继承人上面,绝不会有任何心软,他怎会不知道,比起九公主,容贵妃更希望是六皇子成为太子,所以他会去和容贵妃好好谈谈,若是容贵妃做不到像朱景帝希望的那样安分,朱景帝也绝不会让她有伤害到他的继承人的机会。   锦荣听到朱景帝的心声后,忽然道,“我想先去见一见她。”   朱景帝眼中闪过诧异,他会这样说,正是不希望让小九为难,因母女之情而受阻。   锦荣笑了笑,目光澄澈平静,“回来之后,我还没去看过母妃。”   在锦荣的执意下,朱景帝还是同意了。   永宁宫,   见到分离许久的女儿,容贵妃却一改往日的温柔慈爱,而是冷冷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   锦荣温和一笑,“我若是没有,就不会来见您了。”   她虽不在意与容贵妃这段母女情谊,但原身毕竟是她的女儿,也该有个妥善的了结了。   “那你还如此荒唐,胆大包天,你要把你六哥拖累死才好吗?”   因锦荣进来就让宫人们退去,容贵妃也不再顾忌,发泄着一腔怨气,话里话外都是埋怨锦荣给她六哥添麻烦。   锦荣等她说完后,才平静道,“我来,是为了告诉母妃一个消息的。”   她凝视着容贵妃,一字一句地道,“父皇已写好了封我为皇太女的诏书。”   容贵妃震惊不已,面色也越发苍白,“怎么可能,陛下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她心心念念的是玄淳当上太子,但结果却是她的女儿,未来的皇太女。容贵妃知道陛下向来宠爱小九,但没想到居然宠爱到了这个地步,容贵妃尚未回过神来,怒斥道,“哪有女子为帝的事?百官不会答应的。”   锦荣还挺有耐心地为她解释道,“我和父皇会让他们答应的,一切我们都已准备妥当。”   容贵妃还是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你去求陛下改变主意,让你六哥当太子好不好?”   锦荣平静道,“母妃应该知道我在江南被刺杀的事吧。”   她望着容贵妃的眼睛,“也有六哥的一份。”   “还有熙月宫落水的事,九公主真的……差点死在了那里。”   不,是真的死在了那里,哪怕六皇子只是袖手旁观,已香消玉殒的九公主也会寒心吧。   容贵妃瞬间被打击到了,她绝想不到玄淳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她立刻抓住了锦荣的手,“怎么可能,玄淳是个好哥哥,他那么疼你,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挑拨离间,小九,你们是同胞兄妹,其他人都是不可信的。”   然而锦荣的一句话让她瘫软坐在了地上“这些都是金督卫查到的。”   锦荣将衣袖从容贵妃手中轻轻拉出,“母妃,还记得永庆九年的事吗?”   永庆九年?容贵妃怎么会忘记,她秀眸闪过一丝慌乱愧疚,那时她已经凭着一双儿女晋为宫中唯二的贵妃,可娘家也不过是落魄小族,一时突如其来的荣华,迷了她的眼,不像初入宫时那般小心谨慎,反而骄矜了起来,有次冬日,她因为一宫女犯了些小错,当时她心情正值不悦,怒极活活打死了那宫女。   若是在前朝也算不得什么,顶多落得名声不好,可朱景帝素来对宫人宽和,每隔几年也会开恩放一批宫人回乡,更严禁宫中妃嫔皇子公主私自非重罪打杀宫人。   容贵妃以小家出身高居贵妃之位,本就引得不少人嫉恨,出了这事,就直接捅到朱景帝那里,朱景帝大怒,就要将贬去贵妃之位。   若非当时的九公主抱着容贵妃哭得撕心裂肺,引得朱景帝不忍,手下留情,最后只落得了个禁足一年。   也是经过这一遭,容贵妃才变成现在这般温婉谨慎,看似淡泊不争。   锦荣看着渐渐冷静,或者说是想起了畏惧之心的容贵妃,温和道,“母妃记得才好,别闹了,我是求了父皇来见您一面的。”   若是朱景帝来,容贵妃可就不敢说刚才那些话了,当然也不会有机会对九公主说了。   锦荣离开永宁宫后,就有金督卫把守在宫殿四周,是朱景帝让他们这么做的,他不希望会出现任何差错。   而锦荣自回来后,就有了一处新的宫殿。   还未到晚饭时分,六皇子就来了,他得到消息倒是快,气冲冲地找到锦荣这里来,不过被侍卫拦下了。   直到得了锦荣的话,才让他进来,   六皇子温玄淳眉头紧锁,面上全是对容贵妃的担忧,“为何金督卫守在永宁宫,还不许我见母妃?”   “这是父皇的意思,六哥不必担心。”锦荣放下手中书卷,朝他温和微笑道。   “宫门快落锁了,六哥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六嫂和侄儿担心。”   看着这样说话挑不出半点差错的的九公主,温玄淳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时时都会依赖信任他的单纯小妹,成长为如今运筹帷幄,机敏聪慧还赢得民间爱戴的九公主。   难道她已经知道他做的事了?是父皇告诉她的?   温玄淳心中有些恐惧起来,但锦荣依旧对他温和笑道,“六哥回去吧。”   这神态像极了朝堂上的父皇,一样的宽和而威严,不容拒绝。   ……   永庆二十四年七月,九公主温锦荣被封为皇太女。 第240章 读心公主   聂重言在江南兢兢业业的赈灾,修复河堤,处理这些后续事宜。好在九公主走之前给他留了一队金督卫,不至于让他这个文弱书生独木难支了。   埋伏江南三年,搜集到足以颠覆江南官场的证据的一介书生,也称不上什么文弱,反倒是凶残无比,令尚存的江南官员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心寒胆颤。   不过,聂重言还是没想明白为何有人会在弘州刺杀九公主,之后也似乎也无人提起此事,让江南那帮官吏背了锅,聂重言心里很清楚,他们未必有这样的胆子,和如此粗陋的手段。   也许是离开京城太久,不了解京城的形势了。   这个疑问,一直等到九公主回朝后被晋为皇太女的消息传来,他才瞬间懂了。   原来一切都是在为九公主铺路。   发现这个事实的百官内心的震惊不亚于任何一位皇子,他们心心念念着从龙之功,甚至都站好了队,结果陛下不声不响选择了九公主。   然而他们想上议时,却发现毫无作用,论功绩,论名声,甚至是江南一行中九公主表现出来的能力,都胜过了所有皇子。   唯一的劣势便是九公主是女子。   但有陛下在,这些也都不成问题。   当一位帝王选择了他属意的继承人,而这位帝王又不是那么的懦弱无能毫无掌控力,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了。   陛下这两年虽然因为劳累过度,小病不断,但依着如今调养的状况,分明还是春秋鼎盛,支持到皇太女胜任帝王之职,也毫无问题。   朝中百官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并考虑如何应对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皇女时,众皇子们还没从回过神来,仍是恍恍惚惚。   勾连起这趟江南之行的始末,哪里还看不清,父皇早有立九公主为皇太女的想法,之前是未透露出心思,不过是为了避免太多风头落在九公主身上,让九公主前往江南,也是在为她铺路,默认立下大功,如今已为她造势成功,正是宣布这一诏令的时机。   想的越明白,皇子们的心情就越复杂。   努力了这么久,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拼了命得去抢那个位子,结果转眼就被父皇给了别人,还是他们的妹妹。   从未被他们当作过竞争对手的九公主。   “我们都小看了九妹啊。”四皇子苦笑道,   父皇表现出来的强硬支持,令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接受。还有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账簿罪证,他们哪里还有资格说反对的话。   像四皇子这样妥协的人有,但不甘心的人也有,比如大皇子温玄莘。   他下朝后一回府,就把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红着眼脸色狰狞吩咐侍从道,“去找安将军和赵先生来。”   他是堂堂的长皇子,那皇位本该是他的,要他仰人鼻息而活,绝不可能。   走到书房外的谢侧妃听到这句话,微微垂眸。   七皇子府,   温玄瑾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脸色就阴沉得快滴出水了,   七皇子妃赵熙惊声道,“陛下怎么会?那只是个公主啊?”   温玄瑾冷笑道,“我的好父皇,宁愿将皇位传给一个公主,也不愿意把我放在眼里。”   赵熙咬了咬唇,好不容易让宁国公府舍弃和嫡兄有伴读之情的六皇子,转而靠向七皇子,为此嫡母可把她视作眼中钉。   若说嫁给七皇子没有动过未来母仪天下的念头是假的,可是随着陛下的一道圣旨,所有都成了泡影。   七皇子眼中闪过一道阴狠,“我不会这么罢休的。”   相比起其他皇子,本该是最为震动的六皇子,反而没什么动静,或许是因为母妃被禁足的事,六皇子反而小心安分了许多,不敢擅动,六皇子妃又是个真正温婉贤淑的,更不会在这事上插嘴。   朱景帝此时也没时间在乎他的这些儿子的心情,他正忙着为锦荣当上皇太女扫平一切出现或是可能会出现的障碍。   趁着他还在这个位子上,做他应该做的事。   朱景帝绝不是那种喜欢给后人留下烂摊子的皇帝,就像江南弊政,宛如痼疾存在了这么多年,他也是费心谋划,又是派聂重言,又是金督卫的。   最后借江南水灾一事作为引子将弊政拔除了个干净。   之后改革江南官场制度的折子就交给锦荣来写,这片江山未来会是她的江山,是她该亲历亲为的时候了。   还有宗室方面,朱景帝都一力压下了所有的争议,还有挑选东宫僚属,做得尽善尽美。   九公主被封为皇太女后,自然要在宫中另辟一处住所,并且培养臣属,都授官衔,以及正式参政。   朱景帝信任锦荣的眼光,所以让她亲自选人,锦荣也毫不推辞,取过笔来,挥毫就写了满满一页纸,十几个人名,再给朱景帝看。   朱景帝一看就乐了,这些人大多还是锦荣跟在朱景帝身边时见到的,但职务与品行才能都匹配得恰到好处。朱景帝不禁想,难道是小九让金督卫去查过他们了。   不过既然执金令都给了小九,她打算如何差使也都随她,朱景帝也不会多管。   而其中有一人,也是他也属意的,聂重言。   聂重言在圆满完成了江南大业后,也奉旨调回京中,被宣入宫觐见。   “微臣参见陛下。”聂重言郑重叩拜道,   朱景帝见到聂重言,一恍惚,好似三年前那个高中入殿,机敏聪慧的年轻人,不由慨叹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聂重言真心道,“好在臣未有辜负皇恩。”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何况朱景帝还是赏识人才的伯乐,不薄情的君王,离去三年还能记得他一个六品小官,将信任交托于他。   等聂重言从宣仪殿出来时,手里还捧着去东宫任詹事的调令。   站在殿外,聂重言脑子里的念头转了转,决定现在就去。   一踏入东宫,聂重言就望见了迎着光走过来,身上的金丝玄绣耀眼得有些灼目,如今已尊贵不凡的人。   聂重言毫无惊慌拘谨,如同在弘州渡口时,落落大方行礼道,“微臣拜见皇太女殿下。”   锦荣唇角微弯,“聂大人,好久不见。”   ……   聂重言来了之后,东宫的班底已然形成。   皇太女也开始正式参政,有过之前批阅奏折的经验,皇太女上手朝政也是游刃有余,百官也才真正见识到皇太女的出众能力,也总算明白为何朱景帝会不顾她女子身份一意孤行立她为皇位继承人。   对朱景帝立皇太女的异议也随之渐渐少了许多。   这令一些皇子心中有些惴惴,眼看着木已成舟,在一阵的震惊慌乱过后,越来越多人认可了皇太女的存在。   册封九公主为皇太女的圣旨一下,后宫受到的震动也不小,若非容贵妃养病,恐怕永宁宫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秀丽宫的姜贵妃摸了摸小腹,叹了口气,即便生不出男孩,女孩也是好的。   只可惜当初没能凑成侄子和九公主的好事,否则……如今对姜家也有利。   关于皇太女的婚事,锦荣是不在乎这些小事的,哪怕为了继承人,有皇室嫡系血脉的子嗣那么多,也不一定要是她成婚生子。   朱景帝尊重她的意见,见她心中已有成算,便不会插手干涉。   连朱景帝和皇太女都没说话,其他人更不会傻得出言。   当皇太女的地位真正稳固之后,更多的人是想着与皇太女结交,比起其他皇子,他们对这位皇太女可是了解甚少。   ……   继九公主被册封为皇太女后又过去了两月,便到了朱景帝的寿辰。   锦荣准备寿筵时,问道,“可要二哥回来?”   朱景帝微微一默,“让他回来一趟吧,也让他见见你这位皇太女。”   锦荣点了点头,也不多说,   二皇子温玄策,算是众皇子中比较特别的一位了,母妃早逝,还未及冠就封为周王驻守边疆,也就意味着放弃了皇位。朱景帝告诉她,这是老二亲自向他请求的。   这些年边疆的平稳,也多靠他的本事。论朝政才能他或许不出众,但当个大将军,却是绰绰有余的。   朱景帝曾担心过,新帝会因为军权而令老二陷入困境,但若是小九,他就没有任何这样的担心了。   周王回京,   虽然在边关时已经知道了消息,但真正一见皇太女,还是忍不住惊讶。略有迟疑,但还是行了一礼,太女之位,除朱景帝之外任何人见之,都需行礼。   周王心里也没想什么,倒是坦诚,如朱景帝所说,不适合朝堂争斗。   周王入宫见了朱景帝一面后,就回了京中的王府,这些年来周王妃一直和女儿独自在京中,好在朱景帝多有照拂。   周王好奇京中形势,周王妃把自己所知都告诉他了,不过她也一向带着女儿深居简出,知道的并不多。   正说着话,就有仆从禀告道,“王爷,有人求见。”   周王温玄策皱了皱眉,他才刚回来,会是谁要见他?   ……   送走了野心勃勃的兄弟后,周王摇了摇头,只觉京中果然为是非之地。   寿诞当夜,   大皇子和宫中禁军,京城守军,意欲逼宫。   但才杀到宫门,就被抓了起来。   还有准备在宴席上下毒的七皇子,联合宁国公府在宫外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周王看了一场好戏,心中慨叹万分,也不奇怪为何父皇选了九公主了,这样的本事心性,父皇也不可能放心将天下交给他们。   大皇子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会失败得这么快却只是因为有人出卖了他,谢侧妃。   单是大皇子孤注一掷以卵击石的行为,谢妙音就不觉得自己会成功,如果没有九公主在,她或许还有信心协助大皇子登上帝位,但现在,她还不想被株连而死。   更不想她的孩子还未长成人,就夭折了。   所以她暗中将大皇子的计划全盘送给了皇太女殿下,锦荣知道了,那朱景帝就知道了。   而七皇子的行为,朱景帝更不意外,玄瑾一直都在怨恨他,怨恨他害死了他的外祖家,他的母后,也觉得朱景帝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这样满是怨恨的心性,才无法令朱景帝考虑他成为继承人。   论才能,玄瑾称得上是出色,但一个怀有怨恨的人当了皇帝,他的兄弟姐妹,他的臣民又会如何呢。当皇帝的喜恶左右朝政,带来的绝不是好的结果。   两位皇子叛乱,甚至想要弑父,朱景帝的心情没有多糟糕,也谈不上失望。   这些年来,他已经失望多了,至于身为父亲的悲痛,早年经历过太多的朱景帝心理承受能力也没有那么差,足够豁达。   他让锦荣处置大皇子和七皇子,留了他们的性命,至于其他,朱景帝不会再管。   锦荣也就将他们幽禁于府中,不牵连儿女家眷,但若有愿意相陪的也开恩。   而其他皇子,她也只是一句话,“过去之事,概不追究。”   真正见识了一番寿诞之夜,皇太女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后,那些本是做旁上观的皇子们也彻底安分了。   大皇子妃王嘉汝自请和离,回了相府,她本就与大皇子没什么感情了,这次险些被株连,更是令她对大皇子府再无留恋。   而那位谢侧妃在出卖了大皇子后,就知道自己死期已至,皇太女和陛下不会不知道她曾经参与过谋害皇太女的事。   哪怕是为了皇长孙,她也得死。   谢妙音私下求见了皇太女,深深行了一礼,“一切都是嫔妾的过错,嫔妾会以死谢罪。”   【都是我的野心害了皇长孙,只希望殿下宽容,不要因为我迁怒于孩子。】   即便早已知道胜者王,败者寇,到最后谢妙音还是不忍骨肉亲情。   和大皇子相比,却是强多了,不像大皇子说什么宁愿死,也不甘窝囊活着,如今就幽禁在府中,与世隔绝,若是他敢自杀,倒还让人佩服骨气,可惜,关了一段时日就安分了,终究是没有勇气。   锦荣望着谢妙音,这个曾经看似温婉实则很有智谋和野心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平静道,“处罚的诏令已下,既然无你的罪,你也无须如此。”   谢妙音一怔,以她的聪慧,怎会不懂皇太女的意思。   见皇太女目光清正,谢妙音默然一拜,“多谢殿下。”   半月后,谢侧妃离府,出家为尼修行,皇长孙也以离不得母亲为由,留在谢氏身边。   一切风平浪静,锦荣就那么轻轻放了过去,非是她豁达,争夺皇位而已,各凭本事,更没什么报复的必要,杀人简单,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   至于以后,她也有自信,不会让他们翻出什么浪来。   半年后,   朱景帝对权柄并不是很看重,在诸事顺遂后,便禅位给了皇太女温锦荣。   自此进入天元朝。 第241章 星际篇   星海中行驶的一架银灰色星船里,   “人类的文明在经过蒙昧,革新,最后终于触碰到了宇宙,探索并且征服……”   坐在主操作室的驾驶座上的人合上了手里的书,感叹着新高度的宇宙文明。   再望向外面漂浮着无数如同尘埃的星海,浩瀚深邃的美丽,每一刻都不一样,也让锦荣的旅行丝毫不觉得乏味。   造成她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情况,还得归于两个月前原身的一场考试失败,情绪崩溃大病过后,壳子里就换了个魂。   只是又一次穿越了,在结束了上一世的人生后,来到了这个星际文明的世界。   无论是全息虚拟技术,还是星体开发,纳米智能机器人,星际航行等等在这个世界都成为了现实,而且是生活再常见不过的事物。   哪怕是经历过多世的锦荣,在第一次直面星海宇宙时,也不禁有过瞬间的茫然,   文明科学带来的美丽,是与众不同的。   “需要音乐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她叫艾琳,是这艘星船的智能,控制着星船的行驶和船上的一应机制,可以说,因为有万能的艾琳,锦荣对衣食住行读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心,可以专心看书,偶尔欣赏一下星海风光,这样的悠闲轻松,令锦荣对艾琳的好感度不低。   智能也是星际文明的产物之一,不仅运用在星船上,还有很多领域,军用,网络,交通,家居,可以说纳米智能代替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工作。   已经习惯了艾琳存在的锦荣点了点头,“好,随便一首吧。”   主操作室的界面上银光闪闪,然后出现一个造型相当漂亮,唱歌的小人。   歌声有一种特殊的韵律,唱的是什么,锦荣也不知道,好像是哪个星区的语言,目前她还没学会呢。   在这个世界里,连娱乐也都是虚拟偶像了啊,锦荣支着下颌,看着歌声优美的虚拟角色。   当然锦荣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老古董的,所以清醒之后,就没少看书,补充这个世界的知识,单是原身的记忆还远远不够。   虽然还有很多国家,占据不同的星系,但统一被称为星系联邦,由联邦政府管理。   而原身名叫黎锦荣,出身背景还挺高的,父亲乃至祖父都是星系联邦的上将,赫赫有名的人物,黎家也是星系联邦一等一的大家族,军系世家,按理说,黎锦荣应该是顺风顺水才对,而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崩溃得放弃生命。   但文明科技的进步,无法消除所谓的阶级,而星际文明划分等级则成了基因。科技在人类基因上的发展也是卓越的,不断优化的基因,主要分成体能和精神力两大标准。   从最高的S级到最低的F级,基因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潜力。   渐渐的,优良的基因会选择和优良的基因结合,这样生下的后代就不会太差,甚至会更优秀,而反之也会更糟糕。   而科技只做到基因优化,而做不到基因变革。如果一出生时就是F级基因,那么实力再进步也不可能达到A级,甚至连B级都是奢望,星系大多的资源也会为强者所拥有,比如黎家。   可惜出了黎锦荣这个例外,她无论精神力,还是体能都是B级,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或许就是骄傲了。但在黎家,她的哥哥黎君耀,姐姐黎之瑜,一个体能是S级,一个精神力近乎S级,两人稍弱的方面也少说是A级。这一对比,越发显得黎锦荣的失败了。   不仅是黎锦荣的亲生哥哥姐姐,连其他堂兄弟姐妹,也好过她太多。   哪怕是黎将军和黎夫人并没有因此嫌弃小女儿,但平日公务繁忙,加上对长子长女的注重培养,不免忽视了黎锦荣。   黎锦荣从小到大听得都是父亲祖父的英雄事迹,更不愿意自己成为黎家的耻辱,惹人笑话,越发努力,但她本身能力就只是一般,再努力也只是个普通的天才,尤其是还有两个到哪都相当耀眼的兄姐陪衬。   自认生活在阴影下的黎锦荣在报考联邦第一学府失败后,彻底崩溃了,堂堂黎上将的女儿,居然连军校都考不上。   与其说后面是生病了,不如说是自我厌弃后的情绪抑郁。   再醒来后,就成了现在的锦荣。   黎家人并不知道黎锦荣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黎锦荣了,只当她因为报考失败心情不好,黎君耀和黎之瑜作为哥哥姐姐,还是安慰了一下,提议要不要去旅行散散心。   锦荣很爽快地答应了。   她也需要一段时间独自适应这个世界,而且拒绝了黎家人的其他帮助,所以就变成了她现在开着星船独自旅行,除了艾琳这个星船智能,再无别的伴侣。   “真美啊。”锦荣望着窗外的景致,璀璨的星空,记忆里有过这样一句话,“我们看到的从很远星系来的光是在几百万年之前发出的,在我们看到的最远的物体的情况下,光是在80亿年前发出的。这样当我们看宇宙时,我们是在看它的过去。”   所以说,现在是在穿梭过去现在未来么。   好吧,只是文艺的说法,真正的事实是,科学揭开了本质,让一切没那么神秘而已。   如果黎锦荣看到现在这片景致,或许就不会再执着于黎家小女儿这个身份了。   不过,成为黎家骄傲什么的,锦荣没放在心上,她现在对星海旅行比较感兴趣。   “艾琳,你说是不是?”   艾琳虽是智能,但还没有达到拥有一定智慧甚至是人类情感的高度,在星系网络中也没搜到锦荣说的那句话,如果是说这片星域很美,那么,艾琳卡了许久后道,“是的,黎小姐。”   锦荣也不指望她能理解,毕竟艾琳,和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智能AI不同。   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书补充知识,看久了有点困,锦荣就把书盖在脸上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反正一切都有艾琳控制星船运行。   像有艾琳这样智能的星船,不是黎家这样的家族,还没法随便给个小辈弄来一架出行游玩呢。   探测到主人的身体机能进入浅层睡眠,艾琳也自动将音乐放成了舒缓的琴声。   ……   “检测到有不明星船,具有攻击倾向。”   “检测到有不明星船,具有攻击倾向。”   艾琳的声音立刻从温柔变为了冷淡严肃,并且重复提醒了两遍。   因为警报声而从午休中醒来的锦荣微微打了个哈欠,眉头微蹙,看起了操纵室的界面,有三艘黑色的中型星船像是在跟着她的星船,而且越来越近。   不像是普通商用或是民用的星船,倒像是星海中的雇佣兵或是星盗团。   星海广阔,光是未开发的星系就有数十个,自然有不少混乱势力。   这里是X星区和S星区的交界处,偏僻荒凉,倒是好下手。亏得她还挑了一艘不怎么起眼的星船,还是被人盯上了。   艾琳的声音响起,“对方有干扰网络信号装置,无法发出任何联络求救讯号。”   “发出警告,发出警告。”   “对方拒绝接受警告。”   艾琳的声音顿时变得冷酷,“启动紧急防御兼随时攻击状态。”   锦荣站在驾驶座旁边,抱着手肘没有动,而是盯着界面的情况,对于艾琳的能力,她还是有自信的,不然黎家也不会放心同意让她一个人出行。一般的星盗绝对打劫不了她,而厉害的星盗也不敢在星船打出黎家的专有信号后动手。   除非,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   而其中一艘黑色星船里,同样有人紧紧盯着界面上  还是一个秀发微卷,穿着米色裙子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只是她此时脸上的神情谈不上美丽。   “都拖了这么久,你们该动手了。”   “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夏小姐放心就好。”坐在驾驶座上留着胡子的褐发男人残忍一笑道。   他也不想得罪黎家这样的旁然大物,但若是酬金丰厚到让他无法拒绝的程度,铁狼团也只能做他们该做的事,反正逃到星海里几十年,黎家也找不到他们,何况还有夏薇这位嫡系夏家千金庇护。   夏媛面孔扭曲道,“一个黎家的废物,也配和楚蔚有婚约。”   默默侵入对方网络通讯信号的锦荣正好听见这句话。   楚蔚?楚家的继承人,双S级的天才,但除了黎家长辈和楚家有来往,也没有什么婚约的事啊。   既然黎锦荣的记忆里没有婚约这回事,那看来就是池鱼之灾了,比起一个不知所谓的疯子说的话,锦荣还是选择相信原身的记忆。可这灾还真不小啊,都到了致人于死地的程度。   副驾驶上的红发男子有心讨好夏大小姐,“夏小姐把这事交给我们就好,何必亲自来。”   夏媛冷哼了一声,“我要亲眼看到黎锦荣和她的星船彻底毁掉。”   听见这句话的锦荣,内心呵了呵。   但夏媛说这话也不是没有底气的,她聘请的可是星海A级雇佣兵铁狼团,把黎锦荣悄无声息弄死在星海里太容易了。夏媛压根就不考虑此事的后果,一个黎家的废物而已,论资质都比不上她,哪怕也是嫡系血脉,夏媛也不觉得黎家会多为死掉的黎锦荣出头。   只要一想到,她爱慕的楚蔚不会和这样一个连第一学府都考不上的废物再扯上任何关系,夏媛就心情愉悦极了,迫切想要看到黎锦荣和她的星船化为尘埃的一幕。   夏媛和铁狼团的人想着,黎锦荣一个还未入学,学习这种高等星船操纵的人,根本无力攻击。艾琳虽然是高级星船智能,但和A级雇佣兵拼起来还十分勉强,而且还是三对一,没多久,就防御的护罩就被对方的攻击打破了。   并受到了激烈的围攻。   艾琳的声音渐渐也变得无力,“……对不起。”   这种情况下,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自毁。无法保护星船主人,这对于任何一个星船智能来说都是失败。   “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   锦荣微微笑了笑,目光温和而锐利,“就交给我吧。” 第242章 星际篇   操纵星船的知识也不是看一两本书就能学会,而刚穿越过来不到两个月的锦荣,更不可能有过星船战斗的实践经验。   但……何必那么麻烦呢,   锦荣将手放在本该用于操纵的键盘仪器面上,一股力量从她的手心中释放出来,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不属于黎锦荣的精神力逐渐蔓延,至这艘星船的每一处,在短短片刻间,已经控制住了星船,重新组装程序,将攻击权限改到最大,修复一切故障,迅速提升机能。   她的神识只要想,可以清晰看到星船上任何一个齿轮或是程序中的任何一条信息,星船只会随着她的一念而动,比起操纵星船,倒不如将星船变为她神识的一部分。   也相当于有了新的智慧。   艾琳的声音也消失了,因为现在真正控制这艘星船的人是锦荣。   她望着屏幕,淡淡道,“被攻击了这么久,也该是反攻的时候了。”   屏幕上几道蓝光闪过。   铁狼团团长里克皱了皱眉,好像眼前的星船换了一个全新的,完全改变了之前的防御状态,而是变得侵略性十足。   就像是原本的猎物变成了可怕的掠食者。   怎么可能,里克心里觉得荒唐,他率领的铁狼在星海哪怕不是数一数二的,也是佼佼者,令人闻风丧胆,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连星际军校都未上过的小孩独自驾驶的星船,而感觉到的危险。   里克还没摆脱掉脑海里所谓的直觉,通讯器就响起急促的声音。   “我被攻击了。”   “我被攻击了,请求支援。”   一连好几声求救支援的声音,令主星船里的人都为之惊诧,而下一刻,就是他们受到了攻击。   ‘砰’的一声,星船左翼被炮火击中,产生了剧烈的晃动倾斜,夏媛抓住了座椅,才没摔倒,焦急慌乱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该是黎锦荣和她的星船被击毁吗?怎么会是铁狼团的星船受到攻击?   里克和他的队友已来不及回答夏媛的问题,还是忙于操纵星船攻击防御。   但是随着来自那艘银灰色的星船越发猛烈的攻击,里克和他们的队友也渐渐心生绝望,   这种攻击性和火力,绝对不是一般的中等星船,还有操纵星船恍若奇迹的能力,便是在星际联邦军队里,也是罕见的才能,而不会是一个资质普通的人。   他们到底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   里克冷静下了决定,果断道,“这笔单子我们不接了,立即撤退。”   他虽贪婪,但绝不愚蠢,留在这里硬撑下去只可能是覆灭的结果,其他人虽不甘,也毫无异议。   但夏媛却不愿意了,“不行,你们收了我的定金,黎锦荣没死,你们不准退。”   里克这时可不会为了一个大小姐刁蛮任性的话,而害死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完全不理会,就发出了停止任务紧急撤退的讯号。   可他们想走,锦荣却不打算让他们如今简单的逃之夭夭。   控制星船的心意一动,   轰的一声,宛如星海中的一场烟火,三艘星船陨落在了爆炸的云团中。   ……   星际联邦巡逻的警卫总是姗姗来迟,又恰到好处,清理着爆炸过后冒着火光和黑烟的残骸,主要负责人一级星区警卫长林锐面色颇有些复杂,犯下不少案子的A级雇佣兵铁狼团在他的星区里伏法,的确是件好事,报上去也会有份功劳。   但若还牵涉到了黎家,夏家这样的大家族,这就麻烦了。   锦荣也没离开,她为什么要走,被攻击的人可是她,她只是正当防卫而已,而且铁狼团本就是罪犯,在星际联邦悬赏榜上的赏金也不少,不知道能不能领一笔,锦荣漫不经心地想道。   她对星际警卫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即便是看过了星船上的记录仪,也和她说的毫无差错,受害人是她,只是那些人运气不好,被反杀了而已。   林锐他们因为她是黎家小姐的身份,也没有追问不休。   “锦荣。”正在附近执行任务的黎君耀得了他妹妹的星船在S星区遭人攻击的消息后,就立刻赶了过来。   不过看这样子,锦荣坐在纳米椅上,因为夜晚星空有些冷,而披着外衣喝着牛奶,悠闲而淡定,而旁边则是被巡逻星警包围起来的星船残骸,一片惨烈,几乎能想象到,究竟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战斗。   黎君耀撇去心头的怪异感,问道,“锦荣,你没事吧。”   他也不忘解释了一句,“父亲和母亲还有事,现在来不了。”   锦荣微一挑眉,“我当然没事。”   林锐走了过来,两人虽然未见过面,但星警都是军队里出来的,怎会不知道黎家,他也没有隐瞒,告诉了黎君耀调查的全部所谓经过。   黎君耀先是一怒,他妹妹再不争气,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人。   后又有些奇怪锦荣什么时候惹到夏家小姐的,竟然狠下毒手,夏家是星际联邦有名的大商会,而夏媛的父亲就是商会会长,与军界政界都有关系,但与黎家分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仇怨。   “那个姓夏的女人呢?”黎君耀冷冷道,   林锐顿了顿,“夏媛小姐重伤,已经被送去附近医院,也通知了夏家的人。”   夏媛身上有件S级的防护能量罩装置,也是这东西在爆炸中保住了夏媛一条性命,但也仅此而已,林锐想到在星船残骸下救出的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夏媛,以及临时伤势检查,不禁叹了口气。   伤成那样,哪怕活下来,恐怕也残了。   不过比起死在爆炸中的铁狼团来说,应该算是好的了。   黎君耀也愣了半晌,这样子不像是黎锦荣被欺负了,而像是黎锦荣把他们给欺负了。   铁狼团的名声,他也听说过,挺凶悍的一伙雇佣兵,如今居然死在了妹妹黎锦荣手中。   “你妹妹挺厉害的。”林锐憋了憋,才说出这一句话,他看过星船上的记录仪,无论战斗技巧还是战略水平,都可以说是超人的水平了。   除开一些运气的因素,铁狼团死在黎锦荣手下也不奇怪了。   只是稍微让他不理解的是,扫描仪检测不出星船上残留的精神印记,最低到F级,最高哪怕是S级,扫描仪都能显示出来,但这次只能查到有精神力流过,却探测不出等级来。   但黎锦荣的星证上注明的精神力只有B级。   林锐似乎也只能用当时战斗混乱,影响星船能量波动的理由来解释了。   不过他个人还是很欣赏黎锦荣操纵星船的水平的,真心实意地对黎君耀道了一声,“我建议她去考联邦第一学府。”   黎君耀脸色一黑,“我妹妹刚报考失败。”   这都不知道惹得多少人非议了,连祖父听说了都不是很高兴。   林锐顿时有些惊讶,难道第一学府现在的报考标准变得这么高了?虽然黎锦荣的精神力和资质是差了些,但光是这次体现出来的操纵星船的能力绝对称得上是天才。   林锐坦然把他的想法告诉了黎君耀,在同为军人的林锐看来,星际联邦军队少了这样一个未来的人才,实在有些可惜。   黎君耀有些被说动了,他原本也准备向导师请求一个破格录取的资格,让锦荣入学。   身为黎家的人,怎么能不进联邦第一学府呢。   黎君耀还未跟锦荣说起这事,锦荣就扔给了他一样东西,黑色的录音器。   里面是夏媛提到楚蔚的那段话。   锦荣向来有准备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可没兴趣替人背这种锅。   黎君耀听完脸就彻底黑了,抬头就看到了锦荣目光含笑地看着他,“我好像从未听过什么婚约的事。”   黎君耀咳了两声,楚蔚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他也认识而且关系不错,但怎么也没想到楚蔚的烂桃花居然祸害到他妹妹身上了。   “根本没有婚约这回事,只是当年的一句笑谈。”黎君耀认真解释了一番。   比起黎锦荣,他还是知道点事的,好像是当初黎锦荣还未出生时,楚家和黎家关系不错,楚蔚被他父母带来参加黎家宴会,楚夫人开玩笑,说要与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结亲。   只是这事,自黎锦荣出生后,被检测出了精神力和体能都比较弱后,就没人提起这回事了。   黎上将和夫人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若是结亲,那也是长女更合适。   也不知道夏媛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说,我是差点因为一句笑谈,被人害死咯。”   黎君耀莫名觉得心里一凉,再看锦荣,好似说什么简单的小事,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平静淡定得不像以往的锦荣。   不过在外面待了两个月,他好像都有些不认识小妹了。 第243章 星际篇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荒凉的星球,在夜晚里更显得死寂,锦荣也只是随机降落而已。   星警他们光是清理这些残骸就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黎君耀也知道这事虽是因为争风吃醋闹出来的,但牵扯到了人命,也不会是小事,   “这事我会告诉父亲的,我们先离开吧。”   锦荣不可置否,录音证据真相什么的,她已经给黎君耀,包括报仇,她都是当场就完成了,剩下的黎家想怎么做,她也不在意。   林锐也没有阻止他们离开。   锦荣跟着黎君耀在最近的一个小星球属于黎家的别墅暂时住下。   这还是锦荣自两个月的星海旅行以来,第一次在星球上停留休息。哪怕是穿越过来时,她也没多观察过自己住的环境,就离开了黎家去旅行了。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应该是高科技的家居应用达到的随心所欲了。   别墅没有管家仆人,一切都是智能化管理,进来后,就见到了服务的纳米机器人,“欢迎两位主人回来。”   声音和艾琳不一样,显得稍稍死板。有机器人在,黎君耀也没多管锦荣,就上楼去了,应该是和父亲通讯报告这件事了。   锦荣坐在铃兰花形的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屏幕调到了一个新兴虚拟偶像的演唱会。   她没怎么听,心思却是想起了星际联邦的构造。   军政商,可以说是星际联邦上层的三大势力,以军队为首,黎家,楚家,白家就是主要的军系世家。   这个世界的人以进入军校为荣,最精英出色的莫过于联邦第一学府,三系顶尖的人物几乎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而像黎家这样的家族,若是连第一学府都考不上,不得不到次等学府入学,的确是会被同一阶层的人耻笑。   这三大势力牢牢掌控着星际联邦社会的方方面面,操纵着社会机制的运行。   而星际联邦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宇宙星海,要是他们的势力最薄弱的地方。   哪怕科学文明已经发展到这样顶尖的地步,还是无法彻底征服宇宙星海,仍然有众多不知名未开发的星系星球,还有危险的生物。   黎君耀刚通过星际网络视频和父亲说完话,下楼就见到锦荣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还没睡么?”他有些讶异道,   黎君耀以为今天经历了这么多,锦荣应该很累的,结果她倒是很淡定,甚至还挺有心情地看虚拟偶像演唱会的。   这副样子让黎君耀忍不住想起了她在星船爆炸的残骸边上安静的喝牛奶的那一景。   他单手插兜,“我把事情和父亲说了,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锦荣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视线甚至没有离开过屏幕,只轻轻嗯了应一声。   黎君耀顿了顿,又道,“我们可能暂时无法回去,要在这里待两天。”   因为他和父亲通话的时候,临时得知了一个消息,夏薇伤势极重,以及移交到中心星区联邦医院了。夏家那边似乎震怒,即便黎家有理有据,交涉起来也不免会很麻烦。   还不如在这里待两天,等黎家和夏家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回去。   “我知道了。”   黎君耀还想着如果锦荣追问,该说些什么,谁知道锦荣什么也没问,也好,省得他回答了。不过,他还得和楚蔚说一声,哪怕朋友交情再好,但他妹妹这次可是受了楚蔚的连累。   ……   联邦第一学府,星曜学生公寓里,   楚蔚训练完洗了个澡,刚出来就听见通讯器响了,是黎君耀,   “什么事?”楚蔚点开了通讯器,有些疑惑,他记得黎君耀正在X星区和导师一起执行任务,怎么突然联系他了。   这事发生还不到三个小时,楚蔚也没收到消息。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黎君耀说完了事情,俊眉微蹙,“我知道了。”   黎君耀也知道这事不该怪楚蔚,微叹了口气,“你有分寸就好。”   楚蔚虽没对黎君耀说什么,但他知道了,楚家也就知道了,并立即采取了措施,站在楚家这一边,楚家和黎家在军中关系又好,楚家也算理亏,这样做也应当。   黎楚两家一起合力压下夏家的不满,夏会长再心痛重伤未醒的女儿,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听说联邦医院的医生也没能救好夏媛,夏会长如今忙着寻找名医,以夏媛的重伤,若不是夏家财大气粗养着,恐怕离开医疗舱就没命了。   得知后的黎君耀也觉得有必要和锦荣说一下,关于意欲谋害她的凶手如今的情况。   锦荣淡定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最后补上一刀。”   黎君耀:“……”锦荣什么时候这么凶残了。   看着震惊得愣住了的黎君耀,锦荣又是微微一笑,“放心,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以她的精神力,怎么会探测不到星船爆炸残骸下还有生命气息,只不过她才懒得管人是死是活,若是运气差点死了,可能没如今这样轻易解决,要麻烦些,   但也只是麻烦些而已。   ……   夏媛若是死了,的确会麻烦些,既然没死,她又是凶手,黎家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之后,楚蔚还联系了黎君耀,声音清冷,“你小妹不是没有通过联邦第一学府的入学考试么?”   黎君耀愣了愣,但也不奇怪楚蔚知道这件事,“是啊,我正打算做完这个任务,向导师申请一个入学名额。”   楚蔚也不多说,直接道,“我这里就有一个名额。”他顿了顿,“也当作是我给黎小姐的补偿了。”   黎君耀微微一讶,他和楚蔚也认识久了,知道他是什么人,以他的骄傲很少有给人道歉的时候,这次虽不是道歉,但也难得的态度了。   看来这事或许和学府里的某些人有关,黎君耀若有所思。   至于名额,黎君耀当然不会不要,“那就多谢你了,楚蔚。”   简短几句话后,楚蔚便结束了通话。   联邦第一学府的入学名额自然珍贵,若非是楚蔚这样受院长和老师重视的天之骄子,也很难得到一个名额。   楚蔚也不是能力差劲的人,很快就查出了夏媛是听信了别人的挑唆,加上本就不知天高地厚,性情娇纵,以前这种事也没少做,只是没碰到黎锦荣这样的硬茬子,还有黎家深厚的背景。   这事的确是他理亏,补偿黎锦荣也是应当,何况对他而言,那个名额也算不了什么。   能进来容易,但待下去就不容易了。   一些听说这事又心怀嫉妒的人,不禁暗暗好奇那位黎家三小姐是何方神圣,等着入学给个下马威了。   而小星球别墅这边,锦荣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除了偶尔看电视了解新闻,其他时间部分用来看书。   黎君耀瞥了两眼,发现都是什么《基因等级分析》,《星船机械重修》,《激光智能技术》这样的书。   他知道小妹很勤奋,但……这些书她能看懂吗?   锦荣也没有辩解什么,而是道,“虽然关键时候,不怎么顶用,但平时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   黎君耀:“……”   他越来越听不懂小妹说的话了,难道是报考失败给小妹的打击太大了?   想到这黎君耀便放缓了声音,“父亲想和你通话。”   星际联邦的黎上将黎焱,五上将之一,曾获勋章荣耀无数,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就是,这几天光看星际新闻,就常常能见到他的脸。   对儿女来说或许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但好在他的长子长女都不用他担心。除了小女儿黎锦荣,想好好教导也因为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他对于星际联邦的重要性远超于他的家庭。   在接通了通讯器后,出现在星际网络投影是一张和黎君耀有几分相似俊铸的脸,穿着黑色的军装,威严而凛冽,肩上还戴着星际联邦的上将军衔。   因为甚少相处,连说起话来也有些冷冰冰的,偏向于公式化。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星警那边的报告黎焱也看了,是夏媛雇佣铁狼团攻击锦荣在先,后续也只是正当防卫,稍微令人惊叹的是,锦荣在这一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操纵星船水平。   在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情况下,已经非常出色了。   黎焱严肃冷厉的眸中也不禁隐含一丝赞赏,并道,“你祖父想见你。”   “你和君耀一起回来,报考军校的事再说。”   黎家的人,真想进第一学府,也绝不会进不去,何况还是父亲点头的事。   “不了。”锦荣忽然道,抬起眸,对终端那边的黎上将微笑道,   第一次被儿女拒绝,而且还是从最不起眼的小女儿口中听到,黎焱黎上将一时愣住了,也看清了小女儿温和微笑的神情,但眼眸里看不到一丝波动。   “我的旅行还没有结束,就先不回去了。”   “抱歉了,父亲。”锦荣唇角微微弯了弯,然后爽快地结束了通话。   完全不在意那边被挂了电话的黎上将的心情,锦荣自认已经很有礼貌了,但既然事情已经任由黎家解决了,她也没必要再安分待在这里了。   ……   黎君耀不在房内,也就没有听到锦荣和父亲的对话,更不知道他素来敬爱的父亲被锦荣挂了电话,在星际联邦敢挂黎上将电话的人,应该不超过五个吧。   见锦荣出来,神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以为像往常的训话。   “父亲告诉你了。”黎君耀微微严肃道,“虽然夏媛因为重伤而被免除杀人罪……”但此事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明白。”锦荣唇角微勾起,不甚在意。   如果真为一个毫发无损的小辈,和星际联邦商会撕破脸,那才叫做儿戏,况且黎家也不只有黎上将这一脉。   “锦荣,你好像变了。”   黎君耀目光有些复杂,换作以前,黎锦荣却不会这么毫不在意,就像是置身事外一样,之前也是,只是两个月,就变了这么多。   锦荣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一笑,“你可以认为我历经生死,瞬间成长了。”   黎君耀稍稍感叹,他也有些欣慰,过去的黎锦荣的确很让家人不放心,经过这一次的进步也很明显。   “原来是这样。”   锦荣耸了耸肩,“不,这只是一个让你可以合理安心的解释。”   黎君耀还想说这些什么,就听见楼上的通讯器又响了,便只好暂时停下和锦荣的对话,往楼上去。   通讯器一打开,就出现了父亲黎焱的面孔。   莫名挨了父亲黎上将的冷气,并保证明天就带锦荣回去后,黎君耀下楼,就见客厅里已不见了锦荣的人影。   ……   锦荣和黎君耀所在的这个小星球属于中转站,也在繁荣星区之内,来之后一直待在别墅,还没出来过。   种种新奇的科技技术,看得锦荣眼花缭乱,她一个人毫无方向,随处走走,就逛了大半个星区,逛到了夜色降临。   在黑夜里,总会有些地方显得更引人注目些,霓光十色,充满着诱惑力。   而且坐在这片地区的建筑都格外独特些,锦荣想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艺术感,虽然她有些难以理解。   在扫了一眼后,锦荣就踏进了其中一家带着兰花香的店。   “欢迎光临。”门口处穿着礼服的侍者看清进来的客人不是寻常来的熟客后,微微一顿,但却还是礼貌地迎了进来。   酒吧嘛,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锦荣笑眯眯地道,“就我一位。”   里面流动着一种奇异的氛围,鬼魅宁静中又隐藏着狂乱的颤栗感。   她也没有找包间坐下,而是坐到了吧台,她一坐下,就感觉到几道视线看了过来,锦荣不在意,而是看向了吧台。   吧台处是一个留着波浪卷的红色卷发的美丽女人,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甜美的气息,带着成熟的甜美。   莲娜是幽兰酒吧的老板,她一点也不奇怪眼前这个女孩刚进来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看看她,身上无一处不是干净的气息,在告诉着这里的人,她是个在温室里被保护得多好的小女孩。   居然误打误撞闯进了这片地区里的黑酒吧,或者说是情报交易的私下场所。   莲娜也干过不少黑吃黑的事,但还不至于良心全部消逝在这些岁月里,所以她调了杯最普通的樱桃酒递给女孩后,顺便倾下身,温柔道,“小妹妹,你不适合这里,喝完这杯,就到别的地方去玩吧。”   锦荣接过她的酒就喝了起来。   莲娜更加相信这个小女孩是多么的不知世事,在这样的地方也敢随便接过别人递来的酒。   喝完后,锦荣放下酒杯,对莲娜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莲娜一挑眉,眼角的风情直接流泻下来,“你认识我?”   难道是谁派来找她的?   锦荣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但……”   “……你是这里最强的人。”   锦荣定定地看着莲娜,嘴角微弯起,眸间闪过一丝灼灼光芒。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普通酒吧,在附近就感受到了强者的气息,而且不止几个,不比铁狼团的人差。   两人之间气氛冷凝了一刻,莲娜红色的眼眸微眯,身上的气息也危险凌厉了起来,“你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锦荣。”锦荣像感受不到莲娜的戒备一样,笑容浅浅,“我想知道铁狼团的赏金去哪里领?”   “你说什么?”莲娜一愣,她方才脑海里迅速转过好几个对她或对幽兰有敌意的大势力,却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只是问了铁狼团,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不知道?”锦荣顿时有些苦恼,她目的真的很单纯,只是想领赏金,好歹人也是死在她手里吧。还以为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能问到点消息呢。   感觉到锦荣不像是冲着她和酒吧来的,莲娜稍稍放下戒备,但也只是一点点。   莲娜疑惑又有些好奇道,“我知道铁狼团的事,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铁狼团任务失败,死在了星船爆炸中,连带着雇主都重伤,这消息都传遍了地下黑市,莲娜也有耳闻。   锦荣笑眯眯道,“当然是领赏金了。”   莲娜愣了半晌,忽然觉得有些荒唐,赫赫有名的A级星海雇佣兵团,怎么可能使死在一个小姑娘手上,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莲娜不知道事情内幕也很正常,黎家和楚家的能量足以把这事压下,也存了保护黎锦荣的心思,铁狼团的事,万一让地下黑市的某些人对她动了心思怎么办。夏家也不愿意把这种对他们来说是有损颜面的事说出去,所以像莲娜这些人也最多知道铁狼团任务失败全体覆亡。   而这话除了两人,也没有人听到。   莲娜想这样也好,要是那些客人听到刚才的话,这个小姑娘也怕是走不出这片地区了。   这里人几乎都是沾过血,大半或者说是后半生都注定生活在黑暗中的。   “你这里应该可以买信息吧。”锦荣没有介意她完全不信的想法,只是单纯笑道。   “你真想知道?”莲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最后道“好,我告诉你,就在亚树区的白房子。”   有人真想去送死,她又何必阻拦,这个情报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多谢。”锦荣满是诚意道了一句,果然找个最强的人打听最方便。   见锦荣半点也没有怀疑她给出的答案是真是假,莲娜心里有点软,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若是真心软的人,也就不可能在这里开了十多年的酒吧。   一听便记完了地址后,锦荣望着莲娜笑道,“我现在可以点酒了吧。”   莲娜愣了一瞬后,又立刻恢复了那个风情万种的酒吧老板娘,“当然可以,你要什么酒?”   锦荣一点就点了十多种酒,而且都不是刚才的樱桃酒可以相比的,无论是口感价钱,还是烈度。   莲娜有些奇怪,既然不像是缺钱的人,为何又要用命去拿铁狼团的赏金呢。她虽疑惑,但也不会多问,来她这里的客人都是有秘密的,最忌讳交浅言深。她和这个小姑娘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或许也就这一次了,   虽然年纪小,但喝酒倒是爽快。   莲娜也被引起了兴趣,倒酒和锦荣一起喝,还和她说起了话,问她怎么进了幽兰。   和她猜的一样,这个小姑娘没听说幽兰的名字,随便走了进来。   “因为它在这里最漂亮。”   听到锦荣的话,莲娜也有些自得,幽兰是她一手的心血,是她的荣耀和全部。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要是不做傻事就更好了。   两人漫无边际地聊着,也不会涉及对方的底线身份这些私密。从莲娜口中,锦荣也听到了不少星球上有趣的事。   ……   莲娜支着下颌,眼眸间仿佛有流光,“你觉得在这世界上看过的最美的是什么?”   “星海。”   什么?星海?莲娜不禁轻笑了一声,她问过很多客人这个问题,但会回答星海的人,还只有她一个。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锦荣半眯着眼,出神地想起了在星海旅行中看到的世界,   仿佛奇迹一般,自由,包容万象,又充满了探索的神秘感。   它真美啊。 第244章 星际篇   锦荣尝遍了酒柜上从未见过的新奇酒类后,就从椅子上起身,原本半醉半醒的身子在起来站直的那一瞬间就清醒了。   莲娜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喝了那么多酒,连她都有些惊讶,这个叫锦荣的小姑娘却像没事一样。   锦荣朝莲娜摆了摆手,以示告别,在走出酒吧那一刻忽然又回头,灿然笑道,   “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   莲娜轻笑了一声,“我叫莲娜。”   “你很漂亮。”锦荣左眼轻眨了一下,带些戏谑。   如果是个男人这么做,莲娜会觉得是在调戏她,但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只让莲娜觉得可爱有趣。   她的钱也已经付过了,不止酒钱还有买消息的钱。莲娜有些惋惜,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奇怪的女孩了。   锦荣走出幽兰酒吧,看了一眼不远处摩天大楼上悬挂着的钟表,十点,还不晚。   而亚树区,离这不远。   她单手插兜,宛如闲庭信步般朝亚树区的方向走去,丝毫不在乎身后从酒吧出来后就跟上的几个人。   锦荣不在乎莲娜是不是骗她,只要验证一番就知道了。   亚树区,白房子。   虽被称为‘白房子’,但实际上却是建立在地下的一个巨大的交易黑市。   和幽兰酒吧那种充斥着三教九流,表面做生意,私下买卖收集情报不一样,白房子则是完全负责地下黑市交易,各种悬赏买卖,发布任务,只要有钱,在这里什么都能办到。   白房子只是个名字,在很多星区都有,雇主只要联系白房子,发布任务,还有支付酬金,就有专门的人负责,就像是一种中介,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知道这里。   锦荣过去也没少和这样的地方打过交道,也知道一般从像幽兰酒吧老板莲娜这类人打听,才能打探到这种地方。   而即便来了,想领取赏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锦荣知道自己两手空空,就过来领铁狼团的悬赏,负责任务的人拒绝发放赏金甚至质疑也很正常。   但规则从来不是用来限制强者的。   既然不愿意,锦荣只好让他们和那些从酒吧出来就跟踪她的人一样,半死不活地躺尸在地上了。   当然那些人纯属自己不怀好意,总不能怪别人扮猪吃老虎吧。   几乎没有人看见锦荣是怎么出的手,就已经结束了。   瞬间一片寂静。   锦荣眸子明亮,一脸淡定的样子,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我这人向来不霸道,但该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昧下。”   发生了这样的动静,白房子有说话权的人也终于出来了,是一个银发深蓝瞳孔,皮肤偏白的男子,“你好,我是艾诺。”   锦荣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带着轻笑,一身简单的短袖牛仔裤,寻常得毫不起眼,就像一个普通人,可若真是普通人,就不会有这一地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守卫了。   像这样势力复杂混乱的地方,没少出过这样的事,而白房子也向来有应对,却难得有一次是这样狼狈的。   白房子守卫至少都是B级的强者,而这个任务的负责人更是A级强者。   所谓的强者等级可不是看基因的,而是完全看实力,即便天赋再好,基因再优秀,实力不够,也无法被称为与基因相等的强者。   就像一出生基因就是S级的婴儿,哪怕是一个普通的C级强者,也能轻易将对方扼杀。所以星际联邦也非常重视对基因优秀者的保护和后天培养,这个世界的人也尤为向往军校。   因为军校的学习和训练,可以最大化挖掘一个人的潜力,培养成强者。   尽管强者等级不需要认证,但无论是军方,还是其他有心人,也会主动为一些强者检测或作出评价。而强者也成为一种评判势力大小的标准,星际联邦的军队就以五上将都是S级以上的强者为荣耀。   “艾诺大人,”勉强还醒着的人被搀扶着站起来了,给艾诺行礼道,   艾诺虽还是微笑,但话中的冰冷还是很明显,“这是怎么回事?”   负责这个任务的人解释了一番,“她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是她杀了铁狼团,没有尸体人头,也没有铁狼团的团徽标志。”   锦荣耸了耸肩,那三艘星船早就炸了个粉碎,她上哪去找给他们。   艾诺听完后,说的话令人意外。“把赏金给她,雇主那边我会去解释。”   他又看向锦荣,认真道,“以她的实力,杀了铁狼团也不奇怪。”   艾诺目光中带对强者的礼遇,尽管不知道对方的精神力和体能等级,但他察觉到受伤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一招击倒,很利落,也是碾压式的战斗。   就他的感觉,对方绝对是个不亚于他的强者。   其他人闻言心中一凛,能这么轻松击倒数位白房子的B级强者,还能让艾诺大人礼遇的人,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来骗取赏金。   锦荣能感受到艾诺的话一说完,其他人对她的态度立刻变了,从之前的淡淡敌意化为了礼遇。   显然,这个艾诺在白房子的地位不低,也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   当然这是在锦荣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的前提之下,若是没有,艾诺也不会说什么,任由底下人处置了。   那负责人知道自己冒犯了一位强者,立刻表示歉意,“对不起,我很快去办。”   铁狼团的悬赏是五千万星币,星币就是星际联邦中通用的货币,五千万星币在白房子也算是很高昂的任务赏金了,毕竟任务目标铁狼团可是公认评判A级星海雇佣兵团。   “请问是现金,还是转账。”对方彬彬有礼对锦荣道,   “我没有星卡。”锦荣坦然道,黎家还有黎锦荣当然有专属的星卡,只是她压根就没带出来。   白房子的人听懂了她的意思,“没问题,我们会为您重新办理一张星卡。”   很快,还之前那个负责铁狼团任务的人,恭谨有礼地奉上一张星卡,和写有密码的纸条。   “五千万星币已打到这张卡上,全星系通用,密码随时可以在星际银行处改换。”   锦荣接过星卡和纸条,放进了口袋里。   艾诺优雅微笑道,“按规定,领取赏金的客人还需要留下名号。”   仅是留个名字而已,白房子做生意也是有规矩的,若是个无名之人取走了赏金,他们也不好和雇主交代。   其中的界限也很模糊,白房子本就是隐秘的地下黑市,这里只要花钱甚至可以买到空白的身份证,再录入所谓的信息。但有不想暴露公众身份的,也有想扬名立万的强者,只要把名字留下,就可以迅速在地下世界传播。   艾诺有些好奇,对方会选择哪一种。   “好。”锦荣意外地爽快道,并在纸上签了一个名字,朝艾诺点头道,“说不定,我们以后会经常见的。”   目送着锦荣离开白房子后,艾诺瞥了一眼白纸上的名字。   ‘锦荣’   只有名,没有姓。艾诺也不会去猜测这个名字的真假。   “查一下铁狼团覆灭的始末。”艾诺沉声道。   一个从未出现在他记忆中的强者,如此年轻,却有能力除掉整个铁狼团,饶是白房子也忽视不得。   ……   领完赏金后,锦荣心情愉快地回到了别墅。   坐在沙发上的黎君耀,俊眉微蹙,望向进来的锦荣,语气虽冷硬,但还是带着隐隐的担忧,“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锦荣瞄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十一点,还不晚。”   黎君耀起身向锦荣走来,还未走近就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棕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诧,“你还喝酒?”   锦荣一副很纯良的样子,微微一笑,“嗯,还见到了一位美丽的酒吧女老板。”   黎君耀原本还有些怒意,听到这话便无奈了,什么时候锦荣喜欢开这种玩笑了,他略严肃地道,“你还未成年,根据星邦条例不能饮酒。”   像他们这种军人世家,家教更严,要是被父亲或是祖父知道锦荣去了那样的地方,不亚于训练考试落榜。   “是吗?我不记得了。”锦荣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好像还真有这一条。不过成年了不知多久的锦荣还真没考虑这个,至于幽兰酒吧,也不是什么单纯的酒吧,才不会在乎是否向未成年人出售酒水呢。   黎君耀叹了口气,“明天我们就回中心星区。”   锦荣摇了摇头,“不,我没打算回去。”   听到这个回答,黎君耀有些惊讶,但依旧保持着冷静,“我知道,报考联邦第一学府失败的事给你的打击很大,而且这次事件,你的应对很出色,足够第一学府对你破格录取。”   他没说楚蔚那个名额的事,既然父亲都说话了,或许也用不到楚蔚的那个人情。   “和那个无关。”锦荣坦然道,“我对破格录取还是联邦第一学府,都不是很感兴趣。”   也许原身知道了会很高兴,但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中途穿越这种事,锦荣早就不会纠结愧疚,看淡了也就那么回事,至于什么完成原主的梦想人生,随心就好,   何况,真的那么做了,黎锦荣会高兴么?达成的梦想的人也不是她。   锦荣索性和他说了个明白,“包括从军这种事,也许以后想法会改变,但目前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黎君耀有些生气,“黎家没有懦弱的人。”   他想过小妹会失败会气馁,但从未料想过小妹会放弃身黎家人的责任。   锦荣笑了笑,“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凡事都有例外。”   “黎锦荣,你要知道,你是黎家的人。”黎君耀再一次重重强调道。   “黎家有你,还有黎之瑜就够了。”   虽然这样说原身不大好,但锦荣也不可能因为穿越到黎锦荣身上,而只看到她的悲伤,而忽视她身上的缺点,也许她的努力勤奋会使她成为黎家光辉的一员,但绝对不是支撑这份光辉的人。   恐怕原来的黎锦荣心里也很清楚,但却依旧要求自己活得像一个黎家人。   而听到这句话的黎君耀愣住了,他脑海中想过很多,这难道就是小妹的心声么?是这些年他们忽视她了吗?也许正是因为他和之瑜的优秀让一切变得理所当然,黎君耀心中复杂万分,有很多话想说,安慰,或是抱歉。   但最后变成了一句话,“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你可以当作……我终于找到了足以感兴趣的东西。”锦荣微笑道。   黎君耀看到了一个和以往毫不相同的黎锦荣,她眼里的东西,灿烂而夺目,像是在燃烧着什么。   这是过去不起眼平庸的黎锦荣也从未有过的。   或许,他从未真正认识过黎锦荣,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   黎君耀沉默了片刻,“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好好谈。”   他相信,父亲和祖父可以说服锦荣的,黎家的人不从军,这在星际联邦可以说是一个笑话。   锦荣没有说什么,她也知道黎君耀即便已经动摇了,也不会贸然下决定。   黎君耀上楼回到房间后,又向别墅的智能下达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准黎锦荣离开别墅,明天早上就会有黎家的星船过来接他们回去。   虽然这样做很过分,但带锦荣回去是父亲的命令,他不可能违背。   夜色中,躺在床上的锦荣,双手搭在头下枕着,眸子微亮。   既然精神力可以接管星船智能,为什么不能接管别墅智能呢? 第245章 星际篇   锦荣最后看在黎君耀是原身的哥哥份上,放弃了揍他一顿的想法,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别墅,还搭上了自己旅行的那艘星船。   星船的智能早就被她接管了。   黎君耀的生物钟一向准时,穿好衣服下楼,“锦荣,我们要走了。”   黎家的星船已经快抵达这里了。   却没有听到回应,只见纳米管家机器人转了过来,“卡巴卡巴——”   黎君耀:“……”这是哪个星区的语言?   ……   黎家。   一个穿着白色的联邦军装校服的女孩,美丽中透着几分高冷,此时抱着手肘,秀眉微蹙起,“锦荣想继续她的星海旅行?”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黎君耀的妹妹,黎家长女黎之瑜,也是黎家的另一位令家族骄傲的天才。   黎君耀也许是刚与父亲祖父见过面,语气有些疲惫,靠在沙发上,“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那可就糟了。”黎之瑜叹了口气。   黎君耀正疑惑时,只见黎之瑜递过来她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则高额悬赏,价值一亿星币。   而任务,要的是黎锦荣的命。   上面已经清楚列明了黎锦荣的照片,体能精神力等级年龄等等各种资料,发布时间就在两天前,也就是黎君耀原本打算带锦荣乘星船回来的那天。   黎君耀隐含着怒意,也猜到了任务的发布人,“是夏家做的。”   黎之瑜微微点了点头,“祖父和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怎么敢,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么?”黎君耀忍不住愤怒道。   黎之瑜神情微凝,“夏家没有亲自出面,也完全可以说这个出现在星际地下黑市的悬赏与他们无关,而地下黑市也有它的规矩,我们没办法将悬赏撤下来。”   夏家不敢对付庞然大物的黎家,但若是牺牲一部分,为高度重伤的爱女报仇,夏会长很愿意这么做,悬赏任务也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只要黎家查不出是夏家发布的任务,夏会长也不用向商会解释。   而黑市也多得是在暗处潜行的杀手,杀一个实力并不高的非军校生,又不是黎家重视的人才,就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黎君耀已经能够相信得到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了。   “这是夏家对黎家的挑衅,祖父不会容忍的。”黎之瑜目光冷厉道。   黎君耀注意到黎之瑜话中更多考虑的是黎家,不禁道,“你就不担心锦荣的安全吗?”   黎之瑜皱了皱眉,“我也担心锦荣,但如果她乖乖回来,就不会有这种事。”   这应该是黎家大部分人的想法吧,如果黎锦荣乖乖回到中心星区黎家,置于黎家的庇护之下,哪怕是星际联邦最出色的刺客也未必敢动手。但黎锦荣没有这么做,她甚至驳回了她父亲甚至是黎家权威——祖父黎元野的面子,还摆脱了别墅智能一路上的所有监控,就这么任性的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黎家从来没有这么出格的人,哪怕是天赋资质如黎君耀,黎之瑜这般好的天才。   黎之瑜也惊讶于小妹的胆大包天,她的记忆中小妹一向很少有存在感,而她和黎君耀忙着各种训练也很少有时间和小妹相处,虽然基因等级不高,但还是很听从父亲命令的。   她语气也稍稍一软,“父亲不会不管的,已经下达命令安排了各大星球港岸军队的人,寻找锦荣的踪影,黎家绝对会先一步找到她,把她平安带回来的。”   黎君耀却想起了那晚锦荣和他的对话。   黎家,还有夏家,真的能那么容易找到她吗?   ……   亚树区的白房子,   艾诺看到那份高达一亿悬赏任务的照片上有几分眼熟的人,淡蓝色的眼眸微闪,原来是黎家的人。   名字又一样,也不难联想到。只是过去没怎么听说过。   手下人问道,“艾诺这个任务,我们发布吗?”   艾诺反问道,“为什么不发,我们既然是做这个生意的,双方有什么仇怨与我们无关,只要负责做好我们应该做的就够了。”   而且他觉得,她会再来的,他看的出来,对方可不是会任人欺负的人。   手下人又道,“有些奇怪的是,这任务上面的信息是B级基因。”   而她那日表现出来的实力和B级基因完全不符,说是只有B级恐怕也没有人相信吧。   艾诺轻笑了一声,“谁知道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这反差似乎又大了些,艾诺却不是很在意,反正这边也一直没停下过对锦荣,或者说是黎锦荣的调查。能查到什么再说吧。   说不定还能看一场好戏,要知道黎锦荣那天在白房子的事可没有传出去,若是单看任务上B级基因非军校生的信息,应该会有很多人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黎家人吧。   为了避免惹上一位强者,或者说失去和锦荣日后做生意的机会,艾诺理智地放弃了将那日监控录下的足以曝露锦荣实力一角的视频拿出去卖的想法。   艾诺猜的不错,许多星际雇佣团和杀手盯上了这个任务,悬赏金额的高昂也被人当作是因为黎家人的身份。   但目前显示的消息是,这位黎家的嫡系小姐,正在星海旅行流浪,对某些人来说,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总不会等到黎锦荣回到联邦中心星区,那里多的是黎家的军队,除非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哪里暗杀。   星际联邦的地下黑市因为这一亿星币的高额悬赏而搅动的暗流涌动,黎家的势力也在不断搜寻着黎锦荣的踪迹,但令人惊讶的是,一周过去,却毫无所获。   而悬赏任务上的信息也没有再更新过,就好像黎锦荣这个人凭空消失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黎锦荣根本就没有在任何星球上停留过,也没有动用过任何留下身份的信息。   之后又是半个月,直到联邦第一学府开学,黎君耀也没得到任何有关小妹的信息。   不过也稍稍安心,没有消息总比坏消息要来的好。   黎焱上将和他父亲黎元野老将军对夏家已经开始动手了,为了星际联邦的经济稳定,夏氏商会的确不能动,但不代表夏家就夏会长一个人。   谁让这次夏家踩了他们的底线,用不了多久,夏会长就会知道他究竟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军队才是星际联邦的最大势力,而黎家也不是随便能挑衅的。   而真正让父子二人意外的是,黎锦荣能消失这么久,跑的连他们都找不到,黎君耀回来告诉他们的,锦荣想要继续她的星海旅行的话,黎元野和黎焱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假话。   黎焱也是在乎小女儿的,未免更加担忧了起来,相比起黑市悬赏来,星海潜藏的危险更多,未知星区的具有攻击性的奇特生物,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星云风暴,黑洞。   哪怕是军队,每年都有极少数派出去执行任务而失去联系的星船,更不说因为探索未知星球而丧生的人了。   他父亲黎元野显然淡定许多,略带深意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也由她承担。”   这个孙女,在报考失败后做的一系列举动,都让他觉得意外。究竟是任性,还是心怀梦想,还需要一个答案。   若她真的能在星海活下来,即便不按黎家人的路,也没有关系。   锦荣的确放飞了自我,在茫茫星海里流浪,甚至跑到星海黑洞那里玩了一圈。   人倒是没事,但星船被整得有些散架了。   论强度和抗压性,星船还真比不过锦荣,但她总不能徒步旅行吧,总得修一下星船才行。   所以对自己被人当作了一亿星币毫无所知的锦荣,终于找了个小星球就近降落。   锦荣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星船降落在一片荒芜的地区,也没看到什么人,唯一的感觉就是矿质元素很浓厚,锦荣就随便将星船放在了降落的地方,星船智能被她接管,有什么她都能感应得到。   而且就现在这副快散架的样子,锦荣也不觉得有人看得上眼。她也就凭运气选了一个方向就走了。   小酒馆,   这个世间光是星系就有好几大,数十个星区,还有足以千计的星球,发展程度也有先进,有落后,作为较为偏远荒凉地区的星球上,小酒馆也比较冷清,也就平时附近的一些常客,和几个偶尔过路的人。   而今天的酒馆倒是较之以往热闹些,连酒馆的老板都多卖了比平时多三分之一的酒。   酒客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昨晚你感觉到了吗?”   “怎么会没有,那么大动静,差点没把我从床上吓得跳起来。”   “好像是附近的黑洞。”   “星警应该很快会过来调查吧。”   这个星球上的人对附近的黑洞也习以为常了,有钱有地位的人当然不会住在这种危险地带,而黑洞又影响了这个星球的矿质元素浓厚,这里的居民一半以上都是为矿场工作,但像昨天那样的大动静,倒是少见,不免多了一些猜测。   门突然被推开了,风铃声响起,   酒馆老板对进来的陌生客人笑呵呵道,“欢迎光临。”   进酒馆来的人正是锦荣,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发现原来降落到矿区了。   “给我来一杯。”锦荣看着墙上的酒单,指着其中一样点道。   酒馆老板道,“好,稍等。”   店里的客人也只因锦荣的面孔有些陌生而多看了一眼,很快便没有多理会,继续聊天。   虽然并不富裕但日子平静的他们,也不会知道锦荣的身份,还有黑市上挂了半个多月的高额悬赏。   听了一耳朵后,锦荣才恍然想起,他们说的好像是自己啊,她驾驶星船穿梭黑洞时,难免会引起周围磁场的一些强烈变化,而最近的这个星球又本身有以矿产金属元素为主,发生动静也不奇怪。   身为罪魁祸首的锦荣面不改色喝完了一大杯带着浓浓白沫还是蓝色的酒。   虽然是廉价烈性的酒,但锦荣喝着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第246章 星际篇   锦荣抵达星球主要是找人修理一下破损的星船,她好奇问道,“老板,附近有人会修理机械吗?”   酒馆老板笑呵呵地介绍道,“有啊,西街的巴老头就会修这个,手艺可好了。”   其他桌的酒客听见她的问题,也嚷嚷着,“巴老头那技术是我们这最好的。”   “是啊,我们区要是有什么机器人,飞车啊坏了的,都是去找他修的。”   都在这住了几十年了,谁不认识巴老头啊。   借着酒馆老板给的地址,锦荣找到了他们说的巴老头,一个简陋较小的店,像杂货铺多过于修理机械店,门口也没有什么招牌。   “爷爷,有客人来了。”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锦荣这才注意到柜台上短卷发五六岁打的小女孩,头发卷卷的像个洋娃娃,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陌生的客人,还不忘告诉爷爷。   埋头于各种堆积的机械中的巴老头才抬起头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了出来,态度也很温和,“客人要修什么?”   “呃……可以修理星船吗?”锦荣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带了些期待地问道。   巴老头想了想,道,“老头我还没修理过星船。”   他手艺虽好,但也不过是早年专门读过,会修理些普通机械而已,更主要的是这里难得见到星船,最多就是普通的飞行器罢了。星船因为会安装智能,所以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   巴老头以为说了这样的话,这位年轻的小姐也不会敢把星船交给他修理,星船多精贵的东西啊。   锦荣却道,“那您先看看,要是有把握,可以试一试。”   说完递过去一个平板星脑,上面有对星船整体系统损伤的测绘。星船修理最难的莫过于核心智能方面,但智能已由她接管,不用担心。现在主要修理机械方面就好了。   巴老头看到好几张星船的照片,作为一个机械修理工,不禁痛心又痛心。   也能理解对方随便将星船交给他修理,一个能把星船糟蹋成这样的人,也的确不会在乎能不能修好。   巴老头虽然痛心,但还是有自知之明道,“这种损伤程度,老头我可修不了。”   锦荣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她也就碰碰运气而已,根据原身的记忆,负责修理星船的主要是三类人,一种家族内聘请的机械工程师,在黎家就有许多,一种是制造星船的公司,会专门训练培养,负责星船的开发和维修。第三种则更难接触到,是军校内的专家,而他们制作星船的技术也最尖端,向来用于军队。   这也导致了星船越来越精良,但资源主要掌握于上层手中。   可惜这三种能修理星船的人,锦荣此时都不方便接触。   一旦联系了,黎家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吧。   锦荣当然不怕被抓回去,以黎家人的能力还难为不了她,只是单纯嫌麻烦而已。毕竟是原身的家人,要是一不小心没注意分寸,伤了人那多不好啊。   所以锦荣还是不免叹了口气,修不好,离开这个星球也是个问题。   临走时,看到坐在柜台上的小女孩,婴儿肥的小脸蛋,尤其是那翘起来的小卷毛,锦荣掏了掏口袋,还有两粒奶糖,放在了柜台上,朝小女孩笑了笑,巴老头也没拦着,他也觉得这位客人挺和气的,除了会糟蹋东西之外。   回去的路上,锦荣还在思考星船的问题,忽然脚步停住了,有人,在跟踪她。   斯洛是个B级杀手,在地下黑市并不出名,但他运气还不错,居然发现了高额悬赏上销声匿迹已久的目标。   对方和照片上相比,头发变长了,眸色变深,气质也有些变化,但看相貌,还有意外出现一个落后星球上的处境,与目标人物都非常符合。   价值一亿星币的任务。   为了小心,斯洛甚至没有从机械维修店开始跟踪,而是走出了这个街区后,才准备动手。   但……目标好像察觉到他了。   斯诺皱了皱眉,他虽只是个B级,但潜行匿迹的本事在同行中也算是出色了,对方资料上说的非军校生,怎么可能会发现他?   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不太好的气味,密密麻麻的住户区中也有着阴暗隐蔽的巷道,周围也越发安静,斯洛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被任务目标带着走。   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袭来,斯诺甚至没有看清对方出手的痕迹,小腹受到的剧痛感传来。   斯洛努力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并果断选择放弃任务。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逃。   然而还没迈出半米,浑身就失去了控制力,仿佛浸身在死亡的寒气里。   ……   锦荣对给这个小杀手留下了死亡阴影毫无所知,她只是用最简单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里以精神力控制了斯洛的身体。   她唇角微弯,“你很聪明,懂得放弃,我也不打算杀你。”   “留下你,只是想问个清楚而已。”锦荣自认笑得很温和,但在斯洛眼里,却是恶魔般的笑容。   而斯洛也不具有勇士的骨气,敢拒绝恶魔的问题,“是、是悬赏……”   问了清楚后,锦荣依诺放他走了,如果下一次他再来,那再说吧。   锦荣摸了摸下颌,没想到她不过是在星海里漂了一段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亿星币?这个悬赏金额,还勉强对得起自己身价。   “谁?……出来吧。”   在察觉到来人的气息,锦荣声音又变得缓和了下来,话音刚落,从墙角处就探出了翘起的小卷毛,是之前机械维修店里的小姑娘。   锦荣温声道,“有什么事吗?”   卷毛小女孩奶声奶气道,“有人来店里问姐姐你的事,爷爷让我过来告诉你小心。”   锦荣一挑眉,她还没来多久,就有这么多人找上来了啊,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头上的一团卷毛道,“回去告诉你爷爷,下次要再遇到,就让他们来找我就好了。”   这样年纪的小孩已经懂得分辨好坏,“可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而给她糖,又让爷爷不讨厌的,肯定是好人。   锦荣笑了笑,眸中闪着自信的光芒,“因为姐姐我可是很厉害的。”   ……   巴老头在锦荣让他修理星船时,就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至少也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   人年老了,智慧也比常人多一些。   虽不知道对方身份,但也看的出来人不坏,所以巴老头才会一边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应付着询问的人,一边暗示着孙女小米去报个信。   附近的人都认识他家孙女,到处跑也不怕出什么事。   这边的人看着就凶悍,高高壮壮的,而那个年轻女孩哪怕身份不一般,也未必能应付得来。   询问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也知道在巴老头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屑于和这样贫民区的小人物计较逼问,便准备要走了。   巴老头笑呵呵的,却没想这时小孙女回来了,还捧着一盒印着花纹的牛奶在喝。   店门前的人在看到她手里的牛奶盒时,眼神一变,弯下腰装出尽量温和笑容来问道,“小妹妹,这牛奶哪来的啊。”   小米眨了眨眼,在爷爷紧张的目光下乖巧道,“是姐姐送的。”   为黑市悬赏而来的雇佣兵,怎么会认不出那牛奶明显是高等星区专业养殖产出,还印着花音的品牌,根本不会是这样的落后星区,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能喝的起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又害怕漏过重要消息,更加有耐心地问道,“那位小姐姐在哪里?”   小米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对方也不作任何停留,立刻追了过去。   巴老头抱起孙女,发白的眉毛皱起,有些严肃又不忍过分责备,“你怎么告诉他了?”   “是姐姐让我说的。”小米咬着牛奶上的吸管,含糊着说了锦荣告诉她的话。   既然是这样,巴老头也就不会责怪孙女了,也许是那位年轻的小姐自有缘由吧,只好暗暗祝福好人平安了。而爷孙俩都没发现牛奶盒底上附着的一个细小的东西微微闪了闪。   确定巴老头和他孙女小米没事后,锦荣就更加悠闲地往她降落星船的地方走回去了。   那些人既然能发现她的踪迹,当然也能发现星船降落的地方。   几个雇佣兵或猎人打扮的人围住了星船,计划是寻找还是埋伏,任务上要的是黎锦荣的性命,倒让他们方便许多,一击得手就好。   “她应该就在附近。”   有人奇怪道,“这星船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也太破了吧?”   这快散架的样子,若不是有着黎家的标志,真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艘中等星船。其他人也忍不住赞同地嫌弃点了点头。   忽然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温柔微笑的声音,“这是我的星船,请问……有什么指教吗?”   ……   等锦荣解决完这些嘲笑她的星船的混蛋后,在酒吧或是修理铺那里问得消息的人追踪过来的人也到了。   那些人看到地上被揍的疑似同目的的人后,脸色变了变,看来这个任务没那么简单。   锦荣却是微微一笑,眸子灿烂得好像星海,“都来了,正好,一起解决了吧。”   很快星船旁边躺了一地的‘尸体’,甚至多的堆积了起来,但都是重伤,没死绝,伤的最严重的也还留着一口气,勉强睁开眼,能看到背着光站在星船上的锦荣,拉着长长的光影。   强大而令人战栗,   她嘴唇微启,吐露出轻松而随意的话。   “再不走,就别怪我挖坑把你们埋了。”   这话一出,哪怕是受伤再重的人,也拼着爬起来逃走。   因为对方绝对有能力这样做的,甚至于靠近她,就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没一会儿,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实在伤的动不了的也被同伴扛着走了。   锦荣才懒得挖坑埋人呢,但要真变成尸体堆在这里也麻烦。   她漫不经心地想道,下次还是弄点处理尸体的药水,或者是找个挖坑埋尸体的人吧。 第247章 星际篇   这两天,矿区附近总会出现一些奇怪陌生的人打探锦荣的消息,而无论酒馆还是修理杂货铺的人,都无话不说,没有一丝避讳。   因为甚至都不用问,人就在那里。   ……修理星船。   既然没人能修,而开往其他大星球的航班还要再过一周才来,那她就自己修理好了。   照着有关修理星船机械的书,锦荣毫不手软地对着任意拆卸重组。   对于那些为了高额悬赏来杀她的人,锦荣埋头只顾‘修理’星船的行为,可以说是明目张胆了,以及赤裸裸的蔑视。   然而被揍过之后,他们才知道,蔑视也是有道理。   而且他们可没有刚开始来的人运气好,顶多被狠揍了一顿,半条命没了,他们还被收走了身上的财物,妥妥的洗劫一空。   附近矿区的居民原本还有些担心害怕,但见多了之后,也就习惯了。除了一开始还怀有善意不愿说锦荣的所在,后面就无所谓了,告诉就告诉,有胆子去找好了。   除了自从锦荣决定上手修理星船,一天到晚都能听到矿区那里传来修理机械乒乒乓乓敲打的声音之外,也没人嫌锦荣惹来麻烦,甚至非常欢迎。   因为锦荣为了修船,就近购买了大量的矿石和原材料机械,新手学系修理机械,总是需要不断摸索练习的,单单一个巴老头的店还满足不了她的需求,好在这里的原矿还挺丰富的,而大部分人又以这个行业为生。   可以说,锦荣在购买上的慷慨大方,甚至短暂地带动了附近的经济。巴老头甚至在她购买机械材料时,还送了份多年机械修理的笔记,还让锦荣有问题随时可以来问他。   巴老头能不高兴么,孙女小米到成年的学费都不用担心了。   包括巴老头在内,周围的人看到锦荣都是笑容满面,亲切又热情,若不是锦荣晚上也在修理星船,他们都恨不得邀请锦荣去家里做客。   这也是为什么锦荣开始要洗劫的原因了,似乎花钱花的太多,钱不怎么够了。   但效果显然是惊人的,在短时间内浪费了大量机械原材料的结果就是,锦荣的机械技术迅速上升,   连巴老头看了都不禁感叹,论技术,锦荣都能比得上她了,这才多久了。   不过对方这几天里花费的钱财比他这一辈子花的都要多就是了。   修理机械技术也是一门烧钱的活啊。   而锦荣的星船也终于修好了,虽然以及拆卸换装太多,样子不大好看,锦荣单手叉腰,抹了抹汗,自我安慰道,   “没关系,能开就行了。”   小米咬着棒棒糖,仰头看着锦荣,哪怕不眠不休地修理了星船几天,也不见有黑眼圈或是其他疲惫的征兆,可以说精力旺盛的出奇。   她伸手摸了摸星船,虽然不好看,但好歹是一艘星船啊。   星船修好后,锦荣也要走了。   巴老头抱着孙女,还有附近的一些居民还出来送,甚至还有些舍不得。这么多年难得碰到一个爽快不差钱的大户。   锦荣招了招手告别,就上了星船,启动离开。   她还没走半天,就又有一艘星船降落了。   比起锦荣那艘更大也更漂亮,很多人跑过去看热闹,   从星船上下来的是一队穿着军装的人,众人都以为是来调查之前黑洞的事。没想到除了这事,另外还有人拿出一张照片问道,“你们见过这个女孩吗?”   巴老头也在询问的人之中,看了一眼照片,他们也是找的锦荣,但他们是军人,和这几天来找锦荣的人似乎不同。   见巴老头迟疑,那年轻军官和气解释道,“不用担心,我们是来保护她的安全的。”   说着还挺了挺胸膛,露出了军服上的徽章。这一身军装还是很能给人信任感的。不过锦荣已经走了,是谁也没什么关系,巴老头也就老实说了。   得知两个小时前,锦荣刚刚离开,年轻军官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回到星船上,向他的上级报告了这件事。   他心里也是好气又无奈,这位黎家三小姐可真会跑啊,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结果扑了个空。   上级想了想,道,“把这里的调查结果再发给黎上将吧。”   其他人自然服从命令。还有黑洞的事情他们也认真探查过了,并无所获,也不意外,宇宙星海神秘的现象太多了。   ……   锦荣开着星船又到了一个较为繁荣的星球,即便知道了自己身价一亿的高额悬赏,锦荣也没做任何易容掩饰,直接找上了地下黑市最大势力——白房子。   艾诺也一点也不奇怪她会来,以他的短暂了解,对方可不是什么真正良善纯真的人。   哦,差点忘了,黎锦荣资料的上的信息已经更改了,加了一句标注,S级强者(疑似)。   这个疑似不是对锦荣实力的质疑是否达到S级,而是认为甚至还在S级以上。   这个猜测,白房子里很多人觉得不妥,以黎锦荣的资质和年纪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星际联邦数百亿人口,但能达到S级强者标准的却只有几十人,而再往上的SS级,SSS级强者更是星际辉煌历史中的传说,寥寥无几。   提出这个猜测的人正是艾诺,对于其他执行官的异议,他没有反驳,而是微笑以待。   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一行字,黎锦荣虽然没有做过实力检测,但连A级强者对上她都是败局,那么,她的实力也是毫无疑问的。   白房子没有必要得罪一位年轻尚在成长中的强者。   这一任务目标资料的更新,在地下黑市也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栽在锦荣手里的黑市雇佣兵杀手可是恨透了夏家,发布任务却连信息都是假的,这像是B级基因的人吗?   虽然锦荣也没杀他们,但废了的人却不少,哪怕是重伤,也是需要修养好几年,一个职业雇佣兵杀手,休息几年和废了也差不多。   回来的人都心有余悸,不敢再回想从黎锦荣手中活下来的记忆。   而更多的怨恨则是加诸在了夏家身上。   信息虚假可是黑市任务的大忌。要不是碍于夏家的财势,以及夏家也有一位S级强者坐镇,早就有人报复回去了。   夏家那边也知道了黑市评判黎锦荣的实力为疑似S级强者的事,   本就不赞同因此和黎家对立的人,就更加劝阻夏会长了。   夏会长看着短短几天,再无人敢接下这一任务,气得咬牙切齿。不过是个疑似而已,一个连军校都没上过,又不怎么出名的黎家人,能有多厉害,还不是黎家给的保护。   可他也不想想,连有名的A级杀手都失败重伤而归,又有多少人敢拼上性命呢。   ……   黎家知道的不比其他人晚,去那个星球搜寻锦荣的军队星船就有黎家的部属。   关于那些黑市杀手雇佣兵找上锦荣的事情,他们知道的也更清楚。   但S级强者,有可能吗?黎家也不敢相信。   星际联邦普遍的认知是,一个人的成就早在出生时的基因所限制住了,这几乎是难以打破的鸿沟,拥有A级基因的人通过后天的培养可以顺利成为A级强者,但拥有B级或是C级基因的人却永远不可能突破限制。   但这些在黎锦荣身上仿佛成为了可能。   想起之前也是这样,她能靠着操纵星船,反杀一支A级雇佣团,令对方几乎全军覆灭,唯一活下的人至今重伤难以醒来。   黎元野沉声对长子道,“或许她有着你以前没有注意到的才能。”   “我想也是的,父亲。”黎焱上将点头道,   黎元野沉默了片刻,“若是找她回来了,你应该要重点培养她了。”   黎焱心神一定,所谓的重点培养,那就是和君耀,之瑜一样的训练以及资源倾斜了。黎焱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小女儿会有这样一天,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孩子虽然乖巧勤奋,但资质天赋实在令人失望。   他是S级的基因,妻子也是A级的基因,小女儿的资质却偏偏差劲得让人笑话。   如今巨大的变化,黎焱唯一的解释,或者说在这漂泊在外的几个月里,锦荣迅速的成长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在实战或是生死时刻潜力爆发的,但都是少数,黎焱不得不猜测这个少数发生在了小女儿身上,黎焱不禁想,锦荣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在宇宙星海经历了什么样的凶险。   黎焱也有些心疼,但却更欣慰于这样的改变,因为他很清楚,黎家这样的家庭,不容许有弱者的存在。   而在联邦第一学府里的黎君耀和黎之瑜对祖父的决定,还有父亲的感叹一无所知。   虽然是作为日后黎家的接班人,但现在还有很多东西都离他们很远,还不到让他们接触的时候。   ……   看完这些天和她有关的情报,锦荣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艾诺,神色淡淡。   “怎么了,黎小姐不高兴吗?”   艾诺以为锦荣是对白房子将她的信息改为疑似S级强者而感到不悦,他还是比较尊重黎锦荣的,尤其是在知道接下任务者没有一人伤到她之后,强者都是值得尊重的,特别是他们这些生活在暗势力的人。   “不是。”锦荣幽幽道了一句,“我只是感觉我错过了很多东西。”   艾诺没有过问黎锦荣这消声匿迹,没有人能查到的那半个月去了哪里,只是温和微笑着,“以后的精彩,想必黎小姐不会错过了。”   以她的实力,扬名星海只是早晚的事。   锦荣没有说话,艾诺微笑道,“黎小姐,这次是来做什么呢?”   “当然是和白房子做生意。”锦荣望着他定定道。   艾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是买夏家商会的全部资料?”   “嗯。”锦荣微微点了点头,“另外,给我介绍个星船机械工程师,比较方便的。”   艾诺道,“没问题,只要出得起钱,白房子乐意为客人服务。”   ……   所谓的方便,也就是见不得光,黑市里的星船机械工程师,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技术很差劲,   只是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境遇而已。   所以即便白房子给锦荣介绍的最好的星船机械工程师是个一身酒气,浑身邋遢乱糟糟叫鸦隐的酒鬼,锦荣也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而是淡定移交了自己的星船,   鸦隐的目光在星船上扫了一圈,就讥笑道,“这谁修的。”   然后短短五分钟将星船的修理批的一无是处,甚至没给锦荣说话的机会,直到他用尽他的词汇,说完后,锦荣才慢悠悠迟缓地道了一个字,“……我。”   鸦隐瞥了一眼,是强者不假,但术业有专攻,实力强的人未必技术强。   虽然锦荣是白房子带来的客人,他也丝毫不给面子道,“哪个蠢蛋教你的,学了多久就敢上手星船?”   “额……看书看了很久,只修过这一样。”   鸦隐立刻顿住了,没再说话。   论这个进度和水平,也勉强够了。   事实上,鸦隐这人虽然性格恶劣了点,审美习惯独特了点,但技术还是很出色的。   锦荣肯定了自己付给白房子的钱没白花。这个叫鸦隐的星船机械工程师,要价还挺高的,要不是之前的赏金以及打劫那些杀手的钱还剩下不少,锦荣就真的要担心自己付不起了。   鸦隐却不乐意这个高大上的称呼,“别叫我这个,我不过是个酒鬼,靠这点薪酬苟延残喘罢了。”   锦荣惊讶道,“白房子克扣你了?”如果是,那她要怀疑一下白房子的信誉了。   “……没。”   “哦。”锦荣若有所思,那就是鸦隐自己的问题了,比如他买的酒太贵了。   在鸦隐神乎其技的技术下,星船焕然一新,连锦荣都难以想象这是她的星船。   鸦隐则颇为傲气,像是在锦荣这里找回了自豪感。虽然她学的是不错,但这么技术的高深,她还有的学呢。   之前黎家的标记也在拆卸中磨去了,在星船底座下的鸦隐问道,“要什么新的名字或标记吗?”   这艘星船现在真正意义上是完全属于她了,没个名字也不好听。   锦荣沉思了片刻,“就叫‘夜神号’吧。” 第248章 星际篇   星船主操纵室内,鸦隐拿着专门的仪器检测着星船运行,看着蓝色的屏幕,稍稍感叹了一下,   “你这智能挺特别的。”   可以说,星船智能是鸦隐唯一没有插手处理的,但天才如他,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也发现了这艘星船智能的特别之处。   现在制造的星船智能有处于新生,也有处于成熟的,但没有一个像这个的感觉。   锦荣微笑中带了些许自信的意味,“当然,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应该找不出比这个更好的智能了。   虽然鸦隐没有对星船核心进行改造,但其他部件的处理价格也相当高昂,就是一向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的锦荣,在鸦隐说完成了之后,也不免松了口气。   令锦荣讶异的是,临走时鸦隐给了她一个箱子,他拍了拍箱子,颇为傲气地道,“那些学院老头编写的书不过是入门罢了,你要真想学,最好看点这里面的东西。”   “多谢。”锦荣也不推辞,爽快地接过箱子就放进了星船。   看着星船离开后,鸦隐转过身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毫不在意将那些多年的心血,随便给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周的人。   浑浊带着些许血丝的眼眸闪过一丝利芒。   活着本就无趣,要是能培养个对手,听上去挺不错的。   果然想多了吧,他拍了拍脑袋朝屋里走去。   星船里,锦荣坐在驾驶座上,打开了鸦隐给的那个箱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厚厚的笔记和书,甚至稀奇古怪的小机械,但论价值,却胜过了锦荣身下的这艘星船。   翻开笔记,上面有着不止一个人的笔迹,纸页斑驳泛黄,却是用了特殊的墨水,不易模糊褪色。   细细看起来,哪怕对星船机械工程不怎么感兴趣的锦荣,也看入了迷。这里面涉及到的不只是星船的设计,还有智能,机器人等等代表着星际文明的顶端技术。   何其珍贵。   锦荣正看着书时,通讯器忽然响了,是艾诺。   通讯器上投影出艾诺几乎未变过的,银发蓝眼带有淡淡微笑的面孔,“资料已经全部发到你的星脑里了。”   作为和白房子的另外一桩生意,关于夏家商会的全部资料。   和夏家的事相比,当然是属于自己的星船更重要。而直到在鸦隐这里完成对‘夜神号’的完美改造以及一系列的升级后,锦荣才有精力去管夏家的事。   等看完白房子有关夏家商会的全部资料,已是过去了两个小时。   锦荣想了想,又再次接通了艾诺的通讯器。   艾诺并不意外,无论对方想怎么做,都有可能会借助白房子的帮忙,只要有钱,白房子什么生意都做。   锦荣眸色沉静,唇角微弯,“有夏家的任务悬赏吗?”   艾诺淡蓝如宝石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有。”   夏家虽是星际联邦商会,庞然大物,但它的崛起过程中也侵犯到了不少人的权益,做过灰色生意,也有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内部也存在着不少的争议矛盾,比如因为夏小姐的事,夏家和星际军队的关系日趋紧张等等。   反正在黑市针对夏家的悬赏任务也不少。   ……   夏家嫡系夏浙,也是夏会长的弟弟,不知为何从星舰一进入星海,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因为近日,来自黎家对夏家的步步紧逼,让夏家商会的很多经济活动都受到打压,他早就劝过大哥,让他收手。此事本就是由夏家而起,若非夏媛不知天高地厚,对黎家人动手,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大哥现在疯狂的举动,根本是在将夏家商会往绝路上逼。   夏浙忧心忡忡,连带着对这次的任务也有些不安了。   这次任务对夏家还是商会而言都非常重要,整艘星舰上装载的都是运往夏氏银行的近百亿星钞,可以说是一个星区的储备金。   尽管星际联邦的人都习惯了使用星卡,但那毕竟不是代表虚拟货币,而是真实存在于银行的星钞,而夏氏银行也是商会的主要支柱之一。每年都有一次运送星钞的任务,交托的也是夏家的嫡系核心人物。   以往夏家都会请军队帮忙护送,但如今夏会长和黎家闹掰了,黎家又是军系翘楚,少有的一次没有借助军队的力量。好在这次护送,有夏家唯一的S级强者,云林大师。   而且身为夏家核心人物的夏浙知道,云林大师近两年即将突破到SS级了,这个消息一直瞒着没散播出去,就是为了等正式突破那天,确立夏家在商界不可动摇的地位。   虽然现在已经是了,但人总不会嫌弃荣耀来的多。   夏浙不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忽然星舰的智能发出预警,“前方有能量波动,具有攻击性。”   宽大的屏幕上显示出,在东南方向有一架银色的星船朝星舰驶来,虽是中等星船,但和巨大的星舰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和成年人。   星海中的劫掠客,盗贼团向来多,星舰主驾驶机师也是经验丰富,让智能打出了夏家的旗号。   以往便是再强悍的雇佣团见到夏家商会的标志,都会选择避走,因为哪怕成功,夏家的报复都是无止尽,一个大家族的报复,可不是这些刀口舔血的雇佣兵猎人能够扛得住的。   那架银色的星船肯定看到了夏家发出的标志,似乎是在回应般,发出了一个手势。   那个手势是……打劫。   看清这个手势后,包括夏浙在内的许多人脸色都冷了,不知哪来的小星船,也敢打劫夏家商会的星舰,这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了,传出去都是笑话。   难道是黎家和夏家争斗的事传了出去,且夏家屡屡在下风,让人看轻了夏家,连小毛贼也敢来捋老虎须了。   除了云林大师还在闭目休息,夏浙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去打扰他,星舰的防御和警卫还不至于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   夏家商会向来财大气粗,何况这次还是相当重要的任务,所以星舰上安装的是星际联邦内最先进的出自联邦第一学府科林教授研发的防御系统,高能镭射炮,高密度能量粒子束发射装置等等。   当然只是一艘小星船,不到用上星舰的最强防御攻击的地步。   星舰只是派出了几艘飞行器和战机,迎上银色星船,朝它正式开火。   主操纵室内的人甚至轻松地看起了屏幕,他们都能想象得到,那架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星船会毁灭的如何凄惨。   数道强烈的炮火发出,制造出巨大的火团。   但通讯器里却传来飞行器的驾驶员疑惑的声音,“报告,没有射中目标。”   接连同样的话在其他战机的那里响起。   而下一刻,就是更加剧烈的爆炸声,不仅是在通讯器里听见,也在屏幕上清楚看到,只是这次被击中的是他们派出的数艘飞行器和战机,无一例外都被炸了,   星舰里的操纵工作人员也笑不出声了,爆炸后的残骸漂浮在星海之中,而其中,没有看到那艘银色的星船。   主驾驶机师眉头皱起,“开启深度扫描。”   他们星舰上可是有着星际联邦最顶尖的扫描技术,即便是星船隐身状态,也能探测到,没有人会怀疑。   智能迅速运转,其他操纵人员手指在各自的界面上不断敲打翻飞,最后,陷入了一瞬间的凝滞。   其中一人忍不住惊疑,“它……消失了?”   难道在炸毁了他们几条飞行器和战机之后,逃走了?   坐在左边一个驾驶座上的人吓得跳了起来,“不,它出现了。”   他指着自己面前的屏幕,有些惊慌失措,其他人当看到屏幕上的场面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那艘银白色的星船就出现在星舰后腹,而且太近了,他们居然让敌人这么靠近星舰,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看清了星船上如花纹般的字,‘夜神号’。   “快启动最高防御装备。”夏浙却是想到那里正是装载星钞的地方,心里一咯噔,难道对方是要打劫这些钱?   这钱要是没了,夏氏银行可就麻烦了。   夏浙同时也暗暗记下了‘夜神号’这个名字,一旦星钞被抢,立刻发捕通缉,全力追回。   操纵星船的机师训练有素,在他说话前就已经启动了星舰的最高防御状态,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抹凛冽寒气的白光出现在屏幕上,让所有人为之心惊。   那是夜神号的武器,宛若手术刀般张牙舞爪,在发出激烈的火光的同时,将星舰侧部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被称为星际最坚韧材料的智化金属,在夜神号的利刃下就好像是划破白纸一般简单,毫无抵抗之力。   没有人不觉得匪夷所思。   夏浙却觉得那刀就跟划在他心头上一样,愤怒吼道,“给我炸了它。”   星舰内的所有战机和飞行器都被派了出去,强大的火力下,夜神号却毫发无伤,仿佛能预知下一刻的攻击轨迹般,总能避开任何炮火。反而坠毁的是一架又一架夏家的飞行器。   更让人心惊的是,一艘星船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程度的能量,哪怕是智能也承载不起。   但夜神号却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能源。   无数漂浮的残骸中,夜神号就像是在战场上收割性命的死神。   夏家这边的人却又是感觉到自己像是在戏耍般,只是对方是猫,而自己是鼠。   最后连云林大师也出手了,即便是在星海这样不适合战斗的地方,S级的强者同样不容小觑,而且体能等级一旦达到A级就不会受到宇宙星海物质的侵蚀。   云林走出星舰,沉声道,“你是要与夏家为敌么?”   这句话随着精神力逐渐扩散至整片战场,包括夏家的战机飞行器在内,都感受到了精神力形成的力场对战机的压制。   这就是S级强者。   云林面容阴沉,轻哼了一声,“藏头露尾的小人。”夏家的利益即是他的利益,与夏家为敌即是与他为敌。   坐在夜神号里的锦荣,微微笑了笑,她喜欢星海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再厉害的强者,也能轻而易举地在这里死掉,而且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瞬间,星舰周围的飞行器和战机感受了比云林大师还要强烈的精神力,被压制得就像置身与粘稠的泥淖之中,难以动弹。   云林神色一惊,对方挣脱了他的精神力场,这就意味着,对方的精神力并不亚于他。   夜神号仿佛毫不受影响般,在激烈交织的战火中,一步步朝星舰靠近。   夜神号和星舰之间距离在迅速拉近,同样进行的还有云林和对方的精神力角斗。   最后,是云林先输了。   屏幕里响起一道沉静的年轻女声,“你有机会认输。”   云林已感觉到体内器官的破裂,鲜血翻腾,绝望涌上心头,“我,我认输。”   没有人敢相信这句话,尤其是夏浙,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云林大师可是S级强者,居然认输了。   “那么,也该结束了。”锦荣再度笑了笑,然后操纵着星船,朝它之前的作品——那划出的完美割口上又开了一炮。   ‘砰’的一声,数百亿星钞被炸了出来,在爆炸形成的火团里,绚烂的下起了漫天带着火花的星钞雨。   望见这一幕的夏浙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对方不是来抢钱的,而是针对夏家。   他忽然知道了对方是谁,是黎锦荣。 第249章 星际篇   “现在播报一则重大新闻,昨天上午Y星区发生激烈交火,目前已知信息是夏氏星舰在运送星钞过程中遭到劫掠,据估计夏氏商会蒙受巨大损失,夏家的S级强者云林重伤,身在疗养院……”   “临近交火区的小星球,还有很多人目睹,裹挟着火花的钞票纷纷而下,大部分落到该星球的贫民窟,引起许多民众纷纷争抢。”   “目前还没有当时录像传出,听说夏会长已向军队强烈谴责劫掠者的恶行,尚未有军队方面的回应……”   “包括夏氏银行在内的诸多夏氏银行旗下的产业今天股价暴跌,或是对夏氏商会以及信誉度的怀疑引起……”   白天的幽兰酒吧里,墙上的大屏幕纳米电视中响起女主播优雅温柔的声音,   莲娜叹了口气,对坐在吧台处的人道,“那么多钱,你说炸就炸了。”   莲娜想想就觉得肉疼,那些钱都够买下一颗繁荣的星球了,多少人梦寐难求啊。   “嗯,本来我接的任务就是这个。”锦荣晃了晃玻璃酒杯,笑容灿烂道。   莲娜可一点也不信锦荣的话,不然为什么别的任务不接,偏偏接针对夏家的悬赏,还能毫不留情地毁掉数百亿星钞,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令夏氏资金链断裂。   谁会这么傻,放着那么多钱不要,任它飘散在星海中,要么和爆炸的火云一起化为尘埃,要么纷纷洒落到了贫民窟。   分明是和夏氏商会杠上一般。不过要说起来,也是夏氏商会先走的这一步。   既然他们能在黑市悬赏她的性命,为什么她不能接破坏夏氏的任务,锦荣眸间笑意微闪,饮了一杯果酒。   说是果酒,其实也不过是未成年允许饮用的果味酒精饮料。莲娜唇角微勾,“你这回怎么不喝酒了,就点了这一杯。”   什么小孩子不准喝酒的星际条例,她可一点都不会想到锦荣身上,上次也没见她遵守过。   锦荣微微笑了笑,“有些规则没必要遵守,但有些还是遵守的好,也好提醒我。”   也算是和黎锦荣这个身份做个短暂的告别,毕竟,从她接下黑市任务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和黎家站在一起了,相信黎家人也会明白这个事实。   而情况也如锦荣想的一样,即便再恨黎锦荣,夏会长也不敢光明正大说黑市上的巨额悬赏是他发布的,而黎家哪怕心中已有了猜测,也不会承认炸了夏氏商会星舰的人是黎锦荣。   而在半毁的星舰上也找不到任何的影像记录,这些都被锦荣在侵入了对方的智能之后清理过了。   之前和铁狼团交火那次留下录像,那是作为证据,这回是下黑手,当然是越干净越好。   所以这也造成只知道劫掠夏氏商会星舰的是一艘名为‘夜神号’的星船。   也查不到夜神号主人的任何消息,资料暂时定为了位在操纵星船下能打败S级强者的人。   即便夏会长坚持说做下这事的人是黎锦荣,也不会有人相信,光是黎锦荣往日报考军校时的考试表现出来的实力,就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些话在黎家的引导下,也变成了对黎家的恶意迁怒。   之后夏氏商会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它的敌人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发布悬赏任务是夏氏商会的一个竞争对手家族,但没想到任务会完成的这么完美,还闹得这么大,传遍了全星际联邦。而闹得越大,夏家的损失也就越大。   那个家族也不在意夜神的主人是谁,甚至因为对任务完成度的满意,在原定的酬金上又加了两千万星币。   由艾诺作为中介,锦荣和他有过约定,不透露夜神号的任何信息,当然,艾诺抽取的任务酬金分成也会更高。   这点锦荣并不在乎,她本来也不是为了酬金而接的任务。   所以夜神号主人的真正身份,除了清楚锦荣接下这个任务的艾诺,恐怕只有帮忙打造夜神号的鸦隐知道了,不过这个时候,酒鬼先生应该还在呼呼大睡,看不到新闻。   连幽兰酒吧的莲娜也是半信半疑,“所以说,夏家的云林真的败在了你的手上?”   那可是成名已久的S级强者,也是全星际中最有望突破的人。   “你相信么?”锦荣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莲娜一瞬间脑子也混沌了,最后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无聊的问题。她转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和锦荣碰了碰杯,笑道,“要我说,做黎家人也不错。”   单是这个身份光鲜亮丽,前途又平坦顺畅,何必要在星海里冒险呢。   锦荣微微笑了笑,认真道,“那种生活不适合我,我更喜欢自由自在。”   ……   甚至不到一周,夏氏商会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攻击,渐渐支撑不住。夏会长父女在医院暴毙,而接手会长之位的正是他的弟弟夏浙,他上位之后改变了之前商会与黎家,主动示好缓和关系。   夏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势力衰退,加上唯一的S级强者也重伤养病,一下子落到了中等家族,不复以往,夏家下去了,也有新的商界巨头出现。   至于黑市,雇主死了,那传了一时的亿元悬赏自然也撤去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黎锦荣在黑市中的信息,只停留在了报考军校失败为止,之后的经历无人再知,   比起黎锦荣的踪影,其他人更关注夜神号的主人。   再加上有人刻意淡去黎锦荣在外的痕迹,人都是善忘的,很快,就不会有人记得这事了。   这是艾诺主动提供的一点小忙,配合锦荣做的事,让真相湮灭。   而他会帮忙的原因也很简单,虽然艾诺也不知道当时交战的过程,但云林重伤却是真的。黎锦荣才不到二十岁,就能打败S级强者,哪怕可能有很多因素加成,她的实力都不容置喙。   尽管夏家换了新家主,休养生息,但这件事的后续仍是巨大的,在星际联邦沸沸扬扬的新闻,也传到各大军校学府。   比起S级强者云林不明缘由的战败重伤,以一架小星船对上星舰,反而打得对方毫无反手之力。   显然更为人瞩目,在一定的圈子里,夜神号一战成名。   联邦第一学府的餐厅,黎君耀在用饭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   “你们觉得会是真的吗?”   “他们说的是夏家星舰被劫掠的事?”这么大的新闻,哪怕是相对封闭的军校,也不会不知道,   “依照现场的残骸检测,应该是这样。”黎君耀认识的一位同学有理有据道,   众人慨叹道,“可惜没有任何视频,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战斗。”   操纵星船到这种地步,简直是神之操纵水平了。   “哥。”黎君耀听见了黎之瑜,一抬头见她也端着饭走了过来,“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当然不介意。”“黎大女神和我们一起坐,这可是荣幸啊。”   其他人纷纷摆手,甚至开玩笑,学校里谁不知道黎君耀和黎之瑜是兄妹,出了名的黎家双天才。   一蓝发的男生好奇问道。“君耀,你好像还有一个妹妹,也是考第一学府吧?”   黎君耀和黎之瑜交换了一下眼神,由黎之瑜开口道,“长辈希望她多历练一段时间,还不急着考。”   他们的同学也没怀疑这个回答,过去也很少听说过黎家的小女儿的事,似乎资质不是很优秀,自然也不出名。   便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家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黎君耀和黎之瑜还是知道黎家对夏氏商会的动作的,这个结果应该是好的。   大概等黎家找到锦荣,就会回来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众人口中议论的操纵星船大神的人就是锦荣。   黎家,   黎元野轻哼了一声,“她出去后,就没有一天是不闹出事的。”   这个‘她’说是谁,在场的人都知道,黎焱察觉到父亲说这话时并无不悦,也松了口气。   说的可不是,虽说并非锦荣惹的麻烦,但总有主动找上她的祸事。   而这次闹的也大多了。   “不过总算是长大了,知道不留黎家的名字。”   黎元野叱吒星际联邦数十年,再匪夷所思的事都见过,一眼就知道哪怕这事不是锦荣干的,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也存了不让我们再找她的心思。”黎元野微微叹了口气,他倒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如此聪明,   “父亲。”黎焱担心他因此动怒,不禁道。   黎元野却是摆了摆手,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震惊的话,“她想做什么,就随她吧。”   黎焱另外的两个弟弟黎森,黎淼也都是军队的人,听到这话震惊得都愣住了,黎森首先迟疑道,“黎家可从未有过这个先例。”   即便说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黎焱也不得不优先考虑家族,“二弟说的没错。”   黎元野反问他,“那你能把她带回来么?”   黎焱顿时噎着了,没说话,黎家动用了不小的资源,找了这么久,唯一的一次查到踪迹,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黎元野淡淡道,“既然不能带回来,那就让她在外面待着吧。”   其他人明白了老爷子话中真正的意思,黎家的立场要鲜明,她想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不能代表黎家,也不能和黎家有关。   而这个局面,居然是锦荣一手促成的,黎元野不禁笑了,不知是该无奈还是该欣慰,再望向长子隐含担忧的眼睛,认真道,“她在外面也能活下来,而且活的更好。” 第250章 星际篇   两百五十章   在黎家撤去了搜寻她踪迹的人手后,锦荣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轻松地继续她的星海旅行了。   而看过鸦影给她的东西后,她也有些心痒痒,想自己也弄一些智能机械到星船上,但这些寻常地方买不到,普通低级的仪器也不够完成她的试验。   得知了她的想法,艾诺告诉她,她附近的星球最近正好有个地方能买到她想要的东西。   暗荧拍卖会。   虽说现在为保护隐私,以网上拍卖居多,但有些拍卖的东西过于珍贵或者说太惹眼,还是当场拍下带走合适。暗荧拍卖会无疑是其中在黑市名气不小拍卖会,在这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能找到。   拍卖会的地点也很隐秘,光是这个消息,艾诺还跟锦荣要了一笔情报费,还不包括拍卖会的入场函。   锦荣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死要钱的。”   做完生意后,艾诺显然态度更温和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联系我。”   锦荣面无表情地结束了通讯。   开着星船降落到目的星球,锦荣将夜神号开启了变身状态,从银白色梭形变成了普通形态。虽然视频没流出去,但还是别惹眼的好。   她本人倒没做什么乔装打扮,反正悬赏已经过去了。   到了拍卖场所,出示了入场函,没什么阻碍,锦荣就一路顺畅地进入了拍卖会。   每次暗荧拍卖会来的人都不少,因为总有那么几样引人注目的东西要拍卖,因此会混进一些危险人物也不奇怪,但这些和锦荣没什么关系,她过来一趟也只是为了近日某个废旧星球发现的实验室。   里面有些不少超出星际联邦条例使用的大型机械,以及危险级材料。   这是艾诺给她的情报上说的。   这些东西放在黑市拍卖却不怎么起眼,因为很少有人懂得研究智能机械,培养一个机械工程师太艰难了,   而学院的那些专门研究智能机械的教授不用说,就有大量这样的材料和仪器送到他们面前,这些废弃私下实验室里的东西,还不被他们看得上眼。   拍卖会还没开始,锦荣随意逛着,忽然看见一艘大型飞行器落在入口处,有人从上面卸拍卖的货物。   但装的却是活的,数个特制的大笼子里面关着很多小孩,尽管年龄不一,但都是衣衫褴褛,身上不乏一眼就能看到的伤。   他们是打了标记的奴隶,人口交易在星际联邦总是屡禁不止的,何况有些星区的人因为难以养育而选择将孩子卖给他们换钱,而负责买卖的他们则被称为奴隶猎人。   星际联邦的律法无法制止那些主动卖孩子的贫民,对待奴隶猎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奴隶猎人也不会做的太过分,反正落后星区贫民窟里多是卖孩子的。   而买下奴隶之人的目的也各种各样,但都好不到哪里去。   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脱离奴隶身份的人,甚至从军的都有,但却是少之又少。   这里应该也不是第一回了,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最后一个被卸下的笼子却不是特制的材料,而是最廉价的铁。   拍卖会的工作人员登记时问道,“这里头有基因缺陷的?”   虽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口吻。   负责运送的奴隶猎人抽了口烟,满是怨气道,“这次真是晦气,以往最多两三个基因缺陷的,这回居然有五个,老子是被人坑了。”   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但手下的笔却毫不犹豫,“那只能让你去4号拍卖场了。”   这个奴隶猎人是和拍卖会的约定有定额的,说好多少个奴隶,至于价钱就看带来的奴隶标准了,以基因为衡量。很多愿意花钱买奴隶的,大多也是看准了奴隶的基因天赋,日后成年也因为奴隶标记必须忠诚。   因为精神力敏锐,而听见他们对话的锦荣瞥了一眼那个笼子。基因缺陷?原身记忆里也有这个名词,虽然了解不多,但如果说F至S级被分为普遍认知的基因等级,却还存在不被承认为基因的人,那就是基因缺陷。   有五个孩子,其中四个都萎靡地倒在铁笼里,闭着眼像是在忍受的痛苦。但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看起来应该是个男孩,抓着铁栏杆往外看,像是十分好奇,想出去的样子。   对于哪怕是F级的基因的人,铁笼都困不住他们。但对基因缺陷的人来说,这就是囚笼。   奴隶猎人显然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花钱,只打造了最廉价的铁笼子。   这归于星际联邦对于基因缺陷的普遍认知。   天生基因缺陷的人不仅体能低,精神力弱,连寿命都比普通人短,且伴有极端的病症,连星际联邦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无法治愈,所以基因缺陷又被称为被抛弃的边缘人。   更不会有人愿意花钱买基因缺陷的奴隶,这个奴隶猎人多半是为了凑数,完成和拍卖会的交易,但显然结果也不大好。   这样的拍卖会也是分等级的,看奴隶猎人丧气的神情,就知道4号拍卖场不太好,会去的客人也不多。   登记过后,奴隶猎人迁怒性地握着鞭子,朝笼子里的奴隶抽了数下。   其他奴隶都是瑟缩着哭泣,唯有抓住栏杆的那个男孩,仿佛鞭子落在他身上,没有痛觉一般。   奴隶猎人更来气了,“小子,滚回笼子里去,别乱看。”   男孩缓缓转过头看他,锦荣也看到了他脏污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却毫无感情,什么都没有。   奴隶猎人对上这样的眼神,更加恼怒,狠狠抽了过去,“要不是因为你这眼睛还算漂亮,能卖两个钱,我早就把你从星海中扔下去了。”   拍卖会的工作人员也没劝阻他少动手,只是催促他快点,别误了拍卖会。   奴隶猎人一脸不爽地给笼子蒙上了黑布,往4号拍卖场走去。   锦荣却听见了黑布下的笼子里,男孩低低说了一声,“好痛。”   轻得仿佛空中的水汽,一落下就消失了。   ……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是9号拍卖场混进了想抢拍卖物的盗贼,并准备充足,爆炸甚至波及到了正在拍卖的4号拍卖场,   席上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被爆炸带来的冲击炸伤右臂的奴隶猎人爬起来,看到铁笼被因爆炸掉下的吊灯而砸断了一角,那个有着猫眼的男孩还从掀翻的铁笼里钻了出来,一眨不眨地看混乱惊恐的现场   奴隶猎人凶神恶煞地骂道。“滚回笼子里去,该死的奴隶。”   男孩缓缓转过头,同样是毫无感情的猫眼死死盯着他,奴隶猎人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他可是C级的奴隶猎人,对方不过是个基因缺陷的奴隶,贱民。   奴隶猎人刚想抽出腰间的鞭子,下一刻,面前的奴隶男孩就扑了上来,狠狠咬住了他的喉咙。   ……   奴隶男孩一路跌跌撞撞地往能逃出的地方走,不考虑不止血的话,身上的血什么时候会流干,也不去想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有人这种复杂困难的问题。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拍卖会的后门通往的巷道也阴暗又潮湿,混杂着各种不同的气味,但他却什么也闻不到,只是凭着本能逃着。   就像是他凭着本能咬上了那个奴隶猎人的喉咙,狠狠的咬住,虽然味道很令人厌恶。   直到口中的猎物不动了,他才松口,   当他逃到巷道时,见到的就是靠在拐角处的墙壁上的锦荣,她打着一把红色的伞。   而打包买下了想要的材料仪器后,早早退场的锦荣,也等他很久了。   被雨水模糊了的光线下,隐约看得清他的脸,有点像女孩子,露在破烂衣衫外胸口的奴隶标记也消失了。   一旦奴隶猎人死了,又没有打上新的奴隶印记,那么,奴隶们也自然就恢复了自由。   有着一双猫眼的奴隶男孩是这样,拍卖场的那些奴隶也一样。   锦荣举着伞,望向他微笑道,“会挖坑埋尸吗?”   奴隶男孩并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单纯地歪了歪头,如琥珀一般猫眼闪着光,   “应该会。”   “那就好。”锦荣弯了弯唇角。   下一秒,锦荣另一只手便接住了倒下的男孩,将他置身于红伞的保护下。   他的腹部有着被捅穿的巨大伤口,还汩汩流着血,甚至流了一路,混着雨水泥水而下,但他却毫无痛觉般。   一个C级奴隶猎人死前的反扑也是可怕的。   只是没人能想到,一个天生基因缺陷的男孩负着这样的伤口,还能跑这么远。 第251章 星际篇   莲娜怎么也不会想到,锦荣会抱着一个濒死的孩子找上门。   “借你的地方用一下。”锦荣灿然一笑道。   莲娜叹了口气,她还有拒绝的机会吗?莲娜转身给她找了酒吧的地下室仓库。   莲娜打开地下室里的灯,看到锦荣把男孩放到一手清理过的平台上,随口问道,“这是哪来的孩子?”虽说身上褴褛的衣衫已经让莲娜猜到了什么,但并无特殊的标记,她也不好妄下断言。   “随手捡的。”锦荣背着她,语气轻松随意道。   什么时候她又有捡人的爱好了,不是追求自由独来独往么,莲娜默默腹诽道,但也过去搭把手帮忙。   看到这孩子腹部几乎破了个大洞,莲娜皱了皱眉,“这么重的伤,你不送去医院……额,送去也没用了。”   莲娜也发现了他是基因缺陷,惊讶了一瞬,才说了最后那句话。   “就是知道送去医院也没用才带过来的啊。”锦荣淡定地道,而就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内,地下室已经被她清理出了一个临时的手术室。   “你打算自己救他?”莲娜看锦荣心有成算的样子,再次惊讶道。   莲娜质问道,“可你有把握吗?这样的伤连联邦中心医院的医生都治不好。”   她语气虽不善,说的却是真话,任谁在这样的重伤下不可能活下来,何况还是有着基因缺陷的人。   “把握没有太多,……也是第一次。”锦荣想了想自己的方法,还的确没有尝试过,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应该……不会死吧。   “你要救就救吧。”莲娜扶额道,   锦荣侧头看向她,莲娜一眼就明白了,“好吧,我先出去,不打扰你。”   她顿了顿,“若是没救成,可别太难过。”   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要尽力就好。   莲娜离开了地下室,还顺带合上了门。   地下室又恢复了寂静,锦荣低头看向躺着的男孩,腹部伤口的血早就被她止住了,但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了生命气息,明明心脏还在跳动,但身上的器官都在飞快地走向衰竭。   因为基因缺陷。   锦荣伸出手,就像刚穿越就遇到致命危机时接管星船智能时,轻轻按在了男孩的伤口处。   精神力随着她的意念流入男孩的身体里,一瞬间后,锦荣不仅看得到精神力流过的血管,甚至感觉这个血管里面血液的流动,   这还是锦荣第一次这样使用精神力,她也不知道她的精神力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在精神力穿梭在他体内的每个角落时,锦荣终于看到了他的所谓缺陷的基因。   她也见识到在星际联邦将人分为等级的基因究竟是什么样子。   ……   当最后一丝伤口也愈合后,锦荣就收回了手,她感觉得到精神力消耗了一部分,但对她而言,似乎并无大碍。   在她观察混乱无序的基因后,用精神力重新构筑基因序列的同时也在修补伤口。   至于被她的精神力改造过后,他的基因会变成什么样子,锦荣就不知道了。   莲娜在吧台调着酒,也许因为雨越下越大,客人都比平时少了许多,加上地下室还有个麻烦的家伙,莲娜更没心思了,干脆放下牌子休业,   至于损失的帐,就记在锦荣身上好了。   她望向玻璃窗外,这雨天尽是阴暗潮湿。还不是星球的人工降雨,而是难得的一次天然雨。   可惜这个时代的天然雨,可不是什么好的代名词。无论是过强的酸碱度,还是足以让人生病的温度湿度,都不适合已经习惯的精准把控生活的星际人。   “我要一杯多洛尼斯。”锦荣在吧台前的椅子坐下。   连脚步声都没有,这是要吓死人啊,莲娜抽了抽嘴角,认识久了,自然熟悉了双方的本性,有些时候,莲娜也就懒得在锦荣面前装什么。而锦荣,更是无所顾忌。   多洛尼斯听上去甜美,但烈度一点也不低,因为不久前,锦荣正好到了在星际联邦的成年时间。   酒很快就调好了,莲娜递给她时,忍不住问道,“那孩子……”   “没死。”锦荣简洁明了地回答了那孩子的状况,事实上除了这点,其他状况她也不甚了解。   莲娜有些不可思议,却也知道锦荣不会说这样的假话。   而下一刻,她也真正相信了那个腹部有着被贯穿的伤口,甚至还有基因缺陷的孩子真的活下来了。   因为那个孩子就出现在酒吧里。   顺着莲娜跟见了鬼似的眼神望去,就见到那个从拍卖会逃出来的奴隶男孩,就站在吧台左侧拐弯处。正是她走过的路。   “哟,醒了啊。”锦荣微微一笑,醒的挺快,而且直觉还很出色。   男孩,或者说是少年,也笑了,如之前巷道见面时,一样置身于黑暗中的单纯无邪。      莲娜盯着坐在锦荣旁边的男孩上下打量了长达数分钟,最后在男孩琥珀色猫一样漂亮的眼眸下,默默收回了视线,还转过身去给他倒了杯牛奶。   虽未用上精神力,但以她的眼力,便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居然全部愈合了,甚至没有了基因缺陷者天生的病态面容。   莲娜深深地看了锦荣一眼,“你若是不想着星海流浪,去当一个医生肯定很好。”   锦荣笑了笑,她就是再不懂,也知道若是她的‘手术’过程传了出去,只怕全星际的人都要为之疯狂了。   锦荣自认最近比较安分守己,没打算搞事情。要换成前段时间比较嚣张的她,兴许直接在拍卖会上把这个男孩给抢回去了,而不是默默留下点东西,借着混乱的机会,让这男孩自己跑出来。   “星海才是我的乐趣。”   锦荣强调道,“还有我是一个旅行家,不是流浪者。”   莲娜撇了撇嘴,别说什么旅行,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丫的就是一流浪加冒险。她也不再理会锦荣这个寻求乐趣的家伙,而是看向因为身子瘦弱而显得似乎只有十岁大的幸运少年,语气温和道,“你叫什么?”   少年理所当然般看向了锦荣。   锦荣放下酒杯,念头微转,“就叫铃珀吧……”   少年转过头来对莲娜道,“我叫铃珀。”   莲娜:“……”她已经知道了,不需要再重复两遍,还有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可铃珀异常轻易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就好像他天生就是叫铃珀。   铃珀的伤虽然好了,但锦荣不急着带他走,而是在幽兰酒吧留下来了,看在星币的份上,莲娜还是认下了。   铃珀还成了幽兰酒吧的临时侍应生,洗干净再换上新衣服后,令人意外的,铃珀有着一张比女孩还有秀气的脸,再换上黑白系的侍应生服,更加吸引人了。   时间一久,莲娜就察觉到铃珀异常缺乏常识感和道德观念,虽然后者她也没多少,但是因为环境而被抹灭的,而铃珀这种显然是从小就没有过认知,可以想象他过去所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莲娜没有过问铃珀的来历,哪怕知道锦荣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谁都有谁的过往,像她这样游走在黑白边缘的人,本就不需要多问。   而这样的缺乏,令他做事或是态度都没有常人理解的界限,比如心存恶念的客人因为他长得秀气而对他动手动脚,他没什么反应,令那客人以为好欺负。当但要去别的桌的酒,却被客人抓住手不准走,铃珀又会毫不犹豫地折断客人的手,然后去送酒水,完成侍应生的任务。   当莲娜赶过来,铃珀再看痛得嚎叫的客人,感觉像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冷漠的单纯,甚至准备断了他的喉骨,莲娜问他时,他只说会吵到别的客人。   多年来也算见过不少残忍黑暗事的莲娜也感到无奈了。   莲娜无心去想为什么原来基因缺陷的铃珀能轻易折断一位C级基因客人的手,还令对方毫无反抗之力,而是将她的担忧告诉了锦荣。   铃珀对锦荣非常的顺从,他说是因为醒来后见到第一个人就是她啊。   也或许是因为铃珀知道救了他的人也是锦荣。   锦荣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事,听莲娜说完后才慢悠悠地道,“所以拜托莲娜你教导一下了,不然我还不放心把这家伙带上星船呢。”   “你要把他带星船上去?”莲娜有些吃惊,她知道锦荣挺在意铃珀的,但没想到会是带他上星船。   不过想想也挺好,锦荣这人虽然常常天马行空,做事总会让人受惊吓,但论实力,还是很靠谱的。   莲娜却又更加疑惑了,“那你为什么还让我教?”   锦荣抬眸,出神地微笑了一下,“可我不能让他只认识我一个人啊。” 第252章 星际篇   在莲娜的教导下,铃珀终于有了基本的常识和道德界限观念,看上去和正常的少年没什么不同了。   星海中,数以亿万的星尘漂浮着,静静的流淌,无尽而浩瀚。   铃珀托着腮,猫眼眨了又眨地望着窗外璀璨美丽的星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在摆弄组装机器的锦荣。在度过刚开始上星船,会到处好奇摸索船上各种东西的几天后,铃珀就是这个样子了。   意外的一点也不觉得无趣,还很会自娱自乐地放音乐,去等着热牛奶和苹果派,虽然经常笨手笨脚,打翻东西,放多了糖什么的,他也笑嘻嘻的,毫无难过不开心,当然也绝不会浪费食物,锦荣是不会吃太甜的苹果派,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经过改造的基因,哪怕是一定程度的毒素也是可以免疫的。   锦荣对他也是没有任何禁止的,随他做什么事情,上了星船后,她就一直专心于鸦影给她的东西,无论是原身,还是她,对智能机械都是零基础开始的学习。   盒子里的笔记锦荣已经看的差不多了,还有那些智能机械,看得锦荣也有些手痒,想自己组装创造。   不然也不会费心弄一批仪器机械来,之前在暗萤拍卖会上她几乎把那个废弃实验室里的东西全打包买下了,结果意外发现里面有一种特殊材质。   好在拍卖的人并不识货,或者说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既然要组装机械,锦荣做的当然不是什么小玩意。   星海里的时间过得漫长又飞快,铃珀也会围观着锦荣的组装,看着一个智能机器人在锦荣的手中一天天逐渐成形。   最后成为一个黑发黑眼,皮肤白皙符合锦荣审美,看上去和人类无异的年轻男子。   无论是五感,还是能力,他已经足够完美了,但锦荣知道,还缺点什么,她想创造的真的只是一个完美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吗?做到最后一步,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试练她的水平了。   困惑了一瞬后,锦荣还是将手按上他的心口,装有核心智能的地方。   一团绿光在交接处凝聚,并没入了看似光滑柔软的皮肤下。   铃珀略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猫眼微微闪动,这绿光,他好像在哪里也看到过,而且这次更漂亮。   当漆黑的眼眸开始闪动时,锦荣就知道已经完成了。   年轻俊系的机器人目光凝注着锦荣,生命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的来源。   而能创造生命的,从来只有神。   他单膝跪下,怀有着和人类没有区别的情感,满是磁性而温厚的声音响起,   “你好,我的神。”   ……   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锦荣一恍神,很快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用这样,叫我船长吧。”   和铃珀一样的称呼,   “好的,船长。”他不假思索地道,   目光转向锦荣旁边的少年,他在被赋予生命的同时,也有大量的信息,其中就包括这个男孩,   他微笑道,“你好,铃珀。”   对于孩子是由父母生出来的,铃珀尽管知道却没有多大的真切感,反而对锦荣创造的智能机器人更有好感,更认可为自己的同类。   猫眼闪烁如星空般灿烂,“你叫什么?”   “我叫……星研。”年轻俊秀的机器人温和友好道。   铃珀眸子更亮了,望向锦荣,“船长,星研也是夜神号的船员吗?”   “当然是了。”锦荣打了哈欠道,“你们自己玩吧,我要去补觉了,除非是星船毁了,否则谁也别叫我起床。”   虽说没有彻夜不眠不休,但也耗费了不少精力,是时候补个懒觉。   有星研在,至少不用担心醒来就看到星空,凭铃珀的本事绝对能做的出来的,论实力,星研绝对能压制得住铃珀的可能作死。   如果说铃珀是宛如新生,无所忌惮,那么星研则是具有成熟的思维模式和心理,除了躯壳之外,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能做到这个地步,锦荣也没有想到。   ……   锦荣这一觉睡得挺长的,大概睡了几天吧,对现在的她来说,一段时间不吃东西也没有关系。   出房门后,就隔着透明舱看到星研在教导铃珀战斗。   铃珀实力虽强,但战斗技巧非常薄弱,只会最简单的,而星研在初始就被输入了大量战斗记忆,完全可以教导铃珀,有分寸却不留情。   星研见到她,就自然地停下了手,神情温和地道,“船长。”   “船长,你醒了啊。”铃珀顶着一身伤,笑得却很开心。   锦荣点了点头,“嗯。”   午饭是星研做的,很丰盛,比起所谓的营养剂,还是被铃珀弄混了糖和盐的苹果派要来的好吃多了。锦荣再次确定了创造星研,还将美食食谱信息输入的明智性。   星研不仅教导铃珀战斗,还有各种知识,虽然刚诞生不久,但他比铃珀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危险,不是有战斗力就能存活下来的。   锦荣理解星研的想法,所以她从不插手,甚至乐意见到星研对铃珀的教导。   偶尔的时候,锦荣也会下场和星研对练,虽然结果从来都只有一个,但每次星研都能从中学到些东西。   铃珀就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就他那如野兽般的战斗,实在引不起锦荣的兴趣。有了星研和铃珀,在星海中的旅行更加不乏味了,有时还能看着星研罚铃珀写作业,总能给锦荣的心情添加调剂。   她继续研究着鸦隐给的笔记,顺便把自己的心得也写了上去,也不管对还是错,写下来再说,以后留给别人验证好了。   虽然是漫无目的的星海旅行,但星海可一点也不会让锦荣失望,而且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   星海太大了,看不到边际,而探索这片星空,也充满了精彩。   劫掠盗,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星海风暴,还是未知星球上不明危险生物等等,这些为星海更添加了些变幻莫测甚至恐怖色彩的东西,在锦荣看来却充满了挑战的刺激性。   哪怕很少有人能见到夜神号,但它却越来越出名,尤其是在地下黑市。   有人说夜神号上是个年轻俊系的黑发男子,有人说是个猫眼的少年,没人能说的清。   夜神号偶尔也会接一些任务,但多是因为锦荣的兴趣,艾诺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更会提供无人愿意接下神秘危险的任务,当然悬赏也非常高昂。   这些年来,有探索星球遗迹,有抓捕星球魔兽的等等,   反正都是和星海有关的,而且最后都完成了。   和艾诺的交易,领取赏金什么的,锦荣都转交给了星研,没错,星研现在也成了夜神号上的财务官,还不包括大厨,教导战斗和学识等等工作。   艾诺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实力让他摸不透的强者,还查不到任何来历。   而星研显然能力足以让锦荣信任,明明是交易却被他们变成了谈判,素来金钱主义至上的艾诺成功碰到了对手,每次都谈的咬牙切齿,最后忍不住欣赏,要不是夜神号的主人是锦荣,他都想暗搓搓地挖墙脚了。   除了任务悬赏,星研还会将夜神号在星海里探索得到的东西打包卖给白房子。   白房子做的也不止买卖情报,发布任务悬赏的生意,好东西他们当然要,而且星海虽然充满了危险,但也隐藏着无数的财富,具有特殊属性的植物,生物,还有大量的晶石。   这就又是一番谈判了,星研丝毫不会在利益上让步,总是尽可能为夜神号获取最大利润。   艾诺有时候都怀疑,夜神号都跑哪个神秘危险的地方去了。   殊不知这些东西还是被星研筛过的,确定锦荣和铃珀都不要的,而且与夜神号也没什么用的废物。   废物也还有利用价值的,由锦荣创造的星研所拥有的智慧程度可一点都不低,甚至可以令星际联邦百分之八十的人惭愧了。   白房子也不会亏本,稀奇珍贵的东西,多的是渠道卖出去。   星研也知道这个,心中虽然惋惜却也不会在意,若不是锦荣志在星海,光是靠星研就能在星际联邦发展商业了。   星海中有的也不止夜神号一艘星船,还有那么多盗贼团,雇佣兵团,也不是没有对夜神号有敌意,偶尔也有撞上同一个任务,或者说是发现同一片晶石地的。   生存在星海里的人,和这片星空一样具有着变幻莫测的危险属性。   上一刻可能还以同伴的态度笑脸相迎,下一刻可能就变成敌人在背后捅刀子。   嫉妒觊觎夜神号的人从来不在少数,被夜神号得罪过的人更多。   但最后的下场都只有一个。   他们往往以为自己已经将夜神号的实力看的够高了,但事实证明,他们还是低估了。   锦荣从不担心这点。星研可以说是不会死的,而铃珀从来都靠直觉,而他的直觉向来好的可怕。   至于她,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能杀死她的人。   ……   夜神号凶名远扬,在那次一战成名后沉寂之后,更加出名了。   星研唯一可惜的是船长每次星海战斗都是炸了对方的星船,炸得只剩下渣渣,什么战利品都没有。   之后,星海里凡是看到夜神号的星船都会主动避开。 第253章 星际篇   夜神号的敌人虽然死的很惨,但历经大大小小战斗后的夜神号也被折腾的不轻,在又一次的穿越虫洞后,   成功的又一次报废了。   然而锦荣拿着星图,先苦恼的是,“还以为是真的空间跳跃点呢?”   宇宙多维空间中的跳跃点或者说的时间缝隙,虽然未被证实过,但一直都是有怀疑真正存在的。锦荣也是偶然看到这样一条情报,才感兴趣的。   结果事实证明是假情报,回去得让艾诺赔钱。   星研苦笑了一句道,“还是先修修吧。”   “好吧。”锦荣把星图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星船上的垃圾桶里。   在锦荣的培养下,星研也学习了智能机械修理,锦荣解释说这是方便日后要是出问题了,他可以自己修理,就像学医者能医自己一样。   虽然以星研理智的分析,大概是船长比较懒得修。   星研的学习能力极高,短短两三年,已经达到了锦荣的水平,所以这次星船的修理是他和锦荣一起。   铃珀跑来跑去,为锦荣和星研搬运需要的仪器和材料。   修了一天后,星船大致是修好了,只是很多特殊的材料没有,比如因为炮火被磨的看不清船身上的‘夜神号’三个字。   星研猜测原来上一个改造星船的人那里应该有。   锦荣也想到了这点,扳手随便一扔,“走,去见个老朋友。”   “虽然他本人的审美很差劲,但对星船的审美差不到哪去。”   ……   鸦隐听见了敲门声,踩着拖鞋过去一开门,就看到了笑得一脸灿烂的锦荣,身后还跟着其他人,一个俊秀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看在是他认定的对手份上,鸦隐没有把锦荣关在门外,而是开了门让锦荣进来。   鸦隐挑剔地看了一下锦荣身后的人,“他们是谁?”   锦荣微笑道,“当然是我的船员了。”   鸦隐喝得再醉,也听说过夜神号的名声。“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修星船。”锦荣也不绕圈子直接道。   星研拿出了一个空间囊,透明玻璃形态的,夜神号就以微缩的形态装在里面。   鸦隐此时注意力却不装有星船的空间囊上,而是星研的眼睛,疑惑最后化为了震惊,原本还有些醉意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他,他……”   锦荣并不意外鸦隐会发现星研的真实身份,他在智能机械上可是真正的天才,联邦学院里的那些人还未必比得上他。   但也正因为如此,鸦隐才会如此震惊,居然有和人类如此相似的智能机械人,甚至于他比人类还要出色。   而创造他的人,无疑就是锦荣。   鸦隐叹了口气,望向锦荣,“我以为还要等很久,你才能成为我的对手,现在看来,你已经胜过我了。”   锦荣摇了摇头,“你是星际联邦最好的机械工程师。”   虽然对星研很感兴趣,但鸦隐还是难得恪守了一下职业道德,先修理星船。   看完星船的损失状态,鸦影抽了抽嘴角,“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爱惜星船的人。”   锦荣立刻否认道,“相反,我很喜欢它,我会带着它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对于这个解释,鸦隐无言以对。   以他上次改造的完美程度来说,几十年都不会出问题的,结果还不到三四年,又被折腾了这个样子,不过这次修理的水平比上次出色了许多,只剩下一些关键部位的材料没有填补。   “你这里应该还有吧。”锦荣问道,若非少了那些,她也不至于再跑来一趟。   鸦隐轻哼了一句“有是有,但价钱很贵。”   锦荣爽快道,“没问题。”   鸦隐也不奇怪,星海中大名鼎鼎的夜神团怎么会缺钱。   修理过程中,鸦隐也没让他们闲着,招了招手,“来,一起帮忙。”   锦荣偶尔搭把手,主要帮忙的是脾气很好的星研。他应该是船上三人中最关心夜神号的了,为夜神号抹把泪。   锦荣的智能机械水平在鸦隐料想之中,若不是她一心在冒险探索星海上,她在这一领域上的成长速度只会更快,鸦隐不禁在心中啧啧道。   难怪能自己制造出一个完美的智能机械人。他也不惊讶于锦荣的天赋,因为鸦隐自己就是个妖孽般的天才。   鸦隐奇怪的是星研和人类无异的思维,锦荣又是如何创造出来的呢。   锦荣没有说,鸦隐也不会多问,但他知道,一旦传了出去,她会瞬间成为星际联邦最有名的机械工程师。   锦荣没有猜测鸦隐的想法,而星研的身份哪怕泄露出去了,他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会为人所控制。   在智能机械的天赋主要在于,巨大的运算量和完美的精神力,对锦荣来说都不是问题,所以她只当多学了一种技能。   而对于本就是智能机械人的星研来说,就更简单了,鸦隐从未想到,智能机械人才是天生的机械工程师,鸦隐甚至在修理过程中不吝惜对他的教导。   甚至告知他,不要轻易透露自己的机器人身份。   鸦隐对星研视若人类相处的态度,也让星研对他更有好感。   几天的修理时间过去,星研的智能机械水平有了飞跃性的提升。而星船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步,重新在船身上写星船的名字。   “我来画,我来画。”铃珀主动举手眸子晶亮道,   最近没有星研管他,铃珀在外面玩,不知怎么地就迷上了画画这个爱好,常弄得自己一身油彩脏兮兮的回来。锦荣和星研见他没事,玩的又开心,也就没有多管。   “那好吧。”锦荣无所谓道。   半个小时后,看着船的侧身上如鬼画符般彩色的字,还有大片的斑斓背景色彩,除铃珀外,其他三个人都沉默了。   星研微笑道,“铃珀,你告诉我,这是哪个星区的文字?”   铃珀握着画笔的手,挠了挠头发,几滴油彩又溅到了身上,他也不记得了。   锦荣也放弃了认出原来的名字,“算了吧,认名字这种事交给别人吧。”   铃珀用的油彩还是难以溶解的,只能等它的有效期过去了。   星研看着罪魁祸首铃珀,温声道,“看来,你要重修一遍三十六个星区的文字了。”   铃珀瘪了瘪嘴,明明还是很有艺术感的。   ……   这样的星船,谁也认不出是赫赫有名的夜神号了,神奇的是,居然也没有人找麻烦。   锦荣就享受着这一片刻的安静,以及旁观着星研对铃珀如地狱般残酷的语言文字教学。   等铃珀学会三十六个星区的文字后,他对画画的兴趣也消失殆尽了。而此时锦荣却又再次想要创造一个智能机器人了。   这还是上次和鸦隐的交流,给锦荣以启发。   如果这世上只有星研一个智能机器人,哪怕有着人类的情感,也太过残忍。   智能机器人和人类的一个区别就是寿命,铃珀会死去,锦荣也不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以后星研遇到的每个人都会离去,星研也会伤心。   锦荣很少为人考虑这么多,可能是因为星研是她第一个创造的生命,对她来说有着特殊意义吧。   星研的确很高兴,而铃珀听说后的第一反应,“会和星研一样吗?”   锦荣摇了摇头,“不,这次我要做个漂亮的女孩子。”   不仅如此,锦荣还让星研和她一起制造,这是为他创造的同伴。   铃珀一如上次围观着,和锦荣说的一样,这是个和铃珀同样是十三岁的很美丽的女孩子。   她睁开冰蓝色的眸子,第一眼看向的依旧是锦荣,目光充满了喜悦,慢慢道,“我叫……乐儿。”   乐儿也看到了星研和铃珀,她很敏锐地就知道了星研是机器人,和铃珀的不同,   “你好,乐儿。”星研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什么是……同伴。   铃珀不知道乐儿对于星研的意义,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乐儿和星研一眼,值得信赖和保护。   创造乐儿比上一次的过程更简单,因为大部分工作都是星研完成的,只有最重要的一步,是锦荣完成的。   这次教导乐儿的人是星研和铃珀,乐儿很快适应了环境,但和星研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有着女性的思维方式,喜欢唱歌,跳舞。   以及模仿虚拟偶像。   一周后,锦荣正坐在窗边看着书,乐儿忽然凑过来,眨巴眨巴眼睛,“船长,我要当虚拟偶像。”   锦荣:“……”   最后因为得知虚拟偶像和她不一样,乐儿很失落地放弃了。   为了安慰她,星研用星网给她下载了大量的歌舞视频,很快乐儿自己在房间里嗨,夜神号里还特地为她开了一个歌舞房。   比起战斗,乐儿显然更喜欢这个。好在,她的战斗能力不差,几次任务下来自保没问题,   ……   “好无聊啊,最近有什么探索任务吗?”锦荣扬了扬手里的书卷,   乐儿依旧在兴致勃勃地学习着新舞蹈,而铃珀则死死咬着笔头完成星研给他布置的作业。   在星船里能回答锦荣问题的,也就只有星研了,“有一个,艾诺说是S星区某个磁场出现诡异变化的星球。”   “那就往那边去吧。”锦荣下决定道。   “好的。”星研操纵着星船确定前往目的地。   原以为在到达之前的时间只有看书了的锦荣,忽然听到预警声,“前方出现战斗,前方出现战斗。”   在星海待久了,对这种事锦荣已经极其淡定了,“怎么回事?”   星研回道,“好像是出现了变异生物。”   在他的操纵下,界面上也出现了前面战斗的画面,是靠近星球的表面,大量变异膨胀的生物围攻的一艘上有着银鹰标记的星船,虽然火力反抗很激烈,但半个星船机翼都快被变异生物融化了。   星研道,“是联邦第一学府的标志。”   联邦第一学府的学生怎么跑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   他们也注意到了这艘路过的星船,发出紧急信号,“我们是联邦第一学府的学生,请求援助,请求援助。”   是个年轻清朗的声音,有些焦急紧张。   “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锦荣放下书,略疑惑道。   星研,铃珀,乐儿听到这句话也停下来,好奇地看向她。 第254章 星际篇   略想了想,锦荣终于想起拥有这声音的人是谁,不就是黎君耀吗?   既然是他,那就不好撇下不管了。   “救人吧。”锦荣浅淡地道了一句,也没解释,星研他们也就很自然地点头,准备救人。   围攻黎君耀所在星船的是一种很凶猛的星球魔兽,在星际百科上名为尼罗,依附星球表面而生,变异属性为膨胀,以及腐蚀,一般的星际小型军队也很难应付。   黎君耀应该才到七年级,还是军校的学生,就要执行这样的任务了吗?锦荣也不去细想。谁知道他们军校搞什么鬼,反正她也没去上。   星船逐渐靠近这个星球的表面,那些变异生物也发现了陌生物体的靠近,反而加速了对联邦学府星船的腐蚀。   随着星研的操纵,星船对准覆盖在地面上的尼罗射出数枚药弹,分别落在不同的位置。   但都是星研通过卫星分析尼罗覆盖面积,以确保这些药弹能够充分在尼罗体内分解,然后杀死它们。   药弹里的毒素是锦荣制作的,两年前意外在某个星球上碰到类似的变异生物之后,觉得太麻烦,便调制出了这种药物,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万能的,反正后来遇见的百分之八十的变异生物都无法抵抗,剩下的也非常抵触。   像鸦影说的话,如果锦荣没有心太杂,而是专心一项事物,绝对可以做到最好。可惜如非必要,锦荣向来喜欢随心。   透过星图仪看到外面的黎君耀等人也是非常紧张,看见几枚药弹打入尼罗体内没有反应后,他们也不禁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早就用过任务前发放的药弹,但对尼罗无用,哪怕是爆炸程度都很小。   可能是无意路过的平民星船吧,药弹效用自然不高。   “你们看。”忽然有人惊声道,众人立刻往屏幕看去,却发现外面已经变了场景。   尼罗居然在迅速退回深林中,还有包围他们星船的尼罗枯萎了一样,灰败干瘪了下来。不过瞬息的时间,就变换的形势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们……活下来了?”一个参与任务的女生忍不住抽噎着道。   虽然之前在学校训练的时候表现的很出色,但真正经历过生死存亡,连星船都差点被尼罗吞没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脆弱。   星船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但黎君耀和另一人更在意的是谁救了他们,还有那些药弹居然比军队配置的效果更优异。   另一人正是这次小队的队长,楚蔚。   “非常感谢你们相救。”   “我们的星船已经毁了,无法返程,可以请求搭载一程去附近有星际联邦军队的星球吗?我们会给予报酬的”   黎君耀发出这样的信号,也是无奈,星船被尼罗腐蚀了近一半,根本不可能安全返航,而还有半个小时这个星球的黑夜就要降临了,到时候就不知道有比尼罗更可怕的生物了。   他与楚蔚对视了一眼,借着危机已经解除,走出了已毁的星船。   其他人也跟着慢慢走了出来,差不多有八九个人,不免低声道“应该会答应吧。”   “刚才都救了我们,总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吧,等星际联邦军队过来救援恐怕要两个小时了。”这位也是想到了黑夜降临后的危险,有些头皮发麻。   空中的星船,缓缓降落了下来,舱门从里面打开,无论是黎君耀还是楚蔚都松了口气。   黎君耀见到走出来从容而恣肆的年轻女孩后,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锦荣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   “锦……锦荣。”黎君耀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他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久违四年之久的黎锦荣。   四年了,没有一点他的消息,哪怕是去问祖父或父亲,得到的回答也是淡淡一句,“她在星海。”   星海那么大,她又在哪里呢?黎君耀当时已经猜测到了,锦荣或许应了她说的那句话,但祖父和父亲怎么会同意呢?默认下做出和黎家离经叛道的事。   但这些疑问在见到锦荣的一刻时,全部消失了,脑海里唯有一句,她还活着就好。   哪怕不在黎家,不是黎家人,活着就好。   这是作为哥哥,唯一的祝福。   楚蔚不认识黎锦荣,但他知道这个名字,从那次的事件后,又再次从黎君耀口中得知,怎么会猜不到她的身份。   黎家对外界的传言,黎锦荣离家在外,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有,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还救了他们一命。   难怪会出手相救,应该是听出了黎君耀的声音吧,楚蔚眸子余光瞥了他一眼,   黎君耀立刻回过神来,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恳切道,“可以送我们一程吗?”   锦荣的目光扫了他们包括他们身后的人一圈后,语气说不上好坏道,“上来吧。”   “黎学长和楚学长认识她吗?”有些人跟在后面惴惴道,对待陌生人,虽说是救了他们性命的人,但只说了一句话,还没有什么介绍,不禁让人心生警惕,“不会是坏人吧。”   黎君耀愣着神,又有些担心他们误会锦荣,解释道,“不会的,她……她是我小妹黎锦荣。”   “是黎学长的妹妹啊。”其他人遂放下心来。准备回星船里拿重要的东西,准备上船。   黎君耀和楚蔚也有要带走的东西,既然是出来执行任务的小队,黎君耀也不便和同伴分开,只好放弃了先去找锦荣的念头。   而星船上,无论是星研,铃珀,还是乐儿,对于锦荣的决定从来不会有质疑。   锦荣也不忘解释一句,“那人是我哥,叫黎君耀。”   其他人她没问,也不在意,反正只要保住黎君耀的性命就够了。   星研若有所思道,“原来船长姓黎啊。”心中微微一悦,能够更加了解船长,也就是他的造物主,对他来说是件很高兴的事。   “黎家是什么人啊。”铃珀和乐儿都有着这样的疑惑。   星研一向负责夜神号的情报信息收集,对星际联邦的了解更多,解释道,“黎家是星际联邦元勋军系世家。”   “好厉害啊。”铃珀毫无情感意味地感叹了一声,然后扭头就看向又坐回了椅子上看书的锦荣,单纯地疑惑道,“既然是家人,那船长为什么不是和他一起呢?”   锦荣翻开一页,语气带着戏谑道,“我家优秀的人太多了,所以不那么优秀的我就只好来当星盗咯。”   “原来我们干的是星盗啊。”铃珀仿佛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乐儿也跟着点了点头,相对于星研的成人心理,她有的是正常十三岁少女的心态。   锦荣抬眸,望着少年轻笑道,“星盗,雇佣团,猎人,铃珀怎么想都可以哦。”   星研旁观船长戏弄着两个孩子,忍不住笑了笑,最后问道,“那么如何招待船长的哥哥呢?”   “送到下一个安全的星球,把他们丢在那里就好了。”锦荣随意道,眼底带着无所谓的漠然,   她握着书扣在下颌,嘴角微翘,“我还是更好奇S星区那个出现磁场诡异变化的地方呢?”   星研便明白了船长的意思,微微欠身神情温和道,“那就由我来招待吧。”   “麻烦你了,星研。”锦荣轻眯了眯眼道。   ……   黎君耀等人拿好东西后,就跟着星研上了星船。   楚蔚在看到星船船身斑斓得好似画的图案,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跟着走了。   虽然看着外表不出奇,但里面却出乎众人的想象,异常的宽敞,星船的布置设计也很特别,   他们都是联邦第一学府出身的学生,见识的东西也不少了,但哪怕军用星船,也没有这么高级技术的装置。   很多细节让楚蔚也目光一凛。   星研给他们介绍了休息间以及餐厅,星船上的房间虽然不多,但他们挤挤也勉强够用了。   “有些地方希望各位不要擅自闯入,可能会有危险。”星研微笑道。   这样的提醒也表明了不信任的态度,虽然令一些学生有些微词,但还是点头应下了,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地方。   楚蔚心里一动,这似乎不像是普通的星船。   而另一边,黎君耀和锦荣见了个面,“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还不错。”   见黎君耀还要叙旧,锦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们是来镀金的?”   黎君耀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承认锦荣说对了,所谓镀金,不过是出身好的军校生,参与一些危险度低又容易得到战功的任务。原本这次任务也是万无一失的,却不想在任务完成之际突然出现了尼罗。   还差点死在了尼罗手中。   锦荣笑了笑,“那看来你们运气不大好。”   “能碰到你,我们运气已经很好了。”黎君耀真心道,   是么?锦荣不怎么觉得,他们知道这是什么船吗?   锦荣注意到黎君耀有些犹豫的神情,“怎么,还有事?”   黎君耀摇了摇头,他要不要告诉锦荣,楚蔚也在他们队伍中,算了,可能锦荣已经忘记那件事了,而且他们也不认识。 第255章 星际篇   黎君耀和锦荣说了几句话后,就回到了队伍中,这时,其他人都先到房间休息了,经过刚才那么紧绷的战斗,大家都很累了。   黎君耀也见到了星研,看起来和锦荣年纪相仿,容貌又俊秀好看的男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和锦荣是什么关系?”   星研微笑道,“她是我们的船长。”   听到他说锦荣才是这艘星船的船长,黎君耀稍稍惊讶了一下,也没有多想。   等星研走后,楚蔚告诉了黎君耀他刚才所见所闻,以及猜测。   “会不会是你多想了。”黎君耀皱了皱眉道。   楚蔚摇了摇头,反问道,“普通的星船会有这么多限制吗?”   黎君耀也不知道这些年锦荣在星海都做了什么,似乎不像是简单的旅行啊。   休息过后,学生们都起来了,肚子也空空,便往餐厅去用餐了。   黎君耀和楚蔚也来到了餐厅,之前来的时候,楚蔚就注意到星船上的机器人很少,更多是智能控制,这也导致他们用餐可能不是那么方便,需要自己在餐厅准备,虽然食材很丰富,但这些人多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大小姐,哪怕是执行任务,做饭这种事平时交给机器人就好了。   最后做出来的虽然能吃,但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始终没见到锦荣他们,就好像是让他们上了船,就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了,连活动的空间范围也被限制在休息间和餐厅。   有些学生便不满了,开始小声说道,黎学长的妹妹真是傲气,连个面也不见他们。   哪怕是救命恩人,也没这么傲慢的吧。   这时见星研过来了,端着一摞显然是吃完的盘碟,那些私下背后说人坏话的人立刻噤了声,却不知以星研的五感听得一清二楚。   “抱歉,我只准备船长和船员的份量。”星研对楚蔚和黎君耀两位队长道,   虽然依旧是微笑的神情,但两人都感觉到莫名的冰冷。   自从有了星研之后,夜神号上的伙食都是由他准备的,但不包括外来者的。   ……   距离下一个可停靠的星球还有至少九个小时时间到达,   锦荣几人就在主操作室内玩起了纸牌,没玩多久,铃珀和乐儿脸上就贴了不少纸条,连星研脸上都贴了三四张,反观锦荣,脸上一张都没有。   因为铃珀常常记不住规则,而他的队友乐儿也就跟着受累,被队友攻击误伤,都快泫然欲滴了。   像铃珀这样不分敌我的攻击,连有着最严密计算分析的星研都会被伤到,但锦荣永远没事。   “还是船长最厉害啊。”铃珀挠了挠头,看到乐儿泪眼花花的样子,起身道,“我去拿牛奶和饮料。”   “我和铃珀一起去。”乐儿抽噎了一下,“不然他又会弄混我的饮料。”   那可是船长给她特地调配提升能量的。   铃珀这些年性格开朗活泼了许多,也会在乎别人感受了,知道自己错了,就任由着乐儿和他一起去。   星研洗了一会儿牌,向锦荣汇报了那些人上船后的一系列行为举止,那些闲言碎语无关紧要,他重点说了楚蔚对星船内部结构布置的关注。   哪怕黎君耀什么都没说,星研也早已将他们这队每个人的身份都查了个底朝天,其中地位最高的莫过于黎君耀和楚蔚两人。其他人虽也是大家族出来的,但论对家族的重要性却比不过他们。   星研比较在意楚蔚这人,自上船后就一直保持着警惕,敏锐力高而且好奇心还很重。   楚蔚身份不简单,不仅是楚家未来继承人的身份,还有一点,他叔叔是星际联邦军方的最强者,楚应。   星海里的势力和军队的关系很微妙,因为星海的无边无际,危险与机遇并存,军队也很难管制到星海里的人,大部分也习惯了自由自在,为所欲为。   但像夜神号这种几乎不着陆星球的,还是很难见。而夜神号在星海漂了几年,很少和军队的人打交道。   若说仅有的几次交际,也是碰了面就走。   夜神号的名声,军方肯定知道,也许谈不上闻风丧胆,但也是名声赫赫。   这也是为何黎焱没有告诉黎君耀的原因,若说了,压力只会更大,也不便处理,还不如当作没这回事,在星海的是夜神号的锦荣,而不是黎家的黎锦荣。   但星研绝不会因为黎家的关系,而对军队的信任感有所提高。   他很清楚船长还有夜神号象征着什么,不仅仅是冒险和探索,还有自由,随心所欲。与军队的服从命令,受限制约束格格不入,更别说足以影响军队上层,错综复杂的大家族关系之间的政治博弈。   “不用在意,我们还没必要怕星际军队。”锦荣从他洗好的纸牌中抽出一张翻开,是鬼王。   锦荣简单一句话,却足以令星研安心。   但铃珀,乐儿那边却是出了点问题,从餐厅到主操控室,必然会经过休息间。   打开门正好看见铃珀推着一大桶牛奶的年轻女孩,也是黎君耀楚蔚的队员之一,名叫萧伊晴。   之前在餐厅因为饭菜不怎么好吃,也就没吃多少,现在闻到牛奶的香气,肚子就更饿了,萧伊晴温柔小声道,“可以给我倒一杯牛奶吗?小妹妹。”   “我是男的。而且……”铃珀的猫眼瞬间锐利了起来,语气不乏霸道独占的意味“这都是我的。”   船长说了,多喝牛奶能长个,再不长,乐儿都要比他高了,要知道,乐儿和星研不同,可是成长型的,所以自从听船长那么说了之后,铃珀每次喝牛奶都喝一大桶,也没人会和他争。   反正他的身体也不是不能够承受。   萧伊晴立时尴尬了,“不好意思,我只是看你长的很像女孩子,所以才会……”   可惜这样的玩笑,只引来了铃珀一声轻哼,理也不理就欲继续走了。   “有牛奶啊。”萧伊晴房里和她一起住的几个女生听见声音也出来了,也有些嘴馋,但见同伴受了委屈,又立刻愤愤不平了起来,   “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和已经是联邦学府高年级的她们相比,才十三四岁的铃珀的确算是小孩子了。   “我给你钱总可以了吧。”其中一个女生有些趾高气扬地道,心里觉得又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的,想来基因也好不到哪去。   其他人未必没有类似的想法,对这样的小孩,萧伊晴就是脾气够好了。   “不要。”铃珀冷冷道,   刚才说给钱的女生恼羞成怒,直接伸手想让他停下,却被另一人给拦住了,是乐儿。   “好漂亮的女孩子。”几个女生惊艳道,原以为铃珀长的就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还有更好看更美的女孩。   离乐儿最近的女生忍不住上手去捏乐儿的脸,但一阵剧痛,让她从被惊艳的痴迷中回过神来。   没人反应过来,乐儿就把想碰她的手给折断了。   “你怎么能这样?”其他女生立刻扶住了受伤的女孩,怒目瞪向乐儿,小小年纪长的又漂亮居然这么凶残。   乐儿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愧疚,她们对铃珀不好,还想碰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这里都是执行任务学生的休息间,听见惨叫声就出来了,看到这一幕,楚蔚皱了皱眉,首先问道。   萧伊晴几个女生一边给受伤的女生包扎,一边三言两语简短解释了刚才的事,萧伊晴羞惭道,“如果不是我,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也没人觉得她们有哪里做错了,反而觉得才十三四岁的孩子,居然这样无情冷血。说折断就折断了别人的手。   哪怕乐儿容貌再美也难以有别的心思了。   楚蔚却是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对乐儿和铃珀喝道,“快道歉。”   其他人也跟着道,“对,快道歉。”   “做出这样的事,哪是一两句对不起就可以原谅的,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行。”   对于白天的恩情,他们也不放在心上,先不说船长是黎学长的妹妹,再者,以他们家族的资源,回报恩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无论是钱,还是地位什么的报酬。   这时,锦荣和星研也过来了,神情轻松,半点不见任何的担忧紧张。   这还是跟随黎君耀和楚蔚的学生第一次见到,传言中黎君耀的妹妹,黎锦荣。   在他们看来,黎学长的妹妹,出名的只有一位那就是黎之喻,如今已进入机械系设计研究部,颇得教授看重,日后也是军部的高等人才。   而黎锦荣似乎一直默默无名,甚至不在联邦星区。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恣肆,无所顾忌的恣意,还有眉眼间随时都能让人感觉到被轻忽的懒散随意。   太不像黎家的人了。   锦荣看也不看他们,而是望向了铃珀,虽未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乐儿这招是你教的?   同样有大量复制战斗信息的乐儿,可不会这样粗暴简单的动手,一看就知道是和铃珀混久了。   铃珀吐了吐舌头,   乐儿没有懂,只是单纯眨了眨眼,显得更动人了。   星研看这两孩子的目光则温和包容多了,自家的孩子当然是哪里都好。   楚蔚扫了队员一眼,目光冷冷立刻令他们安静了下来,扶着受伤女孩的萧伊晴咬了咬唇,学长这是在庇护他人吗?   黎君耀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冲突,有意出面做和事老调解,看向锦荣,出声温和道,“他们弄伤了我们的一个队员,还是道声歉吧。”   不论事情起因是谁惹的祸,但因为这点小事而出手伤人的确不符合他心目中的认知。   锦荣微一挑眉,说出了令所有人惊讶的话,“有本事让他俩道歉就上吧。” 第256章 星际篇   “锦荣。”黎君耀有些惊讶的失声了。在他的印象中,锦荣虽然偶尔任性了些,但却不是这种狂妄,毫无谦逊的人。   锦荣却瞥过他,“我是他们的船长,但我从不命令他们。”   “在星海,想要什么,凭你自己的本事拿。”   淡淡的一句话,却是满是锋利血腥的气味。   锦荣的话显然激起了那些年轻气盛的学生的不满,哪还管对方是小孩子,直接动起手来。   黎君耀仍处在震惊中,不明白为什么锦荣会有这样的道德观念,没来得及注意到同伴的出手,楚蔚在一开始就想要上去拦下,却发现自己被制住了,是星研,他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的。   星研温和的眼眸间,隐含着一丝强硬,微笑道,“不要参与到小孩子之间的打架啊。”   楚蔚:“……”   这些学生能被挑出来参与任务,本身天赋基因就差不到哪去,更不觉得两个才十三四岁大的孩子实力能有多高,   但结果是被秒杀,   连动作都没看清,就输在了铃珀和乐儿手下。   没有人在他们手下挨过一招就倒下了。   “这就是你们学校教你们的吗?”锦荣扭头看向黎君耀,似是询问道,而实力不如被打了出去的那些学生更是羞的脸红气臊。堂堂联邦第一学府的精英学生居然败的如此之快。   “锦荣,够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们。”黎君耀抿了抿唇,沉声道。   锦荣微微笑了笑,“这只是在提醒你,不要以貌取人。”   “星海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可以随便玩的地方,在这里掉以轻心可是会死的。”   铃珀和乐儿退到锦荣身后,那冷漠的与年纪不符的神情也像是在给黎君耀重复这一点。星海从来不什么容易闯荡的地方,在这里学历,家族,财富能起到的作用都很低,只有实力才可以任性。   同一时刻,楚蔚忽然倒了下来,“队长。”其他人惊声道。   黎君耀惊慌间接住他,也看到了他身后温和微笑的星研,“你……”   星研微笑道,“只是普通的电流,不会伤害身体的。”   只是让人无法动弹。   黎君耀猛地回头看向锦荣,他已经猜不透锦荣的心思了,“你要做什么?”   “我以为你们知道……”锦荣微眯了眯眼,有些好笑,“你们上的是什么星船?”   什么星船?黎君耀一阵迷茫。   他怀里无力的楚蔚抓住他制服上的衣襟,喘着气咬牙道,“夜……夜神号。”   包括黎君耀在内小队的其他人都仿佛是被什么撞击了一样,继而浮现的是有些头皮发麻的恐惧,那可是在军部都挂了名的S级星海船。   果然是铃珀的画太抽象了,锦荣漫不经心地想道,再看向楚蔚,“看来还是有猜到的人,顺便说一句,我挺喜欢这名字的。”   “所以,我现在通知各位,”   她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颇有纵横星海多年的冷酷无情,“你们现在被绑架了。”   ……   夜神号里没有囚室,因为向来敌人还没摸上星船就被轰没了。但还有禁闭室啊,向来是铃珀专属,谁让犯错最多学的最烂的就是他。再稍稍一改造就把这群肉票给扔进去了。   主操作室内,锦荣四人继续坐在软垫上玩纸牌。   “船长,继续往梵28星去吗?”星研问道。梵28星是他们之前定位到最近且有星际联邦军队驻扎的星球,原本是要把他们送那里去就可以甩手不管了的。   现在计划有变,不知道目的地要不要变。   “当然继续去,顺便通知一声,让他们交赎金。”锦荣拿着纸牌扣在下巴处,“原本只是想要点回报,但现在变成赎金,我想会更高,这些人应该值不少钱,尤其是楚蔚和黎君耀。”   虽然是亲人,但脑子实力都不够用,锦荣坑起来半点不手软。就像她所说的,为了不让黎君耀难做,就把他也当人质扔进囚室了。一视同仁的结果就是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要赎金,而黎君耀也不用担心被同伴埋怨了,甚至还会被同情吧。   星研默默问道,“船长,你之前有过这个想法吗?”   “没有,刚刚想到的。”   果然,船长还是那么随性所欲,星研微笑道,“没关系,船长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我觉得,船长的哥哥好像没有她厉害。”   铃珀刚喝了牛奶,肚子圆滚滚,连说话都带着奶味,   铃珀对于战斗的直觉还是很敏感的,虽然他也打不过星研,但在输之前,他也能在星研身上留几道伤,不像黎君耀,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星研打晕了。   “团长那是谦辞。”乐儿这次聪明了,说完还紧紧护住自己的牌,不让铃珀看,这回她终于不用和他做队友了。   锦荣抽了抽嘴角,“不,我也没想到他会差到这地步。”   实力还行,只是防备心和反应速度太差了,哪怕黎家在军队里再一手遮天,也不能不防备身后啊。   囚室内的情况和锦荣想的差不多,从暂住者到人质的落差挺大,尤其是还发现自己居然上了一艘贼船。   “楚、楚学长说的是真的吗?”一女生望着墙上过去被铃珀砸出来的满满深浅不一的坑,不禁瑟瑟道,早就没了之前为同伴不平的勇气。   毕竟讨要道理和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星盗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不清楚黎锦荣是什么人,但却不会不知道夜神号,   若说当年夏家星舰被炸,令夜神号一战成名,之后的事就直接令它在军部挂上了名,   虽然它从未对外承认过,但外界多将它视为星盗团,多是接任务,有过黑吃黑,喜欢探索冒险,挖掘星海中的宝藏。   若非它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和任何星海实力合作,否则早就上了军部的通缉名单。   以前有过招揽夜神号的星海势力,最后……被它炸了总部。   之后就再没有找上夜神号的组织了。   哪怕它从未对平民出手,但在星海里留下的腥风血雨的传说一直不少。   或者说,死在夜神号手的人有很多。   靠着这些事迹,夜神号在短短四五年里飞快成为了星海最凶残的组织之一,战斗力榜单第三。   正在恢复着体力的楚蔚,微微地点了点头,比起黎君耀,他从家族那里知道的东西更多,比如夜神号长什么样子,虽然不明白为何名字变成了那诡异的话,但实力以及种种可见的事实,都足以证明这是夜神号。   即便未通缉,也是军部重点关注的星盗团。   没有人会不信楚蔚的话,而且对方还没有否认。   要是一开始知道这是夜神号,他们宁愿在那星球上硬抗着等军队来支援,也不会上船的。   ‘哇’的一声,某个胆小的女生就哭出来了,这可是凶残的杀人不眨眼的星盗团,他们还变成了人质,会被撕票的吧。   黎君耀沉默着,也没人会埋怨他,因为他也被扔进来了,而且看黎锦荣的架势,不像是要念在亲情份上少要一点赎金。   楚蔚离他最近,忽然低声道了一句,“她实力比他们都高。”   “你说什么?”黎君耀回头看他。   “她是唯一没出手的。”楚蔚继续道,心里也多了分沉重。   因为楚蔚的话,黎君耀回想了之前的过程,其他人都是被那个穿着背带裤的少年,和长得美得不像话的少女给轻易解决了。而他和楚蔚是被那个叫星研的人打晕的,从头至尾,锦荣的确没出过手。   楚蔚道:“她清楚他们的实力,也就是意味着她的实力比他们都高。”   “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楚蔚也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在知道是夜神号后,已猜到这结果,但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年轻人手下这么轻易就输了,那么年轻,基因天赋究竟高到什么地步,还是人吗?   “那她说的会是真的吗?”黎君耀低声默默道。   以他们为人质,索取赎金。   如果是黎锦荣,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但若是传说的夜神号,可未必怕惹上军队。   ……   虽然夜神号以前没有过绑架的经验,但星研的学习能力很好,很快就侵入了那些人质所在家族网络,以友好的口吻发送了一封人质交换赎金的信,顺便还给军部发了一封。   毕竟这些人是在参与军部的任务的过程中‘意外’被绑架的。   要的酬金挺高,因为船长说了,这还是第一次挑衅军队,要少了多可惜。   且不论军部和那些家族的反应,白房子的人知道消息倒是挺快的。   没过多久,星研就接到了艾诺的通讯。   画面一接通,艾诺就先啧啧了两声,“这回变成挑衅军队了?”   星研温和微笑道,“你对船长有什么意见吗?”   “不,我从不意外你家船长会惹到什么样的人物,反正她该惹的都惹了,不该惹的也早就惹过了。”艾诺自以为精辟地分析道。   这是在一次次受到惊吓后总结出来的。   星研依旧温和微笑着,却隐隐带着威胁,“事实上,每次的过错都不在于船长。”   “好吧,当我没说。”艾诺从不敢小觑星研对他家船长的拥护程度。   对于这件事,艾诺也不觉得如何,在星海里生存的势力,不需要和军队有什么好关系,看看那些在通缉榜上却依旧活得很好的组织就知道了。   可以说,夜神号有挑衅军队的资本,这次,只是刚好碰巧了。   宇宙星海很大,多的是人可以随心自在,不受控制。星海里的人因为随时会死掉,所以才更要活的灿烂辉煌,   本来是想探听一下内情的,但看星研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到什么了。   “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我们也喜欢和老客户合作。”   “星研快过来。”忽然响起锦荣的声音。   星研直接挂掉了通讯,艾诺看着瞬间黑屏的通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主操纵室那边,锦荣兴致勃勃地道,“铃珀输完了,该你上场了。”   乐儿也眼巴巴地望着星研,无视了贴着满脸纸条的铃珀在角落里种蘑菇。 第257章 星际篇   看到信尾的‘夜神号启上’五个字,不少家族的心都颤了颤,甚至有考虑要不要放弃人质,不是赎金的问题,而是不想因此惹上连星海第一暗杀组织都避之不及的人。   黎家收到这封信,却是最懵然的。   别人不知道,他们会不知道锦荣和夜神号的关系,打劫打到自己家身上了,还毫不留情要这么高的酬金。   碍于罪魁祸首不在面前,黎焱也就只能气得眉角一跳一跳的,   黎森和黎淼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哥这样子。   “她这次做的事太危险了。”黎焱压抑着怒火道。“她不仅是在要挟几个星际联邦的家族,还是对军队的挑衅,是想登上军部的通缉名单吗?”   “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把她带回来。带不回来你也就管不了。”   黎元野显然淡定多了,他抱着和艾诺同样的心态,“反正她出去后,没有一天是不惹出事来的。”   总之黎家咬死了不承认,那是黎锦荣,别人也没办法。   谁能证明,是能抓了夜神号的船长来验DNA,还是严刑逼供说出身份。   要是有这实力,也就不用发愁了。可以说,星海里的组织势力都不用担心了。   但星际军队没有这样的实力。   S级星盗团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黎元野也不禁惋惜,这样的本事进入军队多好,偏偏去星海闯荡。   而军部这边也是哗然,而去之前发出求救信号星球的营救小队也确认,失去了那支小队的联系。   黎君耀,楚蔚,单是这两个人就不能轻易放弃。   关于夜神号,军方的高层都心知肚明,黎锦荣不仅是夜神号的人,而且还是核心人物。但是对黎锦荣这个人的信息采集分析一直甚少,尤其是她在进入星海后。   人是救回来,还是赎回来,军部内还犹疑未定。   “这个任务就由我负责吧。”一个眉目冷峻,军装挺拔约三十岁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身上还着些许煞气,应该是刚做完任务回来。   是楚应,   星际联邦军队最强者,双SS级基因,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实力的底线在哪里。   只是营救几个学生,哪怕其中有着S级基因天赋的黎君耀和楚蔚,都不够资格需要楚应来。   但若是和S级星盗团接触,楚应显然很合适。   “那就拜托你了。”   楚应微微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放心了下来,听说楚应和他侄子楚蔚感情很好,恐怕也是因此才赶过来的。   距离到达梵28星还有六小时四十八分钟二十三秒。   夜神号星船上,   楚蔚和黎君耀分析过形势后,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尝试着冒险按动了墙上的红色紧急按钮。   因为声响过来的星研,透过玻璃舱门看向囚室内,“有什么事吗?”   楚蔚感觉到他的态度和之前没有区别,一样的温和,这只能说明,从一开始,他对他们就是不信任,随时准备处理的。   黎君耀冷静道,“我们需要医药箱,他们都受伤了。”   不止最先手被折断的女生,其他人都被打伤了,而且伤得一点也不轻,虽无致命之忧,但没有任何伤药的疼痛也是很难忍受的。   星研温和微笑道,“很抱歉,人质是没有提条件的资格的。”   “那就打一场吧,告诉她,军校教给我们的绝不止这点东西。”楚蔚目光坚毅道,“要是赢了,就给我们医药箱和医生机器人。”   星研脸上出现些许讶异,“我要先问过船长。”   听到星研的回话,锦荣也有些意外,“他这样说?”   “那就是说他还有点本事了?”锦荣摸了摸下巴,“好,那就把他带出来。”   反正在交易之前还有时间,找个陪练游戏一下也不错。   星研问道,“那黎君耀?”   锦荣毫不在意道,“他要是愿意打,也让他出来。”   星船上不缺试炼室,连乐儿和铃珀也好奇地跑了过来,一个不需要休息,一个精神力过于旺盛。   楚蔚之前被制住的确很可惜,连实力都没发挥出来,星研已经准备好下场,楚蔚却看向锦荣,“我不和他打,我要和你打。”   锦荣微一挑眉,“你确定?”   楚蔚点头,他想知道身为夜神号的船长,究竟是徒有虚名,还是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好。”   见锦荣点头应下,星研便退了回去,神情依旧保持着温和微笑。   黎君耀有些担忧,也只能在外面看着。   试炼场里单纯比拼的是体能和战斗技巧,旁边也有各式武器,楚蔚挑了一把自己最擅长用的枪。   再看向锦荣,见她只挑了一柄短刃。   这是在看轻他吗?楚蔚目光凝重了起来。当战斗一开始,楚蔚就感到对方的气势一变。   凌厉一枪,却被轻松闪了过去。   不过初初交手,楚蔚就能明显感觉得出来,她没用全力,只是单纯试炼他的招式。   但楚蔚却是用上全力,哪怕不能胜,也想知道自己能逼她逼到什么地步,或者说,自己离开她还差多远。   一连挡下楚蔚的几招攻势,也游刃有余地躲过枪火,几枪子弹打到试炼室的墙上,凹进几个弹孔大的印记。   刀光一闪,楚蔚从不知薄薄的刀片也能有那么大的力度,手一麻,枪被震了出去,而短刃已经指向他的眉心。   锦荣收回了短刃,微笑道,“再来。”   在之后的十个回合里,十胜对十败。同时,楚蔚也被揍的很惨,原本出众好看的脸也满是血,他艰难地爬起来,垂下漂亮漆黑的眼眸,“对不起。”   锦荣眉角微挑,语气平淡道,“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收下了。”   就当是告诉黎锦荣的,反正也是他欠的,   楚蔚听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轮到黎君耀时,他也有些气盛,提出想要和锦荣打,可惜锦荣在楚蔚身上已经把在军校学到的战斗技巧全都榨了个遍,没什么心情再陪黎君耀玩,所以下手也就狠了点。   虽然这两人都输了,但锦荣还是大方地让星研送去了医疗胶囊和伤药,以及继续贯彻了强盗的本性,“告诉他们,这是算钱的。”   囚室内,看着伤的比他们还重的黎君耀和楚蔚,其他人更害怕了,在心中默默想道,把人狠揍了一顿,再送伤药,还那么贵,莫名泪从心中来。   成功当了一把反派的锦荣,放飞思维想到拿赎金换人质的时候,万一有人要和她打,“若是我给他们制造一种我很弱的假象,那样……”   “我就有理由狠狠揍他们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星研还是乖乖地点头。   到达梵28星球时,星际军队的人已经包围了航口。而他们也没想到,夜神号星船会那么胆大地降落停靠航口,黎锦荣还走了下来。   应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绑匪吧。   是觉得哪怕有星际军队重重包围,也有能力突围脱身吗?   和楚蔚有几分相似更为年长容貌出众的军装男人尤为显眼,无论是位置还是那身强者的气息,   “我是楚应。”   锦荣瞥了一眼肩上的勋章,“原来是楚上将。”   楚应身后一个军官负责交接赎金,夜神号要的虽然高,但也不是付不起,楚应沉声道,“现在可以把人质交出来了吧。”   锦荣微眨了眨眼,不到两秒,星船的舱门又开了,包括黎君耀和楚蔚那些学生从星船下来了,经过医治后,也能勉强走路了,只是相当狼狈,恐怕这次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不小。   楚蔚走到楚应身边,面色微暗,“叔叔。”   楚应认真看了他一下,见他精神还好,也没什么大伤,“先回去吧。”   楚蔚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锦荣,转头就回去了。   黎家的人也来了,接回了黎君耀,黎君耀似乎想说什么,被黎之喻压下了,“爷爷说了,先带你回去。”黎之喻低声道。   黎君耀还想说什么,对上黎之喻满含警告的眼神,只好乖乖走了,而黎家的人更没有上前靠近锦荣和楚应上将的区域,显然是不会打算管这事了。   反正不管哪一个,黎家都管不了。   其他人也被联邦第一学府的人给接走了,无论是询问事情经过还是检查伤势。   ……   锦荣正打算回星船上去时,楚应却目光微沉,“我们比一场吧。”   “我也很想试试敢挑衅军部的人是什么实力。赢了,再走也不迟。”   楚应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眼前含笑的年轻女孩,她的年轻与她的实力完全不符,但没有人在在这样做后还能全身而退。   “好。”锦荣停下脚步,微微绽出一个笑容,应下了楚应的挑战。   夜神号的船长是黎锦荣这件事,军部已有备案,也早已有人怀疑黎锦荣的实力了。   试问B级基因天赋的人如何能做到打败S级强者,甚至拥有S级星盗团。如果她还是黎锦荣,军部可以要求她做血液体能检测,查出她实力突破基因天赋的原因。   而黎家不会阻拦,相反,他们会很配合,因为他们也是军人,一切服从命令。   可惜黎家的人都是军人,偏偏黎锦荣是个任性自我的星盗,而一切的事实表明,显然,黎锦荣并不是会顾及到黎家的人,她甚至不在乎黎家的姓氏。   她是一个不受控制的星海强者。   和楚应不同,他虽然实力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强者之一,但他有牵绊,家族,亲人,部下,军队,所以他有约束他的规则,也有受命令去做的事。   比如这一次,要么留下黎锦荣,要么试探出她的实力。   ……   那一战后来也传扬开来,军部对外称是夜神号船长和楚应上将打了个平手。   其实真说起来,是楚应输了。   这一战的结果是楚应重伤以及锦荣脸上的一道伤痕。   锦荣不在意结果是谁输谁赢,她只在意,居然真的有人能伤到她,虽然没用上精神力,但单纯论体能和战斗力,能伤到她,这就说明这个世界也有不少强者。   楚应绝对不是唯一一个能伤到她的人。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啊。锦荣摸了摸脸,叹了一口气。   也许打了一架,说话也不再冷冰冰的,楚应问道,“你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那么想挑衅星际联邦军队吗?”   锦荣微笑并坦诚道,“不,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教训一下小孩子,以及我那个没什么防备心的兄长。”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楚应若有所思,看来传闻夜神号船长黎锦荣思维性格比较特立独行不假。   这次也算那群小孩自己惹祸了,星海的任务是那么好执行的吗?换做其他的星海组织,或许有碍于他们身份将他们安全护送回来的,但也不乏有凶残杀人的,将人丢进星海,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才学了点东西,就敢贸贸然跑到星海深处闯荡,我是该佩服他们的勇气,还是愚蠢呢?”   楚应脸色微黑,“楚蔚是我侄子,我会再好好教导他的。”   锦荣老实说道,“我和你侄子比试过,老实说,很差劲。”   “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出色了。”楚应吐了口血,有些艰难地道。   他抬眼望向锦荣,“当然不能和你比。”   楚应眼底微沉“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这一战的结果无论是否宣扬出去,都会为夜神号招来巨大的麻烦,星海是大,但不是每个势力都能容忍卧榻之侧有这样实力超出了他们容忍程度的强者。   任她实力再强,也总有弱点,也总有疏忽的那一刻。   而到那时,会有很多敌人等着让她死。   楚应虽然受到军队的束缚,但军队同样是他的后背,永远支持他的存在。黎锦荣身后,什么都没有。   锦荣望着窗外的星海,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自信而无畏地道,“星海里的人若是害怕太多东西,是活不下去的。”   她回头看向暂时站不起来的楚应,“而且,我很乐意接受挑战。”   ……   虽然没有留下黎锦荣,但楚应也不是什么都没带回来,至少带回了她的血液。   军部研究院的人立刻连夜分析黎锦荣的血液,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无论是体能,还是精神力等级,都超出目前可以检测的方位,更可怕的是,血液里的基因活性在不断增长,非常活跃。   想到资料上的黎锦荣是在星海消失后逐渐发生的改变,研究员猜测,或许是星海里的某种物质影响了黎锦荣的体质。亦或是星海某些地方的特殊历练,实现了基因锁的突破。   除了星海,别无其他的解释。   毕竟,星海那么神秘而变幻莫测。   当黎家老爷子黎元野看到这份报告时,手都忍不住颤了颤。   这实在是一份惊人的结果,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锦荣的实力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连楚应都败在了她手下。   黎元野叹了口气,对将孙子关入禁闭室的黎焱道,“不能再心软了,正式将家主的训练提上来吧。”   总要有个出色的继承人撑住黎家才行。   ……   夜神号星船上,   “不能食用辛辣食物,伤口不能沾水……”   星研一字不漏地念出创伤医疗手册上的注意事项,   脸上贴着创口贴的锦荣抽了抽嘴,倒是铃珀和乐儿听得认真,也不怪他们反应这么大,这还是有史以来,船长第一次受伤呢。   熟悉星研性格的锦荣默默转移话题,“星研,我让你弄的那份名单呢?”   星研显然更在意锦荣交给他的任务,“已经整理好了,那S星区那个有磁场异化的星球还去吗?”   “那个以后再说吧。”锦荣一向善于改变兴趣,   星研从善如流地应下,在自己的星网电脑上调出一份名单档案“一共有十三位,船长要从名单上的哪一位强者开始呢?”   锦荣很随意地道,“最近的一位好了。”   让她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真正强者好了,想想还有点热血沸腾啊。   星研准确无误地道出信息,“P星区埃兰星球,黑势力之首有‘星鲨’之称的米福罗。”   星际联邦军部,正因为黎锦荣的血液报告而陷入沉思时,就传来了星鲨输在黎锦荣的消息。   还有星鲨的人气急败坏想留下他们,结果埃兰星球,包括P星区的势力都重新洗了牌,因为最大的黑势力被灭了啊。   军部里的人几乎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相比起这个,之前的绑架还真的只能算作小事了。   楚应只猜到了锦荣会引起星海各大势力的忌惮,却没猜到她先找上门去挑战强者了。   难怪浑然不在乎的样子。   考虑颇多,比如锦荣的实力,又比如那些学生说的特殊药弹,最后军部决定,这份报告包括黎锦荣的档案最后被封入了军部七星机密档案。   直到多年后,锦荣消失在了星海,而夜神号,有意或无意地成了神秘而强大的宇宙海盗团,才慢慢被军部放出去。   而因为黎锦荣留下的传说,匪夷所思的B级天赋,却是星海无人不承认的最强者,更令许多年轻人奔向星海,探索星海,在星海的历练中成长。   其中有陨落消亡的,也有在星海辉煌过的天才,突破了基因天赋。   星海时代辉煌千年。 第258章 现代篇   二月末的清市春寒料峭,   早晨微冷,天也灰蒙蒙的,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   并不靠近市区的天使孤儿院,看门的老大爷一开门,就看见了放在院门口的黑色行李袋,是谁遗落了东西?在孤儿院待久了的老大爷,想到另一种更可能的猜测,连忙拉开了拉链。   然后倒吸了一口气,里面装着个熟睡的婴孩,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   老大爷一把抱起行李袋,主要是里头的孩子,往孤儿院里走去,急声喊着,“韩院长,韩院长。”   ……   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已经是门口值班老大爷记忆中十年前才有的事了,随着生活水平渐好,以及国家对于遗弃罪的严厉执法,这些年来越来越少出现遗弃的孩童了,孤儿院里更多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孩子。   靠着国家的支持,像天使孤儿院这样正规合法的孤儿院也能有更好的环境抚养照顾这些孩子,即便再多一个女婴,也没什么问题。   对,是个女孩,应该才半岁大,但眉眼精致又可爱。   老大爷和冲好了奶粉准备等孩子醒来就喂的厨房潘婶满是爱怜地看着,心中暗骂道这父母可真狠心啊,这么漂亮的孩子也舍得遗弃,天还这么寒,也不给孩子加点衣服,幸好没冻坏。   经验丰富,见识颇多的韩院长却在认真看过孩子后,果断道,“不对,这孩子不是普通遗弃的,快报警。”   才半岁大的婴儿身上衣料很好,虽看不出是什么名牌,但显然是高档童装,这说明孩子的家境一定很好,那么,怎么会遗弃亲生骨肉呢?   韩院长怀疑是有人拐卖孩童,至于怎么会扔在孤儿院门口还不知道。   韩院长报了警,清市的公安也很配合,虽未立案,但还是认真查了,甚至调取了天使孤儿院门口的监控,但只看到一辆看不清车牌号的黑色商务车曾远远停在孤儿院门口的大树边,就在天使孤儿院早上开门的前二十分钟,一个戴着帽子同样没有露出样貌的年轻人提着行李袋,放在了孤儿院门口。   之后人和车都走了,消失的没有痕迹。   是主动遗弃还是拐卖犯罪,还不得而知。但这两种情况,清市的公安都无能为力,若是前者,公安调查了最近一个月的立案,都没有同龄孩子失踪的报案,而后者,再结合那神秘的黑色商务车,很可能就是跨省犯罪了。   公安告诉韩院长,已经通知了临近南方的各省市,如果有相关报案,会及时联系她的,至于孩子,就先留在孤儿院吧,等她的父母找来再说吧。   无功而返的韩院长回到天使孤儿院,却看到半岁大的女婴醒了,不哭也不闹的,潘婶和林爷爷,也就是值班的老大爷,却是对她喜欢的紧,虽然也不笑,但冲泡的牛奶却是乖乖喝了一大瓶。   潘婶关心地问道,“警局的人怎么说?”   韩院长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婴孩的小手,露出温柔的笑意,“她以后就留在这里了。”   林大爷和潘婶便知道没有找到这孩子的父母了,之前听韩院长说孩子很可能是富人家的孩子被拐卖而报警的时候,他们还稍稍高兴,至少这孩子的父母可能还在家中盼着。而孤儿院再好,也比不上有父母疼爱。   心里痛骂了一声那可恨的人拐子,不知道现在国家严厉打击惩处吗?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林大爷和潘婶也不提这不大令人高兴的事,转而问道,“那小娃娃叫什么?”   本来心里对这事还有些疑窦的韩院长被这一打断,“名字?”   潘婶抱起小孩,笑着道,“是啊,既然待在孤儿院,总得取个名字吧。”   和孤儿院其他有名有姓,甚至至少有个姓的孩子相比,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实在是太可怜了。   林大爷呵呵笑道,“跟院长姓韩吧。”   这是以前孤儿院的传统了。   韩院长看向小女婴眼睛虽然惺忪着,却乖乖地咬着着奶嘴,目光也温柔了,“就取个小名,叫韩小乖吧。”   “正式的名字还是由她父母取吧,希望她的父母能早点找来。”   因为上一世过的太过漫长而导致这一世开始也迷迷糊糊,被定下了一个如此萌的名字也未及时反应过来,事后感到羞耻的锦荣在无力反抗之下,只好默默无视了。   一直等到识字后,才主动告诉韩院长,她要改名,不叫韩小乖,而是韩锦荣。   被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当作妈妈一样人物的韩院长也笑着答应了,还很认真地带锦荣去上了户口,登记了韩锦荣这三个字。   这个时候,锦荣也三岁了。   三年是个重要的分界线,对韩院长来说意味着锦荣的父母会找到这里来将是遥遥无期,而三岁过后,锦荣户口档案也将正式收入孤儿院。   锦荣的生日就定在被丢在孤儿院的那一天,韩院长并不太赞同这个决定,也许是和父母分离的那一日,若定为生日,会不会太悲伤了些。   锦荣牵着她的手,认真道,“也许是新的人生开始。”   韩院长看着锦荣一脸婴儿肥白嫩可爱却说着这么正经的话,不禁笑了,却也尊重她的想法,哪怕只是个三岁的孩子。   虽然因为那时处于穿越过渡期的婴儿状态,而混沌没有记忆,但锦荣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世似乎没那么简单。   ……   韩院长是个好人,认识她的人没有不这样认为的。   至少在孤儿院的生活,没有什么让锦荣感到不开心的。   除了没有父母,孤儿院里的孩子生活一点也不差,闲暇时间可以在园子里种草莓,玩泥巴。   韩院长叫韩明若,才四十岁,却在天使孤儿院里待了二十一年,听饺子做的最好吃的潘婶说,韩院长在大学期间到当院长助理开始,就在天使孤儿院了,毕业后就直接留在了孤儿院,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真心将孤儿院的孩子当成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哪怕是和孤儿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锦荣。   并不是她孤僻,也没有小孩排斥不喜欢她,只是锦荣不适合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比起和他们一起种草莓,锦荣对研究榕树上的叶脉更有兴趣。   韩院长很重视孩子们的心理教育,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和外面家庭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同样,她也不会抹灭任何一个人的与众不同,比如锦荣。   或许是上一世过得太放飞自我了,这一世的锦荣显然安静了许多,也没特地显露什么特殊来。   但并不代表,她会去和那些几岁或可爱或纯真的孩子玩泥巴,捉迷藏。   这比被叫‘韩小乖’更令她想要拒绝。   好在韩院长很轻易地接受了她这种不同,甚至因为意识她的聪慧,而从市图书馆借来了大量锦荣可读的书。   如果没有现实中的玩伴,那么书本,可以成为更好的朋友。   而等锦荣满十岁后,她就可以用着韩院长的借书证去图书馆看书,看着不同的人名,却写出类似故事,思想,这实在是件微妙又有趣的事。   平行世界可能会有相似的历史轨迹,自然也可能有相似的思想碰撞。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知,   不同时空,不同的人,在同样的情景下,可能会脱口说出同一句话。   锦荣在某些时候,很认同这个观点。   而她在众多的时空平行世界里,也见过了太多次。   ……   锦荣在孤儿院里波澜不惊地度过了十三年,包括六岁以后的入学,虽然锦荣挺喜欢平静度日的,但身上的光辉所引来的老师同学的交口称赞,连孤儿的身份也变得毫无关系。   三好学生,开学典礼上的发言代表,年级第一名等等。   成为了孤儿院孩子们向往崇敬的对象,甚至隐性的光辉还为孤儿院拉来了无须上报和任何宣传的赞助。虽然天使孤儿院有政府的全力资助,但能让三餐的饮食变得更好点,能让孩子们春夏秋冬去一次郊游旅行也不错。   虽然出色,但却不会锋芒毕露,更不会出格,挑战界限。   韩院长是所有人中最毫不意外也最淡定的人,她在为锦荣骄傲的同时,有时也会对锦荣说,“小乖很聪明,能做到很多事,但无论如何,要做个好人啊。”   她话中的担忧,并不会让锦荣感到厌烦,反而是认真思考了韩院长的这句话,仔细想想,过去虽然不至于被视作坏人,当似乎也和好人搭不上边。   没等锦荣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偏向好人多一点,还是坏人多一点。   韩院长就去世了。 第259章 现代篇   韩院长每年都会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坐做例行身体检查,还积极鼓励组织体育运动,自然不会是身体出了问题。   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锦荣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每一丝痕迹都查的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结果真的只是一次意外而以。   锦荣不遗憾自己做的事都成了无用功,只是稍稍感叹了一下命运之无常。   这次还是出现在了她面前。   肇事者坐了牢,还赔了一大笔钱给孤儿院,因为韩院长的生前遗嘱就是将所有财产都留给孤儿院。   新来的天使孤儿院院长姓苏,意外的是韩院长妹妹的女儿,名叫苏晗虽然年轻,但学历很高,人也很优秀,没人能想到她放弃了很多企业高管职位的聘请,来当了孤儿院院长。   不过这样也好,苏院长的性子很像她小姨,孤儿院的孩子也对她很熟悉亲近。   在第七天,孤儿院的人,甚至还有许多韩院长的朋友,来到孤儿院,一起为逝去的韩院长守夜。   白色的蜡烛点缀摆放在每处。无论是年纪小的孩子,年纪的大的孩子,年长的人,老年人都静静地守护着这片蜡烛中的遗像。   挨在锦荣身边的小女孩,悲伤中含着希冀问道,“院长妈妈会上天堂吧?”   锦荣摸了摸她的头发,“会的,她是个好人啊。”   她在心里同样心道,还是当个好人吧。   哪怕是顺从一下韩院长的心愿啊。   但如何定义为一个好人呢?锦荣想起韩院长曾和她说起过的往事,韩院长最崇敬的人是她的父亲,因为他是个军人,哪怕常年不在家,却是在守卫远海的边疆。   锦荣理所当然,并且毫不犹豫地拿着征兵宣传书找到了部队所在的地方。   不得不说韩院长的意外去世,打乱了锦荣原本的人生规划,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锦荣很可能会一路优秀的学习,毕业,工作,成为令人羡慕的存在。   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而人生充满了更多的意外。   比如锦荣最后也没能成为韩院长心目那种令人骄傲的军人,而是另一种军人的身份。   多年后的锦荣想起改变志向的初衷,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有些可惜啊。   ……   锦荣一到部队就被拦下了,没人会傻的因为她的话随便放她进来,而锦荣准备齐全的证件资料,也足以让他们放下戒备,的确是个十三岁已过,十四岁未满的孩子,出身清市天使孤儿院,哟,还得过几次市级三好学生奖。   长官看了看证件资料,又看了看面前沉静的女孩,虽粗声但也没说什么坏话,“回去吧,你的年龄就不符合我们征兵的标准。”   至少年满十七周岁才行,要是招收韩锦荣这么大的孩子,都要被别的部队戳脊梁骨的,而且也做不了什么事。   “好好学习,想当兵以后再说。”长官摸了摸下巴略长出来的青茬,看在这孩子还是个优秀学生的份上,也宽容了几分,他也不是不懂潮流,知道这年头,正值中二的孩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我很厉害的。”锦荣看着长官的眼睛,重申了一遍,“而且学习能力也很厉害。”   最后长官不知为何在她的眼神下妥协了,但不是答应她,而是决定让这迷途的孩子死心回去。   长官也没带她进去,而是带着锦荣到了一个外围人少的靶场。   靶场里还有些穿着军服的青壮男子,见长官带着个女孩进来,而且还是个明显未成年少女,更好奇了,但被带着胡茬的长官瞪了一眼后,全都不敢乱看,随便笑了。   长官又看向锦荣,下巴微抬了一下,“敢握枪吗?”   锦荣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枪,长官指着远处其中的一个靶子,“对着那个红心射击,能射几枪就射几枪。”   “好。”锦荣抿唇道。   长官看了她一眼,握枪的姿势并不规范,不是那种最适合减少后座力,防止冲击伤害的姿势,毕竟没经过任何的训练,但握枪的冷静倒是值得赞赏,连每年的新兵都有握不稳枪的。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耳边迅速几道枪声响起。   锦荣放下枪,神情冷静不已,手也没有一丝颤抖。   长官望向靶子,只看的到一个孔,意味着每一枪都正中红心,这惊人的准确度,况且这并不是真枪,而是用于普通训练的组装气枪。   “用我的枪。”长官不假思索道,同时霸道果断的气势镇住了旁边其他人想说的话。   大不了多写几份报告好了,长官心道。   锦荣也没有问为什么,而这次过程,其他人不再像之前那般漫不经心,而是屏息紧张地看了起来,或许因为等待,而使得这个过程变得缓慢起来,但锦荣手中的枪还是一样的快。   一样准得惊人。   是气枪还是真枪,似乎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你真是第一次练枪,不,你叫什么名字?”长官声音也急促了起来。   锦荣不紧不慢地回答了后一个问题,“韩锦荣。”   “你说为什么要当军人?”   锦荣略歪了歪头,“福利好?”   “不是这个……”长官也不管锦荣之前说的理由是什么了,掷地有声道,“无论如何,你留下了。”   锦荣唇角微弯了起来,她就知道,哪怕不纳入编制,他们也绝对会留下她,她同样是这么自信的。   几乎一下午,锦荣都在给他们试练枪法,而她的枪法准确度也达到了令所有人震惊的地步,无论是哪种枪,哪怕一开始两三枪不熟练,在之后,毫无疑问的全是十环。   而场地由外围的靶场,也转移到了部队军区内的专用靶场,也更多人目睹到了锦荣的惊人枪法。   “童长官,哪里弄来的人才啊?”许多人不禁围在了他身边激动地追问道。   一开始将锦荣领进来的童长官童远:“……”   他能说是主动送上门的吗?   除了体力只比正常中学生稍高了些,导致在射击移动靶子时稳定性差之外,天生狙击兵的才能足以为之瞩目。   童远的上级不知把她的档案看了几遍,最后敲了敲案桌,“留下她。”   ……   部队的速度同样快的惊人,当晚就到天使孤儿院办理了手续,关于韩锦荣编入部队,以及户口档案也转入部队的各种手续。   韩院长的继任者苏晗,有着同样的固执,不会因为面前是军衔相当高的长官而轻易妥协。   “我要和锦荣谈谈才可以。”   童长官摸了摸下巴,毕竟天使孤儿院的院长是韩锦荣的监护人,便离开了房间,留下她和锦荣两个人。   苏晗以前来天使孤儿院找韩院长的时候,就见过锦荣,而且对她印象深刻。   她自认已经是够优秀的人了,但和年纪尚幼的韩锦荣比起来,似乎还是差了很多。但她是个好孩子,韩院长是这么笑着说的,苏晗也抱着同样的心意,想要继续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直到她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   但锦荣的独立自主却超出了她的想象,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决定。   苏晗轻抚上锦荣的肩膀,问道,“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锦荣微笑道,“为了韩院长的心愿,也想试着这么去做。”   她知道韩院长过去的担忧期待,就像母亲一样,无论再聪明再出色也好,也希望做个好人。   苏晗或许未必会像韩院长那么宽容的理解她,但她同样是一个能放弃很多人眼中羡慕的工作,来到孤儿院的人,所以哪怕锦荣放弃所谓美好前程,她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她只想确认,这是不是锦荣真正决定的事。   “那好吧。”苏晗温柔笑着,像极了曾经的韩院长,“想回来了,随时可以回来看看。”   “好。”锦荣想也不想地道。   锦荣临走时,和天使孤儿院的很多人告了别,林爷爷,潘婶,还有护工姐姐,有些透露了她不会继续上学的事,有些什么都没说,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让他们好好听苏院长的话,认真看书。   她有预感,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临走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孤儿院的南方,那里即将施工,用的是韩院长车祸的赔款建设孤儿院。   以后孤儿院会有自己的图书馆,体育馆……   锦荣没有任何留恋地上了黑色的军车。   部队做事很方便,无论是孤儿院的手续,还是学校的退学手续,都不需要锦荣过问就已经办好了,而她也正式进入军队的训练。 第260章 现代篇   锦荣一开始进入部队训练,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住的是多人宿舍,室友对于年纪较小的她,也是些许好奇疏离的,但训练过于繁重,也没有太多时间和年龄差距过大的韩锦荣交流感情。   而在每日训练上,因为体能也远远落后于其他人,毕竟她当初的规划中也没有进入军队这一项,也没有什么生死危机激发潜能,锦荣更不想特立独行,身手勉强应付一些寻常生活中可能出现的冲突和暴力就够了。   好在决定破格录取她的军官们不在意这些,也是因为韩锦荣表现出来的射击天赋想要培养成狙击兵,所以没在其他方面抱有太大的希望,及格就好。   但没想到的是,仅一个月的功夫,韩锦荣的体能就迅速跟了上来,还有其他各项测试包括不计入的文化成绩,都是第一名。   这样的成绩足够瞩目,引起上面的注意。   负责锦荣这批人训练的童长官把连续几月的成绩报了上去,军队里的人意识到,不能将她当作普通兵训练,而是应该尽力挖掘她的潜力,为日后更合适的位置任务准备。   锦荣还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偏离原本目标的道路上越来越远。   她刚训练完,就躺在了宿舍的床上了,还能闻到枕头些许的潮湿味,连在孤儿院里都没怎么吃过苦的她,倒是在这里把苦吃尽了。   没过几月,锦荣就接到了调离去另一军区的命令,接到命令也不只她一个人,还有其他训练的兵,有男有女,随行的长官还是认识的童长官。她也不问为什么,军队里服从命令是第一。   到了另一个甚至不在清市的军区部队后,训练比之前还要繁重,几乎是把人往死里训练。   而锦荣的各项测试成绩却是越来越优秀。   到最后,锦荣也不去记短短几年辗转换了哪些地方,反正都是偏远人少,出入严密的军区,身边训练的同伴也换了几轮。   而上面安排的任务,她也向来是听从安排,认真执行。   ……   时间一骑绝尘,总是能忘掉很多事。   燕市,   一家开在不算繁华但还比较热闹市区的咖啡馆,柜台后坐着个看起来像是店主的男子,说年轻也没有青涩奶油的感觉了,说三十岁的沧桑成熟也没有,刚好介于这之间,这脸属于男性中平凡大众的一员,不太招女孩子的第一眼注意。   尤其还对着电脑的候,逛着论坛,时不时还亲自上阵和对方揪着某个点杀得血流成河。   好在不抽烟,也对,要是抽烟,也没什么人进咖啡馆了,虽然咖啡馆生意不是很好,在这上班日,更是半天没进来一两个人,但男子还是很有职业道德地克制了烟瘾。   听见推门的声音响起,他几乎是同时抬眼,“欢迎光临。”   但在看清进来的人时,眼里的懒散和漫不经心瞬间消失了。   韩锦荣。   ……   看着面前穿着深色长毛衣,黑发及肩,虽然修剪过,但显然没留多久,看起来清透白皙的人。   姓任名藻,才二十七的年轻男人开始回想,上一次见韩锦荣,是什么时候了,大概五年前吧。   那时韩锦荣二十岁,他也还是个军人,勉强可以说是韩锦荣的同伴吧。   而就在第二年,他因为父亲重病选择退役了。   任藻恍惚了一瞬,却在韩锦荣的一声“任藻。”中醒了过来,他这名字挺奇怪的,又不是住在海边,而是正正经经的内陆城市—首都人,而原因他说是因为他妈爱吃海藻,他那疼老婆的爸就大手一挥给独生子定下了这么个表白爱意的名字。   但任藻一点也不喜欢这名字,甚至深恶痛绝,无他,任谁在海里头泡了大半年,还差点丧命,都不会喜欢这海腥味。   直到现在,任家的餐桌上都很少再出现海产品制作的食物,一切都源于爱。   “什么时候回来的?”任藻直直地望着锦荣问道,甚至不急着泡杯咖啡或是倒杯水,对他而言,也不需要这些小节。   坐在环形沙发上却不习惯凹陷进去,而是偏正经坐着的锦荣微笑道,“前段时间刚回国。”   “要不是问了童长官,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看我这个老朋友了。”任藻莫名带上了一股埋怨,“好歹我们也一起度过艰难岁月吧。”   锦荣轻笑了一声,也自然地靠在了沙发上,“我现在不就来了么?”   “而且也没回来多久,才两三个月吧,刚适应国内的生活。”   她抬眼简单环视了一下咖啡馆,加上后厨和卫生间,五十平方的空间,装潢布置设计的都还不错,又是落在不差的商业区。   “你还真开了一家咖啡馆?”轻笑的语气,却并没有带上多大惊讶。   任藻以前就说过,他的梦想就是回燕市开一家咖啡馆,和进来的年轻漂亮女孩搭讪以及进一步的发展,由十七岁的少男心萌发的,直到现在的大叔。   但现在看来,前半部分是实现了,后半部分却还没成。   “这店是买的,花的家里给的未来老婆本。”任藻戏谑笑道,“现在的女孩哪有单身来的,都是名花有主了,而且也看不上我这老男人。”   任藻很快冲泡好了咖啡,顺便给店挂上了休息的牌子,身为店主,还是有任性的权利的。   “不过,你怎么先来的燕市?”看韩锦荣这打扮,任藻就知道不是在任务中,不然他也不会多问一句,童长官那也没说清楚,只告诉他,锦荣现在在燕市。   “我退役了。”锦荣落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任藻握着咖啡杯手把一颤,好在手够稳,没露什么痕迹,稳稳放在了锦荣的面前,   锦荣也向来不开玩笑,任藻也很难怀疑这是假的,眼里出现的惊讶也很快消散,“退役了?退役挺好的。”   “不过,那些人也舍得放你走。”任藻吃惊得笑道。   锦荣慢条斯理地轻抿了一口咖啡,“你不也走了?”   任藻随意地坐下,这是环形私人沙发,一般是留给熟客的,任藻依旧不改往日的性子,开起了玩笑,“我不同,我成绩那么烂,走了那些长官高兴还来不及。”   任藻也不再问发生了什么,是上头的命令,还是锦荣自己的决定,而是问起了她最近的生活。   “我现在在S大读研。”军队对于人才还是有特殊优待的,比如破格录取,又比如补全了她这些年的学历档案资料,连大学都是落在了最好的首都大学,她最近正是在办理S大的一些手续,虽然档案都全了,但还是在学校待几天比较好。   “S大啊,挺好的,哪怕转行了也是厉害。”任藻顺便追忆了一下往事,“当年我要是有考上S大的潜力,我爸妈哪里舍得我去军队。”   “后悔吗?”锦荣略偏头问道,不知问的是进入军队的事,还是有着大好前途选择退役的事。   任藻笑了笑,“不知道,但现在挺好,陪两老遛遛狗,毕竟他们就我一个儿子。”   锦荣点了点头,任藻不像她,是个孤儿无牵无挂。   “你呢,在那些鬼地方待久了,回来还是多看精神医生比较好,”任藻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他们虽然和战后创伤后遗症不同,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那些高压危险的工作,他也曾参与过。   锦荣淡定道,“不用了,我在S大辅修的就是心理学。”   闻言,任藻也不说什么了,论心理素质,韩锦荣绝对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骚动,可以看到一个骑着摩托的男子抓着个米色名牌女士包飞快地从咖啡馆前过去了,“有人抢包啊——”   听见这声音,任藻头也不回就拔腿冲出店,朝飞车贼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股正义的性子倒没怎么变,也不管他这店,锦荣轻笑了一声,淡定地拿杂志低头看了起来,纯当留下来给他看店了。   虽然任藻是用腿,那贼是骑摩托车的,但锦荣毫不担心任藻会失败。   只要这几年,他没懈怠手上的本事,抓几个小毛贼是轻而易举的事。   和锦荣想的差不多,任藻虽不在军队了,但平时的格斗拳击,甚至长跑都没拉下,那飞车贼想不到,居然真有人能跑着追上他的车,一惊慌连人带车就被任藻拿随手捡的易拉罐给砸了过去。   这东西是轻,但也看是什么人扔,技巧力度把握好了,照样能砸晕人,甚至是杀人,后者任藻没干过,但见过。   在某些杀人都不触及法律的黑暗地方。   飞车贼一般是团伙作案,骑车的贼一摔倒,就有人拿包往巷子里跑,可惜没任藻动作快,一拳就砸了过去,不一会儿,四个贼都被拿了下来,扔做了一堆。   “也不看看小爷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任藻冷笑道,   几个小毛贼疼得直哎哟叫,捂脸抱腿的,心道真不知道您以前是干什么的。   任藻也没有想要给他们介绍自己过去辉煌经历的念头,拿起那女士包,顺便掏出自己兜里的手机,准备报警。   这时,一辆黑色林肯也停在了巷口,走下一个气质出众,容貌秀丽的女人,虽然能看得出年纪,但保养得依然很好,那女人神情温和含笑,还带了分感激。   “真是谢谢先生你了,抢回了我的包。” 第261章 现代篇   任藻看着这位女士身后的保镖似的人物,一看就是贵人,心想没他,这几个小蟊贼也跑不了。   抓贼的地方离咖啡馆也不远,连这区的片警都是任藻认识的哥们,任藻把小毛贼交给他们就好了,连笔录的工夫都省了。   “太太,真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任藻推开了自家咖啡馆的门,虽被抢包的这位女士看上去身份不简单,但他也没打算要什么回报。   那位衣着不凡的女士坚持道,“像你这样的好人,是一定要好好感谢的。”   “你回来了啊。”锦荣放下手中的杂志,抬眼就望咖啡馆门口望去,正好看见了追随过来要感谢任藻的女人。   舒浅妤今天只是刚好路过,临时想买点蛋糕,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拒绝了保镖的护送,结果刚从蛋糕店出来,手包就被抢了。   好在有个勇敢的年轻人,帮她拿回了包,还身手好到制服了毛贼。   舒浅妤想要感谢对方,这个年轻人却摆了摆手拒绝了,这反而令她更想要感谢对方了,以她的家庭,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助对方,也是很简单的事,只要对方答应。   但没想到会见到锦荣。   舒浅妤甚至还不知道她叫韩锦荣。   看着这位女士的神情从惊喜到悲伤一瞬间变换的多种情绪,让任藻也茫然不及,而舒浅妤已抓住了从沙发上起来的锦荣的手臂,“小……小艾。”   许小艾,她才半岁就被人偷走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孩子。   锦荣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将舒浅妤抓得很紧的手,轻易地卸了下去。   然后露出一个生疏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太太,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   舒浅妤没在咖啡馆呆多久,因为锦荣很快就离开了,甚至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任藻给她端来泡好的咖啡,温和笑道,“那位客人啊,已经结帐走了。”   他这家咖啡馆还有后门,任藻也知道韩锦荣不喜欢麻烦,所以也不多问,告诉她后门在哪就好了。   仔细看舒浅妤,眉眼间还真有一两分相似,尤其是和锦荣比照起来,可惜任藻以前也不是什么侦察兵,不然也不会在第一面没看出来。   舒浅妤听闻锦荣已经走了,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咖啡馆,连感谢任藻的事也忘了。   回到许家后,舒浅妤就急着把今天的事告诉给了丈夫许孝景,还有许家人。   其他人更觉得是舒浅妤的错觉,只是一个稍微像她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是许小艾呢。   甚至怀疑这是针对许家的阴谋,京城里谁不知道许家夫人二十多年前丢了一个女儿,这些年来想要因此牟利的人也不少,说不定又是一个骗子。   舒浅妤却坚持说,那肯定是小艾,那么像,还有冥冥之中的感觉,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女儿。   许孝景虽然不相信,但也愿意为了妻子的一点‘错觉’而去查,只为了让妻子阿妤安心。   他最能理解妻子的心情,当初的事,早已不是能说的清了。或许也是因为当年的错,导致这些年他们儿女福分薄。   而这些都是因为一个人,但为了阿妤,他又不能轻易对他做什么,许孝景眼中划过一丝狠色。   舒浅妤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只是单纯的希望,那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许小艾,弥补她多年缺失的母女之情。   ……   锦荣回到了S大,学校给她安排的是单人宿舍,环境清幽宁静,条件很好,只是干净简单的不像话,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活得越久,对这些外在也越不在意。   锦荣很享受在校园里难得的宁静,上课,图书馆,餐厅,她在S大的生活简单而平和,也不排斥正常的人际交往,学业进展也很顺利。   许家人显然没锦荣这么平静,因为舒浅妤的一句话,而查了好几遍,却什么结果也没有。   他们先是找到了任藻的咖啡馆,任藻一摊手,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普通路过的客人而已。   想要监控啊,任藻脸色一苦,早两天就拿去修了,还没拿回来呢。   听完他的解释,那问话的人眼神像上位者似的,冷的像刀片,好像能把他怎么着似的。   好吧,是有能力把他怎么着,接过对方的名片,瞥了一眼上面‘许兆景’三个字后,任藻心中也吃了一惊。   许家的人,难怪这么高高在上了,京城也只有这一个许家了吧。   但韩锦荣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任藻心中闪过疑惑,却也无法影响,他一本正经地和许家人编瞎话。   无论是看出来了,还是被任藻骗了过去,许兆景也无法,他大嫂还受过这小子的恩,来之前还打招呼态度好点,许兆景自然不可能多难为任藻,否则他大嫂还没哭,他大哥就先揍他了。   韩锦荣在咖啡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任藻清理干净了,他是什么出身的人,做的自然利落,让人看不出来。任藻不会去妄自揣测锦荣和当日那位有些相似的女人之间的关系,然后自以为是地热心做什么促成天伦团聚的事。   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生活从来不是可以随便任性的东西。   而他也不担心锦荣,只要她不想,谁也找不到她,哪怕是在这京城,许家的地盘。   舒浅妤却是屡屡做梦,越是找不到那天见到的人,她越相信那就是她的女儿。当年她以为孩子是被带去了国外,又有孝景安慰,才渐渐平复失去女儿的悲伤。   但如今出现在了国内,她怎能不激动。   见妻子这样,再加上弟弟的调查一无所获,甚至找不到这个人出现在京城的任何痕迹,许孝景也有些怀疑了起来。   无论真是他的女儿,还是针对许家的阴谋,都只有调查清楚了才能安心。   看来只能从当年的旧事重新查起了。   ……   在客人不多,生意淡的时候,任藻又见到了韩锦荣。   锦荣当然不会因为那件事,而不来咖啡馆了,而任藻也告诉了她,许家人来问她的事。   “他们真和你有关系?”以任藻和锦荣的关系,问这个问题也不过分,而且任藻也挺好奇锦荣的身世的,他知道对方是孤儿,而许家过去也的确丢过一个孩子。   锦荣轻笑了一声,眼眸微闪,似有亮光,“我在清市的孤儿院长大,你觉得呢?”   任藻看似粗枝大许,但实则心思也细,立即了然了韩锦荣的话。   许家的根基都是在京城,试问一个半岁的婴孩如何被特意丢在了一家南方城市的孤儿院门口呢。   以许家的势力,想找又怎会找不到呢,恐怕根本没怎么找过。无非是些豪门恩怨,家族内斗。   任藻也不提这个话题,虽然有些可惜好友没能碰上好的父母,但也不担心会为其所扰。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还会害怕这点小事吗?   锦荣微笑道,“这次来是和你告个别。”   任藻诧异问道,“你要去哪?”   锦荣眉眼笑得弯弯,“当然是回家看看。”   “家?”因为刚提过许家的事,任藻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想起锦荣说的‘家’是哪里。   在韩锦荣心中,唯一可以称作是家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天使孤儿院。   “这么快就走?你不见见我爸妈吗?”任藻露出了欠扁的笑容,估计就这个笑容吓走了不少女孩。   锦荣温和一笑,“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你不去见见他们,也让他们见见你这位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任藻的神情难得正经了起来。   韩锦荣救过他的性命,而且是很多次。   在黑沉沉的海上,满是迷雾的夜里,   那种孤立无援,敌人,寒冷,任何一种都能轻易夺走性命的恐惧,在韩锦荣出现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了。   任藻不会忘记从死亡中脱离的感觉,连呼吸都成为非常美好的一件事。   对他而言,韩锦荣曾是神,也是他的挚友。   锦荣最后也没答应任藻去他家吃饭,儿子在任务重差点死掉的事,说起一次只会让父母更难过一次。   任藻父亲当年病会那么重,和这个也不是没有关系,任谁家的父母,几年都收不到儿子的任何讯息,甚至不知道生死,都不会太好过。   锦荣这些年结识的朋友很多,但像任藻这样退役后从事和过去毫无关系的工作,却是少之又少,但她也更愿意来任藻的咖啡馆,会让她更放松一些。   在安排好了学校里的课程后,锦荣就坐上了回清市的航班。 第262章 现代篇   十二年的时间里,清市变化挺大,城市规划,地产改建,给这个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以跟上时代的脚步,不被轻易淘汰。许多建筑都在这个过程中被拆迁掉了,但也有很多被保留了下来,比如博物馆,图书馆,又比如天使孤儿院。   锦荣单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看着院子里陪孩子们玩的苏晗,她似乎察觉到了锦荣的视线,抬眼望去,   锦荣冲她微微笑了笑,“好久不见了,苏院长。”   虽然取代不了记忆中的‘韩院长’,但对现在在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心中的院长妈妈应该是苏晗。   孤儿院就像个庇护幼兽的地方,送走一波孩子,又迎来新的孩子。   锦荣应该是这其中令苏晗印象最深的孩子。   虽然不是她抚养长大的,但却是她目送着离开的。   林大爷却在几年前去世了,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也是安详去世的,没什么病痛。苏晗为他主持了后事,他一生孤寡,但葬礼那天,却又很多孩子来送行,有在孤儿院的孩子,也有长大成人回来的孩子。   “我本来是想给你寄信的,但那时也不知道往哪里寄。”苏晗带着歉意叹了口气。   锦荣淡淡道,“我知道。”   说不遗憾,也不是没有的,苏晗知道对锦荣来说,林爷爷很特别,不仅是给予她关爱和善意,她听韩院长说过,当初是林大爷先抱回了还是个孩子的锦荣。   最后却没能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锦荣进入军队后,每年都会寄一笔钱回来,偶尔苏晗给她写信还能收到回信,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没说什么,但也能让苏晗安心。   但其中有几年,这样的通信是断了的,正好碰上林大爷去世,别说寄信了,连苏晗打电话给军区也是查无此人,就好像锦荣消失了一般。尽管之后有人来通知她不要打电话了,甚至还帮忙解决了孤儿院的麻烦。   虽然他们说锦荣很安全,但苏晗隐约能猜到,锦荣很可能是在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   林大爷就葬在公墓,孤儿院很多去世的人都葬在那里,比如韩院长。   苏晗温和笑道,“你一回来就去那了吧。”   “我去林爷爷的墓前拜过了。”锦荣真心道,“为我的缺席向他说对不起。”   锦荣抿了抿唇,“我还看了韩院长的墓,他们的墓前打理的很干净,还有鲜花。”   苏晗一点也不意外锦荣回来会先去公墓,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向锦荣解释道,“孤儿院现在的孩子们常常会去打理,鲜花是自己种的,也是心意。每逢忌日,也会有孤儿院以前的孩子去拜祭。”   她又笑道,“孤儿院很多新地方你还没见过吧。”   苏晗带锦荣看了孤儿院的图书馆,育婴室,花园,菜园,比起以前更规范的设施。   “这还要多谢锦荣你,否则天使孤儿院可能已经被拆了。”苏晗有些感叹。   原本在地产改建的过程中,天使孤儿院也是在被拆之列,虽然有补偿款,但无论是找新的地方还是安置孩子都是个漫长艰难的过程。   她不知跑了多少趟,为这事发愁,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上面说撤销改迁孤儿院了,反而还拨款作为清市的公益事业设施。   “我也没做什么。”锦荣摇了摇头,没怎么解释。   上面对她的档案资料知之甚详,也知道她对孤儿院的在意,这也算是给予的特殊优待而已。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也没怎么变动太多,至少以前的大多还在,只是又招收了许多新人,不过都是苏晗认真考察过的,哪怕是义工和志愿者,也不会随便让他们照顾孩子。   而以前的员工,没有一个不记得锦荣的,当初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个好孩子。见她现在过得不错,其他人也很为她高兴。   路过餐厅时,苏晗和善地笑道,“潘婶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中午一定会做顿好吃的。”   锦荣点了点头,“潘婶的手艺,我也一直记得。”   孤儿院的孩子们也看到了苏晗和锦荣,苏晗还给他们介绍了锦荣,是以前从孤儿院出去的姐姐,现在回来看看。   孩子们也不奇怪,经常有类似的哥哥姐姐,甚至是叔叔阿姨回来,还会带很多礼物,陪他们玩。   虽然锦荣没有任何礼物,但他们也很喜欢锦荣。孩子们往往能分别一个人的善意和恶意,锦荣显然是前者。   锦荣也没告诉苏晗自己退役的事,苏晗也只以为她是休假,说起来,锦荣很多年都没有休假了,否则也不会隔了十二年,才回来看看天使孤儿院。   潘婶知道锦荣回来,的确很高兴,中午做的都是拿手菜,还有饺子。   孩子们都高兴坏了,因为和面擀面皮太过麻烦,孤儿院里也不是常常能吃到潘婶亲手做的饺子。   这秋天的中午太阳也不是很大,还夹杂着凉风和夏天的余热。   看着孩子们都午睡了以后,苏晗来到花园里,就看到锦荣站在树荫下,望着那粗糙纵深的树皮,还有附在上面的蝉。   苏晗笑了笑,走过去,“你以前就喜欢在这里呆着数许子。”   锦荣依旧望着树,“这树比我走之前,长的更大了。”   一年一轮,应该增加了十二轮吧。   苏晗点头道,“是啊,市里还有专家来测树龄呢,好像在孤儿院没建起来之前,它就长在这了。”   “还有件事没和你说。”苏晗有些迟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前几天,有人来院里问起你的事了。”   不是军队的人,而是,自称是锦荣的家人,来的人看起来身份好像也不一般。   锦荣毫不意外他们会找到孤儿院来,当年的事不可能抹的那么干净,只是许家没有真正去细查过。   他们或许一直觉得事情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却不知道,已不是他们所能为的了。   苏晗也不会告诉他们什么,不仅是有关的任何档案资料在锦荣入部队的时候,一并收入了部队之中,还有军队后来也来过人,和她签过保密协议,这也是为什么苏晗猜到锦荣在执行非常危险的任务。   如果不是担心泄露锦荣的信息,妨碍她在外面的任务,怎么会要求她签下那样的协约呢,为了保护而抹去锦荣的所有真实个人信息。   除了韩锦荣这个名字,她现在拥有的一切身份证号,学籍,经历都是全新伪造好,而且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锦荣回头看她,温和微笑道,“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来打扰孤儿院了。”   ……   燕市,许孝景乃至许家的动作早就惊动了一些人,尤其是上头的人,并且很快叫停了,告知的是许家如今的家主,许孝景的父亲,许观澜。   许观澜虽未将家主之位交给看重的长子许孝景,但家族中的大多事务都是由许孝景处理负责了,他更多是闲云野鹤,养身静心。   这事他也听说了,他也觉得该找回这个孙女了,尤其是这些年来孝景和阿妤都没有孩子,若非舒家势力不小,还有孝景对这个女人死心塌地,他早有微词了。   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吧,不惹出什么大事就好。老爷子也是见证过当年荒唐事的人,早就看开撒手不管了。好在孝景在家族打理上面没让他失望。   许家,若是单纯称为权贵,那太小看这个家族了。   但无论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家族,都有着难以启齿的事,比如二十多年前,许家大少爷许孝景新娶的妻子另有所爱,连生下的孩子都被怀疑是不是许家骨肉。   许家家族甚大,哪怕许孝景兄弟同心,也免不了其他堂兄弟叔伯的攻击,一时疏忽之下,孩子就被偷了。   而雇佣偷走孩子的人正是许家少夫人舒浅妤曾经的情人,莫沛。   后来秘密进行的亲子鉴定也出来了,那是许孝景的亲生女儿,可为时已晚,他得到的消息是,莫沛已经离开了境内,孩子怕是已经带走了。   许孝景心有猜测,莫沛若是发现那孩子不是他的,恐怕已经痛下杀手了。   或是为了给阿妤留一个希望,抑或是想让阿妤从此断了和莫沛的念头,许孝景都没想再查下去,就当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吧,他和阿妤还会再有孩子的。   许孝景的心思能瞒过舒浅妤,瞒过其他人,但瞒不过亲手教导他的许老爷子,但他心疼儿子多过于孙女,什么也没说。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舒浅妤此后却一直没有孩子,在许家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许孝景哪里舍得让他心爱的女人受罪,便说即便没有孩子,他会把弟弟的孩子视若亲子,许家的血脉同样不会断。   妻子阿妤也因此感动不已,许孝景心中快慰,哪怕阿妤先爱上的人是莫沛又怎么样,莫沛即便逃到了国外,也永远回不来,给他时间,他可以让阿妤爱上他的。 第263章 现代篇   许孝景当年可以为了妻子不再记挂昔日恋人,而放弃寻找女儿。如今也可以为了妻子的固执,而重新查一遍当年的事,包括和许家保姆勾结的人,把孩子送到了哪里,经过了哪些省市。   虽然时隔多年,再查起来有些麻烦,但许家的确不是一般的家族。   如果说现代还存在类似世家这种东西,那被拿来形容许家应该再合适不过了,有的不仅是权势,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能量,能把出色的情敌逼得无法踏入国内一步。   许家也很轻易就查到了清河天使孤儿院。   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任许家的能量再大,也有碰不了的人,刚好在数年前,锦荣就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约见许观澜许老爷子是他的一位在军中的好友,也是不对外透露的姓白的大人物,可以说在各界,许家的人脉几乎通天。   许老爷子也好奇这位平日繁忙得连子女都甚少见的老友,怎么突然有兴致约他喝茶了?   茶刚泡好,清香氤氲,就听白老爷子淡淡道,“许老,让你儿子别查了。”   许观澜心里一咯噔,面上依旧带笑,“这是怎么了?孝景最近也没做什么事啊?”   即便做了也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小事罢了,还不至于达到要提醒的地步。   “她叫韩锦荣。”白老爷子语气淡淡,打断了许观澜的话。   韩锦荣?这就是孝景和阿妤的女儿,许观澜不知是该想为什么好友知道他孙女的名字,还是想告诉他是为了什么。   一切事实告诉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未等许观澜想明白,白老爷子递给他一个文件袋,示意道,“这是她的档案,你看了再说吧。”   许观澜沉默了一瞬,心中有了猜测,但在接过拆开后,看到上面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手一颤。   “韩锦荣,女,XX年XX月XX日出生,十三岁因射击天赋被破格录取,进入东南军区清市分部队,后因为部队中成绩优异,调往军区总部训练……   十五岁初次执行任务,十七岁正式执行境外任务,……”   上面都是韩锦荣优异辉煌的履历和功绩,因为任务的秘密性,功勋和职位都没有授予,一旦转到明面上,这些功绩都能令她达到很惊人的地步。   薄薄的一张纸,记录到了二十岁为止。   而文件袋里还有一份包装的很严密的文件,好友喝了一口养生茶,“剩下的你看不了,没有命令,我也不能给你看。”   白老爷子身边的秘书拿走了档案,又重新装入了手提密码箱中。   白老爷子望着显然震惊的许观澜,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总知道我为什么让许家停下了吧。”   这也是为什么许家查不下去了,因为已经不是许家能为所欲为的事了,档案也会一直封存在部队里。   许观澜已没了心思再继续喝茶,和白老爷子告了个别后就急匆匆离开了私人茶苑。   坐进车里后,许观澜心思沉重,对照顾他出行的秘书道,“给孝景打个电话。”   而这边茶苑里同样上了年纪的白老爷子,望着好友离去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韩锦荣在部队里的时候,已经出色得令他们为之瞩目了,而准备安排韩锦荣参与执行秘密任务时,他们就已经将她的背景身世查的请清楚楚。   查到的结果甚至和韩锦荣沟通过,为了不影响任务的执行,他们还修改了档案信息。   哪怕在查明了是老友的孙女之后,他也没有透露半句,所以说对不住好友的歉疚也是有的。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普通的兵,他都不介意卖许家人情,但偏偏是韩锦荣,她的能力以及重要性有值得被保护的程度。   为了国家,总是需要牺牲一部分的,一切为了国家,连许家也不得不为之让道。   白老爷子喝完了杯里的养生茶,起身离开,顺便问了身边的秘书一句,“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韩小姐么?”秘书温和一笑,“这个她倒是没说。”   “那就让她休息一段时间吧。”白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是退役,也办理了全部手续,但其实只是暂时的休假期间的保护而已。   没想到出了许家这么一档子事,韩锦荣难得休假,要是因为许家这一折腾,惹的那些敌人找到国内,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哭都来不及。   ……   锦荣正待在天使孤儿院的花园里,给孩子们念童话书。   声音轻缓柔和,若是她的那些朋友见了,肯定难以相信。几乎无坚不摧的韩锦荣居然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这是国内的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写的新书,讲的是一群孩子们到天堂,地狱游历的故事。孩子们眼中的世界总是不同的,不管是恶魔还是天使。   “天使送了小诺一个金勺子,魔鬼也送了他一个银勺子,……”   在孤儿院待了一段时间后,锦荣便开始了旅行,爬山游江,国内的很多风光她还没看过呢。   但旅行还未过半,锦荣就接到了一个突然的电话。   “锦荣啊。”打电话的是白老爷子,随着一次次任务的执行成功,锦荣的上司也在不停换,直到现在,负责她的直系上司就是这位白老爷子。   他说话也是格外的慈爱,对于韩锦荣这个小辈,白老爷子还是很爱护的,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重要性。   “有什么任务吗?我记得我的假还没休完吧。”锦荣调侃笑道。   她也清楚这次不是真的退役,部队也舍不得那么容易就放她走,不过是在境外的任务完成了,回来休个长假,把这十二年缺的那些假期一次性给放了。   “当然不是什么任务,把你累坏了,我到哪找人去。”白老爷子呵呵笑了几句后,就开始说起正经事了,“你需要回趟燕市,协助一项工作,不算任务,你只要配合协作就好。”   白老爷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锦荣当然不可能拒绝,“好,我明天就回。”   白老爷子和蔼笑道,“机票我也让文秘书给你订好了。”   锦荣无奈地摇了摇头,具体工作情况也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等锦荣到了燕京再了解。   ……   这边,许家在许观澜的勒令下,不得再去调查韩锦荣,这个名字还是许老爷子告诉他们的。   在证实是她的女儿,却不能相见,舒浅妤只能暗自垂泪。说她不爱女儿也不对,不然她也不可能因为莫沛偷走女儿这件事,而与他恩断义绝。   舒浅妤自小养尊处优长大,更是被保护得很好,在家时有父母娇宠,结婚的对象也爱她入骨,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人又单纯温柔了些,但也不是傻,猜不出来女儿现在的身份不一般,甚至很危险。   这让她更加担心了起来。   许孝景只在乎妻子,但这件事上他也无能为力,只能一心安慰妻子,甚至还叫侄子侄女过来陪她,阿妤没有孩子在身边,唯一的孩子还失散多年不见,所以对两个侄子侄女非常喜欢。   而许兆景的儿女,许纯清,许含缨的到来,也的确让舒浅妤的心情好了许多。   在许家真正知情的人不多,其他人也是各怀心思,毕竟许家家大业大,多的是人想分杯羹,原本都定好了许纯清为许家的继承人,但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许家大小姐。   许孝景和舒浅妤的唯一血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许兆景一心向着大哥,自是不在意的,但他的儿女有了母亲的教导却不一样,下意识将这位堂姐当作了假想对手。   一旦她回来了,必然会对他们的地位产生影响,许家现在是大伯许孝景当家做主,肯定是支持自己的女儿。   他们的父亲也不会将锦荣身份特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两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孩子。于是在母亲的单方面教导下,两兄妹更加用心地讨好起了大伯母舒浅妤,有感情的人未必比不过一个陌生的亲人。   而且一个流落在外面多年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赶得上受过家族精英教育的他们。   许家像许纯清和许含缨这样存在类似被害妄想症的人不在少数,否则一开始就不是大多数人喜悦于找到了大小姐,而是怀疑真假性,是否是针对许家的阴谋。   没有哪个繁盛家族的受益者希望局面被打破,也对任何的外来者抱有警惕和戒备。   锦荣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她根本没关注过许家,对此也毫不在意。   而已回到了燕京的锦荣,现在全副心神都在这次工作的目标人物身上,   南湾,莫沛。 第264章 现代篇   莫沛?   锦荣对这个名字当然不会觉得生疏。相比起那个在血缘上应该被称作生母的女人,见到她的第一眼满是惊喜,她有的却是无奈的了然。   对舒浅妤身份的了然,对预料到的事终于发生的无奈。   早在多年前已被上司告知身世这种事,虽然省却了锦荣很多工夫,但锦荣一点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愉快。   而调查的身世背景也详细的令人觉得可怕。   许家和舒家早有婚约,偏偏舒家小姐舒浅妤喜欢上了一个在许舒家看来是穷小子的莫沛,还要为此逃婚,没成功,生下的孩子却被莫沛找人偷走了。   莫沛不知是不忍心杀心爱女人的孩子,还是存着让他们见不到女儿的心思,特意南下随便找了个城市,丢在一家孤儿院门前,让这孩子自生自灭。   对于莫沛没有杀了还是个婴儿的她,只是遗弃在了孤儿院,锦荣没有任何感激之心,她所有的感恩都给了韩院长和孤儿院的人,其他亲情也是,许家一点也没沾上。   应该说哪怕是最普通的一对父母,也好过这样的豪门大族之间的狗血三角恋,而锦荣还是其中的牺牲品。   所以在上司有偏向的征询时,她很轻易地放弃了他们,同意了部队的安排。   她和许家再也没有关系了,舒浅妤连在法律上也不再是她的生母了,因为早在锦荣同意的那一瞬间,新的身世档案信息被安排好,甚至毫无痕迹。   她被安排为烈士遗孤,在清河孤儿院长大也是真的,之后顺里成章的继承父母遗愿进入部队,并没有落下学业,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连导师,毕业照片都是真的。   这份新的档案光鲜而完美。   为了让她毫无后顾之忧的执行任务,那些人也是煞费苦心了,而这些在锦荣的请求下,为了应对许家的任何调查。   虽然没人想到许家这么晚才惦念起丢失的女儿。但反正都是放弃,早与晚,没有差别。   命运的安排似乎总是这么奇妙。   就像舒浅妤因为一场抢劫而意外见到了韩锦荣,又比如锦荣这次协助的工作和莫沛有关,似乎总是很容易纠缠在一起。   前者或许是意外,后者就不一定了,锦荣看完手机上传来的资料信息后,决定等结束之后再打个电话吧。   这时,目的地也到了,出租车在警局大楼前停下,锦荣付给司机车钱后,就下了车。   司机一愣,数了数钱,分毫不差,他还没说因为堵车绕路的原因,在打表上还另加钱,这位客人怎么算出来的,他记得她一上车,就在低头看手机。   在进警局大楼时,锦荣出示准备好的证件后,就顺利上去了,直达十二层。   十二层显然不属于普通执法办案的地方,锦荣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这,很快引起了注意,她露出了温和有礼的微笑,对前台的女警道,“我姓韩,和周局长有约。”   那年轻女警很快给周局长打了电话,挂完后对锦荣的态度也更好了,至少放下戒备警惕,而是对自己人的信任,“韩小姐,稍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周局长就过来了,身后还跟了几个人。锦荣看过他的照片,至于其他人,她这次不过是普通协助工作,任务成败和她都无关系,没必要所有人的资料都看个全。   周局长一早就知道,也算稍稍了解她的身份,否则这次也不会请她帮忙协助,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对身后的属下道,“这位是韩锦荣韩小姐,也是我跟你们说过来帮忙的人。”   “韩小姐你好,我叫郑翼,这次工作的负责人。”   “易博,犯罪心理学分析顾问。”   ……   易博对这位突降的韩小姐很好奇,目测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在社会上算是一个年轻的岁数了,甚至相比较他们而言,周局虽没有表现出重视来,但也没有任何轻慢。   他握过她的手,没有娇生惯养的细腻,但也不像从事和警察军人类似的职业来,气质很特别,像水,不细看,很容易忽略了去,像是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觉得格格不入,而是很容易就融入到环境中。   但又不会觉得一眼能望到底,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易博也有些分析不出对方的工作职业来了。   介绍完后,周局长就说:“会议还没开始,一起去吧。”   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易博瞄了一眼墙上的钟,温和笑道,“韩小姐的时间观念很强啊。”   若是将前台女警打电话的时间算上,刚好十一点整到这里,   锦荣不生疏也不亲近地微笑道,“还好。”   易博更相信这是她的职业习惯,需要有很准的时间观念的职业还挺多,“还不知道韩小姐是做什么的?”   “现在S大读研,至于工作,无业游民而已。”   这个问题也让锦荣思考要不要弄个职业身份了,不然总是被人叫韩小姐,真的很像无业游民,这种问题打个报告上去,应该很方便解决吧。   易博还想问点什么,郑翼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道,“别随便来一个人就分析,少问点,不会死人的。”   没见周局都瞪他了吗?   易博却毫不在意他的话,而是抱着手肘道,“随便来一个人插手任务,你难道就放心?这次可不是什么小事。”   再一转头,已不见韩锦荣了,原来是和周局进会议室了。   会议室内已经有人了,等他们都坐下后,大约零零散散有十来个人,易博就坐在她右手边。   郑翼先起来,打开投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任务,“这次是国内燕市警方和国际刑警合作,目标是莫沛的犯罪集团……”   以许家和舒家的家世背景,却只是把莫沛逼得无法踏入国内,另一方面也显露出莫沛不是个简单人物。   “莫沛,华裔男子,今年五十三岁,他所创立的集团涉嫌多种违法犯罪行业,主要分布在南湾,国际刑警已经追查他多年,在和国内警方合作后,现在已经搜集到了一定证据,但莫沛此人狡猾奸恶,人脉极广,而且收养了很多义子。一旦让他逃脱,再想抓到他就难了。这次就是策划他的抓捕任务。”   不得不说,这事挺棘手的,毕竟人不在国内,但莫沛的犯罪集团,其危险性已到了国内无法容忍的地步,不然也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和国际刑警合作,说不定还会派出特勤。   也算远程遥控策划抓捕行动。   严密度也相当高,这也是为什么易博会好奇韩锦荣会出现在这里了,也不止他一个人奇怪,其他人多少都有点,这里的人虽然不熟,但多少都知道身份,见过面,但几乎没人见过韩锦荣,包括周局。   但锦荣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找她来了。   等到锦荣说话时,她想了想,道,“我在南湾待过几年,对莫沛的犯罪集团有些了解。”   易博向来漫不经心的眼眸也闪过了片刻惊讶。   南湾是什么地方,易博只稍稍耳闻过,像他这样的人,多少各行业都有些人脉,那是个资源很丰富,但同样很贫穷的地方,特殊的环境既容易滋生疾病,以及罪恶。   像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居然有胆子在那里待上几年。   周局请韩锦荣过来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边虽然有很多国际刑警提供的资料,但没人对南湾那个地方真正了解,听着锦荣的讲述,似乎能直面那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而莫沛逃脱的机会又有多大。   “……莫沛的义子很多,但最受他信任的只有三个,其中有一个叫莫余。”   郑翼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翻了翻资料,“莫余,两年前死于南湾一场枪战。”   易博察觉到韩锦荣有一瞬间微妙的停顿,但很快又继续不急不缓地讲了下去。   等锦荣说完并回答了他们的一些疑问后,之前的那些拘束都没有了。等会议结束后,郑翼真心道,“很感谢韩小姐你提供的这些东西,给我们帮助很大。”   锦荣微笑道,“只是临时顾问罢了。”   十二层的警局人员还要继续忙碌,在任务结束之前都得日夜待在这里,这也是为了保密性,但锦荣却不在这个范围内,所以很简单地告了个别回去了。   郑翼送韩锦荣坐电梯下去后,就回头看见易博在沉思。   “还在想什么?不会是又在分析韩小姐吧。”郑翼一脸狐疑地问道。   “没错。”易博坦然道,他抽丝剥茧地整理了一番韩锦荣透漏出来的信息,会在南湾待那么久,是因为随行医疗团做国际救援公益行动。   很完美没有一丝遗漏,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能是身为犯罪心理侧写师的直觉吧。   郑翼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认识易博这么久,换个人说这么欠扁的话,他早就一拳揍上去了,“我的易大博士,请注意你这次的工作,侧写的目标是谁。”   “好吧。”易博也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无奈道。   但相比起莫沛,韩锦荣更复杂有趣好不好,更容易激起他的挑战性。   易博看向郑翼的目光很明显视为不能理解他智商的人,郑翼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个‘井’字。   易博放弃对韩锦荣进行分析侧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他要是再分析下去,可能会对他的某种安全造成威胁,回想起韩锦荣那看似温和清透的眼眸,易博却下意识摸上了脖子。 第265章 现代篇   锦荣出了警局大楼后,就回拨了一个电话,说了莫沛的事,白老爷子对此好像早有预料。   锦荣有些惊讶,“虽然不违反规定,但您就不怕我带入私人情绪妨碍任务。”   白老爷子的声音带上些许笑意,“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相信你了,而且……”   “锦荣。”白老爷子温和不失威严地道,“莫沛必须要抓。”   锦荣勾起一抹笑意,“那就说不是简单的协助了。”   白老爷子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必要的时候,你自己处理。”   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而她的回答也一如既往,锦荣的神情闪过一瞬间的淡漠,“好,我知道了。”   所谓的巧合,有时又是必然。   结束通话后,锦荣便把手机收入了口袋里。这里离学校宿舍还有段距离,但她想走走,顺便整理一下思绪。   她的敏锐力和观察力从不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有所降低,注意到跟踪她的车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锦荣敲了车窗两下,微笑道,“有什么事吗?许先生。”   这还是许孝景第一次见到他的女儿,许小艾,虽然现在应该叫做韩锦荣了。   因为刚出生的缘故,所以他们都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小艾也只是个亲昵的小名而已。尽管被父亲警告过,但许孝景每每一遇上和妻子有关的事,就无法谨慎小心起来。   何况韩锦荣又回到了燕市。   许孝景也同样是个有分寸,懂得利用除舒浅妤之外任何的人,父亲只是说不去调查她,不去为难强求她,但没说过不能和她见面。父母子女,天伦之情,他不相信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能轻易割舍掉。   而韩锦荣停下来,主动敲开了他的车窗,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韩锦荣虽然毫无顾忌,但许孝景还是做不到在大路边上说话,拉开车门,让她进来,锦荣也没有拒绝,没有表现出一点尖锐的刺来,这不免让许孝景心中松了口气。   车又开了一段路,许孝景不知该如何和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相处,又该说什么话。   或者说,他来之前做过很多假想,却没想到,他的女儿会是这个样子。   若是在许家长大,他的女儿会像侄女含缨还有其他千金小姐一样,而绝不是现在这样,让他无从下手,摸不到底,连距离都已经规划好了。   许孝景索性不再想叙什么父女之情,开门见山道出他的目的。   “阿妤很想你。”为了妻子,许孝景完全可以去求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虽然对他来说,和陌生人无异。   “没有别的心思,她只是想见见你。”许孝景诚恳道,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可以说得上是极为深情的丈夫了。   锦荣依旧是温和微笑着,看到她这无动于衷的样子,许孝景生出了些许怒意,   “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   听到这话,锦荣似乎稍稍动容了一下,“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许孝景的司机只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位韩小姐侧首好像在许先生耳边说了什么,那温和含笑的模样,难得的亲近,令司机为许先生感到欣慰了一瞬。   但仅仅一瞬,就见到许先生的脸色变了。   “莫沛快要死了。”锦荣告诉许孝景的就是这个,说完后也不看许孝景的脸色,看向车前,“我到了,就在这里停下吧。”   司机疑惑道,“许先生?”   许孝景的声音微沉,“听她的。”   司机点了点头,将车停在了路边,直到锦荣下车,关上门,许孝景都没再提过之前的话。   在车里的许孝景脑子里想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第二,如果阿妤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很清楚阿妤一直没有忘记莫沛,之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有因为女儿,也有因为莫沛一直在国外没回来。但她要是知道莫沛会死,那就不一样了。这事以许家的势力,不难查,但绝不能让阿妤知道。   许孝景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的后视镜,看到了韩锦荣还在路边没走。   她脸上出现了一种肆意,带着某种兴味的轻笑。   她的身影在因为车的远去,而不断变小。   许孝景忽然觉得可怕了起来,这样的人,会是他的女儿吗?   ……   比起酒店,锦荣更愿意住在学校宿舍,之后一段时间,再也不见和许家有关的人来找她,更没有什么认亲的话。   而警局那边,也不知道白老爷子或是他手下的人和周局谈好了些什么,锦荣几乎每天都有出入警局大楼十二层,里面的人也都认识她了。   “韩小姐,郑队请客叫的外卖蛋挞,你也吃一个。”一个年轻警员热心道。   不得不说,锦荣的外貌还是挺具有欺骗性的,而且为人处事也很容易让人有好感,那个叫易博的犯罪心理顾问也没再对她动心思,总的来说,在这里的协助工作还是挺轻松的。   锦荣也没拒绝别人的好意,接过盒子里的蛋挞,微笑道,“谢谢。”   “郑翼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易博一出来,就看到他们在分蛋挞,伸手在锦荣手上的盒子里拿了一个,锦荣也不介意,拿个蛋挞而已,不再玩什么侧写试探就好了。   郑翼抽了抽嘴角,没理会易博的丢脸行径,而是对其他人说,“今晚大家再辛苦点。”   行动就定在三天后,策划也已经定好了,而郑翼作为燕市警方的代表特勤,也要去现场参与指挥。   完全隔音的办公室里,郑翼拍了拍易博的肩,“周局说了,你也要去。”   易博这人虽然沉迷犯罪心理学了点,但本事还是非常出色的,也是警局的精英了。   “要出国啊?”易博皱了皱眉,“我对出国有阴影。”   郑翼直接无视他的毛病,“这是命令。”看在以往情分上,郑翼安慰道,“放心,后方指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易博也知道没法推拒,“那好吧。”   但郑翼和易博没想到的是,在出任务的航班上见到了韩锦荣,得知她也是前往的一员。   锦荣出示了周局给的证明,回答也很简洁,“协助工作。”   协助工作?连现场指挥工作也要协助,这可不是普通的帮忙了吧。别说易博,连郑翼都觉得奇怪了。   可惜锦荣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想法,戴上眼罩就开始闭目休息了。   ……   Y国,离南湾最近的国家,就在这里的一片连海的山脉上,坐落着豪华的别墅群和大片的庄园。而它的主人就是莫沛,自二十五年前逃出国外,靠着残余的势力建立起他的犯罪集团产业,遍布很多地方。   这里的别墅庄园只是他其中某个据点而已,到了他这个地位,有很多人想要他的性命,莫沛不怕死,但在没有实现他心愿之前,他还不能死。   而他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回国,见到他爱的女人舒浅妤。为此他可以舍弃所有,不择手段。   国际刑警已经不是第一次盯上他了,莫沛并不在意,甚至继续扩张着他的事业,而他手下的人也不觉得,他们能找到这里来。   就在海岸边的一栋大楼里,有个秘密的远程遥控室,有郑翼,有国际刑警,也有Y国当地的警方,屏幕上出现的是警方人员悄无声息潜入别墅群范围。   莫沛这些年靠着非法生意,赚了很多钱,足够他的生活过的奢华而又享受。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都是他信任的义子,莫沛喝着红酒,扫过底下一圈人,他知道他培养的这些义子们都梦想着能继承的产业,他也不介意他们之间的竞争,越出色越好。   原本还有一个,莫余,可惜死在了南湾,而他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   莫沛叹了口气。   突然,一个白皮肤金发的年轻人脸上满是焦急地走了进来,“义父,出事了。”   “警察找到了这里。”   听到这话,有人紧张,也有人满不在乎,座位上有人嘲笑说,“只是几个警察,这么担心?莫伦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其他人也不介意这个时候挤兑一下莫伦,“对啊,我们的生意是合法的。”   莫伦冷笑道,“我在Y国当地警方的人告诉我,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在南湾的几家赌场,地下拳场都被查封了。”   其他人也终于慎重了起来,莫沛打了几个电话,脸色也沉了下来,“有危险,我们现在就走。”   警方居然封锁了这边一带,是想要活捉他认罪。   正要起身时,莫沛接到了一个电话,当看到是来自国内的,莫沛的神色忽然就变了,连语气也温柔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挂完电话,他依旧是那个被称为枭雄的人物,莫沛。   “立刻离开这里。” 第266章 现代篇   郑翼等人一下飞机后,就和当地警方还有国际刑警顺利联络上了。   最后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是重中之重,虽然郑翼不明白韩锦荣一个编外人员怎么进来的,还有为什么她的证件那么多,无论是对国际刑警和当地警方的,各有证件身份应对。   也没人对她进远程操控室有异议了,她也没做什么,就旁观着他们的策划和决议。   不过这种紧要时候,也没人关注她在做什么了,除了一个同样很闲的易博。   但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就看不到韩锦荣,人去哪了?看郑翼他们紧张全神贯注的样子,易博也没出声,他看的出来,韩锦荣对抓捕行动没有别的威胁,而她会突然离开,应该是有别的任务吧。   郑翼注意到屏幕上海事图的变化,显然有船只的调动,“莫沛发现了。”   为了不引起莫沛的防备以及诸多原因,他们无法封锁海上,若是莫沛先坐上船离开,这次任务无疑是失败的。   另一负责人对通讯器道,“立即行动,有反抗者可以击毙。”   华丽的别墅里,响起阵阵枪声,瞬间将这里的美好景致破坏的一干二净,   Y国是不禁枪的,何况是犯罪集团的莫氏家族,莫沛的义子们此时也不傻,若是让义父被他们抓到了,所有将毁于一旦,不断有人留下来殿后,为了能让莫沛离去。   莫沛没事,他们也就不会有事。   莫深和莫蕴两个就在队伍离去的最后端,持枪不断巡视着的周围,以防备随时有可能出现的警察。   却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击晕了过去,也没能看清袭击他们之人的模样。   锦荣拆了他们的枪,随手扔到了一边,她现在是退役身份,打晕就好。   她又看了看手机,跟了上去。   护送莫沛离开的队伍很快发现了莫深和莫蕴不见了,也意识到一个类似杀手的人物在追踪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趁他们不备咬下一块肉。   而且就像猫戏老鼠一般。   护送莫沛的人越来越少,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后面的人就悄无声息的失踪了。终于听到海浪声时,最后剩下的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莫沛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若是等他这次逃脱后,他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是谁,是哪个势力派出来要他命的。   忽然从上方的阳台跳下来一个人,快速的拳肘相击,莫沛就震惊地发现,他身手最好的两个义子都倒在了地上。   莫沛转身就逃,但身后某道熟悉的声音却叫住了他,让他的脚步再也动不了半步,“莫沛。”   他僵硬地回过头,看向袭击他的人,是个年轻模样的女孩,却有着他爱人的声音。   锦荣取下衣领里贴着的变声器,恢复了她本来的声音,微笑道,“你被捕了。”   下一秒,莫沛就感觉受到了痛击,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这次抓捕犯罪集团首脑莫沛的行动非常成功,最后经过协商,由郑翼等人带回国内受审。莫沛心心念念着能回国,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回到国内吧。   而锦荣也算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她只是负责确保不能让莫沛跑掉,莫沛接到的那个电话,他以为是舒浅妤打的,其实是锦荣变作她的声音,以侵入他的手机网络,随时可以定位他的位置。   舒浅妤现在根本不知道莫沛的事,有许孝景费尽心思的瞒着,哪怕是她的娘家也不会告诉她,为了这段婚姻。   就像过去一样,她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莫沛的审问并不配合,虽然只是早和晚的问题,但他一天不认罪,很多隐秘的黑色产业,警方也难以查到。   警方希望他能妥协,甚至提出减刑,但莫沛拒绝了这个,而是提出了一个条件,他想见舒浅妤。   很可惜,就算警方很愿意为他努力争取一把,许孝景乃至许家舒家不会让舒浅妤和这个人再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莫沛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我要见韩锦荣。”   虽然锦荣亲手抓捕他的事没有传出去,但带他回国的一路上,莫沛也见过她,也有律师,知道她的名字并不难。   锦荣没想到最后还有她协助工作一把,但也没拒绝,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而以莫沛的罪行足够判死刑了,所谓的减刑也只是将死刑改为无期而已。   安排见面的是一个小房间,而莫沛也被铐在座椅上,无法动弹。   门口都有警员守着,虽然关着门又隔音,但透过玻璃窗完全能看到里面。   作为看守莫沛的人,他们也对他稍稍了解过,听说莫沛年轻时,身手也很勇猛,擅长拳击和格斗,万一暴动袭击怎么办,对方又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莫沛对他们的谨慎嗤之以鼻,他们肯定不知道撂倒他还有一堆保镖义子的人,就是韩锦荣。   但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莫沛紧紧盯着对面桌前的韩锦荣,“我知道你是谁。”   “你不仅是阿妤的孩子,也是……那个禁忌的名字。”   锦荣没有否认,依旧温和微笑着看他,似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莫沛却是心中悲凉,“如果你就是那个人,那我不怪你。”   他早该想到的,也实在是难以想到,南湾有一个禁忌的名字,没人记得她的模样,她救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   “莫余……”莫沛念着这个名字,连他都无法报仇的对象,现在就在面前。   但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要死了,哪怕面前的人再可怕,再厉害也没有关系。   莫沛带着似乎感慨,回忆的口吻道,“你长的很像你的父母,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话也称得上其言也善了,但锦荣却没抱什么善心,“幸好,我只随了他们的长相,而不是他们的脑子,否则那是在是太糟糕了。”   莫沛的脸似乎抽动了一下,应该心情不大好。   “没想到我当初的一时心软,造就了你,还有我的今天。”莫沛苦笑道,果然是报应啊。   锦荣摇了摇头,“你高估了你的良善,我不是你造就的,而你的犯罪集团覆灭,也是注定的。”   等锦荣走的时候,莫沛已经气得不轻了,锦荣好心地跟看守的警员说,安排医生给他诊断一下比较,省得还没认罪就死了。   莫沛认罪了,然后自杀了,可能他认为自杀好过被执行死刑吧。   而他的犯罪集团也彻底的轰然倒塌,毁灭消散,将残余的犯罪人员抓捕归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既然事情圆满落幕了,锦荣也给白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告知她的协助工作已完成。白老爷子也早已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个案子,对锦荣在其中做的事表示很满意。   锦荣打电话给他,主要是提醒一下她还尚处于假期中,无关的工作任务就不要找她了。   对于人才,白老爷子向来是优待又爱护的,笑呵呵地说,这次工作时间不算假,就当出国玩了一圈,以后也下不为例。   ……   莫沛的案子的确属于特殊情况,白老爷子还挺守诺的,锦荣再次难得过上了清闲的生活,在大学里享受学业生活,时不时到任藻的咖啡馆坐坐。   还多了两个朋友,郑翼和易博。   若说办案的时候还只是泛泛之交,但一起来咖啡馆来了几回后,反倒有了交情。主要还是郑翼和任藻臭味相投,两人都是比较热血正义的,性格相似。任藻在咖啡馆的私人单间还被他改造成了沙包房。   两人偶尔兴致一起,还来过两手,各有胜负。   郑翼一开始还惊讶自己警校出身的散打冠军居然还会输在小咖啡馆老板手上,后来得知任藻以前是军人,才恍然,难怪身手这么好。   锦荣却是摇了摇头,任藻退役后,还是荒废了不少。   易博注意到这一细节,凑了过来,“其实我也会一点柔道和跆拳道。”   锦荣略歪了歪头,“易博士也要和他们去打一场吗?”   易博这家伙还真是博士,还是警察大学的犯罪心理学博士兼最年轻的副教授,称得上是天才了,听说锦荣修心理学,他还提供了不少建议,除了傲气点,怪癖多了点,也没别的缺点了。   他撇了撇嘴,“我喜欢靠脑子,而不是蛮力。”   这时,郑翼和易博勾肩搭背,一身热汗地走了过来,听见这话就不客气了,“说谁蛮力呢?”   易博瞥了两眼他身上鼓起来的肌肉,默默移开话题,“我是说,这东西强身健体就好,练多了容易伤身。”   锦荣面上笑意盎然。 第267章 现代篇   锦荣还是去任家吃了顿饭,见了任藻他父母,这次是任藻邀请郑翼,易博他们一起去的,锦荣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两位老人家身体倒是硬朗,任藻父母也信得过儿子交友的眼光,还挺欢迎他们的,希望这样的家常便饭他们下次能再来。   从任藻家中走出来之后,郑翼还呲牙咧嘴笑道,“吃外卖吃多了,能吃上一顿热饭还真是难得。”   易博保持微笑道,“就郑队长那手艺,不叫外卖能吃死人吧。”   被嘲讽的郑翼反问,“难不成我们易大博士还会做饭?”   “呃,我会煮粥。”易博迅速调转火头,“韩锦荣,你呢,作为女性应该会比较擅长做饭吧?”   自打熟悉了以后,他们也不再称呼什么韩小姐,直接叫上名字了,倒是有种自来熟的感觉。   “我会做啊,不过……”锦荣微微笑了笑,继续走在林间的路上,“有个家,才是真的不错。”   郑翼和易博不得不承认韩锦荣这句话说的没错。然而一个沉迷于案子和散打,一个沉迷于犯罪心理侧写,成家这种事做梦吧。   燕市是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几个城市之一,在经过广场时,五光十色的音乐喷泉,热闹非凡,将夜里的寒凉也驱散了不少,   锦荣停了下来,观赏喷泉,她还没怎么看过夜晚的燕市,和她一样看喷泉的人有很多。   略暗的视线中,一道黑影在人群中并不快速的穿梭。郑翼立刻反应过来,大喝了一声,“有贼。”   听见这声音后,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有所反应的人们纷纷摸身上的钱包,顺便主动给追贼的郑翼让开一条道来。   “我的钱包。”“我新买的手机。”   “可恶。”   数道或遗失东西恼怒或怒骂小偷的声音此起彼伏,令这美好的景致也多了些许瑕疵。   不过世事多如此,锦荣也不失望,扭头看旁边的易博,“你不看看身上少了些什么?”   “我怎么会丢……”   本做旁上观的易博在看到锦荣手里扬着的黑色钱包,顿时卡了声。   锦荣很干脆地将钱包丢给了他,简洁明了道,“你的钱包,刚才差点被偷的。”   “看来我们的犯罪心理学博士,并不能防止自己的钱包被偷啊。”锦荣抱着手肘,微微笑了笑,似乎带了些戏谑。   易博不禁面色一窘,收起钱包后又下意识生出疑惑道,“那小偷经过的时候,你发现了?”   锦荣微微点了点头,两人的对话保持在一个小范围,也没有别的人听见,他们也没离开,省得郑翼抓完贼回来找不到他们。   易博有些讶异,也更加充满疑惑道,“那你怎么不拦小偷?”   “我为什么要拦,这是郑翼的事,他是警察,当然要抓贼了。”锦荣似乎对易博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而感到奇怪。   “如果他不在呢?”易博继续问道。   锦荣看着易博的眼睛,而他也没有退缩,就像是在对别人进行侧写般认真严肃,盯了一会儿后,锦荣语气平静道,“我会拦。”   锦荣又说起了刚才的事,“你是有天赋不错,但更多是理论,而缺乏实践,缺乏对犯罪的真正了解。就像或许你知道偷走你钱包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用的是什么手法,但不代表在他偷你钱包的时候,你可以制止犯罪。”   易博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听得认真,却又下意识觉得韩锦荣说的错了。   他接触过城市里那么多犯罪案件,同样是第一线,也研究过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杀人凶手,他对他们的了解,胜过于对他身边的人。   但不知为何,在韩锦荣面前,这些事又变得莫名没有底气。   易博没有反驳,想听更多地,但韩锦荣却停了下来,忽地一笑,“不过这样也好,接触犯罪太多可不是件好事。”   易博不解道,“为什么?”   明明心里不承认她的观点,但她自我否认时,脑海中立刻又准备了大量支持的资料。   锦荣似笑非笑道,“研究罪犯的人,和罪犯往往只有一线之差。”   “谁说的。”   “我。”锦荣非常淡定得坦白道,临时想起来敷衍易博的。   以郑翼的本事,抓个小偷还是很简单的,把人交给了这区的片警后,就回来了。只是看易博的脸色似乎不大好,韩锦荣倒是挺怡然自得的,郑翼有些好奇,他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可惜易博没告诉他,堂堂犯罪心理学博士的钱包居然差点被小偷偷了这样丢脸的事,易博怎么会说呢。   ……   咖啡馆离警局大楼比较远,但离大学城还挺近的,锦荣经常过来坐坐,喝杯咖啡,虽说任藻退役这些年,身手是变差了,但煮咖啡的手艺的确有所长进。   郑翼遇到案子棘手来找易博的时候,也会选择咖啡馆这里聊案情。   于是几人也经常碰面,连坐的位子也预定了。   郑翼会选择这里,是因为当案子烦躁时还能和任藻打一场发泄发泄,而易博来这,却还是为了韩锦荣,之前在查莫沛的案子时,他就对韩锦荣这人挺好奇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韩锦荣这样复杂的人,但对韩锦荣的性格分析侧写很感兴趣。   当然,他不会承认还有因为上次被锦荣半戏弄了一回而激起的挑战性。   作为警察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长得也不差,无论是家境还是研究的学科所养成的气质,还是挺吸引人的,至少才坐了一会儿,就为任藻拉了不少客人。   易博对于一眼看过去就能看透心理的人没什么兴趣,而是问起了任藻,“韩锦荣今天没来吗?”   据他的数据统计,每个周末这个时间点,她都是处于没课,图书馆没开门,学校里散步的情侣很多容易打扰思考的状态,任藻的咖啡馆也就成了最好的去处。   “她啊,今天有事。”   任藻显然是知道韩锦荣去哪了,但易博也没追问下去,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韩锦荣好像身手很好啊。”   之前没发现,但广场小偷那件事让他肯定了这一点,郑翼只是发现了小偷,但她却察觉了小偷的手法,甚至将他的钱包从小偷那偷了回来,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任藻擦了擦咖啡杯,抬头疑惑道,“她没和你们说起过吗?我们是战友啊。”   关于这事,无论是锦荣还算任藻,都没有掩饰的意思,只是也不会刻意提起罢了。   “那她的身手又多好?”易博眸间闪过一丝震惊,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紧张道。   “我和郑翼加起来也打不过她。”任藻随口说了一句后,就端着咖啡去送给店里的客人了。   易博分析了一下任藻说的话的真实度,结果发现可能性很高。   ……   舒浅妤还是知道了莫沛的死讯,是许兆景的妻子王华兰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这事许家所有人都知道,独独瞒着舒浅妤而已。   她当然也不是什么好意,要知道,对舒浅妤,她一直是羡慕嫉妒恨的,除了在子女上,她就没有胜过舒浅妤的地方,家世没舒家好,嫁的人为舒浅妤的丈夫马首是瞻,自己的儿女还得费心讨好舒浅妤。   但现在心理平衡多了,唯一的女儿不认她,连过去的情人也死了。   王华兰也就想刺刺她而已,却没想到舒浅妤跟疯了似的,跑出了许家,还开走了一辆车。   舒浅妤精神受到刺激下,失控撞到了弯道上,出了车祸被急送到医院。   赶回来的许孝景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还有她的丈夫,也是全然责难她把这事告诉了大嫂,以致大嫂精神受到刺激,发生这样的事。   王华兰惴惴不安,她的两个孩子也慌了神,要是大伯母出了什么事,以大伯的性子,非把他们赶出许家不可。   急救诊治过后,舒浅妤虽然没什么性命之忧,但却永久失去了生育能力。   许家乱做一团时,锦荣是正处于半退役休假中,悠闲的不得了。连郑翼和易博都没她清闲,因为最近有重大案子出现,都少有空暇的时间。   “你去看了童长官,怎么样?”任藻擦了擦桌台,看向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的锦荣。   易博没见到锦荣的那天,她正是去拜访了童长官。   锦荣在燕市里认识的自然不止任藻一个人,还有很多朋友,偶尔也会去看望拜访,比如在燕市任职的童长官,除了现在的直系上司白老爷子,童长官还是带她时间最长的一位长官。   “他还是老样子,训练新人。”锦荣放下咖啡,微笑道。   任藻轻嗤笑道,“我还记得,那会他夸你夸得最多,骂我骂的最多。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而我是最糟糕的。”   “他现在也是这么说的。”锦荣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我这次去看他,他也说了这话。”   任藻:“……”亏我还想着改天要不要去看看他。   ……   锦荣也得知了舒浅妤的事,毕竟也算她间接促成的,一开始透露莫沛的事,她就是有意的,只要许孝景知道了,都会是一颗炸弹,什么时候会爆,谁也不知道。   她以为凭许孝景这个实际上的许家当家人的本事,能瞒上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炸开了。   看来许家也没那么干净。   对于这个结果虽然有些遗憾,但真说起来,对父母的责任无能为力的人,还是别做父母的好。   期间,许孝景也想过来找她,但想想还是算了,他担心锦荣会在阿妤面前说些什么,就像她之前告诉他,莫沛就要死了一样。   而且并非是怀着什么样的好意。   他这个已经不属于许家的女儿,能力已超出了他的想象,也难以控制。   许孝景已不再期望她对许家会有什么与陌生人不同的感情。而因为妻子的事已经心力交瘁的许孝景,也不想再去应对更多的麻烦。   而在医院的舒浅妤在醒来后,虽然很长一段时间很难面对许孝景,但在他解释过莫沛的死和他无关,而且是认罪自杀后,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相比起这个,失去生育能力的打击也不小。   舒浅妤忽然对只见过一面的女儿生出了迫切的渴望,这会是她唯一的孩子。   “许太太,她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   看着坚持要在咖啡馆等的舒浅妤,任藻不得不再次重复了一遍,心里也叹了口气。   来这里完全是舒浅妤自己的意思,她不知道锦荣在哪里,但她知道锦荣在这里出现过,也相信自己的坚持会感动锦荣。她此时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许小艾也好,韩锦荣也好,无论哪个名字,那都是她的女儿。   舒浅妤的执拗令她丈夫许孝景也无可奈何,劝不动半句,只好陪着她等,甚至将事务都放手给了二弟。   易博和郑翼偶然来咖啡馆,也见着了这对奇怪的夫妇,任藻没说,但易博也是心思敏锐的人,不过观察了几回,就猜测到他们是来找韩锦荣了。   “不会很麻烦吧。”郑翼担忧道,他也见识过不少人,看他们的打扮衣着还有身边跟着的保镖,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他对韩锦荣印象不错,也是当作朋友一样的人物,现在有人为寻她而来,郑翼自然忍不住为她担心。   易博却笑了,漆黑的眼眸中隐隐透着锐利锋芒,“与其担心韩锦荣吃亏,倒不如担心他们。”   任藻更是了解韩锦荣不过了,他的目光瞥过满是期待的舒浅妤,心中想道,没有尽过一天做父母的责任,到头来却想着让她回来做一个好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难怪韩锦荣对他们这么薄情。   如易博所料想的,真的这样等了一个多月,也不见韩锦荣的半点影子后,在一次次希望破灭后,舒浅妤也只能失望地回去了。   但舒浅妤却并未放弃找回女儿的念头,哪怕许孝景告诉了她一些关于锦荣现在的身份,也未打消她心中的期望,甚至担忧起锦荣的安全,不知要经历多少的危险。   也许是许孝景太爱她了,又或者是被她说服了,竟然隐隐同意她的想法,让锦荣脱离现在的身份,重新回来当许家的继承人。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的,趁着这段时间,许孝景也处理好了家族的事务,比如差点害死阿妤的人,二弟兆景的妻子王华兰。虽然看在二弟的面子上,以及阿妤的求情,许孝景没有对王华兰做什么惩罚,但心中已有了念头,不打算将王华兰的子女作为继承人培养了。   有这样的母亲,很难不会受影响。   在除舒浅妤之外的事上,许孝景还是很理智的,不然也不可能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稳稳的做了这么多年的许家当家人。   虽然因多年不见而生疏,甚至因为锦荣的一句话而心生忌惮,但许孝景也不得不承认韩锦荣的出色,甚至隐隐有些骄傲。   在锦荣未出现之前,许纯清,许含缨或许不错,但也只是不错了,还不够格执掌许家。   但韩锦荣,复杂特殊的经历,反而令她更出色。论能力,接管家族是绰绰有余的。   想法是很美好,可惜真要做起来太困难,许孝景面临的是莫大的压力,为了寻求支持,他甚至主动找上了父亲,告知自己的想法。   一提到是为了许家,许老爷子也有些犹疑了起来,他也知道大儿媳车祸的事,这辈子,大儿子恐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若是万一死在了外面,孝景岂不是无后了。   也许部队那边不愿意放人,但韩锦荣自己呢。   若是她主动要求,那边也不会强求的,可以说主动权就在她手上,只要她愿意,许家就可以成为她的后盾。   作为许孝景的唯一血脉,许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完全可以更耀眼。   许观澜也算为了儿子舍下面子,动了能动的人脉,想争取一个机会,结果却被告知,韩锦荣接了一个任务去境外了,暂时未归。   许老爷子确定好友不是在故意敷衍自己,而是确有其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这种任务短则数日,长则数载,而许家等不起。这也是在逼许家妥协了,而且给许家留了脸面。   送走了好友后,白老爷子负手在背后,忽然对秘书问道,“你说,她是故意接下这个任务的吗?”   明明假期也还未结束,却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实在不令人奇怪。   秘书温和微笑道,“有可能吧,不然总待在国内,韩小姐也担心您为难,毕竟那是许家。”   白老爷子轻哼了一声,和许观澜虽是老交情,但要带走他的爱将,他可不愿意。   ……   谁也没想到,那会是韩锦荣最后的消息。   烈士墓园,   虽然是暗中开的一个小追悼会,却没想到来了那么多人,他们从事着不同的职业,年龄性别也各不相同,甚至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但唯一的共同点的就是,他们都是为韩锦荣而来。   认识韩锦荣的人,除了沉默,没一个不说她好的,   有人说,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看他有什么样的成就,而是看他的葬礼有多少人肯为他真心流泪。   而在这一点上,韩锦荣无疑是成功的,易博在心中道,至少他现在的心情就很差。   墓碑很简单,甚至没有照片,也没有找到她的骨骸,这是再多的功勋荣誉也弥补不了的,谁让那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战火纷飞的地方。   他们是跟着任藻来的,这个消息也是任藻告诉他们的,“你想到会有这一天吗?”这是易博问任藻的,莫名的一丝愤怒,愤怒于为什么没有阻止。   任藻顶着黑眼圈,沉默了一瞬,最后道,“想到过。”   “她是神,但也会死。”   许孝景和舒浅妤也来了,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阻拦,但没有人理会这对夫妇,即便他们是韩锦荣的亲生父母,甚至有人因为舒浅妤的泣声,觉得打扰了这里的安宁,而感到不耐。   来这里悼念的人多少都知道韩锦荣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甚至她的朋友还记得,韩锦荣曾说过,她没什么亲人,如果有一天不在了,她的东西,就留给孤儿院吧。   为了她的一句话,这些朋友都会尽所能为的看顾孤儿院,为孤儿院做点什么。   还有许家,他们也不介意做点什么,给正处于内乱的许家再添些麻烦,让韩锦荣在另一个世界高兴点。   ……   锦荣正在远西海洋的一艘轮船甲板上,望着海边的夕阳,唇角微微勾了勾。 第268章 血族篇   夜色降临,树木掩映下有着说不出来的幽深静谧,微微的蝉鸣声响起,灌木枝叶间花香并未因为黑夜而有所浅淡,倒是衬得这里是适合幽会的地方。   看上去似乎是情侣的年轻男女就置身其中,男子像是拥抱一样的姿势地环住女孩,低头埋首在女孩的脖颈间,亲昵得宛如最甜蜜的恋人。   下一刻,几乎毫无挣扎地,尖锐的牙就穿入了脖间。   血腥味瞬间散出,   无与伦比的美味,男子脑海唯一充斥的就是这个念头,以致于当女孩出拳挥向他的颈部时,他也有些反应不及。   对大部分生命来说,脖子都是致命而脆弱的部位。   在夜色下依旧显出浅淡金发男子避开了袭来的一拳,但没想到还有更快更猛的几下,极近的距离间,被一道肘击狠狠撞到右肩,逼得退后。   按理说应该被迷惑得失去了任何反应的猎物,居然突然清醒了过来,还袭击了他。   金发男子俊美绝伦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了一丝惊讶。   而令他惊讶的人依旧是防备随时攻击的架势,些微的喘息声响起,抬起眼眸,却是和之前判若两人的眼神。   该死,为避免失血过多,锦荣紧紧按住脖子上触感清晰的两个血洞,这是什么情况?一穿过来就已经被人咬了。   也不怪锦荣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攻击。   虽然并不像是人类,会咬人,这样快的动作,还有刚才那踢向他腰间足以令他残废的截腿,也仅仅是揉了揉腰,好似什么事也没有一般。   锦荣满是警惕地望着眼前长着人的样子,却会吸人血的男子。   对方也受了点伤,摸了摸微肿的嘴角,却轻笑了一声,原以为是朵温柔可爱的小花,没想到居然还是只的野猫,爪子锋利的还伤了他。   本来他也没有想杀她的念头,但现在更让他惊喜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年轻的金发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转身便离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锦荣刚要动,忽然一瞬间,几乎抽离般的疼痛感响起,心脏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难道是被咬过的后遗症?   摸了摸被咬的地方,居然没有在流血了。   因为身体突如起来的变故而停下脚步的锦荣,望着对方极快离去的残影,心里狠狠道,这事不会这么罢休的。   ……   显然锦荣穿越的这具新身体很废,加上又被咬过,以致于她不得不放弃了对付那个家伙的念头,先找救治的地方。   脑海里也一片混乱,没有任何的记忆,根本不知道原身的身份,还有这里是哪儿,又该到什么地方去。   锦荣只能凭着直觉,离开了这片林子,去寻找有人的地方。   以她还有袭击者身上的衣着,路上的建筑道路,似乎还是偏现代的世界。   深夜里还亮着灯的地方还是少数,哪怕精神力可以压下几乎是要爆炸的疼痛,但锦荣也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处于崩溃极限的状态。   昏暗的光线下,锦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红色十字符号,是个小诊所,就直接走了过去,重重拍响了门。   “是谁在外面?”略哑的男声响起。   “快……快开门。”   屋里响起脚步声,还有拉灯的动静,似乎有些许的犹疑,但还是开了门。   门一开,一个身影就撞了进来,头发蓬松,满是黑眼圈的医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刚站稳扶了扶眼镜,却见是个年轻黑发的女孩,衣衫上有些血迹,最重要的是她右手捂住脖子的伤口,   看到这样子,医生震惊了一瞬,“你被咬了?”   他下意识转身就往外跑,忽然一柄手术刀飞来,就横在他面前,生生插在了门板上。   “关上门。”略沉的女声响起,这小诊所里就两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锦荣也是不得已之举,他要是往外跑了,必然会引起很大的动静,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情况,人来的越多对她越不利。与其到时候伤害到更多的人,现在也只能牺牲这位好心的先生,让他稍稍妥协一下了。   医生咽了咽口水,乖乖的关上门,在这位不知名的女孩的注视中坐在了角落的凳子上,抱着头仿佛听天由命一般。   算是勉强找到了暂时的容身之所后,锦荣扫视了诊所一圈,虽然不大,但药物却还很齐全,开始翻起了药物和药剂注射品,也都是熟悉的药物名。   见锦荣翻箱倒柜找药,医生忍不住开口道,“没办法的,一旦被血族咬了的人,除了死,就是……”   听到‘血族’这两个字,锦荣有了不好的预感,咬人又吸人血,让她想起了过往穿越中。一个不太愉快的记忆,丧尸。   “就是什么?”问医生的时候,锦荣不忘给自己上注射了几管药剂。   医生的语气有些沮丧,“就是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血族。”   ……   “亚斯,你回来了。”   红色洋裙,一头卷发的漂亮女孩看到回到庄园的金发男子,瞬间笑容无比甜美。   有着浅色金发的年轻男子,正是锦荣刚穿越过来就遇见的咬了她的人,也是一个高等血族,亚斯。   他随意嗯了一声,也没什么理会,红裙女孩却注意到他脸上的些微伤痕,“亚斯,你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亚斯却不在意,以血族的特殊天赋,很快就会自动愈合。   “哦,莉莉,我们可能会多一个同伴。”亚斯唇角微勾,配合他俊美如天使的容颜,更显得无与伦比的魅力。   亚斯轻笑道,“是位年轻美丽的女孩。”若是长得不好看,也不会成为被他盯上的猎物。   被叫做莉莉的红裙女孩既沉醉于他的魅力之中,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忍不住生出些许嫉妒,不满道,“亚斯,你转化了一个新血族吗?”   像他们这些高等血族是可以随意转化同伴的,甚至因为这种转化而使得关系比其他血族更为亲密。   作为天生的血族,莉莉向来不希望有人比她和亚斯关系更亲近,因此以往被亚斯转化的新血族,凡是女性多是给她弄死了,单单是等级压制,她们就不可能反抗得了她。   “可你没有把她带回来。”莉莉甜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欢喜,没有了之前的不悦。   转化血族还需要很重要的一步,就是转化者的血,血族的鲜血可以让转化者不至于太虚弱,在转化过程中死去。   既然亚斯没有把那个人类女性带回来,那她几乎不可能活下去。   “本来是想的。”亚斯有些可惜,如果不是感觉到再靠近会受到和之前类似的攻击,亚斯也是打算带她回来的。   虽然普通人类根本没能力杀死血族,但她能伤到他,就足够令人惊讶了。亚斯喜欢捕猎,但并不喜欢受伤的感觉。   莉莉挽着他的手臂,笑道,“亚斯,你又在和我开玩笑了。”   亚斯没有反驳,心里却认为,那个人类女孩说不定能熬过去呢。   若是死了那就不用在意了,没死那就会是他们新的同伴,血族的一员,那他可是很期待的。   ……   锦荣听了那医生的话后,沉思了数秒,她找到的能给自己注射的药物只是普通的镇定剂和抗生素,减轻痛楚而已。   死应该不可能,但是变丧尸,还是像那个人一样的血族,可能性也是五五分成。万一那个人的血液里有什么病毒呢?   和医生一样决定听天由命的锦荣,找个转椅靠着药柜坐下,闭目休息。   直到天亮,第一束光线透过门上的窗户,照进诊所里。   锦荣微微睁开眼,看着在视野范围内清晰可见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眨了眨眼睫。   “你,你居然没事。”医生不可置信道,甚至大胆的走近到锦荣身边,但他没去看散落在地上桌上的药品,因为他很清楚他的诊所里不存在这样的药物。   “如果你说的没事是变成血族,我想你说对了。”锦荣灿然一笑,露出了微尖的牙。   医生被吓了一跳,但经历过昨夜一晚后,反倒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扶了扶眼镜。   白天也才看清医生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黑眼圈重的吓人,沧桑落魄了些,身子也文弱的可以,但实际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岁,而医生的自我介绍也是如此,“我叫古源,二十七岁,是岛上的一名医生,这里就是我的诊所。”   锦荣微笑道,“我叫韩锦荣。”   完全抛却了原身的名字,以上一世的名字介绍自己。   锦荣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丝浅淡而寒冽的笑意,“现在,你该告诉我,什么是血族了。” 第269章 血族篇   这是一个美丽风景怡人的岛屿,毫不落后的现代化设施,经常有旅客到这里来,旅游业也成为这里主要经济支柱。   但看似美丽浪漫的景致下,却生存着一群血族,和西方小说中的吸血鬼类似,以吸人血为生,也被知情的人类称为‘血族’。   而原身则是因为父母去世,而来这里旅游散心,没想到却被盘踞在这里的血族盯上,成了他们的猎物。   被那个家伙以皮相引诱,或者说迷惑了心智,   原身恐怕在被吸血的那一刻已经死亡了,变成了刚穿越过来的锦荣。   锦荣摸上昨天的被咬上的地方,现在已毫无痕迹,完好愈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回想起昨天的情况,对方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锦荣放下手,看向额发长得都快遮住了眼睛,戴着黑框眼镜略显迷茫的医生古源,“所以我是变成了血族?”   作为岛上少数诊所医生的古源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并非精英人士的冷静有素,而是单纯的松垮为了不显得那么窘迫而已,   连说话的底气都不是很足,“我不知道。”   锦荣一挑眉,以他的话来说,被咬了的人没有死,就是变成了血族么?   古源迟疑了一下,说出了缘由,“但他们不会在有阳光的时候出现。”   哪怕是高等血族,古源对岛上的血族了解不多,但隐约能感觉到血族中也有等级,但无论什么样的血族,都不会在有阳光的时候出现。   有阳光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类被血族袭击。   这座岛常年是阴天,很少有阳光灿烂的时候,   而一旦人类变成了血族之后,第一件是就是喝人血,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会留情,因为那嗜血的渴望,古源知道,是因为他就曾经亲眼见到过。   所以当门关上,只有他和这个被咬了的游客女孩待在诊所里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必死的命运。   若是这个游客女孩弱一点,他还能咬咬牙,把人先绑起来,跑了再说。但谁让对方即便被咬了,那一身比血族还要强的凶煞之气,还有利落的身手,也不怪古源认怂,做好等死的准备。   却没想到锦荣非但没死,成了血族后不怕阳光,还没有丧失理智咬他。   现在还如此平静的问他关于血族的种种问题,古源也有些恍惚。   锦荣想自己可能知道原因,应该是身体产生了异变。   这些问题还需要之后再研究,锦荣又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没人管吗?”   既然血族依靠吸食人血生存,那么除了被转化的血族,也不乏有因此而死的人类,哪怕这个世界的政治制度再松散,也不会没有针对的措施行动吧。但在原身的记忆中,却没有出现任何痕迹,否则也不会无知无觉地上了岛。   “我不知道。”古源无奈道,   他微微垂眸,“以前没有这种事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嗜血的怪物,连岛上的警察也不敢管,更多的人被蒙在鼓里,知道或者说想反抗的人也一个个消失了,有的是死了,有的……是被变成了血族。   在古医生能了解到的信息也不多,锦荣索性也不在意,她只想做两件事,一是替原身还有她报了这个吸血之仇,而是恢复成人类的状态。   因为丧尸的缘故,锦荣对于相似的血族这种身份,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古源自觉地挂了休业的牌子,还把窗帘放了下来,虽然韩锦荣不怕阳光,但还是避免路人看到诊所里的人比较好,反正他这诊所的生意也不怎么样,岛上的居民和游客生病了大多是去中心医院。   古医生在那边收拾东西,而锦荣照了照镜子,也许是变成了血族,连容貌和眸色发色也有些变化,原身的模样虽然不错,还没好看精致到这个地步。   还不包括五感的强化,没有饥饿的感觉。   昨晚那个血族的身手和速度也有了解释,论体能实在胜过了人类太多,还有迷惑人心或其他不知名的能力。   “你还是早点离开这吧。”看在这个医生还算是个好人的份上,锦荣提醒了一句,有这样凶残的家伙在岛上,安全不到哪里去,何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医生呢。   古源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   锦荣轻声笑道,“我只是被咬了而已,说不定晚上再敲门的就是咬人的家伙了。”   古源又扶了一下眼镜,淡淡道,“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也不一定没有这些怪物。”   “你说的也对。”锦荣瞥了他一眼,能安安稳稳在这里开诊所,还知道不少血族的事,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虽然的确弱得可以,随时都可能死掉,但胆量应该不小。   锦荣忽然道,“那就拜托了。”   古源抬眼,略显迷茫,“你要做什么?”   锦荣神色平静,好像在说什么简单的小事,“我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转而看向古源,锦荣嘴角微弯,“作为外来人士,还需要你的帮助。”   ……   原身是住在酒店的,但记忆中和那个血族就在那认识的,容貌变化的又有些大,所以除了抽空去拿回了行李和身份证明钱包之后,锦荣不打算住在那里了。   再挑住所,这间小诊所就是不错的地方。   而古源也很意外的没有拒绝,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这其中没有任何的旖旎色彩,单是昨晚古源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压制,失去了诊所的主权,就可以看出来了。   另外,古源也应锦荣的要求,简略地画了一下岛屿的地图,   “你要做什么?”古源忍不住又问了这个问题。   锦荣微笑道,“当然是把他们找出来,然后弄死了。”   其中的寒意不言而喻,古源下意识摸上脖子,锦荣淡淡瞥了他一眼,“放心,我没有想要喝血的欲望。”   哪怕有,也能压制下来。吃不了正常的食物,又不吸人血,可以说,身体正处于一个诡异的状态。   所以如何转化回到人类身体,也是急需的事情,否则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坚持的了,还是要找时间对身体研究一下。   锦荣看向诊所里面,继而移开了目光,太简陋了,连专业的仪器都没有。   古源默默出声道,“你说实验室,我应该知道哪里有。”   他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一个地方,“南爱中心医院,也是岛上唯一的医院,足够大,设备也很齐全。”   古源稍稍迟疑了一下,“我以前就是那的医生,知道实验室在哪里。”   “那个医院有问题?”锦荣虽是疑问句,但已是肯定的语气,   古源沉默了下来,许久后才道,“医院的院长也是血族。”   这是他在南爱医院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那时他还是受人艳羡的天才青年医生,如果不是知道了这个秘密。   南爱医院也是岛上的血族一个储藏血库,当不想捕猎的时候,就会从医院取些血,尤其是那些还未成长的血族。   他没能力揭露这个真相,只能离开,自己开了一家小诊所暗暗收集信息。   如果是待在南爱医院里,他所做的事很快会被发现,自己也会没命,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   古源看向锦荣,难得不见颓废之色,反而异常冷静,“你现在是血族,也不用怕。”   这个看似普通不堪一击的古医生,也希望岛上的血族能消失,锦荣不早也不晚地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也算目标一致了。   所以他才会那么干脆地答应让锦荣在诊所暂时住下,甚至不怕锦荣会出现嗜血的欲望,把他给咬了。   “好。”锦荣干脆地应下,反正也是她想要的东西。   ……   南爱医院看起来和正常的医院没什么不同,甚至更明亮宽敞,恐怕投资人很有钱吧。   但锦荣相信古源的话没有说错,至少她闻到了一些同类的气息,很淡,却不是没有。锦荣甚至感觉到了一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避开普通人的耳目,对锦荣而言还是很轻易做到的,至于血族,就还需要测试一下了。   结果显示,血族也不是万能的,别说锦荣现在也成了血族,就是她还是人类,身体全盛状态时,也能躲过血族的感应,甚至伤害他们。   锦荣按下心中的种种猜测,还是等日后有机会再验证吧。   靠着古源给的地图路线,锦荣顺利找到了实验室,解锁开了门。   还未认真看有什么适合的医疗实验仪器,身后就响起一道性感而有磁性的声音,“美丽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270章 血族篇   锦荣注视着眼前的男子,浅淡光泽的金发,宛如被上天所宠爱精心雕琢的五官,也不见任何的苍白,也许是因为今天也是阴天,衣着也不简单,低调的奢华精致,像是对金钱很随意一般。   锦荣毫不怀疑这样的人出现在公众场合,会如何的招蜂引蝶,挥一挥手就有女孩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猎物。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亚斯厌倦迷恋他容貌太容易得手的猎物,反而对敢于反抗的猎物,更有新鲜感。   何况这个猎物如今还成了血族的一员。   猎物和同伴总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便对方审视打量得有些冒犯的眼神,也被亚斯认为是新人不懂事罢了。   因为对她很满意,他喜欢捕猎,也转化过不少人类为血族,但像这个女孩却是少见,在她身上甚至看不到所谓的虚弱状态。亚斯不禁绽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叫亚斯,你的……”   他话还未说完,锦荣已抓起实验台上的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向他挥了过来,依靠着血族非人的速度和敏捷力,亚斯很好通过跳跃地躲了过去,但他依旧因为锦荣的行为,而感到惊怒。   亚斯冰冷的眸子泛起血红色,“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杀你了。”锦荣轻描淡写道,而手下的动作也丝毫不弱,凌厉而果决。   亚斯弱吗?答案是否定的,他只是不喜欢受伤的感觉,但作为高等血族,他所拥有的异能绝不仅仅是迷惑人心,当他一旦发怒起来,实验室内的气场都开始变了,从墙壁开始蔓延的狰狞的裂纹,足以令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感到窒息。   但亚斯却忘了,锦荣现在也是血族,而且居然还有着不输于他的实力。   而她转化成血族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这场短暂的战斗,最后还是以亚斯负伤离去,胸前被刀刃划过深得几乎可以看见骨头的血痕告诉他,锦荣说要杀他的话,真的不仅是说说而已。   锦荣没有追上去,但对亚斯的实力已经有了初步的估量。   回过头再看没有被她和亚斯的战斗而波及的医疗机械仪器,比起杀亚斯,这些东西显然更重要。   受伤失血的亚斯此刻最需要的无疑是血,他也没心思再捕猎,就近选择了院长办公室,抓起还在工作的院长,露出獠牙咬破了血管。   血族之间也是可以吸血的,甚至比人类的血更能让血族变得强大,而南爱医院的院长也是他转化的一个血族,和古源推断的一样,南爱医院就是亚斯准备的一个血库,甚至医院的投资也是亚斯出的,而管理医院的人,当然要是他们的自己人更好。   亚斯伤得并不重在,吸食了足够的人血后,几乎迅速恢复了,随手就将院长扔开了。   院长一脸苍白,十分虚弱,心有余悸得同时也有些庆幸,刚才差点真的以为死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亚斯大人受伤的样子,会是谁伤的他呢?   虽然同类吸食鲜血,一般不会有事,而且高等血族的愈合恢复能力更强,但若是吸血多了,血族最大的倚赖莫过于一身的鲜血,若是被吸成了人干,血族也是会死的。   忽然听见亚斯大人轻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只见亚斯眼眸间的血红色淡去,笑意轻佻,像是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半个小时后,用备用血袋补充体力恢复健康的院长重新回到办公室,毕恭毕敬地对座椅上的金发俊美男子道,   “亚斯大人,您说的那位小姐已经不在医院了。”   亚斯的目光一下子冷冽了起来,毫不顾忌地施加他的威慑力,令院长心生恐惧。   相比起锦荣,可以对他造成威胁但同样实力强大到让他正视,这个院长不过是他随手可换的一件工具。   院长胆战心惊地回话道,“监控也被破坏过,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还有……实验室丢了一些东西?”   亚斯问道,“什么东西?”   院长有些慎重道,“药剂还有一些仪器。”   听到这些,亚斯就更不在意了,虽然他也不知道锦荣拿走这些东西做什么。他现在正想着的是,如何教会这个新血族清楚认识她的身份,到他们的世界来。   亚斯并不奇怪于锦荣前后的判若两人,当人类转化为血族,本就是一次新生,就像这位院长,曾经也是个正直的人,如今还不是屈服于血族的本能欲望。   ……   古源看了一下外面,天都快黑了,不禁为韩锦荣担心起来,在他说了医院可能有她要的东西后,韩锦荣说了一声知道了就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一道不大的车喇叭声响起,   看着突然出现在诊所门口的一辆黑色车,古源愣了愣,只见车窗摇下,里面有人冲他招了招手,是韩锦荣。   锦荣摘下墨镜,“帮忙搬一下东西。”   古源走了出来,看着从下车的锦荣“你从哪里弄来的车?”   锦荣随口道,“从医院顺来的。”   古源瞄了一眼她的衣服,还有墨镜,这些都不是离开时的打扮,难道也是随手顺来的?还顺便换了一身衣服。再看车里还有后备箱,几乎需要用到的医疗仪器都弄来了,古源忍不住脱口道,“你是做什么的?”   锦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一个好人。”   古源也不知道相信没相信,帮着把这些仪器机械运了进去。好在夜色渐沉,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诊所门前的动静。   不过对比起锦荣的轻松,古源才搬几样东西就已经累得气喘了。等到休息瘫在椅子上擦汗,就听锦荣突然道,“我碰到了之前咬我的血族,他说他叫亚斯,你认识吗?”   古源想了一下,记起了那个长相很俊美偏西方的男子,以前在南爱医院的时候见过,他也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古源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锦荣,包括亚斯居住的那片庄园。   “他看起来很危险。”古源稍稍透露了一下担忧。“你最好小心一点。”   锦荣淡定道,“他打不过我。”   古源:“……”   锦荣瞄了他一眼“你不相信?”   古源果断地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他更好奇韩锦荣在来岛上旅游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似乎变成了血族也相当凶残。   锦荣也不理会他心里多余的猜测,又道,“我明天还要去警察局一趟。”   古源被打岔了一下,“去哪里做什么?”他可不认为警察能帮什么忙,恐怕早就是在为血族服务了。   锦荣眼眸微眯了一下,唇角勾起冷笑,“我总得知道,这岛上究竟有多少血族?”   ……   庄园,   “亚斯,你怎么又受伤了?”莉莉忍不住捂住嘴,惊呼道,面上满是痛心和担忧。作为感知敏锐的血族,哪怕有一丝的不对劲,都能发觉,何况亚斯身上的衬衫都破了。   莉莉的眸子瞬间变得血红,“是谁做的?难道是埃伦,还是迪文?我替你报仇。”   强大的血族各有各的领地,不会侵犯,这座岛早就打上了他们的烙印,莉莉只能想到这些和亚斯不对付的高等血族。   “莉莉。”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威慑,令莉莉立刻安静了下来,亚斯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即将迎来一个新的同伴。”   “她转化成功了,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血族。”   莉莉不可置信道,“是你之前转化的那个血族。”   在得到亚斯的微微颔首后,莉莉几乎尖叫了起来,只是一个卑贱的人类,刚成了血族就敢这么嚣张。   亚斯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俊眉微蹙,“莉莉,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她可不是之前那些柔弱令人厌烦的女人,连他都会被伤到,莉莉去了,只可能更糟糕。   莉莉不满,甚至带了些嫉恨,“她都敢伤你,你居然还要维护她。”   亚斯接过管家端来的一杯盛着新鲜血液的酒杯,淡淡道,“我们都是血族,没必要自相残杀,她只是还没有接受,迟早会愿意来我们的世界的。”   一饮而尽,舔过唇角的红色,强大的力量,没有人不向往。   诊所里间已经被简单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实验室,锦荣直接抽了一管血液,在灯光下看了看,颜色比常人的深。   而刚被针管刺穿过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古源没想到她这么利落得就能对自己下手,也难怪闯进来时的强硬作派,他抿了抿唇,“我可以帮你。”   “我虽然不在南爱医院待了,但医术没退步。”古源努力作出很诚恳的样子,   锦荣朝他微微一笑,“你想研究我啊。”   被识破了意图,古源也不羞涩,点了点头,却直接遭到了锦荣的拒绝,“不用,我自己就够了。”   “我也学过医。”而且研究这类生物很有经验了,在丧尸危机的那一世。   说完锦荣也不再理会他,低头做起血液分析来,   古源似乎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认真道,“你要是不信任我,可以吸我的血。”   “这样,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处境,就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了。”   锦荣也难得停下了进行的实验,抬头看向他,古源细碎散乱的额发下,是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 第271章 血族篇   古源知道他和韩锦荣之间的信任其实很薄弱,真说起来,认识时间也短的可怜,在此之前素不相识,更重要的是,韩锦荣现在是血族。   放任着自己和血族同处一室有多危险,古源不是不知道,可能下一刻就会丧命。   到现在为止都没表露过吸血的欲望,也许对方是把自己当储备血包吧,古源脑海中也有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和血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存在家人或爱人被血族杀死转化这种悲惨的情节,只是单纯厌恶血族而已,一想到生活的这座岛真正的主人不是人类,而是血族。   而他们很有可能被当作是圈养的猎物,古源就有着说不出来的厌恶。   锦荣和他见过的其他被转化成血族的人类有些不同,她依旧像个人类,除了一些改变的特征,几乎和血族扯不上任何关系。同样,也拒绝着血族的世界。   锦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缓缓收回视线,淡淡道,“我没有咬人的习惯。”   古源松了一口气,却又想说什么,听锦荣叹道,“你就作为助手帮我吧。”   事实上,古源虽然看起来弱了一些,但在医术上的才华却是毋庸置疑的,至少一夜的时间,对于锦荣身体由人类转化为血族就有了初步的研究。   一夜未睡,黑眼圈更深了的古源摇了摇头,“数据太少,得出的结果很难确定。”   锦荣幽幽道,“真想抓几个血族来做个实验啊。”   古源不知道她说的话是认真还是随口说的,不过如果是对血族动手术的话,他也不会退缩的。   ……   亚斯让手下人找遍了整个岛屿,都没有发现锦荣的踪迹,并不是他们的能力不够,只是走进了一个思维误区,哪怕过去是人类,在成为了血族后,会藏在人类的房屋中。   也不可能会有人类会真心接纳血族。谁都抱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就是这样的错觉,加上锦荣轻松抹去了痕迹,亚斯的人一无所得。   “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莉莉无不抱着恶意道,她对亚斯口中这个可能很强大的血族同伴没有任何好感,因为她抢走了亚斯的注意力。   亚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不会,我能感觉到,她还在岛上。”   亚斯淡漠地下达命令,“继续找。”   锦荣不可能一直进行实验,即便她现在血族的身体足够强悍,可以不需要睡眠,不需要吸血。但古源只是普通人,所以当实验到了一个瓶颈的时候,她留下古源一个人在诊所呼呼大睡,自己走了出来。   这些天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血族的身体,容貌发色已经大变样,走在街上,哪怕是之前见过原身的人,也认不出来。   锦荣不介意一切重新开始,反正她也是半途穿越,对原身过去的亲友关系都毫无感情。但强行被人刷新了一遍身份,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警察局的资料也被她顺出来过,和她猜测的一样,哪怕岛上的警察遮掩血族,或者说吸血鬼的事,也有所谓的失踪人口,连她也是其中的失踪人口之一。   多是游客,但也有少数是岛上的居民。   还有重要的户籍资料,从里面可以知道,这些血族应该是五十年前左右迁居到岛上,因为从那时起,岛上开始每年出现一定失踪人口,也莫名成了旅游胜地,资料上写是因为有大富豪出资建设小岛。   而这些差不多是同一时刻迁居到岛上的人中,就有一个名字,亚斯。   五十年前的那位富豪签下‘亚斯’的名字,而现在将她变成血族的那个人也说他叫亚斯,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锦荣的心情很淡定,经历过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世界,不过一个小小的血族还吓不到她,唯一的不爽也只是穿越就已经被咬了这件事而已。   偏偏在她不爽的时候,还有人自找死路送上门来。   锦荣一出现在街上,亚斯的人就发现了,只是先被莉莉听到了,庄园里的人都知道莉莉永远只在亚斯大人面前甜美乖巧,私下却最喜欢虐杀,但她也有任性妄为的资本,作为高等血族,她的实力也一点都不弱。   一听说那个不识好歹伤了亚斯的女人终于出现了,莉莉背着亚斯跑了出去,先一步出现在锦荣面前,至少她还够聪明,记得亚斯曾说的话,不在人太多的地方动手。   “我一定会好好折磨你,让你后悔伤害了亚斯大人。”   穿着黑底红裙的少女,秀美的脸蛋上露出的却是恶毒的笑容,让锦荣不免觉得浪费这张脸。   红颜枯骨,但偶尔也是希望赏心悦目一下的。   就凭莉莉破坏了她的心情,令她变得更加不爽,锦荣接下来也就没有任何留情。   幽暗的巷道里,少女的惨叫声响起,同时还有着骨裂的声音,   “看来你对这声音并不陌生。”锦荣低头,在疼的面容狰狞的莉莉耳边轻声道,更是毫不温柔地按着莉莉的手腕。   天知道锦荣从她的情绪乃至这一身,都分析出了多少信息。   莉莉的獠牙不是没有露过,但在极致的痛觉下被迫恢复了原样。吸血鬼除了阳光,也有其他害怕的东西不是吗?   这个人是魔鬼,比血族还要可怕的魔鬼,莉莉痛得恍惚中想道,也许是她命不该绝,一道熟悉有磁性的声音救了她,   “可以放了她吗?”   是亚斯。   他瞥过显然受了很多罪的莉莉,眼眸微沉,更多的不是担忧,而是恼怒于莉莉的愚蠢。能让他都受伤的人,会是这么好相与的吗?哪怕她还只是个新生的血族。   锦荣淡淡道,“为什么?”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连亚斯她都想杀,又有什么理由会放过莉莉?   “很简单,我们是同类。”亚斯的微笑都没有变一下,却和之前夜下迷人的吸血鬼恍若两人,“一旦你杀了同类,就会遭到血族的驱逐和追杀。”   任她实力再强,血族也容不下一个残杀同类的成员,还有很多强大的血族元老,若是联合起来,亚斯不觉得锦荣能活得下来。   哪怕逃,又能逃到哪去,她只会被人类和血族两个世界排斥。   亚斯露出了傲慢的笑容,他相信她知道怎么选择。   锦荣却略歪了歪头,不以为然地道,“你似乎忘了一点,我从没想过成为血族。”   亚斯也不是没有见过成为血族的人类在转化后极其排斥的样子,虽然是极少数,但也不是没有,甚至于那少数人宁愿死也不屈服于吸血欲望的骨气也曾让他稍稍敬佩过。   但韩锦荣绝对是其中最特别的,也不见她对这个身份深恶痛绝,反倒是见他们一次就想杀他们,上次是他,这次是莉莉。   亚斯没有放弃拉这位强大的同伴入伙的念头,“成为血族不好吗?长久的生命,不老的青春,取之无尽的财富……”   锦荣听着心里却忍不住冷笑,抛开她对血族的偏见不说,这种咬了别人,还能理直气壮地将对方拉入自己阵营,还真是可笑啊。   美名其曰转化为血族,但最初的目的才只是将人类当作食物,因为变成了同类,所以可以当作之前的事情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能说血族的道德三观认知和人类还是有些差异吧。   锦荣听得有些不耐,手已经按上了莉莉的脖子,曾经咬过不知多少人的脖颈,如今也要掌控在别人手中一念之间的恐惧,已足够让莉莉浑身发起抖来。   亚斯无奈,他不怕和锦荣动起手,但恐怕还未动,莉莉就已经死了,毕竟有丁点情谊,能救亚斯也不会不救的。   “来的路上,我碰到了个有趣的小家伙。”亚斯望着锦荣,唇角微勾,“做个交易吧。”   他手一挥,一个衣衫微破浑身脏污的少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给扔了出来,显然是个人类,还醒着,看起来不像个小家伙,但论年龄,亚斯说的也没错。   锦荣稍微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答应了。她要想杀他们,随时都可以。   手一松,莉莉就无力的瘫到在了地上,需要亚斯身后出来人搀扶她回去,既是因为受了惊吓,也是因为她身上多处骨头被折断。   亚斯面上的微笑稍减,似是带着恶意,“忘记提醒你一句了,他身上有着肮脏的气味。”   在亚斯带着莉莉离开了巷子后,锦荣盯着被扔在墙壁边的褴褛少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转身就走。   还未走出一两步,背后响起刀刃划过空气的声音,   锦荣几乎是很轻易地反捏住了他握着短刀的手,而方才还虚弱着的持刀少年此时眸子里满是彻骨的恨意,   几乎是从牙缝里泄出的字,“你也是血族。” 第272章 血族篇   “他是谁?”   古源看着被扔到椅子上的昏迷少年,推了推眼镜问道。虽然在看清楚虽然衣着狼狈了些,但是人类无疑,但不声不响带回来一个人,还是令他吓了一跳,   “半个吸血鬼猎人。”   锦荣抱着手肘面无表情道,这才是为什么亚斯会说他身上有股肮脏味道的原因,对于以杀死血族为职业的人类,自然是极其厌恶。对方也算准了,一旦松懈下来,这个小鬼就会恨不得杀了他视线内所有的血族。   之所以是半个,单是不成熟的战斗技巧,就可以知道应该不是真正的吸血鬼猎人,但也是和吸血鬼猎人很亲近的人类,才会沾染上他们的气息。   吸血鬼猎人这一词,锦荣还是在警察局夹带的资料上看到的,携带有特殊的武器的人类,可惜寥寥几句,说的也不详细。   锦荣倒是想知道更多,但以这小鬼一见她就要杀她的态度,怕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她也懒得麻烦,反正有个现成的人类在这。   锦荣解释了几句后,就对古源道,“就交给你了,把他知道的东西都问出来。”   说完便进实验室里了,之前她也取了些那个叫莉莉的女血族的鲜血,应该也能有些用处。   古源看向显然是被打晕过去的少年,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口气,至少韩锦荣给他的是一个人类,   还是先把人弄醒吧。   ……   庄园,亚斯把莉莉带回来后,就找来了医生为她诊治,又是温柔安慰了一番。   “她、她实在是太可怕了。”莉莉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恐惧道,甚至对平时自己虐杀一些猎物产生了阴影。   “我知道。”亚斯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不用在乎她,等到了七天后血族的宴会,再决议如何处置她。”   对,七天后的血族宴会,那才是正大光明处死她的时候。   因为太过虚弱,莉莉渐渐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血族强悍的身体素质就会令伤处全部恢复了。哪怕看起来很凄惨,但只有心脏没有被彻底破坏,都能救得过来的。   比起人类,他们优秀得太多了。   亚斯同样抱有着这样的思想,甚至更为强烈,他本是想将锦荣作为一个强大的同伴拉入血族中,并视为理所当然。可惜锦荣数次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让她来到血族的世界,也许造成的结果只有一个,破坏。   而放任一个对他们有敌意又有着强大实力的血族在外面,显然也不妥。亚斯决定借七天后的血族宴会,集岛上所有的血族之力杀了她。   这也是血族的规定,虽然不能同类相残,但一旦有半数以上的高等血族同意,便可对其执行死刑。   “就这么办吧。”亚斯后背靠在椅子,闭目吩咐管家道。   说出这一句几乎可以决定对方命运的话时,亚斯心中不是没有别的情绪的,惋惜,嘲弄,   思绪飞掠间,似乎还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记忆。   那双很澄澈漂亮的眼睛,让他起了收藏的心思。   伴随着亚斯庄园七日后宴会的邀请函送出去,岛上的血族之间仿佛有默契般,暗流涌动。   等锦荣结束了实验走出来,见到古源和那少年似乎相处的还不错,少年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身上受伤的地方也被包扎过了。   少年见到她,眼里还有些警惕,哪怕古源说她只是被咬了转化成血族,他也没有软化他的态度。   毕竟是个吸血鬼。   锦荣也不在意他的偏见,她只在乎他有没有用处,否则直接扔到警察局就行了,何必要带回来呢。   古源一脸神色复杂,为少年解释道,“你别怪他,他只是对血族有着太深的仇恨了。”   虽说古源并不擅长与人沟通,但毕竟是个在岛上名声不错的医生,而且也很坦诚,连他和锦荣的事也说了。   少年最后也告诉了他的事。   少年叫公西零,他父母才是真正的吸血鬼猎人,不过在半年前就死在了亚斯手里,他是唯一幸存了下来的人,所以公西零才会那么仇恨血族,哪怕是被迫转化成血族的锦荣。   他才不管其中有什么恩恩怨怨,在他眼里,只要是血族,都是该杀死的存在。   在岛上躲躲藏藏了大半年,他也一直没放弃过报仇的念头,甚至找到机会偷袭亚斯,可惜失败了,甚至成为了亚斯和锦荣交易的筹码。   事实证明,锦荣没把公西零扔在街上,而是选择带回来,还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也是从公西零这里,他们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吸血鬼猎人协会这种东西,专门负责应对血族捕杀人类事件。但糟糕的一点是,公西零的父母是最后出现在岛上的吸血鬼猎人。   依照公西零对父母遗留手札的记忆,亚斯是他们遇到过的最危险的血族。   恐怕这座岛已经是被吸血鬼猎人协会放弃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没有派遣吸血鬼猎人上岛。   这一点,公西零不知道,但锦荣和古源都猜到了。   不知道锦荣和亚斯动过手,甚至还伤了他的古源不禁开始忧心忡忡了起来,就像是唯一的希望也变得渺茫了。   锦荣耸耸肩,没说话,思考着将血族转化为人类的实验。   也许被锦荣的淡定感染了,古源也冷静下来,在安置好了公西零后,继续进行实验。   公西零一开始还有反抗甚至杀死锦荣这个血族的念头,但锦荣也毫不客气地道,“再动我就杀了你。”   古源抽了抽嘴角,在公西乔安份下来后,低声问道,“你说那话,不是真的吧。”   锦荣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古源愣了愣,“但他是人类啊。”   锦荣哪怕杀了再多的血族,古源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甚至哪怕是锦荣提出用血族做实验,他还会用他的专业能力帮忙,但杀人却是他的底线。   锦荣的神情十分冷静,尤其是配合着操纵的手术刀,“想杀我的,不管是血族,还是人类,我都不会放过。”   听到最后一句话,古源不禁打了个冷战。   ……   一栋漂亮的房屋里,   “这是亚斯大人的邀请函?我们一定要去吗?”一容貌秀丽的女人犹疑道,单看她温柔的气质,绝对无法和嗜杀的血族联系到一起。   她的丈夫,同为血族容貌英俊的男子收起了邀请函,对妻子温和一笑,掩去了眉间的不安,“血族重要的宴会,我们怎能不去呢?还有艾丽丝也要带上,否则亚斯大人还有其他高等血族会怪罪的。”   他们在岛上也生活很久了,看上去只是个温馨又平凡的家庭,与人为善,普通得不起眼,甚至不参与对人类的捕猎,这个家庭的男主人借助在医院的身份,总是能取得足够量的人血,满足一家人的需求。   这容易受到高等或者其他血族的轻蔑,认为是软弱的血族,但无论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都无法做到对每天笑脸打招呼,甚至和他们聊天照顾孩子的邻居产生杀戮之心。   人心有善恶,血族为什么没有呢,哪怕极少数,也存在着慈悲之心。   而两夫妇也都知道亚斯大人在邀请函里透露出的另一意图,处死一个新转化不久的血族,听说那人拒绝加入血族,甚至谋杀其他血族。   虽然抱有些许同情之心,但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岛上血族的动静,哪怕锦荣他们整天待在诊所里,也不是半点不知晓的。何况公西零还是继承了他父母优秀的天赋,对血族的动静很灵敏,甚至在几次私下出去后,探听到了消息。   血族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就在亚斯的庄园,而宴会其中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对付韩锦荣,这个乖张肆意,不愿加入血族的异类。   公西零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对韩锦荣也没那么憎恶了,   虽然还是觉得他们的实验挺不靠谱的,怎么可能做到将血族重新转化为人类呢。   公西零更是想不到,在他心目中的好人,古源医生对这个实验也抱有了极大的热情,即便是在他驳斥时,也只是笑了笑不说话,然而继续不眠不休钻进实验里。   可现在,哪还有心思操心实验,韩锦荣会被血族盯上,而提供容身之处的古源也不会被他们放过。   令他意外的是,锦荣听了之后并没有多惊讶,而是很淡定,“正好,是一个动手的契机。”   “契机?”古源有些疑惑。   锦容泛起冰冷的笑意,“有什么机会,好过所有血族都聚在一起,省的我一个一个找了呢?” 第273章 血族篇   公西零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第一反应还是戒备地望向四周,灰白的墙壁,堆得到处都是的大家伙,药品柜,一切都在告诉他,他还是在古医生的诊所里。   老实说,在古医生诊所里生活的这几天,是他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公西零从弹簧床起来,走到窗前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显现出十分阴沉的灰色,使人从心里感到沉重和不安。   又是个阴天。公西零在心里不知道第几次重复这句话。   自从和父母来到这座岛上后,他几乎就再也没见过太阳是什么样子了,偶尔有出现过一两次,也只是瞬间。   诊所里唯一一台简易收音机,播放出清晰的女声,“据天气气象局预测,明天岛上将会出现久违了的阳光,是个非常不错的晴天。”   公西零听到这句话,心也跟着停了一拍。   古源依旧穿着他那松松垮垮的医生白大褂,走到公西零身边,推着眼镜道,“好久没出现过有阳光的日子了。”   “别想了,先吃早饭吧。”古源拍了拍公西零的肩膀,语气轻松道。   他们都知道有阳光的天气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则天气报导的自然不止古源这家小诊所,几乎岛上有收音机,有电视的地方都知道了,普通的游客们毫不在意,他们见多了阳光灿烂的天气,反倒更喜欢岛上阴沉独特的风格。   居民们也大多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岛上的确好久没见太阳了,该工作的继续工作,每个人一天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这种不起眼的小事占据不了他们太多的心神。   唯一算是和这件事息息相关的血族,也只是抱怨几句,对他们而言,有阳光的日子,不过是不出门在家睡觉。   收到亚斯庄园邀请函的葛礼,看了电视上的天气报导后,别过头对妻子说,“看来我们要在凌晨之前从亚斯庄园回来了。”   古源温和笑道,“今天的早餐可是海德利咖啡店的面包和牛奶,味道很好的。”   说完,自己还拿起一个面包吃了起来,公西零也跟着从纸袋里拿了一个,一口咬下去,刚出炉,热乎乎的,又香又软。   也许是因为美食,公西零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古医生,是你买的吗?”   古源随口道,“不是,是韩锦荣买的。”   那、那个从人类转化成的血族,公西零被噎着了,但还是没舍得放下去,虽然她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要杀他,也很简单,不需要动什么手脚。   反正几个面包也收买不了他,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血族的。   吃完面包,公西零又喝了牛奶,味道同样很好,见他喝完了,古源还把自己的那杯给了他,并真诚道,“牛奶真的可以增高的,”   公西零眨了眨眼,相信了古医生的话。   一早上都没见到韩锦荣,公西零忍不住问道,“她去哪了?”   “没说,不过,也该回来了吧。”古源话音刚落,诊所的门就被推开了,是锦荣回来了。   简单的打扮,只是背上多了样东西,是一把显得妖冶的修长的刀,看上去就与众不同。   公西零眼中满是愕然,“这把刀?”他抬起眼,“怎么会在你手里?”   公西零怎么会不认得这刀,那可是他父母在做吸血鬼猎人时因斩获功勋,吸血鬼猎人协会嘉奖的特殊武器,在他父母死亡后也跟着消失了。   锦荣解下刀,将刀刃从刀鞘中抽出,瞬间泄出的煞气锋锐至极。   公西零已经可以确认这是那把刀了,两步做三步走到她面前,抿着嘴道,“把它还给我,这是我父母的东西。”   “现在落我手里了。”锦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就当是救命之恩的代价。”   “救命之恩,我会再还的。”在古源这几日为了避免公西零作死,而给他的谆谆诱导下,公西零也无法否认,韩锦荣的确救了他一命。   锦荣看也不看他,抚过刀刃,漫不经心地道,“那等你什么时候还了,我再给你。”   公西零涨红了脸,还想说什么却被古源拉住了,他冲公西零摇了摇头,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   “你的父母会很高兴那把刀被她所用的。”   “她……”公西零愣了愣,一时心绪混杂,不知说什么。   锦荣表示对这样新武器很满意,赤手空拳?她才没那么傻呢,岛上也难找到把趁手的工具。这把刀还是她从警察局找到的,包括公西零的父母骨灰也在那里呢,这事以后就让古源告诉他吧。   吸血鬼猎人协会出品的武器至少比寻常的刀刃品质要好很多,也是用来专门对付血族的。   锦荣和古源打了个招呼,“我先去睡个觉,等快晚上的时候再叫我。”   古源嘴角微微抽搐,这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赴血族老窝前的样子。   血族的宴会,也就意味着狂欢,第二天阳光灿烂也不是意外,狂欢之后就是沉睡休息,这已经是血族的习惯了。   亚斯在血族的地位很高,若是将血族等级划分换成中世纪的贵族,那么他可以称为王爵,低等血族奉高等血族为主,甚至祈求高等血族的施舍,像亚斯这样地位尊贵,实力强大,容貌又是数一数二的俊美的人物,多的是像莉莉这样崇拜者,跟随者。   但在这么重要的宴会上,出席的客人中也不乏有能讥讽他的人。   “亚斯,听说你被自己转化的新血族给伤了。”一个高等亚麻发色的血族,嘴角带着微微的嘲弄。   其他血族听了不免私语纷纷,这种事情也很影响亚斯在血族中的威信。   亚斯面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一点没有表现出怒意来,“这次让你们来,也是为了商量处置她的事。”   那个高等血族也没有再讥嘲下去,能在言语上占亚斯一点便宜已经很难得了,他也没想到亚斯居然会有吃亏的时候。   “这样狂妄的血族的确该处以极刑。”   说这样话的人既是为了讨好亚斯大人,也是让其他血族满意,来这里的血族多少也风闻过一些此事,若是不加以处置,如何对其他新血族以警示。   血族的宴会,还有一个不变的目的,就是欢迎新成员的加入,所谓的新成员,自然是由人类转化的血族。   血族虽然有着不老的容颜,长久的寿命,但也存在着极大的缺陷,那就是难以孕育子嗣。每年新生的血族儿极少,为了壮大血族的力量,没少做转化人类的事情。   只要成了血族,那就和他们一样了。   屈服于对鲜血的渴望,沉浸于长生青春的美好之中,听说第一个这样做的血族,只是因为怀疑血族出现在这世上的意义,相对于人类,血族实在太少太少了,甚至还不得不享用人类的鲜血。   想了几十年,那位始祖也没有想明白,既然没有结果,那就让血族变多一些吧,也许多了,就知道意义了。   不断扩大着血族种群的数量,甚至将势力从暗处伸到了明面上。   看似华丽堂皇的亚斯庄园,其实也不过是血族的堡垒,   亚斯走到大厅的最高台,万众注目的中心,他的声调如大提琴般优雅有磁性,“今天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一名由我转化的新血族。”   大门忽然被推开了,月夜下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被打断的狂欢盛宴瞬间安静了下来,全部望向不请自来的人——韩锦荣。   即便被这么多不善的目光盯着,锦荣也没有任何惊讶,而是环视了一圈大厅内的血族们,含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她看起来温和而有礼,但她的行为还是让很多血族感到了冒犯。   “真是个粗鲁狂妄的新人。”那个之前嘲弄过亚斯的高等血族,傲慢轻蔑道,   锦荣因为这句话而看向他,微笑“如果这就是你所认为的粗鲁狂妄,那么恭喜你,还能见到更多。”   下一刻,她已抽出她的武器,寒光凛冽,修长的刀。   “她身上是猎人的武器。”有血族感受到了上面克制他们的气息,不由惊呼道,   一个血族居然拿着吸血鬼猎人的武器。说出去何其荒唐。   殊不知,曾经有一个人类也有过相似的心情,古源偶然问过锦荣,“你想怎么报仇?”   她说,“当然是杀了他们。”   “他们?亚斯庄园的血族。”   “不,是所有血族。”锦荣毫不掩饰意图,清晰地吐露道。   ……   那个高等血族白色的礼服上出现一道血痕,身体也倒了下去,心脏已彻底死亡,血族的生命也可以很脆弱。   而屠杀才刚刚开始。   鲜血,无尽蔓延的鲜血,对于浸浴在鲜血的殿堂里,血族们没有兴奋,有的只是极端的恐惧。   而亚斯也不例外,当那一条血线穿过他的左胸时,他才醒悟,他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以为是决定韩锦荣的命运,却不知其实是在替他还有众多血族做了命运生死的决定。 第274章 血族篇   诊所那边在深夜里也遭到了攻击,是亚斯派过去的几个血族,直接用变锋利的指甲穿破了门闯进去。   “古医生你先走。”公西零挡下来自血族的攻击,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去亚斯庄园的原因,在为父母报仇闯血族老巢和古医生的安危两者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与血族的缠斗之间,公西零也只是勉力应付,唯有希望多拖延的时间,让古医生逃跑。   谁知当血族一闯进来就逃到实验室的古源突然又出来了,还将一管不知名的药剂扎入了袭击公西零的血族身上,几乎是瞬间的工夫,那血族就像是承受了巨大痛苦一般,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在公西零的配合下,古源手中剩下的几管药剂也分别作用到了其他血族身上。   看着一地面色灰白心脏死亡的血族,公西零也有些不敢相信,   古源则是心有余悸地庆幸道,“还好,成功了。”   听到这话,公西零疑惑道,“古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听说过,有什么药物能杀死血族,因为血族的身体素质较之人类强悍了很多倍,除非是心脏彻底破裂,其他伤都是可治愈的。   古源耐心解释道,“血族的确可以抵抗任何毒素,但所谓的毒素是针对人类和其他生物而言,我们只是在实验过程研究出了一种专门针对血族的抗清,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   还有一句,古源没说,只是这药还没真正实验过,拿命赌了一把而已。   公西零抿了抿唇,“那她呢?”   虽然对韩锦荣抱有着敌意,他也知道去亚斯庄园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古源迟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等天亮了,我们再去找她。”   虽然古源也有些担忧韩锦荣,她去的可是聚集了上百血族的老窝,但锦荣在去之前也和他说了,保护自己就好,否则他们只是拖累。   事实上,真正需要被担心的不是锦荣,而是那群高高在上的血族。   哲学中有一句话,存在即是合理。   每个物种出现在这世上都必然有其意义,人类也好,血族也好。   但存在也是会灭绝的。   锦荣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已经灭绝了那么多物种,多灭绝一个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所以毫不犹豫,做下了她想做的事。   一夜之间,清理掉了这座岛屿上聚集在亚斯庄园里的所有血族,也不是所有,比如没有反抗只是将女儿护在身下的血族夫妇,轻易地放了过去,对他们的逃离也如同无视般。   多少有幸存的血族也逃离了这里,   锦荣的清理也是复仇,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她用实际行动证明,要么离开,要么死在这里。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露出第一抹阳光时,锦荣就坐在华丽血染过的大厅台阶上,手中修长的刀身上仿佛凝固了一层血光,   周围寂静无声。   古源默默拉起了窗帘,落进诊所里的阳光照耀在血族尸体上,瞬间化为灰烬。   ……   岛上的秩序也在重新改变着,也有人察觉到了,但应该是在向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吧。   而锦荣和古源也能正大光明地在外面喝咖啡了,听说因为南爱医院原先的院长暴毙,医院的董事邀请了古源回去暂代院长一职。   虽然对名利不是很热衷,但古源顾及往日情分,还是回去帮忙了。   锦荣只劝慰了一句,“放心,这里应该没有什么血族了,你也可以安心当你的代理院长。”   古源无奈一笑,如果说,这岛上还有血族,应该也只有韩锦荣一个吧。   做的还是干净的可怕,能在一夜之间杀死或驱逐了盘踞在岛上所有的血族。恐怕谁也想不到完成这件事的人,现在就坐在他面前,安静的喝咖啡。   古源问道,“你现在住在亚斯庄园?”   锦荣轻轻嗯了一声,她住在哪里,也没人敢管,不仅如此,锦荣还把那些实验仪器都搬了过去,   “废物利用。”锦荣给了个简洁明了的回答。   亚斯庄园够大,而且还有不少血族遗藏,方便做很多事。   临走时,锦荣想起一件事,“最近没事就别来找我了。”   古源没懂她话的话,而锦荣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就走了。直到回到诊所,虽然现在在医院上班,但晚上依旧在诊所住着,和他一起的还有公西零。   令人意外的是,对于他的疑惑,公西零却说:“我知道。”   公西零俊秀中透着青涩的脸上,神色复杂,但还是告诉了古源医生,“全世界的血族都对她发了追杀令。”   这是他刚联系上吸血鬼猎人协会得知的消息,屠杀了一整岛的血族,世界其他各地的血族绝不会置之不理的,甚至将仇恨值拉到和吸血鬼猎人协会齐等。   韩锦荣杀了亚斯那些血族,也相当于替他父母报了仇。说公西零没有一点感激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他更不会因为韩锦荣是血族的身份而攻击她。   但她又偏偏是血族。   吸血鬼猎人协会那边也是这样的想法吧,没有提过任何派猎人上岛的话,只是让他回协会。   公西零在这边心情纠结着,但锦荣一点也没有要关怀他的意思,还冷不丁让古源给他扔了地雷,他父母的骨灰所在地,这让他更没时间想这些事了。   解决了亚斯庄园乃至岛上的所有血族,是让锦荣心情好了很多,连呼吸的空气都感觉清新了些。   但事情却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幽深昏暗的古堡中,   一个着华丽复古长裙有着和亚斯相似面孔的金发女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一双精致的眼眸里却是几欲升腾的怒火,   “一个卑贱人类承蒙我亲爱弟弟的恩典,才转化成血族,却将屠刀挥向了我们的同伴,亲族,”   “杀了她,杀了她,”底下众多血族群情激昂,像是狂热的信徒一般。   而女人四周坐着的血族长老也是沉着脸,微微颔首,像是十分赞同女人的看法。   居然一次失去了数名高等血族,就是和吸血鬼猎人协会最惨烈的交锋也到这种地步。   血族经过数百的发展,早已遍布世界各地,亚斯庄园所在地不过是受血族控制的其中一个岛屿。   锦荣的行为无异于是向整个血族世界挑衅,而同样和血族对立的猎人协会却不会帮她,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袖手旁观。别忘了,锦荣现在也还是个血族。   血族和猎人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势不两立。   所以毫不意外的,锦荣暂居的亚斯庄园迎来了不止几波的血族杀手。   而且因为锦荣把仇恨值拉得太高,那些血族杀手无一例外,一上岛就到亚斯庄园来,人数倒挺多,实力也个个顶尖,可惜他们低估了锦荣一个人的武力值。   血族派出的杀手,也没有一个回去。   尽管血族很痛惜这样的损失,但却丝毫没有放弃杀死锦荣的念头。   偶尔几次下来,锦荣就当是练手了,但次数多了,她也觉得麻烦,好在,她要的东西终于弄出来了。   ……   这还是自那次咖啡馆见面后,韩锦荣第一次找他,古源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赶了过去。   没想到,当见到的时候,古源还是吃了一惊。   韩锦荣已经恢复了常人的模样,不出众也不特别,   古源也看到了让韩锦荣回到人类状态的药剂,淡淡的血色,却是如此神奇。   锦荣微笑道,“你应该对这东西不陌生吧,毕竟你也做了一些工作。”   古源摇了摇头,即便是参与了整个实验过程,他也难以想象,这东西居然弄了出来。   人类变成血族,已经是难以想象,韩锦荣却完成了这其中的逆转的过程。   这其中有锦荣的努力,但也不乏走了些捷径,若说在丧尸世界那里,研究出杀死丧尸的病毒,这个世界却不仅仅这样简单,血族比丧尸的优势更甚,寿命,财富,甚至是智商。   锦荣只好借助其他的办法了,好在某个基因优化星际世界里,她也曾接触过一种纳米医疗机器人,甚至自己也亲手制作过,主要治疗疾病的原理,就是通过注射纳米因子,转化人体内的疾病基因。   血族和人类之间的转化也是一样的。   她只是将那个世界的纳米因子制作成了药物,起到的效果也是相等的。   当完成之后,锦荣自然是拿自己第一个实验,可以说是玩科学久了的习惯吧,之后又拿那些没弄死的血族杀手实验了,结果成功转化率百分之五十。   锦荣那变态的体质自然属于成功的一例中。   虽然她也不算是普通人了,但好歹是脱离了血族的身份。这也全了她一点都不喜欢咬人的怨念。   锦荣找他来,当然不完全是让他来欣赏自己的作品的,她准备了一定的药剂还有药剂的配方,微微笑道,   “把这东西给公西零,让他交到吸血鬼猎人协会那去。”锦荣挑眉轻笑道,“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锦荣可不愿意自己负责这堆麻烦,正好有合适的势力接盘。   古源愣了愣,说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无私的时候。”   其实古源对韩锦荣这个人的感观也很复杂,不像一个纯粹的好人,却拥有着比常人强大许多的力量,又比较随性自我,又有自己的一套处事行为态度。   但做到这一步,却是古源没想到的,这样不知令多少人争抢的药剂,她就随便地扔给了和她无恩无怨的猎人协会,甚至没有任何条件。   锦荣有些惊讶,但随即推测出了他的想法,轻笑道,“可惜你想错了。”   也许是因为古源的话愉悦到了她,锦荣难得耐下心来,和他说道,“这东西对猎人协会来说,可不是什么礼物。”   古源震惊了一瞬,满是不解,难道这药有问题?   “药是真的,但只能说是把双刃剑吧。”锦荣感叹道,又看向古源,眸子微闪,“你说,若是猎人协会大量制作这药,用到敌对的血族身上,早晚有一天,这世界上不会有血族的存在。”   “血族没了,那吸血鬼猎人协会呢?”锦荣微笑道,但浅淡的言语却在古源心底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怔怔道,“吸血鬼猎人协会也会解散。”   锦荣眉眼微弯,“说对了。”   “那,那他们会这么做吗?”此时古源也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叵测,   “会的。”锦荣淡淡道,有着毋庸置疑的自信,   “只要吸血鬼猎人协会里还有一个不忘初心的人在,这药就没问题。”   古源已经不愿意就这个未知的问题再继续想下去,而是念起锦荣为什么要让公西零转交,以他是出色吸血鬼猎人遗孤的身份的确很容易得到协会接受,但他本身也容易遭遇危险,何况是送这么重要的东西。   锦荣则是安慰道,“你没必要这么担心他,我觉得这小鬼挺有主角运的”   古源叹了口气,“你还有我和他说什么吗?”   锦荣眨了眨眼,“就说,做完这件事,我就把他父母的武器还给他。”   反正也用不到了。   ……   这份药包括配方的确顺利被公西零送到了猎人协会,在成功实验后,吸血鬼猎人协会高层经过商议,最终决定使用。   自此后凡是被猎人协会捉到的血族,都被注射了转化药剂,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而那些成功转化为普通人类后,猎人协会也放了他们,甚至有意借他们对血族施加压力。   血族世界就此开始坍塌,仅仅因为这一小小的药剂。   到最后,有些目光长远的血族决定钉上棺木埋进墓地,开始沉睡,反正沉睡也是血族的本性之一。   那些高傲却因为族群凋零最终被捕的血族,在变成人类后,也不得不过起人类的生活,   人类的生活可没那么简单,过去的青春,财富,还是强大的力量都离他们远去,他们要经历的是人类最普通的酸甜苦辣。   也有些血族渐渐适应了,至少可以吃到更多种类的食物了。   ……   血族,以人类鲜血为食的存在,在没有阳光的时候捕食人类。   他们有着强大的力量,长久的寿命,和无尽的财富,且多容貌俊美,夺走了无数人类的生命,甚至将其中一部分转化为他们的同类。   而吸血鬼猎人协会就是因为血族而被创立出来的势力,他们和血族对立了长达数百年。   在这期间,不断扩张的血族的族群,势力也曾一度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将势力伸到人类世界明面上,而吸血鬼猎人协会却无力保护。   就在那个几乎最危急的时刻,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以一力覆灭了整个血族的年轻女孩。   她创造出了让血族消亡的药物,也因此成为了吸血鬼猎人协会的英雄。   有人说,她是最出色的吸血鬼猎人,但她的名字很少流传下来,   据传说,在血族消失的很多年后,那种特殊的药剂也失踪了,再没人知道它的配方。   ……   “这是童话故事吧。”小女孩抱着童话书,歪了歪头对她的父亲道,   她的父亲温柔笑道,“爸爸也不知道,也许有些事真的吧。”   小女孩天真的道,“那这世界上真的有血族吗?”   她的父亲抱起小女孩,笑呵呵道,“即便曾经有,现在也消失了。”   故事也许是经过美化的,也不那么真实纯粹,但却是人们愿意相信的。 第275章 仙凡篇   上一世成功覆灭了一个种族后,锦荣就离开了那座岛,回归了普通人的世界,原身虽没什么亲人朋友,但基本的身份关系还在,该吃吃该喝喝,旅行游玩两不误。   吸血鬼猎人协会也有找过她的踪迹,可论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本事,便是再精明的老狐狸也比不过她。   平静悠闲的生活过得再舒服不过了,也不会再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来打扰她的生活。偶尔也有听说过公西零和古源的事。   相比起待在岛上的古源,公西零有名多了,随着血族的覆灭,吸血鬼猎人协会也渐渐在世人面前公布了出来,其中,公西零据说被称为,最后一个优秀的吸血鬼猎人。   而锦荣则顺应着身体自然寿命的老去,接受又一次的穿越。   ————   再次穿越显然是个古代世界,但令锦荣意外的是这个世界有灵气,而且是很纯正的灵气,也就意味着可以修炼,甚至存在着真正的神仙。   锦荣这回是投胎转世,以新生儿的身份出现在这世上,在发现这一点后,锦荣不免松了口气。有正统神仙体系的世界,天道有灵,连世界法则也强烈些。   比如她曾经穿过的一回,占了个死人身份,不过是个修真小世界,但最后天道发现她非此界存在,还不是催着她飞升走人了。   而转世投胎就相当于获得天道认可,成为此界的一居民。但在寻常的世界,就没这些顾忌了。   说到底,锦荣还没那本事和天道杠,她修为最高时不过是司命天君,是实打实的九天玄仙,足以自保后,也就没怎么再认真修炼过了。   当然她也没那想法,就她本人而言,也唯有危境时能潜心修炼,更多的时候偏爱逍遥自在。   虽如此,锦荣对天道也有敬畏之心。   天道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不过是一视同仁,淡薄无情罢了。   即便获得了此界天道的承认,锦荣也没有急于修炼,反倒是选择一切顺其自然。这样想着,锦荣也顺从了自己的婴儿本能,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空气中所蕴含的微弱灵气都自发地向竹编的摇篮里的女婴身上流去。   哪怕是醒来后察觉到,体内的灵脉凝实了许多。   锦荣也不过是一句也许天赋异禀灵气浓郁之类的安慰了自己,她也乐意自己资质好身体健康。   ……   就这样匆匆过了五年,锦荣的母亲,是个秀丽如水的女子,名叫唐镜如,从落户到这穷乡僻壤的村落里,独自一人抚养锦荣长大。   没错,锦荣睁开眼来就没见到名为父亲的人物,才初来这莲台村时,就有人见她孤儿寡母,相问情况来处,唐镜如只道突遭家变,与夫君失散,流落此地。   好在莲台村虽清贫,却民风还算淳朴,唐镜如手中又有些余财,便在村里置办了屋舍和田地。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长舌的人,唐镜如容貌不凡,也未说贞节守寡,不少有人上门提亲,却都被她拒绝了,也有些三姑六婆嚼舌根,私下说唐娘子怕是弃妇逃妾之流。   锦荣虽未长大,却也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遭祸倒霉。   在听说那个收了钱吹得花天乱坠的媒婆和提亲的卖货郎摔到了山沟了,虽未死却也落了个重伤,狠狠吃了一亏。   幕后黑手——时年五岁的锦荣心里还没乐呵呢,她娘唐镜如就第一反应看向了她,好像知道是她做的了。   锦荣内心郁闷,难道是许久没玩这些计谋了,浅显得连她娘一眼就看出来了。   唐镜如最后也没多问,除了对锦荣多说了几句与人为善,不得任性妄为之外,还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了那些纷扰。   先是将自己的刺绣手艺教授与了村里的妇人姑娘,后又以律法和村中里正谈了一番。   此朝律法严明,细致入微,且对孤儿女户多有维护一二。里正也越发觉得唐娘子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怕是有大来头,更是好生整治了一番流言,其他人得了唐娘子的好,也更是愿意相护。   无论哪个朝代,技艺都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的,就是这一手刺绣的手艺,也是要在州县的大绣庄才能学到。   唐娘子的这手绣艺绝对称得上出众,单是靠每月的三四幅绣品,托里正家的大郎运货时送到镇上的铺子寄卖,就足够养活她和锦荣母女生活,甚至有余钱给锦荣买读书用的笔墨纸砚,让人眼馋不已,有富户公子上门提亲也不奇怪。   如今她将这手艺无偿教给村里的人,怎能不教人欢喜。   其实唐镜如早有此意,只是当初刚来,还未熟稔,也好轻易教授,如今,再传出去,只会更得人心。   她也不担心村里的妇人姑娘学了,就饿死了她这位师傅,刺绣一道岂是那么容易精通的,单是她也是因为喜欢,加之被老师称赞的天赋,自幼年起就学了多年。   不过仅是些皮毛,也足够为家里添些进项了。   有学刺绣的人家,也开始养蚕织布,勤勤恳恳的厚道人家还是多。   至于锦荣在旁观了这过程的始末以及后续发展,对她这位娘亲也有了新的认识,可绝非什么弱女子。   但锦荣还是很疑惑,为何娘亲一眼就认定是她下的黑手,她看起来就那么会做坏事吗?锦荣自认她这模样还是很好哄人的。   想了几天后,锦荣也就不想了,娘亲不愿说,她也不多问,就像她亲生父亲的事。   唐镜如虽未说过,但她却是一心要等着那位失散的夫君的,想来内情复杂,锦荣到底不是正常年龄的五岁孩童。   不说当司命天君的时候,光是穿越轮回那些年,她就见多了,什么恩怨情仇,阴差阳错,等等。   无论是那样都好,反正,她还是护得住自家娘亲的。   唐镜如显然没有女儿这么自信,虽掩饰得很好,但锦荣这活了多少年的人,察言观色的水平也不差,看得出她笑颜下的清愁。   她却从不与女儿说起,好似一心抚养锦荣,连读书也不曾落下。   此朝也未出现过三从四德,女子无才便是德化作的愚论,在繁荣景盛的州城乃至京都也有女学,但平民人家单是供养男孩读书求学已是够艰难了,更遑论女儿。   而唐镜如通读诗书这一点也证明了她出身富贵人家,不仅如此,她也坚持让女儿读书,在这样的偏僻村落也是少见。   笔墨纸砚的花费更是眼睛眨也不眨,更是用丰厚的束脩为锦荣弄到了一个学堂上学的名额。   虽然这学才上了几天,就回来了,唐镜如也不生气,在问过是教书秀才无学可教后,也就同意了锦荣在家中读书,平日寄卖绣品时没少去书铺买书,这些花费比起笔墨纸砚来只多不少。   便有和唐镜如交好的林大娘上门拉家常聊天时劝说了一两句。   村里出身妇人,也没什么见识,与其读书,费这些笔墨纸砚的钱,不如攒份好嫁妆,就是挑个好儿郎入赘都好。   唐镜如知道是好心好意,只是婉言拒绝了。尤其是婚事上,唐娘子爱女,村里人尽皆知,唐娘子的女儿容貌又不差,日后嫁妆也好,便是入赘也有人愿意,谁家不是几个儿郎,怎会舍不得。   连林大娘也有几分心思,有心试探了些许。   “锦荣的婚事,我是要问过夫君的。”唐镜如柔声道,语气虽温柔却让人挑不出刺来。   林大娘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心里也不免嘀咕了,难不成唐娘子是想着攀高枝不成?还是等着那半点消息不闻的夫君?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见那个男人,林大娘早就怀疑是个负心薄幸郎了,说不定是骗了唐娘子,书生糟糠妻什么的。   可怜唐娘子独自抚养女儿,留在了他们这破落地方,就唐家女儿那模样,比之贵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林大娘心底唏嘘又感叹,也不把猜测唐娘子心气高的疙瘩放在心上了   素来心思玲珑的唐镜如却未理会,望向坐在门槛上捧着小书自娱自乐的女儿,眼底清愁悲意,声音轻的微不可察,“我倒希望她能平安普通过完这一生。”   临了,林大娘离去,刚出唐家门,就听闻突如其来的惊雷阵阵,林大娘拍了拍胸脯,惊道,“这雷声听得可真让人心慌。”   虽是雷声,却不是他们这的,而是远处的东海,乌云滚滚,伴有雷鸣闪电。   连声响都传到了这里,可见动静之大。林大娘唏嘘道,“东海那边的渔民可遭殃了,这天气便是出海,怕也难挣得命。”   更别说打鱼的钱财了,事实上,这天气,东海附近的渔民根本就不敢出海   看着那诡异的风云变幻,身为普通老百姓林大娘越看越觉得心慌,露出怀疑道,“怕不是什么妖怪祸乱啊。改天还是去土地庙拜拜,压压惊。”   既是有正统神仙体系的世界,人间百姓也有求仙问佛,对什么妖魔鬼怪也不陌生。   林大娘说着也赶忙回去了,雷鸣闪电虽不在他们这,但万一下了雨,她也得先回去收东西。   锦荣也看到了这一幕,随口道,“应该是天谴吧。”   她不过无心一句,回头却见娘亲唐镜如脸色苍白。 第276章 仙凡篇   看到此世的娘亲露出这样的神色,锦荣若有所思。   她说那句天谴也不是骗人的,那样的动静可不是寻常的神仙妖魔能弄得出来的,像是规定好了数目的天雷,对付的不是为祸人间的大妖,就是有罪的仙人。   而观溢出来的气息乃仙灵,又未曾听说东海那边有什么兴风作浪的妖怪,想来应该是受罚的仙人了。   这么多道天雷,便是历劫飞升都够了,强行挨上一遍可不好受。   不知是犯了什么重罪,锦荣对此界的天条也不甚熟悉,她现在不过一五岁凡童,更管不了那么多。   唐镜如凝视了那个方向许久后,才垂下眸,掩去了眼中的悲意,明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还念着女儿,强作笑颜,“怕是要下雨了,锦荣快随娘回屋里。”   见她这样,锦荣心里的猜测反倒笃定了几分。   原以为娘亲隐藏的祸事,也就些高门里的富贵险恶,争权夺利罢了,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九霄之上的天庭。   这可难办了,锦荣也有些头疼,想着看来得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神仙是怎么回事了。   东海空墟,天雷和劫云集聚之地,   就在这地海底最深处的漩涡中,正囚着一位容貌清冷卓绝的仙人,原本不染纤尘的白袍上如今已是被重重铁链锁禁,这些铁链可不同寻常,乃北海寒铁所铸,囚万物生灵,使其法力尽失。   他也是蒙受这些雷罚之人,昔日的岚华仙君。   便是他为仙君修为,经受镇魂天雷,唇边也不禁溢出鲜血。   每一道雷刑都足以令凡人妖魔魂飞魄散,落在仙人身上上更是犹如剔骨摧心之痛,损及修为神魂。   九重天凌云之上,一旁观雷刑衣袂翩翩的女子,便是再淡漠的面容也生出了一丝不忍,“这处罚会不会重了些?”   “天规如此,判令一下,即刻行刑,不容有改。”   她身旁面容威严的着金铠一看便是天庭执法之人的男子沉声道。   素衣女子心知如此,审了五日,已经是众仙求情多矣才拖到此日,虽未能减轻半分处刑。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人间怕是过了五年吧。谁能想到素来清心寡欲,孤傲高贵的岚华仙君竟会恋上一凡人女子,还为她,一人甘愿担下所有罪责,原定的三十六道雷刑也变作了四十九道。   此外,废去仙籍,永囚东海空墟。   天条之严,真是令人畏之如寒。   素衣女子胆寒心惊之余,也不禁困惑,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字,令岚华仙君如此。   还有那凡人女子,素衣女子虽因岚华仙君一事,对其无甚好感,但见岚华为保全那凡女,受尽如此苦楚,也不免动容。   深知天帝非仁爱宽善之人,否则也不会为了正天庭法度,立天条之肃,重罚岚华仙君。   好歹,岚华仙君可是自天地初立时就遗留下来的神裔。   听了素衣女子相询,金铠男子冷哼回道,“一凡女,自然不会被天帝放在心上。”   视如蝼蚁,也就意味着随手间碾了过去也不在意,素衣女子心中冷笑,只略有警示道,“岚华在仙界尚有一二好友。”   岚华仙君已承受了所有罪责,若还加罚于那凡女,那便是不近人情了。单是他那些好友,也敢上殿执理和天帝争论一番。   金铠男子眉头微皱,“仙凡相恋,触犯天条,纵使岚华仙君担下全责,也免不了天罚,凡人福薄,难以承受。”   素衣女子闻言不禁再次叹息。   天条,天条,终归是天道所立。   有如素衣女子般旁观者也心生动容叹息,也有与岚华交好为他忧心忡忡,怕他禁受不住四十九道雷刑,神销魂灭的,还有不少心胸狭隘对其幸灾乐祸的仙人。   便是天庭,也有百相各态。   ……   自那日起,一连下了许久的雨,莫说耕田劳作了,连出门都不得,   莲台村这边还算是轻的,听说那东海之上狂风大浪,许多海兽还被冲到了岸上,都是半死不活的,若是平日,海边的渔民还会庆幸多些收获,但这天气,谁还敢靠近海边,只能看等风平浪静后,还能不能捡点漏。   这雨下了七日,七七四十九道雷,锦荣坐在门槛边心里掐算着。而这些天,唐镜如也像怀揣着心事般,无心注意女儿在做什么。   雨一停,锦荣望了一眼在屋里做着针线活的娘亲,喊道,“我出去了。”   唐镜如似乎对女儿很放心,再者忧思还未散去,也未多问,只道,“小心别摔了。”   “好。”锦荣头也不回地就迈着小腿跑出了家门,往山上的土地庙去。   莲台村的名字是个路过的僧人取得,但那土地庙却在建村之前就有了,也是这边唯一的香火庙。这个世界神仙妖魔鬼怪的传说不少,连村里人家在教孩子时也会说些什么吃人心的狐狸精,偷鸡的黄鼠狼精,捉路人做替死鬼的水鬼这类故事。   对各路神仙都拜,也不管灵不灵,见庙就进,见佛就拜,所以这无名青山上的土地庙也有些香火,逢年过节,春耕秋种,里正也会带村民上些供奉。   而唐镜如的态度却有些奇怪,从不与锦荣说什么神仙异事,也不让她去拜土地庙。   锦荣原以为她是少有的无信仰者,毕竟古代有士人子不语怪力乱鬼神,也有将军为忠君甘造杀孽,不敬神明,多一个唐镜如也不奇怪,反倒让锦荣欣赏此世的母亲超脱世人的思想。   但经过天谴一事,就有其他解释了。   锦荣也不愿让唐镜如不开心,也就没有说自己是去土地庙。   无名青山上的土地庙,周围郁郁葱葱,下过雨后,也不减翠绿。   走进土地庙,见庙小稍显简陋,虽时有供奉,但莲台镇并非富裕之地,所以供奉也不多,好在也比较干净整洁,也是有打扫过的。   锦荣望向香案上的神像,是个慈眉善目,白发白须身材矮胖的老人,是凡间对土地公的普遍印象。   而她的目光只在神像停留了一瞬,便转而落在了香案桌后举着扫帚的老人身影。   听到声响,那大半个身子都在案后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见锦荣目光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老人走了出来,惊讶道,“女娃娃,你看得见我。”   “看得见,而且我知道你就是土地公。”锦荣露出了个笑容,未如寻常百姓向土地公行礼,只是简单执仙家礼,应该都大抵相同,不至于冒犯了。   土地公更惊讶了,仔细打量了锦荣一下,他神力低微,只感觉得到这女娃娃身上却有纯净的气息,似灵非人,莫非是大造化或大功德的。   “原来是仙家小友。”   见锦荣一眼道出了他的身份,眼神清明不似寻常孩童,加上猜测,也就不妨碍土地提前叫一句。   这样资质又伴有仙缘的人,日后成仙可期。   “你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锦荣既没有解释,也不在意,“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小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答。”   对一方百姓而言,土地自然是尊敬供奉的,但论在神仙中的地位,却又是最低微的小神,平日也清闲少事,难得遇到个有仙缘的小友,土地公的态度也很和善。   “你知道这几天的雨是怎么回事吗?”   “小友问的是东海的事啊。”本来以土地公的神职是不可能听闻得到此事的,但谁让天庭一审审了五日呢,天上一日,人间一载,何况这里离东海不远,事情闹得那么大,土地公也知道了些许。   “这事,小老儿也有耳闻……”只是若说出去,老人顿了顿。   “可是有仙人获罪?”见土地公有些迟疑,锦荣试探问道。   土地公听她连这个都知道了,也就无所谓隐瞒了,甚至觉得这聪慧不同寻常的孩童怕是身后也有仙家护持。   “是岚华仙君触犯天条,受了天罚……”   像岚华仙君这类高高在上的人物,对土地公而言也是触不可及的存在,当然那天雷之刑,也是他们不敢想象的,别说禁受七七四十九道了,单是挨上那么一点,连轮回都不用想了。   “没想到,岚华仙君真熬了过去。”土地公唏嘘不已。他虽未亲眼得见,但仙君若亡,就不仅仅是雨停雷散了。   听着土地公的话,锦荣心中微动,面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多谢土地公告知了。”   在问得了她想知道的东西就告辞离去了。   回到家门前,望见屋内娘亲的身影,锦荣心道,看来这一世也没那么轻松过去了。   她笑了笑,却是不以为惧。 第277章 仙凡篇   天清气朗,村头还有孩童嬉戏,今儿个又不是上学的日子,玩耍的孩童也众多。   锦荣虽无心作孩童状贪玩,但也被唐镜如赶了出来,小孩子成天待在屋子里,不见半点活泼,她是希望锦荣读书识礼,但也愿意她劳逸结合,多些欢乐。   锦荣权当春游散心了,反正也不妨碍她修炼。   知道娘亲隐瞒的往事与受罚的仙人有牵扯后,锦荣也对自己此世好的出奇的修炼资质有了合理解释,原来是半仙之体啊。   无论是何道,都有天赋资质悟性之说。   生而为神者,天生仙骨,修仙不过水到渠成,但半仙不差什么了,好歹脱离了修仙的草根阶级,连先天之气在胎内就有了,且不散。   比起凡人,修行起来更是一日千里。   那日从土地庙回来后,锦荣也没将知道的事告诉唐镜如,单是一个‘天谴’就让娘亲日夜不得寐,失魂落魄了,若是知道了那人可能就囚在东海,徒添忧思罢了。   锦荣倒是借土地公的口述理清了此界的神仙妖魔秩序,分人,仙,妖,魔,鬼五界,人间也有修仙的门派,求仙问道。   若天庭立刻派天兵天将前来问罪,锦荣可能还会提起警惕些,但既然五年都没动静,那么无论是何种缘由,无视的可能性还是偏大些,   就算有危险,她已经准备好了不下六条逃跑的法子,修为不够,但见识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说硬扛,但护住此世的娘亲唐镜如还是足够了。   若连这点都做不到,锦荣也枉轮回了那么多世了。   至于,那囚禁于东海的很可能是她此世亲父的岚华仙君,目前就无能为力了。   锦荣想,她应该是有史以来为人子女中最淡定的一位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让她这五岁的小身板去和天庭硬扛吧。   静心以谋大事,锦荣从来都很有耐心,何况这事可一点都不小。   锦荣也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岚华仙君能撑到她去救他的时候,否则,他若死了,唐镜如也会很难过的。   ……   小孩子又不缺玩伴,除了模样带来的优势让他们在一开始过来拉锦荣玩,但在被锦荣拒绝后,也不知道不开心是什么就自己乐呵乐呵地区玩了。   锦荣出来后也未同他们一处,看他们捉蚂蚱,斗蛐蛐,锦荣就没有凑这个热闹了。   草丛里忽然悉悉索索了一下,锦荣望了过去,草丛又不动了,好像刚才是她的错觉,锦荣伸手就在里头一探。   立即捉了只雪白的兔子出来,和兔子通红的双眼对视了一瞬,不顾其他小孩的惊讶声,提溜着就回家了。   “娘。”叫了这么多年,锦荣也叫的很顺口,一踏进门槛就喊了。   “锦荣回来了啊。”唐镜如面上自然地露出笑意,也停下了手中的刺绣。   锦荣声音又欢快了几分,“娘,我捉了只兔子,我们今晚做红烧兔肉吧。”   她话一说出口,就明显感觉到手下毛茸茸一团颤了颤。   唐镜如温婉一笑,起身走了过来,看到锦荣放在厨房的兔子,愣了愣,因为这兔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看着灵气十足,让人心生怜惜。   虽然此时在木盆里缩成一团,反倒露出更柔软蓬松的绒毛来。   唐镜如虽是出身诗礼之家,但也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的俗事,像这般乖巧挣扎也不挣扎的兔子也是少见,唐镜如看了看兔子,再看看蹲在木盆旁边盯着兔子的锦荣。   觉得还是自己女儿更可爱些。   不知是因为听见了声响,这兔子竟探出头来,咕咕叫了两声。   唐镜如觉得这兔子更加灵性了些许,   锦荣看着这肥兔子,却笑眯眯道,“好久没吃肉了啊。”   那兔子都快僵住了,却在锦荣看似温柔的视线下动弹不得。唐镜如未有察觉,听了心中只觉好笑,不由得被女儿这话给逗乐了,前两天才吃过的。   雪白的兔子突然小腿立起,做人状抱拳朝唐镜如作揖,像是讨饶一般。   唐镜如一惊,莫非是成了精的兔子?   “原来是开了灵智啊。”锦荣若有所思,瞧着不会说话,估摸着灵智刚开没多久,连法力都还未修,看着和凡兔也没两样。若非求生的本能也不会显现出与众不同来。   惊讶过后,唐镜如也并不害怕,而是道,“锦荣,还是把它放了吧。”   唐镜如的反应在锦荣意料之中,这些年来虽隐姓埋名,积德行善的事却没少做。   “那就听娘的。”锦荣捉这只兔子回来,本来也是想哄她开心的,如此顺她的心意也不错。   那雪兔再次朝唐镜如作揖,也不忘向锦荣拜了拜,让它最觉得威慑的还是这个小姑娘。   虽然听了唐镜如的话,但锦荣不急着现在就去放,她对娘亲道,“等我吃过饭,把它放到山上去,不然放到村里,迟早被别人给逮了。”   一个连妖都称不上的傻兔子,要是被村里其他人炖了吃,只怕她娘会更伤心。   唐镜如笑了笑,感叹道,“锦荣想的很好。”   唐镜如还在家里找了个竹编的簸箕,暂时把雪兔放在里面,还准备了些清水和食物。雪兔似乎也知道了无性命之忧,安心的在里头待着了。   做完这些,唐镜如也没忘记女儿,“玩了这么久,也饿了吧。”   “我今天从宋婶那买了条鱼,给你做蒸鱼吃。”唐镜如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笑道。   唐镜如虽然一贯奉行财不露白的习惯,但在吃食上却非常细心。   而她洗手下厨的娴熟,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   兔子在被锦荣放到有土地公的山上后,这事就被抛到了脑后,而对于锦荣说出天谴,又认出开灵智的兔精的事,唐镜如似乎知道什么,也不说破,只教导锦荣莫在外头显露了出来。   她并不希望锦荣动用与常人不同的力量,比如她和县里一大户人家约好的富贵桃花图,唐镜如这几日都忙活着这副刺绣,赶在约定之前完成。   锦荣只要稍稍动一下手,就能让刺绣完成,免得唐镜如这么劳累,但没想到唐镜如细心,一眼便看出了刺绣的不同来,虽不舍得对锦荣说教,但也认真要求别在这样的事上动用法术。   锦荣第一次感觉到持家艰难。   可不知为何,待在唐镜如身边却也觉得心灵平静,伴随着修行,日子过的很快。   一下子就到了中元节,各家各户都有祭祖做法事。唐镜如虽不像莲台村其他人家落户数十年了,亲人都葬在村里,却也托人买了不少纸锭,家中也有准备祭品。   在烧纸锭,祭拜上香时,唐镜如并未让锦荣一起,而是选择了独自祭拜,往年也是如此。   村落里也一片寂寥清净,唐镜如独自在院中,亲手烧着纸锭,落下清泪来,“女儿不孝,累及父母……”   等到泪痕已干,唐镜如才让锦荣过来,“锦荣,来拜一下姥爷姥姥。”   锦荣郑重地朝案台上的两尊牌位,行跪拜礼磕头。既是投胎转世,又未断绝亲缘,那么就当得她一拜。   锦荣拜过后,牌位前的香柱似乎亮了几分,轻烟缭绕。   唐镜如眼角又微微湿润了两分,似是想起了往事。   在锦荣的印象中,这两位老人家是因病去世,也是如此娘亲才会家道中落,带着她流落到了这里,但现在想想,恐怕令有隐秘。   唐镜如心中悲戚,爹娘身体康健,若非因她之故,怎会早逝。   在六年前,唐家都是一方诗书清贵人家,独女唐镜如,奈何救下了受伤的岚华仙君,更与之相恋成婚,怀有身孕。   仙凡相恋,天地不容。   连岚华仙君都受到那么重的刑罚,身为凡女的唐镜如又如何避得过去。   父母相继去世,家道衰败,亲人离散,不过是天罚一二,减去她的福分罢了,已是岚华为她承担了所有罪果。   念及父母离世之际,还为自己忧心,唐镜如只觉自己不孝。因自己恋上仙人,才会为唐家招致如此祸果。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她不畏死,却不想令敬重的父母,他人为她所累,不得安宁。   唐镜如的只言片语间,虽未全部说出来,但锦荣也猜测到了些许,和她想的不差,此界仙凡之隔遥远,相恋更是禁忌,除了抹去福分和气运,唐镜如这些年身体也在逐渐衰弱中。   好在有她暗中护着,为她输送灵力。   锦荣也不问她伤心事,而是道,“娘亲给我说说,我的名字是怎么取得吧。”   她还记得,初怀有身孕时,他们夫妇本是想好了几个名字,不想,一日岚华突然测算,说必须得取这个名字。   名,命也,此谐音便注定了意义非凡,不得擅改。   那时夫君还算了很久,说他们的孩儿有宿慧,日后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即便他不在了,也能护佑镜如平安。 第278章 仙凡篇   听唐镜如这么一说,锦荣就觉得她那个便宜爹把她看得还挺高。   这不免让她对未曾逢面的亲爹多了分好感。   想来,这些年没有人来打扰她们的生活,也是传说中的那位岚华仙君做的万全准备。   虽然她娘亲唐镜如含含糊糊,更是有诸多顾忌,不愿对她说太多,但在锦荣问她爹的名字是什么的时候,唐镜如还是含笑着在她手上写了‘岚华’二字。   看来她的便宜爹认识她娘亲时,用的是真名,而不是存心骗凡间的小姑娘,锦荣胡思乱想了一丢丢。   岚华,岚华仙君。   若是锦荣没问过土地公或其他神仙,可能还要迷噔一会儿,但现在是真正的确定。   她怕是真要和此界的天庭杠上一回了。   也许是岚华这个名字让唐镜如回忆起了过往的美好时光,不知道尚且不足六岁的女儿正琢磨着胆大包天的想法。   锦荣可一点都也不会小觑天上的那些神仙,虽说现在也许因为她亲爹的缘故正处于对她们无视的态度,但若真想动手,单是在地府生死簿上一找,唐镜如就逃不过去。   锦荣不禁沉思了起来。   ————   自让那日带锦荣拜祭了亡故的爹娘后,虽未能让唐镜如解开心结,但也心里松快了些,面上也多了几分笑颜。   而有了奋斗目标之后,锦荣几乎时刻都在修炼,虽然准备好了时刻逃跑的法子,但实力的提升也不能落下。   有过以前的基础,不仅是一日千里加水到渠成,也不存在什么进阶过快,而导致的根基不稳。   佛家有渐悟,顿悟二者之说,修行也讲究勤奋,天分,悟性,资质,机缘等等,各种兼有当然好,但也有靠一样便一步登仙,立地成佛的。   锦荣曾经的轮回中就见到过几个常人难以言喻的天才。   这样的人被天道法则偏爱,也不奇怪了。锦荣没享受过什么气运之子的待遇,就是有也被她给折腾没了,所谓气运这东西,好也不好,只是天道还是世界法则绝不会无缘无故给的,要么是前世大功德给予的补偿,要么就是日后承担的责任,回馈给世界的。   这也是为何锦荣能舍下司命神职了,单是曾有人提醒的她能看到一线天机,神职象征的司命天盘又跟了她好几个世间,就足以证明这东西很麻烦。   锦荣不怕麻烦,但却不喜欢不受控制甚至能控制她的麻烦,所以大无畏地忽悠走了蒙昧未开的天盘。   既然她有时能看到所谓的剧情是因为司命的能力,甚至她的穿越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轮回没有结束。   锦荣很洒脱,在轮回中享受每一世不同的风光也不错。   至少她的命运由她做主,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剧情。   ……   青山连绵,苍翠如洗,绿水潺潺,虽未下过雨,却自然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   出现在山脚下的是一群气质不凡,容貌的年轻男女,身上都着相似的浅色素淡服饰,像是仙家门派出来的弟子。   一着浅蓝色衣裳不失去清雅的女弟子对身旁亦是为首的白衣男子道,“师兄,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其他弟子虽未敢说话,但眼里也含着小小的希冀,那看似冷淡的白衣男子微微颔首,“好。”   虽说修仙者不惧疲累饥渴,但这天色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入夜了,就是找个村庄乡镇过夜,也好过露宿野外山间吧,而且他们的修为可没到能变出遮风挡雨的屋舍来。   走了许久,也不见人烟,那白衣男子都在想是不是干脆御剑飞行好了。   这时终于感应到了前方有人,白衣男子走向那里,他身后的弟子们也跟了上去。   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林间舞剑,不,不能说是舞,只是普通的挥着木剑而已,落在他们眼里,却是笨拙又缓慢,又带上了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姑娘。”白衣男子出声道。   那少女竟也未理他,仍旧挥着剑,有弟子不满想要开口,却被白衣男子拦了下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好在少女也没让他们等多久,但似乎完成了最后一式,才慢悠悠地停下来看向他们,主要目光是望着白衣如雪,容貌也最出众的年轻男子。   “你家大人可有教过你莫打断别人练剑。”   她那算什么练剑啊,有弟子在心里嘟囔开了,更多的弟子是直接露出了不悦,一乡野女子竟然对他们师兄说这样冒犯无礼的话。   白衣男子虽然看似冷如冰霜,但却还是不卑不亢道,“是我不对,打扰姑娘了。”   其余弟子只会觉得他们崇敬的大师兄宽和仁善,对这让大师兄道歉的姑娘却更加不满,却想不到这少女还有更无礼的,   少女点了点头,“这歉道的也还算真诚。”   几乎自幼在华阳派山门内长大,清心寡欲,甚少过问世事,如今初涉凡间的弟子们第一次见识到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有年轻模样秀丽的女弟子几乎都红了脸,那是恼的。   相比起来,容颜清冷和面瘫相似的白衣男子,他们的大师兄未有动气,只教他的师弟妹们叹道大师兄果然修为深厚,涵养也极好。   大师兄都未说什么,他们也不与小小凡人女子一般见识。   好在少女没有再‘撩拨’他们下去乃至气得拔剑心魔生,而是随口道,“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迷路到了这里。”   白衣男子道,“敢问姑娘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借宿的。”   ‘练剑’的少女正是长大成人的锦荣,她打量了这些人一圈,被目光扫过的人莫名觉得微凉,明明就是个普通凡人,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锦荣则是在心里想道,修仙门派的弟子,看上去应该不缺钱,带回去正好让村里人赚点钱财。   这些人被看得心里发凉好似要被卖了一样时,锦荣终于开口了,“随我来吧。”   ……   跟在锦荣身后,走出了林子,路有时宽阔,有时窄,浅蓝色衣裳的女弟子拉了拉白衣男子的衣袖,小声道,“师兄,她不会是妖怪吧。”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深山老林里突然碰到个人,说话行事还那么非常人,又走的这么快,比之他们这些修仙者也不差了。他们之前还被妖怪骗过,还伪装成了他们的同门弟子,若是大师兄修为深厚看穿了,他们恐怕就要被妖怪吃了。   “她不是。”白衣男子传音回道,虽然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直觉和察觉到的气息都告诉他,这姑娘不是妖怪。   走了约半刻钟的时间,眼前的视野终于豁然开朗,也看到了人烟袅袅,房屋田舍。   锦荣随口道,“到了。”   白衣男子有些奇怪,之前他们似乎探测不到这村落。   村门口出现了这么多气质俊逸,衣着不凡的人,很快就引起了注意,有人看见了锦荣,便问道,“这是谁啊?”   锦荣笑道,“过路的人,说是要借宿。”   “看着真像仙人啊。”七嘴八舌纷纷议论开了,莲台村的人大多没去过太远的地方,这里偏僻小乡,也没什么大人物来,而白衣男子这些人的形象在他们眼里和仙人也差不多了   不过只敢小声议论说,免得冒犯了贵人。   不一会儿里正就过来了,俯身拱手恭敬道,“敢问诸位可是名门大派的弟子?”   里正也是去过大城池的人,听说过供奉,还有修仙门派的事,看他们不同常人的气度才敢这么一猜。   白衣男子终于道了他的身份和师门,原来是华阳派首席大弟子明钧,他也不是没想告知那位姑娘的,只是对方似乎不在意,根本就没问起。   华阳派,一听就是名门大派,里正满是皱纹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得知众位修仙门派的弟子是想在此借宿几日,更是一口应下,能结个善缘再好不过了。   村里其他人对准备房屋招待仙人更是热情,说出去也有光啊。   明钧和他的师弟妹们对村民们的态度既不冷淡也不过于亲近,虽有些矜持,但也说得上是有礼有节。   虽然这一半的原因是被那位领路的姑娘刺激的,衬得这些村民的态度才是真的好啊。   明钧这样想着,突然明白了之前有什么不对劲,和这些人相比,那姑娘的反应也太淡定了吧。   此时也不见她的身影,于是明钧便向里正问起,“不知那位带我们过来的姑娘去了哪里?”   “她是唐娘子的女儿,可是怠慢了仙长?”里正有些犹豫道,   “那倒没有。”明钧刚一回道,就有其他人说话了。   “没有才怪呢。”一性子浮躁的翠衣女弟子忍不住道,虽然他们还够不上仙人,但一路走来,除了妖怪,凡人哪怕是公侯王爵,无不是热情友善,贵宾礼待,锦荣的态度未免让她有些落差。   里正听了这话也急了,“仙长莫怪,锦荣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了些,还是好姑娘,心地善良。”   不怪里正这么说,虽然这些年唐娘子的悉心抚养,没能将锦荣这丫头养成知书达理,温柔尔雅的性子,但人还是很好的,还会医术,去山里采药,村里好些人的病都是她采来的药,亲手医治的。   村里人都说,哪怕锦荣没学到她娘亲的刺绣,光凭这手医术日后也不愁。   明钧听了里正的话,对唐锦荣倒有些改观。   殊不知锦荣也在家中和唐镜如说起他们,“这些人应该是为了巫山那妖怪来的。” 第279章 仙凡篇   “巫山的妖怪?”   这些年,唐镜如对锦荣修行一事也隐隐有所知,甚至觉得女儿是继承了夫君的天资,不曾干涉过。   巫山的妖怪还是听里正说起过,是外面风闻的,说有过路的商旅在巫山那里失踪,都说是被妖怪吃了,她还曾担忧过一阵,毕竟这里是离巫山最近的村落。   锦荣却让她不用担心,说她有法子,想着这些年,凡是有人欺负唐镜如,或只是露出了点苗头,就会倒霉的。而唐镜如一想问她,锦荣只装作与她无关,唐镜如见了又好气又好笑。   但也渐渐对女儿有了信心。   如夫君所说,他们的孩儿必是不凡。   锦荣也就在村前设了简单屏蔽的阵法,暂时未弄出太大的动静,省得打草惊蛇,除了巫山大妖,还有天上的神仙。   要知道这些年,土地公怕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一是他神职低微,管不了大人物的事,二来也有了交情,平日也就锦荣能看到他,带些瓜果和他说说话了。   锦荣也向土地公打听过那大妖的来历,说是某地方逃出来的妖魔受了伤,所以留在了巫山,而那过路的凡人也是真的为它所害,怕是为了恢复修为,吸取精气。   明钧这些人的出现,她也不意外。   此界灵气浓厚,万物可化灵,有成精怪,也有成妖魔,少不了凶残成性的,而天庭的神仙也没这么多工夫理会,再者稍有些灵智的妖怪都知道避着他们的神像庙宇。   像土地城隍这些小神也对付不了他们,向来是由修仙门派处置的。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又能得功德,那些修仙门派自然乐意。   “那巫山的祸害可是能被除了?”唐镜如眼里透了些欢悦道,   锦荣摇了摇头,“难说。”   那些人应该在修仙门派中也是英才了,但观其修行,最多不过二十年,而那大妖却是有着千年修为的。   这也是为何锦荣小心翼翼的缘故,她自己倒是无事,可要是真打起来,难免会伤及无辜。   “不用担心,说不定打了小的来老的呢。”   锦荣的话倒是逗乐了娘亲,解了她心底的几分忧虑。   用过饭后,锦荣就在院子里磨起她的木剑来了,她本是打算自己去除了那妖怪的,又没什么武器,干脆折了段桃木,自己做了把木剑。   木剑又如何,木剑也可伤人。   也亏得每次轮回世间的天道法则各有不同,每一世都有不同的感悟。   当剑练到极致时,便是返朴归真了。   她比划着木剑,却又突然停下了,随手搁在了石磨上,木剑都是锦荣随手做的,当然不可能还做剑鞘。   “锦荣,”门外响起熟悉的里正声音。   原来是为明钧等人借宿一事而来,锦荣也很爽快,“听我娘的意思。”   里正就知道这事没问题了,谁不知道唐娘子最是心善不过,哪怕是过路的乞者,也会得她救助,以往城中赈灾,唐娘子就舍了六幅绣品换来的银钱捐给灾民,说是积善积德。   从锦荣这里知道了他们很可能是来除妖之后,唐镜如对明钧等人的态度也很友善,随即应了下来。   稍稍意外的是,明钧和另外三个师弟妹在唐家暂住了下来,明钧的解释是,“我等要前往巫山,地形复杂,到时还请唐姑娘为我们带路。”   锦荣耸了耸肩,“带路就不必了,我给你们画幅地形图就好。”   “仙长别见怪,这孩子说话就这样。”比较喜欢实话实说,里正在心里添了一句。   唐家还有空余的房屋,平日没什么客人,都是放些杂物,明钧等人也没脸让锦荣和她娘收拾,能够借住已是不容易了,而且明钧的直觉告诉他,若是说了,那位唐姑娘恐怕会做的出把他们赶出去的事。   广阳派师门有训,不可恃强凌弱,曾有门人仗着修为欺辱百姓的,也被长老重重惩处了,为了不仅是以正清明,也是为了弟子们的修行。   修仙一道多艰也,一旦沾染上了罪孽因果,再难有成仙之日。   修仙门派求得是什么,不就是仙么。无论是费尽心血,还是汲汲营营,数代甚至十几代人都是为了这个,有了追求,要求自然严苛。   像广阳派这样严明修身的门派不多,不然它也不会为誉为第一大派了。   也是因为对门人要求严苛,戒律严明,明钧的师弟妹对锦荣便是再不满,也未出手伤人的举动。不像那些走歪门邪道的门派,当然,若他们真是不怀好意,心术不正,也就不会有机会进莲台村了。   那阵法对锦荣来说简单,但蒙骗几个尚未成仙的道家子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进入房间后,明钧的师妹青衡先用清尘术打扫了一遍,将房内整理的焕然一新后才敢落座,倒也不是娇气,只是习惯了修仙者不染俗尘的生活,对这些也变得难以忍耐了起来。   这几日赶路赶得急,几人很快就躺下休息了。   天色刚沉,就闻到一股香味,饶是修仙者的肚子也被勾得馋了起来。青衡先推门走了出去,看见锦荣手里端着一锅红烧肉,那香味就是这个发出来的,她不禁咽了咽口水,问道,“可是唐夫人做的?”   “是我做的。”锦荣淡定道,   从她能掌勺起,家里的厨房就是她管了,虽未正经做过厨子,但她享受的不少人间乃至仙界的美味,勉强也能应付了。   石桌上还有两碗饭,显然没准备明钧他们的份,锦荣毫无愧疚道,“我忘了,难道你们不是辟谷的吗?”   虽然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在那几样看着就馋人的菜肴下,青衡还是忍不住有些气得牙痒痒。   相比起来,唐锦如和善多了,笑着招呼道,“几位若是愿意,便一起用饭吧。”   “多谢唐夫人。”明钧也没有拒绝,应了下来。   知女莫若母,唐镜如哪里不知道锦荣那恶劣的性子,不过是故意逗弄罢了。   用过饭后,明钧又问起巫山大妖的事,唐镜如一愣,看向了锦荣。   锦荣略歪了歪头,盯着明钧看了一会儿,然后竟是微微一笑,“你们问我,倒是问对了人。”   明钧还是这一天以来初次看到锦荣笑,似乎这位性格独特的姑娘还是难得给他们好脸色。   他怔了怔,却在锦荣谈及巫山大妖时,又认真的听了起来,神情也越发严肃。   锦荣不过是把从土地那知道的又说了一遍,省得这些人走了歪路,若是他们能解决,也省得她出手了。   “多谢唐姑娘指点。”待听完后,明钧郑重地对锦荣行了一礼。   “那大妖虽受了伤,实力也只有原先的八成,但毕竟是千年修为,我劝你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锦荣提了个醒道,   明钧微一叹气,“既然来了,终是要一探的。”   若是不敌,再退也不迟。   锦荣也不强求,起身来,“我也该歇息了。”   待门合上后,青衡问道,“师兄,可要将她说的回禀师门?”   明钧点头道,“嗯,如此也好,听听师父他们怎么说。”   说着,明钧又陷入了沉思,其他人也不打扰他。   有弟子注意到了石磨上的木剑,想起白日见锦荣在山间练剑,不禁失笑道,“一个山野间出身的姑娘,能会什么剑法?”   刚一想上手摸,手就像是被什么割破了,他惊讶得顾不得手上的伤,而是望着木剑,连他的血也未沾上,看似普普通通的木剑竟也有锋。   还想再试试时,明钧拦住了他,淡淡道,“凡间奇人异士,也许唐姑娘就是其中一个天赋异禀之人呢。”   ————   如今在巫山的大妖本就是广阳派一师叔打伤的,可惜没能降伏他,反倒让他跑了,还害人性命,而那位师叔也在与大妖交手中受了伤,他们奉师命前来斩妖除魔,以免再生祸乱。   明钧等人用灵纸鹤将所知之事传回了山门,在等回信到来之前,安心待在莲台村里。   而因为木剑的事,明钧等人对锦荣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也有好奇向里正打听过可有什么高人隐士来过这里,兴许正是教导唐锦荣的人。   里正也没怀疑他们,说了唐家的事,而多年的相处,自然令里正有了偏向,没有说不好的。   当明钧问起剑法的事,里正也不惊讶,据他说,锦荣会剑术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甚至还愿意教给村里小孩子一招半式的,至于为何学剑,里正叹了一声道,“可能是为了寻父吧。”   之后就全是里正以及村里人的脑补了,明钧不知,也有些动容。   不过身世孤苦罢了,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明钧也就一时意动,没有再问下去了,毕竟他们来此地是为了除妖。 第280章 仙凡篇   在收到师门回信后,明钧等人立刻动身往巫山去,而在他们离开莲台村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锦荣也准备去巫山。   “你也要去?”唐镜如惊诧之余,又有些担忧,“不是说那些仙人已经去除妖了么?”   锦荣摇了摇头,“他们未必对付得了那千年大妖。”   “我还是跟着去一趟吧,不解决了这事,我放心不下。”   那大妖为了恢复修为掳掠过路之人,而莲台村又是离巫山最近,等大妖把心思动到了这里的时候,只会更麻烦。   知道女儿心意已决,唐镜如也不再劝,叹了一口气道,“那你记得小心。”   锦荣安慰娘亲道,“我不会耽搁太久的。”   连行李都未收拾,锦荣拿了之前磨好的木剑,走山路小径往巫山去。   巫山,   明钧等人照着锦荣画的地图顺利地找到了巫山,途中也未御剑飞行,怕打草惊蛇让那妖怪设下埋伏,妖心虽不似人心,但千年大妖的灵智也不可小觑。   一入巫山,就感觉到妖气弥漫,天虽亮着,但高耸茂密的树木遮去了大部分的日光,越显得巫山阴森幽暗。   明钧一行人已抚上剑柄,心中响起警铃,过去的巫山绝非此般,但即便有山神,怕也被那大妖给吃了。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追逐奔跑的声音,明钧目光一凛,放出神识探去,   看到被追逐的正是一书生,而观其真像,是凡人无疑,居然还有凡人在巫山之中。   而追着他不放的是一团妖气化作的黑雾,那书生已被追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已,明钧不假思索,先救下再说,一柄泛着蓝光的飞剑穿过林木,直刺向妖雾,   剑为灵气,又附有克邪之气,妖雾一触到就消散了,发出腐蚀的声音。   见状,那书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不知是吓得还是累的。   一弟子还抱有警惕,他们来之前也路过最近的城池,在官府那问过,自从有遇害的商旅家属在官府报过案后,就没人敢在巫山过路了,宁肯绕了远路也不愿走。那么这书生出现在这里,显然可疑,故有一问,   “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巫山?”   书生抬袖擦了擦满头刚要说话,却又听见上空响起的一道尖锐的唳声,似是什么怪鸟,面色突变,“糟了,快跑。”   “那妖怪的化身要来了。”书生嚷嚷道,催着他们就要逃。   最后他们也没跑成,而是明钧和他的师弟妹组成剑阵合力击退了书生口中的妖怪化身。   不过和它比起来,初始遇到的黑雾的确是不值一提了,耗费了他们不少法力,但也令明钧他们对书生的怀疑消了大半。   剩下的在他拿出国子监学生的凭证之后也消去了,这个书生叫徐衡,字子期,在本朝国子监相当清贵,几乎就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了,也无须参与科举,便可为官入仕。   徐衡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广阳门的真人。”广阳门地位在朝廷心中也是尊崇,也素来不干涉国事。   明钧又问起来他怎么来了巫山,又遭妖怪追赶。   “不瞒真人说,子期有一重事,非来巫山不可。”徐衡淡然道,全然不见之前被追赶的狼狈,自有一番气度。   明钧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道,“我们前来巫山正是为了除妖,徐公子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徐衡露出欣喜之意,“你们是来除妖的?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   锦荣不紧不慢地赶到了巫山,原本估摸着广阳派的那些人没那么快找到巫山的大妖,应该也无性命之忧。   结果没想到刚到巫山,就感觉到有强烈的灵气波动,神识一探,是在山上,好像有纯正的灵气和另一股妖气在交手。那纯正浩然的灵气,锦荣在广阳派那些人身上感觉到过,不用猜,也知道那妖气是什么了。   明钧他们能这么快找到大妖的老巢,还多亏了徐衡。   徐衡能在巫山上平安活了几日,全因为他的机变,忽悠了那大妖,为它作画,画未作完,那大妖就不会杀他。   利用这几天,徐衡摸清了大妖老巢的地形,就在一座河神庙里,   他甚至告诉了明钧他们关于大妖的弱点,那就是他的眼睛,因为徐衡在为它作画时,只有眼睛特地没画上。   可在这样有利于他们的情况下,面对千年大妖,明钧等人还是惨败。   大半的同门都已受了重伤,但即便如此没有一个畏死逃跑的。   明钧也握着剑在淡金色的剑气罩内苦苦支撑,众人心中不禁生起绝望,难道真的要殒命于此了么?   也该他们命不该绝,被留在半山腰的徐衡撞上了赶来的锦荣,不过是蒙着面的,自带了一种神秘感,   锦荣问道,“他们在哪里?”   徐衡也感觉到了明钧道长他们可能不妙,立刻指向了山上的河神庙,一眨眼的工夫,已身在了庙宇百丈之外。   难道这位也是仙家道长?徐衡心中惊异道。   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河神庙给吸引了过去,看着庙中正处于险境中的明钧众人,徐衡情急想要冲进去,但仿佛有股特别的力量令他动不了了。   在徐衡眨也不眨的目光中,锦荣扬起木剑,如行云流水般划了一道剑诀,瞬间化为万道剑影,光华大显,妖怪惊嚎了一声,也终于露出了真身。   虽只有一眼,但明钧总算知道为何这么难对付了,这大妖竟然是一条黑色蛟龙。   离真龙一步之遥。   黑蛟受到重创,立时冲破了河神庙的屋顶,腾飞而起,却依旧没能逃过锦荣的剑锋,一剑击穿了龙心。   最后运起山势,将黑蛟尸首埋在巫山之下。   一切尘埃落定,风平浪静。   锦荣正欲转身离去时,却被一道清朗声音叫住了,“前辈留步。”   锦荣一眼瞥过去,是徐衡,这个文弱书生居然拼着命追了过来。   更令人惊讶的是,徐衡一撩起衣袍就跪了下来,“还请先生教我剑术。”   他虽气息未平,但眼中尽是赤诚,显然是在见识过锦荣的惊人如仙的剑术后,被刺激到了。   锦荣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何而来?”   “为好友收殓骸骨而来。”徐衡眼中一片庄重。他来巫山正是为命丧于黑蛟手中的好友,即便不能报仇,也要帮好友落叶归根。   所以名知山有妖,偏向妖山行。   徐衡再次郑重道,“还请前辈教我。”   蒙着面的锦荣轻笑了一声,“答应你也无妨,”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锦荣眼中傲然,唇角微挑。   明月忽现,仿佛只照耀一人,锦荣青衣蒙面,舞剑生风,似乎有数十道残影,剑招变幻万端。   一柄普通至极的木剑在她手中却成了可破神鬼妖魔的利剑,万夫莫敌。   徐衡双目只觉刺痛,却眨也不眨,努力记下每个出现的剑式。   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似乎只有一瞬间,   锦荣收了剑,也不问他记下了几招,眼眸间似笑非笑。   徐衡感觉脑中记了太多东西,处于混沌,却还记得跪下恭敬行礼,“弟子徐衡拜见师父。”   但怎么跪也跪不下去,锦荣轻笑道,“不用叫我师父,也别和他人说起这是我教你的。”   徐衡惊讶,却也恭谨道,“徐衡必守诺,多谢前辈教授。”   这一礼倒是毫无阻滞的拜下去了,只是再抬起头时,已不见了那位蒙面前辈的身影。   依稀看身形似乎是位女子,徐衡没有再想下去,看前辈的言语,似乎不想身份为人所知,他既受教授之恩,也不应探究。   瞬息间到了山下的锦荣,感觉到似有死气流散,她眉间微动,清声道,“去。”   手中木剑应声飞出,落入化为剑碑,立在巫山下,以洗涤镇压这些妖煞。蛟龙尸体百年难化,此剑碑只要不坏,可保巫山安宁。   ……   河神庙里,   明钧等人要么是因为受重伤,要么是被斩妖的法力气息震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被徐衡给弄醒的。   悠悠醒来后,明钧下意识还是握上了手边的长剑,徐衡笑道,“不用担心,那妖怪已经死了,巫山也没事了。”   见徐衡眉间尽是轻松之意,似乎并不作伪,明钧回忆起昏迷前看到的那惊艳一剑,“可是那位前辈高人除去了黑蛟妖?”   徐衡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当明钧又问起那位剑术非凡的前辈高人在何处时,徐衡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只道前辈除妖后便离去了。   明钧不免有些遗憾,那样的隐士高人,可惜未得一见。 第281章 仙凡篇   等明钧他们回到莲台村,锦荣已经到家多时了,甚至邻里都未发现她去了巫山,虽有半天没见她,但也习惯了她时常上山采药。   明钧等人虽不说全军覆没,也伤的都不轻,暂时无法动身,需要养伤几日,只传了信给师门,并说了巫山大妖真身乃一条黑蛟龙之事。   这事连先前与大妖交手的师叔都不知晓。   莲台村的村民听闻巫山里那只吃人的妖怪已经被斩杀了,之前不说担忧是假的,但又怎能离得了故土,得知祸害已除,不会再有性命之忧,顿时欢呼雀跃,对明钧一行人更是连连称赞,不愧是广阳门的仙家子弟。   包括明钧在内的众人面上也有些惭愧,明钧也坦白道,真正除了那黑蛟妖的不是他们,而是一神秘高人。   便是如此,村民也不失热情款待,此界修仙者少有高傲者,锄强扶弱,斩妖除魔,尤其是正道修仙者名声极好,所以说广阳派受世人尊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晚在庙宇不止明钧,其他人也见到救了他们一命的剑诀,也知道对方就在庙外出的手,逼得他们几乎要陨灭的黑色蛟龙,却被对方随意施展的一个剑诀逼得重伤逃离,最后还葬身于巫山之中。   他们都猜测是位隐士高人,观其剑气,清正浩然,应是同道,就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前辈。   徐衡没有随他们一起回来,他还要带好友骸骨返乡安葬,所以在下山后就同他们匆匆告别了。   锦荣待在院子里劈着柴,顺便整理着此次的感悟,   也许是在此界第一次斩妖,斩得还是即将成仙的千年大妖。就那么一瞬间,她就感觉自己心境上突破了。   可能也正是因为突破带来的好兴致,令她应下了那个书生的请求,   连施展出来的剑诀都是她当时感悟的,随心而至,还真没想过那个书生能记下多少。   也许此生再无会面之缘,   对了,那个书生叫什么来着,罢了,忘就忘了。锦荣毫不在意地想道。   ……   唐镜如已经很少刺绣了,一是锦荣不愿她太过劳累,二来,锦荣长大后采药换的银钱,偶尔也出几回诊,早已无需唐镜如忧心。   明钧他们也白不住村民的屋舍,广阳派怎么也不缺世俗间的银钱,即便包括里正在内的村民们推拒,明钧等人也不会违反门规,留下了足够的银钱。   唐镜如原本也不愿收的,在听了锦荣的一句话才接下,锦荣说,“能用钱财了结的因果,最好不过了。”   世间万般,都离不开这缘分因果。   唐镜如此时正在屋中做衣裳,为锦荣做的,她常上山,跑其他地方去,难免常有破损磨旧的,所以每季唐镜如都会为她亲手做几件衣裳,除了锦荣,还有另一个人的。   唐镜如望向另一个绣筐里月白,霜色,还有那人最喜欢的天青色各式男子衣衫,轻叹了一声,   已经十六年了。   她仍旧记得,在她怀有身孕时,他含笑安慰她,为她做好万全准备,送她离开,她无法想象,她不在时,那曾如林中月,高山雪清冷无暇的仙人,是如何被执法仙君以罪押回天庭,又被天帝降下那雷霆天罚。   他同她说过,要等他。   总有一日。   一滴清泪落在了未做好的衣衫上,浸湿了斑斑点点。   ……   莲台村又来了三位年长的广阳门道长,道号为清悟,清胥,清光。   他们前来正是担忧弟子的伤势的,何况其中还有一位暗中定下的掌门继承人人选,明钧。为此还带了灵药,他们又修为深厚,一边为众弟子疗伤诊治,一边又问起了黑色蛟龙的事。   明钧一五一十地全部详细说了,温雅的眼眸浮现羞惭之色,“明钧无能,才会令师弟师妹众人置身险境。”   资历最长的清悟真人摇了摇头,“此事不怪你,谁也料想不到那妖怪会是一条黑蛟龙。”   还找到了河神庙作为栖身之地,龙者,天生就是江河海川的掌控者,也不奇怪黑蛟在短短这些时日里养好了伤势,实力强悍到他们难以匹敌的地步。   龙,应该是这世上最得天独厚的三大种族之一了,别的妖类修了千年也未必有成仙之机,但蛟龙只要晋为真龙,便是仙了。   可惜化形在即,却偏偏走了歪路。   清悟心底微微叹息,成仙之道多艰也,无论人,还是妖。   也是他们失虑了,只当成一场对明钧这些弟子的历练。   听明钧说起,剑术极高的神秘高人,清悟道长轻捋微白的须发,“无妨,世间多高人,待回玄华山后再寻也不迟。”   明钧听了点了点头。   清悟是这么和明钧说的,但在心里却是搜寻起了善剑术的同道中人了,若是无门无派,山野散人就更好了,请回山门也好。   能一剑击退千年蛟龙的,莫非是剑仙?   ……   锦荣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广阳派的几位真人来了也没去见,以为他们养好了伤就会离开了,不想却听说了他们要在莲台村里测试仙骨的事。   主要进行此事的清光真人本不抱有什么希望,无事又应里正之求,碰碰运气而已,却不想测出了两三个有修仙资质的,虽不是很出色,但在这样偏僻之地已是难得了。   里正那满是褶子的脸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他是个目光长远的,没有放过这次天大的机缘,像他们这样的小地方,想供出几个读书人,秀才举子已是想都不敢想了,谁能想到有广阳派的真人在此借宿甚至养伤。   显然去当修道中人更容易些,里正老了老了也有一番智慧。   其中一个被测出资质好的孩子就是他的小孙子。   而且他也不藏私,而是为整个莲台村谋取福祉,要是出了一个像明钧仙长这样的人物,他们莲台村才是真的出头了。所以这事一等清光道长答应后,他就通知了每家每户。   不论家中有没有小孩,就是未成婚的年轻姑娘,小子也被他催着去测了。   唐镜如也被告知了此事,听了顿时一愣,说这事的是和她交好的林大娘,“我看锦荣天生就有灵气,保准就是修仙的命,可千万别错过了。”   在林大娘口里,锦荣都快被吹上天了,唐镜如都差点被哄的答应了,但是醒了醒神,又笑道,“等她回来,我再同她说说。”   “那你可要记得,仙长说了,就测两天,过时不候。”林大娘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若不是还有下一家要去说,她还能和唐家娘子拉上好久。   唐镜如一笑,虽然有些心动,拜入广阳派对锦荣的修行路应是有助益,但她从来不在这样的大事上为女儿做主,就像即便知道锦荣在修行,也未提过她父亲的事。   锦荣的反应更是平淡,“他们没什么可教我的。”   简单的语气中透出的却是莫名的自信,甚至是傲气来。   唐镜如对广阳门这样的修仙门派也抱有好感,但在这种事对女儿却是莫名的信服。   测试修仙资质的地方就在村中离村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一天下来也就测出了三人,有里正的孙子,村里的一个孤儿,还有个十五岁的青年,这个年纪入门也不算迟。   有因被测出资质普通而沮丧失落,也有这三人和家人欣喜又依依不舍。   而他们是肯定要和明钧回广阳派,修行虽没有说断绝亲缘,但无岁月,从此可能很难与家人相见。   明钧望着参与测试的人,莲台村也就八九十人,遇到这样的重大之事,几乎都来了,他微微皱了皱眉。   “明钧,你在看什么?”清胥疑惑笑着问他,   明钧一顿,也没有隐瞒,回道“弟子发现少了一人。”   明钧说的正是唐锦荣,他不知锦荣就是在巫山救了他们的剑仙,但他觉得唐姑娘似乎并不普通,给他感觉是这里最可能有修仙资质的人。   清胥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看看吧,省得你挂念。”   明钧一怔,拱手行礼道,“是。”   明钧来时,锦荣正巧也在家,他直接道出了来意,“师门在测试资质选弟子,唐姑娘不去试一试吗?”   锦荣回得也洒脱,“我对拜入修仙门派无意。”   明钧眸间闪过一丝失望惋惜,但很快隐了过去,也没有立刻放弃,“我听里正说起过令父的事,广阳门在天下各地也有人手,或许能帮到你。”   锦荣微感惊诧,“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   她又微微一笑,“我知道他在哪里。”   “而且此事也无需他人帮忙,我一人便足够了。” 第282章 仙凡篇   “既然她不愿,便罢了。”听了明钧的回话,清悟真人轻捋短须,平和浅淡道,   既然对方无意,广阳门也不会强求。   对于明钧认为那姑娘不同寻常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但明钧似乎对那女子也过于关注了些,也许他自己也未有察觉。   明钧也说了那女子的‘悲苦’身世,或许是感同身受的同情怜爱,无论是否有,都应止于此,清悟真人眼眸微动。   修仙问道,耽于情爱乃是大忌。   明钧没有察觉出清悟真人的异样,恭谨持礼道,“是,师叔。”   锦荣坐在院子里石桌边,自己动手泡了一壶茶,热气氤氲,   若是记忆一片空白的唐锦荣,拜入天下第一修仙门派广阳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完全可以借助那里良师典籍的引导,进步神速踏上修仙之路。   可惜却换成了个不知轮回了多少世的锦荣,如她所说的,广阳门没什么可教她的。   测试修仙资质结束后,明钧一行人就很快离开了,还是提前了两日,由于是几位师叔作的主,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异议。   回程路上,也经过东海,众人因为赶路御剑飞行,也耗费了不少法力,又带了三个未入修仙的凡人,便暂作歇息,选在东海边上。   望向无边的东海,一弟子好奇问道,“好像东海囚禁了一位仙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也听说过,好像就在十多年前,还降下了天罚。”   叽叽喳喳说话的都是在广阳门比较受重视,自然说话也有些无顾忌的爱徒。   修仙者多有驻颜之术,但十多年前,这些弟子也大多未入门,都是听师兄师姐说的。   其他人还只敢私下说说,青衡仗着清光师叔脾气最好,便大胆问道,“师叔,这事是真的吗?”   清光和清胥,清悟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这些未成仙的修仙者说仙人的是非,说起来也是不好,但此事当年闹得五界皆知,连他们也知晓一些。   告诉他们,也是给他们一个警醒。   成仙之道多艰也,便是成了仙,也不可妄为,便是地位尊贵如岚华仙君,一旦触犯了天条,也落得如尘埃,身困囚牢。   连他所在的东海空墟也成了禁地。   有不少女弟子被吓白了脸,尤其是听到那四十九道镇魂天雷,连明钧面色也是一肃,   清悟见状心中欣慰不已,知道已达到了训诫弟子的作用。   说完之后,也有胆大好奇的弟子问道,“那与岚华仙君成婚的凡人女子呢?”   清悟真人摇了摇头,“不知。”   要他看来,岚华仙君为一女子毁去修行落得如此境地,实在不智。   和他抱有类似想法的人还有很多,连岚华仙君万年来的好友也不能理解,甚至觉得那凡女误了岚华。   东海空墟,   “你怎么来了?”黑色冰冷锁链加身的岚华看到结界之外的人,眼底浮现起淡淡笑意。   出现在这对人神鬼妖魔都为禁地的是一位乌衣鹤氅的仙人,也是岚华的好友之一席缘,他听到岚华的话,嘴角微挑。   “你忘了,天上正开着瑶池盛会呢,天帝都喝醉了,哪里会注意到我一个小小仙人不见了。”   隔着结界,席缘扬了扬手上酒壶,“我还带了陶夭酿的灵筠酒,可惜,你喝不了了。”   他似是故意在和岚华开玩笑。   “我确实是忘了。”岚华不以为动,眉间带着浅淡的笑意,他就盘腿坐在地上,散发于肩,却有淡泊宁静的气度。   但席缘知道,他连动都不能动,那玄铁寒链锁住了岚华身上的七处仙骨,囚住了他的法力,还让源源不断的寒气没入他体内,哪怕天帝声称仁慈,没有剔去他的仙骨,但这与凡人有何异。   想他们天生神裔,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好不容易寻了个无人知晓的机会来看岚华,他却已在此受苦了十六年。   “真的值得吗?”席缘坐在变出的酒席上,饮了一碗灵筠酒,酒意微醺。   岚华淡淡一笑,却是坚定而不变地道,“值得。”   这样执拗而坚定的岚华,还是当初那个孤傲得什么也入不眼的岚华仙君么?   席缘苦笑,“天庭里爱慕你的女仙不知凡几,却碍于天规连多看你一眼也不敢,可你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还为她放弃所有,永远囚禁在这鬼地方。”   “你这家伙连犯错都瞒得这么紧,要是一开始告诉我们,也好为你遮掩啊,到现在,从没听你说过她的名字……”   这似乎变成了席缘的自说自话,对好友的担忧,无能为力的痛苦。   岚华笑意温和,“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席缘一听这话,气得大骂,“要不是倒霉,化形没多久就认识了你,哪用现在天天为你发愁……”   “我和她有一女。”   “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你这事……什么,你和她有个女儿。”席缘嚷嚷中终于回过神来,听清了岚华这句话,惊声道。“我们怎么不知道?”   他又立刻掐指算了算,眉头皱了起来,“怎么算不到?”   说这话时席缘直接看向了岚华,只见他含笑,“不是我做的。”   轮回转世,生死簿上都有明细,何况还是神仙与凡人所孕育子嗣,千百年来难得一见,若是出生,必定惊动天庭,怎么出现如此混沌天象。   岚华淡淡道,“我曾给自己算了一卦,是吉。”   或许就应验在他和镜如的女儿身上。   ……   席缘离开东海空墟后,本是想去找岚华的女儿,顺便认个便宜叔叔的,可惜留给他下凡的时间太少,又一时找不到,只好先回天庭了。   回去后又将此事告诉了其他为岚华奔波的好友,其他人受的惊吓也不小,先不说凡人孕育神仙子嗣有多艰难,便是岚华的女儿出生,天机都未现,就知道非同凡响。   说不定,岚华真的能安然无忧脱困,席缘几位仙人都这样希望着。   却不想这一日竟来的那么快。   广阳派的人离开了莲台村后,又恢复了平静,锦荣没有去参与测试仙骨的事虽然有不少人觉得可惜,听说那位明钧道长还特地去了唐家一趟,但谁也不能为无亲无故的人做主。   不过这事过后,似乎又有人注意到锦荣的年纪已过及笄之年了。   容貌出众,平时见多了不觉得如何,但自明钧那些人来过之后,发现连那些仙门的女弟子比之似乎也是不如,又有一手好医术,顿时就有不少人动心了。   唐镜如刚推掉了不少上门的媒婆,锦荣就和她说,“我要远行一趟。”   她当然不是为了媒婆求亲的事才这样做的,这个决定在斩杀了黑蛟妖后就有了,之前留在莲台村,一是为了照顾娘亲,二也可以安静修行。   如今她的修行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再下去,或许就是突破了。   莲台村这地方不适合她突破,容易累及他人。   这些锦荣也不隐瞒,都告诉了唐镜如,唐镜如听完后虽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半句劝阻,“你在外,万事小心。”   虽然她也隐隐察觉锦荣似乎修为很深厚了,连那些道长都对付不了的妖怪也是被她杀了,更是说广阳门没什么可教她的。但亲生的女儿,怎能不牵挂。   锦荣笑了笑,却是笃定的语气,“娘,你不用担心,信我就好。”   锦荣这一去就是渺无音信,莲台村里就有人对唐娘子放她离去的行为很不解,一个姑娘家,让她出外闯荡做什么,又不是郎君,还能拼个读书当状元,虽说锦荣会点武功,但外头人心险恶,又有山林猛兽,妖魔作祟,那点武功又有什么用。   对这些话,唐镜如从来都是笑而不语,不作解释。   她也曾希望锦荣无忧无虑过一生,但锦荣自己不愿,就像是夫君说的,他们的女儿生而不凡。   而因为锦荣当日那句话,唐镜如竟生出了些许期盼,或许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夫君岚华,一家团聚。   ……   两年后的一日,雷劫阵阵,生有异象,天地为之惊动,地府幽冥也有万鬼嚎泣。   连天庭之上的众神仙也有感觉,必定是有人成仙了。闹出的动静这么大,看来即便成仙,也不是普通人物。   只见天帝面色淡淡,吩咐道,“派天官接引。”   这不重视也不轻慢的态度,叫人说不出半点差错来。   众仙只好奇,都多少年没有成仙的了,不知这伴有天象成仙的是什么样的人?   但还未等吃瓜结束,这雷劫就先消散了,还不见那成仙者的踪迹。   不仅是仙界的人,其他各界感应到此情况的都不免奇怪了,这到底是成仙了,还是没成啊? 第283章 仙凡篇   时隔几年,才见到女儿归来的唐镜如也没有多问,只是温柔道了一句,“你回来了啊。”   锦荣弯了弯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村里其他看到锦荣的人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像是和他们隔了一层,又让人难以亲近,和曾经来过的那些仙长有些相似,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同。   唐镜如不知道锦荣这些年去了哪些地方,又做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她闹出了什么样的动静让五界都为之牵动。她与过去没什么不同,绾了妇人髻,一身素淡衣衫,还亲手下厨做了锦荣爱吃的菜,又是温言细语,絮絮说着这些年的事。   锦荣忽然道,“娘,我去了地府一趟。”   唐镜如顿时失声,似是想到了什么,见到锦荣抬眼对她一笑,娓娓道,“我在那看到了姥姥姥爷的生死簿,他们很早便投胎了。”   “因为前世积善积德,所以还是富贵人家,无病无灾,寿数也很长。”锦荣安慰娘亲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唐镜如落下泪来,喃喃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流泪,不过也是喜极而泣。   知道父母没有再受她连累,重新投胎而且命格也好,对唐镜如来说,已是幸事了。   沉浸在此番喜悦欣慰之中的唐镜如,不会想到能自由出入地府,还翻看阴曹地府记载众生生卒年月时辰的生死簿,是多么难如登天的事。   说出去都令人为之咋舌。   锦荣同唐镜如说起时也就轻描淡写了几句,没有让她在意这件事。   用过饭后,唐镜如又亲自在双亲牌位前上了一香,哪怕从锦荣那里知晓,已经投胎转世的人是受不到香火的,但这也是了了唐镜如一愿。   “愿上苍保佑爹娘今生福寿安康,无灾无难。”   ……   莲台村青山上的土地,再见到锦荣时,下意识行礼道,“小神见过上仙。”   锦荣抬手托起,轻笑道,“我还当不得你这一句。”   连仙籍都未入,又怎么称得上是仙呢?   土地公面色变了变,心中微叹,谁能想到天地间居然出了这么个怪胎,有神仙也不当,哪怕没有仙籍,但那上仙的实力又如何作得假,连地府幽冥的人也不敢掌她生死。   锦荣又道,“单是这些年,你暗中护持我娘的事,我还没有多谢你呢。”   唐镜如这些年的平安,不仅仅是锦荣临行前设下的种种布置保护她,就是山上的土地公也有对她照顾一二。   土地公温和道,“这些都是小神应当做的。”   虽说瞒下与岚华仙君私自相恋的女子之事,会落得个失职之罪,但谁会愿意得罪未来的一尊大神呢。   而且有个这样的女儿,岚华仙君怕是也能出来了吧。   在与土地见过面后,锦荣回到村后逗留了几日,并不急着离开,而村里听说她回来,有不少人惦记着她过去的医术上门求医的,她也来者不拒。   突破之后带来的容貌气质大变,哪怕她遮掩了不少,也会引人注意,有猜测她在外寻了仙缘的,锦荣也不否认。   在旁人看来也就相信了,不禁觉得唐锦蓉好运气,哪怕拒绝了广阳门招收弟子,也能修仙。   在几乎为村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诊后,里正私下找来,直接问道,“唐丫头,你也入了修行一途啊。”   锦荣收拾着药箱,停下想了想,“也算是吧。”   人于世间,哪一日不是修仙呢。   里正瞬间笑开了颜,莲台村有三个被广阳门挑走的弟子,现在又有唐家小姑娘,跑外面了几年,也成了修仙者,万一其中有一人成大器,说不准几十年后,他们莲台村就是有名的仙乡。   心里高兴时,里正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唐丫头,你能看得出来,老夫我还有多久时间啊。”   锦荣笑了,仔细看了里正一眼,温声道,“里正大爷,您是高寿,还是二十多年好活呢。”   里正算了了一下,那就是能活到八十多岁,哪怕去了那也是喜寿,好好好。   里正大爷高兴得回到家里,晚上吃饭时还多喝了两口酒,睡得沉沉的。   等到第二天,其他人从里正口中得知,锦荣能看出人的寿数一事,而纷纷跑去唐家,却发现已经空无一人。   唐家母女离去得无声无息,再有先前看出里正寿数带来的神秘莫测,令莲台村的人都感叹,修仙者的强大。   直到多年后,在广阳门修行的一位弟子回家探亲时,听到此事,懵然不已,不过,这也是后事了。   东海,   锦荣就立在东海边上,微风轻扬,看到出现在她前路的天将还有一帮神仙,勾手蹭了蹭下巴,“你们都是来拦我的?”   为首的一名容貌冷峻的金甲尊贵看起来不凡的神将喝道,“大胆狂徒,擅闯地府,还欲犯禁地,即刻随我等回天庭降罪。”   她虽然是悄无声息地在地府幽冥那里转了一圈,但生死簿这样的东西被人动过,阎罗怎会察觉不到。锦荣可一点也不会小瞧天庭的手段,之前只能说是他们的轻忽小视,一旦反应过来了,就很快查出她的身份来了,在寻不到她的踪迹后就聪明得在这里等她。   岚华仙君与凡女相恋所生之女,这个身份立刻触动了一些天庭神仙头上紧绷危险的弦了。   连派下来的人手,在旁观者看来也过于严重了些,只是捉拿一个资质再出众也不过是修行十数年的新晋神仙罢了。   可惜,锦荣要令他们想错了。   也没什么,就是恢复到了曾经的巅峰修为罢了,单手揍他们也是够了的。   她纯良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岚华闭目休息间,也察觉到上方不远处闹出的动静,一点也不比他当初承受雷刑的声势小。   这是出现了什么开天辟地的大妖怪么?   这结界虽然困住了他,但也保护了他,不会被上方的混战所波及到,否则以他现在弱得连凡人都不如的身子,哪怕是一点震荡,恐怕就要等来世再见娘子了。   许久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空墟的门开了,岚华微微睁开了眼,望向了进来的人。   同时感觉到了来自血脉上的强烈悸动。   岚华还未激动几分,就看见着玄衣的少女抡起一把金色长刀劈向了结界,顺带还劈开了锁住他的铁链,还没有伤到他。   虚弱无力被女儿接住的岚华还在想着,那刀似乎有点眼熟。   锦荣随手把刀扔在了一边,反正拎着也沉。   “我记得那是凤梧的刀吧。”岚华扯了扯笑,望向锦荣的目光却是透着温和,   她随口道,“打的时候,没问他的名字。”   锦荣握住岚华的手,为输了些灵气,暂时续起体内的仙脉,同时也查探到他身体非常糟糕,十五年的极地阴寒之气虽不至于摧毁他的神元,但也已经入骨,   她顿了顿,“我带你出去。”   岚华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而是惊讶笑道,“你和他打起来了?他可是天帝的养子兼爱将。”   “那么大的动静,应该来了不少人吧。”岚华总算知道之前那大战的波动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他的女儿闹出来的。莫名的骄傲淡淡涌上心头。   “挺多人的,不过他们打不过我。”锦荣坦诚道,   岚华淡淡笑道,“看来,我有个了不得的女儿。”   “所以,我们现在出去,不会有人拦我们的。”锦荣自信带有十足的底气道。   靠在她背上的岚华听懂了她的意思,“你……”   “放心,我没杀他们。”锦荣安慰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便宜爹,“说不准,里头就有你的朋友。”   她也有注意到,在交手间还是有些人暗中放了水的,虽然以她的实力,放不放水都改变不了结果,但这份情还是领了。   岚华显然还是很虚弱,和锦荣说了些话已是用了心力,很快就昏过去了。   等到唐镜如再见到她等了多年的夫君时,岚华又是那个风姿俊逸,高洁无暇的仙君。   事实上这还只是表象,她的便宜爹岚华内里还未完全恢复,处于虚弱的和凡人无异的状态。但他也不在乎这个,只想早点见到锦荣她娘,唐镜如也同样这么想着的。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多年,娘子。”   岚华仙君含笑温柔地看着她,眼底倒映出她的模样,   唐镜如淡淡一笑,“我老了。”   似是在感叹他们所分离的时光,岚华不语,抚上她的脸,而他原本的墨发瞬间变白,   “从此以后,我陪你白发苍苍。”   默默被喂了狗粮的锦荣:“……”   转身就走了,她还是去修炼吧,和那群神仙打了一架后,隐隐有突破的感觉。 第284章 仙凡篇   就在岚华一边和娘子相亲相爱,一边养伤的日子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而天庭那边也得来了一个锦荣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是在招安?”锦荣翻了翻这天诏,上面千年不化的墨字言辞虽华丽,但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让她上天庭。   岚华也看了天庭下的诏令,笑了笑,“应该没错。”   他又微微感叹了一下,“天帝这道诏令却是少见。”   旁边坐在地板上一身朱衣风流的席缘无语得翻了个白眼,“天庭都快为你闺女的事吵翻了。”   这天诏正是岚华的好友席缘授命送了过来,不过他这人有些任性,来了先不说招安天诏的事,而是嚷嚷找上岚华,“你闺女真是一点也不留情啊,妙柯和云溪被揍得……啧啧。”   “连我去看他们,都被拦外面了,可惜你看不见那个样子啊。”   听席缘还有心情开玩笑,就知道伤得也不是太重,果然席缘下一刻嘴角的笑容就更盛了,   “他们还算是轻的,你是不知道,凤梧那帮人伤得那才叫惨,堂堂天庭第一战神啊,呵,之前他们还一个个叫嚣着问罪,现在是没一个敢请战了。”   岚华笑着摇了摇头。   席缘在好友岚华这里嘴贱也就罢了,奈何还作死到了锦荣这里。   “锦荣丫头啊,我是你爹的好友,论交情也有近万年了,按辈分,叫我一声叔叔就行。”   席缘笑眯眯得好像身后有尾巴翘起晃来晃去,一副诱拐小姑娘的样子。   奈何除去轮回的因素,锦荣经历的岁月加起来也不比他小,岚华也没同席缘说过他女儿生有宿慧一事,看席缘这般更是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插手。   “要我称一声叔叔也行,那我们也来试试身手吧。”锦荣慢条斯理道,   席缘瞬时怂了,他修为和辈分虽高,但因为不好战,战力还真一般,打起来还真容易输,到时候多丢脸啊,看妙柯和云溪他们的笑话是开心,但轮到自己就不开心了。   好好的姑娘,怎么揍人揍的那么重,席缘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也就锦荣的这一句‘震慑’,席缘之后就不再闲得无聊凑到他侄女面前了。   包括见到唐锦如,也颇为有礼地称呼了一声嫂子。   若说过去,他们这些岚华的好友对唐镜如,即便谈不上恶感,但也没有多少好感,毕竟从私人情感的角度出发,若没有她,岚华也不会经历这些苦楚。   但现在这些愚蠢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因为唐锦荣。   看天庭为岚华的事争吵不休,分成多派,最后还出了这样一道奇怪的诏令就知道了。   一个完成可以成为天庭中流砥柱的仙君人选,的确可以让某些偏正直且有实权的神仙妥协,岚华已经废了,为何不招安一个优秀不输他的新仙君呢。   至于天帝,则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情,让人看不透,之前对岚华降罪那么重,现在又亲下招安的诏令。   席缘能猜到的也就这些了,他向来不喜欢这些绕绕弯弯费心思的东西。当无意碰到岚华后,他皱起眉来,低声道,“我以为你都大好了。”   岚华瞥了娘子一眼,对席缘传音道,带着温润的笑意,“除了不能动用法力,其他和常人无异。”   “而且锦荣也擅长医术。”   岚华说的不假,他刚出来那会可比现在还要糟糕,在锦荣的疗养下才恢复到这样的程度。   席缘微叹,也传音回去道,“等我回去,再为你去万灵圣君那里弄些药来。”   他心里清楚,岚华重获自由,甚至在这个凡人身边,比他在天庭的时候,眉宇间的笑意也多了,更快活。   席缘又怎么会多言呢,他也不担心这招安诏令会给岚华和他闺女带去多大麻烦,时到现在,天庭明显已不会太过责难,锦荣未成仙,那就是超脱五界之外的人,不受约束,而连天庭战神凤梧都输了,再想要打败唐锦荣,恐怕就要请上神,或是佛尊出手了。   要是被打上三十三重天,那才好看呢。不过天庭多的是人要脸面的,席缘讥讽笑道。   岚华知道的显然比席缘多,从这一道诏令中也看出来了不少,想了想,便和锦荣说起天庭的渊源,天庭的神仙来历分为两类,新神和上古神族,这与时间先后无关,天地初开时,大地还处于一片混沌,甚至还没有人。   但那时就有神灵诞生,甚至这些神灵之间孕育新的神灵,这些都被称为上古神族,和他们的神裔。   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天庭,因为生而为神,就拥有强大的法力,与生俱来的高贵傲慢,居于天上,从不与其他生灵接触,直到一场大战的发生,摧毁一切,天水降下冲没大地,大多的上古神都陨落在了那场战役之中。   岚华就是其中之一仅存的神裔,他也和女儿坦白说,那时年纪尚幼,许多事并不知晓。   在这之后,出现了天庭,五界,还有幽冥轮回。其他生灵,尤其是凡人依靠修行晋为仙入天庭,残存的上古神大多隐世不出了,但还有些神裔在天庭任职,这非他们所愿,而是注定了一般,难以卸去。   直到现在,除了极少数,甚至已无人知晓的大能,天地间的神仙都受天庭约束,包括天条。   岚华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天帝,他的来历也很神秘,有说是一女子因感受孕所生,后送与人间一户抚养,直到天庭为选出天帝时,才找到的,被默认为新神一脉。虽然一开始有许多神仙不服,但毕竟是天道选定的人,而天帝也越来越像天帝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奇怪,岚华也说,这只是他的感觉。   他并不怪天帝,真要怪,那也是怪天条。对天条最不满的莫过于他们这些上古神裔,因为生而为神,更加不喜欢受天条约束。   天条自天庭有时便生了。   “所以说,我或许成了天庭两派之间的筏子。”锦荣摸了摸下巴,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唐镜如听了许久,不禁担忧望向夫君,岚华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笑道,“由她自己做主。”   虽与女儿多年未见,但他相信锦荣。   ……   锦荣最后的决定当然是去天庭走一遭,也不担心会被坑了,她有的又不止是实力,还有脑子呢。   席缘看向岚华,“那你呢,你不随我回去么?”   岚华拥紧了娘子,温和笑道,“我已非仙,为何还要再回仙界?”   从他被削去仙籍,囚于东海空墟的那一刻起,他已不是天庭的人,也不需再受天条约束,至少他心中已无天条了。   席缘释然,“好,下次我和他们一起来看你。”   天庭一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坎坷麻烦,席缘也再不敢小瞧自己这位侄女了,连对上数位古板顽固的仙君神帝,也不落下风,对那殿上的天帝,应对也坦然自若,从容淡定。   哪怕之前厌恶她身份或觉得她桀骜骄狂的人,也稍稍消去了偏见,转而欣赏认同起来。   席缘从头至尾都木着脸,说不出话来,似乎也不需要他插嘴。   对一些神仙的指责,回答也有理有据,某仙人横眉怒道“大胆擅闯地府,还私自翻看生死簿。”   锦荣笑道,“我那时非仙人,小儿无知,错入了地府。”   说的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当问罪于岚华仙君,当初触犯天条,应当有罪,如今却被放了出来,她不紧不慢道,“虽有犯天条,但为儿女者,也不能眼看生父陷于困境而见死不救。”   锦荣唇角露出微凉的笑意,眼中意味不明,“受了那么多年天罚,也够了吧。”   最后当然不是这一句就可以过去了。   锦荣于天庭封神,号玄华仙君,三百年,不长不短,也算是抹去了岚华的罪责,也没人再问岚华如今在何处。   封号似乎还挺长的一串,不过锦荣就挑了玄华两个字,一个随了她此生父亲岚华之名,一个也是对曾经玄女的纪念。   ……   凡间的一处华丽不失清雅的住宅中,   岚华看着眼前的风华越盛锦荣,青丝散肩,一袭水墨衣衫更显随意风流,温柔中透着慈爱,   “你娘都同我说了好几次,你没回来看我们了。”   借着在天庭的地位,锦荣也为她爹岚华调制了不少仙药,不过一二百年的工夫,身体还有修为也差不多恢复如初,而唐镜如也有为她炼的延寿不老药。   锦荣叹了口气道,“近日事务多,忙了些。”   岚华笑摇了摇头,“你的名声可比我这个爹大多了。”   这些年,锦荣在天庭乃至仙界都越发有名,别看锦荣现在无害的样子,但岚华也没少听说锦荣诛杀妖兽天魔,荡平万界山的事迹,立下的战功亦是赫赫,成了天庭新的一任战神。   再加上他的退隐,做起了闲云野鹤的散人,不管五界的事。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他岚华,更多知道的是玄华仙君。   岚华虽觉得骄傲,但也担心锦荣太过张扬,容易树敌。   锦荣摇了摇头,表示她心里有成算,还说了一件让她爹岚华也为之惊讶的事,   “天条怕是要改了。”   这事早有苗头,只是随着她的地位越来越高,立下的功绩也为人瞩目,改天条的事也被推了出来。   锦荣很清楚,她在这其中只是个借口,以证明旧天条的不公,锦荣本没打算扯入这混水中的,但她没想到的是,真正推动改天条一事的人会是天帝。   她忍不住对岚华道了一句,“天帝是最合格的天帝。”   真正做到淡漠无情的从来只有天道,天帝不是傀儡,但也成了天道的化身。   在知道是这界的天道要改天条之后,锦荣就更加不愿掺和进去了,天条要改到什么地步也与她无关,“我答应在天庭任职的期限也快到了。”   岚华听后遂放下心来。   之后的事一如锦荣所想的,五界都为改天条而震动。   而新天条出的那一日,也就是锦荣离开天庭之时,回到人间做她的逍遥神仙了。 第285章 亡国公主   不过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就再次穿越了,置身于倾斜翻倒在地连车篷也被砍破的马车里,车窗外尽是不绝于耳的刀剑砍杀声。   锦荣咳出些血来,发现腰腹间中了一枝羽箭,血已染红了大半衣襟,难怪这么疼,只怕原身已死在了箭下。   “公子。”外面的厮杀中突然有一道饱含浓烈愤怒的悲号声响起,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又有哨声长啸,外面袭杀的人似乎离去,恢复了平静,但浓重的血腥味仍让人难以忘记。   锦荣一手捂住伤口止血,一手用力推开车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的是宛如一个小战场,到处是尸体,便是见识多了的锦荣,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生出些许厌恶。   十几个身上无不是血迹斑斑的举着剑粗布衣衫的男人围在一处,几乎半跪,面上悲痛不已,连声道,“公子。”   锦荣看到被他们称呼为公子,如今已卧在地上身中数箭的白衣少年,脑中闪过零星的碎片。   华丽堂皇的宫殿,温柔可人的宫人,金银玉器,还有被攻破的国都,烧杀劫掠屠城之声。   锦荣立即猜到了这是原身的记忆。那些人的哭声仍未停,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却做小女儿状哭哭啼啼,锦荣忍不住喝了一声,   “别哭了。”   那些持剑的侍卫终于察觉到了锦荣的存在,不禁露出惊愕又欣喜的神色来,“公主。”   他们也没能想到公主还幸存着,毕竟那马车都被撞成那样,还被秦人射了好几箭,他们为护公子还来不及去察看公主情况。   这些人还是忠心耿耿的死士,一见公主还活着,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将她抱了出来,不然以她现在这具还年幼的身子想从翻倒在地的马车里出来,还有点艰难。   其他人仍面带悲戚,跪伏在地上,“我等不力,没能好好保护公子和公主。”   锦荣拉了拉抱着她的中年深色衣衫的汉子,示意自己要去看白衣少年郎,也就是原身的哥哥,公子升。   深色衣衫的男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听从了公主的命令,抱着锦荣走了过去,在看到白衣少年时主动跪了下来,锦荣也看清了少年的模样,十四五岁的年纪,也只比原身稍大了些。   如今却横死山野间。   锦荣收回了探过他腕间动脉的手,已经死透了,连神仙都救不回来。   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出身高贵的小公主突然亲见兄长死亡而悲极失了魂魄。令未能保护好王室血脉公子升的侍卫们更为内疚,甚至动了自刎以谢罪的念头。   “我还没死呢。”锦荣捂着已止了血的伤口,面色苍白,说的话却镇住了残留的所有护卫。   “带上我兄长的尸体,我们速速离开这。”   ……   临城医馆里,一白发老者为病人包扎伤口,除了腰间的箭伤,还有身上的骨裂和额头处的撞伤,一看简直是惨不忍睹,连换了两三盆热水,血染还变黑的衣服早就被换了下来。   “小娘子真是坚强,这么大的伤口,一声疼也不叫。”老者叹道。   面色已转好的锦荣回了个友善的笑容,没有表现出与年龄的不合来,就像是普通的富人家小姐。   而那些侍卫,则早就将医馆包了下来,守在屋内屋外,在大夫为公主换药包扎时也是警惕不已,时时刻刻关注着公主的安危。   毕竟这是他们唯一需要保护的主人了。   身为从出生就培养的和死士无两样的侍卫,他们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保护王室,而当国破那一刻,他们保护的目标就成了公子升和小公主。   原本在公子升死的那一刻,他们就该为之殉死的,如果不是锦荣的一句话。   小公主还在,他们还要保护小公主活下来。   在锦荣给了他们希望后,慌乱并沉浸在悲戚中的侍卫们很快醒了过来,能被挑选出来的自然也不是只会武艺的人,那个最先把锦荣从马车里抱出来的中年男人叫武成,他立刻做了安排。   另外找了马车,载着公子升的尸首,以路遇劫匪,受伤惨重的缘由入住了医馆。   入城的路引是早已备好的,临城也是他想到的合适的地方,不受秦人统治,只是一小国,哪怕被发现了身份,也不会有人去通风报信的。   之后他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也为锦荣所暗暗欣赏。   连那羽箭在拔下来后也被暗中收起来了,寻常山野劫匪可没有这么精良的箭簇。   其余侍卫对她也很忠心,甚至在公子升后,将她当成唯一听命的人,哪怕锦荣让他们去死,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去做的。   锦荣叹了口气,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借尸还魂,从这小公主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但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保护的两位主公都死在了杀手箭下,恐怕他们也不愿意苟活的。   从原身的记忆中可以知道,这是个诸国混战,命如草芥的时代,而原身所在的赵国和当世最强盛的几大国家之一秦国交战,并大败,被攻破了国都。   原身姓姬,但因为母妃出身不高也不是很受宠,所以尚未取名,和兄长姬升一起借助宫中地道逃出来,和他们类似的还有其他的王室贵族,只是秦人想要斩草除根,看到马车摔裂一幼女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又射死了公子升后,便立刻离开了,以待去追杀其他赵国公子。   剩下负隅顽抗的死士根本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他们也知道,一旦保护的目标死了,死士也不会活下去。   ……   侍卫还就近在医馆旁边买下一处宅子,方便公主养伤,就在这几日里,武成带回了消息,   赵国亡了,逃出来的毕竟是少数,大多被闯入的秦兵杀死在了宫里,听说连垂髫幼童也没有躲过,无一存活。   宗庙宫殿皆被烧毁,国土被并入秦国。   所以说,她这次是穿成亡国公主了,锦荣还来不及品味一下心情,就见武成和其他侍卫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不等锦荣,就见他们齐刷刷地跪下,“我等愿用性命助公主复国。”   哪怕换成另一个人,比如公子升,他们也会这样做的,锦荣知道但想了想,还是点头说了一声,“好。”   不是锦荣这么快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她知道,要想让失去所有的人活下去,就得给人一个目标。   ……   待锦荣养好伤后,清点了一下部属和财产,共忠心耿耿的侍卫一十三人,别以为人很多,刚出逃时是带了近五十个死士,其中大半都和公子升一样死在了追杀的秦兵手中。   至于钱财,倒有不少易于出手的金银,这个时代普通人家三四辈子也花不完。   但真想做什么事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加上她才十四个人,还定了一个复国的目标,锦荣也觉得有些荒唐。   锦荣又笑了,这世上很多事开始时大多很荒唐,让人意想不到。   临城虽平安,却不适合久留,锦荣让武成画出一张大致的天下地图,主要有秦,楚,魏三个大国,赵国也曾是大国之一,如今被灭,不复存焉,还有就是一些小国,比如临城所属的卫国。   小国生存于夹缝间,各有依附,卫国看着虽小,但也平静不了多少,无论是刚亡赵的秦,还是楚和魏,想要一统天下,吞并他国的野心都不小。   锦荣说要走,其他人自然听令,武成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此时锦荣换了一身少年装束,方便她骑马赶路,也让武成他们改了称呼,如今已不适合再叫公主了。   她微微一笑,“去秦国宛泽。”   谁会想到,赵国王室的唯一血脉会将日后隐姓之处选在有灭国之仇的秦国。   锦荣当然没有那个卧薪尝胆日夜不忘国仇家恨的意愿,不过是经过再三考虑,认为这个地方最合适而已。   这个时代的尊卑等级似乎都印进了骨子里,尤其是对死士而言,连一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的话他们都言听计从,不敢违命,又怎会提出质疑呢。   宛泽多山野,说的好听是桃源之乡,但不比国都繁华,且人少地荒,何况避不了赋税,锦荣等人一来,就按着她的吩咐,买下了大片的土地。   在处理好落户以及和当地官吏打交道的事后,以失孤的卫国小贵族携护主的仆从名义在宛泽定居下来。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在乱世中建立保护自己的势力都是必要的,   沉思良久后,锦荣提笔在这个时代比纸使用的更多的白色绢布上,写下了一个‘墨’字。 第286章 亡国公主篇   呈盆地形山势中的大片空地上,有百来个剑客,或站着休息,或在对练剑招,其中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望向场上对剑的两人。   招式凌厉,刺向的都是要害,让旁观的人都连一口气不敢松。   你攻我退之间,青色布衣的年轻剑客很快落败下来,剑也被击落了,脸上一片惊惶失落。   而击败他的是个仪容秀丽,即便只是用发带简单束发也不掩其气度的‘少年’,看上去年纪比剑客还要小上几岁,衣着与其他人也无分别,只是冷淡道,“举剑。”   年轻剑客收起了方才的失落,郑重道,“是,公子。”   之后依旧未能从‘少年’手上讨到什么便宜,反而更加狼狈,布衣上满是沾的灰尘,和渗出的汗水,年轻剑客的目光却越发坚毅,旁观的剑客没有丝毫对被压着打的一方的奚落嘲讽,而是认真的观看每一剑的攻势,哪怕有些快得看不清的,也努力捕捉着剑法的影子。   甚至心有明悟,在剑招对练之中也获益最多的,莫过于身处在对练中的年轻剑客。   ‘少年’也是意在指点,而不是故意欺凌。   不过放在她身上,的确算是欺凌弱小了,此少年非真少年,而是虚岁十九的锦荣。   待锦荣收剑后,结束短暂的练剑后,年轻剑客拱手行礼道,“多谢公子指点。”   锦荣目光扫向周围,其他人低头一行礼后,也各自继续对练剑招,虽是尊敬感激,但他们也做不出对公子的亲近亦或说是冒犯之举。   这是时代的特征,锦荣也没有特意去改变。   来到宛泽已有八年了,从村庄到庄园,再到占地千百亩的坞堡,也费了锦荣不少心力,但想在这乱世中生存,乃至有一席之地,这些付出也是应当的。   这个世界没有修炼的契机,她又顶了姬锦荣的身份,也就只好暂时这么走下去了。   锦荣想建立一个即便壮大也不会惹人忌惮的势力,这个组织就叫做‘墨门’。   和她某一世印象中掀起风云而这个时代未曾出现过的势力有些相似,但又大为不同。   做什么都少不了钱财,行商虽为贱业,但对暂时身份不明的锦荣而言却意义重大,而且随她来宛泽的都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半点质疑。   贿赂些金帛,甚至还将宛泽这边的官吏换成她推上去的人,于她行事更是方便。   在秦国想蓄养军队是不容易,声势过大难以遮掩,但训练剑客就不会有人管了,稍微显赫一点的家族内有供养谋士剑客实属常见,不同的是,她手下的剑客都是她教出来的。   战乱时期,无父无母的孤儿太多,锦荣收养的不只有男孩,还有女孩,学习剑术,医术,木工,经商,机关等等。   这倒和最初墨门相同,最初跟随在她身边的死士,看到墨门如今的发展,心中对公子都是敬佩不已,为复国殚精竭虑。却不知锦荣只是习惯性准备周全,至少万一某天被秦王发现她是赵国王室遗孤想斩草除根时,还能安然脱身,还不用担心其他威胁。   若是换了其他如魏或楚,还不至于如此,但谁让魏国和楚国太不经打,才几年的功夫,就随着赵国的步伐被灭了呢。   不过这也印证了锦荣选择宛泽的决定,有多正确,如果安家在魏国和楚国,再经战乱也麻烦。   秦一统天下,但却没那么安定,不说进程太过猛烈,许多原楚国,魏国,甚至是赵国的百姓归顺心都不高,时有反抗之举,当今秦王似乎也没有安抚的意思。   听说才弱冠之年,亲政不久。   锦荣对了解秦国和它的国君没什么兴趣,她只要保证自己的势力建立起来,哪怕举国之力也要忌惮它就够了。   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有过为皇经历的锦荣当然再理解不过,但换成她是这个他人,那就不一样了,若秦王真有本事劝服她,解散了墨门,她一人逍遥世间也无妨。   但似乎这位年轻的秦王并未察觉到,这就不能怪她有不臣之心了。   不过好像,她从来就没有为臣为民的想法。   ……   一箭凌空,空中一双大雁扑凌着落下来,仆从立刻过去抓起来带回,未有伤,只是羽箭穿过尾翼,让大雁失去了平衡无法飞行而坠落。   锦荣瞥了一眼仆从手中还挣扎着的大雁,“带回去养着。”   训练得好就当传信的大雁,不好那就炖汤喝了吧。   “是,公子。”仆从恭顺道,   时人崇尚君子六艺,哪怕是再体弱的文人,也都会拉弓上马,锦荣对外宣称的身份是男子,但身边的亲信,包括她教授剑术的墨门门人都知道她身份,她也无意隐瞒。   身边的人都对她忠心耿耿,尊敬非凡,更不会强求她学这些。但自安顿下来后,锦荣就拾起了剑术,射箭骑马更是当成的寻常锻炼。   无法修炼的确不能太过随心所欲,这副身子穿越过来时就发现了体力实在柔弱,许是锦衣玉食骄养惯了,弹琴跳舞都来得容易些。   可她又不是受人庇佑的女子,也没想过仗着智谋隐居幕后,既然一手创立了墨门,也总要出来顶立门户,否则手下人如何能信服她。   死士和用药控制的始终是少数,墨门要想发展,势必需要大量人手。   女子身份不会有什么妨碍,但若是一个藏藏掖掖,甚至需要人保护,畏缩胆小之人,终得不了什么人心。   这份坦荡也的确得到了信服,从来宛泽身边只有十四位死士,到如今,光是她手下的商人行走各地,而墨门这份势力中隐藏的人数,也只有锦荣一人知晓。   而锦荣那一手世间闻所未闻的神奇剑法,更是令门人狂热不已,又是自小在墨门长大的人,更是将锦荣视为神一样的存在。   日常训练手下剑客后,回到住处的锦荣,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绸白衣,练剑时的布衣也是为了免得麻烦而已,绸白衣同样偏向男装。   她自己没什么偏好,只是女装过于繁复,层层叠叠,伸展动作的空间不大。   从她的经商之路踏上正轨后,就没再为钱财担忧过,她也就让人专门改了几样适合女子行动的衣服,她门下也有不少女子,习剑和学医的。   服侍的白术望着手持竹简的公子,柔声道,“公子歇息会吧。”   能被留在锦荣身边,白术当然不简单,对锦荣的忠诚也不亚于早年的那些死士,见公子每日要处理那么多失误,还要去练武场,白术有些心疼。   锦荣听了她的话,放下书简,“你说的也对,待在家里确实闷了些。”   “听说照城有祭祀水场,很热闹,丰城还有论道会,有几位当世大家,公子应该会很喜欢……”   侍女白术为了让自家公子多点娱乐,可以说是掏空了心思,   锦荣敲定了决定,“那就都去好了。”   ……   白术没想到公子说的都去,不是出门郊游,而是打算游学,时日不定,而且不准备带上任何人。   明为游学,实为游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其实锦荣心中早有这个想法。   刚穿越过来就面临生死危机,还不得不隐姓埋名,培养势力,对其他各地所知所闻都是过往派出的人回来告诉她的,她还未真正见识过这个天下呢。   武成也听说了公子要出门游学天下的事,特前来拜见。   锦荣眉眼轻挑,“怎么,你还担心公子我?”   这些年最得锦荣重用的就是武成了,用的也很顺手,无论是收养孤儿,还是出去行商搜集情报。   武成听了这话,细细一想,觉得公子说的也不假,他们都知道,公子若是扬名于世间,也是一位剑术大师,哪怕是千军万马,脱身也不是难事。   锦荣的剑术来历,她自称是梦中仙人所授,也无人质疑,反而觉得公子有此天赋。   于是武成拱手一行礼,“从公子命。”   出行之前,锦荣也得安排好了,墨门,和她手下培养的商旅,还有坞堡里的人,即便她不在,也能如常,不会出什么乱子。   好在这些年没白培养,都是好用又放心的人。   春日,芳草萋萋,   锦荣骑着马,哼着小调,她的随意无端落在别人眼里像个浪荡贵族公子,这一番作派,倒是没人敢上前接近。   天下虽未定,仍动乱不已,但出来游学的士大夫之子从来都屡见不鲜。   白术想跟着随侍左右,但被锦荣几句话便又另做安排了。   她说的祭祀水场,还有论道会,锦荣都去过了,而她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原魏国国都,学宫也到了。   慕此地学者之名而来,未想竟见到了一位美人。   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第287章 聊斋娘子   夏日江南雨季绵绵,难得有出晴的时候,   城镇唯一的酒坊就是竹枝巷口处的王记酒坊,酿的是江南有名的杏花酒,却别有风味,可惜酒坊老板王大郎福薄,早几年就去了。   如今酒坊就剩下孤儿寡母扶持,他的遗孀周氏倒是个能干的,撑起了酒坊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的。   早上,来酒坊的人并不多,一黄衫女童坐在门口,折着纸,门里传来温柔的女声,“阿锦,别在外头坐久了,小心着凉。”   说话的是王记酒坊的当家周氏,   “好。”女童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将折好的纸,埋入酒坊门口的地里,   若是有见识的人仔细看了,就知道这埋得地方也是特定的方位,按道法做的辟邪阵。   在寻常的辟邪阵上又做了些改动,不仅能避邪祟,也能做些安全防护。   谁让这世界妖魔鬼怪还混迹人间呢,女童也就是锦荣啧啧一叹,灵气充足,天地万物,滋生的精灵鬼怪倒是多,太多了纵是有心的也管不了。   她此世投胎就成了王家女,王锦荣,名也未变。   小康之家,以酒坊为生,父母双全,也是安乐无忧。   等到她五岁的时候,这世的父亲去另一州县送酒时倒霉遇上天灾,没了性命,屋漏偏逢连夜雨,酒坊又欠下别人帐未还。披麻戴孝的周氏当时都已准备忍痛卖了酒坊,带女儿回娘家去。   直到锦荣告诉她,酒缸靠着的墙角处里埋着一个瓦罐,里面都是银子。   锦荣也没告诉周氏是爹的鬼魂挂念不下回来告诉她的,只是换了个法子说是无意间发现的,鬼神之事虽多,但以她之年幼,若是与这种事沾边,未免引人注意。   周氏一直很少过问酒坊账目的事,也知道夫君不喜欢把钱存在银庄。这钱不仅解了酒坊的燃眉之急,也能让母女俩数年无忧,周氏是个持家有道,非但没关酒坊,还亲自当家,好在夫君在世前教过她酿酒的方子,硬是没让王家酒坊砸了招牌。   锦荣人小也做不了什么,也就私下教训了几个想欺负孤儿寡母的泼皮无赖。   王家酒坊生意依旧兴隆,除了平日买酒的人,还供应城里的几个大酒楼,家底也算得上丰厚。   一边操持着王家酒坊的周氏也没忘了女儿,虽遗憾没能给亡夫留下香火,但即便夫君在世,两夫妇也是爱极了女儿的,现在母女两人相依为命,她更是疼爱不已,对女儿百依百顺。   酒坊的生意自有雇佣伙计打理,周氏则是任由女儿玩,也不强求她学什么,算帐还是女红,心里想着待锦荣长大了,招个上门女婿,不劳女儿操心忙碌。   对这一世的生活,锦荣是相当满意的,唯一的遗憾就是王父的去世了,事事不能完美。   只能说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难怪那么多人追求长生了,活得越久,就是有仇有怨的人都死了。   长生,在另一种意义上,或许也是胜天半步。   锦荣都九岁了,周氏本是想着送女儿去学堂,但问了学堂的师傅,说是不收女学生。   周氏无奈,但锦荣却是不在意的,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都不知道学了几世,信手拈来的东西,实在没必要再学一回。难不成学这八股文章去考科举。   虽不拘着锦荣玩耍,但也有嘱咐几句,比如不要和斜对面那家烧鸡店的老板娘亲近。   那是半月前新搬来的住户,姓胡,叫三娘,长相就是坊间三姑六婆碎嘴说的狐媚样,开了一家烧鸡店,听说她前面的丈夫年纪轻轻就死了,这都是周氏平日和街坊邻居那里听来的。   什么一个女人有本钱开店,怕不是害死她前夫得的家产,还有整天心思都是打扮,插花戴簪的,勾引了不少男人去她店里,保准是个狐狸精。   说的更难听的都有,周氏怕教坏小孩子,也没在锦荣面前说起,她眼瞧着那胡三娘的确不像什么洁身自好的姑娘,这门对门的,离得又近避无可避的,甚至烧鸡配酒,胡三娘还要从她家买些酒水。周氏也无法,只好让女儿平日玩的时候,不要到胡三娘的店里去。   锦荣扮作小儿状,乖巧地点头,心里嘀咕着,说是狐狸精也没说错。   胡三娘,可不就是只真正的狐狸精。   也不见国之将亡,朝代更换的,妖孽却喜欢跑到人间来了。   就简单挂了胡记招牌的店面,但在门口迎客的却是个眉目间尽是风情,身段妩媚动人的年轻女子,容貌也不负那些女人嫉妒红了眼,见有客人上门,胡三娘嫣然笑道,“客官里面请,客官想吃点什么?”   吸引顾客的可不只胡三娘的美貌,胡记的烧鸡做的也是极美味。   “好咧,两只烧鸡,一壶小酒。”胡三娘朝店里的伙计喊道。   伙计无奈道,“老板娘,没酒了。”   胡三娘嘴角一抽,指了两个伙计,“快去王记买四壶酒。”   伙计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不是跑回后院砍柴杀鸡,就是招呼客人去了,气得胡三娘头上别着的簪花一颤一颤的。   她哪里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愿去,说到底她也不愿去的,每次去一回,她都快吓得掉狐狸毛。   难得下山在凡人城镇里开店,结果隔壁就住了尊煞神,虽说这煞神还小吧,但足够欺负他们这群狐狸了。   周氏见到胡三娘也有些意外,“王夫人,我店里没酒了。”胡三娘勉强笑道,也没失几分颜色。   闻言周氏就明白了,哪怕心里看对方有偏见,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生意上门。周氏立刻就让伙计挑了酒搬到胡三娘的店里。   等到付账时,“胡娘子,这钱给多了吧。”周氏也不是占人小便宜的人,何况这钱明显多。   “不不,酒卖的好。”胡娘子哪敢少王夫人的钱,见酒搬过去了,急不可耐得就要走。   刚踏过门槛,就在门口处的榆钱树下碰到了她每次最不想看见的人,王家小姑娘,王锦荣。   不知是哪路神仙下凡,来折磨她们这些可怜的小狐狸。能看出来,不是因为她修为多高,完全是那功德金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王姑娘。”胡三娘声音都是发颤的,裙下的狐狸尾巴都忍不住要露出来了。   虽然从未说些什么,但胡三娘每次都感觉自己在她面前连原形都暴露了,光是那轻飘飘的一眼就吓得她冷汗涔涔了。   锦荣眨了眨眼,瞬间就猜出了她是来干什么的了,摆了摆手,就放她过去了,胡三娘这种小妖怪还真没被她放在心上。   胡三娘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礼,饶是番动人美景。   在临走时,胡三娘脚步又是一顿,似是有些犹豫。   ……   周氏算完了账目,走出来看到坐在门口的女儿在吃烧鸡,而且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禁诧异问道,“阿锦,哪里来的烧鸡?”   锦荣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胡三娘请我吃的。”   狐狸做的烧鸡味道还真不错,看来那小狐狸也懂见神就拜的道理,在口袋里还藏了几只烧鸡。   “胡娘子?”周氏有些惊讶,胡三娘来的时候也没见她带烧鸡啊,她转念一想,许是后又回店里拿的。看女儿吃的开心,周氏对那胡三娘也有了几分好感,虽作风有些问题,但到底不是个坏人。   想完周氏又对女儿温柔笑道,“你吃了烧鸡,那午饭还吃么?”   锦荣摸了摸肚子,认真回道,“还要吃。”   周氏轻笑了两声,“好,娘给你做你爱吃的。”   之后,锦荣没少吃到胡三娘白送的美味烧鸡,当然,对于胡记那窝狐狸,锦荣当然不可能因为几只烧鸡而违背自己的原则。一开始,她也没有为难胡三娘他们。   警告什么的,更是没有过。   因为她一般不说,犯了事直接动手。   好在这几只狐狸也就贪图人间烟火,来历什么自然是瞎编的,老老实实没做什么害人的事,也不排除是因为对她的畏惧才这么安分。   周氏倒是因为胡三娘对她女儿十分‘友好’,偶尔与街坊谈话时会为她说几句好话。   胡三娘这边开着烧鸡店,见锦荣每次都收了烧鸡,也松了口气,并觉得自豪,论做烧鸡,各妖谁能比得过他们狐族,连大人也喜欢。   见锦荣不是见了他们是妖精就喊打喊杀,胡记的狐狸也心里踏实多了,那种道士和尚,他们也没少见过,不过向来是不怕的,打了小的还能拼老的,但对上这位,怕是连族里的老族长,也不敢大声说话。   其实胡三娘心里还有些小惋惜,神仙转世,若是能与之修好,成仙得道也不难,可惜她是个女的,要是族里长相好的狐狸,能勾引或是让这位仙君喜欢上,那真是莫大的机缘。   让人动情爱之心,本就是狐族再擅长不过的了,以前没少出过这样祸国殃民的事,勾引君王又算得了什么,要是能让这位倾心才是本事。 第288章 聊斋娘子   酒味飘香,杏花芬芳,回味流长。   酒坊的生意一如往常的好,走进来一个穿着捕快服的年轻男子,俊朗挺拔,脸上还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周姨,打二两酒。”   周氏笑意盈盈,话里透着亲近的意味,“是谢青啊,这回又是给你爹打的杏花酒吧。”   谢青挠了挠头,“没错,我爹就爱您王记家的杏花酒。”   谢青他爹老谢是个铁匠,开着铁匠铺子,王父在时两人也是好兄弟,酒坊艰难时没少帮忙,打谢青进了衙门,就没少被他爹叮嘱着照应一下王家孤儿寡母。   周氏又是打小看着谢青长大的,当子侄看待,忙招呼伙计去打二两杏花酒。   谢青偏过头看见坐在柜台那一身浅紫色衣裙的秀丽少女,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递了过去,爽朗笑道,“阿锦,这是你说的东西,还真有。”   他去邻县山头办个案子,结果犯人抓了,无意在山脚下发现的,记起被他视为小妹的锦荣曾和提起过,要是碰到什么黑色木头就带回来   锦荣接过东西,弯了弯嘴角,“多谢谢哥了。”   她打开纸包,里面就一块黑漆漆几寸大的木头。   谢青眼角余光还扫过她桌前的东西,几块木片,有些像道观里的竹签,仔细看又有些不像,下面还垫着白纸,画着奇怪的图案。   只当是小孩子玩意,没留意。   这时,酒已经装好了,周氏还柔声笑道,“要不喝两口,周姨请你的。”   谢青一手接过酒,另一只手摆了摆,“不了,我还要当差呢。”   谢青在街上当差,结果就碰上了一档子事。还是那种最不好管的家务事。第二天这事还传的沸沸扬扬,弄得谢青再来打酒时还被周氏问起,当着周姨的面,谢青就忍不住倒苦水。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碰上相公打娘子,他们就是抓回去也没大作用。   锦荣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离这就隔了两条巷的一户里住了对夫妻,男子姓唐,叫唐寿,女子姓祝,别人都叫她祝娘子,两人成婚没多久,唐寿就本性暴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和混帐没两样,家中全靠祝娘子织布做绣活养家,非但如此,那唐寿一发起脾气就对他家娘子大打出手,城里百姓对他都很不齿。   昨日的事已不是第一回了,捕快也不是第一次将他拿回衙门了。   本朝对女子并不苛待,无论是像王家这样女子当家的不少见。而若是有丈夫对妻子动手的,过于严重也会挨板子。   江城的县令姓文,算得上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更不可能当作小事轻易放了过去。   可那唐寿是个混人,挨了板子后回去依旧欺负他娘子,而那祝娘子娘家又没什么人为她出头,也只一味忍着。   立在门口的胡三娘,听到谢青道来,不禁轻哼道,“这世上尽是些坏男人。”   她也见过那祝娘子,为了贴补家用,没少挨家挨户上门卖绢花这些小东西,清秀的小脸上还有伤,连她这当妖精的都看不过眼了,这人心可真坏,能这么欺负人。   谢青尴尬地笑了笑,“胡三娘,像唐寿那样的混人,我们见了也瞧不起。”   比起初来时,胡三娘收敛了许多,时间一长,也在这江城安居了下来,说闲话的人也少了。胡三娘学人学得也有模有样的。又风情依旧,没少调戏年轻的捕快小伙,除了谢青。   忽然她鼻子微动了动,面色一变,目光扫过谢青,“你身上什么臭味?”   然后扭头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谢青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昨天还洗了个澡呢?”   锦荣却是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轻笑道,“谢哥,你昨天碰见什么人了吧。”   “哦,是个路过的小道士。”谢青老实道,“人还不错,还帮忙救了祝娘子呢。”   江城没出过什么事,谢青也对妖魔鬼怪没什么直观的印象,而道士在他眼中也就是道观里烧香念几声无量天尊的。   锦荣微微笑了笑,年纪小,但道行却不浅。   没过两天,谢青就把那小道士带到店里来了。   而那个叫张诏的小道士,进来前,目光在斜对面的胡记烧鸡店前停留了一会儿,似乎若有所思。   看到锦荣,更是愣在了原地。   “瞧什么呢?”谢青直接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没好气道,都出家修道的人了,还看人家姑娘,看的还是他家妹子。   张诏乌黑的眸子迷茫不已,沉默许久后,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不是。”锦荣果断道,又微挑了一下眉,“我们素不相识。”   张诏也是个心思简单的,很快把这丝困惑抛到了脑后。   不过是谢青认识了他,请他来这里喝酒的,“这可是我们这有名的杏花酒,十里八乡的酒铺都比不上这一家。”谢青夸赞道。   张诏只轻抿了一口,没有多喝,他问起了那日遇见的夫妻现在如何了。   瞧着他也不像是不染红尘的,还有几分善心,那日救下祝娘子还给她诊治了伤势,谢青叹了一口气,“若是唐寿愿意和离,也好过祝娘子现在这样受苦。”   “怕是受苦不了多久了。”张诏坦诚了他的诊断,“她身上旧疾缠身,肺腑有伤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一听攸关人命,谢青气得怒道,“真是个混蛋,我这就回去禀告捕头,非得把唐寿扔进牢里头关上几年不可。”   他也不留下喝酒,急着立刻赶回衙门了。   张诏原本还想问他那胡记里头都是什么人,但显然人命更重要,也就按下不提。   到了夜晚,胡三娘就求救上了门,深夜不便惊动人,也不敢偷入王记酒坊,那辟邪阵可不是摆着好看的,胡三娘化出了原形,可怜巴巴地在窗外小声叫唤着,   她一靠近,锦荣就醒了下床后,披上外衣随手撤去了阵法,打了哈欠,“进来吧。”   一道白色的流光从窗缝里钻了进来,落到地上化作雪白的狐狸,呜呜道,“王姑娘救我。”   锦荣倒也不会因为她模样可爱而动容,淡定地在桌边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吃亏不奇怪。”   若胡三娘才嗅到谢青身上的道士味就及时离去,也不会有现在的上门求救了。   胡三娘更想哭了,她自恃几百年修为,不惧和尚道士,但哪里能想得到,才十几岁的小道士修为竟到了半步天师的地步,天师可降龙伏虎,半步天师想要对付她这小小狐妖,那也是绰绰有余。   “是小妖蠢钝,还请王姑娘念在我等平日没有做过半点害人之事,救救我们一命。”   锦荣朝她微微笑道,“我如何救你?”   ……   胡三娘跑又跑不了,从锦荣那里得了些灵感,不害人的妖,道士可能会来个降妖除魔,但若是救人性命,又做好事的妖,总没那么容易狠心动手吧。   那个叫张诏的道士看着年纪小,性格单纯又正直,不会迂腐心狠到是妖都除吧。   至于救人,胡三娘想来想去,就想到了祝娘子,若是帮她治好了身子,又摆脱那样可恶的相公,总算是做好事了吧。   胡三娘行动力不差,店里又有两个狐狸伙计使唤,为祝娘子请了大夫,还上门和她说话,提出愿意帮她打和离官司。   面对胡三娘的热情,祝娘子有些受宠若惊,对于和离又有些迟疑,娘家无人,若是和离了又该如何生活,这时碰巧唐寿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听见这话,气得摔了酒壶。   “你休想和离,我一封休书都不会给你,你生是我唐家的人,死是我唐家的鬼。”   唐寿又是骂骂咧咧的,“……我娶你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胡三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唐寿,看着相貌堂堂,没想到是个只会欺负娘子的人渣。   听见这话,祝娘子又气又难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只觉得命苦,所遇非人。   胡三娘本想为祝娘子出气,哪怕打上唐寿一顿也好,可还没动手就被祝娘子劝走了,“你先回去吧。”   祝娘子到底和她不甚熟悉,也没想别人来管他们的夫妻事。   胡三娘无奈,只说明日再来。出了门还能听见唐寿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祝娘子的哭声,邻居街坊叹道祝娘子真是可怜。   胡三娘回去后就琢磨着解救祝娘子的办法,祝娘子的苦源于唐寿,但她总不能弄死唐寿吧,她要是敢在城里做出害人命的事,恐怕下一刻亡的就是她的狐狸命。   后来还是她灵机一动,狐族还擅长幻术,迷惑人心,若是能让唐寿变成一个好相公,祝娘子不就无事了么。   夜晚,胡三娘一脸狐疑地从唐家回到胡记烧鸡店,她的幻术居然对一个凡人起不了作用。   她又冒着被那小道士发现的危险试了几次,证明自己的修为未退步,那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胡三娘琢磨明白,就听到了一个消息,唐寿和祝娘子死了。 第289章 聊斋娘子   经历几世,锦荣发现自己对天机命法的感悟又深了些。   似乎轮回得越多,这种能力进展的越快,纵使没了司命的神格,对众生祸福寿命生死,竟也隐隐了然于心。   包括唐寿与祝娘子。   看着雪白的宣纸上,墨石写出的判词,锦荣若有所思。   ……   唐家,谢青脸色难看地望着有些骇人的一幕,唐寿与祝娘子的死因竟是互相杀了对方,从家中的痕迹和邻居听到的声响来看,应是唐寿动手,祝娘子忍耐不住,抽了绣活的剪子反抗,没想刺中了唐寿的要害。那唐寿也不知是喝醉了酒什么,不想着叫人救命,而是死死掐着祝娘子的脖子,祝娘子体弱反抗不得,就此香消玉殒了。   因唐寿一直有殴打祝娘子的前例,周围的邻居平时都注意着这边,一听见闹出了大动静又突然没声了,便有人上门问,里面没人回应,就担心祝娘子被她混账丈夫给欺辱死了,立刻叫人砸开了门。   结果就看到这血腥一景,夫妻二人死后尸体都厮打缠在一起,握着剪刀,掐着脖子的,到死也不肯放手。   验尸的仵作也叹道,“我就没见过有这么深仇大恨的。”   两条年轻性命,就因成了一对怨偶,就此魂归黄泉。   比起自作孽的唐寿,谢青等人更可怜祝娘子,他还特地看了祝娘子的户籍,想帮她寻家人与唐寿和离的,可惜她还是毁在了唐寿手里。   江城几年都没出什么人命案子,这一回还是夫妻相杀,文县令也颇为不悦,这案子上了刑部,那也是他为官教化有失,在确定案情后,让手下人快快结了案。   得知此事,张诏比谢青更为不解,他下山没多久,降妖捉鬼轻而易举,却少见人心,未曾想,楚楚可怜,年轻清秀的祝娘子,竟然死在了她相公手中。   谢青拍了拍他肩膀,也觉得有些憋屈,“案子只能这么结了,再看看唐家和祝家还有什么亲戚,帮忙妥善下葬吧。”   张诏沉默,想起师父的话,比起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   胡三娘得了消息,跑得更快,正巧赶上锦荣她娘出去收账了,她坐在店里手里握着笔,像是在写着什么,胡三娘美艳的小脸白了又白,“王姑娘救我。”   果然,祝娘子之事一了,那小道士可没忘了她,直接追了过来,看到胡三娘躲在锦荣身旁,张诏微皱了皱眉,白皙清俊的脸煞是好看,可爱美色的胡三娘这会可半点心思都无,只盼着王姑娘能大发慈悲帮她挡下。   锦荣的确开口了,是对胡三娘说的,“你先去倒两盅酒吧。”   胡三娘福身应下,不敢看张诏一眼,转身去取酒。   “她是狐妖,你难道要护她?”张诏冷冷道,他隐隐有感觉,王锦荣极有可能与他是同道中人。   被一眼瞧出真身的胡三娘拿着酒的纤手一抖,差点没把酒给洒了。   锦荣似笑非笑地瞥过胡三娘,“修行二百八十年,也没沾过人命,不算是祸害。”   张诏轻哼了一声,“她现在不会害人,不代表日后不会,既然贪图人间欢乐,想必也不是什么清心修炼的妖,早晚都有可能为了享受,吸取凡人精气。”   锦荣点了点头,竟认可了她的话“你说的不错。”   她也没说,胡三娘寿数不足八百岁,止步狐仙,未得大道。   胡三娘战战兢兢地帮忙倒了两杯酒。   锦荣朝张诏微微笑了笑,“你不是对祝娘子的事好奇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免她一死可好?”   张诏有些迟疑,似是不愿答应,锦荣又道,“若下次你再遇见她,那就是她的劫了,别人帮不了。”   “好。”张诏在锦荣面前桌子坐下,解下了背上用布条缠着的东西,原是一把剑。   胡三娘有些惊讶,不知锦荣为何在祝娘子死后又提起此事,虽然很同情祝娘子,但难道还有什么缘由不成?她又想起了唐寿不受她的狐族幻术迷惑。   锦荣对有些紧张的胡三娘笑道,“坐下吧,听着对你有好处,让你知道这人间可不是好来的。”   胡三娘点了点头,找个凳子坐下,还是偏靠向锦荣。   锦荣饮了一杯杏花酒,悠悠道,“你们觉得,祝娘子和唐寿夫妻二人,谁是受害者,谁又是加害人?”   胡三娘小声道,“当然是那唐寿。”   若他善待祝娘子,真心爱她怜她,怎么以这样的悲剧收场?   锦荣右手支着下颌,“错了,若追根溯源,造成这场孽缘的是祝娘子,该是她的前世,赵安。”   谁能想到祝娘子的前世赵安是个男子,饮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自然前尘尽忘,可缘分未断。   赵安年少便对一名叫苏兰心的姑娘一见倾心,非她不娶,苏兰心亦有情,两人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很快成了婚,做了一对人人称羡的夫妻。   可惜好梦不长久,赵安被上官派往远处就任,因公婆尚在,且年老多病,苏兰心和赵安只能忍痛分别,苏兰心独自留在家中照顾公婆,操持赵家家业。   赵安赴任后,苏兰心常常以书信寄托情意,她多有才情,常作相思之诗夹在书信之中,好叫夫君知道。   初始时,赵安还会每月回信,待到公务繁忙,便甚少有只言片语。   待到第三年,苏兰心偶尔得知,赵安在与同僚饮酒时纳了一名叫柳霜的舞姬,对她宠爱非常。   往昔恩爱誓言仿佛就在昨日,但故人心已变却。   苏兰心将这三年来她所做诗稿,一字一句都以鲜血绣了出来,那寄托往日爱恋忠贞的诗画被送到赵安处。   赵安懵然惊醒,悔恨不已,立刻休弃了柳霜,快马赶回府中,见到的却是苏兰心悬梁自尽。   天道有轮回,下一世,你作女来,我为男,定让你尝尝薄情之苦。   那苏兰心,今生便是唐寿。   锦荣道完来龙去脉,只留一片寂静,未想到会是这样纠缠不休的孽缘。   胡三娘忍不住问道,“那赵安……不,是祝娘子和唐寿死后呢?”   “当然是再入轮回,孽缘已了,下一世,各自婚嫁,再无缘分。”   锦荣淡淡道,但其实她初算到时也是唏嘘,本是随手一帮,谁知一卜,发现两人寿数不多矣,才知两人前生祸福因缘就已缠在了一起。   赵安前世欠了苏兰心,今世也必偿还此债,岂是胡三娘的小小幻术就能干涉得了的。   锦荣看向胡三娘,淡淡道,“他若真中了你的幻术,对祝娘子好,非但前债未清,你自己还与她二人结下了因果。”   胡三娘脸色更加雪白了,因果对妖类更是大忌,很容易就化成了劫,轻则道行有损,重则魂飞湮灭。   “你究竟是什么人?”张诏紧紧盯着锦荣,眼睛一眨也不眨,能轻易看到人的前尘往事,甚至是祸福因缘,更重要的是,他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锦荣认真地忽悠道,“等你成仙了,再来问我吧。”   张诏听完后,一口喝完了面前的杏花酒,然后利落地告辞了,看了也没看胡三娘一眼。   胡三娘松了口气,乐得被忽视拍拍小胸脯,却见锦荣又看向她,胡三娘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感激之情,“多谢王姑娘救命。”   锦荣笑了,“那你觉得这个故事好不好?”   胡三娘点了点头,听得她这狐妖都忍不住背脊一凉。   “回去后,和你的那些族人多讲讲,人间对你们而言,可不是个好来处。”   锦荣拍了拍胡三娘的美肩,语气深沉道,“做妖,也得有做妖的目标。”   胡三娘起身行了一礼,“三娘明日就回山上去。”   这次招了个张道士是她运气好,下回可没这运气了,而且她在这江城都待四五年了,再待下去容貌不变,别人还能看不出是妖怪来。   人间虽热闹,但麻烦和因果太多,她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修炼吧。   胡三娘想起了什么,又笑道,“姑娘要是还喜欢我们做的烧鸡,只管招呼一声,我们做好了送来。”   锦荣轻笑了一声,“不必这么麻烦。”   次日,胡记烧鸡店就关了门,没过两天,附近的人就知道胡三娘回乡了,也无人再提起江城曾有个美艳的老板娘,做得一手好烧鸡。   ……   唐氏夫妻的死在城里余波仍未淡去,锦荣她娘周氏在门口与人闲聊时,感叹道,“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还真没说错。”   在屋里打着算盘的锦荣听见这话,笑了笑。   黄泉,奈何桥边,两缕幽魂如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忘却前尘,各有去处。 第290章 聊斋娘子   江城不过是个南地小城,却少有妖邪作祟,风调雨顺,又人杰地灵,逢三年一科举,江城出了不少秀才举人,这也都归为文县令的政绩。   本依这功绩,升官调往更为富饶地区也不难,但文县令却觉得江城是个福地,上下走通关系,依旧留在了江城,只是从县令擢升为知州。   原本跟着他的班底也入了知州府,谢青还从捕快升了捕头。   这些与王家酒坊是没什么关系的,除了为庆祝升官之喜,文知州在江城最好的酒楼设宴,谢青特地安排了王记酒坊的杏花酒。   文知州在席上举杯笑言道,“就是为这杏花酒,本官也不能离开江城啊。”   此话一出后,王记酒坊的杏花酒更为扬名,生意更为兴隆。   周氏大为感激地与谢青道谢,谢青忙摆了摆手,“我还没感谢阿锦,替我娘子诊出了喜脉。”   酒坊内间,锦荣正一手搭在身段窈窕气质如兰的妇人腕间,诊过后收了手,含笑道,“胎儿平安,嫂子平日小心点便好。”   谢青的妻子莫氏声音柔柔,带着江南软糯的气息,“真是麻烦阿锦每次都为我看诊。”   锦荣笑意不减,“我不过看了几本医书,嫂子和谢哥高看了。”   莫氏心里却信相公的话,相公这个世妹是个有本事的,当初一眼便看出了不足半月的身孕,还提醒她莫要行远路,她原本想着回娘家一趟的,因着这话缓了行程,之后果真出现有孕征兆,经大夫确诊无疑。   她本就体弱,回娘家一趟又舟车劳顿,难保不会出事,自此她对王家小妹更加亲近。   自文知州在宴上亲口赞杏花酒,不少人目光都落在到了王记酒坊,众所周知,周氏唯有一女,谁娶了这王家姑娘,陪嫁的可是王记酒坊这样丰厚的底子,很快便有媒婆上门说的天花乱坠,还带了江城乃至附近州县各门各户青年俊彦的画像供周氏挑选。   时间一长,看得画卷多了,周氏也有些动心。   还拿了些合适的公子画像给锦荣看,温声道,“阿锦,这里面有没有你中意的啊?”   对这事,锦荣也不恼,反倒唇角微勾,“倒也可以看看。”   ……   周氏没想到,为锦荣找的夫婿没成,反倒是她在女儿相亲中与对方父亲一中年富商员外看对了眼。   此朝也不拘着女子守节,二嫁之事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周氏多年来都没动这个心思,一是忙于操持王记酒坊,二是女儿年幼,如今却再无担忧。   那员外姓沈,单名一个诚,妻子早逝,为护两个儿子也是多年未娶,对周氏柔中带刚的性子很是喜欢,他家中也都是孝子贤孙,长子从家业行商,幼子则是今年考上的新秀才,也是媒婆安排与王家姑娘的相亲对象。   谁料在茶楼见面谈了不过两句诗词经义,那沈小公子便纳头要拜王姑娘为师学习,即便未能成,他对王姑娘也是尊敬非凡,如师长待之,媒婆苦笑不得,再提起相亲之事,年纪轻轻的沈小公子就怒道断然不可起亵渎之意。   沈员外又早几年就分了家,妥善安排了店铺田产归属,不会因家产而再起纷争,伤了手足情谊。家中对沈员外再娶也无异议,与周氏也见过,除了周氏扭捏了些,相处倒是融洽。   锦荣更是爽快,除了酒坊之外的所有房产田产都归于周氏名下,又拿酒坊里近八成的大笔银子做了周氏的陪嫁,   这一手豪气,即便周氏在沈家过得不好,也大可和离,自己舒舒服服过完一生了。   周氏本是不愿收下东西的,虽说这其中一半都是她这些年经营酒坊挣下的,但在她心中,这都是王家的财产,她既然打算再嫁了,就不可能带走半点前夫家的东西,何况留着给女儿做嫁妆也好。   锦荣微微一笑,叹道,“娘亲与我生养之恩,此生难偿,这些不过是我的些许心意。”   锦荣执意给,周氏不得不收下,这事很快传遍了江城,听者大多叹王家姑娘的孝心,也有少数人觉得不值当,那可是大半家产,说给就给了。   锦荣却是不在乎外人言语的,钱财于她无用。这事也传到了沈员外的耳里,立刻决定在迎亲的彩礼上多加三分,也是向未来夫人的女儿表明他的诚心,并表示那些财产都在周氏名下,他却不会过问,周氏百年后是给谁也是她做主。他娶周氏是真心与她结为夫妻,相伴到老,绝不会贪图她这些钱财。   周氏再嫁之日,乃是良辰吉日,一路吹吹打打,风光之盛大,更是胜过了新嫁的姑娘。周氏的娘家人也过来参加喜宴了,周氏的哥哥嫂子心中感叹道妹妹真是好福气,既有那样的好女儿,又是嫁到沈家当主母。   甚至请来了最好的手艺娘,周氏不过三十有六,也不显老,在为新人妆容的巧手下,更显姿容。   周氏舍不得女儿,依依惜别才上了花轿。   锦荣送走了此世的母亲,望着远去红妆,眉目一片淡然,含笑自若。   一仙风道骨,白发苍苍的小老头在她身旁化出,恭敬道,“土地向大人贺喜。”   这个世间的土地大事管小事不管,但地界上出了锦荣这样的人物,尤其是在锦荣沟通天地神能时,连他也动弹不得,虽猜不出是哪路仙君转世,但也知道不可得罪。   锦荣对土地道,“你倒是来得快。”   “大人庇护江城,此恩土地不敢忘,如此喜事怎能不来,”土地轻捋白须,“王夫人,不,是沈夫人日后必当顺遂,大人无须担忧。”   “我知道。”锦荣淡淡笑道。   周氏成了沈周氏后,依旧挂念女儿,只是不便再常见到女儿。   锦荣劝服了周氏,给酒坊又重新装修了一番,改了楼上的布置为屋舍,似是要住在酒坊。   他人都以为年纪轻轻的闺阁小姐,难以打理酒坊生意,当年周氏刚接手酒坊生意时,不也手忙脚乱的艰难,这世上从不缺人有心看笑话。谁知,王家酒坊自锦荣当家后,无半点差错,在她手中亦是游刃有余。   周氏知晓后,亦放下心来,安心在沈家生活。   自锦荣接手了酒坊后,也对酿酒起了一时的兴趣,将王记酒坊的招牌杏花酒方子改动了几番。   初时,别人都觉得王锦荣是在糟蹋祖业,却不想成酒后的第一壶就香飘八方,醇美不似凡酒,有人饮了第一口便醉了。   连有名的文人也道,此酒可入天下名酒之列。   有人问这叫什么酒,王家酒坊如今的老板,锦荣笑道,“自然还叫杏花酒。”   虽有些人觉得这名字配不上此美酒,与昔日的杏花酒犹如云泥之别,但连酿酒的主人家都决定好了,便不再多言,而是一个个地高价出买下所有新的杏花酒。   锦荣直接无视了过去,比起以前的杏花酒,新杏花酒的价钱只高出了三成,与其品质来说,已是难得,但成酒却少,而且不再供应任何酒楼店铺,每人只能买一壶。   闻风而来之人只能排队买酒。   曾谙和许数是读书人,平日爱诗成狂,爱诗之人,岂能无酒,对美酒一道,两人也有心得,眼看酒越卖越少,心中焦急不已,好在到他们时,还有两壶新杏花酒。   许数高兴笑道,“你我一人一壶正好。”   曾谙亦点头,早闻过他人开杏花酒的泥封,那酒香已是醉人。   不想有一人青衣,一人蓝衣的老人气喘吁吁,竟是对他们一作揖,“望怜我们两老千里迢迢赶来讨要两壶酒,愿意银两相换。”   曾谙与许数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隐隐有些挣扎,那酒香实在馋人,但这两个老人又实在可怜,便叹了一口气,将酒让了出去,许数也是如此。   两位老人含笑道,“多谢二位公子仁义。”   说着从怀着取出银两,一眼看去不止百两之重。   曾谙和许数有些惊讶,未想两位老人衣衫简单,却能随手拿出重金,诧异之余也没想着收下,本是好意,再说王姑娘这酒卖得也不贵,他们也不会贪图别人银两,连忙摆摆手拒绝了。   两位老人收回了银子,目光温和道,“日后定有报答。”   说着拿钱换了酒,就转身走了。   曾谙和许数也未将那话放在心上,叹与美酒错失,还是回去安心读书吧。   青衣老人和蓝衣老人越走远,身边很快聚起云雾,也恢复了真正相貌,竟是土地和城隍。   那位大人兴致一来,亲手酿出的酒岂是凡酒,凡人看不出这酒的妙处,他们却知道,不醉者可心境明悟,提升修为,当然这只是对修道中人有好处,与凡人却是无用。   这位大人喜欢游戏人间,大隐隐于市,他们自然不敢打扰,而是化作了凡人买酒,不过,也欠下了两个年青人的因果,日后也要还一次。   和这次的机缘相比,当然也算不了什么。   锦荣新酿的杏花酒风靡江城,甚至名声远传,连文知州在喝过一回后,也私下同捕头谢青道,希望王家姑娘能多酿一些。   文知州不仅是想解馋,也是想献一部分上去,好叫上头知道,他治下若出个贡酒,脸上也有光。   谢青在去了王家酒坊后,回来向知州大人禀报,因方子特殊,产量实在不多。   文知州便只好作罢,也没有强求,甚至还叫底下人照应一下王家酒坊,哪怕不能献上去,他自己能解解馋也好。   像文知州这般心善的人有,心思贪婪怀有恶意的人也不少,也有人嫉妒王记酒坊新出的杏花酒扬名,比如最近到江城行商的一杨姓商人,他也从别人那里讨了一杯酒,以他的生意头脑,当然能想得到,这酒卖到其他地方,甚至是京城,能卖出什么样的天价来。   而现在王记卖酒的价格和产量简直是在浪费这酒。   他先想得的不是怎么说服王记合作,而是动了歪心思,弄到这方子,有方子在手,就相当于有了一棵摇钱树。杨姓商人暗中查了王记酒坊的底子,不过是个孤女当家,就算她亲生娘亲嫁给了沈员外又如何,等拿到了方子,他就离开江城,谁也找不到他,再赚大把大把的钱。 第291章 神鬼娘子   杨姓商人看着长相端正,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靠着这副样子哄骗坑害不少人,才有今日的富贵。   他先是花重金买通了王记酒坊的伙计,得知这新当家的王小姐打烊后就不喜店里留人,入夜后酒坊内唯有她一人。   杨姓商人便壮了胆子,仗着自己有些腿脚功夫,也没叫人做帮手,怕事后还要多分出去一份,自己弄了点迷药,偷摸摸地爬墙潜入了酒坊。   院子里放着数个大缸,杨姓商人揭开盖子看了,可惜都不是那新杏花酒。   他又进入屋里,悄声翻箱倒柜找方子,却一无所得,再想往其他地方去,却迷了路。   明明就一栋酒坊小楼,却像是打转一般,怎么也找不到,杨姓商人也不敢点灯,怕惊动的外头巡逻打更的。   难道是鬼打墙,他心中狐疑道,走南闯北多年,见过听过的鬼神之事不少,也越发谨慎,他听一个真有本事的和尚说过,这些所谓的迷眼蒙心,不过是故弄玄虚,信则灵,不信则无,人的阳气足,不被乘虚而入,精怪也没那么容易害人。   他心中冷哼一声,等他弄到了酿酒的方子,就让江城的人都知道,这王家姑娘是个精怪变的,知道的人多了,早晚会有和尚道士来降妖伏魔。   又回到了原地,他翻墙爬进来的院子里,而且不知何时身后那些酒缸不见了,而是多了一口井。   那井口还倒映着一弯明月,水汪汪的,   杨姓商人却心中悚然,想离那井远一点,却发现自己离那井越来越近,可自己的脚根本就没动过。   他忽然感觉全身冰凉,原来已经身在井中,不断地沉下去,想要大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   荒芜且迷雾重重的路上,一男人如幽魂无知觉地走着,恍恍惚惚,脑中有记忆零碎地闪过。   他是来做什么的,哦,想起来了,他贪图王记酒坊新出杏花酒的方子,所以想要偷了方子。   这又是什么地方,上看不见日月,下不见尘埃,远处似乎有一条河。   杨姓商人立刻醒了过来,这一醒,阴气侵魂,他不知道,只觉得冷得可怕,心中更是又惊又惧。   他望见一块巨石立在岸边,心存希冀地跑过去,只见那石头上有一部书册,像是嵌在了石里,可书上无字。   杨姓商人有些失望,却见书册上有金光隐现,露出几行字。   杨广清,男,寿五十六,善十二,恶七十九。   对母尽孝,乃积善,   杀人占妻,骗人钱财,为富不仁,偷盗,贩卖人口……乃行恶。   杨姓商人见到这上面的字,瞪大了眼睛,杨广清,不正是他的名字。而那行善行恶之事竟无一不是他做过的,   又见多出一行字,辛丑年子时三更生人入地府,寿数减二十。地府,这里就是人死后到的地方,寿数减二十,那不只有三十六,他今年正好三十六。   眼见自己名字旁边记有寿命的数字果然有变,从五十六,化作了三十六,杨广清连忙伸手去抹。   但手一碰上如遭雷击,身子越来越轻,杨广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飘了起来,而那石头旁还躺着另一个自己,难道这就是魂魄出窍。   杨广清想回去,却动了动不了,只能任凭着自己的魂魄仿佛被什么硬勾着。   景象一变,杨广清看到‘自己’被铁链捆在烧得火红的铜柱上,旁边还有拿着刀叉长戟头上长角的小鬼,给铜柱添加炭火的小鬼,还口中数着他的罪行,比那书册上所见更为详细。   难道这就是自己死后景象,杨广清吓晕了过去,再醒来是被刺痛的,自己在刀山上滚下,千万刀刃插入血肉中,痛苦万分。   一身着赤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持笔在生死簿勾画,随口道,“那个生魂回去了?”   鬼吏回道,“不过走过了两层,已经吓回去了。”   生者不入阴间,地府一游,非有大功德庇佑之人,寿数必然有损,此人在阳间为恶,又生生走了三层地府,想来不久,就是他真正受罚之日了。   谢青因公务在衙门睡了一宿,天还未亮,就打算早点回去陪娘子了,正巧在路上碰到提着一盏灯笼像是从外面回来的锦荣,他面露惊讶,“这么晚了,阿锦你从哪里回来的?”   锦荣浅笑道,“去沈家看了我娘,挂念酒坊便先回来了。”   “酒坊有事,找我就好了,你一个姑娘家的,走夜路也不怕出事。”谢青碎碎念道,全然忘了他与锦荣过招时惨败之事。   锦荣笑而不语。   既然遇着了,谢青坚持要送一程,走到酒坊外头,他就察觉不对劲了,看出了有人翻墙的痕迹。   谢青将锦荣留在外面,自己握着腰间的刀,开门进去了,在院子里就看到了卧在地上面色灰白不省人事的杨广清。   他不认得此人,但夜里出现在这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人,立即拿了起来。   锦荣没在意被谢青捆起来又叫了捕快带回衙门的杨广清,酒坊里当然不会出什么事,她朝院子某处地方瞥了一眼。   江城有阴脉,长年累月,易与地府勾连,生出通向两方的道路,锦荣也是偶尔发现,为免凡人迷路平白遭难,便挪到了酒坊里,又以法术遮掩,等着哪回有空了,告诉阴曹一声抹去此路。   ……   杨广清到了衙门没两日,就老实招了,非但如此,还吐露了过去的罪行,谢青审过后,惊怒于还有如此恶徒,不知害了多少人。   正因罪行颇多,衙门还得派人前往杨广清招供的地方,寻访受害之人,了结陈年旧案,这案子也长久了些。不过,杨广清在认供后没多久,就疯了,整天喊着不想死。   谢青和其他捕快冷笑道,就他犯下的案子,也能判个秋后斩决。   杨广清最后还是没等到处斩,在牢中惊惧而死,生生吓跑了胆。唯一稍安的是,他曾谋夺的那些财产,都归还原主,有些得到补偿的人还远道而来感谢江城衙门,大呼青天老爷。   得了一番美名的文县令好几天都笑容满面。   对王家酒坊而言,可能就是打发了一批伙计,周氏挂念女儿,和沈员外商量,想送几个老实可靠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过来,被锦荣婉拒了。   酿酒不过一时兴趣,她日后花在酒坊上的时间不多,人少也清净。   赶上一年雪灾,有难民路过江城,王记酒坊多了两个伙计,一个是哑巴,一个失聪,都是没了父母的可怜人,但帮锦荣打理酒坊,还是勉强够的。   次年,周氏与沈员外生下一女。   ……   王家酒坊仍每日开着,卖的酒不多不少,总有定量,而来买酒的人,也不乏一些精怪生灵,散仙游道,但锦荣酿的酒虽好,也无法多饮,消受不得。   锦荣今年也已十八了,如她这般年岁的姑娘多是嫁了人,可王家也无其他亲族,锦荣一个人自在也无人管,周氏虽为她母亲,但现在已非王家妇,也强插手不了。在沈家又有幼女分心,看酒坊生意又好,女儿还会酿酒,也不急着了。   三年一科举,远方京城春闱如火如荼。   曾谙和许数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好友,一路科考顺利,过了殿试榜上有名,成了二甲进士,名字虽吊在后尾,但对于本不抱什么希望的两人来说,已是不错的运气了。   在琼林宴上,也被担任考官的尚书大人赞了一声年轻有为。   二人家中都以有婚配,且是媒妁之约,门当户对,自然榜下捉婿,还有和朝中高官结亲这种事和他们无缘了。   曾谙和许数心也宽,不掺和这些事,而是决定向翰林告假一起返乡,和家人同喜后再入朝为官。   来京前还是无人知晓的普通举子,回去就是有了官身的进士老人,连仆役还有马车都可向翰林院报备,坐在车厢里的曾谙不由得和好友感慨连连,许数也点了点头。   离江城不足十里原,两人又喜又激动,虽是衣锦还乡,但到底有些近乡情切。   忽然疾雨突降,外头的车夫道,“两位老爷,下雨了,前面有家城隍庙,要不去那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就去那吧。”   曾谙和许数有仆从打着伞相护,一路没淋什么雨就进了城隍庙。里面还有他人,看着是个衣着寒酸的书生,本有仆从想讨好进士老爷,这庙本就不大,他们人还多,便想着驱赶走那书生。   许数未染官场仍有正直之心,见状立刻怒喝了一声,反倒将那仆从赶到外头屋檐下看着马车。非但如此,还和曾谙一起像那书生拱手道歉,“是我二人未管教好仆从,令他生了跋扈之心。”   那书生虽衣衫简朴,但目光清净,气度舒然,“小生姜九道,只是一落第书生。”   自述窘况,也不见有半点沮丧颓然,即便对上进士老爷,也不卑不亢,没有攀附之意,看的出来,姜九道对仕途并不怎么热衷。   曾谙和许数更加好奇,起了交友之心。   这时,仆从已准备好了被褥铺盖,曾谙瞥见香案上的神像,拉过许数的袖子,“子异,这神像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许数也觉得这神像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两人只好当作是记错了。   夜晚,两人和姜九道交谈过后,交友之心更甚,对方才华不差,更多是时运不济,以及无心于此。   待睡着之后,曾谙梦见一蓝衣老人,与城隍庙里的神像竟有几分相似,蓝衣老人拈须对他微笑,语气中的温厚与威严并重,   “我乃此界城隍,曾蒙你让酒之恩,故助你金榜题名。如今此缘已了,望你能够惜缘积善,若你日后行恶,待死后论阳世善恶,你我再见,我定不会轻放。”   曾数猛然惊醒,身旁的许数竟也醒了过来,两人一说,发现做了同一个梦,只是许数梦见的是自称土地的青衣老人。   这才想起,为何会如此熟悉神像的容貌,没想到他们还碰到了化作凡人的神仙,还让了一回酒,让城隍老爷和土地老爷欠了恩情。   第二日,庙里的人都醒来了,一出门却发现那被赶出来守着马车的仆从被压在马车下,疼的晕过去了。   弄醒才知道,这仆从心生歹意,又因为被许数训斥,想要对马车动手脚,让他们受罪,结果自食其果。   姜九道感叹并庆幸道,“天佑曾兄和许兄,没能让这恶奴得逞。”   曾谙和许数,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猜测,怕是城隍或土地帮他们避了祸,转身返回庙里又是恭恭敬敬地磕头跪拜   其他仆从,还有姜九道也跟着拜了拜,虽说子不语怪力乱鬼神,但见庙不拜,也非善事。 第292章 神鬼娘子   江城,雨,丝丝细细地飘散着,   背着书箧的姜九道,抬手挡着雨,跑进了酒坊,在柜台旁的摇椅上坐着个手握书卷着浅紫色衣裙的姑娘,旁边还放着个小火炉。   姜九道第一眼见到她就愣住了,不是她的容貌有多秀美,而是那一双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衣裙的紫色并非娇艳,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尊贵。   锦荣出声道,“阿九,阿十,有客人来了。”   阿九阿十就是她捡回来留在酒坊的伙计,因为都有残缺,两人干活都是一起的。   姜九道听见这声,猛然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礼了,连忙朝着店家,也就是这位紫衣姑娘,作揖拱手行了一礼,“小生只是进来避回雨,还望店家不要嫌弃。”   锦荣微微点了点头,“无事,我也请公子喝杯酒吧。”   姜九道本想拒绝,但嗅到伙计端来的酒味,忽然就忍不下心拒绝,被酒香勾着浅饮了一口,如坠美妙梦境,流连忘返。   想起曾兄和许兄说起过,江城王记的杏花酒最好,好像进来时看到外面挂着的就是‘王记’的招牌。   就这喝酒的功夫,一会儿外面的雨就停了。   姜九道望向外面的街市,发现家家户户门上都点着灯,扎着纸花,路上行人也不多。   锦荣看出了他的疑惑,悠悠道了一句,“今天是中元节。”   “原来如此。”姜九道恍然大悟,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外漂泊,多是在荒山野岭,都忘了时日。   喝了酒,雨又停了,姜九道便起身告辞,微微迟疑,还是掏出身上仅有的些许银钱——十几枚铜板留在了桌上。   锦荣未看桌上那些铜板,只是在姜九道走时,淡淡提醒了一句,“中元节,乃是鬼门大开之日,这位公子还是小心点为好。”   ……   “打烊了吧,这天气也没人来买酒了。”锦荣随口道,阿九和阿十点了点头,按吩咐收拾店子。   锦荣从摇椅上起身,走向门,抬头望向外面微暗的天色。   中元节也就是鬼节,便是阴曹鬼差也不会阻拦未入轮回的鬼魂到阳间,受香火祭祀。   百鬼夜行之日,其他精怪妖灵也蠢蠢欲动,容易生乱子。不过江城有她在,寻常妖精鬼怪也不会有胆子在这闹。那书生身上气息纯净了些,容易引鬼,只要不出江城,也不会有事。   周氏先前挂念女儿,想让锦荣在中元节来沈家,被女儿以要拜祭亡父为由拒绝了,周氏只好作罢,不仅是她,就是小女儿沈遥也很想念这个姐姐,虽见面不多,但不知为何,才两三岁的孩子尤为亲近锦荣。   锦荣倒不急着给此世父亲的牌位上香,据她所知,她爹早就轮回投胎了,便是上香也受不到香火。   但别人不知道,又是诚心诚意的,锦荣也不好叫他们失望。沈家还有谢青夫妇送来的纸钱香烛,就被锦荣挥手一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是出现在了黄泉路口,就当是送给那些无后人香火的孤魂野鬼罢。   姜九道原是想着找个客栈住的,可惜囊中羞涩,唯剩下的那些铜板也给了酒坊店主,现在只怕是睡柴房,也没客栈愿意收的。   他倒是不介怀,在荒山野岭便是以天为庐,以地为席也是有过的,姜九道想起城外还有个城隍庙,今夜在那宿一晚也好。   姜九道快步往城外跑去,路途中却又下起雨。为避雨,他忙不乱又钻进了看到的一间屋子,进来后,发现中央的桌上也放着一尊像,还摆了瓜果烧鸡和其他祭祀品,还有其他一应摆设符合庙宇的样子。   这也是庙宇?姜九道心生奇怪,看了那雕像半天也没看出这是哪尊神来。   等了好一会儿,天都快黑了,雨还是未停,姜九道想干脆不去那城隍庙了,在这将就一晚也行,于是立刻在庙里收拾出了睡觉的地方,肚子很快就饿了,姜九道没去动那些祭祀品,而是从书箧里翻出一包干粮来,虽有些发硬难嚼,但和着清水喝,姜九道也吃得津津有味。   入睡时还犹记那酒味。   梦中脖间忽有湿腻腻的感觉,姜九道挣扎着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恶鬼脸。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姜九道竟推开了恶鬼,自己也撞到了桌子,抬头一看,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连那来时见到的雕像也无,他心思敏锐,很快就想明白了,要吃他的就是那雕像伪装出来的恶鬼,   从未撞过妖魔鬼怪的姜九道却没有多少害怕,只想着奋力一搏,而不是葬身于恶鬼腹中。   他想着要逃出去,却发现所谓的庙宇,没有门,也没有窗子。   那恶鬼也不追他,而是狞笑着张大了嘴,越张越大,姜九道所处的这庙宇也跟着变化了起来,变得圆滚滚。   姜九道脑中有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这庙不会就是恶鬼的肚子吧。   墙壁上还流出青色的臭水,姜九道只叹自己倒霉,竟然主动撞进了恶鬼的肚子。   正要闭眼直临死亡时,冲天而来一道白光,刺破了屋子,恶鬼也嚎叫了一声,却无反抗之力,姜九道也从被划开的裂缝中掉了出去。   似是摔在了结实的草地上,姜九道有些眩晕,却也看清了外面真正的景象。   天朗星满,像是晴天的夜晚。原来他早就被恶鬼骗了。   陷入昏睡前,姜九道听到一清朗温厚的男子声音,“多谢大人帮忙捉了此恶鬼。”   “无妨。”   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姜九道迷迷茫茫地想到,很快心神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若不是城隍去赴了地府盛宴,知晓有恶鬼敢在他附近装神建庙来吃人,他也会出手解决了。”锦荣收了手,随意道。   方才刺穿厉鬼的是她指尖凝聚的一道剑光。   赤衣男子,也是地府秦广王无奈一笑,中元节,正巧赶上阎罗王设宴,鬼吏松散,竟无意间漏放了恶鬼入人间,差点惹出祸事来。   他虽知晓此事后,立刻赶到人间来,但逃窜的恶鬼又多,难免有失,好在有阳世的这位大人愿意帮忙,才没让这恶鬼害了人。   否则便是他与地府的罪过了。   秦广王看向那惊惧的恶鬼,威严地冷哼了一声,“你本就是因在世为恶,才沦为恶鬼,如今不思己过,还妄图吸人生气,让你魂飞魄散都是轻的,还不随我回地府受上几百年重罚。”   他不过抬袖,便将恶鬼收入右袖中。   随后又是一道红色流光没入姜九道眉心中,这书生在恶鬼腹中待了那么久,也被吸了少许精气,算是他的过失,送些灵气稳固心神也当作是他的补偿了。   秦广王对锦荣又是一揖道,“中元节即将过去,本王还须将百鬼召回,先与大人拜别了。”   锦荣点了点头,她也该回去睡觉了。   临走时,秦广王不忘道,“此情地府铭记,日后大人有空,可来地府坐坐。”   清晨,姜九道悠悠转醒,抬头便看见了正统的城隍神像,昨晚那恶像仿佛是一场梦。   后来他游历各地,又碰到个叫张诏的道士,将此事说给他听,这便是后话了。   ……   一群低调却不失庄重的车队自京城南下,路经江城,停了下来。   文知州身为江城最高长官,如今却是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位气度不凡衣着却不显贵的老者行礼道,“宁老。”   这位老者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当今天子帝师宁望儒,又是前首辅,如今卸职归乡,文知州可是半点不敢慢待,不说,宁公几个在朝中任身居要职,听说天子苦苦挽留,不愿宁公离朝,甚至希望在京中荣养,但宁公想要落叶归根,思乡心切,所以才有这返乡。   文知州先前还不知道宁公返乡会经过他这江城,现在迎接已是有些匆忙。   “宁公,下官已备好了驿站旅舍,还有江城官吏的心意,设好了一桌接风宴。”   宁望儒语气温和,没有什么前首辅的架子,“无需琐碎繁文缛节,都免了吧。”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若是宁公喜欢兴师动众,也不过绕过苏扬等地方,只是在江城称不上繁华的小地方,暂留几日休整了。   听到这话,文知州松了口气,虽有些惋惜不能与宁公多亲近,留下好印象于前程有利,但他本也不是那么善于逢迎,以及劳民伤财讨好上官的人。   就是在江城最好的酒楼设宴的其他下属官吏也不会说什么,宁老连知州的面子都没给,晾了他们又如何。   知道宁老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文知州一路便衣送车队到旅舍,马车里先下来一个华服青年,眉目清俊,嘴角微微翘着,看起来温文尔雅又气质卓尔,是宁老的长孙宁其骁,听说还常入宫中陪驾。   宁老返乡,相陪的还有家眷子孙。   从车上还下来一位粉衣娇俏的少女,特意看了看江城的街市景色,既而浮现失望之色,拉着哥哥的袖子小声嘟囔道,“这里没有京城好玩。”   “你还嫌无趣?”宁骁轻笑了一声,眼角微挑瞥向车驾,“怎么,不再缠着那位说话了?”   少女轻哼了一声,“你也拿我当笑话,”身为堂堂前首辅的孙女,宁昭月也有自己千金小姐的傲气,何况,别人对她又无心,   宁昭月又揉了揉手中的绣帕,“他说是来寻人的,也不知道寻什么人。”   “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琴师,”宁骁叹了一声,有些话未尽,昭月日后要许的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而却非这样一个随路碰到身份神秘的人,哪怕他的容貌的确盛了些。   宁昭月眸子微红了红,扭头就不愿理她哥了。   能令宁家大小姐牵肠挂肚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他们路上遇到一白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比女子生得还美,若非是那随手弹的琴声竟能令宁老的头疾得到缓解,宁骁都怀疑是什么山野精怪化成的。   加上宁昭月又起了心思,便央了祖父,顺带送他一路。   他也没说什么,只道,“我要去江城。”   白衣少年,名为封少宴。 第293章 神鬼娘子   谢青是跟着文知州一起去迎宁老的,但他这类下层小吏并不知道宁老的身份,只知道是京里来的贵人,回乡途经江城停留两日。连文知州也不敢得罪。   原本谢青还被安排了其他事情,不过又突然告知,不用了,文知州还给他们放了个假。   回来路上看见从外面回来的锦荣,一看就知道又在山上待了好几天。   谢青是觉得王家妹妹越长大,越神秘让人难懂了,似乎看着就有一层说不透的感觉,疏离又冷淡,经营着酒坊,又似乎突然喜欢上了寻仙问道的事。   看着那眉目间透出的清净无为之感,谢青恍惚刹那都怀疑是不是下一刻锦荣就要羽化登仙去了。   谢青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也觉得,若非还有酒坊和周姨的牵挂,锦荣恐怕真要出家去做居士了,现在也常常让酒坊休业十天半个月的,说是在山上住住。   殊不知,完全是因为锦荣交友太过广泛,去应那些花仙竹精山神的邀约了,对谢青他们不过是托辞。   “阿锦,知州还问我,你酒几时酿好啊,他还等着呢。”谢青心中为锦荣欢喜,有这一手酿酒之术在,哪怕锦荣再怎么寻仙问道游山玩水,也败不了家,多的是人想喝她的酒。   锦荣笑道,“杏花酒没好,但还有别的酒。”   谢青惊讶语道,“阿锦,你还酿了新酒啊。”   “强身健体,滋阴补阳。”锦荣淡定道,   既然听锦荣这么说了,谢青当然想去蹭些酒,若依锦荣说,明日才会卖。   推开酒坊大门,谢青眉头一皱,“什么味道?”他经常喝锦荣酿的酒,又被锦荣指点,五感比常人要灵敏许多。   “一股狐狸味。”锦荣微挑眉,继而轻笑道,“可能是野狐狸跑进来了吧。”   他不以为意,先取了一壶酒给谢青,他还有些在意那狐狸味,虽不难闻,但到底是野兽,伤了人就不好了,便关心问道,“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把野狐狸给捉了。”   锦荣摇了摇头,微笑,“我自有法子对付。”   自胡三娘走后,她都许久没闻到狐狸味了,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狐狸跑到她这里来了。   锦荣走到厨房,发现案上摆着两只做好的烧鸡后,心情稍稍好了些许,念在还稍微知礼的份上,待会她可以轻点将人扔出去。   等再回到房间,只见一白衣胜雪的少年,“小妖少宴,来自青丘狐族,为求得道特拜访大人。”   胡三娘曾给狐族去过一封信,族长差点动了心,能和仙君转世之人结下情缘,此背后的好处难以言喻,他的目光直接放在了当时也是现在狐族最有可能‘勾引’仙君的狐狸——封少宴。   天资越高,化形的容貌也越美,封少宴显然相当出众。   可惜没多久,他就遗憾放弃了这个念头,若这位大人未带宿世记忆,单纯初为人,当然好哄骗,以求一段良缘,可对方与城隍阴曹等都谈笑风生,哪里是没恢复记忆的样子。   贸贸然只会触怒大人,反倒得不偿失。   也不是狐族不要廉耻,换做是其他的妖魅也一样,不过是成就一段良缘,便能成就大道,而且毫无负面影响,比如劫难,因果什么的。   如果成了王家姑娘的不是锦荣,而是其他真正此界某神仙的转世,恐怕多是扑上来,强求冒犯不敢,但也引诱勾引什么的也少不了。   锦荣想想,不禁笑了。   自荐枕席,锦荣不是没有遇到过,甚至有极少数都是她半推半就了,前提是她心情不错,或对来者看上了。   而这狐妖显然不在此列。   封少宴也不失落,他听三娘说过,这位大人是真正的光风霁月之人,不似那些神仙高贵冷漠,视万物为刍狗。   所以这机会,实在难得,   他的目光很纯净,没有半点狐妖的诱惑之色,“小妖愿侍奉大人左右,以聆听。”   锦荣也不提逐他出去的话,问他,“你会什么?”   “只要是大人说的,少宴都会去做。”   于是,锦荣在酒坊里听了一夜的琴,封少宴也谈了一夜。   “他就那么喜欢她?”听到去跟着封少宴的下人回来禀告,宁昭月不禁脱口而道。   到了江城,封少宴就和宁家的人不告而别了,而且也没怎么防范凡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没一天,外人就知道王记酒坊多了一比女子甚美的琴师,在那里日夜弹琴,唯有王小姐叫他停,他才会停。   谢青还替周氏来问了一声,锦荣坦然道,“我留下来每日给我弹琴的。”   说的倒像是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宁昭月却也是误会锦荣与封少宴关系的其中一人,趁着还未离开,拉着哥哥宁骁就往王记酒坊去了,却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自家老爷子,还笑呵呵地与店主下棋。   这还得说到谢青在这里拿的酒,带回衙门被文知州看见了,听说是强身健体的补酒,又亲自尝过醇美不输于杏花酒后,文知州便留了一壶送去给宁老了。   也就有了宁老亲来王记酒坊买酒,却无酒最后下棋的事了。   “你棋艺不差。”   锦荣放下一枚黑子,结束了棋局后,颇为赞赏道。   “我祖父是什么人,哪里用你说。”宁昭月看到她身后侍在一旁的封少宴,就有些看锦荣不顺眼,更是不高兴她说的话。她祖父棋艺之高,怎是小小乡野女子能知道的。   宁望儒皱眉斥责了孙女一句,后又笑容温和,连连叹道,“昔年精于棋道,这些年是怠惰了啊。”   他年轻时已是当世的棋艺大师了,若非后担任朝中重职,也不会生疏了这么多。这些年埋头于官场上,失去了许多,像棋艺,像前几年离他而去的老妻,唉。   锦荣不在意小姑娘的话,她那话也是本心而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君子六艺等等,就是再蠢钝的人,学上十几遍也能成为天才大师,这世很多非人的朋友也喜欢下棋,   但老实说,拉着她下棋的神仙很多都是臭棋篓子。   这老者的棋术比很多人都要好,棋乃人所创造,又由后人无数推衍,越发精妙,论下棋,还是人下的好一些。   下了两盘棋,宁望儒便已露了疲意,光是这些已是殚精竭虑了,他也真心实意道,“王姑娘棋艺非凡,是老朽输了。”   锦荣却是心情愉快,也忽然觉得在江城虽宁静安详,但乐趣是少了些,比如能让她赢的爽快的对手。   不过这老者的身份,哪怕未卜算过,也看得出不是普通人。   直到老者离去,她也没有问起过,仿佛不过是个路过的客人。   倒是宁昭月走时还看了封少宴一眼,依依不舍,也知道这恐怕是最后相见,   宁骁问了跟随祖父的侍卫,才知道祖父想要买下两壶酒送予陛下,结果酒坊店主,也就是那与祖父下棋的紫衣姑娘却说酒卖完了,等什么时候酿好了再来吧。   “好傲气的酒坊。”宁骁心底不悦道。   却不知他祖父却是起了别样的心思,以棋可观人心,宁望儒敢说乃是他平生少见,   这样的小城居然也有这样气度和见识的姑娘,骁儿与她相配倒不错。   和宁家其他人所想不同,宁望儒知道,宁家出了首辅,尚书帝师,已经太盛了,再好下去只会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所以无论是孙女还是孙子,他都不希望嫁娶太贵重。   与家世相反,见识和人品才是他最看重的。   宁望儒不过心思一动,便有了心悸之感,仿佛是有所警示,令他疑惑不解。   锦荣收了棋盘,倒是教起封少宴下棋来,让他不用弹琴了,既然将人留下来,锦荣对培养一个能给自己弹琴又能和自己下棋的人暂时有几分兴趣。   只是这兴趣能维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封少宴听的认真无比,阿九和阿十在旁边帮忙倒茶。 锦荣支着下颌,看向少年的面容,随口道,“你多少岁了?”   封少宴认真回道,“若论化形之后,三百多岁了。”   “三百多岁了啊。”锦荣感叹了一声,真算起轮回来,她恐怕岁数也不小了,想想不禁有些伤感。   其实每一世都有新的身份也不错,既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做想做的事情,又不会太无趣。   ……   没多久,宁望儒便返乡归家,虽忧心难断,但也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加之年事已高,太医为宁望儒诊脉过,不过这几年了。宁老心思豁达,也就希望最后时日能平静度日。   宁骁宁昭月也得了京城的书信,代父母陪伴在祖父身边。   一日夜里看书看久了,宁老沉沉闭上了眼,鼻息也止了。   死魂从体内飘了出来,慢慢游荡到了黄泉之地,滚滚黄水河流之上的高台,竟有一人似曾相识。 第294章 神鬼娘子   因着太远,有些看不清,宁老还未细想在哪里见过,他面前已凭空出现了两位小吏打扮的人。   宁老微微一惊,不知对方是人是鬼,便听这两位小吏开口了。   “既是从阳间而来的亡魂,便随我们走吧。”   听他们的话,宁老已是有了猜测,太医本就断他大限将至,只是没想到,死后竟是这般感觉。   随两位鬼吏走时,宁老不禁多问了一句,“敢问,这是可是阴曹地府?”   其中一名鬼吏倒是看了他一眼,很少见到来地府的亡魂还能沉稳如常的,“不错,人死后便来此地。”   宁老淡淡笑了笑,“老夫本就年事已高,生死也有定数,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待会便是带你去到阎罗王那里,评判你阳世善恶,决定是留在地府受罚,还是转世投胎,若你罪孽过重,连投胎也要受苦受累。”另一鬼吏显得更为冷酷,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严厉。   宁老听到此话也有些紧张,古人云,举头三尺有神明,便是说世间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鬼神的。   他自问这一生所为无愧于心,但到了这阴曹地府,终究是有些畏惧,也许因他无心之失,而做了恶事,又或者是他以为是对的,但在神佛慧眼却是错了。   枉他曾为三朝元老,当今帝师,如今却也战战兢兢起来,等着由神君来评判他一生功过。   ……   “大人难得来此做客,地府简陋,比不得人间繁华,希望没有慢待大人。”一身赤色官服的秦广王亲手倒茶,并笑道,   “此乃天庭苓珠仙茶,地藏王送给我的。”   “若非大人来,本王还喝不到此茶呢。”   旁边座椅上身着黑衣的阎罗王啧啧笑道,倒不似人间传闻的威严黑面。   锦荣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碧水青叶,茶香清淡,入口却无苦味,且回味流长,一口下去,神清气爽,尽洗尘俗,“好茶。”   她实心实意赞叹道,甚至在想要不要自己也去寻访两株灵茶自己培植。   见锦荣满意,秦广王也微露笑意,   锦荣又道,“二位公务繁忙,是我叨扰了才对。”   秦广王早就邀过她来地府作客,只是她一直未决定,此行也不是单纯来做客,而是因为感悟碰到了瓶颈,探知众生祸福生死是在这一世才有的能力,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稍微特别些,过去,她最厉害也不过是测算天机,或是能预知到和自己有关的‘剧情’。   对于这世的改变,惶恐倒没有,但好奇还是多了些。   所以才来地府一趟,看能不能有个答案,若是这里找不到,她再去别的地方找,天上地下,总能知道点什么。   前世的地府她也来闯过,幸好,这个世界的地府不知道她前世做过的事,否则未必有这般友好的态度。   开始,她还担心犯了地府忌讳,毕竟她的能力可探知众生祸福生死,和生死簿都差不多了,未料不过想了想,便答应帮忙了。   论修为和修行的岁月,锦荣也的确当的起他们称呼一声大人,秦广王和阎罗王初时听城隍说起江城多了一位阳间神仙,只当是天上某个神仙下凡历劫难来,当亲眼一见,神魂纯净浓厚无疑,虽不知来历,但也将她当成了如泰山府君一样的隐居大神,连转世也未经过地府一途。   秦广王笑了笑道,“地府就没有一日是不忙的,无妨无妨,这不,又来了一个。”   由鬼吏领着一老者进来,便是宁望儒宁老。   看清他的模样,锦荣放下茶杯,微微讶异,秦广王注意到了,便问道,“大人认识此亡魂。”   宁老才是真正的惊讶,恍然想起是在江城遇到的一开酒坊的年轻姑娘,他还与她下过棋,还记得,她似乎是姓王。   就是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但必然也是神仙,能出入地府,还能与秦广王,阎罗王两位同桌饮茶说话。听两位言语间,似乎十分尊敬这位王姑娘,似乎在他二人之上。   都说真正的高人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没想到他还有幸碰到了真神仙,可惜他的机缘终究是单薄了一点,未能认出来。   锦荣也说了,“他下棋下的不错。”   “哦。”秦广王也知道这位大人在人间开了一家酒坊,就他认识的几个神仙好友还经常化作凡人去买酒呢。   锦荣虽见过他,但缘分浅薄,何况人已到了地府,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阎罗王已翻开生死簿,在查看此亡魂一生经历,不紧不慢道,“宁望儒,出身名门世家,在世时最高位至首辅,天子帝师……”   宁望儒听完这些后,已真正相信了此非他之梦,而是真的到了地府黄泉。   叙述大致一生经历之后,阎罗王再读到最重要也是决定宁望儒归宿的部分,在世善恶。   “治水有功,三度平患,辅佐君王,乃大德之人,但……”   阎罗王面露威严,目光直视堂下人,“你曾为维护皇帝颜面,朝堂安稳,坐视废黜有功之臣,将军苏蛰,其一家三十余口流放早逝,还有历皇九年科考,出现舞弊,你查出了真相,但却因皇帝暗示,放过了主犯官员,导致有才之士未能入选,这些你虽非主罪之人,但也担下了部分因果。宁望儒,你可认?”   “是老夫的过错,老夫愿认。”宁望儒叹了口气,在阎罗王与秦广王面前跪下身来,那一桩桩在他听来如锥心之痛。   身为官员,忠孝仁义,从来不能尽全。   阎罗王听他有真心悔意,面色微缓,他向来是嫉恶如仇的神君,若是大奸大恶还不知悔改之人,在他手里绝落不了好处。   秦广王也是微笑,插嘴道,“功大于过,可入黄泉轮回投胎,许大富大贵之家。”   “慢。”锦荣忽然出声道,   “可是大人觉得此判有误?”秦广王不解道,心中以为此凡人与她有过节,若是这样,也可减去些许福德。   锦荣笑了笑,“并非如此,这是阎罗的本职,我岂会僭越。只是……”   她秀眉轻挑,“我记得他阳寿未尽。”   闻言阎罗立刻往前面翻,出现宁望儒的寿数,十月十九于家中逝,他又一掐算,“错了,今日是初十,差了九日,还未到寿终正寝之时。”   秦广王皱了皱眉,“许是鬼差算错了时日,勾错了魂魄,待我回去严查,定要惩处一番。”   这回是差几日,若下次误人性命,那便是大祸了。   但这次事以至此,阎罗看向宁望儒,是要问他的意思,   宁望儒多年世事睿智,怎会因为鬼差早勾了他的魂魄几日,就心生怨怼,起身拱手行礼道,“全凭神君做主。”   阎罗和秦广王对视了一眼,略有迟疑。   锦荣随口帮忙说了句话,“不如放他回阳世吧。”   “也行。”阎罗淡淡道,   宁望儒没想到,自己死了一回,还能再回阳世,恭恭敬敬一作揖,“多谢神仙。”   “那便回去吧。”阎罗王一挥袖,宁望儒便原地消失了。   秦广王又道,“未让他忘却这段记忆,可会对大人有所妨碍。”   “无妨。”锦荣淡淡道,“我在江城待的也够久了。”   与这里的因果都了结的差不多了。   ……   “老太爷还活着。”   “老太爷醒了。”   宁家老宅,一片灯火通明,原本凄凄惨惨,围在床边的人忽然惊喜了起来,望向床榻上的人。连大夫都诊断了老太爷已经没了呼吸,都让他们准备后事,没想到老太爷居然又醒来了。   宁家人立刻又找来了大夫,大夫几乎不敢相信,又把了好几次脉,“难道是回光返照?”   宁望儒的孙子宁骁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话呢,又到床边,语气里透着真心的在意,“祖父。”   宁老醒来,恍惚间还觉得做了一场梦,居然梦到自己入了地府,还见到阎罗王和秦广王,还有王家酒坊店主。   “骁儿。”   看见焦急还带着泪痕的家人,宁老才醒悟过来,那不是梦,他是真的承了那位王姑娘的情,返回阳世。   他叹了口气,握住孙儿的手。“骁儿,叫你父亲叔伯回来。”   ……   宁望儒并没有告诉家人,自己提前去了一回地府之事,只是简单召回了几个儿女,交待后事,多出的这几日足够他安排好身后,教导几个为官的儿子,待他逝后,安心丁忧,哪怕是天子降恩夺情,也不要贪图权利。宁家已经足够富贵,日后当惜福行善。   宁家大爷和其他兄弟当听到父亲说到过世,就连忙跪了下来,“父亲何必这么说,陛下特命我们带了几个太医来照料父亲,父亲定当长寿百年。”   “生死有命,岂是人力可为。”宁望儒淡淡道,   他还交托孙儿一件事,将他最珍爱的九珑棋盘送给江城王家酒坊的老板王姑娘。   宁骁不解,不过是个寻常酒家的女子,这副棋局可是先帝亲赐,从皇家宝库中拿出来的,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别人,哪怕传出去也不好说吧。   “王姑娘与我有大恩,你记住便是。”宁老看着孙儿郑重道,他也不打算将王姑娘乃神仙的身份说出,一是怕冒犯了仙人,二是宁家就是攀上了仙人也无用,若肯勤勉本分,再保数十年荣华也非难事。   见祖父如此严厉郑重,宁骁乖乖应下了。   三日后,十月十九,宁望儒于家中去世,众太医也回天无力。   ……   身着素服的宁骁来到江城,敲了敲王家酒坊的门,却无人应。   “你是找王姑娘吧?”有邻居探出头来,   宁骁点了点头,他是来替他亡故的祖父送东西的,顺便他也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那邻居看着这青年温文尔雅秀气的模样,心生好感,也就爽快答了,“王家姑娘出远门了。”   “何时归?”宁骁又问道,   邻居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些日子还挺多人来的。”   有求酒的,也有来找王姑娘的,   宁骁无奈离去,却多年未有消息,仿佛世间再无此人。   沈家,周氏抱着才五岁大玉雪可爱的女儿,忽然落下泪来。   十三年后,周氏之女沈遥嫁得良婿陈郎,陈郎青云直上,当得首辅之位,沈遥受一品诰命,夫妇二人待周氏极孝。 第295章 亡国公主   红颜白骨俱是皮相,锦荣当然懂这个道理,但美色不分男女,即便不抱有别的心思,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美人一词可不止适用于女子的,但凡相貌出众,引入注目的,都不免冠上此称。   “这位公子看的太久了吧。”   那坐在席中被认为是美人的年轻男子有些恼怒,俊色中透出几分锋利来。   哪怕那目光清澈,不含有亵渎之意。   代老师前来赴宴的王遗川也略感不悦,若注视他的是个女子,那只能说明他的魅力,换成男子,心情实在愉快不起来,他看似温和的表象下也有着自己的傲气。   言辞还保持着礼节已是显现了他的涵养。   “没办法,你好看嘛,比我还好看。”锦荣笑道,眉眼弯弯竟透出几分真心实意来。   这话一出,锦荣的扮演形象从浪荡贵族变成了单纯傻白甜刚离家不久的贵公子。   时人也崇尚肤白貌美者,无论男女,对于美,也各有心得,更有热衷于比美的戏谑之言。但王遗川显然不属于此列,淡淡道了一句,“大丈夫当以治世安国才华立足,怎可较于相貌。”   “可我只看到你的脸啊。”锦荣装傻充愣道,像是不知世情般,却又偏偏在王遗川真的怒起来之前,起身一拱手道,“方才是我冒犯了。”   “在下容镜,容颜之容,铜镜之镜。”   王遗川也不好再生气,便道,“在下姓王,名遗川。”   “如遗世而独立,依孤城而忘川,这名字太冷了。”锦荣叹道。   王遗川听到这句注释,也就知道对方也不是个绣花枕头似的人物,但再听,却没了下文。   只见对方又拿了一块席上的糕点吃了,吃完还不忘评判一番,“比我家侍女做的差多了。”   王遗川对他是在家中娇养惯不食疾苦的贵公子印象更深,“容公子也是杜府卿嫁女请来的贵客?”   锦荣的回答令他意外,“不是,只是看着热闹就进来了。”   “原来是魏国前府卿杜大人的府邸啊。”   锦荣稍稍感叹了一下,进来时还真没注意过。学宫上午不对外开放,她便在附近转悠了会儿,瞧见这里门庭若市,还有戏舞,就进来了。   王遗川素来温和谨慎的面色也微微失态了一瞬,他还没见过不请自来还能如此坦然自若的人。   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什么别的。   他唇角微勾,目光带了些淡淡的笑意“你就不担心有人告诉杜大人一声,将你赶出去。”   锦荣微挑了一下眉,“杜大人知道了,也未必会赶我出去。”   “我可是送上了二十金的礼钱啊。”二十金,别说是礼钱了,便是买下一整个杜府都够了。   王遗川惊讶了一下,继而道,“你说的也不错。”杜府卿若知道,恐怕还会将他奉为上宾。   锦荣眉眼飞扬,看似得意极了。   王遗川眸子微深,“不知容公子来魏国国都是何事?”   “自然是久慕学宫之名。”锦荣随意道,“魏国为秦国所败,听说魏国闻名于天下的学宫也要为秦国所有,不趁学宫无人之前,再睹学宫风采,岂不可惜。”   王遗川神色微微严肃起来,学宫乃是魏国精粹,以文风学识吸引天下各地有才学之人,魏国虽为秦国吞并,但学子却不愿从秦国,也就不会在学宫留下。   他忽然道,“公子可觉得秦能长久?”   论大胆,他可比锦荣大胆多了,居然在已经降秦的杜府卿府上说出这话来,锦荣望着他,眸子里藏着戏谑的笑意,   “我道不能。”   王遗川唇角泄出微凉的笑意,如陡峭的山风嘶鸣锋利地划开来。   ……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锦荣的想法没那么美化,就是觉得王遗川是个挺有意思的人,长得还好看,既能聊天又能观赏。即便出了杜府,也没丢下认识不久的她,反而还领着她进了学宫。   学宫并未受到战事的太大波及,虽有反秦弟子离去,但学宫内依旧一派欣欣向荣,毕竟天下难寻这样的地方。   王遗川缓缓道,“学宫从不拒天下欲求学的士人,但想进来,也要通过一二考验。”   锦荣淡定道,“考验是什么?考官呢?”   “考验之人就是我。”王遗川温和微笑道,   考验两项,一是策,二是数,锦荣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她本意并非扬名,也没有显露得惊艳。王遗川收起了两张锦荣答题的绢纸,神色无什么变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看似光风霁月,但实则是个内敛之人。   锦荣微微勾了勾唇。   “容公子,随我来吧。”王遗川带着锦荣来到学宫之内有几处授课的地方,当世学识渊博的大贤就在此授课。   锦荣也不急着请教问题,就在旁边安静的听着,老实说,她很多年来都没有当过学生了,也很少有能教得了她的人。但这个时代似乎正处思想百花齐放的状态,哪怕以她这个见识过后世的人来听,也颇有益处。   王遗川看着乖乖聆听讲课的年轻公子,心底微微笑了笑,尊师重道的人总是受人喜欢些。   朝闻道,夕死可矣,   锦荣作为学宫内的陌生面孔,并不怎么引入注意,可她身边的这位王遗川,显然是学宫内鹤立鸡群,天之骄子的人物。   “遗川兄。”“遗川兄。”   下课后不一会儿,周围就多了几张面孔,容貌俊朗各异,但都是优秀卓然,学宫出身的似乎都有一种天然的气度,是由于对身怀才能的自信带来的。   而能令他们信服的人更是与众不同。   其中一位蓝衣儒士看到锦荣疑惑道,“这位是?”   得知锦荣是慕学宫之名而来,几人都隐隐有些骄傲,后又提起要去茶谈,这是时人的习惯,尤其是士人,喜欢一边饮茶或饮酒,一边畅谈。   “容公子也随我们一起来吧。”叫周雱的蓝衣儒士态度友善道。   锦荣笑眯眯道,“好啊。”   王遗川的房间摆设简洁却不失风雅,进来可见他手作的书法还有悬挂于墙上的画卷,   室内,五六人盘膝而坐,谈的不过是最近风行的秦事,魏国被灭,楚国苟延残喘,已是要降于秦了,这天下离秦一统不远矣。   秦虽实力雄厚,上下一心,可惜统一的进程过于急了些,天下多是不愿归秦之人。对给秦国添乱,更是乐此不疲。   思想激荡百花齐放之下,也更愿意抒发己见,哪怕魏国国君降了,魏国子民也不愿降。   秦王也不是他们所认可的国君。   锦荣也不插话,细细品着茶,心道学宫之人煮茶的工夫也还不错。   又有一人道,“听说出了一个墨门,善剑术,还有经营钱财,诸多奇淫技巧。”   有人觉得不过是小道,成不了大事,王遗川却眉头微蹙,“未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钱财有时也能左右得了大势,若非魏国弹尽粮绝,也不会惨败于秦国。”   锦荣眼眸微闪。   “容公子觉得如何?”那叫周雱的蓝衣儒士不想客人受到忽视,便问道。   锦荣捧着温热的茶杯,纯良笑道,“我觉得王公子说的就挺好的。”   天色稍晚后,几位士人都起身告辞了,王遗川又对锦荣温和微笑道,“我还未带你去看你在学宫的住处。”   是离王遗川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和他的房间布置大致差不多,除了没有多余的摆设显得比较空荡,王遗川仔细解释道,“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已经返乡回去了。”   “学宫里也有仆役,有事可吩咐他们。”   王遗川温润如玉的外表忽然变得絮叨了起来,“还有学宫内有汤池,可以沐浴……”   “我恐怕去不得。”锦荣偏头道,   “为何?”王遗川不解道,虽比不上贵族名门中的精细,但也绝不会是轻慢,而且一日相处下来,容镜也不是这种人。   锦荣坦然道,“自然是男女授受不亲了。”   王遗川愣了愣,以他的聪敏立刻想通了这话的意思,神色变换了一瞬,许久后才缓缓道,“女子不可入学宫。”   锦荣面上不见半点恼色,反而微笑道,“可我这不就进来了。”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男子啊。”她悠悠道,却也是实情,穿男子装束不过是为了骑马方便,本就无隐瞒的意思,也就不在乎被人戳破。   她微微笑了笑,“看来你要帮我遮掩一二了。”   随手坑了王遗川一把后,锦荣不紧不慢地取信纸,写了一封信,准备寄回坞堡去。   学宫内的那几位大贤,她可是很眼热啊,趁着这阵子‘请’回去正好。 第296章 亡国公主   王遗川是个很好看的人,锦荣也不得不承认在此世界多年来,论容貌还未见过胜过他的人。   尤其是这种欲生气却又不显露的模样,偏生又不是单纯正直的人,还得因为她的无所顾忌还得为她遮掩一二,反倒更有意思了。   锦荣也从来不是那种清心寡欲到不合群的人,做人还是做神仙也好,都少不了朋友,未必要交心,能聊天就足矣了。   王遗川显然能达到这个标准。   当然,在和王遗川交友的同时,锦荣也没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拜访学宫的老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可惜锦荣真正遇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唯一勉强被她认可的老师,回头看来,对她的影响的确不小,甚至间接导致了她走上成皇之路,而且还不是一次。   成仙之道,算是碰巧或者说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但自始自终,锦荣也没碰到过高人前辈指点,而是独自苦修摸索。   想想,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挺励志的。   但活了这么久,锦荣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全知全能的人,也不希望心境停滞不前,在听过学宫老师的课后,她也决定在此待一段时间。   一时半会,也就没去理会王遗川了。相比起来,这些七老八十的大贤比他有吸引力多了。   这会儿思想开放包容的胜过她过去经历的任何一王朝了。   这或许是统一前最后的辉煌了吧,   王遗川再见到锦荣,也就是他以为的‘容镜’时,她正在与荀师一边下棋,还一边谈着荀师的著作,可谓一心二用。   在王遗川看来,锦荣虽恣意但还算是乖觉安分,即便没有刻意在学子中崭露,但在拜访学宫诸位大贤的求学问道途中,独到的见解和对典籍知识的信手拈来,也赢得了学宫内的一片赞誉,虽初来乍到,但也有了极好的名声。   所以初入学宫时的考验,只是对他的随意敷衍吧。   王遗川取出那两张写过的绢纸,不禁无奈笑了笑。   思量与容镜此人,不,是这位姑娘相识以来,她的性子就是这般叫人生不起气来。其实入学宫也没给他添麻烦,连她自己都不在意被发现,不过是他想的太多,太复杂,从而心生苦恼。   但从其他方面来看,也不必这么烦心,且不说容镜叫人看不出任何一样来,甚至  他听闻已经有几位学者,对容镜有了收徒的意向,包括他的老师,尹旷。   “为何不答应?”   既然为了来学宫,都愿意女扮男装,如今大好机缘却不答应,实在让人不解。   对此,她似乎苦恼中又颇为惋惜,“可惜我在此待不久。”   王遗川一顿,微微敛了下眼眸“你早些回去也好,在这里待久了,毕竟对你名声有碍。”   锦荣侧头瞥了他一眼,“名声有碍?”不解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些轻笑的意味。   两人关系在学宫中也算熟稔,也许是因为是王遗川领她入学宫,又或者只有王遗川对她的女子身份心知肚明。更主要还是在于王遗川是学宫中容貌最出众的人。   因着这样浅薄的情谊,锦荣对他的劝告还是真诚地对待,还认真地按照世俗的观点去考虑了一下。   过去诸国也有女子掌权,女子在外行走也不算稀罕,贵族女子在家中也有教导学识的老师,但像她这样跑到天下学子心目中的圣地,学宫,似乎没有过。   若是被发现,恐怕是家门蒙羞,父母责罚,婚嫁也有碍。   但锦荣的家世不同,且不说亡国血脉,不好与人知的秘密身份,再者,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差不多都被秦王诛杀了,无父无母,无兄无长,姬氏如今地位辈分最高的就是她了,谁管得了她,谁又敢责罚她。   更不用去在意了,何况她本就不在意世俗的看法。   王遗川不知道她转念间想了这么多,而且和他所以为的相悖得不要太远。   “我有些饿了,我们今日出去吃吧。”   王遗川被锦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思维,却也适应良好,“好。”   别以为学宫地位之高,吃的就是八珍玉食,相反,清淡至极,且少荤腥,猪牛羊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王遗川没想到,最后锦荣挑中了一家伎馆。   堂堂学宫第一才子,甚至给秦国暗中出谋划策添了不少乱,日后也是雏凤卧龙一样的人物,脸上的微笑也僵在了嘴角处。   “这里不好吗?我问过了,国都内吃食做的最好的就是这家了。”锦荣淡定反问道。   王遗川还能说什么,“……没有。”   最后证明锦荣说的没错,无论是生鱼脍,还是粟米糕,百果汤,味道都极好。   还有美貌的琴姬伴奏。   锦荣望着楼下翠色衣衫显得清丽脱俗的琴姬,垂首抚琴,像是看得入了神。   王遗川木着脸,饮了一杯又一杯酒,这地方他没少与学宫内相交的好友,但一想到容镜的女子身份,就心情复杂。   虽不是那种下贱的娼院,但即便号称风雅千金的伎馆,也没那么单纯清白。   一曲终了的锦荣返头,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摇头叹道,“遗川真是无趣啊。”   从王公子,到王兄,再到遗川,锦荣倒是从容淡定,熟稔得让人吃惊。反倒是王遗川碍于种种,甚少有称谓。   听到锦荣这半句戏谑,王遗川放下酒杯,淡淡道,“在下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令阿镜失望了。”   仿佛争锋相对般,他故意这样称呼,结果他心里先是一跳,与这种小事上和人计较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尤其这样亲昵的称谓有些冒犯了,反观锦荣却是无动于衷,让王遗川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锦荣很淡定,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她真姓名。   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也是王遗川的真实所想,“琴声再好又如何,生于乱世,不由人。”   “秦灭三国,不正是结束这乱世吗?”说这话时,锦荣半点没想起自己那个姬姓来,俨然成了一个旁观者。   王遗川眼底一片冷漠,“即便秦一统,也未必能带来所想要的太平之世。”   在伎馆的隔间里,又是还未被秦国正式纳入国土的前魏国国都,王遗川也丝毫不忌讳什么   锦荣认真道出了她所想,语气也甚是平静,“但却是大势所趋,无论谁都好。”   乱世结束,天下一统,乃是不可逆的大势,无论主宰的是秦王还是别人,这一点锦荣哪怕不试着推演,也能感觉到。   王遗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有片刻地怔住,继而缓缓道,“你倒像个世外之人。”   即便锦荣掩饰得很好,但王遗川依旧是个敏锐的人,察觉到了些许苗头。但说出后,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不禁哑然失笑,这世道还有能置身事外的人。   却未发现,锦荣若有所思,绝于红尘之外么?这么说也不对,锦荣的确对复国没有多大兴趣,目前也只是发展墨门,在乱世哪怕是一统之世中保存实力地位,至于更多地,尚在考虑中。   此次出来游学,不免有寻求答案的想法。   总要看看这个天下,才能决定该怎么做才好吧。   忽然,伎馆发生动乱,数道箭矢射进来,还正中座中一玄衣长者的胸口,闷哼了一声便倒下了,应该是死了。   王遗川面露惊色,“是杜府卿。”   正是未入学宫前,与他相识的杜府卿嫁女宴上的杜府卿,锦荣未亲眼见过他的真容,但王遗川应该不会认错。   显然是有刺客,而是段数不低,这世道刺客挺盛行的,但谋杀刚降秦没多久的前魏国杜府卿,就耐人寻味了。   王遗川虽没有锦荣五感灵敏,能察觉到还有刺客未离去,但以他的聪明不难猜到,他立刻起身道,“我们快走,这里不能久待。”   趁着混乱,两人离开了伎馆,还没走多远,就看见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刺客居然还放火烧了伎馆。   王遗川眸间一利,心中想道,“谁杀了杜府卿,是秦人,还是魏人。”   虽然是降秦官吏,但王遗川对杜府卿没什么恶感,杜府卿并非为了保全自己,而是国都的百姓,所以他的死才更不单纯。   却发觉身边的锦荣沉默不语,“你在想什么?”   锦荣淡淡道,“我是在想那琴伎,不知是否生还。”   “即便没有放火,杜府卿在那伎馆丧命,馆中人也难逃一死。”王遗川虽平静,却难掩眼中一丝不忍。   百姓最是无辜,也受人摆布。   两人走回学宫途中,忽然数箭射来,目标是王遗川。   瞬息间,变化无端。   以为只是一件精美装饰品的长剑,此时却斩去了数道泛着冷光的箭,横在离他不足几寸的距离,却是生死之隔,而握着剑的则是微笑的锦荣,语气轻松依旧戏谑道,   “我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报答我啊?” 第297章 亡国公主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这一点当然不符合王遗川的本性,哪怕他看着温和,但骨子里隐藏的傲气锋芒,相处久了都能察觉到。   也因此给他这个人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采,   傲气的人惜命,也不会把自己的命看得太重,比如救了一命,就要他这样的人甘心做牛做马,显然是不可能的,更多的可能是,记在心中,寻求或制造机会将此情还了。   并非就意味着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只是这世上的情分没那么简单。   锦荣之所以会出手,也仅仅是觉得一个只要有合适机会就能影响风云的人,若是死在这里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方才之言,谁都听的出来是戏谑。   “多谢,此情遗川记下了。”王遗川深深看了锦荣一眼,然后,当然是拔剑。   他可也不是什么文弱的士人,过去学宫中剑术评比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只是对于隐匿的刺客,没有及时防备,才会差点落入险境。   锦荣则收了剑,放回剑鞘中,她这次带出来的是一柄轻剑,极薄又偏细,和这个时代的剑截然不同,甚至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剑,也不奇怪旁人都当作是一件漂亮精美的装饰品了。   但真正见识过它锋芒,且同为有眼力的剑客,自然能看出来,比起寻常笨重偏长的铁剑的优良之处。   能在瞬间削去数支凌厉的冷箭,削铁如泥的评价也是轻了。   而拥有这样一柄剑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也有待深思了。   王遗川眼眸微暗,手中的利剑却毫不留情的一转,划破了与他缠斗的刺客脖颈。   锦荣早已退到一边,袖手旁观,反正刺客对付的又不是她,和她有什么关系。可惜不断出现的数名黑衣刺客将他们包围,也不打算放过刚才令他们失手的锦荣。   王遗川应付着众多刺客,又有意留出心神注意锦荣那边,锦荣为他挡下冷箭时他并未反应过来,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或许能从她的显露的剑术知晓是什么来历。   当世有名的剑师门派就那么几处,反正他是再也不相信,是哪家跑出来的贵族小姐了。   刺客的目标主要是王遗川,所以大部分还是围攻他,夺他性命,对付锦荣的也就三名刺客,招招致命,显然是精心训练出来的刺客。   奈何锦荣压根就不拔剑,刺客也沾不了她身。   忽然,两名刺客仿佛心有灵犀迫住了锦荣左右方,第三名刺客直接一剑袭向锦荣后背要害处。   王遗川瞳孔一缩,下意识拼着右臂受伤,也冲破了这边的围攻,   一剑为锦荣挡下了偷袭,并直接将那刺客斩杀。   锦荣回首望他,并无什么惊讶,眉轻挑了一下,语气和之前同样的轻松随意,“看来,我们两不相欠了。”   王遗川皱了皱眉,显得容颜更加清冷,但他已没了多余的心思,决定速战速决,否则拖延太久,只会更难脱身。   学宫第一剑术高手可不是风吹来的,哪怕受伤,也能解决了这些刺客。   待血腥味散去后,王遗川忽然道,也带了些疑惑,“你为何不动手?”   锦荣歪了歪头,“我一向不喜欢杀人。”   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她如玉的面容上没有半点同情怜悯之色,王遗川不禁怀疑此话的真假性。   可惜,他猜对了,锦荣的确是随口说的,否则那些曾亡命于她手下的人才是真的想哭。   但又谁叫锦荣此时这副样子纯良十足呢,身上又无半点血腥气息,甚至比王遗川本人还要显得纯净善良些。   王遗川不再多想,而是回到刺客这件事上,谁派来的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他不假思索道,“我们不能回学宫了,现在就离开国都。”   锦荣竟也没有多问,反而轻松地道了一句,“好啊。”   王遗川猜的不错,不到两天,他和锦荣二人的通缉令和画像就传遍了前魏国国都,那日他若是回去了,恐怕面对的又是一波围攻。   而秦军也在五日后,顺利地接管了前魏国国都,甚至开始抓捕学宫中的反秦学子,至于那些大贤,碍于名声,秦军也不敢动,只能围住学宫,以观秦王的命令。   谁知道十几位举世闻名的大贤,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坊间有传言,是秦王不满这些大贤不归顺秦国,而暗中下了大狱,因此光是秦国国都内抗议的学子就有数百,秦国上下更没有心思去管一个曾给秦天下一统添过麻烦甚至颇有名气的士子逃到哪里去了。   反正天下都快是秦的了,天下之大,莫非秦土。   已经离开魏国的王遗川听到老师还有多位大贤失踪的事,心下更是一沉,不仅从刺杀中险逃出生,还被逼得离开学宫,亡命天涯。   如今的局面令王遗川挫败感更甚,真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连二十都没到的年青人,如何与一国之君,甚至是未来的天下之君作对。   王遗川把自己关在暂住的旅馆关了一夜,清晨,再出来时,气质已变了不少。   虽有些落拓的青茬,但目光不复外露的凌厉,而是更加明亮。   锦荣对他的变化并不感到意外,王遗川可不会是在这样的大浪中折戟的人,反而变得更出色了。   究其道理,那便是王遗川不认为秦王可为天下之主,秦国强悍,赵魏楚国衰且君主昏庸不假。但论治理天下,秦王真的能令天下人心服么。就像王遗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秦国国祚未必能延绵太久。   除非天命在秦,能令秦国出一位真正的圣明之君。   锦荣咬了一口新鲜的果子,又伸手递了另一个,“你要吃么?”   “谢谢。”王遗川眉眼微扬,带着些许的笑意。   此事是锦荣受了他的连累,王遗川也是有些愧疚的,只是以他素来的习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在平时会更尽心些。   于是等王遗川思考过人生后,锦荣就更不用操心了,吃穿住行都由他来办,甚至颇为主动,   不免让锦荣觉得,除了长得好看,王遗川实在太善解人意了。   谁知一日,王遗川带回了一套女装回来,倒是上品的雪锦,样式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锦荣不免露出了嫌弃的神色,“你觉得这样的衣服能拔剑?还是说你已做好了准备,路上再遇到危险,以一敌众。”   王遗川微微一愣,他倒是没多想,只想着怕通缉令和画像传到这边来,想再做乔装,他还好办,容镜又是女子,再做男装怕惹人怀疑。   衣服铺的老板还告诉他,这件衣服的样式颇受女子喜欢。   王遗川认真思考了一下锦荣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的,女装虽然好看精致,但于行动上实在不便,更不用说赶路甚至迎敌对剑。   他这样聪明的人,居然会忘了这点。   若是换上这样的衣服,会束缚住容镜的行动,实在可惜了那样好的剑术。   最后,这件女装被锦荣和王遗川同时遗忘了。   此事过去后,王遗川又遇到了新的问题,虽然背着通缉的名声,但他们的行踪并没有引来什么注意,更不用说锦荣一半心思在游玩上的这位了。   时间一长,所剩的银钱也不多了,再者刺杀后,王遗川还没来得及回学宫取自己的东西,而是临时逃亡。当然以他的才智,想弄些钱财也只是稍微费心,光是随便找个并不亲近秦的贵族世绅,入府当门客,也可以轻松衣食无忧。   还没等王遗川想好找哪位府邸暂住几日,锦荣就体贴地直接拿出了一盒金子。   真的是放在盒子里一整块的金子,分量十足,还没有杂质。   世人虽轻视行商,但对于富贵到能随手这么豪气,王遗川还是被震得愣了那么一瞬,然后很符合他气度地合上了,实在是有些闪眼。   比起这金子的贵重,王遗川更好奇锦荣从哪拿出来得,这么大一块金子根本就在身上藏不住好不好。   锦荣非常淡定地说了一句,“遗川不用担心银钱,这世间大多事都好解决。”   王遗川差点冒出这样的想法,不会哪天她就花钱把通缉令给撤了吧,比如送给秦王一座金山。   若他真问出了口,锦荣说不定会道一句,“这个方法不错,可以考虑。”   幸好王遗川还没歪到这步,否则会憋屈的肯定不是锦荣。这么大一块金砖,王遗川还是费了一番心思化成便易使用的银钱。   钱财充足后,两人旅途也更加舒适了,还真像是游玩一般,没有半点逃亡的落魄。   无论是极好的剑术,还是随手就能拿出的金子,王遗川都不可能没有好奇心,或者说是世人少有的敏锐力。   同行路途中,他也有试探过锦荣的来历,在问及剑术从哪学来时,   锦荣目光坦荡,笑了笑,“你那么聪明,早晚也能知道。”   但她并不告诉他,王遗川也不再提起,聪明人就是好说话。   锦荣说游学,还真是游学,只看只听只玩,漫无目的地随处走,兴致来了就和王遗川畅谈一番,谈古论今。连王遗川也不得不承认,这段时光是他所经历的最轻松也最愉悦的。   直到半月已过,才恍然从梦中醒来,王遗川心中微沉,提起告别。   “好。”如同在前魏国国都,决定临时逃亡一样的口气,仿佛没什么不同。   锦荣望着他轻笑了一声,“你我去处不同。”   王遗川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没有问她的去处,他连自己的去处都不打算提起,又有何资格问她的。   锦荣悠悠道,“也许日后你我还会相见。”   “希望有朝一日。”王遗川虽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温润笑意,心中却是沉重。不提乱世,便是他要做的事,便是路途艰险,又如何能确定相逢。   心中虽有憾意,但王遗川动身离开得也毫不拖泥带水,第二日便走了。   而锦荣的游学也暂告一段落了,她此行还另有要事,也有人等着呢,她要是再不去,就有人该急了。   她所说的与王遗川的去处不同,也是真的,因为她要去的,是秦国国都,与王遗川背道而驰。 第298章 亡国公主   秦国国都,一座古朴隐秘的宅院里,   “臣等拜见殿下。”   看着这一帮朝她跪拜的赵国老臣,锦荣叹了口气,道,“请起吧。”   她急匆匆赶来秦国国都就是来见他们。   闻言,十数位老臣才起身来,还一副老泪纵横,忠心不渝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锦荣这位仅剩下的王室血脉,复国的希望。   这还真不是做假的,以锦荣手下人的调查可知。   当初赵国被灭,一部分对王室极为忠心的大臣不是殉国就是被秦王下令诛杀了,还有一部分良禽择木而栖,甚至提前做了秦国的降臣,当然名声也不会太好。   但也有一部分臣子明面上降秦,但暗中却是随时做好为赵国复仇的打算。   谁能想到在秦国国都,还有着一股赵国遗老的潜伏势力呢。就像是没人能猜到,赵国王室唯一存活的王族会选择在秦国国内隐姓埋名。   还真是奇妙的心有灵犀啊。   聪明人从来不是少数,赵国这群老臣子就等待有朝一日的复国,所以当他们得知姬氏还有血脉存活,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锦荣也算漏了这事,当初发展墨门,或者说赚钱生活时,护卫她的死士来到国都,就有人和这帮老臣接上头了,这纯属于意外,但后果却是难以想象的。   比如,赵国老臣们已经做好了扶持一个赵国女王的准备,这些年还分外积极地帮锦荣挖秦国的墙脚。   他们丝毫不介意锦荣的女子身份,只要能复国。   锦荣也不会谁都相信,何况连面都没见过,所以在一接上头后,她就让人暗中查了这些人,在确定他们的忠心,她也没想到,以她那个便宜父亲——昏庸无能的赵国国君手下还有一群真心忠诚赵国的臣子。   不论,他们想将锦荣扶上王位的心意掺杂了多少其他的,锦荣也知道,没有人愿意成为亡国遗民。   何况他们的确将个人乃至家族生死都交到锦荣身上。   从他们知道姬氏还有人活着,却没有向秦王告发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这八年来,锦荣一直在宛丘,未曾与他们相见,但来往的消息不少,墨门能发展的这么快,也有他们的协助,毕竟他们在朝野之中,更方便了解天下大势。   虽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对锦荣的身份毫不怀疑,还没等锦荣说话,直接就跪拜行大礼了。   对此一名唤季伯的老臣和蔼道,“殿下十分肖似先王,乃真正的姬氏血脉。”   锦荣嘴角微抽,老实说,她一点也不想肖似那个能把国家都给玩没了的便宜父王。   其他老臣听到这不怎么好的吹捧也面色有些尴尬,只见季伯不疾不徐又道,“老臣说的是赵成王,殿下的曾祖父。”   众人方才舒了一口气,可以看得出来,虽忠心于赵国,但对亡国的赵平王,真心没有什么好印象。这点锦荣反而很满意,若是那种死忠甚至拿姬氏先辈来压她的老臣子,还不如不联系呢。   其他人又笑呵呵地甚至扯到了锦荣的母妃身上,“徐夫人贤良淑德,教子有方……”   事实上对于徐夫人,他们更没有印象,本来也不受宠,虽育有一子一女,但奈何赵平王爱美色,后宫莺莺燕燕,子女多达二十多人,虽然最后被秦兵诛杀了个干净,就姬锦荣一个死里逃生的。   若不是姬锦荣还活着,他们也想不起徐夫人这个人来。反正对着唯一的殿下,夸赞就是了。   锦荣也就静静地看他们胡扯寒暄吹嘘了一阵,才说的正题。   老臣们又迅速变成了忧心忡忡的模样,虽然殿下还活着,甚至殿下的势力还越来越大,但如今魏楚被灭,形势对他们也是不利。   锦荣听了也是稍微挑眉了一下,只让他们说说秦王近日下的旨令,对魏楚土地百姓兵马的安排。   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难。   换锦荣来,更愿意选择不动兵戈,润物无声,反正魏楚已是强弩之末了,实在没必要这么急,一急容易生乱。   至少锦荣游历过的地方,百姓并不怎么视秦王为王,甚至秦国屠杀战场俘虏,乃至对战败国的王族斩草除根,烧毁宗庙的行为,激起了赵魏楚三国百姓的反意。   上位者未必在乎民心,说不定下一个改朝换代的人就从乡野小民中发迹了。   锦荣坐在石桌边上,一边随意猜想,一边也没有忽视几位老臣的话,一听便全部记住了。   待朝堂之事说完,一三十岁唇上两撇秀丽的胡须的蓝衣中年人引起了锦荣的注意,他名黄熙,当年在赵国也被称为美姿仪郎君,只是多年过去,美郎君成了美大叔,但也不失风骨,乃是赵国遗臣的中坚力量,常出谋划策,帮助赵国势力在秦都扎根潜伏,在一众降臣的官位也最高。   锦荣看向他,“黄大夫可还有事?”   黄熙略微迟疑,但还是道,“此事与朝堂无关,乃是秦王的私事。”   “秦王最近几年宠爱一女子,平民出身,却破格封为美人,称云姬。”   其他老臣也微微颔首,此事他们也有听说,却不甚在意,他们的前主,别说平民女子了,就是碰见女奴长的美艳的也不顾廉耻地带入后宫了。   锦荣也不打断他,做认真倾听状,黄熙神色一肃,“但这位云姬却行为诡异,常有出格之举,喜欢出宫游玩,且不分尊卑。我在宫中安插的一名探子透露,云姬有时还会问宫人一些人的名字,甚至还曾对秦王说,魏国学宫有一个叫王遗川的学子,日后定会成为秦王心腹大患。”   黄熙在宫中安插探子,也只是期望能监视亲王动向而已,甚至为了避免被发现,没有安插在秦王身边,而是后宫妃嫔身边,正好那云姬出身低微,没有人脉,他那个探子就成功到了她宫中,云姬又得秦王宠爱,对他而言则是意外之喜。   他也是最快知道云姬的奇怪举止,他刚开始还怀疑是其他势力派来的细作,但云姬的毫无防备警惕之心,又令他的猜测动摇,所以只是将此事记录下来,由殿下定夺。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呈给锦荣,“云姬所问的人名,许多尚未查到,应该不在秦国之内,魏国学宫的王遗川听说被秦王下令通缉,如今逃亡在外。我已细细写在密函中,殿下可以一看。”   锦荣接过了密函,点点头,“此事我会留意的。”   其他老臣虽也觉得那云姬有些可疑,但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一身在后宫的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再奇怪也影响不了大局,也未必永远得秦王宠爱,说不定明日就死在了后宫争斗中,包括黄熙也存有疑虑。   锦荣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是未见到人,也不确定。总归到时候一查便知道了。   “我近日会留在秦国国都,若有事,我会与你们联系,其他如常就好。”   锦荣此话一出,这些老臣有些惊讶,但连季伯和黄熙都未说什么,也都按捺住了劝谏的心思。   虽不赞同以身涉险的举动,但对比一起赵平王,殿下有这份气度和胆识,虽为女子,但足以为王。   想当初听闻姬氏王族还在时,激动过后也不是没有犹豫的,想着哪怕是扶不起的阿斗,为了赵国也要悉心教导,谁想在平王众多公主公子中竟然隐藏了一颗明珠。   殿下的势力他们很少过问,像黄熙和季伯隐隐能猜到些许,却也对复国更为期待。   被视作复国希望兼唯一主公的锦荣心中更无奈了。刚穿到这个身份时,不过是不想看到一群死士殉主顺便还连累她剩下半条还要在荒郊野外求生,才出来主持大局,给他们一个希望。   其实锦荣从未提出过什么复国,所谓的国仇家恨也根本不存在的,只是不想打破他们的希望,但锦荣的沉默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似乎脑补过头了,包括墨门发展的子弟似乎都认为她有多苦大仇深似的。   有一日锦荣在长廊路过,还偶然听到有子弟沉声道,“无论门主想做什么事,我等都愿意付出性命相随。”   也许是把手下人教的太聪明太能干了,哪怕不知道锦荣的身份,也能猜出不一般来。   锦荣只能默默走开了,她还能说什么。   原以为时间长了,也能安居乐业,逍遥快活,结果一帮老臣跳了出来,认定了她为赵国女王,一大把年纪还积极投身于为复国奉献的事业中,还玩潜伏在敌国朝堂。   锦荣叹了一口气,这下就算是想一个人去逍遥快活也不大可能了。她怎么不知道,一旦所肩负的人的性命也越来越多,就越难抽身。   因为主帅一旦走了,留下的大军只会是被屠戮的下场。   锦荣从未想过,去和秦王交易,哪怕她早已判断出魏楚在秦国手下不会苟延残喘多久,秦国会是胜者。   她姬氏王族的身份就决定了站在秦王的对立面,放在小说话本里,那就是乱臣贼子,亡国遗害,可以说是摘也摘不掉的帽子。所以只有建立自己的势力,让秦王正视,甚至不敢轻易有所举动,她要做的不会是交易或是臣服,只有威胁。   袖手旁观容易,涉入局中难,见过一帮赵国遗臣后的锦荣更头疼了。   锦荣从来只有希望给别人添麻烦,而不是被麻烦困扰。   索性懒得多想,倒不如先去看别人的戏,比如云姬究竟是什么身份吧。   看完了整份密函后,锦荣如此想道。 第299章 亡国公主   自秦国相继灭赵,魏,韩以来,秦王所遭遇的刺杀数不胜数,随侍秦王身边的人几乎都麻木了,但刺杀秦王的事年年有,夜探秦宫的却少见。   即便如此,秦宫的守卫依旧极为森严,锦荣也稍微费了些工夫才顺利潜入。   要是那帮赵国老臣知道锦荣以身犯险到这种程度,恐怕都能吓得少掉几年寿数,在他们心中,锦荣乃  千金之体。   锦荣可没想过把这事交给其他人去做,一是这事难度系数颇高,旁人未必能全身而退,二是云姬此人的身份也挺有意思的,如此一场好戏她怎能不看。   下次碰见王遗川了,还能把这事当成个笑话告诉他,恐怕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是哪里得罪了秦王的宠姬,在他还是微末之时就想要了他的性命。   啧啧,美人失态的样子也不错。   黄熙在密函上所写有关云姬的内容甚详,锦荣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宫殿,披云殿,一路走来的宫殿都没有什么名字,倒显得这个名字新奇。   既然是夜探,那当然是坐在屋顶上偷听咯,也不算偷听,她是正大光明的听。   轻飘飘地踩在瓦上,没有一丝声响,锦荣揭起两片瓦,就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全景,无一处不富丽堂皇,精致得美不胜收,还有各国的珍宝金玉,殿里燃着清淡的木香。   秦王的确是宠爱这个美人,云姬。   锦荣念头刚起,便很快见到了传言中的云姬,身后随着数位侍女款款而来,坐到榻上。   单论美色,比王遗川还差了些,锦荣收起了失望之色,虽不是绝世容颜,但也是少见的上佳了,花容月貌,清秀恬雅。   不过若是后宫中从不缺少的美人,也不值得锦荣特地一探秦宫了。   殿里忽然有声音响起,   “夫人,您说的那个人找到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   “快说,快说。”云姬秀丽的脸蛋忽然出现激动之色,甚至有些吓到侍女了,不过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夫人常做这样奇怪的事,既然都是大王的妃子了,本该一心服侍还偏偏打听外男。   披云殿有的宫女早就在心里嘀咕了,但也有宫人看到了这是个机会,“奴特地让行商的兄长在外时多帮夫人打听一下。”   “结果就在韩国南城,不,现在该说是陛下的南城了。”那侍女抿嘴一笑,秦一统天下,对秦国子民,和其他国家的百姓而言,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哪怕是长于宫中不知政事的侍女,也只会单纯感到欢喜。   “就在南城,有一个夫人你说的叫赵新阳的人,年纪刚弱冠。”   “就是他。”云姬眸光微亮,流露出的神采却非惊喜,而更像是忌惮,厌恶。   侍女有些迟疑,但又解释道,“不过我兄长听南城乡里的人说是个浪荡子,祖上曾经有过爵位,但现在已经没了,就是家财也被他败得差不多了,如今就靠妻子娘家养着,还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怕不是夫人要找的那个人。”侍女嗫嚅道,有些紧张担忧。   云姬本就有些烦闷,听到这话更是咬了咬唇,“你懂什么。”   她不过随口一言,但侍女闻言,立刻跪了下来,颤颤兢兢伏首,“奴知错,奴不该质疑夫人的话,是奴僭越了。”   云姬有陛下宠爱,哪怕有逾越冒犯之举,只要秦王不在意,其他人谁也处罚不了她,但宫人们不同,在宫中本就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张狂,即便云姬夫人入宫以来待她们始终和善,从未有过动刑,她们也不敢忘了尊卑。   “你怎么就跪下了呢?”云姬也慌了,扶起侍女,又揉了揉眉角,“这事不怪你。”   她话中透着无奈,殿中却无人听得懂。   怎能怪得了一个一无所知的秦宫侍女呢,她怎么可能知道八年之后,就是这个叫赵新阳的浪荡子,夺了天下,成为开创一代新朝的周高祖。   没错,云姬就是个穿越者,是这个世界的后世之人,她也不叫云姬,真正的名字是柳云欢,一个忙碌于都市生活的小白领,无论是秦王,还是周高祖,还有那个千古谋士王遗川,在她仅知的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在没穿越前,她可以在闲暇时间通过小说任意YY任何一个,但穿越后,她却不得不面临一个抉择,就是究竟站在哪一边。   如今应该是确定了吧。   就在她鼓起勇气,告诉秦王,魏国学宫的王遗川可能对他不利,其人才智极高,日后会成为秦国的心腹大患。秦王虽不怎么信,但也笑着随意道,“爱妃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杀了吧。”   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如今几乎能掌天下的秦王的口中说出,便已能决定远在千里之外的王遗川性命。   没想到秦王那么容易答应,云姬有些愧疚,王遗川本该是名留青史的人物,史书上对他的描述在她那个时代因为信息大爆炸早就传遍了。   少有名,相貌秀丽,貌若好女,其智冠天下。   仅仅十六个字,就为他招来了不少迷妹迷弟,连她也曾经是其中之一,穿越初始,她还曾幻想着能一睹其容。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毁去这块耀眼后世美玉的侩子手。   可谁让王遗川,赵新阳是决定秦后天下的关键之人呢,柳云欢无奈想道。   “王上驾到。”   忽然殿外响起一道高声,众宫人皆敛首行礼,跪拜两侧。   “爱妃。”低声又带有磁性的男声传来,殿中的宫人心中暗喜自家夫人的受宠,王上并非好女色之人,且勤于政事,且少有留宿后宫,披云殿则是王上最常来的地方了。   “王上。”云姬眸中星光点点,柔情无限。   正是眼前的秦王昭改变了她的想法,   哪怕一开始入宫并非她所愿,但时日一常,她也对秦王昭动了心,还有了怜惜,明明一统天下的人是他,却被周高祖摘了桃子,秦王昭的抱负,理想都等待着实现。   而王遗川,赵新阳这些都是秦国未来的敌人,容不得她留情。   一见到秦王昭,云姬已忘了方才的复杂纠结,全然只有眼前此人。秦王昭也是喜爱她如此,比他所见女子都要来得鲜活,对他温柔也不是因为他的权势,比起很多人都要单纯直白。   秦王昭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朝堂上见多了尔虞我诈,国家大事的疲惫也松快了许多。   云姬到底没忘了正事,尤其还攸关秦国存亡的大事,“王上,那……王遗川死了么?”   秦王昭一愣,继而淡淡道,“也没有,逃出了魏都。”   手下人能力不足,没完成任务,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这样啊。”云姬有些失望,见爱妃如此,秦王昭劝慰道,“不过一士人,爱妃何必担忧。”   “可是我听说,他才智极高,而且有反秦之心,说不定会对秦国不利。”云姬希望让秦王昭重视起来,却又不敢说得过多,急切得连之前太后教导她的礼仪举止,自称‘臣妾’都忘了。   好在秦王昭喜爱她,也不甚在意,“寡人也听说了他的名声,被举为奇才,但说不定也只是个沽名钓誉之人。”秦王昭冷哼了一声,继而又目光熠熠,   “寡人一统天下,又何惧一丧家之犬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云姬望着自信的秦王昭,展颜一笑,目光灿然,似乎又更坚定了什么。   坐在宫殿屋顶上的锦荣,却是忍笑了许久,谅王遗川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是自己按搓搓给秦国一统进程设计搞破坏的事被发现了,没想到是更倒霉的碰上了预知历史的人。   锦荣哪里看不出云姬的身份,对历史已知这是个金手指,但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未可知,而如今看来,她又是一心向着秦王,所谓的历史恐怕是要变了。   从长远看,锦荣还没想好是否插手,从近点看,锦荣则不打算留下来听一夜秦王和他的宠妃缠绵,起身准备离去。   忽然这时却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宫殿灯火阑珊旁的角落处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锦荣轻挑了一下眉,原来秦宫中还有高手,就在秦王昭身边。   幸好她准备充分,没有大意,挑的是晚上,黑衣蒙面,也不怕被看见,和王遗川那回只在前魏国国都被通缉,这次要是栽了可就是全天下通缉捉拿,实在太丢脸了。   内侍入殿,附耳低语,秦王脸色随即一变。本俊美的面容也难看了起来了。   能无声无息地潜入秦宫,在上方坐了大半个时辰,是不是也能无声无息地取了他的人头。   秦王压抑着愤怒,冷声道,“调五百宫卫,诛之。”   昏暗的夜幕中,微亮清洌,是剑光。   锦荣避了过去,却也慢了下来,有意等后者追上,能被秦王放在身边保护他的剑师,应该也是举世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了吧。   她倒愿意见识一番。   锦荣眸光微亮,唇角微微弯了弯。 第300章 亡国公主   秦宫的剑术高手也不过如此,在过了二三十招见识过了对方的所有本事后,锦荣有些失望,但也只是一刹那,好在她的目标也不是寻求剑道,自然也不会因为高手寂寞,唯求一败而感到悲伤了。   解决了在她看来很一般的秦宫剑客后,锦荣转身就发现似乎处境有些不妙。   她所在的是秦宫的西面一处宫殿屋脊,而宫苑四周都被黑甲执戟的将士团团包围,粗粗一看,人数就不少。   秦宫宫卫禁军统共三千,这就调来了五百人,偌大秦宫六分之一的秦军都围了过来,称得上是大手笔了,看来秦王昭现在很不淡定啊。   锦荣有些苦恼,早知道就不和那个剑客打了,不然也不会耽搁时间。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那就杀出去好了。   锦荣轻身从屋脊上跃下,手中的轻剑挽了个剑花,剑光一指,杀气立现,划过殿前的青石砖面,那重重围住的五百将士竟生出了后退之意。   “秦王有令,诛之。”为首的将领喝道。   锦荣唇角微弯,“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   这一夜,秦宫无人入眠,   “剑术高手。”一个玉琉璃盏狠狠砸在了地上,秦王昭大怒道,“一群无能的东西,五百人,居然连一个人都杀不了,还让她逃了出去。”   秦王昭气得面色阴沉,身上散发的威势吓得殿内跪着的人喘不过气来,也无言以对,的确是他们辜负了王上的期许,让贼人潜入宫中还在他们面前逃之夭夭。   但秦王昭很快恢复了理智,冷声道“那五百将士可是损失惨重?”   若一次折损太多将士,难免宫中守卫出现差漏,给人以可趁之机,要知道全天下恨他想取他性命的人多的是。   跪着的秦宫统领恭谨回道,“无一人丧命,都只是些皮肉之伤。”   那夜探秦宫的刺客却是手下留情,只是将他们击晕了过去,否则在昨夜那样的情况下,就是杀了他们五百将士也是轻而易举,想到这统领一时恍惚。   秦王昭冷笑道,“怎么,寡人还要感谢她不成,没有要了寡人将士的性命。”   统领立刻心神一紧,“臣不敢。”   秦王昭也不过是出气之言,宫中禁军统领本就是他的心腹臣子,遂放缓了语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统领一默,神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臣从未见过那样的剑法,别说是五百将士,就是三千将士齐上,臣……”   “臣也不敢以命担保,能留下那刺客。”   那已不是寻常刺客了,而是世间绝顶的剑术大师,便是对秦王极其忠心的统领,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见过那样的剑法,但却知道了,世间确有这样神乎其技的剑法,哪怕只是一丝影子,也足以震撼。   而拥有这样剑法的人,若是真心与秦国为敌,他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就在他话音落下后,殿内一片静默,也静得可怕,许久后才响起秦王昭的声音,“可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或是有其他特征。”   早就知道夜探秦宫的人蒙面黑衣,甚至分不清男女,秦王昭对统领没能给出回答来,也不意外,只是存着一丝可能再确定罢了。   也说明了秦王昭已经极其重视起了昨夜的刺客。   见已问不出什么后,秦王昭挥了挥袖,“你下去吧。”   “是,王上。”待统领退出殿外候,一黑影从屏风后走出,是个深色衣衫的中年男人,气息还有些不稳,忍着咳声,   秦王昭语气和煦道,“你伤势如何了?”   那人便是昨晚与锦荣比剑的秦宫剑师,这些年来的刺杀,只要是对上他的,就没有能活着离开的,再者他沉默寡言,深居简出,世人也就很少知道他的存在了。也因为他贴身保卫着秦王的安全,也不奇怪秦王对他的态度了   深衣剑客一如既往的寡沉,“回王上的话,半年之内我已无法动剑。”   比起听闻五百剑客差点折损于一人手中,听到这句话,秦王昭才是神色真的变了,握拳的手都攥得发白了才松开,“墨师父可知道,是谁家的剑法?”   深衣剑客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无论是半年不得动剑,还是秦王之怒,他淡淡道,“从未见过,许是我入宫后,天下间新起的剑道宗派。”   “寡人会查到的。”秦王眸中划过一丝狠厉。   ……   刚听说秦王遇刺所以今日无朝,而下朝返家的黄熙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感到多高兴,相反心情十分沉重。   可不是,秦王只是遇刺,又没真驾崩,而且昨日殿下才到国都,结果晚上就出了这么大一事,还是他将秦宫云姬的事禀告给殿下之后。黄熙不得不担忧这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   刚一下朝,黄熙也不方便找一伙的赵国遗臣商量,平日,他们的交往是能避则避的,以免被人拿到把柄。   尤其是黄熙这种前途比较光明,有望受秦王器重的臣子,若是普通秦国大臣,可能还会心生嫉妒,但在这帮赵国遗臣心中,锦荣殿下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公,待在秦国只是为了谋划复国大业而已。   坐在车驾里,黄熙也能听到外面全城搜捕,捉拿可疑人士的动静,秦王在宫中刺杀,可不是什么小事,负责此事的大臣说了,凡是非秦国国都本地人,都要严加盘查,尤其是会剑术的人。黄熙打定主意,待到晚上,必须要去一趟那个秘密小院,让殿下注意安全。   在心中思量好各种应对之策的黄熙安然下车,回到家中,却见自家的幼子阿苒正在庭院的小石凳上被逗弄的腮帮子鼓鼓,而逗弄他的那人正是殿下。   黄熙第一反应就是吩咐仆人关门,今日不见客。   比起维持着镇静的黄熙,显然才五岁的小包子更有吸引力,锦荣一心戳着黄阿苒的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水汪汪的,承继了父母的优良颜值,从小就能看得出来。   黄熙的夫人就在一旁,也看不出半点异样来,娶妻当娶贤,黄熙这样多智的人怎会不知道,即便不清楚锦荣的身份,在她拿出了黄熙的亲笔书帖后,也是以礼相待。   在看到夫君的反应后,更是面不改色,只是心中更慎重了两分。   “黄熙见过公子。”   看到殿下偏男性的打扮,蓝底白衫,头发也只是用简单的发带束着,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少年郎,黄熙也改了一下称谓。   此时仆人也屏退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和锦荣一起‘玩’的黄阿苒,和黄熙的夫人。   “你家阿苒如此可爱,要不给我当徒弟吧。”锦荣又捏了捏黄阿苒的包子脸,不轻不重,小孩子也就瘪了瘪嘴,可惜欺负他的人,连他爹娘也是供着的。   不过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年郎,何故能当孩童的师父,黄熙的夫人不解,但见夫君未有提出质疑,也只将此问藏在了心中。   她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黄熙知道,也知道这对于他们家而言是份荣幸,不说殿下日后要成大事,便是未成,阿苒做了殿下的弟子,也就相当于半个义子,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黄熙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公子之事何其重要,怎能让一顽童耽误了公子的时间。”   这回换锦荣瘪了瘪嘴,“开玩笑的。”   许是看见锦荣的苦脸,黄阿苒一下子就咯吱咯吱笑了,黄熙顿时作严父状,“苒儿,不可放肆。”   黄阿苒立刻乖乖的,眨了眨眼睛,黄熙神情稍缓,看了夫人一眼,他家夫人与他立刻心有灵犀道,“苒儿玩了一上午,也该沐浴了,我还要去准备午食。”   有些话怕是他们不能听的。   也不是黄熙不信任妻子,只是秘密一旦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秘密了,无论口再严,也一样。   黄熙看向锦荣,“公子此次前来,应是有要事,不过在此之前,臣还要先问公子一件事。”   “你问吧。”锦荣不用想也知道,若说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最瞒不过她的这帮老臣中的谁,数一数二的就有黄熙,其人心思缜密,而且是朝堂上的老油条了。   “昨晚刺杀秦王一事可与公子有关?”   “不是刺杀,只是夜探,此事出了点意外而已。”锦荣无奈道,天知道明明只是夜探秦宫,传出了却变成刺杀秦王了,根本没有这回事好不好,而且杀了一个秦王昭能改变什么。   不过她却忘了,一人击退五百秦宫精兵,这可一点都算不上小事,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严查搜城,按秦王昭的性子,完全是会压下去,秘密通缉捉拿的,可惜这样大的动静早就传了出去。   现在还未传到国都外去,但仅仅是在国都内,秦国的百姓虽然一边愤慨竟然刺杀他们的秦王,一边也惊叹于那刺客的厉害。   如果只是刺杀,秦王无事,只会落得个不自量力的笑话,但能以一力击退五百秦兵,那就是相当于神话了,还从偌大的秦宫逃之夭夭。   愤怒仇恨和敬佩震撼交织在一起,也难以说得出是厌恶还是喜欢了。   秦宫统领还在郁闷呢,这五百将士虽没什么大伤,但心理阴影确是有的,下次再遇到那人,未必有胆量拿得起武器。   要不是秦王下令全城严查,都快有人传出是妖怪的谣言了。   但也因此,黄熙只是猜测此事与锦荣有关,而没有想到亲自夜探秦宫的人正是锦荣,而锦荣创立墨门的事,他还并不知情,只知道殿下手下有不少能人。   能轻易联系上他们,安排秘密宅院商谈要事。   没有想太多的黄熙目露羞惭,“是臣的过错,让公子为一小事冒险。”   锦荣半思索着道,“也不算冒险,而且……这事也不小。”   这语焉不详的话给予黄熙的信息并不多,但听到殿下都说此事不小,也跟着重视起了云姬,难不成她的身份很有问题。   黄熙刚想说什么,就被锦荣打断了,“此次我的确是有事来找你的。”   她微微笑了笑,“你放在云姬那的人不要动了。” 第301章 亡国公主   黄熙听到锦荣的话,有些惊讶,“公子的意思……”   话一脱口,黄熙就神色微变,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质疑殿下的意味,立刻行礼拱手道,“是我逾越了。”   即便殿下年纪再轻,他也不该忘了君臣尊卑,   锦荣挠了挠头,不以为然,“不,在秦国国都潜伏的事一直都是由你主持大局的,在秦宫设探子也是这样,我贸然插手也容易给你们添麻烦吧。”   黄熙越听,心中越是惶恐以及自责,“公子,是臣不该自作主张。”   在秦王身边安插人手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不小,但他没有提前请求殿下的准许,于礼不合。   见黄熙这副严肃甚至要请罪的模样,锦荣心中更无奈了,她还真没有恩威并施的意思,御下之道什么的,现在说未免早了些。许是接触不久,又或许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锦荣索性没有多解释,免得让黄熙有更多的负担,只是简单说了一句,   “你做的挺好的,以后继续这样吧。”   她又不会久留秦国国都,所以在秦国国都的部署还是交给熟悉形势的黄熙吧。   “臣遵命。”这回黄熙郑重地以‘臣’之身应下。   这一番过后,黄熙已忘了云姬的事,便是想起,也不会再向殿下询问。已触犯君臣之礼一回的他,不会再犯了。   黄熙思及方才在外面所见的景象,沉声道,“秦王下令,全城搜捕刺客,公子若在城中,恐有危险。”   “这事是我冒险了。”锦荣虽是这样承认着,却无半点后悔的心思,因为她向来不是个会后悔的人。   反正事情都出了,那就想着如何化为有利的好了。   黄熙提议道,“公子可在我家中暂住,我可为公子安排好一个妥当的身份,不会引起怀疑,待安全后再做决定。”   黄熙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冒了多大的险,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赔上黄家上下几十口人命,但即便如此,能换得殿下一人安全也无怨。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在这里也有去处。”   锦荣淡淡笑了笑,却也有着从容得让人信服的气质。   黄熙也是一怔,原本沉重严肃的神情随着殿下这句话也渐渐消散,继而带了些许温和的认同道,“臣谨遵公子之命。”   ……   自那日锦荣离开后,黄熙就失去了公子的踪迹,秘密小院那里也无人,像是荒废着,黄熙猜测公子许是已离开了秦国国都,而听说秦王手下没人抓到那似神似鬼的刺客后,也就意味着公子的安全,他更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但黄熙绝没想到,再见到锦荣时,就是在半月后的宫宴上,秦王宠妃云姬身侧。   一身白衣,边角处绣着云锦纹,气质清绝,修长如竹,若非过于精致的眉眼,还真容易让人误当成了少年郎。   虽和原来的相貌只有两三分相似,但还有因他的视线而望过来时眼底的笑意,黄熙几乎在心中已确定了堂上之人便是锦荣殿下。   “黄大人,怎么了?”身旁一大臣注意到他端着酒盏却未动。   黄熙恢复了常态,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按捺下心中的惊惧,“无事。”   又若无其事地向身旁的人问道,“云姬夫人身边的人是谁?”   听他提起云姬夫人,那大臣并不奇怪,若说秦王最宠爱哪个妃子,应该非云姬莫属了,国都谁人不知,便是这样的酒宴,王上也只带了云姬夫人出席,其隆宠可见一般。   可惜平民出身,若诞下皇儿,恐怕会引起更大争端。   黄熙也不是随便问起的,据他所知,这位大臣本就与王室沾亲带故,又任职于宫内务,他想的不错,那大臣果真开口透露一二。   “黄大人可能不知,那是云姬夫人前两日同王上游御林时带回来,姓容,会一手医术,师承清渊观,王上特让她为云姬夫人调理身体。”   听到清渊观这三个字,黄熙也就不奇怪,秦王敢将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留在宫中,清渊观一向奉行,淡泊无为,多是世外之人,也出过几位举世闻名的神医,所以清渊观中出来的人会医术也不奇怪。   黄熙一下子也疑惑了,既是不知殿下如何弄到的清渊观的身份,也是奇怪殿下的目的。   他身旁的大臣也是好说闲话的,没停下过,“……是云姬夫人提出让她留下的,听说云姬夫人还挺信任这位容姑娘的,经常将她带在身边。”   纵是清渊观弟子的身份,以秦王昭的多疑,也不会轻易让人留在宫中。   不过锦荣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秦王昭,否则那日在秦宫,她便可以要了秦王的性命,所以也就无谓他的想法,   她真正想见的人是云姬,不,应该说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柳云欢。   在夜听云姬和秦王昭的对话后,她就很想亲自和云姬认识一下了,而锦荣也向来是决定了什么事就立刻去做的人,哪怕中间出了些许‘小变故’,也没有打消她的念头。   甚至更方便了。   所谓‘刺客’的事发生之后,除了国都内大肆搜查之外,秦宫宫廷内受到波及了,不仅加强了森严的守卫,而且云姬还被暂时‘软禁’了。   因为秦王昭的母亲秦太后,听说是在披云殿发生的刺杀,就迁怒于云姬,她本就不喜出身低贱又得独宠的云姬,此次更是直接下令软禁。秦王昭不忍,但为了安抚母后,也为了自己的私心,他知道云姬喜欢外出游玩,担心再有刺客,便让她待在自己宫中,在事情未平息之前,别再外出,甚至为此给披云殿多加了一队护卫,惹得宫中多有眼红嫉妒者。   也是这个时候,锦荣来见她了,宫外的护卫哪里拦得住她,宫人也因为云姬心情不快,留在殿中的极少。   见到云姬也先是认真地端详了一瞬,果然,虽礼仪做的有模有样,但到底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继而再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云姬,或者说是柳云欢听见这句话,吓得脸色瞬间就白了,任谁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都好不到哪里去。   她吓得呆住了,也忘了叫外面的护卫或是宫人,等她回过神来,锦荣已经找地方坐下了,甚至有闲情给自己倒茶。   柳云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也是?”   锦荣想了想,以云姬之前的话不难猜到,她应该是自这个时代的后世穿越而来,和她不同,但勉强都是穿越吧,于是坦然得点了点头。   她的坦然让柳云欢感到了一丝踏实,至少对方回答得没有犹豫,也不像是坏人。事实上,这个时候潜入把手重重的秦王宠妃宫中,怎么想也容易怀疑吧。   柳云欢显然没有去多想,甚至犹豫了一下,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我叫柳云欢。”   “我的话,你叫我容镜吧。”锦荣随意道,也不怕柳云欢知道什么。   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就这么简单,得知锦荣轻松避过守卫潜入了秦宫,柳云欢忍不住赞叹道,“你可真厉害啊。”   她没有把锦荣和前几日发生的刺杀联系到一起,甚至可以说,她并不清楚刺杀的事。   无论是以秦王昭的自尊还是为王的威严来说,都不会让他主动告诉宠爱的妃子有关‘刺杀’的详细过程,这也令柳云欢觉得自己被软禁是受了无妄之灾。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柳云欢在面对这个‘穿越老乡’时还是多了分小心翼翼。   锦荣点了一下头,淡定道,“你很多行为都挺明显的。”   连黄熙都能察觉到一些问题,而像秦王昭,只要别太出格,他都不会在意的,毕竟他身为秦王,每日还有那么多政事要处理,也没心思去特地猜疑,反正柳云欢在宫中又能做得了什么呢,连问话的都是秦宫的宫人,也就觉得在掌控之中,秦王昭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威胁。   柳云欢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自己的确不够谨慎,不论是打听赵新阳的事,还是劝说王上提前除掉王遗川,一旦知晓历史的人绝对能猜到她的身份。   但谁能想到这个时代还有和她一样的人呢。   “历史?”锦荣微一挑眉,“所以你要杀王遗川,也是因为历史。”   “你不知道么,虽然统一天下的是秦王昭,但几年后秦就覆灭了,其中协助赵新阳建立周朝的就是王遗川。”柳云欢敢这么大胆地说出来,也是因为锦荣告诉过她,不用担心外面的禁卫,他们听不到。   而且对方都找到了这里,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这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吗?”锦荣稍稍一感叹,反倒笑了起来。   见锦荣并不作伪的对这段历史的陌生,柳云欢也不奇怪,只当这个老乡没学好历史,事实上对历史一窍不通的人也的确有很多,她也只是沾了点过去闺蜜是历史专业的便宜而已。   柳云欢还好心地给她介绍了一番,连什么历史都不知道就穿来了,还真是糟糕啊。   不过她还没说两句,就被这位老乡给打断了,“按你说的历史来,王遗川现在应该还在魏都学宫。”锦荣笑眯眯地继续道。   柳云欢不懂她的意思,只茫然地点了点头,原本这段时间王遗川还在学宫做了不少事,结识了也是后来周朝开国诸多名臣的友人。   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几句话,使得这些事拐了个弯,有些可能发生,有些未必会再发生,而如今细微的变化,或将在不久后的未来引起更大的影响。   “不用了。”   锦荣就觉得没必要讲了,既然已经被改变的历史,那柳云欢所谓的记忆就已经称不上历史了。   至于历史是否可以改变,答案当然是可以,这一点锦荣可比柳云欢擅长多了。   欣赏秦宫宴会的全景,锦荣眼底浮现淡淡笑意,面对一个已经再发生诸多改变的历史,要是都不参与,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因为没有向她打探历史,再者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也不错,柳云欢对锦荣也更多了分信任,也主动提出希望对方留下。   柳云欢到底不是单纯的年轻女孩,入秦宫为妃后,也知晓自己的处境,她希望秦王昭能一直当王,保全秦国,同时她也会为自己着想,出身在这个时代是很大的钳制,而她除了王上的宠爱一无所有,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锦荣的存在,至少让她心中有所安慰,何况对方又那么厉害,饶是偌大的秦宫,也能出入自由。又对她无所求,连历史都不打算知道,柳云欢自然乐意让这位老乡留下陪陪自己,或许还能帮帮她。   虽然她连清源观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最后人留在宫中就好了。   秦王昭没有多在意,他命人所查到的身份清白无疑,除了医术也未见其他,当然,他也不会多信任,时间上似乎太过巧合,不得不防。秦宫又多耳目,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   想起近日因刺杀传遍天下,而四起的谣言,说他终非正道之君,秦王昭将晦暗戾气藏下,又饮了一樽酒,连云姬在身边也没能让他心情多好。   看着王上冷得都能凝出冰的气势,宴会也欢快轻松不到哪里去,众臣也不敢多言。   直到一人从席中起身,朝王上行礼,“臣有事禀明王上,已知晓那刺客出身。”   秦王昭眼眸微眯,朝出声那人看去,此人他还有些印象,是甚有才干的赵国降臣,黄熙。   他语调波澜不惊,却已抿起了唇,“说。”   黄熙眼角余光瞥过上座的一处,又再次低下头,状若恭谨道,“乃是墨门。” 第302章 亡国公主   华丽的宫殿中,柳云欢倚在点着熏香旁的一张软榻上,玫红色的宫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妩媚含情,清澈的眼眸中透着些许紧张,   “你的体质偏寒,不易有孕。”锦荣在诊过脉象后,慢条斯理道。   柳云欢有些惊讶,难怪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她真的不容易怀孕,太后对她多有怨言不就是因为这个。柳云欢咬了咬唇,眼底浮现淡淡担忧,“那怎么才能治好?”   锦荣微微一笑,颇有些名医做派,“我给你开的方子,你每日按时服用便好。”   “你还真会医术啊?”柳云欢也看过那药方,可她连那上面的药材都不认识。   锦荣微一挑眉,“当然,难道你以为有假?”   她还真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呢,柳云欢有些不好意思。   “真厉害啊。”柳云欢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艳羡,若说刚开始她以为自己这个秦王宠妃的身份还能给老乡抱大腿的机会,现在看来是她想抱大腿了。   连在王上面前还没想好糊弄的理由,老乡就摆出了清渊观的名碟,而她连清渊观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回显露出来的医术更是刷新了她对这位‘老乡’的认识。   云姬是宴席中途回来的,谁让王上不知听了什么,就匆匆结束了宴席,让宫人护送她回宫,自己和一帮大臣去议政殿了。柳云欢自然没听清黄熙所说的‘墨门’二字。   便是听到了,她也不好多问,单是清渊观一事就让她发觉了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无知,大概都是没能掀起多大风浪,也就没有在历史上记载下来吧,柳云欢宽慰自己道,   幸而她还掌握着最关键的历史。   柳云欢脸上的情绪太过明显,也有锦荣为她诊脉前,她已驱走了所有宫人让她们在殿外等候,令她无所顾忌,丝毫不介意情绪外露了些。   锦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番神色变化,也没想过好心提醒她,历史可能已经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尤其是在她让黄熙主动将墨门的存在暴露在台面上之后。   柳云欢同样有所保留,比如她就没说过,为了秦国准备暗杀王遗川和赵新阳的事,她倒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单纯不想在老乡心中留下一个残忍杀人的形象。   锦荣就更加随心了,她可是很想看看柳云欢能将历史搅成一池什么样的浑水。   ……   宣政殿,又是一枚新的镇纸摔在地上,秦王昭眉目阴沉,瞳如深潭,“墨门这样一个偌大的势力,为何孤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臣是偶尔得知那奇诡剑法,后多方查探才寻得。”黄熙垂眉道。   这便是锦荣化不利为有利的法子,既然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干脆正好让世人都知晓墨门的存在。   锦荣从未想过让墨门子弟如潜伏暗中的鼠蚁,医术,匠艺,行商,哪个不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连墨门如今最出色的剑术一道,锦荣都是主张培养能抵得上千军万马的剑术高手,而不是收钱买命的刺客。   既然已经成势,那就不怕被觊觎,抑或是忌惮。   秦王昭语气冷然,闪过一丝浓烈杀意,“可与亡国遗族有牵扯?”   “尚未可知。”黄熙坦然,墨门乃是殿下一力创建,除非是知晓殿下身份,否则根本无从所知,和他们一帮赵国老臣更扯不上什么关系。   秦王昭神色稍缓,但也不会全信,于是下令,“彻查墨门所有踪迹。”   即将为天下之主的秦王昭彻查墨门一事,真正将其推向了天下大势的舞台上,也让墨门进入了各大势力眼中。   不少人暗暗心惊,居然不声不响地发展了一个如此大的势力,可谁也不知道创立墨门的是何人。   远在沙陵的王遗川也收到消息的速度并不慢,胆敢进宫行刺的剑术高手是墨门的人。   王遗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本就是个聪敏注重细节的人,若他没猜错,恐怕,容镜也是墨门的人,有一手绝妙的剑术,随手一掷千金的无所顾忌,不知名的来历。   周雱发现他的一时怔愣,不由得问道,“遗川兄,怎么了?”   王遗川摇了摇头,“无事。”   不知为何,并不想将此猜测说出来。而其他人,更多是将墨门当成了倾向于反秦的势力。   和锦荣事先预想的一样,医术,匠艺并未多引人注意,真正让人忌惮的是墨门独创一派的绝妙剑术,和行商之道。   墨门一顶尖剑术高手潜入秦宫,力败五百宫卫,安然离去的事迹早已传遍天下,而墨门商人攫取财富也不是了无痕迹,反而是让人心惊不已。   不过数年时间,天下行商,墨门已占其六。   过半之数,让秦王昭也不得不重视对待,世人皆道行商之事低贱,但秦国上下也不敢去想将一半商人抓捕或驱逐的后果,天下未定,多少人都在盯着秦王昭的一举一动,想趁着乱子起事。   已经有大臣进言劝谏王上莫因刺杀一事迁怒墨门行商,不提此人是否在秦国行商中受了多少供奉,名下又占了多少分子,但附议的臣子不知几数。   秦王昭面色已经彻底黑了,忍了又忍,才没失手将折子扔到那大臣脑袋上。   而此事也不了了之,除了秦王昭又加派了人手暗中探查墨门,另外那为首劝谏的大臣也被寻了差错贬官。   秦王昭是否因此受到折辱,怒气没有发泄,不在锦荣的考虑范围之内,哪怕她知道了秦王昭恨不得对她这个墨门之主啖肉饮血,也是不在意的,反正都是迟早的。   要是秦王昭心胸开阔些,说不定还能好好谈谈。   不过依她在宫中这几日远观来看,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锦荣走在秦宫里,轻易便察觉到了身后暗中跟踪她蠢蠢欲动的宫人,无奈一笑,她是真的一点不想卷入这种宫闱斗争中啊,但为秦王宠妃云姬调养身体的女医的确扎眼了些。   这秦宫里多的是人不想云姬怀孕。   锦荣懒得和她们玩这些把戏,反正这秦宫她也待腻了,正巧借此脱身也不错。   像锦荣这样贪新鲜图自在的人,宫廷生活还真不适合她,步步都有耳目,又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待上几天就烦了。她原本留下也只是因为想见见柳云欢这位穿越者,但几日的相处也足够她看透了,作为来自后世的人,穿越者的视角本应该是高屋建瓴的,站在过去数千年的历史之上,但一个人的见识和气度也实在不能高看了。   也谈不上失望,锦荣本来也就没多高期望。   只希望这位可不要随便折在了宫廷争宠中啊,若是死了,那也没办法了,锦荣走时漫不经心地想道。   云姬身边的容大夫失踪一事并没有激起多大浪花,倒是秦宫中多位妃嫔欲谋害云姬,却是牵连甚广,连秦王昭也头疼心烦于母后为护侄女姝夫人来向他哭诉。   云姬心中有些怅然,她知道容镜是随自己心意走了,秦宫对她而言也只是来去自由的地方,她便是想强留也留不住,连请求‘老乡’带她离开的话也说不出口,她既是贪恋原来那个世界的归属感,也舍不得对她极好的王上,何况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时代独自活下去。   她抚上自己的小腹,心道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   听闻最近宫廷风声,以及秘密小苑那里送来的消息后,黄熙松了口气,殿下总算是平安离开国都了,否则他这心老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在外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宛丘的锦荣,笑眯眯地看着一月来被招待得很好的学宫大师,   “诸位大贤学识渊博,使我豁然开朗,受益良多,特邀众位来此做客。”   她依旧是在学宫时那副温文尔雅,含笑春风的模样,半点没有因为在外头惹出一堆事而将这些学宫大师晾了许久的羞愧感,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包括王遗川老师尹旷在内的十几位当世顶尖学者大师面面相觑,虽然安全待遇又是上佳,但仅是做客也说不过去吧。   “只是有些东西想让众位先生一观,看看如何。”   锦荣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建立墨门可不是简单致敬印象中的那个墨门啊,尤其是最擅长的攻城破敌的机关术。   不知道进化版的机关或者说是科技,这个时代的人能否接受得了。   反正看到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架简易版的高达,她是挺满意的,对于外面那些只关注墨门剑术和行商,轻视匠艺和医术的人,锦荣只能啧啧叹道,   不识货的人啊。 第303章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发生了很多事了。   比如秦王朝还未坐稳天下,便已生了乱子,其乱出自秦国三代元老高氏一族,前族长高卿还是秦王昭尊敬的老臣,其子却生有反骨,趁父丧之际,在封地起兵谋反。   秦王昭大怒,派军剿灭叛逆,却屡征不得。   高煦谋反之际,众多矛盾统统爆发了出来,秦王昭更是一意孤行,决定亲征,诛杀叛贼高煦。   身在宫廷的云姬,得知这个消息,一脸茫然,这还是她记得的那个历史吗?有高煦谋反和秦王亲征的事,这些年,云姬,或者说柳云欢没少感受到来自历史的恶意。   非但王遗川和赵新阳还活得好好的,四处蹦跶,甚至还提前遇见了。   原本历史上这个时候还是无所事事浪荡子的赵新阳已有了不小的名望,凡是倾向于反秦势力的,无人不收留,奉为上宾,云姬知晓,这都是王遗川的计策。   那个惊艳尘世的谋士还是出现了。   因着对亲征这段历史没有半点记忆,也就更无法把握结果,云姬想劝王上放弃此举。   可别说秦王昭近年来,性格越发暴戾,便是往日的他,也绝不会因为一女子,而改变这么重要的决定。   云姬着急得上火的时候,锦荣这里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客人,王遗川。   他也不知是从哪发现了墨门坐落之处,又是怎样的胆子,独自一人出现在山谷前,清清淡淡得纯然无害的样子,朝对他刀剑相向的剑师微笑道,   “故人来访,还望一见。”   锦荣这些年可没少关注他,自然对他的名字不陌生,和云姬对怎么也弄不死这两个人的绝望不同,她可是很了解,他们的不易。   哪怕云姬只是一后宫女子,但也多的是人愿意讨好这位秦王宠妃,王遗川老谋深算,且处处有朋友交朋友,除了开始吃了点亏,后来就没少让对方损兵折将。   但人单力薄的赵新阳却是险些九死一生,还不得不背井离乡,若非他有股天生的直觉外加运气好,误打误撞还碰上了王遗川。   颇有些天命之子的意味。   ……   王遗川被蒙眼带了进来,明明是深谷,却有种曲折难测之感,被牵引着的王遗川略有所思,难怪世人皆不知墨门之处,哪怕寻得了,也未必能来去自如。   直到进入一间屋子,王遗川双目上蒙着的布带才被取了下来,身后人冷淡地道了一声后便已离去。   “公子请坐。”   茶香袅袅,轻烟氤氲中一双如白玉无暇的手优雅地取茶浅斟,而王遗川的目光已透过薄雾,凝视向了对面茶座上的人,身上的衣服样式有些特别,虽是女子的颜色却不是拘束,反倒大气宽松,配着从未淡忘过的容貌,有些雌雄莫辨之感。   “一别经年,佳人如昔啊。”锦荣微笑望着他,慨叹道,   锦荣再一次向王遗川证明了她并非轻亵好色之人,只是单纯对美色的欣赏,因为她身边服侍的无一不是姿容上佳的人,比如泡茶斟茶的侍女。   笑意浅淡得几乎漫不经心,五年的时光在她身上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王遗川知道,真正如昔的人不是他。   王遗川沉默了一瞬,继而温润得几乎静美的侧颜上露出微凉的笑意,“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拜见墨门之主?”   他曾以为她只是任性离家的贵族女子,也猜到过她与墨门有关,极有可能是墨门中人,但绝想不到,她如今会是掌控坐拥天下第一富,又是顶尖剑术门派的墨门主人。   即便在来到墨门山谷前还只是怀疑的,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已经确定了,所剩下的唯一困惑,就只是是否他们初识时,她就已经贵为墨门之主了,但这个显然已经不重要了,王遗川也不会浪费这难得的见面机会去想这种无谓的问题。   见锦荣没有否认,连神色也未有任何变化,王遗川为自己确定了墨门主人的真正身份而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失落,其中缘由,他没有去深思。   锦荣右手支着下颌望着他,“你一直都挺聪明的。”   “但我还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令高煦生了反心的?”她说这话时微微倾直了身子,露出认真又好奇的神色来。   她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哪怕知道其中有王遗川的影子,但也好奇这场令秦王猝不及防的叛乱是如何发生的。   王遗川也不意外,堂堂墨门之主会知道这么隐秘又惊人的事,不急不缓地将已经做过的事道来,“高煦之父乃是为秦国战死,虽秦王厚待高家,但高煦此人心高气厚,又一直因为亡父之事心存怨怼,我只是让人告诉他,秦王有削弱地方兵权的打算,他不甘心手中权力被夺,自然会做出应激之举。”   虽轻描淡写,但关键还是说了出来。   锦荣点了点头,“论谋略,遗川乃当世第一人。”   王遗川并不因此多骄傲自满,过程从不重要,结果如何才最重要,“容镜谬赞了。”他下意识还是用了曾经的称呼。   “不是我谬赞,这话是你老师尹先生说的。”即便谬赞了王遗川找他老师去,锦荣不以为意道。   “老师?”王遗川一惊,自从五年多前,学宫多位大贤失踪,他后来也有怀疑过秦王,暗查此事却无果,不想,是被墨门的人带走了。   “我这人向来尊师重道,也有些困惑难解,因不便久留学宫,就只好将他们请来了。”   锦荣坦然得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王遗川心中苦笑,“不知老师他们……”   “自然是流连忘返,不愿归家。”   面对王遗川充满深深怀疑的目光,锦荣丝毫不觉得羞耻,她说的本就是实话,那些大贤正沉浸在她准备的大事中废寝忘食呢。   “那何时能与老师相见?”王遗川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知道墨门财大气粗,绝不会亏待学宫的老师们,他也不知,容镜把他们弄来世做什么。   锦荣微微笑道,“等我们的事结束之后。”   何事?自然是王遗川此次前来所为之事,傻子才信他只是来单纯叙叙故友之情呢。   ……   半盏茶后,锦荣面上略有所思,“所以,你是来当他的说客。”   “希望墨门全力支持我家主公。”王遗川目光一如往昔的锐利坚定,   他已先看到了墨门的偌大优势,无论是钱粮还是上千闻名天下的剑客,一旦有墨门相助,赵公起事绝对能先于人前。   最后,锦荣只淡淡道了一句,“待我考虑三日,再予回信。”   离去时和来时一样,王遗川还是被蒙眼送了出去。   “公子可要拒绝?”说话的是方才沏茶的侍女,但她的身份绝不仅仅如此,能被锦荣留在身边,连相谈这样的密事都未让其回避,可见一斑。   事实上,这位名为闻音的侍女虽非自小陪在她身边,但八十般武艺样样俱全,留一个这样的人,锦荣可以说是事事舒心。   闻音也听懂刚才的谈话,她并不觉得是件好事,便是想支持一个反秦势力,也不仅仅只有南泽赵新阳可选择。   锦荣微微勾了勾唇,“当然答应他。”   闻音心下暗道,那位王公子虽说长得的确好看了些,但也不至于让殿下这么冲动吧。   冲动不冲动的,反正三日后,身在南泽的赵新阳就收到了来自墨门的结盟书,大喜过望,“遗川真乃吾之良士。”   赵新阳和王遗川的结识有些奇妙,还是因为云姬派人暗杀,才促成的相见,王遗川救下了赵新阳,在发现和曾经想杀他的人是一伙的后,心生疑虑,同时主动留下了赵新阳。   遭遇数次想杀他的人,王遗川也查探过缘由,他并不是个囿于见识之人,也精通周易之术,察觉到赵新阳身有帝王气运。   而赵新阳也的确是适合为王的人,知百姓疾苦,化险为夷后丝毫不胆怯,反而斗志昂扬。   最后,王遗川才坚定了辅佐赵新阳的念头,他相信赵新阳是能带来盛世太平的人。   “墨门之主居然是女子之身,还与遗川你年纪相仿,真是令人惊叹啊。”赵新阳大多时候还是挺亲民,以及好八卦的人。   “是。”王遗川没有任何隐瞒回道,完全秉承着一个谋士应有的冷酷薄情。   赵新阳又好奇问道,“那你和墨门之主……”   王遗川打断了他家主公未完之语,“再过两日,我们就要离开此地,主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么?”   “你说的也对,我先去忙了。”赵新阳有些遗憾,但也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掺和这种事了。   王遗川目光落在那封结盟书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容镜答应的太过爽快,有些不安。 第304章   王遗川的不安,最终随着墨门派来的三百剑客,还有大批黄金粮食而打消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震惊了一把,虽然知道墨门豪富,门下剑客皆可以一抵百,但耳闻不如亲眼所见。   也难怪秦王一直盯着墨门,视为心腹大患了,王遗川眸色微微一暗,   秦历六年,秦王昭征伐高贼途中染疾,消息泄露,国都内乱大起,加上大将被调离无人镇守,王室争权夺利,引得国都空虚,不到两月被北方叛逆攻破失守。   秦王昭听闻此消息,更是气得吐出了一口心头血。   “寡人,是天下的王。”秦王临终前睁着眼,死不瞑目道。   “王上。”因为随军亲眼目睹了秦王昭之死的云姬悲痛欲绝,更是失了魂,直到被人打晕,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往她身上埋土。   醒来后还活着的云姬才知道,那些与后宫亲密的王室贵族早就看不惯她这个宠妃了,更是打着她无子的理由让她随秦王殉葬。   若不是她的那位‘老乡’相救,她恐怕就要不明不白成为地下的一缕亡魂了。   柳云欢观察着醒来后周围的一切,居住的房屋虽不比宫廷华丽,但也精致舒适,连侍从都不比宫人差,似乎容镜的身份很高。   不过,她的老乡一直都很厉害,她又自我安慰道。   不像她,随波逐流,还妄图改变历史,却差点落得个凄惨下场。   忧伤憔悴又对自身处境十分茫然的柳云欢没能等到老乡的安慰,因为容镜一直没来看她,像是很忙的样子,但柳云欢住在这里期间,却有个容貌出尘绝世,连柳云欢都惊艳得不禁看呆了一瞬的男子来过,盯着她看了片刻后,闪过疑惑或是失望的复杂神色后便离开了,连句话都没说。   柳云欢想问他是谁,在那人冷淡的眼神下,只能默默憋住了,留着容镜来时再问她。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听着柳云欢对王遗川的评价,锦荣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就这样,她眼底笑意也灿烂不已,“他可是告诉我,你很想杀他啊。”   猝不及防地被扔了一颗炸弹的柳云欢,瞬间就懵了,也想到了有这样相貌,又被容镜这样说的人会是谁。   王遗川。   知道自己曾经暗地不知下了多少次黑手,又清楚知道历史上的王遗川有多聪明,柳云欢想死的心都有了,自杀总比被弄死好吧。   锦荣淡定道,“放心,他不想杀你吧。”   柳云欢不敢置信道,“真的?为什么?”   锦荣漫不经心地拿了个苹果削皮,“可能是看了你之后,觉得杀了你也没什么意思吧,毕竟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会这么清楚王遗川的想法,换做她就是这样想的啊。知道有个人总想弄死自己,等到了不再弱小的时候,甚至查到了那个人,无论谁都想见见吧,而见到之后发现是一个弱得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也无法再做什么的女人,失望也是可以理解的,连想杀自己的缘由也变得没有什么必要去追寻。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脱离了死亡恐惧或者是自我安慰到了一定境界后许久,柳云欢才想到这件重要事情。   锦荣笑眯眯地吃了块苹果,“因为我现在和他,或者说赵新阳是盟友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柳云欢忍不住气愤脱口道,   锦荣依旧笑着看她,似乎半点也不生气,或者说她并不在意柳云欢的感受。   柳云欢却沉默了下来,愤怒甚至是怨恨的神色渐渐消失,她没有指责对方的理由,王上的死和她没有关系,甚至和赵新阳,王遗川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就像她在秦军帐中快疯了一般,怎么也想不到,秦亡会是从内部起,由一个她根本不记得名字的人引起的,首先叛乱造成秦王昭亲征的高煦,还有投敌大开国都城门的贼子。   但柳云欢终究在感情上过不去,别过头去,“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会记住的。”   她更希望拥有的是能够帮助她,或者说是站在秦王昭这一边的穿越老乡。   “不用谢,顺手而已,你要死在秦宫里了,我应该就不会救了。”   这样直白的话再一次伤害到了柳云欢,颤声道,“我,我知道了。”   锦荣离开时也一点没惊动柳云欢,因为她已经陷入自我抑郁了,对于锦荣,她只想让她快走开。   她的这种态度很快被这里的侍女察觉到了,对她也越发冷淡,她们可是知道,柳云欢可是被殿下救了两次,一次殉葬,一次就是王遗川。真以为王遗川仁慈宽容到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   只是免得在殿下的地盘上杀人罢了。   偏生柳云欢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敢对殿下心存怨怼,哪怕殿下不在意,也不是受了恩情的人随便能忘的。   打理此处的侍女也不会因为恶感而对柳云欢暗下毒手,殿下还未有安排。反正,就当是多了一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废人好了。   ……   自从墨门和以赵新阳为主的势力结盟后,王遗川就没少来寻锦荣,那次见柳云欢也只是偶然罢了。   赵新阳也似乎因为知道他最倚重的良臣和墨门之主有交情,也很大方地凡是同墨门有关的事情都交由王遗川来办,可以说将利益最大化了。   而锦荣和王遗川谈的是几乎都在棋盘上谈完了。   凉亭处,锦荣眉目轻挑,“这已经是输给我的第几盘了?”   “不多不少,第九十九盘。”王遗川轻摇折扇,时而扇面还能遮住他半张美人脸,让人忘记他在取得天下的路上所施得种种战无不胜的谋略。   “你该庆幸你没有押下赌注。”锦荣捡回棋盘上落着的白子,漫不经心道。   王遗川含笑,“不如下一盘我们赌我家主公几日能打下国都。”   锦荣望向日落西山,淡淡道,“明日罢,今日已经晚了。”   “好。”王遗川点了点头。   待他离开宅院后,闻音走到锦荣身旁,语气平静道,“那边传来消息,赵新阳的人已经渗入了商队,已经有一部分人被拉拢了过去。”   锦荣微微一笑,“不奇怪,商在于利之一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而权势,则是世上最大的利聚集之处。   闻音神色微微严肃紧张,“还有,王遗川让赵新阳的军队学习墨门剑客的剑术,虽学得不久,不过粗浅招式,但在战场杀敌上,却效果显著。”   她担心的是,有一日,赵新阳的兵马会与墨门为敌,反噬墨门。   她在锦荣身边,自然不傻,种种迹象显示赵新阳和王遗川恐怕准备将墨门收为己有,而不是容忍着成为卧榻之虎。   锦荣把玩着一枚白色棋子,“赵新阳比殷昭聪明。”   殷昭,即是秦王昭的名字。温水煮青蛙有时可比硬碰硬好用多了。   “卿本佳人。”锦荣慨叹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出下句,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么,她并不厌恶这种手段。   但螳螂捕蝉,谁又是黄雀呢。   ……   就在赵新阳的军马即将占领秦都之前,锦荣已回到了墨门,还把柳云欢给带回来了,虽然不久前她还把人忘到了脑后,在被提醒起来时还下意识道,“她还活着啊。”   柳云欢不但还活着,而且已经把穿越后在秦王宫的岁月当成了前半生,犹如一场梦。   只是不知道她这个老乡找她做什么,“带你去看个好东西。”锦荣笑眯眯道。   然后,柳云欢重演了当年学宫大贤被刷新三观的那一幕,天知道只在后世的电视影像虚拟网络上看到的高达,而且还不止一座,宛如巨人,还可以行动自如的家伙,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时代的。   “我们来的不是同一个时空吧?”柳云欢比看见秦王昭死了还要失魂落魄地道。   锦荣笑眯眯道,“你才发现吗?”还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要迟钝啊。说实话,她带柳云欢来,还想看看她的反应,结果没比那些学宫大贤好多少,至少他们都没说什么妖怪,   该说不愧是这个时代学识最高深的一群人了吗?   柳云欢看锦荣的目光和看那高达巨人没什么两样了。   “木石机关能走路,九天竹鸢箭飞出。”锦荣悠悠吟道,若说当时只是图好玩,秉承记忆中墨门之道,但既然要做,不如做个最大的,否则岂不白费了她在星际世界里学的智能机械。   虽说碍于这个时代资源技术的限制,以致于她只能做个简易版的,但也足够她用了。   锦荣认真问道,“你不觉得很帅气吗?”   柳云欢想摇头,但看着这个听凭锦荣随心使唤,几乎有移海填山之能的高达巨人,还是默默没有反对,只是在心中说,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她以为穿越者最厉害不过就是把火炮这些热武器给弄出来,谁能想到,还有高达。   “你不是赵新阳这边的吗?”   锦荣欣赏了一遍藏在深谷中数十架木制以及铁制的高达后,扭头冲她微笑道,“不,当然不是。”   占领秦都后的王遗川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因为真正成了瓮中之鳖的,是他们。   被那个曾经效忠秦君名为黄熙之人困于国都中后,王遗川一直在想,容镜究竟能怎样解决外面的数十万效忠主公的大军,直到仅仅六日后,王遗川看到城门大开后,进来的容镜和她身后数十具巨大的铁人。   他身旁的赵新阳很坦然地道,“我们输了。”   非战之罪。   黄熙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了,恭谨跪拜行礼道,“恭迎殿下荣登大位。”   尽管已经够意外了,但不妨碍王遗川再意外一次,赵国正统王室后裔,连她的真正姓名也从未向他透露过半分,姬锦荣。   难道怪她演得太好,没有暴露出半点夺取天下的野心来。   所谓的结盟支持,不过是为她做了嫁衣。   “你这样,终非王道,天下之主的位子也未必能坐稳。”   没有经历过步步艰险,而凭借强力征服,平定天下,和秦王昭有何不同。   “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打算坐太久。   只是这话,锦荣并不想同他说明白。   历九年,原赵国王女姬锦荣为天下之主。   “你说,为什么要有王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是啊,谁人不能为王呢,谁又能永守王位呢?”   这是锦荣和王遗川在学宫偶然的一次对话。锦荣即位后没有杀了王遗川,甚至因为他而赦免了赵新阳,不为情谊,只为王遗川让她更理解了一个道理,享受亦是容易沉溺,在乱世中想要保护自己,就是成为强者。   而她初时所为只是越发束缚了自己,她有那么多的能力,为何还要遵循别人的规则,世俗的秩序。   压制掩饰自己所能为的。 (作者:已经够放飞了你)   就好比如今,无论谁当王,一统天下,也几乎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千百年后的发展。   反正这个世界的历史已经被改的不像样了,也不介意她再改变一些,锦荣就更大胆地放飞自我了。   一改往日穿越时经历过的仁君,明君形象,大力推行改革,尤其是思想上的,而谁也没想到,思想上改革的先驱会是曾经闻名天下的学宫诸位大贤。   在墨门坞堡,被带有星际时代影子的高达震碎了三观后,他们又接受了被称为是交流的关于民主思想的洗礼。   而谁又能抗拒它呢。   锦荣感觉自己有点像个暴君,粗暴而又太过超前的手段去改变这个世界,谁知道它会不会成功的,但不试试,谁知道好不好呢。   反正不到十年的时间,被后世谥号永圣的女帝姬锦荣禅位,之后,之后……就再没有出现第二个皇帝了。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何况,锦荣是在这个世界狠狠纵了一次火。   有生之年,看到历史进程被缩短了千年也不错。 第305章 周郎顾番外   21世纪,已是一个真正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但凡有点有趣的东西,瞬间就可传遍全网。   “看了新出的大奕风华传,明明拍得那么美,却把我哭死了。”   “同楼上,子陵哭河头那一段我硬生生哭了六遍,那节奏一响起,我心就跟着抽抽。”   “六遍楼上实在厉害,也不知道导演怎么拍的,一个戏剧而已,太催泪了吧。”   “我喜欢策侯那一段,终不负兄长昔日教诲。”   “楼上作弊,居然说回忆。”   刚敲完那一段话的软妹子,抽了手边的两张纸巾,直嘤嘤哭。   能做到兵临城下而不惊,谈笑间一人灭一国的策侯,居然在困于沙窟山穷水尽时出现死前幻境,念念不忘的竟然还是他的兄长,周慕颜。   他这一生只为做到兄长心中的骄傲,可兄长已逝,谁又能来肯定他。   脑补多多的软妹子更加泪如雨奔了,应国家电视台相邀,为拍出历史上最具盛名的朝代——大奕,知名导演吴虚在全国多处地方取景,甚至搭建复原大奕朝代应有的建筑,《大奕风华传》取那段繁华又开放强盛时代中最广为人知的数十个人物,一共五集。   自开拍时,就热度不止,甚至有人做出排名,让网友在围脖上票选最喜欢的大奕朝历史人物。   而周慕颜,当之无愧的排名第一。   没有人奇怪,因为每年最喜爱历史人物盘点都能排到前十,要是美男子排名还能再往前排两三名。   事实上考究严谨的历史学家也不能理解,民众对这一历史人物的狂热。大概主要归结于有一个千古好基友,严子陵吧。   相比起极度灿烂却又短暂一生的周慕颜,一直活到八十九岁还寿终正寝的严子陵给后世学者留下的史学资料要丰厚很多。   然而这位传奇人士,却十分热衷于追忆他的好友。   随便一买,就能买到千古奇玉,还在祭祀好友的时候焚烧奇玉,使得它的珍贵稀奇之处真正显露了出来,后被皇室收入国库,每一个拥有过它的人都得感慨一番颜陵赤诚之情。   周郎有才,甚至流传到后世,也有严子陵的功劳。   如果不是有他搜集好友的所有散佚作品,连细致如饮食休闲都记载了下来,精心保留,以至于周慕颜成了作品保留最完整的诗人,文学家。   相比较另一时代终生作诗六万首,但至今保留下来为人所知不达三千首。简直想哭。   再好好不过有一个深怕你被后人遗忘的好基友。   严子陵甚至不忘在他的诸多著作中,向后人安利他的好友,比如画得和仙人没两样以致于博得后世大多颜粉真爱的周郎画像。   当然同时代的人物也有给这份丰功伟绩增光添彩,前有洛河公主最爱收集周郎诗画,扬言非有周郎之才者不嫁,最后也是入了道观做了逍遥居士,后有策侯周慕梓,成为世家最特立独行之人。   时人记载,最盛时,世人皆爱模仿其一言一行,无论喜好还是打扮,都能轻而易举地引领京中风向。   听闻周郎亡于水中后,每年都有人去那处投掷芝兰玉草,以送周郎一程。   哪怕是未曾与周郎逢面的人,也对他抱有向往一睹其人的心情。   隔着薄薄的几张记载历史的纸张,也能体会迎面而来,周郎于那个时代的影响。   所以,《大奕风华传》一开拍,最万众瞩目莫过于周郎周慕颜。   会是哪位明星出演周郎。几乎同龄段相貌出众的男明星都被拿出来说了一番,但都争议不休,直到尘埃落定,神秘拍摄的《大奕风华传》终于揭开了它的面纱。   导演拍摄的手法很特殊,不是传统的顺叙倒叙,反而是穿插,近四百年的历史,将众多浓墨重彩引得后世不忘的片段穿插在一起。   幼年登基的靖明帝,第一位世家女严皇后,……观众们都气得快骂导演了,这都第三集 了,播完一半了,周慕颜怎么还没出现,剧中的严子陵都念叨他的好友好几回了。   虽说出现的其他角色没有不提到周郎的,但观众们对于周郎还是很心痒痒的。   结果第四集 结尾,导演终于发了一个大招,子陵哭河头。   就这半真实半虚构的一段,却成功虐到了八成以上的观众,好不容易等到了风华绝世的周郎,结果是等来了一把四十米的大刀。   无论现代将周郎这个备受观众喜爱的历史人物如何编写,却也绝对错不开他堕水而亡这一悲剧结局。   而严子陵的传记中写道,就在好友独自泛舟前一个时辰,两人还相谈至欢,严子陵还在为他的好友挑选着及冠之礼。   似乎也能理解在祭祀好友后,面对稀世之玉,严子陵弃之敝履,毫不在意的心情了。   导演似乎特别能找到观众的虐点,然后往那里猛戳。   对于周郎这一几乎神化无论找谁演绎也无法让所有人满意的人物,他就来了个干脆的。   那就是根本没有露面,一袭青衣广袖,光风霁月,却始终是个背影,演绎着周郎生前的最后一段,与严子陵街头话别。   严子陵依旧是放荡不羁的笑语,如同日常相见般闲话,聊得不过是天气如何,你家阿弟,待到及冠之礼,好友我一定送上最好的礼物。   两人的笑声浅淡,却飘得很远。   而屏幕前的观众已经快要泪崩,迫切地希望剧中的严子陵能留下周慕颜,不要去泛舟。   让他离水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到水边去。   当严子陵眉眼飞扬与好友分离,转身满心想着挑选对好友而言重要之日的礼物。   观众已经泪眼模糊,严子陵啊,严子陵,你可知,这一去便是永别,你就再也见不到你惦记终生的好友了。   一代周郎,从此长眠于水中。   哭河头这一段更像是即兴之作,数不尽的哀恸之情,只能化作流水,散在大江的雾中。   但所有人以为第四集 是高潮,且承包了全剧所有虐点后,看到第五集才知道他们错了。   因为第五集 简直就是刀口,把把戳心。   追忆兄长的策侯大人,无论是在邻国大使戏言周郎有才却薄命时,拔刀斩首,冷言道“无人能辱我兄长。”   还是在荒漠中陷入绝境,生死之间出现幻觉,梦见兄长时铁骨铮铮的男儿也落下了一滴泪,低声喃喃念道“兄长。”   年少时的憧憬,梦想成为的人,最终化作了清烟,消散在空气中,再无痕迹。   在观众一边飙泪,一边想着把这个导演打入黑名单的同时,导演吴虚很淡定地收下了寄来的无数刀片。   没有安排演员露脸演周郎,甚至还准备好了最好的配音演员,不就是知道观众的心理么,没有人能演出周郎之姿。   连当时的帝后都爱他,没有人不说他好的,这个能想象啊。   看着老婆女儿也沉迷于剧中,被虐得一抽一抽的,吴虚不禁说了一句很文青的话,“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虐了那一个朝代的人还不够,还能继续祸祸后世人。   立刻招来了老婆女儿的瞪视,   有才华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连哄人都自有一番说辞,“说不定周慕颜被江中龙女看上是真的呢,毕竟史书上也没确切说,找到了他的尸体。”   老婆女儿脸上的怒气稍减,吴虚又继续哄道,“之后几个朝代也有皇帝给周郎加封为清源水神,兰苑仙君等等称号,不就是相信他是去做了神仙么。”   或者是安抚他的崇拜者,让他哪怕死后待遇也尤为好些。名气大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吴虚啧啧叹道。   《大奕风华传》之后,又出现了不少以周郎为主要角色的影视作品,但没有一个做到前者这么成功。   各有各的改编,事实证明,作为一个历史人物最好详细留下自己的生平传记,越详细月号,不要给后世的编剧留下任何机会。   然而周慕颜这个角色显然对现代的编剧既友好又不那么友好。   友好在于留有很多空白,比如他的万人迷形象,随便和一个角色都能编出几十集感情戏来,再比如他的死亡之谜,甚至有知名大学的历史考古学者,提出周慕颜并未堕水而亡的观点,且找到了许多像模像样的佐证,这样就可以编出周郎失忆与女主相遇相恋,甚至为她放弃身份一切,归隐山林的故事来。   但很快编剧又感受到了森森的恶意,那就是谁敢黑这个角色,观众能和他急。   才华冠世,甚至冠上神仙志异色彩,以致于好感度爆棚的历史人物,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都快把周慕颜拍成女主角了,真正戏中的女主角才苦逼,受伤的不能是周郎,被污蔑的不能是周郎,女主角很想哭,虽然她也是周郎的粉。   不过小有成功的佳作也不是没有,比如某大学动画系女学生的毕业作品,就是《周郎和龙女》大江之上,一条青龙浮着水波围着驻立舟头的周郎转了几圈,最后带他入龙宫。   从此世间再无周郎。   引发网友热议,“好想做那位龙女,我也要拐带周郎回家。”   “我也是,好想独霸周郎啊。”   “龙女很幸福。”   也有少数的男同胞羡慕道,“出去泛个舟,也能碰到神仙白富美求爱。”   楼下幽幽道,“首先你要有张好看的脸。”   “其次你还得有才华。”   ……   大奕嘉兴十六年秋,   垂垂老矣的严子陵赶走了床榻前的儿孙,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没有半点他的风骨,同时也不忘再叮嘱一句,别忘了将他葬在玉江边。   活了这么多年,对家族的羁绊也没那么深了,何况族中现在他辈分最高,他想葬哪就葬哪,谁能说半分话。   葬在那里也好陪陪他那可怜无伴的好友,虽说昔日的周小郎,策侯周慕梓过继了两个儿子给兄长,供奉香火,但严子陵半点也没把那两个小子放在眼里,才能不似好友也就罢了,连点相貌都没沾上。   感到大限将至的严子陵悠悠叹道,“好友啊,吾来看你了。”   恍惚间,一身白衣的好友仿佛真的出现在门口,并朝他走来,含笑道,“子陵。”   连声音都没有变啊,严子陵感叹道,复又眨了眨眼,好像是真的好友。   锦荣挑眉轻笑道,“子陵。”   不知该说她这位好友什么好,为了纪念她折腾的动静太大,弄得她都不好回京城,但这份心意,也合该她来送他一程。   严子陵仔细看了看好友,容颜不老,气质一如记忆清绝,原来他家好友真修成神仙啦。   “真是太好了。”严子陵感慨笑道,至少不用担心好友长眠于水下,太过寂寞清冷。   他甚至有心情语气缓慢得调侃道,“龙宫之景可好,龙女可美若天仙?”   锦荣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水下没有龙宫,亦没有龙女。”   严子陵有些惊讶,但也不在意这些答案,“能再见你一面,足矣。”   “我也是。”锦荣微笑着看他,   待严家子孙再进入房间时,见到得便是严子陵在床榻上含笑而终,似是心满意足。   …… 第306章 司命天盘番外   我是天界的司命天盘,千万年经历的主人不止十几个,但没有一个不是珍爱于我,并对我善以使用的,我也兢兢业业地执行着自己的本命,直到遇到了一个叫锦荣的主人。   我从没想到,有窥探世界线的天生才能的新主人,会是这个样子,把我当成烫手山芋,恨不得早早地甩掉。   对司命天君这个神格也是可有可无,即便舍弃也不在意。   虽然她尽力表示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却毫不犹豫地忽悠我去轮回转世了。   我当过人,当过妖,当过花草木石,感受过七情六欲,这种感觉的确要比还是司命天盘的时候要好,我也喜欢了这种旅行,当然,难过悲伤的时候也有。   在这些轮回中,曾有一次,我和她离得很近,那时她只是个凡人酒坊家的女儿。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平凡又有趣的日子。   我封存了记忆,没有认出她来,只是觉得她很熟悉,她倒是一眼认出我来了,只是以她的性子,是绝不会主动和我相认的。按着她的话来说,那就没意思了。   或者她只是嫌弃麻烦而已。   她对我所表露的唯一友好,仅是说,等我成仙了,再去找她。   我是司命天盘化身,无论修炼道术还是别的,都比常人要来得容易,不过匆匆二十年,我便成了天下修为最高最厉害的天师,离成仙也快了,也顺理成章地恢复了记忆。   不过,她已先我一步走了。   我也曾去过她去过的世界,她仿佛有着一种特别的魅力,总能在那些世界留下她的痕迹,我忍不住去了解她。   了解我的新主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某个修真世界的天道有话说:我就开了个小差,就出现了一个BUG,平衡正魔两道的重要配角也不见了。明明是异世界的仙君,还要跑到我这里来搞事情,弄得原本的主角没了也就算了。   关键是一个道修以魔修的身份称霸了一段时间后飞升了,整得后来数百年,修真人士对于飞升是不是都有误解。   哼,不好好待着安心修炼,想飞升一个就拍回去一个。   另一个世界的天道:她把我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推进了差不多千年,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一点都不想管,一点都不想知道。   ……   我的主人似乎始终贯彻一个道理:生命不息,搞事不止。   中途,最初的仙界出了大事,我好不容易找到她,虽然她当时还在看着另一个世界的大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和我回去了,碎碎念道,“在新的司命天君出现之前,那我就先顶一下好了。”   那场大战持续了很久,为寻找一线天机,她受了重伤。   仙界又恢复了平静,天帝和天后对我们的回归并不意外,而她却在我一不留神时又跑了,压根不在乎自己受伤的事。   “不死就没事。”   她一直是这样无谓的态度,是神仙也好,是凡人也好,只要开心就够了。   我看到她在别的世界无恙后,也放心了,却没有离开仙界,而是回到了本来的位置,吾主不在的时候,我就替她做好了。   愿吾主,早日归来。(微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相伴支持了近一年的小天使,虽然还有很多故事没写完,但因为现实有事,所以要完结了。   不会停止码字,主要更新大唐那篇。 本书由 别回眸琥珀色°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