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替身攻怎么会有感情呢? 作者:之昔   文案:   谢尘宥和林温在一起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个替身,替的是林温那位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他这人素来认真,签了合约,便兢兢业业做好林温要求的每一件事。   三年来   谢尘宥再忙也会给林温做早饭,出门前给他一个离别吻;   每逢节假日,谢尘宥都会带林温去他想去的地方玩,从行程安排到吃住娱乐,全不用林温操心;   林温走累了他背,饿了他做饭,甚至就连林温的舞蹈室,也是谢尘宥收拾整理的。   谢尘宥太温柔,温柔到林温忘记了自己和谢尘宥在一起的初衷,想要一辈子这么跟他过下去。   但三年期满,百依百顺的谢尘宥主动提出分手,收拾好行李,要从林温家里搬出去。   顷刻间,林温只觉得自己世界突然一片黑暗。   三年来,谢尘宥居然从未动、过、心。   (温柔到极致也绝情到极致的理智攻x傲娇粘人受)   不换受,不生子,HE,练笔感情戏   内容标签:年下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成长   主角:谢尘宥,林温 ┃ 配角:微博:晋江之昔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从未动心过   立意:爱情的基石是相互喜欢,维护是需要双方共同努力,才能创造出两人的未来。 ============== 第1章   一尘不染的全透明私人办公室内,戴着GMS-196TN全挂耳式银丝边框眼镜的男人正沉浸在工作中。他穿着白衬衣,坐在黑色皮质人体工学椅上,薄唇紧抿,近乎严肃的看着屏幕里的编码框,手指在键盘上敲动,一行行代码不断涌现在屏幕里。   清脆的按键音像有节奏的音乐节拍,让人不由自主的更加投入工作。   随着墙上简洁黑色挂钟的时针走到罗马数字五,机械键盘的演奏被画上休止符,办公室内倏然陷入沉寂。   谢尘宥保存了今日的劳动成果,随后点出微信,打开置顶对话框,敲字:宝贝,今天想吃什么。   备注名为‘宝贝’的对话框内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工作狂魔’属性的谢尘宥没有再去管刚刚写到一半的代码,而是耐心等对面打完字。   三十秒。   一分钟。   两分钟……   ‘对方正在输入……’这行字消失,林温也没回复过来。   谢尘宥眼皮很薄,不带感情看人时会稍显薄凉,尤其他这个复古样式的眼镜,更让他看起来不大平易近人。   他目光从外面开间工作人员的办公桌上掠过,看到他们桌上未吃完的蛋糕和奶茶,转而继续给林温敲字:我单位楼下的蛋糕店重新开业了,要不要吃栗子蛋糕?   ‘宝贝’果然很快回复过来,而且是语音,背景颇有些嘈杂,但属于林温清朗的声音仍然清晰可辨,他笑得张扬:“栗子蛋糕要吃!刚刚是沈瑞敏抢我手机,他和郭泽来咱们家找我,一会儿一起出去吃火锅?”   沈瑞敏和郭泽都是林温的大学同学,关系不错。   谢尘宥打字:好,老地方吗,我订位子。   林温又说:“你看着办,不过栗子蛋糕只准带一份,他们俩敢说我这么作配不上你,他们不配吃!”   背景音则是沈瑞敏调笑着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你家谢尘宥这种五好老攻太难找了,你得看紧点。”   谢尘宥打字的动作一顿。   还有十五天,他和林温长达三年的‘替身协议’就到到期了——分手肯定是要分的,但这无关林温性格,只是因为他们当初在一起时就明确说好了结果。   三年前,谢尘宥还只是一个大四学生,他那读初中的妹妹被诊断出白血病,急需要钱治病。   谢尘宥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种地一年,家庭总收入不过两三万。这些年供养两兄妹读书已经花费不少,家里没多少余钱,村里和各方渠道的筹款给凑了五万,但对于治疗费来说依然杯水车薪。   林温就是在那时看上谢尘宥的。   林温比谢尘宥大一岁,不过他少年时练舞骨折过一次,耽搁了一年,因此和谢尘宥同级,都读大四。   那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礼拜五,林温的学校受邀,来谢尘宥在读的这所全国知名大学演出。   林温彩排完后想喝点可乐,可会场里只提供了矿泉水,他找了一个学生问路后便独自去买水。穿过操场时,林温看到双杠上坐着一个特别熟悉的背影。   和他喜欢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林温的心砰砰直跳。   喜欢一个人的热血涌上头脑,让林温情不自禁的跑过去。   他一边跑一边想,他喜欢的人的确是这所学校的。可他前年就已经毕业,出国深造了,难道最近回国了吗?   跑到近处,林温听到那个人在打电话,好像是……借钱。   这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只是背影很像。   未出象牙塔的年轻人到底面皮薄,谢尘宥对着拉自己创业的学长们说不出‘借十五万’这样的话,学长们的事业都才刚起步,身上多多少少背负着贷款,他最后只是说:“没事,我自己想办法。”   谢尘宥从双杠上跳下来,才看到站在他不远处的林温。   这时的谢尘宥还没戴眼镜,薄削的眼帘半垂着,扫了一眼可能偷听到他打电话的林温,未置一词,转身就走。   不需言语,便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压迫感。   这一眼,让林温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旖旎全然消散。   同样的,也让他感觉自己遭到了蔑视。   ——他不是故意听旁人打电话的,只是认错人罢了。   林温骨子里的骄傲刺激着他开口:“不就是缺钱么?我有钱,几十万,上百万,我都有。”   世人都说,被娇惯着长大的孩子会更加天真,搞艺术的人更甚,那么既搞艺术又被娇惯着的林温,可以说是完全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全然的以自我为中心。骄傲、嚣张。   谢尘宥头都没回,旁人有钱关他屁事。妹妹的病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熟悉背影的远离再一次刺激着林温,他喊道:“我给你钱,你给我做事。”   谢尘宥停下脚步。   自此,谢尘宥用三十万,预支了自己未来三年的伴侣身份。   妹妹也在治疗半年后,得以重入校园。   如今,谢尘宥已经毕业两年,与学长们合开的公司也进入稳步发展阶段。三十万这个数字已经不被谢尘宥看在眼里。但他依然履行着与林温的合约。   ——当林温心目中白月光的替身,在各方面满足林温。   谢尘宥打电话订了餐,再将之前的代码存储备份,时间就快要走到五点半。   他下楼买了蛋糕再去开车,回家接林温和他的两个朋友一起吃饭。   一上车,林温就坐在副驾驶上,翻看谢尘宥买的蛋糕。   他喜欢的栗子蛋糕只有一份,但其他少糖的慕斯和千层还有两个,显然是给郭泽和沈瑞敏带的。   更深一层,让林温把这些给朋友,则是在给林温维护人情。   林温哼哼一声,将袋子扔给后座两个:“便宜你们了。”   沈瑞敏看了一下,并没拆封,说:“温仔啊,这样的男朋友哪里找!上天怎么就不赐我一个啊!”   他们学艺术的几乎都不缺钱,缺得是真心待自己的人。   林温通过后视镜睨他,漂亮骄傲的像一只开屏孔雀,他说:“睡一觉,做个梦,梦里什么都有。”   吃完饭,林温的两个朋友去住酒店。他们是大学同学,沈瑞敏和郭泽家都不在本地,这回是跟着团里演出过来的。请假一天出来玩已经是极限。   谢尘宥看着吃饱了还要扒拉栗子蛋糕的林温,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去了中心公园。   这里有一池漂亮的人工湖,里面养了不少锦鲤,林温一向很喜欢投喂。   当手上的蛋糕被锦鲤们瓜分完的时候,林温才回过神来,拉着谢尘宥的手,笑出了酒窝,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门给这里的鱼买蛋糕。”   谢尘宥指骨根根笔直,修长有力,在黄昏中回握住林温的手,让他有种两人能一辈子走到老的感觉。   林温不知道谢尘宥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脸一定很红,可能连耳根子都烧红了。   当天夜里,两人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   林温被谢尘宥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他埋在谢尘宥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嗅着两人一样的沐浴露香味,明明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问:“明天周二,你上班会不会很困啊?”   “不困。”谢尘宥也累了,虚虚的搂着林温,兴许是刚洗过澡,他脸上难得看出几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朝气和青涩,他闭着眼睛,说,“中午可以去休息。”   “那你明天早上多睡一会儿,我起来做早饭。”   林温家里富足,他毕业后没有签约任何舞蹈团,而是自己在家里编舞、跳舞。但因为天赋出彩,不时就有大明星找他排舞。   纯属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当初给谢尘宥的三十万,也是他大学期间自己赚的。   谢尘宥的手按在他腰上,说:“明早你能起来?”   林温:“……”   林温后知后觉的想,这人刚刚是在调戏他吧?是吧?!肯定是!   他渐渐不困了,被谢尘宥偶尔表露出来的除了温柔的其他方面给刺激得精神了,说:“说起来这都三年了,我还没见过你妹妹,现在九月十五,你圣诞或者过年回家,咱们回去给小朋友带点礼物?”   谢尘宥已经阂上的眼眸陡然睁开,哪还有一丝睡意。   他说:“林温。”   林温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笑着说:“刚刚还叫人家小甜甜,这会儿就喊大名了,嗯?”   他声音很轻,带着餍足的笑,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眷恋。   仿佛浑然忘了,是他要求谢尘宥叫自己宝贝的。不仅如此,微信和电话备注也全是宝贝,还得置顶。   谢尘宥对林温的回应毫无反应,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他说:“林温,我们的合约,还有十五天,就到期了。”   林温最开始没懂这是什么意思,整个人有点懵。   和谢尘宥在一起的第一年里,林温享受着谢尘宥的好,偶尔担心过三年合约的问题,但他很快就会用另一个想法来开解自己——等自己的白月光回国了,他就主动和谢尘宥解约,去追求真爱。到时谁抛弃谁还不一定。   在一起的第二年,他已经快要忘掉自己白月光的长相,满脑子都是谢尘宥紧抿的唇,窄挺的鼻梁和只会对他温柔的双眸。   第三年,林温仿佛彻底忘记那替身合约的事情,他和谢尘宥就像热恋中的爱侣,整天腻腻歪歪,被身边人羡慕并祝福着。   直到,现在。   谢尘宥提醒他:替身合约,倒计时,十五天。 第2章   谢尘宥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眼镜戴好,并披上浴袍,他做这些时未置一词,举止中透着一股冷静到极致的认真。   半干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额头,还是那张脸,在林温看来却有些陌生了。   床头的感应灯亮起又暗下,黑暗中,想明白谢尘宥话语意思的林温脸色煞白。他调息了片刻,坐起身,语气满是不敢置信,却又习惯性的夹杂着责问:“谢尘宥,你要跟我分手?”   ——是了,在一起这三年中,一旦谢尘宥哪里做的不和林温心意,他就会问责。   不过,谢尘宥作为合约中的‘乙方’,一向以‘甲方’要求为准,成了林温的‘完美替身男友’。   谢尘宥抬手调高了空调温度,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很坚定:“林温,我们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何谈分手。   这话彻底让脾气原本就不大好的林温彻底炸毛,他下了床,拖鞋都没穿,将房间里谢尘宥的东西一股脑的往他那边扔。   “我们同床共枕三年,你告诉我我们没在一起过。谢尘宥,你很好!”林温扔的时候,才发现谢尘宥东西很少——好像这里不过是一个他偶尔打卡、歇脚的地方而已。   不是家。   这个认知让林温气得指尖不住颤抖,愤怒几乎要淹没理智,他说:“既然如此,剩下的那十五天免了,你这样的对象,爷我高攀不起!你滚!现在就滚!”   谢尘宥捋了下头发,碎发从指缝间穿过,林温感觉谢尘宥似乎叹了口气,待他仔细看时,谢尘宥已经下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合同中确实写过,雇主林温可以无条件中止合约,而谢尘宥不得死缠烂打。   这条约虽然是林温要求加上的,但此刻……气头上的林温仍希望谢尘宥能死缠烂打一下,他想,只要谢尘宥愿意为刚说过的话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他就当从没听到过,两人一起厮守一辈子。   可,谢尘宥看起来没有丝毫挽回的意思。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林温站在卧室里冷眼看谢尘宥收拾行李。   谢尘宥东西虽少,但也不是一个行李箱能装完的。他只将换洗衣服、重要文件和电脑收了起来。行李箱‘啪’的一声合上,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谢尘宥站起身,说:“你什么时候方便,给我发消息,我来收拾剩下的东西。”   林温气得脑袋发晕,抿着唇没说话。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谢尘宥删除了房门密码锁上自己的指纹,并清空了原有密码,林温只需要按六个数字重新设定密码即可。   三十七分,谢尘宥离开。   他一走,似乎带走了所有温度,整个屋子空荡得有些冰凉。   瞿静无声的黑夜被小区里幼童一嗓子尖锐的哭声划破,紧接着,整个城市像上紧了发条一样,陷入一如既往的喧嚣忙碌。   在车里窝了一宿的谢尘宥驱车离开,在公司对面酒店开了个房梳洗一番,准时上班。   虽然说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不过,谢尘宥到底年轻,脸上看不出倦容。   “哟,今天谢总怎么在食堂吃早饭,男朋友没在家?”   坐在谢尘宥对面的是一同创业的学长之一,名叫柳鹤年。很古风古意的名字,却摊上一个不满二十七就开始谢顶的青年,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分开了。”谢尘宥说。   他们一伙人在创业初期,基本上每天忙完都到深夜,为了节省通勤时间,他们几乎都留宿公司,几张桌子并起来就能睡一晚。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下,彼此可谓是十分了解。   谢尘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向,同时也说了自己有对象的事实。   毕竟,一伙中只有他时不时回家一趟,明眼人心里门清。   柳鹤年听完‘分开了’这三个字,差点将嘴里嚼碎的茶叶蛋喷出来——但在谢尘宥目光的压力下,最终没敢喷,转头咳了个死去活来。   他喝了口豆浆,好不容易将东西咽下去,赶紧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啊?哎,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今年六月咱们出差,你隔着十二小时时差给国内打电话,早安晚安一个不少,我要是个女的,我都非你不嫁。”   谢尘宥挑了个问题回答:“今天凌晨的事情。”   柳鹤年八卦的面容愈发配不上他出尘飘逸的名字,但他依然按耐不住,继续打听细节:“你提出来的,还是他提出来的啊?”   “都有,不过,最后是他说得分开。”谢尘宥吃完早饭,将碗端去清洁台,没有再给柳鹤年留深扒的时间。   柳鹤年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八卦,但谢尘宥嘴巴严实,他能说的就是以上三点,其余的一个都别想挖出来。   柳鹤年无奈之余,只能说起其他:“那你现在住哪儿?我记得你们那个房的房贷是你在还吧,而且好像已经还完了,那个地段……至少得三百万吧。你们又没结婚,这财产怎么分?”   “我住在对面酒店。这两天下班后去看房子,看好了就定下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俩人,这些话倒也说得。   柳鹤年见他不说分财产的事情,感叹道:“宥哥,净身出户啊,有魄力!不过,这钱不是小数目,你不要钱,是不是还惦记着对象?其实,要我说,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你们能在一起这么久不容易,你要是心里还放不下,就去哄哄人家。你要是顶着这张禁/欲的脸说情话,我恐怕都忍不住心尖儿颤,你那男朋友肯定受不住啊。”   “不是你想得那样,”谢尘宥和柳鹤年出了电梯,用十分冷静的语气说,“分开这件事已是既定事实,其他方面皆是隐私,柳总,工作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电梯,公司前台的小姑娘听到谢尘宥对柳鹤年的称呼,在他们走过去后忍不住弯了眉眼——不知道在脑内脑补出了什么。   可谢尘宥透露出的那些完全满足不了柳某人的好奇心,他几乎是扒拉着谢尘宥办公室的玻璃门,撅着屁股,将上半身探进去:“还没到点啊,宥哥,你真打算把师兄我好奇死?”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分手也就分了,下一个更好。柳鹤年才不好奇。但谢尘宥不一样,他这人自律到极致,对伴侣也体贴到极致——身为程序员,他一到下班的点儿必然准时回家;在外出差,顶着半个地球的时差给对象问候早晚安;逢年过节,就算是西方节日,谢尘宥这个‘老古板’也会给对象送上一份专属浪漫。   他整个人就像一块做工精良的石英钟,生活里只有工作和对象。而且有时候对象比工作还要重要。   柳鹤年还记得,起初他认识谢尘宥学弟的时候,是在五年前,谢尘宥大二。那会儿他还没碰过灶台,从不会做饭——跟现在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谢尘宥的父母对他和妹妹给予深望,希望他们能走出大山,当一个‘城里人’。因此,从小只要求孩子好好读书,一点家务都不让做。   可自从谢尘宥有了对象后,柳鹤年发现他电脑桌面偶尔会停留在‘食谱’上,他还专心做笔记!   柳鹤年当时想,要是他能遇到一个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姑娘,他一定八抬大轿把人娶进门。   因此,柳鹤年从没想过谢尘宥的对象会提出跟他分手——像谢总这样,年轻有为,颜值校草级别,如今身价千万以后上不封顶,对伴侣体贴入微,出手大方,从不招惹烂桃花的男朋友——他一个直男都心动啊。   柳鹤年说:“晚上哥几个请你吃饭,分手咱不伤心,喝几杯,跟兄弟们倾诉倾诉……”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清脆的键盘音,以及一句冷淡的:“不去,说完了给我把门关上。”   柳鹤年:“……”   认识这么多年,柳鹤年仍没习惯谢尘宥那绝对理智的生活状态——对于私生活,他当真不会多透露一个字。至于分手,这件事大家迟早会发现,不然他觉得谢尘宥恐怕才懒得说。   谢尘宥分手后,虽然不用再准点回家做饭,但他依然没有程序员的自觉性——加班。   他保持着与以往同样的出勤规律,五点半准时走人。   一方面是习惯,另一方面是他最近真的有事要忙——找房子。   对于他们所在的城市来说,买房真的非常难。一个距离公司近,户型合理,一百平出头的房子,少说也得上千万。林温买的那套虽然只要六百万,但那是三年前的价格,如今也涨了两百万不止。   谢尘宥身价不菲,可大部分都是以公司股票形式存在。他这两年惦记着林温在他最无可奈何时候伸出的援手,为他还清了房贷。因此,身边余钱真不算多。   连着看了好几天房子后,谢尘宥终于敲定一套现房,精装修,物业和环境都算不错,他交了首付,办了贷款,在国庆前一天搬了进去。   这一天,也是谢尘宥和林温合约里说好的‘结束日’。   与此同时,谢尘宥收到林温的微信:今晚,你来拿行李。 第3章   忙着收拾新家的谢尘宥看到这条消息已经是半小时后,夕阳摇摇欲坠的挂在树梢上,屋内没开灯,手机屏幕的光照出谢尘宥清隽的侧颜。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回复:好。   信息框弹出去的同时,谢尘宥收到微信界面系统提示——‘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你已不是对方好友’。   谢尘宥眉间出现一道浅浅的沟壑。   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谢尘宥放下手机,打开客厅的灯,走到玄关处,可视化门铃的屏幕上清晰的映照出柳鹤年那张脸。   “谢总,乔迁新居怎么能少得了啤酒?快开门。”   柳鹤年两分钟后上楼,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柜子上,不用谢尘宥带领,先将这简单的两室两厅逛了一遍。面部表情可以参考刘姥姥逛大观园。   同时,这人嘴巴里还在念叨:“难得能来参观谢总的屋子,征儿和袁总一定会羡慕死我,哈哈。”   征儿,本名齐征,是柳鹤年的大学室友,公司创始人之一;袁总,本名袁江玉,是他们仨的学姐,前年博士毕业后加入公司,主管运营。   最近这两人分别出差去了,只剩下柳鹤年和谢尘宥留守在本地。   也不知道柳鹤年在群里发了什么,谢尘宥的手机立刻弹出连环视频电话轰炸。   “小谢买房子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说一声。买房不仅要看地段,还得看学校……诶,小谢买了哪儿?”这是四人中的年纪最大,也一贯照顾着他们的袁江玉。   她刚说完,齐征就吼起来:“我还从没去过谢总家里,等着我,明晚的飞机,咱们给谢总烘房!”   被拉黑带来的一点不愉快瞬息间烟消云散,谢尘宥面色舒缓下来,眼里甚至带了一抹笑,他说:“欢迎袁姐和征哥做客。我买的是湖心公园这边房子,离公司近,环境也不错。”   他一说,袁江玉立马开口:“对,那儿的房子好,以后有得是升值空间。”   挂断群聊天后,谢尘宥看着不请自来、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啤酒的柳鹤年,眉梢微挑,问:“晚上想吃什么?”   看样子,林温那儿今晚是搬不了东西了。   柳鹤年将啤酒推到谢尘宥面前,原本担心自己会被赶走的战战兢兢表情立刻成了受宠若惊。   他语气中甚至夹杂了一丝不敢置信:“你要留我吃饭?”   谢尘宥喝了口,漫不经心问:“不然,柳总回去吃?”   柳鹤年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我不!我来给你烘房,要在你这里吃饭!”   谢尘宥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重新拿起手机,问:“想吃什么菜?”   柳鹤年见他拿手机,刚刚高涨起来的热情瞬间消散大半:“点外卖啊,那来个辣点的,麻婆豆腐、农家小炒肉,再来一碟花生米,咱们就着酒,好好庆祝一下。”   大家虽然这几年都变得有钱了,但依然摆脱不了单身宅男的宿命,对于啤酒、外卖、网络游戏,柳鹤年接受程度非常高。   然而柳鹤年完全没意识到,有了三年家室的谢尘宥跟他不一样。   ——以林温的性格,吃一两天、甚至一两周外卖还行,要是能连吃三年外卖,怕是会天天发脾气。   谢尘宥的厨艺也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为了节约时间,谢尘宥点的是楼下果蔬超市里面的菜,五分钟左右就送上门来。   刚刚以为自己要吃外卖的柳鹤年听到门铃声,砸吧砸吧啤酒,说:“你们这儿外卖还挺快,不过,这么快会不会不是现炒的?”   话音还没落,就看到谢尘宥拎着一兜食材过来。   柳鹤年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惊道:“靠!宥哥你做饭!”   “嗯,电视里加载了游戏,柳哥自便。”谢尘宥应了一声,进厨房去洗菜。   因为柳鹤年点的都是麻辣的菜,炒菜前,谢尘宥关了厨房门,打开抽油烟机,暂时隔绝了客厅的声音。   留下一个在沙发上‘砰砰砰’给齐征炫耀的柳鹤年。   鹤唳一年口渴:征儿,我一会儿出门一定要买彩票!   征战齐年好饿:咋滴嘞?又有啥好事,见着谢总的男朋友了?   鹤唳一年口渴:没,就是咱们谢总留我在他家吃饭了!   关于谢尘宥分手这件事,柳鹤年还没给齐征说,他这个人虽然八卦,但也不会将别人私事说得到处都是。   征战齐年好饿:啥?吃外卖啊,啧啧,不过谢总能留你吃饭,你小子能行啊!   在柳鹤年和齐征眼中,谢尘宥这个小师弟能力出众,待人接物随和,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工作上当伙伴,都可以打满分。   但……可能因为大家不是同一年级的,谢尘宥在私事方面,还是会跟大家保持一点距离。   比如,三人认识这么多年,谢尘宥还没请他们俩去家里做过客,更是很少谈论他对象的事情,颇有点工作和感情泾渭分明的样子。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三人的友情。   鹤唳一年口渴:不!不是外卖!谢总亲自下厨做饭![配图.jpg]   照片能看到谢尘宥……他家厨房的门。   征战齐年好饿:垂死病中惊坐起,现在我就买机票!谢总亲自下厨啊!   鹤唳一年口渴:你现在买机票也赶不上。不说了,我先缓缓,一会儿不管味道如何,我一定光盘!   然而柳鹤年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就见桌上谢尘宥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林温。   柳鹤年不知道谢尘宥对象的名字,拿起手机大喊:“谢总,林温打电话,我给你送手机进去。”   “别,”抽油烟机有点吵,谢尘宥没大听清,以为他说得是‘江玉’,他说,“辣椒刚下锅,油乱溅,你接吧。”   “好,那我接了啊。”   柳鹤年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先是劈头盖脸一顿:“你的东西到底要不要?放在我这里占地方。”   林温靠在窗前,抱着手机屈膝坐着,眼角余光扫过房子里仅剩的有关谢尘宥的东西,愈发委屈。可他只要一想到谢尘宥走得毫不留恋,就愈发咬牙切齿,狠声道:“看着碍眼!”   柳鹤年情不自禁“啊”了一声,然后将手机拿离耳边,看着确实有备注的来电人,说:“那个,谢总在做饭,正忙着,一会儿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那边似乎是怔了片刻,就在柳鹤年放松警惕的时候,电话突然挂断了。   柳鹤年忍不住抖了抖,他直觉自己好像闯祸了,赶紧拉开厨房门进去。   厨房内,一身居家休闲服的谢尘宥正站在灶台边,他身高腿长,身形挺拔,拿着锅铲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隐隐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不得不说,就算柳鹤年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也觉得这样的谢尘宥尤为养眼。   谢尘宥问:“怎么了?”   柳鹤年赶紧说起正事:“你……刚刚你让我接的那个电话是林温打过来的,他……好像很生气。”   就算柳鹤年再怎么直男,也大概能猜出林温就是谢尘宥那位才分手没多久的男朋友。   他眼神有些飘忽,将手机递给谢尘宥,说:“这菜我来盛,你先去回电话吧……”   谢尘宥没有推辞,拿了手机走了出去。   这倒不是他无底线的忍着林温的脾气,只是他觉得分手就该干干脆脆,把私人物品留在对方家里,着实有点藕断丝连。   谢尘宥看着上一场通话的时间,8秒,指尖点了号码,给林温回了电话过去。   这回倒是没再给他拉黑,不过那边响了十多秒才接起来。   谢尘宥站在阳台边,看着不远处夕阳下的人工湖,开口:“林温。”   那边没说话。   谢尘宥说:“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请问,我现在去拿行李方便吗?”   电话另一端依然是沉默。   过了大概一分钟,林温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谢尘宥,你都不打算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吗?”   纵然有些哽咽,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责问语气。   不过,现在的谢尘宥已经能对此免疫了。   他说:“林温,那是我的个人生活。”   大四那年,谢尘宥刚和林温在一起时,他对林温习惯性的说话方式确实有些不适应。   当时的谢尘宥只是外表冷淡,真去跟他打交道,会发现这个人并不高冷,反而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他能帮就帮。比一些看起来热络,一旦有事求帮忙就推三阻四的人要好很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谢尘宥有好心肠,才会被林温责问的语气伤到。   具体的事情谢尘宥已经回忆不起来,不过,他确实在一句句责问中,学会了一系列技能,比如做饭、哄人,逐渐成为林温心目中‘白月光’的替代品。   以前的谢尘宥,从来不会公式化的回应林温一句‘这是我的私事’。   冷漠又疏离。   果然,这句话彻底惹毛了林温,他声音高了两个度:“你不回我微信,你给他做饭,你还故意让他接我的电话!你是因为他跟我分手的,对吗?什么合约到期只是借口!谢尘宥,你移情别恋!你这个渣男!你居然给他做饭!”   端菜出来的柳鹤年眼睁睁看着他那万年一个表情的大神学弟的眼神中夹杂了一丝不耐烦。   真真切切的不耐。   ——这得说了什么话,才能把谢总惹到这地步啊。   谢尘宥说:“林先生,我们之间不适合继续谈论私事。如果方便,我现在去拿行李。不方便的话,稍后我会让助理联系你,安排收纳师过去整理东西。” 第4章   林温从未想过两人‘分手’后再联系时,谢尘宥态度会如此疏离。他所用的‘请’字和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就好像对待生活中偶然遇到的过客——因为无关紧要,所以客气冷淡。   可他们对彼此来说,并非是一个普通过客,他们同床共枕三年,他们曾经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就算他们是以一纸合约开始的,但三年来,日日夜夜耳鬓厮磨,怎么着都该处出感情了吧?   但谢尘宥的态度明晃晃的告诉林温,他从未投入一分感情,所以,才能在半月前走得如此潇洒。   一直沉浸在爱情中,想要与对方携手共度余生的,只有林温一人。   分手这段时间,林温态度已经从最开始的‘你敢提出合约到期,那老子就不稀罕剩下的十五天,你给老子滚’;到后来,他渐渐想‘只要谢尘宥给我打个电话,诚心认错,我就不计前嫌,仍然跟他在一起’;大约五天前,林温深夜翻看谢尘宥那没多条动态的朋友圈,推算他‘移情别恋’的可能性,心想‘只要谢尘宥给他发条微信,哪怕不道歉,只要他愿意回来,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但林温手机上从未收到过署名为‘谢尘宥’的人发来的任何消息。   终于,林温按耐不住,在‘分手’十五天后,主动给谢尘宥发了条微信。   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表达任何‘挽回’的意思,只是说谢尘宥还在他家里留有一些杂物,让他赶紧搬走。   结果他主动发的微信谢尘宥都没及时回复。   要知道,两人恋爱的三年中,谢尘宥哪怕再忙也会秒回信息——即便谢尘宥在开会,他也会利用快捷信息回复一句‘正在开会,稍后说’。   这让林温的心理格外满足——至少代表他被谢尘宥重视着,他是谢尘宥心尖尖第一位的存在。   后来,林温对谢尘宥的温柔和耐心习以为常。   因此他才格外接受不了谢尘宥的冷淡。   在拉黑谢尘宥微信,到主动给他打电话这段时间,林温仔细回想了自己和谢尘宥认识三年来的点滴。他们之间鲜少闹矛盾,不论他提出多过分的要求,谢尘宥也会答应,无底线的纵容他。   谢尘宥唯一一次惹他生气,气得林温一怒之下拉黑他,好像同样是因为谢尘宥没即时回消息。   不过,与现在不同的是,当时的谢尘宥会主动加他回来,还去宿舍楼下找他,当面道歉。   林温不知道那天谢尘宥为什么隔了八个小时才回复他消息,不过他能清楚的记得——是夜,舞蹈学院宿舍楼旁,快要开败了的桂花树下,谢尘宥的眸光认真又内敛。林温昂头看着他在黑暗中依然蕴含星光的眼眸,看着他高挺的分割了昏黄路灯光线的鼻梁,还有那说出‘对不起,我没看到消息’的薄唇。   林温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踮起脚,亲了谢尘宥。   他看到谢尘宥眼眸中的诧异和惊色,那有关谢尘宥晚回消息的怒气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笑着问:“你不会第一次亲吻吧?”   谢尘宥微微偏了头,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在林温的目光中,微不可闻的点了点下巴。   ——他向来不会说假话,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会沉默,只有对当时的林温特殊。   这么一个含蓄的动作配上谢尘宥满身禁欲又疏离的气场,让林温心跳频率不可遏制的加快。   谁能想到,当初在T大操场遇到的眼神中都带着压迫感的同学,温柔起来居然是这种样子,让人不由自主的沦陷进去。   那天气氛很好,正值十月中旬,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桂花香。心跳加速的林温觉得该发生一点什么,但谢尘宥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在微信重新加回好友后,把他送上了宿舍楼,孤身一人回去。   当时,林温的室友们说他这个男朋友看起来不像是图色的、看起来蛮正经的、观察一段时间再交流——毕竟这个圈子乱,不论交友还是谈恋爱都得慎重。   林温当时满心欢喜:“那可是T大计算机系的,跟我男神一个专业,人品素质当然不会出大问题。”   林温不知道,谢尘宥道歉之后,又连夜坐火车回家乡——那天他八个小时没回林温消息,是因为妹妹在做手术,谢尘宥守在手术室外,从始至终就没有看手机。当手术室门打开,医生说手术成功,谢尘宥才看到林温的消息,等他再回复过去的时候,已经被林温拉黑、删好友了。   于是,那天傍晚,谢尘宥专门坐飞机回到本市,在宿舍楼外等他,给他道歉。在取得林温的原谅后,谢尘宥再次回去照看妹妹。   此后,谢尘宥再忙也会秒回林温的消息。   近乎三年来的秒回消息,让林温不大能接受谢尘宥将他‘晾在一边’的事实,于是,林温在守着手机近乎二十分钟,心一狠,拉黑了谢尘宥。   不同于三年前的那次,这回谢尘宥在看到消息后没有主动加回,更没有专程去找林温,当面道歉。他只是放下手机,继续自己的生活。   结果,把人拉黑的是林温,按耐不住又给谢尘宥打电话的还是他。   只不过,前来给谢总‘烘房’的柳鹤年不小心接了电话,他脾气好,接了林温夹枪带棒的一句讽刺也不生气,反而还担心自己给谢总惹了麻烦。   当谢尘宥再给林温回过电话时,林温如愿以偿的听到了谢尘宥的道歉——“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请问,我现在去拿行李方便吗?”   只是,这并不是林温想听到的内容。谢尘宥这句话就是把他当成一个‘过客’,要在拿完行李后要完完全全跟他撇清关系。   他控制不住,歇斯里底的指责谢尘宥‘渣男、给别人做饭、移情别恋’,却依然没得到谢尘宥一句否认和解释。   这让林温想起了谢尘宥一贯的性格,他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向来是懒得多投入一分感情。就别提纡尊降贵的解释了。   以前的林温享受着谢尘宥的温柔和耐心,见他对旁人态度疏离,还会暗自欢喜;但当他自己成为‘旁人’后,林温才发现,这个男人依然是三年前他在操场上见到的那个少年,薄情、冷淡,天生带着一股距离感。   林温在长久的沉默中面颊发烫,自尊心受到了极大挫伤。他感觉自己这十五天来的期待都是笑话——他以为谢尘宥只是因为‘替身合约’的事情生气,闹个小别扭,他还在家里等着谢尘宥回来复合。等着给他解释那位初恋学长的事情——他现在已经不再喜欢那位学长了。   结果,谢尘宥当真是铁了心想要跟他一刀两断的。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分手呗。他林温也不是没了谢尘宥就活不下去。   “呵,”林温想通后,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分手后把行李留我家,你现任恐怕还以为你想藕断丝连吧?我今晚有个party,钥匙放地毯下,你在十点前把所有东西收拾走,能做到吗?”   这话着实阴阳怪气,谢尘宥淡淡回应:“不劳林先生费心。”   林先生一怒之下挂断电话。   柳鹤年见谢尘宥过来,嘴巴上还没说话,肚子先咕噜噜的叫了一声。谢尘宥垂眸睨了他一眼,捻起茶杯,抵在唇边,问:“怎么不吃?”   柳鹤年这才动筷子,吃了两口后,依然抵不过爆棚的八卦心思,问:“真是你那位捧在手心里的对象?感觉脾气不小啊。”   谢尘宥为两人打了米饭后端出来,穿着居家服的他身上少了距离感,看起来比平时好说话百倍。   这种气质给了柳鹤年更大的胆子,继续说:“之前知道你有对象,我跟征儿私底下讨论该是个什么样的才能让我们谢总沦陷——”   柳鹤年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温柔贤惠的,阳光帅气的,我们甚至还考虑过沉稳大叔或者游戏宅男。万万没想到……”   居然是暴脾气的傲娇性格。   不过,听声音,倒是让柳鹤年下意识觉得那位暴脾气兄弟长相不差——这可能就是声控本控吧。   谢尘宥靠在椅背上,看着柳鹤年叭叭的分析,未置一词。   柳鹤年兀自分析:“没想到谢总喜欢这一挂的。不过仔细一想,你性格闷,家里要是再来一个温柔挂的,两人完全可以不要爱情,直接从亲情开始处。对象性子活泼一点,家里也热闹,每天都有点小吵小闹,也挺新鲜。”   “谢谢柳总的分析,不过我们已经分开了,不用再细究。”谢尘宥说,“吃饭。”   “对对对,咱们不说前任,下一个更好。谢总,那酒你还没喝,咱们走一个。”   谢尘宥说:“一会儿要开车,不喝了。”   国庆前一天,到处都是逃离城市的车辆,好在交警疏通到位,路上不算太堵。谢尘宥七点半出发,开到林温所在小区的时候大概八点十五。   他带了一次性鞋套,用收纳箱收拾好剩余行李,下楼时才刚过八点半。   将收纳箱放在后备箱里,谢尘宥驱车离去,并未逗留分毫。   自此,谢尘宥和林温彻底断了个干干净净。   恰恰好在三年前定下合约的这一天。   一切好像冥冥中自有定数,两人相识三年,纠缠三年,最后分道扬镳。   回到家后,谢尘宥洗了澡,从冰箱里拿出一听柳鹤年带来的啤酒,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茨——”一声拉开易拉罐,喉结滚动,酒液入喉。   他背靠在藤椅上,脖颈后仰,三年来第一次有闲情逸致享受这傍晚的静谧时光。   秋风拂来,吹动他半干的头发,谢尘宥大半个身子都沉没在阴影中,看起来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却罕见的透出一点微弱的……朝气和生机。   从现在起,他只是谢尘宥。 第5章   第二天,谢尘宥的生物钟六点准时叫他起床。   一个人的生活总是闲适中带点懒散,他洗漱过后随便吃了点水果,随后打开电脑检查昨天的邮件。   估摸着早上吃的东西消化的差不多,谢尘宥下楼跑步。   他本来想给家里装一台跑步机,但总的来说这个屋子还是偏小,再加上小区里的健身房器械很全,谢尘宥就没买跑步机。   今儿是国庆第一天,谢尘宥休假。前两年这个时间的他已经跟林温坐上去外地游玩的飞机,压根不用思考‘今天干点什么’这个问题。   不过闲适也有闲适的好处,谢尘宥洗了澡后,坐在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寝室群里的消息。   【希望谢神早日成为富豪带我飞】   ——这群名字也不知道什么被改的,谢尘宥记得前天看还是【这算法和论文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们寝室四个人,只有谢尘宥没有读研,大四就开始跟两位学长创业,最开始是做游戏系统优化,临近毕业前积攒了第一桶金后,谢尘宥提议大家放弃游戏这个端口,主要研究卷积神经网络算法——这在两年前来说,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提议。   毕竟研究深度学习算法已经到‘搞科研’的范畴,而不是‘搞应用’的圈子。   搞应用有无数好处,比如周期短、成品效果明显、投入市场回报率高等;但研究算法……很容易算几年进入死胡同,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别提,当时这个概念在国内科研圈子还未兴起。   谢尘宥也没有特别理想主义的满脑子‘搞算法’,他跟两位学长说的是:“如果一年内,卷积神经网络的概念在计算机视觉,图像分类、目标检测、图像语义分割等方面均做不出成果,咱们再继续转做游戏。”   他们有钱、有底气去做一年的‘探路行动’。若是个死路的话,他们还可以重来。   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么冷门的一个概念,在两年后已经成为计算机应用方面的‘顶梁柱’。而三人创办的‘有象’公司也因此水涨船高,在去年后半年订单不断。   后来,柳鹤年不止一次说:“谁能想到卷积神经网络现在这么热门,幸亏咱们研究得早。虽然咱们手里只有十二个专利,但就这十二个专利,就在短短半年内,让咱们公司在这寸土寸金的写字楼里拥有整整一层办公区域。我觉得不出五年,咱们公司就能上市——到时候咱们身价可得十亿起步了。多亏了谢总,如果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征儿,我一定双手双脚反对,但谢总说的,就算咱们撞个头破血流,我也得跟着试一试。”   齐征也说:“你个柳狗光会踩我。不过也确实,我比不上咱谢总。我记得咱们那个很厉害的段教授,都跟着他们班同学叫谢总为‘谢神’来着。谢神高中还拿了IMO金奖,得了满分啊。”   谢尘宥则说:“咱们公司能做起来,主要是三个人共同的努力,不然只有我一个人想算法,不过是独木难支。”   要不是柳鹤年和齐征专业能力过硬,他们也不会只用一年出头的时间就做出成果,抢占先机。   至于放弃一切红利来研究‘卷积神经网络算法’,谢尘宥其实早有想法。而他又在合适的时机,遇到了两个十分靠谱的队友,才能成为这方面的领跑者。   毕竟,在诺伊曼提出电子计算机存储程序原理后,至今已有七十多年。计算机技术在此期间已经发展得不能再成熟,存储、计算、交互已经不能满足人类的日益增长的需求。   而现在是一个大数据的时代,对数据的深度挖掘和分析——让电子计算机更加智能的工作,已经不只是一个人的期待。   有象公司基于谢尘宥写得算法所推行出的产品,也从一年前的无人问津,到半年前的‘万人空巷’。   在这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谢尘宥和他的两位合伙人,成了‘第一个吃那双螯八足、面目凶恶的螃蟹的人’。   国庆后他们又有几个大专利要推出,虽然还未正式公告,但业内已经有了风声,估计寝室几个兄弟也是捕捉到一点苗头,就这么改了群名。   谢尘宥看着寝室群里的一个个@,终于动了动手指,回复一个‘?’。   【希望谢神早日成为富豪带我飞】   谢神的挂件一号:谢神出没!   谢神的挂件二号:艹,恭迎谢神!   谢神的挂件零号:谢哥!惊叫!   谢尘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挂件一号: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挂件二号:老三你什么情况啊,你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误会。   挂件零号:呵呵,方嘉嘉你那个一号才让人感觉不对劲!   谢尘宥:“……”果然他以前不看寝室群是正确做法。   后来寝室群又热热闹闹的改了几次名字,谢尘宥扫了一眼就没再看。直到老三私聊他。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谢哥,怎么有空来看群啊?   cy:放假了,闲的。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没有跟你男朋友出去玩吗?   cy:没。   谢尘宥没给老三说分手的事情,一是已经毕业两年,大家不常聚;二则是当初老三在知道谢尘宥跟男生在一起后,趁着寝室聚餐,多喝了两瓶酒给他表白——“如果早知道你喜欢男生,我一定努力追你。谢哥,我、我其实不必那个男生差,你……”   谢尘宥做什么都认真,即便当时他和林温并非真心相爱,但他依然不留丝毫余地的拒绝了老三。   老三在被拒绝后确实消沉了一阵,不过他早早的拿到了国外offer和本校保研,在那个档口完全可以潇洒玩闹一阵,并不影响以后的人生。   老三最后在出国和本校之间选择了本校,老大和老二则同时拿到国外全奖phdoffer,都出国了。   ——他们寝室按照年龄排,谢尘宥一个八月出生的居然是全寝室最小的,位居老四。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谢哥,还记得大二时候,第一学期刚开学那会儿,你去背我回来的那个酒吧吗?   谢尘宥没说话,老三兀自发着消息:我昨天晚上又过去了,看到了……你男朋友,跟一群人拼酒。这个圈子太乱,注意安全。   老三所说的酒吧是本市很有名的一家gay吧——这个有名是在谢尘宥背老三回来后才知道的。   当时,同样是国庆节,秋意半至,空气微暖,西风稍凉,是短袖与毛衣齐飞的季节。   谢尘宥暑期参加了一个大公司游戏部门的实习,国庆期间正好有一场优化交互比赛,第一名有一万元现金奖励和毕业后的内推名额。   五号比赛完,谢尘宥拿到了一万块,六号他跟着工作人员参观了大厂的游戏部,七号独自在陌生的城市逛了大半天,下午坐飞机回学校。   对于高校学生来说,国庆节放七天长假,约莫有一半人都不会留在寝室。而若是八号收假早上还没课的话,这出去玩的一半人中又大概有一半会选择早上回寝室。   ——谢尘宥他们专业恰好八号早上没课。   寝室老大和女朋友一起出去玩,老二飞回老家,因为没买到合适的返程票,都打算第二天一大早飞回来。   谢尘宥就是在回到寝室后接到老三电话的——是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打过来的。   “你好,你是Andrew的室友吗?你在寝室吗?”   听到那个英文名,最开始谢尘宥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想到英语课上老三自称Andrew——这个名字他们只在上课时候叫,其他时候都不用。   谢尘宥坐在椅子上,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低垂着眉眼,清隽的嗓音通过话筒传过去:“嗯,是,在。”   说完,他喝了一口水。   那边沉默了大概三秒,然后谢尘宥听到自称老三朋友的人说:“是这样的,Andrew喝醉了,有人想……上了他,他要是醒着肯定不同意,我在这边拦着,你能过来带他回寝室吗?”   谢尘宥站了起来,喝了一口的水平被他放在桌面上:“地址。”   那边迅速报了个地址,谢尘宥打的过去。   酒吧光线昏暗,谢尘宥跟着Andrew的朋友穿过热闹的舞厅——期间他一直感觉有人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背影。   这会儿谢尘宥大概也知道这酒吧是什么性质,他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头,并未理会背后的视线。   大约走了两分钟,谢尘宥找到睡晕在卡座里的老三,背在背上,径直出门。   自那以后,老三就不再叫他‘老谢’,而是改口‘谢哥’。谢尘宥察觉到老三的意思,不着痕迹的婉拒了他几次,老三遂放弃,转而继续混他的圈子。   当时老三以为谢尘宥是直男,所以对他的示好不假辞色。结果直到大四,才知道这人原来喜欢的不是他这一挂的。   谢尘宥原本不想把感情情况宣扬出去,没想到老三居然和林温的圈子有交集。   他说:我们分开了。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我就知道!谢哥你不喜欢玩得太野的。我提醒完了,继续去肝毕业论文。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对了,我单身至今三个月了,谢哥要是找对象,可以考虑我一下。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不考虑就什么都别发!再见谢哥! 第6章   “谢神怎么说?快来,分享分享——啊,Andrew,你要是跟谢神真的成了,结婚照一定要来找我拍!要是能用高清镜头拍谢神的脸,我这辈子都值了!”   如果谢尘宥在这里,估计大概对说话这人有点印象——就是大二那年用老三手机给他电话,让他过来接人的男人。   老三将手机倒扣在吧台上,低头嘬了一口清酒,他说:“这是我第二回 正儿八经的表白。” 第一回 表白还是对谢神,不过那会儿是因为他得知谢神有男朋友,心有不甘,借着酒劲才表得白。   他的摄影师朋友凑在旁边,说:“相信我,肯定能成。你啊,之前就是太内敛了,什么熟人就不敢硬追,人家跟你同寝四年,你居然只到暗示的地步,啧啧。要是你能多主动点,说不定现在家长都见了。”   老三没说话,他朋友继续叨叨:“我这套方法,既能让你表了白,还不会给对方压力,最后也给你留下了退路——就算他不同意,以后还是朋友啊。比那种等不来结果,最后要卑微的加一句‘我们做不了对象,能做朋友吗’好上千百倍。”   他戳了戳老三的手臂,说:“你倒是看看手机啊,万一谢神给你回复了。”说着,他去拿Andrew的手机。   老三在朋友摸到他手机的时候,一巴掌盖上去,阻止了他的动作,说:“我手机有震动,他发消息过来有提示。”   即便是国庆这样的全民节日,一大清早酒吧里也是空空荡荡。他们俩是这里的常客,调酒师又是老三朋友的对象,他加班给两人上了酒,还顺道让后厨给他们做点饭送过来。   将两盘蛋炒饭放在吧台上,调酒师打着哈欠往里走:“我继续睡了,你们吃完把盘子放在原地就成,出去时记得反锁门。”   “谢了,LiSir。”Andrew的朋友给他送去一个飞吻。   调酒师不禁哂笑:“德性。”   Andrew看着他们俩调情,感觉饭都吃不下去,他悄悄将手机提起一个角度,垂眸看了一眼,依然没有弹出任何消息。   谢哥还真是做到他说的‘不考虑就什么都别发’。   朋友虽然没看到屏幕,但看着Andrew的眼神也能猜到结果,在旁边安慰:“唉,也、也有可能是太熟了,没有新鲜感,觉得谈恋爱没意思。你也别吊在一个棵树上,等你论文写完,咱们再去找新的对象。”   “再说吧,我先顺利毕业。”Andrew一口将杯中酒干了,没碰那些蛋炒饭,说,“这饭你给你男朋友送过去,我走了。”   “你干什么去?”   “回寝室写论文。”   “行吧,大学霸加油。”   谢尘宥刚擦好头发,将毛巾挂回浴室,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妹妹的电话。   “哥!”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谢尘宥眼睛里带了笑,声音柔和起来:“嗯,今天放假了?”   “国庆节,当然放假了!哥你今年有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谢斐问。   “没有,在家里闲着,你想出来玩吗?”谢尘宥开始思考现在回家带家人出去玩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我们在玩呢,昨天晚上,爸妈就带着我都来燕城了。”谢斐嘴里藏不住话,说,“本来计划的是去海边玩,但是上周你不是说买房嘛,咱妈就说要来给你打扫布置一下。还得烘房!”   刚说完,电话就被谢妈妈拿去了,中年妇女的音色和语气里都透着一股朴素,她说:“斐斐就是说话快。国庆节的票不好买,昨天我们下飞机都快一点了,就没打扰你。你工作忙,睡个好觉不容易。这不,她刚醒来,就要给你打电话。”   谢尘宥已经带了外套,拿了车钥匙,一边换鞋一边说:“妈,你们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接你们。”   听筒里传来谢妈妈指导谢爸爸用微信的声音,她还在给谢斐说:“快去洗漱,你哥一会儿就来了。”   随即,她又在叨叨自家老头子:“这定位都教了你几遍还学不会,要是今儿我没跟来,我看你就留在酒店里。”   对待家人,谢尘宥的耐心和温柔几乎都用不尽,他笑着说:“妈,一会儿我去教爸。”   谢爸爸有儿子撑腰,罕见的嘴犟:“之前你妈可不是这么教我的,她教我三回能教三种办法,让我怎么记。再说,这手机上字这么小,谁看得清。”   谢妈妈用老头子手机发了定位,没有继续搭理他,说:“尘宥,今天有点风,你穿件外套,别冷着。路上开慢点,斐斐那丫头才刚起来,都不急。”   “知道了。”   亲人就是有一种魔力,能短短几句话就把人拉拽回烟火人间。   ——谢尘宥原本空荡荡的假日瞬间被安排地满满的,但这种相处并没有让他感觉有丝毫不适,相反,他很享受。   “哥!”尽管谢斐已经十八岁,但还是像个小屁孩一样,见到谢尘宥就扑过来。   她十五岁那年被诊断出白血病,巨大的阴影一下子笼罩住整个家庭,家里人本来就很宠她,在手术过后,谢爸谢妈更是恨不得把她宠上天。   ——他们不再学习方面给谢斐施加压力,而且努力满足谢斐的每一个小小愿望。只希望她快快乐乐的生活。   谢尘宥给谢斐拉开车门,让她坐在副驾驶上,顺手揉揉她已经重新长出头发的脑袋。谢斐仰头笑着。   有谢斐在,就算谢尘宥平时话不多,整个车内也是热热闹闹的。   “哥,咱们去哪儿,你的新房子吗?”   “嗯,不过,先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我想先看房子!我们学校同学说燕城的房子至少都十万一平了,燕城一个卫生间都能在咱们县城买哥一室一厅的,还带装修!”   谢尘宥说:“差不多吧,不过,你们现在高二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些?”   谢斐今年十八,原本应该读高三,但因为初三那年动了手术,后面陆陆续续的打针吃药,调养身体,休学了一年。   谢尘宥记得,自己高二时候,老师经常鼓励大家‘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数学一定要题海战术’、‘吃饭时候就拿一个单词本,多背背单词’……   主要也是因为当时是2G到3G网络过度的阶段,信息、传媒远没有如今发达。但是比较突出的娱乐活动可能就是听音乐、打篮球。   “唉,”谢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咱妈也说过你当时读高中,就拿了一个只能打电话的诺基亚。现在跟当时完全比不了,大家都可现实——都想着赚大钱。前几年在一线城市搞房地产的人不是都把钱赚了么,房价就成了我们班的热门话题。”   “你们还挺与时俱进。”   谢斐挺了挺胸膛,随后被安全带压制回去,她说:“那可不。哥,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是跟人合租的,对吧?”   谢尘宥:“算吧。”   “我听咱妈说,我做手术花了好多钱,都是你那个合租室友借的。”谢斐看向谢尘宥,说,“哥,你最近买了新房子,搬出去独居,压力会不会很大?”   小姑娘的心思果然十分敏感,她知道哥哥这两年开公司赚了不少钱,给老家把房子盖了,在县城里的房子也买了一套,她看病花的那些钱应该也都还上了。   她还知道,以哥哥的能力,在燕城租一个房子并非难事——可他选择住在那个朋友家里,住了两年,直到最近才搬出去。   谢尘宥挑着说:“合同到期了而已,别担心。”   谢斐原本的确有些担心哥哥,毕竟他们老家离得远,哥哥一个人在这大城市里打拼,能有个交心的朋友再好不过。   ——与好朋友决裂的事情她也经历过,心里会十分十分难受。   但她也没有直接问‘哥哥你跟你的朋友闹掰了吗’,而是问他压力大不大。   谢斐担心了半天,没想到只是房子合同到期了。   她拍拍胸膛,说:“我就说嘛!不过,哥哥一定要开心哦!前几天我月考考了全班第五十,妈妈昨天出发前奖励给我一部新手机,以后哥哥如果不开心,尽管给我打电话!”   谢尘宥等着前方的红绿灯,心想,谢斐他们班好像也就五十个人。不过她开心就很好。   谢尘宥答应:“好。”   谢妈妈悄悄给谢爸爸说:“他们兄妹俩还是能说到一起。”   “这就最好了,新闻上整天报道当代青年人心理问题严重,有斐斐给尘宥解闷就很好。”谢爸爸说。   谢妈妈突然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打断那边谢斐的碎碎念,她说:“尘宥啊,你今年二十四,再过两个月到明年就二十五了……你有对象吗?”   谢尘宥:“没有,我暂时不急,妈。”   谢妈妈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谢爸爸拦住了,他们俩这些年照顾女儿照顾出经验,绝不将自己当年的‘遗憾和期待’强加到孩子身上,成为他们一辈子甩不掉的包袱。   谢爸爸说:“那……你现在自己开公司,爸这边也给你介绍不了什么能聊得来的姑娘,你自己留意着,喜欢了就去追,以后是你们小两口过日子的,你喜欢就行。”   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补充:“但,有了对象后,最好是先让爸妈给你过过眼,咱们不要求其他的,人品得正,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   “知道了,爸。”   谢爸爸看着后视镜里儿子的眉眼,继续说:“现在,那个什么……同性婚姻也有法律保护,你只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性别不是问题。”   谢斐听了她爸的话,偏头看向自家哥哥,满目错愕。 第7章   谢斐觉得亲爸一句话好像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她终于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感觉的不对劲来自哪里了——三年前她生病,父母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借钱,但也只凑了五万,距离三十万的手术费差了十万八千里。院方在很积极的为她申请手术绿色通道,不过能否审批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飞过,谢斐身体日益衰弱。   当时,谢斐几乎眼睁睁的看着父亲鬓边黑发染雪,她偶尔下床去卫生间,能听到母亲在楼道里低声哽咽。   纵然只有十五岁,谢斐也明白,自己这病很要命,不仅要她的命,更要他们这个家庭的命。   她那个年纪,既怕死,又有一种骨子里的天真,觉得死了能变成天使保护爸爸妈妈和哥哥,好像也不算那么可怕了。   所以,一家四口里最淡定的,居然是患者本人。   谢尘宥回来照顾了谢斐三天,看着她每天的笑颜,谢尘宥最后坚持不住,丢下一句“我回学校去借钱”,当天就离开了。   不到一周,谢尘宥拿回来三十万,成功开启手术。   谢斐记得,自己刚出手术室的那段时间,母亲手上从来不离一个小本本,里面记录了何时借什么人多少钱。   老两口给女儿治了病,整日的念头只剩下还钱——早点攒够三十万,还给儿子的同学。他们知道借钱有多难,因此,他们感激出手相助的人,但也不忍心让儿子因为借钱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父母的言传身教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斐在出院后同样惦记着哥哥要还钱的事情,甚至缠着哥哥问了许久‘怎么借到这么多钱啊’、‘借你钱的人很有钱吗’、‘他会不会因为这个欺负你啊’。   谢斐说:“哥哥,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她不治病的话,会变成天使保护爸爸妈妈和哥哥。   谢尘宥给她拽好帽檐,遮住光秃秃的头顶,说:“如果有人真心想欺负我的话,怎么会借我钱?借我钱的那个人品行不错,家里挺有钱。”   安慰家人,自然是捡好的说。   谢斐又问:“他拿这么多钱给你,他爸爸妈妈不会过问吗?哥哥你确定是找朋友借了钱,不是那种害人的网/络/贷/款吧?”   “不是,”谢尘宥为了说服妹妹,给她看了林温给自己的转账记录,甚至还有林温的微信和朋友圈,说:“你看,要是高/利/贷的话,那些人朋友圈不会发自己照片。这个人在燕城的舞蹈学院读大四,他舞蹈跳得好,会编舞,这些钱是他编舞赚的,不是他跟家人要的。”   谢斐这才放心,说:“那就好。我会努力赚钱,早日还钱!”   对于疾病来说,人的心理因素有时候影响深远,谢尘宥记得大夫的话,说:“那斐斐要快点好起来。”   “肯定的!斐斐长大了要赚大钱,到时候哥哥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   兄妹俩的这一场交流仿佛还发生在昨天,谢斐想到自己当时在哥哥手机里看到的那个人的照片——是个很漂亮的男生,虽然他对着镜头努力装凶,但依然遮掩不了本质的乖气。   谢斐其实已经记不大清楚那张自拍的五官和细节,但那个人给她的感觉依然留在心田。   ——漂亮,乖巧,年轻,大男孩。   如果哥哥真的喜欢同性的话……那个人倒也是个好选择。   谢斐的思想彻底被谢爸爸那句‘性别不重要’带跑偏。一个人若是开始怀疑某件事,那么曾经种种微小的迹象,就会逐一被赋予深意。   谢斐想,一般朋友哪会一借就是三十万;一般朋友哪会这么好看;以哥哥的性格,哪会一毕业就搬去跟一般朋友合住,而且在后来公司盈利颇丰,赚了大钱的时候还不搬走……   还有,以前哥哥每个长假不是在搞实习、参加比赛,就是在搞实习、参加比赛的路上。而最近两年,哥哥每个假期都不用上班,全都在跟朋友旅游——同一个朋友!   谢斐觉得自己和真相之间只差哥哥的亲口承认了!   可、可问题是哥哥最近买了房,搬出来了,他还对爸妈说自己单身……   谢斐有点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她之前怎么就相信,男生之间也会有纯纯的友谊呢?   果然还是她爸看得透。   谢尘宥顶着谢斐快要烧起来的目光,薄削的眼帘压住光,睨着她:“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谢斐高呼冤枉:“哥,你知道窦娥怎么死的吗?”   谢尘宥:“那你不如先把眼神收一收。”   谢斐转头看窗外,顿了两秒,又很没骨气的转回来:“哥,咱们一会儿吃啥啊?”   谢尘宥:“你想吃什么?”   谢斐说:“我刚刚看到一家粤菜馆,我刷到过他们家的小视频,很多博主推荐的!”   谢尘宥放慢车速,唤醒车载导航:“搜索附近的粤菜馆。”   “滴,已查到附近有三家粤菜馆,根据您的行车路径分析,推断您寻找的是两分钟前途径的玖月粤菜馆,此餐厅……”一个温柔的机械女声响起。   导航还没说完,谢斐就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好的,已经为您规划路线,前方一百米,红绿灯路口掉头……”   谢斐接触过人工智能,但她莫名觉得哥哥车上这个好像、有点、高级。   下车后,谢斐挽着谢尘宥的胳膊,说:“哥,你那个导航,跟我平常用的不太一样。”   谢尘宥:“我觉得差不多,只多带了个更智能的新功能,但现在还是个半成品,有待改良。”   “那,是你们公司研究的了?”   谢尘宥:“嗯,不过,这个暂时得保密,知道吗?”   谢斐不断点头:“我知道!哥哥最厉害!”   林温昨晚喝断片儿了,朋友原本想打电话让林温对象接他回家,但林温死活不让。   朋友最后无奈,只能说把他送回家,但这人喝醉了还在犟:“不回去!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当老子稀罕你!”   朋友一听当下感觉情况不对——林温好像分手了。   他思忖着,直接把醉鬼单独送回家,如果半夜吐了,醉鬼也没人照顾,万一出事儿怎么办。最终,心软的朋友将林温带回了自己家。   林温的几个室友都在外地,偶尔来燕城排练演出,才能得空一聚。   现在的这个朋友是他大学期间编舞认识的,名叫汪艾伦,比林温小一岁,是个十八线小明星。通告还没林温这个不混娱乐圈的编舞老师多。不过艾伦家里富足,他平时有通告就赶,没通告就窝在爸妈给买的小公寓里打游戏。   ——他经常嘴里跑火车的说‘以后要是不能养家糊口,我就转行当游戏主播’。   “我这是在哪儿?”早上,林温捂着额头坐起来,习惯性的问:“蜂蜜水呢?”   没得到回应,他声音中带了怒气,“头疼,蜂蜜水。”   汪艾伦一般要睡到中午才会醒,不过他惦记着林温这个醉鬼,也没睡踏实,林温一说话他就差不多醒来了。   说第二遍时他已经坐起来了,问:“你要什么?”   林温眉间的不郁已十分严重,他重复第三遍:“蜂蜜水。”   汪艾伦认命的从地铺上爬起来,一边去找杯子和蜂蜜,一边嘀咕:“个子不高,脾气还挺大。”   不过,到底是他把朋友带回的家,他还得伺候这个人。   汪艾伦比普通游戏宅男多点生活常识,知道蜂蜜不能用开水冲服,于是他索性倒了纯净水。   他趿着拖鞋,慢条斯理的晃到林温身边:“大少爷,您的蜂蜜水。一会儿酒醒了可得好好感谢我,小爷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我爹。”   结果林温在拿到玻璃杯的时候眉头紧皱,一个甩手将玻璃杯丢出去,怒气冲冲责问:“这么凉的水,你给我喝是要害死我吗?”   汪艾伦眼睁睁看着水杯在地上四分五裂,满满一杯黏糊糊的蜂蜜水泼了满地。他昨晚打的地铺也不能幸免——枕头、被褥上都有潮湿的痕迹。   清脆的玻璃碎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林温耳朵里,让他的神智稍微清醒一分。   ——如果是谢尘宥给他倒水的话,不会递冰水,而且他能在自己发脾气前,温柔又强势的抓住自己手腕,不会放任他打砸东西。   “林温,你他妈疯了是不是?”汪艾伦还保持着刚刚给他递杯子的动作,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幕已经发生。   对宅男来说,饭菜洒地上可以忍,但被窝得是干净又暖和的——宅久了的人一般都会有睡眠问题,被窝质量在他们看来尤为重要。   林温眼睛睁开,眼底红血丝严重,汪艾伦愠怒的面色在他眼前由虚化到逐渐清晰。   他的记忆总算重新串接,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家,给他倒水的人也不是谢尘宥。   “醒了?!”汪艾伦被他气得彻底没了睡回笼觉的意思,他怒气冲冲的从阳台拿来扫帚、簸箕和拖布,一股脑丢在床边,“醒了就给我把这摊东西打扫干净,小爷不是你那二十四孝男朋友,不惯着你的少爷脾气。”   林温刚清醒,反应有点慢,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二十四孝男朋友’说的是谢尘宥。   宿醉的酒意混杂着难过汇聚成苦涩,堵在他嗓子眼儿,他看着汪艾伦,哑着声音说:“他才不是二十四孝,他要跟我分手。”   汪艾伦看着那蜂蜜水不断流走,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他没了安慰的心思,说:“你这样还指望人家跟你过一辈子,伺候你一辈子?祖宗啊,别看我跟你关系铁,但要让我跟你一起生活,艹,半天都不成。”   林温呆呆地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但里面的悲哀不似作假。   汪艾伦是个急性子,暴躁的将扫帚塞进他手里,说:“少爷,一会儿再感时伤怀,先给兄弟我把家里打扫了——小爷我还没做过家务。”   原本他可以有一万种方法收拾这团垃圾,比如叫公寓管家,或者约保洁阿姨。但他实在气不过,自己好不容易伺候一回人,还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汪艾伦说:“以后您要喝多少度的蜂蜜水,先把要求说清楚了。你光说蜂蜜水三个字,神仙才能知道你的喜好。”   林温依然看着汪艾伦,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汪艾伦明白他想说什么——“谢尘宥知道”。   废话,谢尘宥是谁,那真是神仙!虽然他不混圈子,但他跟林温出双入对,极少数跟林温熟的人大概对他略有耳闻——白手起家,有象公司大老板,以有象现在的势头,谢尘宥以后少说也是百亿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兼CEO。这些或许听起来有些‘空头支票’的意思,但往实在了说,谢尘宥的表现也非常可圈可点——他跟林温在一起的三年间,从不和其他任何人搞暧昧关系,一心只对林温好。   这份‘唯一的爱’,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   结果神仙也消受不住少爷脾气。   汪艾伦不是个喜欢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人,刚刚说一句也不过是太生气了,这会儿他懒得理林温,转身跳过蜂蜜水污染的区域,坐上沙发,说:“先打扫屋子,我不惯着你的脾气。”   林温面颊有些烧,他和汪艾伦是认识五六年的朋友没错,但日常交往还算保持着距离——并不会过多打听对方私事,更别提让人来自己家里打扫卫生了。   即便这是他自己犯下的错。   他们这一代人,作为第一批享受丰富物质的幸运儿,基本上都是被六零、七零后娇惯着长大的。别说没做过家务,他们甚至打心眼儿里觉得做家务好像就低人一等似的。   林温去摸自己的手机,说:“抱歉,我刚酒没醒,我找保洁阿姨现在上楼来打扫,你家门牌号多少来着?”   汪艾伦都要被他自欺欺人的做法气笑了,但林温到底是朋友范畴,他皱了皱眉:“算了,我自己叫。”   林温这下脸色更烧,他已经打开地图看到附近位置,说:“你家附近有个粤菜馆,我去买点早茶回来吃。”   汪艾伦瘫倒在沙发上,说:“随便吧,多给我来两笼凤爪。” 第8章   玖月茶餐厅所在的商场还有其他几个网红店铺,再加上放假的缘故,一楼电梯间理挤满了人。谢斐眼睛咕溜溜一转,用手肘碰了碰谢尘宥的手臂,说:“哥,那边有楼梯,咱们爬楼上去吧。”   “行。”   “我的天,国庆怎么还这么多人?”谢斐刚到餐厅门口,就感觉自己受到一万点暴击。她本以为只有旅游景点才会出现‘看人’的胜景,哪想到网红餐厅也是。   服务生笑着解释:“国庆放假了,大家才有时间慢慢吃早茶。请问四位有预约吗?里面还有空位,是靠窗的。”   “没预约。”   “好的,请跟我来。”   这家茶餐厅隔壁还有电影院和电玩城,不过这个点儿太早了,这两个娱乐场所内人流寡淡。   谢尘宥老家所在的县城里虽然也有电玩城,但显然没这边项目多。谢斐趴在窗边看着对面五颜六色的彩灯和电子设备,说:“哥,咱们吃完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在谢妈妈反对之前,谢斐竖起一根手指头,说:“只玩十分钟。”   “放假就是要带你玩的,想玩多久玩多久。”谢尘宥点了菜,慢悠悠道。   谢妈妈说:“你就惯着她,她都□□姑娘了还整天撒娇。”   谢斐长得像爸爸,眼睛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妈妈,说:“哼哼,李女士,我就算八十也要撒娇。”   谢妈妈失笑,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瞪了谢斐一眼,不说话了。   谢斐又说:“妈,其实你不笑的时候跟哥哥好像,但是你一笑、一说话,就跟哥哥完全不一样了。”   谢妈妈觉得女儿此话逻辑不对,她语气又是无奈又是感慨:“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是你哥他妈,应该说他跟我像。”   谢斐哼哼唧唧:“不管谁跟谁,李女士,你这么好看的一双桃花眼都不遗传给我,还有鼻子、嘴巴……”   谢爸爸不乐意了:“斐斐,跟爸爸长得像有什么不好?咱圆眼睛,圆脸,一看就有福气。你妈当年还是主动追得我。”   谢斐被亲爹良好的自我感觉惊呆了。   吃完饭,谢家父母去负一楼超市溜达,打算给谢尘宥新家买点实用的东西,谢斐则拽着哥哥的手去玩夹娃娃。   与此同时,林温坐电梯上楼,他本以为下楼买个早茶就两步路的事情,没想到这餐厅位置七拐八绕,楼下等电梯的人都快赶上旅游景点门票排队现场。   林温当时就后悔自己只是刷了牙,草草洗了脸就出来——他宿醉后,这一身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也不算服帖,配着一双遍布红血丝的双眼,看起来着实有些……邋遢。   在一向对穿衣打扮极为重视的林温看来,顶着这副尊容出门,简直无异于裸奔。   林温想,早知道他就点外卖了。但刚刚在汪艾伦家里发了火,砸了人家的杯子,他着实不好意思继续留下,只能借口下来买饭,不然徒增尴尬。   这真是当头一刀、退后还是一刀。林温感觉自己距离社死只差一步。   两相权衡下,林温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去买早茶,反正没人认识他,就不算丢人。   玖月的服务生双手递给他一张机打排号小票:“先生,您前面还有三桌,很快就到您了哦。可以坐在这边,吃些水果稍等片刻。”   林温:“……”真是流年不利。   他刚要坐过去,一转头,眼尾余光里陡然映入一个背影极为熟悉的男人。   ——谢尘宥。   只不过,谢尘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打扮很学生气的女生。   林温的第一反应:“呵,渣男,又换对象了。”   不同于两人第一次在T大操场见面那样,林温错把谢尘宥的背影误以为是白月光的。这回,即便他只看了一眼,心里也一万个确定,那个人就是谢尘宥。   他齿间发出咬合太深的摩擦声,怒不可遏的拿出手机,‘砰砰砰’的开始发短信,指间力度之大,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戳穿。   服务生看着他一脸要吃人的表情,想请他不要站在餐厅门口,但又不敢开口。   林温输入最后一个句号,点击发送:怎么,昨天才给别的男人做饭,今儿个又陪小姑娘逛街夹娃娃,玩得海啊谢尘宥。   谢尘宥的确正在夹娃娃——起因是谢斐玩了两分钟一个都没夹到,她觉得自己再夹下去也是浪费钱,可她又很想要里面那只长耳朵的兔子挂件。   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这个大学霸哥哥,即使哥哥看起来不像是会玩娃娃机的人。   谢斐说:“哥,你会夹娃娃吗?还剩五个币,要不你来试试,夹不出来我们就走。”   谢尘宥只是陪妹妹玩的,他说:“你想玩就继续玩,我去买游戏币。”   夹娃娃的乐趣不仅在于能不能夹出娃娃,更在于操纵摇杆那十秒的‘惊心动魄’。   “我不,一个币两块钱呢,咱妈知道一会儿又要说我。”谢斐拉起哥哥的手,把游戏币倒在他手心,“哥,你试试嘛。”   五枚造型精致、沉甸甸且很有质感的游戏币躺在谢尘宥手心,他长睫微敛,懒洋洋的问:“你要哪个?”   “最里面那只白色的兔子,长耳朵的。”   谢尘宥垂眸看过去,只见那只兔子上歪七扭八的还盖了俩其他娃娃。不把盖在上面的那两个挪开,以娃娃机咬钩的力度,是绝对夹不起来兔子娃娃的。   谢斐也发现了这情况,腼腆道:“我不是故意把娃娃盖上去的,这不是那钩子不听我使唤么?”   谢尘宥薄薄的眼帘掀开,身上那闲适散漫的气质散去,整个人看起来认真了几分。   谢斐理他很近,只觉得认真起来的哥哥天下第一帅。   谢尘宥以前专门对照夹娃娃的攻略学习过,只是因为林温说了一句‘那个好看,我想要’。当时他们俩在南方度假,从小到大没玩过娃娃机的谢尘宥当晚夹了半小时没夹出来,林温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气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尘宥趁林温还没醒来,过去练了两个小时,总算把林温要的给夹出来了。后来,林温再要什么娃娃,谢尘宥基本上两三次就能夹出来。   这会儿,有夹娃娃功底的谢尘宥用剩下的五个币,不仅将谢斐喜欢的那只兔子夹了上来,还把盖在兔子上面的小猫也夹到了。   他镜片后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笑意:“幸不辱命。”   “哇,谢尘宥你也太厉害了!”谢斐抱着三只娃娃,激动地跳了起来。   林温一直注视着他们那边,他发现谢尘宥根本没有拿出手机看短信,怒火在心底已经烧成了燎原之势。   而谢斐这句话基本上等于火上浇油,让原本纠结要不要过去骂谢尘宥渣男的林温听到这句话,彻底爆炸。   谢尘宥看着娃娃机透明玻璃上倒映着的来人的身影,眉间出现一道浅浅的褶子。   林温先发制人,语气相当阴阳怪气:“谢尘宥,你厉害啊,用当初为了讨好我练习的夹娃娃技巧来讨好其他女生,你可真行。”   ‘啪嗒——’谢斐手上的娃娃掉了。   谢尘宥眼皮又薄又冷,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退让,他寡凉的目光落在林温身上,让林温感觉自己现在像撒泼。   林温心里委屈更甚——谢尘宥是他的,凭什么对别人这么好?三年间他都没见过谢尘宥跟谁这么亲近!   他双眸尽是控诉,愈发口不择言:“谢尘宥,你这个渣男,从我家搬走才十六天,已经连续勾搭了两个,男女通吃,荤素不忌,你、你怎么这样!”   谢尘宥眼里清晰的流露出不耐,他蹲下给谢斐捡起娃娃,起身时见林温想要打落这几个娃娃,他拉着谢斐侧移一步,说:“林先生,你现在的行为是主动滋事,公民有权报警。”   林温对谢尘宥的印象来停留在在九月十五日当晚谢尘宥搬家时,温柔体贴的将门锁密码全部换掉。后来两人几次交流又都是在电话中,这就导致林温完全没想到再见时,谢尘宥居然是如此态度。   他习惯性的责问,却得不到谢尘宥一句回应。   唯一一句答复,还是说要报警。   “尘宥,斐斐,你们玩好了吗?”谢妈妈不知何时买好了菜,过来喊俩孩子,“你爸在楼下等着,咱们回家吧。”   谢斐完全懵了,她下意识的要帮哥哥隐藏这不愉快的事情,不要被妈妈发现,却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扭头询问谢尘宥的意见:“哥?咱妈要来了……”   谢尘宥拉着她的手腕绕开林温,淡定说:“没事。”   徒留面露惊骇的林温愣在原地。   ——是了,谢尘宥从来都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怎么就没想到那个女孩是谢尘宥的妹妹呢?   林温跟谢尘宥在一起三年了,自诩对谢尘宥的性格很是了解——谢尘宥是个慢热又不热络的人,就算是与他共同创业的两位学长,他们之间也很少有勾肩搭背等身体接触。   能让谢尘宥这么亲密对待的女人,林温从认识谢尘宥到现在,还没见到过。   林温记得,今年六月,谢尘宥的公司好像签了一个大单子,他的身价随之水涨船高。同时还收到了本市一些高逼格晚宴的邀请函,谢尘宥跟林温说明情况后,挑着一个时间合适的参加了。   林温的父亲在本市也算有头有脸,他早些年带着林温带着参加了几次类似聚会,林温也在耳濡目染下,大概知道这些晚宴的目的——扩展人脉、洽谈合作的同时,顺道相个亲。   谢尘宥出门参加宴会,林温也让母亲找父亲给自己要来一张邀请函——他没有告诉谢尘宥。他想看看谢尘宥是不是在外面勾搭其他人。   那场晚宴的人很多,林温知道谢尘宥进场的时间,专门跟他错开。进入后,林温就找了个角落,靠高高的八层蛋糕挡着,悄悄看着手拿红酒高脚杯,浑身透着沉稳气质的谢尘宥。   不得不说,谢尘宥这个农村出身、年纪还不到二十四的小伙子,在一众富豪中都丝毫不显得逊色。相反,他出色的长相与傲人的身高,让他在新贵中脱颖而出。即便他这人气质偏冷,周围与他交流的人依然不少。   男的多,女的更多。   林温感觉到了危机感。   宴会进行过半,人脉已经拓展的差不多,接下来就到……相亲阶段。   这会儿,大家畅谈的话题就变成了私人感情问题——多大了,有男女朋友吗,结婚了吗。   谢尘宥从容又绅士的拒绝了抛来橄榄枝的女生们,并未对任何一个人另眼相看。他的行为给了藏在角落的林温安全感,却又让他有些吃味——对比起两年半前的谢尘宥,现在这个愈发有魅力了。   宴会临近尾声,场内衣襟‘不小心’被红酒打湿了的人,带着一位频频道歉的女士或者男士离开——这手段林温都看腻了,六七年前这样,现在还不升级。   就在林温一位这场宴会会顺利结束时,他看到一个身体窈窕有致的姑娘路过谢尘宥时,脚一崴,一杯红酒全泼在谢尘宥的西装上。谢尘宥反应快,在她摔倒时,迅速握住了她的手,扶她起来。   这时候,林温看清了那个女生的长相,很漂亮,像洋娃娃,眼睛大又亮——是直男喜欢的类型。   漂亮的女生做出了与之前其他人一样的举措——不断道歉。   因为是夏天,衣服面料单薄,这一杯红酒,直接让谢尘宥的西装连同衬衣一起湿掉了。谢尘宥眉间没有丝毫不郁,说:“我没事。”   他依然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带女生走的想法。   林温明显从那个女生眼睛里看出错愕,紧接着,谢尘宥仿佛意识到这个女生的深意,他说:“失陪,我去卫生间。”   这是一份委婉的拒绝,表述他没有带女生去春宵一度的意思。   女生显然是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她看着衣襟被红酒打湿,勾勒出暗色纹理的谢尘宥,咬咬牙,再次往前一扑,想要抱住谢尘宥的腰。   林温惊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尘宥已经在第一时间拽着女生手腕,将她分开,冷声道:“你再过来,我就叫保安。”   这句话与谢尘宥刚才的“林先生,你现在的行为是主动滋事,公民有权报警”诡异重合。   林温终于意识到——现在的他,在谢尘宥心里,居然跟那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麻烦。   唯一不同的是,谢尘宥他还厌烦自己。   他刚皱眉了。 第9章   谢斐正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年纪,刚刚经历那么一遭,满脸的错愕和心疼怎么都掩饰不住。   幸好她坐在副驾驶上,谢家父母并不能时时刻刻注意到她的表情。   但车内静默的时间长了,坐在她斜后方的谢妈妈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问:“斐斐,怎么有点不高兴?”   “……啊!”满脑子刚刚那个可恶男人的谢斐被妈妈的话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快,赶紧说,“我、我好着呢。”   这么明显的魂不守舍,就连谢爸爸都知道她在说谎,他下意识的看向儿子,想知道他们兄妹俩在电玩城发生了什么,却只能看到儿子平静的侧颜——对了,他儿子从小到大都不爱做出各种表情,小小年纪就喜欢板着脸,一直持续至今,也不知道随了谁。   谢爸爸思绪被带偏,他觉得儿子好像是随了他外公吧。不过老丈人去世的早,他也只从媳妇儿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过一点。   好在这时谢尘宥手机响了——是柳鹤年打来的电话。   谢尘宥不太想被亲人知道那所谓的‘替身合约’,妹妹这边他还能用分手了糊弄过去,爸妈那儿要是知道林温的存在,肯定能把三十万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他索性没戴蓝牙耳机,将手机连上车载蓝牙,随即接通柳鹤年的电话。   这么一来,谢爸爸和谢妈妈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先让儿子接完电话再说。   “柳哥。”   谢尘宥一出口,柳鹤年就知道他身边有人,不然以他们这么铁的关系,老谢肯定叫自己‘老柳’。不过,这回他没打算八卦,是真的有正经事。   柳鹤年十分上道的打起官腔:“哦,老谢啊,国庆你有安排吗?”   “陪家人出来玩。”   柳鹤年说:“哦,那好好玩,我这里只有一点小事。你记得咱们公司两年前做过一个叫‘神女一往无前’的游戏CG吗,今年他们想改成3D版的。”   谢尘宥放慢了车速,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衬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儿劲瘦的手腕,让方向盘看起来都像个精湛的艺术品。   他说:“记得。但当时是全版权卖给他们了,优化修改的话,不需要再过问我们。”   临毕业前,三人一直是做游戏设计方面的,不管是游戏CG,还是系统优化,只要有活儿,他们都接,很快就攒够了第一桶金。   ‘神女一往无前’是少女系的换装游戏,里面有很多剧情关卡,让玩家给‘神女’在面对不同场合更换时装。想换最好看的时装,必然得氪金。   柳鹤年说:“是这样没错,但是他们还想请我们去做。”   “3D影像制作技术已经很成熟,业内不少公司做出来的效果都非常精美,”谢尘宥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我们公司转型两年了,没必要再回过头做CG。”   “是吧,你也是这么想!”柳鹤年一拍大腿,“那我再跟他联系一下,说咱们不接。”   电话挂断后,谢妈妈的心思也被带跑偏,她有些好奇的问儿子:“尘宥,刚是有公司找你们合作吗?”   “嗯,”谢尘宥打着方向盘,穿入一条车流稀少的林荫道,他说,“但现在我们公司跟他们业务不对口,合作只是浪费双方时间。”   “哦哦。”谢妈妈才刚说完,柳鹤年的电话又打进来,他语气无奈,说,“谢哥,他们说这个游戏主打的就是情怀,今年是三周年纪念日,用前年的CG回应情怀这个主题,顺便借‘有象’公司的名气宣传一番。”   柳鹤年喝了口水,接着说:“他们还说,要是有象不愿做CG优化,他们可以找对口公司做,给我们挂上一个监制的名头,希望我们可以配合他们宣传……价格在三百二十万。”   这么一说,谢尘宥就知道对方的打算了。   对于手游来说,一般情况下,两到三年就得更新换代,除非极个别受众极广、年龄层分布不那么集中的游戏才能维持长久。   ‘神女一往无前’这个换装游戏如今已经是第三年,用户总数虽有下滑,却还稳定在一个很可观的基础上,并未没落。制作方想要借有象公司的三位创始人来造势、宣传,扩大用户群体,维持手游的活力。   而且对方给出的条件非常丰厚,他们公司几乎什么都不用出——大概只需要三位创始人去给‘神女一往无前’这个游戏站台,就能拿到三百多万。   这钱跟白来的没什么区别。   “柳哥,但凡有象公司出品的,无论什么,质量都得有保证。”谢尘宥依然连沉默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不留情面的拒绝。   他倒不是说那个游戏不好,只是如果他们公司连一点参与度都没有,就打着‘监制’的旗号为其做宣传,那不是欺骗消费者吗?万一以后出了事儿,他们和游戏制作方就撇不开了。   柳鹤年立马应声:“好好好,我这就去给负责人说。哎,其实我刚都要心动了,但还是听你的,咱们稳中求发展,不能只追求蝇头小利。对了,你还记得这游戏的负责人吧?还是两年前那个妹子,瓜子脸大眼睛,我去跟人家告白,结果人家告诉我她已经结婚了……老子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回要不是她主动给我发微信,我也不会跟你来讨论,哎。”   期间,谢尘宥数次想把车载蓝牙切换回去,但柳鹤年嘴快,抖落了个干净。   语毕,谢尘宥淡定挂断电话。   然而事情没这么快结束,谢尘宥和家人吃午饭的时候,他手机又响了。这回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谢斐很担心是早上那个神经质的男人,几乎一瞬间就放下筷子,然后她看着哥哥丝毫不带犹豫的接通电话。   “谢总,你好,我是张千俞,柳鹤年和齐征大学时候的同班同学。”那边传来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流淌过心底。   “张总好,我是谢尘宥。”他放下筷子,起身去阳台。   “什么张总不张总,”那边失笑,“现在不过是一打工人。”   说话间,柳鹤年的短信发了过来,谢尘宥扫了一眼,上面写的是:老谢,我没想到‘神女一往无前’这个游戏公司的事还没完。我一个大学同学,叫张千俞,现在是这个游戏的总监,他说早上让人联系我们是他的意思。他很想跟我们合作……毕竟他大学时跟我关系还行,我就把咱们的顾虑说了,他说自己来找你谈……   一条没发完,柳鹤年又发来一条:谢总,不用因为朋友这层关系影响判断。谈不成就谈不成,咱们在商言商,不能坏了自己的招牌。   期间,张千俞也对自己的来意做了介绍。   “久仰谢总大名,我一直想跟你合作,苦于没机会。这次恰好公司要推出一个以‘神女一往无前’女主角为原型的人工智能,希望得到有象公司的支持。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很多人工智能设备,大部分都是采用了有象公司的技术,足以证明有象公司的技术已经趋于成熟。因此,我代表‘神女一往无前’游戏设计组,前来与谢总洽谈合作。”   张千俞语速缓慢,吐字清晰,语气中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熟络,却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谢尘宥薄薄的眼帘垂下,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张千俞所说的合作‘人工智能’项目,跟柳鹤年早上跟他说的‘优化游戏CG’,完全是两码事。而且,别看张千俞长篇大论说了一堆,其实里面没有一点专业知识,他应该对此技术并不太理解,完全在打官腔。   但要说张千俞有什么坏心眼儿,拿‘神女一往无前’这么一个赚钱的游戏项目来给有象公司挖坑,那代价未免太大了。   而且他还是柳鹤年的大学同学,柳鹤年亲口说他们‘关系不错’,想来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两败俱伤的事情。   在商言商,这个合作听起来没问题。谢尘宥说:“具体事宜等到假期结束后,我会安排专业人员去贵司详谈。”   张千俞笑着说:“那,谢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汪艾伦万万没想到林温只去买个早茶,去时好好地,回来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他进屋后背靠着墙,颓然顺着墙往下滑。   汪艾伦这下也不去管那摔杯子的事情,赶紧跳下沙发安慰林温:“怎么了怎么了,是、是我刚说重话了吗?哎哎哎你别哭啊,我这个人说话不过脑子你也是知道的,而且我一碰到坑队友就自动化身祖安人,可能是我把不好的习惯带到生活中来了……”   “跟你无关,”林温把脸埋在胳膊里,哑着声音说。   “那、那怎么了,兄弟我去给你报仇!”   林温依然沉默,汪艾伦想给他倒水,又担心不和‘少爷’心意,被他摔杯子。   他记得在林温面前打转:“少爷,你说句话啊,要是因为我你生气,我道歉,你别这样啊。”   林温本来满脑子都是谢尘宥最后拧眉走的样子,他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却被汪艾伦吵得脑壳疼。   他皱着眉,说:“你能不能消停点,烦不烦啊?”   “靠,小爷我关心你!”   “我不需要。”林温快速怼回去。   汪艾伦:“……”他感觉自己迟早要跟林温打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温才说:“我刚出去……看见谢尘宥了。”   “哼,旧情复燃?”   “他看我就想看病毒一样,好像沾上就要生病,恨不得离我远远的。”林温自嘲的笑着,“他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报警。”   汪艾伦惊了:“艹,怎么会,你们不是一拍两散,和平分手么?就算分手后当不了好朋友,但也不至于避如蛇蝎吧。虽然说……”你这性子,一般人确实吃不消。   后面的几个字汪艾伦自动消音。   “我现在算是看清他了。”林温根本没管汪艾伦说了些什么,他终于抬起头来,眼眶有点红,但眼神里都是厉色,“老子这就彻底删了他的联系方式,跟他彻底断开。以后老子见到他再主动打招呼,老子就是狗。” 第10章   谢家父母带着谢斐在国庆第五天就坐上了回老家的飞机,美名其曰:“谢斐快开学了,带她回家收收心。”   谢斐本人对此表现了强烈的抗拒——她这些天在度娘上学习了十八种怼‘对象的白莲花前任’的方法,努力提高自己应对找茬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下回要是再让她遇到那个损她哥的人,她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窝囊,吓得手里的娃娃都掉了。   然而谢斐同学的十八般武艺并没有施展的机会,就被亲爹亲娘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临走前谢斐只来得及将自己‘毕生所学’——纯手抄版的怼变态前任不带脏字的合集,‘倾囊传授’给亲哥哥。   封面伪装的十分到位:给工作狂哥哥的休闲读物。   谢尘宥看着这花花绿绿封面,沉默半晌,略带疑惑的开口:“你写的小说?”   谢斐在哥哥准备打开的时候捂住他的手,腼腆的低下头:“答应我,一会儿再看。”   谢爸爸看着这一幕,对妻子感慨:“他们兄妹俩感情多好。”   谢妈妈附和:“就是,斐斐的日记都不让我看,居然专门给哥哥写休闲读物。”   谢尘宥从善如流的收下:“行。”   家人走后,谢尘宥处理完工作邮件,打算看电影放松一下,余光突然扫过花瓶旁那个花花绿绿封面的小本子,谢尘宥顺手拿了起来。   在电视机不断变幻的光影中,谢尘宥翻开小本,映入眼帘的第一行赫然是——分手后前任故意来现任面前抹黑你怎么办?   谢尘宥:“……”   他靠在沙发上,头仰着,电视机投射的光晕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和凸起的喉结,他穿着铅灰色圆领家居短袖,裸露在外的手臂在放松状态时并没有明显的肌肉线条,整个人看起来清隽又闲适。   谢尘宥目光落在天花板角落,他在想自己给妹妹解释的‘他确实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那个前任,不过我们前几天已经分手了’,这句话到底对不对。   其实从某个层面来说,这也算一种事实,他只是隐去了‘替身合约’的内容而已。   但这话显然让妹妹误以为自己曾经喜欢林温喜欢的无法自拔。   用林温的话说,就是谢尘宥为了讨好他去练习的夹娃娃技巧——林温不仅能以此来侮辱、伤害当初真心喜欢他的谢尘宥,还能顺带恶心谢尘宥之后的对象。   可事实上,谢尘宥和林温在一起的三年间,他从来都很清楚的认识自己的身份——扮演林温所爱之人的替身,三年期满,自动离开。   他并未投入一分感情进去。   且不说林温不是谢尘宥喜欢的类型,单单说他如果明知道自己是替身,还对林温动了心,那就太过于卑微了。   因此,林温的话语并不能伤害到谢尘宥分毫。   只不过谢斐不知道事情原委,以为他受了情伤,还专门给他写了一本‘克制越界前任’的笔记。   谢尘宥收下妹妹的心意,拿起手机给她转了五位数零花钱过去,附言“谢了”。   还不等谢尘宥放下手机,他微信里又弹出一张照片,是柳鹤年发来的——他们似乎在饭桌上,背景是个看起来挺华丽的包间,照片里有三个人出镜,柳鹤年本人、齐征和一个相貌英俊,笑容温和儒雅的男人。   谢尘宥觉得最后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柳鹤年打字的手速很快,‘对方正在输入……’没多久,就发来一条霸占了小半个屏幕的信息。   “我们班今年同学聚会,看到没,这就是张千俞,自从大学毕业以来,我们有五年都没见了,这小子变化好大啊。对了,他跟我说还记得你,好像是一个游戏的系统优化比赛吧,你反驳了他的代码,最后拿了第一名。”   这么一说,谢尘宥也想起张千俞了。   那都是他大一大二时候的事情——他大一暑假看到学校通知栏里张贴了某个大厂招募游戏系统优化实习生的海报,实习期两个月,包吃包住,日薪150。表现优异者,毕业后还有内推名额。   日薪150对于T大计算机系学生来说不算多,再加上包吃包住,谢尘宥觉得完全足够了。   于是他暑期就没回老家,跑去实习了两个月。   紧接着,大二第一学期,这个公司在国庆节那几天举办了一个系统优化交互比赛,只有在校大学生可以参加,正式职工不得参加。   谢尘宥暑期积累了经验,比赛对他来说难度不大,顺利的拿到了第一名,奖金是一万块。   而他就是在那会儿见到张千俞的。   ——张千俞是游戏交互组特聘来的评委之一。   谢尘宥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当时演示完自己的方案,张千俞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他——说他代码写得太繁冗,这次能调试成功是运气,如果换到其他计算机上,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随后,张千俞为他修改了三段代码,精简了不少循环,使整段代码看起来漂亮许多。   当时谢尘宥才读大二,犯错是初学者的特质。按理说他应该谦逊的接受张千俞的教导,然后下台。   但谢尘宥却站在原地一本正经的反驳了张千俞所修改的代码。   “我承认评委老师的代码更加精简优美,但我所写得那冗杂代码一共有三个优化点,评委老师的代码里只实现了两个。”   谢尘宥重新打开自己的代码框,将自己的优化点一一用光标圈出来。   第三个优化点是解决上线人数太多带来的服务器运转缓慢,以及卡顿问题。   只不过他的思路还没有很成熟,连带着代码也看起来很不成熟,但确实误打误撞的解决了问题。   谢尘宥讲述完自己的思路。   台下的评委们齐齐鼓起了掌。   这就是谢尘宥记忆里和张千俞的唯一一次见面,只不过他当时没注意过评委老师的名字。因此,在前几天张千俞打电话合作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谁。   不过,就算他知道张千俞是当时的评委,也改变不了在商言商的准则。   谢尘宥给柳鹤年回复:嗯,想起来了,原来我和张总还有过一面之缘,幸会。   柳鹤年拿到回复后立刻给张千俞看:“老谢说他也记得你,哈哈,千俞啊,你说你要是在国内读研,咱们就能经常跟老谢玩了。”   柳鹤年只是习惯性的耍嘴花花,没想到张千俞居然真的正色回应他:“就是啊,当初我就不该被那什么学校排名冲昏头脑,义无反顾的出去了。”   齐征端着酒过来:“靠,千俞你老凡尔赛人了,世界第一的名校啊,你可是咱们中的精英。”   “什么精英,论能创造最大社会价值的,还是有象公司啊。我在国外期间,我们老板就专门研究过有象的专利,不止一次说想跟有象合作。”张千俞笑容谦和,这种话从一般人嘴里说出来会显得阿谀奉承,但他目光认真,倒像是做了市场调研后来描述结果。   柳鹤年说话没把门,差点将‘那你来有象啊’说出口。   张千俞在他出口前转头看他,目光冷静,彻底让脑门一热的柳鹤年把这句话憋回去。   张千俞给他敬了一杯酒,说:“我主要研究的方向是交互游戏与视觉动态设计,去有象可就是给大家添乱了。”   齐征赶紧过来打圆场:“千俞说得有道理,来来来,咱们俩也走一个。”   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还是继续,谢尘宥将妹妹写了好几天的小本子放下,随后拿起手机,指间在屏幕上轻点,悄无声息的删除、拉黑了林温。   其实,在他原本的设想中,他拿林温的钱解了治病的燃眉之急,便兢兢业业按照合同扮了三年的替身男友;林温出了钱,享受到了‘替身’的服务。三年,三十万,公平买卖。   两人应该是好聚好散。   谢尘宥其实想过,分开后两人应该是互相躺在对方的联系人列表里,不出意外永远不会再联系。   毕竟他记得林温当时说的是:“我喜欢的人出国读书了,他三年后回来,你陪我三年,我给你三十万。三年后我们一拍两散,谁也不准对外说出这段关系。”   谢尘宥理解林温的说法,他喜欢的人快要回来,如果被其知道林温有个‘替身’,那……确实不大好收场。   但他真的没想到,分开后不依不饶的人,居然是林温。   谢爸爸一度说谢尘宥的性格随了他外公——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好,不喜欢让家里人操心。   而谢斐沉甸甸的担心全都记在小本子里。   这就代表林温的做法干扰到他正常生活,他成了谢尘宥第一个出手拉黑的人。   与此同时,汪艾伦带着已经在他家住了五天,明显不知道该干嘛的林温打起了游戏:“其实你拉黑对方、把他当个陌生人最好,谁他妈分手了还做朋友呢?那都是有一方想挽回,才换了‘朋友’这么个卑微的说辞。你早点看清,长痛不如短痛,咱们在游戏里杀个七进七出,快乐快乐!”   汪艾伦玩的是一款大型网游,他技术不错,整天嚷嚷着“我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就当游戏主播”。林温不怎么会打,在旁边看着他一边玩一边化身祖安人。   看了一会儿,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林温突然说:“这游戏怎么这么眼熟?”   “废话,能不眼熟吗?火了十几年了,一代人的青春!”   林温还是皱眉:“不是,我身边几乎没人玩游戏,我也只见你玩过。”   “你想说你什么时候还见我玩过这游戏?那可能性多了去了,我一闲下来就打这个。你很有可能是昨天看到的。”汪艾伦刷了野怪,点了回程按钮,转头去看林温的脸色。   这些天来,他算是看明白了,林温这哪是跟谢尘宥一拍两散、一别两宽,他分明是被谢尘宥给甩了。   但谁让林温是他的朋友呢,他总得安慰林温。   林温说话语气没什么波动,但眼神中仍有厉色,可见即便过了五天,他还是被谢尘宥忽视的态度气得不轻。   他说:“不是,这几天我都没注意你……我记得,几年前,你有次要打帮派对抗,是不是还让去网吧我登你的小号?”   早八百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汪艾伦刚想说自己不记得了,但很快他想到什么,撂下鼠标:“对,有这件事!当时我们区两个最大的帮派对抗,人数太多差点把服务器挤爆了,我记得当时就在网吧,最后刷波ss那几分钟,界面一直卡。我差点以为咱们赢不了,结果一个大神出现,给我调试了游戏,我居然就能动了!”   汪艾伦越说越激动:“那场面我现在还记得,他妈的所有人都动不了,波ss只剩下一万血皮,我一个大招下去,他就死了,掉落了建城令牌!我们帮派建立了全区第一个城池!哈哈哈哈哈,还是少爷你记性好,这都记得。多亏你提醒了我,我得写进日记里,省的我以后忘了。”   汪艾伦完全没察觉到林温并没有一丝激动,因为林温的关注点不在游戏,而是在于优化了汪艾伦电脑的那个人。   当时,林温就跟汪艾伦背对而座,他看到游戏卡,转身去问汪艾伦怎么回事。话还没出口,就看到那个俯身在汪艾伦键盘上敲击的背影。   那是位路过此处,顺手帮忙的计算机大神。   是林温的白月光。 第11章   正好汪艾伦游戏里的人物开始做一个除草任务,不需要他时刻盯着,于是这个人顶着一头金毛,开始满世界找笔。   然而汪艾伦本人已经毕业好多年了,此后又一直沉迷网络游戏,找笔这个工程的艰难程度,堪比找小鸟身上最细软的羽毛。   林温是个可以自己吵闹,但绝不许对方吵闹的性格,与谢尘宥同居三年来,可以说是非常愉快。   故此,乍一遇到汪艾伦这样说话絮絮叨叨、做事蹦蹦跳跳的人,他的大脑开始生理性的烦躁起来。   然而这回林温记得控制情绪:“找什么笔,你下单买一根,或者记在备忘录里。”   “有道理!”翻箱倒柜的汪艾伦终于停下,赤着脚去找手机,他这人打个游戏都能连续逼逼赖赖几个小时不带停,这会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说,“看来跟谢尘宥在一起,咱们林温学到了不少生活技能啊。”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温刚刚被白月光吸引的一点注意力又全部回到谢尘宥身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   汪艾伦:“……”   林温再次克制了自己的脾气,并未发怒,只是问:“你还记得给你调试游戏的大神吗?”   “记得啊,那操作帅呆了,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忘。”即使已经过去五年,汪艾伦说起当时的事情,依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不过你可以记不太清,快让兄弟我拿来电脑实际给你演示一番!帅炸了,知道吧?”   汪艾伦不愧是混娱乐圈的,表演欲望十分强烈,林温知道阻止不了他,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慢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其实汪艾伦说错了,他除了对这个网游没有任何印象外,其他有关那个人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温将它的原因归结于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怦然心动。   他记得那个人有些瘦削,却丝毫不显单薄的背影,笔直瘦长的双腿,还有镜片后锐利……却又在看到他后一瞬间化为柔和的目光。   ——谢尘宥。   不,不是谢尘宥。   林温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把自己第一次心动对象的脸带入谢尘宥?   只是因为他们都是t大计算机系的吗?   “哈哈哈,对了!我还记得你当时看人家看呆了!哈哈哈。”汪艾伦的魔音成功把林温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笑容响亮到让林温觉得刺耳。   林温又一次想要发脾气了。   但他得忍着,前几天汪艾伦让他打扫碎玻璃的事情在林温心头插上一个警报杆,时时刻刻提醒他,没人会忍受他无缘无故的坏脾气和小性子。   除了谢尘宥……不过谢尘宥不是忍,他是根本不会重复踩林温的雷。   汪艾伦察言观色的功夫不行,他只是觉得林温现在不开心——那么跟他分享一点喜悦的事情不就行了?再说,林温刚跟谢尘宥分手,治疗分手创伤最好的方法就是喜欢上另一个人。   想通这一点,汪艾伦赤脚啪嗒啪嗒跑到林温旁边,挤眉弄眼道:“你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大神啊,当时你在人家走后,不停催着问我那个人到底是谁,还说要追人家,还记得吗?”   林温心里头愈发梗,他不想说话。   “亏兄弟我是那家网咖的常客,老板告诉我那个人是他的一个同学,已经从T大毕业,出国深造了。当时回国,好像是受邀去给一个比赛当评委,顺道就回母校来看看。网咖老板跟人关系不错,请人家来他的店里转悠一圈,然后大神看到我游戏屏幕卡了在骂街,就顺手帮我优化了游戏。”   汪艾伦说得这些林温都记得,可林温却不由自主的将那人带入谢尘宥的脸。   但事实上,五年前的国庆,林温和谢尘宥都不过大二,那个已经毕业的人不可能是谢尘宥。   汪艾伦说:“我不是还帮你要了人家的电话和微信,你后来联系了没?”   林温缄默。   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不联系?   但那个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同学你好,你可能误会了,帮助你朋友优化游戏的方案并非我原创,是我从一个学弟身上学到的。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操作而喜欢我,那么很抱歉,我当不起你的崇拜和喜欢。希望同学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再见。”   然而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还是阻挡不住林温一颗热忱的心。   计算机代码这个东西,大部分非专业学生会因为难上手而将其神化——他们会将自己偶尔道听途说的黑客手法带入,赋予计算机系学生以‘大神光环’。   因此,林温觉得,不管这东西是谁先创造的,只要你能使用,能解决问题,那你就是大神。   毕竟,如果真如大神所言,有人能短时间就独立设计出游戏优化方案,那种等级的大佬他也高攀不起啊。   计算机代码那么难,不要对大神要求太苛刻。   再说,当时帮派战役打赢后,汪艾伦简直把调试的这个人夸上天,什么“那绝壁是真大神,好几万人都卡着,游戏公司后台运行都卡了,波ss都不会攻击了,我他妈居然能操作!”,“太牛逼了!”,“建城令牌啊,之前拍卖价格是三十九万块!我不行了,我一定得请大神吃饭”。   然而终究是没请成客,林温也只是和汪艾伦像两个小迷弟一样,去给那个人送机。   就是这样,这个人的形象在林温心目中一步步趋于完美。   ——身高腿长声音好听,大神光环,专业知识硬核,还在读书就能给什么大赛当评委,再配上一颗不骄不躁、淡泊名利的心,林温当时觉得自这个人之后,他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谁都没有他的初恋这么好。   他想,不就是出国读书嘛,他家里两个哥哥也都出过国,国外研究生好像是两三年来着。   他现在大二,还有三年毕业,正好跟喜欢的人时间重合。   然而网咖老板给了他当头一棒:“想什么呢?人家直博,咱们T大出去的大神有一半都是全额奖学金和直升phd,五年,一般都得五年才能毕业。”   算算时间,从大二国庆节到现在,正好五年过去了。   汪艾伦一个问题没得到答案,继续问:“那位大神现在是不是要回来了?你……也不知道他手机号变没变,你要是还想喜欢,我去找网咖老板问一问。”   林温现在满脑子都是谢尘宥——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饭的样子;他穿着宽松家居服坐在沙发上,顺手捞起电脑,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在键盘上改代码的样子;谢尘宥站在舞蹈室门口,看他跳完舞,毫不在意他满身汗,抱起他去浴室的样子……   林温所喜欢的‘计算机大神’,现在已经完全成了谢尘宥的代名词。   眼看着汪艾伦说到做到——一个电话就要打给网咖老板,林温赶紧抢过来按了挂断键。   “你干什么,别胡乱拉郎配。”   “靠,你刚刚一直沉默,脸上的神色还迷之温和,我以为你想到了大神的好,想要跟大神再续前缘。”汪艾伦被林温反将一军,有些炸毛。   不过,林温这回终于有了表情,他诧异地问:“神色温和?”   汪艾伦翻了个白眼:“还眼神向往呢。”   林温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汪艾伦觉得自己就是贱,这时候还凑过去,他问:“怎么,想起谁了?大神还是谢尘宥?”   林温实在被问烦了:“关你屁事。”   汪艾伦:“靠!”   当天下午六点。   老三Andrew给谢尘宥发了个定位,语言简洁明了:“酒吧,来吗?”   谢尘宥对酒吧敬谢不敏,一是他不喜欢喝酒,二就是他第一次进酒吧就是接烂醉不醒的Andrew,当时有几个人想在醉酒之人身上揩油的样子真的让他生理性反胃。   但他还是犹豫了两秒才回复:“不了,老三。”   犹豫是因为混酒吧的人不一定都是那种货色,他现在恢复单身,确实该找一个合适的对象了。酒吧是一个扩展交友圈的好地方。但老三几次对他表白,谢尘宥已经明确拒绝,这回不去是不希望徒增误会。   刚回复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张千俞。   背景音杂乱,但张千俞的声音清晰又悦耳:“谢总,很抱歉打扰到你。我们同学聚会刚结束,鹤年和征哥都喝高了,现在国庆假期,代驾少,我们打算三个人叫一个代驾,送三个地方就行。但是征哥说要去你的新家,鹤年本来劝了两句,劝不动后也改了口。现在代驾已经来了,你看……”   谢尘宥说:“稍等。”   片刻后,谢尘宥冷静的将齐征和柳鹤年各自的地址发给张千俞,说:“他们两人家里都有人,麻烦张总将两人送到各自小区门口,有人在接他们。”   张千俞失笑:“不麻烦,感谢谢总。”   处理完这件事,Andrew的消息又发了来:“我有男朋友了,谢哥。”   配图是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Andrew继续发:“一起喝个酒啊,咱都成年这么久了,还过苦行僧的生活啊?” 第12章   既然已经拒绝过,谢尘宥就没法算今儿个出门。可老三都这么说,他也愿意多聊两句。   cy:这么快?   蹦踧快乐的小挂件:快吗?五天了啊!   cy:祝你幸福。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嗯哼,幸福不知道,反正挺性/福的。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老三见谢尘宥没回复过来,又戳了戳他。   蹦踧快乐的小挂件:谢哥,问你个事儿。   cy:嗯?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你跟你前男友的床上生活,和谐吗?   cy:?   老三感觉谢哥是问号是在反问自己脑袋里进水了没,可他真的挺好奇,再加上谢哥跟他当了四年的室友——四年都睡在一个屋子里,四舍五入等于同床共枕四年了。老三觉得打探多一点好像也不算过分。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就是你们当1的,是不是在床上只管自己尽兴?   cy:分人。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明白了,谢哥好男人,今天又是想泡谢哥的一天。   cy:你有男朋友。   蹦跶快乐的小挂件:他在旁边看着呢,才不会生气。   谢尘宥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在已经演到不知道哪儿的电影上,思绪却有些跑远。   其实他理解老三的处世方式,但不代表他认同。可能因为他小时候见过邻居出轨,被老婆抓到证据,闹得满村沸沸扬扬,结果那人不仅不知羞耻,还反过来殴打老婆。后续好像是在老婆闹离婚时候跪下挽留,法院第一次没判离。三年后,他老婆带着满满当当的取钱、转账、照片等证据,终于起诉离婚成功。   这件事在当时的村子里造成很大影响,一度杜绝了大部分家暴行为。   谢尘宥的感情洁癖可能就是受到这位阿姨的影响。   谢尘宥想,遇到林温之前,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毫不喜欢的人上床,而且他只是林温所喜欢之人的替身。   可老三问他:你跟你前男友的床上生活,和谐吗?   谢尘宥并没有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到的是两人第一次去酒店。   当时距离签署替身合约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谢斐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谢尘宥也得了空闲。他遵守约定,当一个合格的替身,拿出没课的时间陪林温压马路、逛街、约会。可两人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林温主动提出去酒店。   如同两人的第一个吻——林温凑上来突然亲了他一样,这回的谢尘宥也是毫无准备。但签了合约,就得履行义务,大家都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谢尘宥记得圣诞节之前一周内,他做了不知道多少功课,努力让自己到时表现的不那么……生疏。   然而,事实证明,这种事情,理论上再怎么优秀,实战依然是个战五渣。   林温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咬着牙强撑,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喂,你技术简直、直不要太差,我喜欢的人比你技术好多了——”   谢尘宥自己也是一头汗水,他没有出声,大脑里存储的技巧几乎完全用不上。   撑过最开始的艰难后,林温开始咋呼:“小爷都给你劈了一字马,你怎么还不动一动!”   “你、你来之前都不练练的吗?”   谢尘宥终于给了回应,他的声音很低,就停留在林温耳后,一开口林温觉得半个身子都酥麻了:“练练?”   林温惊了:“你敢找别人练?合约里写了你不准找其他人!”   “哦。”   “怎么你感觉很不情愿?”   谢尘宥失笑:“你紧张得也不像有经历过的人。”   这话确实对,林温对姿势等等完全都没概念,不仅强装镇定,还喜欢瞎指挥。大概半年后,谢尘宥已经大概能摸索出林温所喜欢的姿势和位置——跟林温最开始所指挥点的南辕北辙。   不过,结果总是得让林温高兴的。   毕竟,这是一场交易,林温是雇主,而谢尘宥是雇员,是个替身——替身就该有替身的自觉性。   所以,谈什么在床上尽兴不尽兴?   “怎么办,他把电话回过来了?”汪艾伦紧张的将手机扔到林温怀里,自己则窜到床上去。   林温想着谢尘宥,没反应过来汪艾伦说什么。   他奇怪的问:“你电话你不接,给我干什么?”   “这是小爷为了你才打的电话,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那个大神的网吧的老板的电话!”   林温刚反应过来那一串形容词所修饰的主语,就听到汪艾伦给他解释:“我刚刚不是说帮你问问你的计算机大神的电话嘛,虽然你按得快,但是那边也能显示一个未接来电——这不,人家给你回过来了。”   五年过去,本以为自己会矢志不渝,今生非君不嫁的林温原来在心底对那位大神早已没了念想。   别说喜欢,连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   “这都什么啊!五年了,大神怎么可能记得我们,你打电话怎么不过过脑子?”林温将手机甩给汪艾伦,并不打算接。   汪艾伦拿着手机就跟个烫手山芋,直到手机响铃停下,他抚了抚胸口,终于想通前因后果,说:“靠,分明是给你牵红线,老子紧张什么?”   林温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小林同志,你这个态度很不对!”汪艾伦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头底下,再一次跳到林温身边,盘膝坐着,“是你受到情伤,兄弟我在帮你缓解情伤,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落井下石?”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落井下石?”林温依然是背靠着墙,抱着膝盖,呈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   “你把手机甩给我就是落井下石!”汪艾伦振振有词,“算了,谁让小爷心宽,不跟你计较。不过,你……这五天我也看明白了,我看你就是对谢尘宥放不下,我给你两点建议。”   林温觉得人的适应性真可怕。   他被谢尘宥捧在手心宠了五年,谢尘宥知道他的喜好,从来不会谈他不喜欢的话题不说,更不会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吵吵嚷嚷。   ——而汪艾伦不仅吵闹,还一个劲儿说着他回避的话题。   但习惯之后,他居然能淡定的甩给对方一个:“嗯?”   汪艾伦立刻发表自觉非常有建设性的长篇大论:“第一,你去把谢尘宥追回来。小林同志啊,你想想,你好歹也是娱乐圈著名的编舞老师,而且这还是在你拒绝自己上台表演后发展出来的职业——你要是愿意像你同学一样登台演出,知名度绝对不止现在这么点。”   林温看着汪艾伦,神色中带了点诧异,其实谢尘宥以前也这么建议过他。   不过不是汪艾伦说得这样,让他登台演出,谢尘宥说得是让他去接触不同的元素,比如我国古代壁画、诗词,将这些融进舞蹈中,尝试跳出自己的舒适区,编出具有不同特色的舞蹈——这已经不是用编舞来赚钱的问题,谢尘宥给他的是职业生涯的建议,如果他能一直学习,一直跳舞,以后一定会成为国家级舞蹈大师。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现在主流圈子都欣赏不来这些舞蹈,我费劲研读文献、观看什么壁画,费几个月、甚至有可能几年,编出来的不过是一些不被大众认可的东西。是,我承认很多国家级的文化艺术者都很厉害,他们不仅专业技能厉害,道德情操更高——因为这么做不赚钱嘛。但我是个俗人,我就走现在流量的趋势,编一些在饭圈能得到追捧的舞蹈,一支舞蹈几十上百万,够我吃一年了。”   谢尘宥不大喜欢絮絮叨叨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他的任何有目的性的话,一般只说一遍。   比如这种劝说林温早点搞个职业规划的事情,在林温拒绝后,谢尘宥不会说第二次。   结果,距离谢尘宥说那一番话还没到两年,国内舞蹈圈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谢尘宥所说的在舞蹈中融合不同元素,已经成为与流量舞蹈并架而驱的主流。   谢尘宥对审美的敏感度,居然还在他之上。   汪艾伦看着林温的眼睛,感觉他已经听进去了,他说:“对啊,你现在编舞虽然说也很赚钱,但是你愿意露脸的话,签约一个公司,至少是你现在赚的三倍。你想想,一个年入三百万的男朋友谁能拒绝?你再去倒追谢尘宥,再把你那小暴脾气改一改,绝对有戏。”   林温觉得不可理喻:“你让我倒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条件不差的,除了脾气。追应该是能追得上。”汪艾伦说,“这只是我给你的第一个建议。”   林温想看看他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点点头,问:“第二呢?”   “第二,嘿嘿!”汪艾伦猥琐的一笑,凑近了林温,吓得林温以为他要自荐枕席,一脚踩在这个人脸上。   紧接着,汪艾伦房间里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叫声:“林温!你他妈!”   林温:“你的行为让我害怕——”   汪艾伦洗了脸,这回他记仇了,抱着靠枕距离林温两米远,说:“我分析了一下,你喜欢的第一个人是计算机大神,第二个谢尘宥还是计算机大神,你是不是对编程厉害的人情有独钟?”   林温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真话:“……算吧。”   汪艾伦发表自己的远大建议:“那很简单,咱们去T大找他们计算机系的学生,你看上哪个去告白,不就行了?” 第13章   国庆假期只剩下最后两天,谢尘宥将年初就规划过‘本年要读的书’拿出来继续看。   收假前一天晚上六点,谢尘宥将于连的故事合上,打开电脑做本年最后三个月的私人理财、时间规划安排。他在完成某个小目标后,都会在本年度大规划里重新更细致的规划未来几个月的安排。   最近他买了房,储蓄资金锐减,理财方面除了将还贷规划上日程外,其他的暂时不予考虑。这么一来,谢尘宥未来三个月的计划安排便十分简单。   他做完最后一个表格,正打算合上电脑时,谢尘宥的手停在显示屏上,沉思几秒,随后他在时间安排的留白部分,添上四个大字:恋爱时间。   显示屏的光照在谢尘宥脸上,精致的骨相与光影形成完美的画面。谢尘宥眼睫动了动,继而又在这四个字下面补充一行小字:如果有需要,可以挤压其他安排的时间。   关上电脑后,谢尘宥不得不承认,网络上流传的‘在大学时没找到对象,工作中更难找’这句话着实有些普适性。   他不是圣人,也没有一个人陪着工作努力到老的想法,他上个月刚过完二十四岁生日,确实该尝试着正儿八经的谈一次恋爱了。   翌日清早,假期里闲适了几天的城市再次恢复井然有序的工作状态,每个人都扮演好自己‘小齿轮’的角色,让这个工业化城市‘嘎吱嘎吱’的运转起来。   “谢总,海豹公司下属的游戏分部总监下午来洽谈合作,柳总说这件事得找您把关,您下午还有空闲吗?”秘书穿着白衬衣包臀裙,踩着恨天高,时常穿梭于公司各个角落,以一己之力让所有程序员离开椅子时不敢含胸低头走路——不然比妹子还要低半个头。   谢尘宥看了一下右下角的时间,问:“他们有说几点到吗?”   如果是普通员工来谈合作,柳鹤年肯定让市场部去洽谈,既然让秘书找了他,估计来人是张千俞本人。   “下午三点半到,”秘书低头看了下手表,“距离现在还有五个小时。”   “好,安排在A区交互室,我会准时到。”谢尘宥收回目光,在工作日志上给自己添上一栏。   “谢总好,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张千俞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比谢尘宥稍微低了些——五年前印象中那个稍微有些瘦削,却十分光彩夺目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方巨擘。   张千俞的同事跟有象公司工作人员寒暄过后,惊讶地问:“张哥,你跟谢总认识吗?”   “说来也惭愧,只有一面之缘,在海豹公司的一次游戏优化大赛上。”张千俞没有说什么同校的学长学弟关系——在场大部分都是T大计算机系毕业生,真要拉关系,大家都是学长学弟学姐学妹。   “幸会,很高兴能再次与张总监合作。”谢尘宥握上张千俞的手。   有了这层关系,大家谈合作的气氛就比较轻松。   虽然大部分都是两公司的市场部人员在交流,但技术部也各自派了人前来旁听。   最开始,海报公司的工作人员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明明是甲方,可张总监为什么要带他们主动来找有象公司合作。按道理都是乙方写好标书前来竞标的。   但经过一番洽谈,再加上看到有象公司的科技程度后,完全打消了前面的疑惑——如果他们公司能拿到有象的技术支持,那绝对能让用户有更好的游戏体验,说不定还能招徕一大批新的用户!   针对距离合作怎么实施,两个小时显然谈不完,有象公司邀请合作伙伴吃了一顿工作餐,双方再次上楼加班。   后面这些细节处的商量,谢尘宥不用时时刻刻都得旁听,只需要市场部商量好细节,再把合作协议拿出来让他过目——看看甲方提出的技术要求,有象能否做到。   故此,吃了饭后,谢尘宥打算下班回家——晚上有兴致的话,去找个酒吧感受一下氛围。   张千俞快走几步,赶到他身边,笑着说:“学弟,好久不见,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谢尘宥看着张千俞的眼睛,从这个人温润儒雅的脸上看出一丝期待和不好意思。   他问:“以学长的身份?”   张千俞爽朗承认:“是,学弟请我吃了一顿工作餐,我想着该投桃报李一下。”   “工作餐是以合作方身份请的。”谢尘宥没让他工作和私人混为一谈,就在张千俞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谢尘宥按了车钥匙,“学长想去哪儿喝酒?”   张千俞立刻跟上,坐上副驾驶。   他系好安全带,笑着说:“我刚回国没多久,对这里还不算很熟悉,听学弟安排。”   谢尘宥对酒吧更不熟悉,他所知道的两个酒吧,一个是五年前接老三回来的,另一个就是前两天老三发的定位。   但在这样的气氛下打开定位导航,谢尘宥觉得有点不合适。于是他凭着记忆,往几年前接老三的酒吧开。   “临风。”张千俞说。   “嗯,”谢尘宥知道这是酒吧的名字,他停下车等红绿灯,问,“张哥现在单身?”   “是,之前在国外谈过两个,一个是意大利的,一个是早些年过去定居的华人,都在很早之前分手了。”张千俞坦诚道,“现在是彻头彻尾的单身。”   如果谁有家室,那么这段恋情完全不必要开始。   谢尘宥的眉眼在夕阳下看起来是柔和的,他说自己的情况:“我以前有一段,上个月刚分手。”   “那这不是巧了,”张千俞不像谢尘宥那样有棱角,他表现的温软又圆滑,却因为坦诚,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他笑着说,“其实这些事我在前几天都旁敲侧击的都问过柳鹤年和齐征了,不然我也不敢主动,怕打扰到学弟,不是么?”   谢尘宥不是没接触过张千俞这种性格的人,但以往都是在公司的办公室,他们完全不会讨论私人问题。更不会有任何感情进展。   这还是他第一回 在生活上接触这种温润、健谈,分明在主动出击,却又不失礼度,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   正说着,张千俞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说:“抱歉,接个电话。”   随即,张千俞接通大学好友的来电,依然是温润的语气,可比起跟谢尘宥说话,明显带了几分随意:“李老板,怎么有空给打工仔打电话?”   李老板,本科毕业后就在T大附近开了家网吧,热衷于电竞事业,最近组建了一支队伍,自己当了教练和解说,听说已经过了预选,要正式打秋季赛了。   “我说你小伙子艳福不浅,刚刚有俩小男孩来问你现在回国了没,在哪工作呢。”李老板揶揄道。   张千俞无奈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李老板,我的人生大事我自由安排,您可别给我拉郎配。再说,未成年人可不能谈恋爱,劝他们回家好好读书吧。”   那边电话突然没了声,过了会儿,李老板又说:“好,我劝了。不过我口中的小男孩不是未成年,是看着面嫩的,一个黄毛一个黑毛,俩人看着年纪都不大。”   车内空间不大,张千俞能确定这声音足以被谢尘宥听到,他刚才分明还在主动约谢尘宥去喝酒,谢尘宥也答应了,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儿蹦跶出来俩‘小男孩’——这不是给两人之间埋/雷么?   更别说,谢尘宥刚才还问了他是不是单身,可见谢尘宥对待感情挺认真,至少在谈恋爱期间不能与别人不清不楚。   张千俞揉着额头,想了半天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他说:“李大哥,你可别害我,我回国才多久,又没去你那儿打过游戏,怎么就跟别人有关系了?”   “五年前啊!你出国前,你忘了?!当时我这个网咖刚开没多久,带你来参观参观,你顺手帮一个小男孩调试了游戏,那个男生就把你奉为天神知道吧?喜欢你的是他同伴,当时还专门给你送机来着。”   张千俞想不大起来,毕竟用自己学过的知识帮助别人——就像医学生在路上看到人倒地,会做闭胸心脏按压一样。   他无奈的说:“这都是人生十几分之一的时间了,怎么还能记得?还有啊,如果他们还不走,就跟他们说崇拜并非爱情,早点发现身边人的好,才是人生真谛。”   李老板笑着:“好,我跟他们说。本来我也没想着给你打电话,就是觉得这俩男生长得标致,家里条件看起来也不错,你要是没对象,可以试着交谈一番——毕竟都是缘分么。既然你都忘了,那就没事,你先忙。”   “多谢李老板。”张千俞解决一个定时火乍弓单,抹一把额头不存在虚汗,挂断电话后,对谢尘宥说,“学弟,说起‘五年’,我满脑子都是五年前你现场编出来的代码。”   谢尘宥眼睛里映着夕阳,说:“又长又臭的代码。”   “哈哈哈,但是能解决实际问题啊。不瞒你说,听完你当时的描述后,我坐在评委席上,觉得你演示的代码美得不可方物。”张千俞侧了脑袋,说,“就像你眼里的夕阳和云朵一样,比画都美。” 第14章   自那日以后,张千俞正式开始追谢尘宥。   具体表现就是,在第二天一大早给谢尘宥带早饭——当然,两人暂时还没交流家庭地址,张千俞是送到谢尘宥公司的。   柳鹤年从食堂上来,看到张千俞后,先是高兴的叫了声:“千俞!”走到近处才发现他身边的老谢。柳鹤年惊了一瞬,他下意识低头看表,根据谢总的习惯,一般情况下这会儿已经在办公室看文件敲代码了!   而且,而且张千俞他不上班吗?海豹公司的加班文化尤其严重,这就导致他们员工极其看重工作时间,迟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柳鹤年走上前去,看着俩人,满头问号——他完全想不通两人在早上上班这么紧迫的时间点同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张千俞也知道时间赶,没空跟柳鹤年寒暄,只来得及跟谢尘宥交代一声:“里面有煎的鱼块,趁热吃。”   随后转身就走出大楼。   谢尘宥也在张千俞身影消失后,转身去电梯间。   徒留一脸呆滞的柳鹤年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昨晚不过睡了一觉,今天醒来世界怎么都变了?!   “谢总,谢总,你等等我!靠,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柳鹤年追上去,用眼馋又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手里的便当袋。   谢尘宥薄薄的眼帘掀起,看着身边像哈士奇一样的柳鹤年,目光中带了些思索——其实他也没想到张千俞会给他送便当。   他们俩昨天去临风酒吧喝了点酒,聊天话题从学校后街的麻辣烫小店开始,到最近哪个球队获胜。可以说相谈甚欢,谢尘宥也难得遇到这么合得来的朋友。   可很明显,张千俞并不想只是成为朋友。   一大早送便当——而且很有可能是自己做的便当,这让谢尘宥不得不正视他的追求和攻势,并且给出相应的回应。   柳鹤年跟着谢尘宥蹭进他的办公室,一脸猥琐的靠前,说:“张千俞当时在我们班特别受欢迎,就连我们班花都给他递过那种粉红色的信。但最后也没见到他跟谁成一对。他这主动给你做饭啊,老谢……”   “你想吃?”谢尘宥挑了挑眉,打开便当盒子。   柳鹤年的目光就那盒子开着的缝隙往里钻,看样子恨不得搬上显微镜来仔细观察。   “柳总,注意形象,我办公室墙是透明的。”谢尘宥慢悠悠的提醒。   “那你动作倒是快点啊。”柳鹤年眼巴巴地说。   然后柳鹤年就眼睁睁看着谢尘宥把打开了四分之一的盒子重新盖上了。   柳鹤年:“……靠,谢总,你可真狗啊。”   谢尘宥:“谢谢夸奖。”   话是这么说,但柳鹤年明显感觉谢尘宥心情不错,不然也不会任由他跟进办公室来。柳鹤年那敏锐的八卦嗅觉立刻让他察觉出什么——张千俞和老谢,可能有戏!   不然,要是一个不大喜欢的人送便当,谢总不仅不会收,而且还可能觉得这人打扰到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柳鹤年和谢尘宥把便当分着吃了——他们俩都吃过早饭,但这是张千俞的心意,自然不能浪费。   柳鹤年捂着肚皮靠在谢尘宥办公室的沙发上,神游天外良久后,突然开口:“老谢,其实我身边喜欢同性的人不多,我不知道你们圈子里怎么样,但我长这么大,也就认识你和张千俞两个。我开始不是没想过把你们俩凑一起,只是以前我觉得你们俩不登对……”   谢尘宥眼神终于舍得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柳鹤年身上。   这个眼神大大的鼓舞了柳鹤年,他分析说:“你想啊,在某方面来说,你俩其实是一类人,精英、学霸、工作狂,而且很有可能都是一,对了,你们俩讨论过这个问题没?床上和谐程度对夫夫生活也很重要啊。”   “没到你说得这程度。”他们俩暂时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   虽然还没确定恋爱关系,但谢尘宥心里明白,他挺欣赏张千俞这个人,而张千俞对他也是同样。人生短暂,时间易逝,能遇到一个方方面面符合自己审美的人不容易。   柳鹤年听着谢总一本正经的话,第一反应是感觉自己肤浅了,第二反应是这俩人来真的。   第三/反应——靠,二十多岁,出了校园之后的恋爱原来也可以这么甜!   柳鹤年接着说:“我以前想啊,我觉得你们得配一个活泼点、闹腾的,互补一下你们不大爱说话的性格,才更能体会到生活的鸡毛蒜皮——这其实也是一种享受。但现在,其实我发现两个性格相似的人其实也能相处得很好,他对于生活上的事情比你要细心,而你又比他还要自律……你们俩在一起,生活就是完美的程序,不需要debug的那种。”   柳鹤年越说越羡慕,掩面道:“生活不公平啊,把你们这俩配到一起,我们凡人还怎么活。”   谢尘宥把他说的话完全听进去了,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段恋爱,他态度十分认真,尽力从周围人身上汲取一些经验。他不需要像面对林温一样,完全迁就对方,依据对方的喜好来调整自己的处事态度。他要做的,只是自己去用心谈恋爱。   谢尘宥敲了会儿代码,见柳鹤年还在他办公室里掩面思考,他说:“生活不需要debug,但是代码还需要,你再旷工下去,晚上就得通宵加班。”   柳鹤年‘蹭’的一下站起来,怒斥无良老板不给自己感时伤怀的时间。   谢尘宥淡淡提醒:“柳老板,该搬砖了。”   柳鹤年头也不回地走了。   T大后门不远处的网咖里,顶着一头黄毛的汪艾伦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奶茶,给下楼来网咖里溜达的李老板递了一杯,说:“老板,还打吗?”   李老板立刻点头:“打!”   李老板是个善人,昨晚见这俩‘小男孩’求爱不成,就大手一挥,给两人免了包机费。汪艾伦正好手痒,跟李老板打了一局solo,林温坐在最边上听歌。   一局游戏打完后,汪艾伦和老板关系亲近不少,于是悄悄看了林温一眼,给老板使了个眼色,悄悄问他:“李哥,你不是说那位大神现在单身着么?我这朋友对他矢志不渝的,你就不再尝试着多问一下?”   “哎,你既然这么说,我也给你交个底。要说五年前,我还能帮你们多叨叨两句,毕竟那会我们还是室友,关系好着呢。现在虽然关系也好,但大家五年内都没怎么见,而且又都成年、步入社会了,做不到像校园里那么无所顾忌。”李老板推心置腹,“现在都说成年人问对方问题,对方没回答,其实就是拒绝了。我这打电话问了,人家正儿八经的拒绝了,我再去叨叨,显得我……很没眼色,知道吧?”   汪艾伦说:“哎,你说的也是,确实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前凑,讨人厌的。”   李老板催促他再开一局,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打得很有战略嘛,同英雄solo都赢了我,再来一把。”   两个网瘾青年一直打到了晚上,李老板带着他们去楼上吃了战队阿姨做的饭,见时间太晚了,又让他们留宿在战队的空房里。   ——得知两人都是自由职业者后,李老板第二天没催他们回去,他们想玩有戏也没拦着。   下午给战队队员开会完的李老板又收到汪艾伦邀请,继续开始solo赛。   能遇到打得旗鼓相当的对手不容易,李老板和汪艾伦两天就混熟了,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把汪艾伦认作自己的亲弟弟。   汪艾伦也玩high了,第二天晚上才想起自己一直把林温晾在旁边。   想到林温的时候,汪艾伦浑身汗毛差点竖起来——他正担心这位少爷要不断闹腾呢,一转头就发现林温带着耳机在看屏幕,是……几个月前的球赛转播。   “有事儿干就行。”汪艾伦松了口气,同时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分明是他带林温走出情伤并找对象的,怎么就顾着自己玩了起来。   于是他再次想到自己之前提的第二个计划:“既然你喜欢计算机大神,那咱们找T大计算机系的学生不就行了吗?绝对个个都是大神。你的白月光和谢尘宥都是这个专业出来的。”   于是,汪艾伦再一次和李老板嘀嘀咕咕在了一起。   李老板听了他的要求,有点懵:“你让我给你朋友介绍我们专业的大神?”   汪艾伦点头:“对,我朋友有个独特爱好,喜欢计算机大神。最好就是那种噼里啪啦敲代码,最后一看成果很牛逼的。他上一个男朋友就很牛逼,也是你们专业的。”   李老板热心的问:“谁啊?始乱终弃啊,这孩子到现在还没走出来呢。再说,我们专业也不是都很牛逼,你看看我,代码抓瞎,最后靠家里在这儿买了一栋楼,一二层开网咖,三四五六楼之前租出去,最近不想租了,就开了个电竞工作室。”   汪艾伦倒吸一口凉气:“……李凡尔赛老板你好!”   李老板问:“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啊,我认识吗?”   “这……这说出来不好,真的。而且也不是你说的始乱终弃,反正就是俩人不合适,分了对人家大神也好。”汪爱路挠挠自己的黄毛,说,“李哥,你想想你有什么性格好,但还能在必要时刻压得住他的脾气,又是计算机大神的朋友?”   李老板:“……你这要求,怕是得上淘宝量身定制吧。”   顿了顿,他想到什么,说,“你还别说,有俩人就符合。”   “俩!谁啊?”汪艾伦见他打开手机,蹭过去看。   “喏,第一个就是五年前你们说的大神,张千俞。”李老板在通讯录里翻查谢尘宥,终于找到后点开他的朋友圈,说,“另一个就更牛逼了,是我们一个学弟,那算法和代码是真的牛逼,就连我们老师都叫他‘谢神’,看,这位是谢尘宥。” 第15章   李老板注意到汪艾伦突然扭曲的神色,将手机一收,略带不自信的问道:“怎、怎么,除了千俞,你们还认识谢神?”   汪艾伦哪敢承认,连忙摆手:“怎么会呢。谢、谢神那么厉害,我们俩的交友圈也接触不到啊。”   李老板死死盯着汪艾伦的脸。   汪艾伦干笑。   李老板面皮抽了抽:“呵呵。”   汪艾伦一把摘下套在脖子上的耳机,腾的一下站起身,说:“我去缓缓。”   李老板紧随其后:“你缓缓好歹也带上我。靠,你不知道,谢神现在有多牛逼,前几天我们同学聚会,有多少人想转弯抹角的跟谢神套近乎,但苦于没有良好渠道。结果……”   李老板一脸的怀疑人生:“结果,你们俩认识谢神?”   汪艾伦心说“谢神还是我朋友的前男友啊”,可这话他万万不敢出口,只能干笑:“怎么会呢,我们怎么会认识谢神呢?”   他张口想吹嘘谢神多厉害,但他发现,在他印象中,林温只说过——“他现在自己开公司,应该算步入正轨,但要说多厉害……现在互联网巨头已经呈垄断趋势,自己开的公司肯定竞争不过大厂的。反正我们也不图大富大贵,平安幸福就好了。”   汪艾伦想,可能因为当时林温给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太过随意平淡,以至于他完全没当回事——汪艾伦的爸妈就是开公司的,他身边认识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当老板的也不少,就连李老板也是毕业后自己当了老板啊。因此,他一直对林温和谢尘宥的感官,都是‘大家处于同一阶层’。   因此,汪艾伦做不到吹嘘谢尘宥,他扭过头来看着李老板:“李哥,你也是自己当老板的,想要套近乎就上啊。再说,你不是有谢神微信,直接聊不就是了?怎么还说不敢?”   “靠!”李老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揽着汪艾伦的肩膀,哥俩好的往过道靠窗的地方走去,说,“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谢神的厉害程度。我就给你举个例子吧,现在、就国庆之前,有几个大厂开出百亿价格全款收购有象公司。”   汪艾伦眼睛和嘴巴齐齐张到最大,他想到林温的话,下意识反驳:“百亿……单位是我国货币?可那个公司不是才注册三年吗?”   “可不才三年?”李老板拍拍他的肩膀:“现在知道谢神厉害了吧。不是我吹,从大一开始我们老师就叫他谢神了。”   汪艾伦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缓了缓,语气有些苦涩:“这就是学神的世界吗?可我读大学时候,好多人都说读书无用……大学毕业还是得给人打工,拿着几千的工资。”   “……因为那些人平庸啊,他们自己不想努力,还想拖着你们一起不努力。”李老板笑了两声,“其实平庸没什么不好的,就跟我一样,我们都是俗人,就算很努力了也还是社会上的小齿轮。但量变会产生质变的,你若是从没有努力过,怎么甘心臣服于平凡?”   李老板想到什么,接着说:“说实在的,虽然我跟谢神不是同学,但是我跟柳哥和征儿是同学——他们俩就是谢神的两个合伙人,他们并非天才类型,但是都很努力。你知道吧,我们学校,本科毕业时大概有一半都能拿到全奖直博,他们俩当时都没拿到dream-school的offer,所以留在本校保研。但读研期间两人就特别拼,在校学习和大厂实习一把抓,最后还创业……当然,他们在研究生期间拿到了千俞那个学校的全奖phd-offer,不过当时创业才刚起步,他们就没去。”   现在再去参加同学聚会,柳鹤年和齐征已经是一群天才中最闪耀的存在了。   “大神有大神的通天大道,俗人也能依靠努力拼搏为大神,总的来说,读书是最快、最有效的跳跃阶层的方法。”李老板感慨了几句,语气中有羡慕,也有几丝遗憾,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问汪艾伦:“现在你要不要来说说,你们俩小屁孩怎么认识的谢神?”   汪艾伦支支吾吾:“就……电视上看到的吧……”   “呵,你刚刚那语气可不像是‘认识’这么简单。快来说说,让我也来跟着你们抱抱大腿。”   “这我不敢说,”汪艾伦哭丧着脸,“你还是自己去问林温吧。”   李老板原本对知道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多渴望,只是见汪艾伦一脸的欲言又止,才逗逗他,但现在看着汪艾伦这样子……好像他们和谢神还真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可要真是男朋友什么的,李老板也不好打听,他放过汪艾伦,说:“行了,开个玩笑。你朋友要找对象是吧,我帮他留意着。但以后要是谢神打算开发什么项目又需要投资的,请告诉弟弟我一声,我代表我八辈祖宗感谢你。”   汪艾伦含糊应声:“……如果……的话。”   秋风擦着窗缝,一股股打在汪艾伦脸上,吹散他面上的燥热。他扶着窗框,看窗外原本苍翠的树叶被霓虹灯照得幽暗,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给林温说这件事。   汪艾伦倒不觉得林温和谢尘宥分手很可惜,毕竟,他此前也见过谢尘宥对林温百依百顺、呵护备至的样子——当时他们去吃饭,路上林温鞋带开了,谢尘宥甚至蹲下给他系鞋带。   汪艾伦一直觉得自己着朋友得靠一个性子强势一点的压着,倒不是说处处管着他,只是得在林温偶尔有出格行为的时候能压得住他。不然那真是要反了天了。   喝个蜂蜜水还要注意水温,不然就把杯子连带蜂蜜水摔一地……汪艾伦想到这里,不免就想到自己那受到牵连了的床铺,宅男汪顿时有些窒息。   回到椅子上后,林温突然转头过来看他,汪艾伦想着刚才接收到的消息,整个人像茶壶里煮饺子有嘴倒不出,甚至还有些坐立不安。   林温看着他在椅子上蠕动,觉得着实碍眼,本来想问他出去这么久干嘛了,话到嘴边只剩下没好气的一句:“你痔/疮吗?坐不住。”   汪艾伦一腔热血化为悲愤,他在自己椅子上扭碍着谁了?他愤愤转过头去打游戏,只感觉自己好像农夫与蛇中的农夫,林温这冷血动物完全不懂他的好心。   谢尘宥这边,市场部负责与海豹公司游戏部谈合作的工作人员一听下周初步商定合同时谢总也要过去,整个部门几乎都炸开了锅——要知道,谢总一直负责的是研发部。市场部大部分都是齐征和袁江玉跟进的。而且,一般情况下,像做以游戏人物为主人公的人工智能的小合作,齐征和袁江玉都不需要亲自跟进。   “这……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跟海豹厂合作,需要这么郑重吗?”   “听说海豹厂不是要花百亿收购公司,但被谢总拒绝了,这、这亲自过去他们游戏分部,我实在想不通其中逻辑啊。”   “上回他们总监不是和咱们谢总一起走的嘛,说不定还有什么隐藏合作。”市场部总监说,“咱们得做出高效的工作,让谢总看看咱们的实力。姑娘小伙子们,加油吧!”   由于市场部人员的精神面貌陡然焕发,这让路过的齐征百思不得其解,他走到市场部总监旁边,手指点了点她的桌面,说:“小陈,出来一下。”   陈总监立刻跟上。   两人一番交流后,齐征这才知道谢尘宥要亲自去跟海豹厂谈一个小小的游戏合作,陈总监看着齐老板一脸怀疑人生的走了,自己踩着恨天高回去办公室。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当晚,齐征就带着柳鹤年找谢尘宥约饭——自从柳鹤年夸过谢尘宥的厨艺后,他已经眼馋许久,可算是吃到了。   饭桌上,齐征先开了一厅啤酒,抿了两口,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要去海报公司谈那个游戏合作项目?”   这可是他的份内工作!谢总如今已经在打算一步步取代他了吗?齐征想到这里,觉得喝进嘴巴里的酒都是苦的。   话音刚落,谢尘宥手机响了,来电人张千俞。   齐征一个激灵——千俞可是海豹厂的游戏负责人之一!   就在他脑补了各种商业谈判、你来我往的踢皮球场景后,他听到谢尘宥说:“嗯,是我做的。”   “会做。”   “不信?”老谢眉梢吊了笑意,慢悠悠道,“拍给你看,行吧?”   齐征:“……”这他妈是在聊公司合作吗?   齐征眼睁睁的看着谢总老干部一般的拍了照,然后,他们说起了明天出去玩的事宜。   谢尘宥:“电竞比赛?”   张千俞:“嗯,李老板战队的首场秋季赛,他给了我两张票——听说此游戏现在还用了谢神大一时写的某段代码,我想邀请谢神陪我去看看。”   谢尘宥:“好。”   “那就说定了。”   谢尘宥:“嗯,给我发个定位,我明天去接你。”   电话挂断后,柳鹤年清了清嗓子,用一本真经的语气念谢尘宥打印出来,用图钉按在灵感记录区的最近两周时间规划表格——“十月十四日,周六,早7:30到早8:30,处理邮件;早8:30到……”   谢尘宥起身,拿起马克笔,将中午12点往后的安排全部划去,随后在旁边写了三个字‘张千俞’,再用一个箭头连起来。   黑色线条与他骨节分明的手相得益彰。   柳鹤年捂着肚子狂笑。   齐征惊呆了。 第16章   齐征眼瞳里清晰的倒映着谢尘宥颀长的身影,这个往日宛若代码一样干练又程序化的男人此刻身上透出的气质居然是柔和的。   就好像他兀自给自己那一串冷艳又简短的代码加了柔光滤镜,在光晕的反射中,齐征感觉自己从中看到了人间烟火,美不胜收。   齐征飞快在脑内把谢尘宥的性取向、他上个月分手了这两件事和那个黑色箭头所指的张千俞联系起来。配着刚才听到的简短通话,齐征感觉自己快要摸到真相了。   但真相……这他妈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齐征不忍心破坏谢总那边的氛围,但身边不正好有一个柳鹤年么?他抬臂箍住老柳的脖子,将他带到自己怀里,低声威胁道:“坦白从宽行距从严,老谢和千俞真的……?还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哎哟,你别扒拉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有什么。”柳鹤年笑得喘不上气来,齐征又急于去了解真相,两人打闹推搡间,柳鹤年余光瞥到齐征那件深蓝色棉质卫衣上粘了几根头发。   时光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齐征在柳鹤年没有动作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正要问为什么,只见柳鹤年遽然跃起,按着肩膀将他压进沙发里:“狗贼,拿命来!说,你是不是蓄谋已久,借机对我仅存无几的秀发下毒手!”   说到一半,齐征从三国风云无条件衔接到琼瑶剧,“征儿,你好狠的心!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怎么能对我的头发下手呢?你知不知道,植发……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谢尘宥抱臂懒洋洋的看着他们。   齐征被柳鹤年一顿话差点说懵,察觉到老谢的目光后,终于回过神来,自己打探的正事儿还没问到。他推开柳鹤年,目光在后墙上的‘张千俞’三个字和谢尘宥本人之间逡巡。   终于,他颤颤巍巍的问出口:“你跟千俞……”   谢尘宥坦率承认:“就是你想的那样。”   齐征震撼的无以复加,但他不愧跟柳鹤年是关系最铁的兄弟,这会儿第一反应也是柳鹤年当时问过的话:“你们俩……谁在下面啊?”   谢尘宥还没回答,齐征已经脑补了无数场面。   按照身高来的话,老谢要比千俞高小半个头——他忘记谁说的,好像是个子高的在上面,床上生活会比较幸福;但是千俞年纪比老谢大三岁,他不像老谢这么年轻气盛、性格有棱有角,为人更加老成持重一些,在上面可能会温柔一点……   可张千俞到底是跟他们认识了九年的同学,虽说他知道千俞的性取向,但他那气质一看就是1。再说老谢……仅仅是抱着手臂往这儿一站,过分的玩笑齐征都不敢开哪怕一个,这就更不像下面的了。   谢尘宥看着齐征走神的样子,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就……你俩不会为谁在上面打起来吧?”齐征小心翼翼的问。   谢尘宥从冰箱拿过来三听啤酒,见齐征还眨着眼睛等他回答,像是嗷嗷待哺的稚鸟,他淡笑道:“快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收一收,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别想那么长远。”   况且,就算真的到了生命和谐的地步,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拿出来在朋友面前分享。   齐征喝了半瓶酒,依然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的同班同学跟他的合伙人正打算谈恋爱,关键是俩人他分别认识了九年和五年,都特别特别熟悉——这让他怎么忍得住。   他说:“不是,什么八字还没一撇,他追你,你又没表现出反感——在一起不就是时间的问题么?”   不同于跟林温在一起时的很少谈论感情问题,这回是谢尘宥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他需要从身边人身上汲取一些有效信息和经验。他微敛了眼眸,将含糊的应声隐没在入口的啤酒中。   等到齐征和柳鹤年出门,一起坐上出租车,谢尘宥已经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张千俞的基本喜好——虽然都是五年前的爱好了。   聊胜于无。   几听啤酒并不能把人灌醉,但老谢喝酒时偶尔倾泻出的笑声却几乎能让人沦陷。   柳鹤年抬手搭在齐征肩膀上,沉思片刻,说:“我觉得不对劲。”   齐征睨了他一眼:“……呵,你才觉得。”   柳鹤年依然保持沉思状:“老谢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啊,吃饭时跟咱们聊了那么多。”   齐征掩面,心想,是啊,聊了那么多有关张千俞的事情。   “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柳鹤年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仿佛正在思考哲学问题。   就在此时,柳鹤年兜里的电话响了,他一看上面的号码,立刻接通:“千俞啊,什么事?”   “吃饭?这都七点了,我跟征儿都吃过了。”柳鹤年靠在后座的靠背上。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说,“喝酒?这酒我和征儿刚也喝了……哈哈哈,不瞒你说,老谢今晚请我们在他家吃了饭、喝了点啤酒。”   齐征听着柳鹤年继续说:“哦,你就说桌上怎么三双筷子,还以为老谢家里来人了。那就是我和征儿的筷子。”   “没事,我们三个就说了一点点关于你的事情,老谢问了一些你的喜好之类的……”   话至此处,柳鹤年宛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本他和征儿找老谢吃饭只是即兴邀约,后来老谢接了张千俞的电话,他才留客继续闲聊。   柳鹤年原本还因为老谢的好客受宠若惊,现在接到张千俞的电话,什么逻辑都盘出来了!   ——原来老谢这么冷淡又程序化的人谈起恋爱来,也会浑身充满烟火气,像个普通人一样悄悄打探对方的喜好。   而且张千俞居然也一样,他当时在学校是多受欢迎的一个男神啊,居然也有因为感情问题载请他喝酒的一天!   这个发现又把柳鹤年乐坏了。   齐征在旁无奈摇头,这孩子看起来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呢。   随着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出租车副驾驶后视镜上齐征的面容也逐渐清晰,他拧着眉,并不像柳鹤年那样乐观。齐征觉得,老谢和千俞太像了,就连他们为约会作准备,都用了同样的借口约同一批人,目的是稍微打探一些对方的喜好。   这样的两个人交朋友,或者是当合作伙伴,都能惺惺相惜,甚至相见恨晚。   但当恋人、组建家庭,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琐碎都太过和谐的话,有时并不是一种幸福啊。   车子行驶入小区旁的林荫道中,路灯的光被遮天蔽日的悬铃木枝叶挡住,镜子中齐征略微有些担忧的眉眼也彻底暗下去。   谢尘宥很少玩游戏,倒不是他不爱玩电子游戏,主要是一天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他的工作、学习、生活安排已经将时间完全占满,没空去玩了。   但为了明天的约会,他破天荒打开游戏比赛解说视频,打算恶补一下游戏方面的知识,省的约会时两眼一抹黑,完全搭不上对方的话。   静谧冰冷的书房里回荡着阵阵游戏电子音,还有激烈的解说声,一时间让整个屋子都聒噪起来。   谢尘宥往椅背里一靠,端了杯温水,肃沉的眉眼里映着游戏,整个人透着一股与激烈的游戏完全两级化的安宁和闲适。   谢尘宥已经很久没在这么喧嚣吵闹的环境里呆过了。   大一那会儿他室友还会打会儿游戏,但当大二大三之后,大家都各自有了奋斗目标——要么绩点、要么学生会活动。总之,寝室的游戏时间基本上可以缩短到一周两三个小时。   后来,谢尘宥搬出去跟林温住在一起,林温编舞需要灵感,不许除了他耳机音乐的其他东西吵到他,家里唯一能给林温伴奏的,只有谢尘宥的键盘声——因为林温觉得青轴声音清脆,谢尘宥写起代码来,又给清脆声中加了一段估摸不定的节奏。   林温喜欢这种声音,每当他没灵感的时候,不管谢尘宥有没有工作,他都要让谢尘宥敲着代码——这样会刺激他灵感的迸发。   而谢尘宥则无条件纵容着林温的性子——因为在他看来,敲键盘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能满足林温,就不会故意推辞。   齐征一直说谢尘宥工作时有条不紊的像代码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谢尘宥曾经觉得齐征说得没错,但不仅是在工作中,生活上同样如此。   可此刻,为了一场尚未确定关系的约会,谢尘宥放下自己所有安排,没有指令,主动的靠在椅子里看游戏解说视频。他让自己精密安排的生活被一段未知和新奇所笼罩,这感觉不仅不会让谢尘宥彷徨失措,反倒泛着些许新鲜。   手机震动,张千俞在此刻发来微信:介意我现在打电话过来吗?   谢尘宥没回复,直接拨过去,顺手调低了游戏声音。   “喂。”谢尘宥懒洋洋的声音传过去。   “我、这……我想给你打的。”一向温文尔雅、语言计较极高的张千俞罕见的窘迫,甚至有些结巴。他笑着掩饰自己的慌乱,说:“谢先生,我其实犹豫了很久,才给你发的微信。”   谢尘宥:“张先生大可不必如此郑重。”   “好,”张千俞罕见的没有客套,他舔了舔嘴唇,加载够勇气,说,“我、我只是想分享给谢先生,一种怦然心动、热血涌上脸颊的感觉。”   ——在他听到谢尘宥这样孤高的大神会专门跟朋友打听他喜好的时候。 第17章   打完电话后,谢尘宥看着已经播放完自动黑屏的电脑,突然想上手试试这因为张千俞而充满了魅力的游戏。   ——此前他对游戏从未有过任何欲望。   根据齐征和柳鹤年所说,张千俞大一时候还是个网瘾少年,只要不上课,他都会窝在寝室跟一个姓李的室友打游戏。   用他们俩的话说,那就是:“普通人和天才到底是不一样的,你说这一样的宿舍、一样的上课、一样的打游戏,千俞回回考试绩点接近满分,位居年级第一,从未走下过神坛。老李却因为挂科45%被辅导员约谈。自从大二以后,千俞就不打游戏了——至少我再没见过他在寝室打游戏。”   毕竟老李再挂科下去,可能就面临劝退的下场了。   毕业后,老李开了一家电竞网咖,最近又组建了战队;而张千俞phd还没读完就被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厂以普通人完全想象不到的高薪挖过去做游戏总监,前途无限。   这俩人将年少时的兴趣延伸到工作中,也算求仁得仁。   谢尘宥家里网速快,下载这款竞技对战游戏花了七分钟左右,他打开笔记本放在旁边,一边看操作攻略,一边尝试着自己上手。   WSAD是上下左右,Shift加速,Ctrl下蹲,空格为跳跃,此外,键盘上的数字键还有背包存储物使用的快捷键。他注册了账号,打开一局匹配赛。   与此同时,在李老板网咖里流连一周多的汪艾伦见林温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终于忍不住,说:“要不然我教你打游戏吧。”   最近李老板带着战队出去比赛,汪艾伦一个人打游戏久了也怪没意思,宅男开始想念自己的大床,想念自己不穿上衣在家里横行无忌的日子。可他又不能撂下林温不管。   林温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对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一概不作回应。   汪艾伦跟他相处这几天,也大概摸清了林温脾性,他很确定林温听到了自己的话,只是懒得搭理他。   他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把耳机一摘,放在桌面上,眼皮垂下去,同时将椅子往后推,站起身来,无所谓道:“行,跟我无话可说对吧?小爷我现在要回家,不奉陪了!”   林温猛地转过头来,他眼睛里有着压不下去的慌张,面色在头顶白光的照射下,霎那间变得苍白起来。   汪艾伦从没见过这样的林温——前几天谢尘宥刚跟他分手,他约自己出去喝酒时也没这样啊。   他心说:靠,不会谢尘宥走时也是这么说的吧?   毕竟以林温的性子,一两句话把人惹毛还不给人台阶下,确实能把人逼急了。但他转念一想,谢尘宥应该不会像他一样意气用事……哎,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俩人已经闹掰了。   要是放在李老板对他说谢尘宥的厉害程度之前,汪艾伦还觉得如果林温愿意改改这臭脾气,两人还是有复合的可能性。毕竟林温自身条件确实不错,长得好、跳舞好、交友圈干净,从不牵扯腌臜生意。在娱乐圈算是一股清流。   可汪艾伦知道,娱乐圈大部分人都是吃年轻饭的,如果不想着在年轻时提升自己,以后路子只会越来越窄。但谢尘宥的以后……他只会越来越厉害,成为本市乃至全国的商界新贵只是他的起点之一罢了。   正所谓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以后的谢尘宥真就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他想,现在还光是跟谢尘宥分手,林温就这副姿态,等到以后他就算不想听到谢尘宥的消息,但网上、电视上、甚至街道上的广告牌上铺天盖地都是有象公司产品的时候……那会儿林温心里还不知道得多难受。   思及此,纵然林温没开口挽留,汪艾伦还是认命的重新坐下,问:“那玩不玩游戏?”   林温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提起游戏,汪艾伦话匣子就打开了,他说:“点开你桌面第二列第六个那个图标,对对对,就这个。哎,你知道游戏为什么会诞生,又为什么这么火吗?”   “因为大家爱玩呗。”林温将刚才的情绪强压下去,再次恢复自己以往的说话方式。   “你这话说得也没错,但没说到点子上。要知道,现在跟古代不一样,现在是个不愁吃穿的时代,人们的基本物质需求得到了满足,接下来,就剩下精神需求了。精神需求无非就是欲望,除了成年人本身对床上生活的欲望外,还有别人认可自己的成就感欲望。”汪艾伦化身哲学家,“前者只需要找个对象、或者……手动就能满足,但是后者嘛,大部分人得不到。”   汪艾伦倾身过来,手把手的教林温选择人物,顺道给他点开看任务的各项技能,说:“你看,学生考好了,得到家长和老师认可,这是成就感;医生今天看了多少病人,开了多少药,这是成就感;程序员写出一段代码是成就感;甚至就连扶老奶奶过马路都有做了好事的成就感……你呢,你编一支舞,得到甲方认可、给你打钱,你也成就感。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一没通告二没粉丝,三在生活中还是个朋友少的宅男,我从哪儿获取成就感?我从游戏里啊!我carry全场时,我也有成就感!”   林温承认汪艾伦说得有道理,但同样,他记得他父亲曾经说过:“游戏,那不过是一种消磨时间的低级趣味。阿温,你要知道,人人都可以创造财富,那些日子过得好的人,未必真的比穷人聪明,只是他们肯努力去创造、积累财富。世界上的财富总值基本上是恒定的,有些人想要拥有更多的财富,他们就得阻止一些人去积累财富——他们用游戏麻痹人的精神,让他们沉湎于游戏所带来的快/感和刺激中,这样,富人就能把这些财务偷偷积累起来,他们会越来越富有。”   曾经的林温对游戏嗤之以鼻,可现在,他只能通过游戏来留住汪艾伦,让他陪着自己。不然他不知如何面对那个曾经一睁眼就是谢尘宥的家。   汪艾伦说了一大堆,最后做了总结:“你知道我给你说的技能按键就行,我用小号带你打,放心,让你享受躺赢的快乐。”   林温就听懂了最后一句——“我carry,你躺好。”   他点点头,接受了汪艾伦的好友邀请,一同进入游戏。   汪艾伦虽然说的豪气,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团队合作游戏,最开始大家都没有经济值,一打五是不可能发生的。他只能希望队友稍微有点操作,不然可能会毫无游戏体验。   哪想到,匹配进去后,队伍里有俩系统乱码默认名的玩家。   三楼一看大家的名字,当场心态崩了:“靠,俩连名字都没有的纯新手?你们俩要玩游戏,先去打人机啊,打什么匹配赛?”   汪艾伦也一脸悲愤,这一场游戏成了三打五,如果对面也有大佬开小号带兄弟玩,他们这边基本上可以直接投降了。   林温在二楼,他看着自己头上那个如出一辙的乱码名字,有一瞬间晃神——这个人乱码中居然都含有‘CY’两个字母。   虽然这俩字母隔了十万八千里,但组合起来就是谢尘宥的微信名。   林温问兀自沉浸在愤慨中的汪艾伦,说:“他这也是系统默认名?”   汪艾伦瞅了一眼:“嗯,只有系统初始规划的名字,才能有十二位。”   “那他凭什么带有CY两个字母?”林温眼睛里满是怒气。   汪艾伦不懂他在说什么,眼看着一楼选了个全输出型刺客,只感觉这把完蛋了。他赶紧拿起林温的鼠标,给他点了一个全肉装的坦克——反正他觉得林温那ASDW也用不顺溜,敌人开打的话他压根不会跑,还不如当坦克去吸引火力。   进入游戏后,每个玩家需要从漆黑一片的地图中搜寻物资,来强化自己的初始装备。   汪艾伦原本想开麦指挥全场,但他看到一楼那位压根没开听筒,而且这位进入游戏后,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往黑暗里冲。   汪艾伦心里一梗,彻底放弃这位队友,他指挥林温:“你跟着我搜,我用不上的都给你。”   汪艾伦全然忽视了,一楼这个新手的走位操作,好像还挺顺溜的。   三分钟,两队搜索的地图区域逐渐有了重合,带着林温苟在自家区域最里面的汪艾伦听到枪响,紧接着就看到一楼大哥光荣送出一血。   汪艾伦开始骂娘。   林温看着屏幕上弹出的‘C29623GHBIY1’被击杀,心里更是一梗,他问:“这个人还能活吗?”   “十秒后复活,游戏五分钟内,玩家都是十秒复活。后来根据经济高低,复活时间分别延长,最后复活时间可能得有一分多钟。”汪艾伦解释。   “那他一会儿活了就行,你骂他干什么?”林温看不惯别人骂这个名字。   “少爷,他死了会掉装备的啊,虽然不是全掉,但他掉落的肯定会被对面捡走,对面就强起来了。”汪艾伦说。   十秒后,林温看到C29623GHBIY1这个名字再次亮了起来,但是还没过两分钟,他再次被对面埋伏了。   汪艾伦继续骂骂咧咧。   谢尘宥这次被埋伏,确实是他没预料到的,他其实可以跑——但对方如果有远程瞄准的话,他跑不了多远还是会被击杀。   谢尘宥看了下游戏时间,4分47秒,他飞快用了物品免掉落技能,随后死在对方的手/雷轰炸中。   4分59秒,C29623GHBIY1名字换成灰色,牵制对方三人,消耗对方两枚子弹和一个手/雷,损失为谢尘宥少搜索十秒——这个损失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六分钟后,汪艾伦带着林温埋伏对面,因为林温不小心动了A键,游戏中的人物发出轻微脚步声,被对方察觉。汪艾伦卖掉林温,借着墙壁当掩体,逃走了。   同时,另外两位不是纯新手的玩家在击杀对方一人后,被对方反围剿,double-kill。   15分钟,双方经济差已经到达六千这个可怕的数字。   汪艾伦说:“咱们必须团一波,不然被对面一个个消耗死,咱们就没人守家了。”   他打开团队语音,不去管一楼那个新手,说:“兄弟们,团一波团一波,一场团战定乾坤。去我的标记点集合。”   此刻,汪艾伦是全场经济最高,其他两个队友愿意信任他,都跟着他慢慢在地图中移动。反观一楼,属于他的光标一直埋伏在对方区域,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   17分21秒,双方爆发了一场大规模团战,林温这个最肉的坦克被打得只剩下一丝血皮,汪艾伦用针剂救了他。同时,另外两名队友也半残了。   但对方也不好受,他们同样残了几个人。看样子打算去家里修复一下状态。   谢尘宥就在这时动了——他先是发动隐身技能,屏幕中属于他的人物拿着一把巴掌长的剑刺,在对方都没反应过来时现身,解决掉对方不到一半血的突击手。   在发动攻击时,隐身技能会自动失效,对面四人的攻击顷刻而至,谢尘宥飞快点了一瓶瞬息会满血量的药剂,恢复被敌人攻击掉了的血,同时使用此刺客最难的三段练跳技能,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对方刺客身后,用剑刺再次解决了对方刺客。   接下来,不仅是红药还是技能,冷却时间都没到,谢尘宥正面与对方法师刚了几下,互换人头,triple-kill。   汪艾伦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一连串击杀,整个人惊呆了。   其他两个队友忍不住开麦:“靠,这是新手吗?这个刺客贼他妈难操作。”   “而且刺客最主要作用是在前中期暗杀对方,牵制对方发育。后期大家坦度上来,刺客基本上没用,一楼大哥这时候还能一打三,简直牛逼!”   自此,谢尘宥取代汪艾伦,成了全场经济最高,所有武器的杀伤值都被强化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21分54秒,汪艾伦见谢尘宥没有指挥的意思,自己再次标了一个位置。   他说:“这里好打一点,地形适合咱们的阵容,一楼大哥没开听筒,也不知道来不来。”   不料,他们队伍在半途被对方五个人埋伏,汪艾伦反应快,但对面五个人火力压制,他只来得及扔出一个技能,自己就没了;另外俩兄弟更是啥都没看清人就没了。   只剩下血皮厚的林温站在原地,汪艾伦看着属于一楼大哥的光标越来越近,他说:“林温林温,用鼠标右键开启大招,快一点,对面没技能,一楼大哥经济又高,说不定还有救!”   谢尘宥开启了隐身技能,林温只觉得屏幕上自己那个人物脸上的血迹越来越严重,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地。在他自己心里已经放弃的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一位顶着C29623GHBIY1这串名字的队友,那个人手里拿着暗杀用的剑刺,因为施放技能的缘故,围绕着他时隐时现——在这一片黑暗中,像是雨夜过后天空上璀璨的星子。   属于林温的人物终于在对方的攻击下倒地不起,只剩下一丝血皮,随便一个普通攻击就能命丧当场。结果就在此刻,对面五个人被C29623GHBIY1全部击杀。   汪艾伦在林温耳边狂叫:“靠!这操作太牛逼了!三段刺杀和隐身居然可以这么连招!对面复活时间还有两分钟,完全够把对面家给拆了。诶诶诶,他怎么不去拆家?”   汪艾伦看着屏幕上的C29623GHBIY1蹲下来,给林温那个人物喂起了红色药剂。海豹游戏公司的建模做得逼真,周围黑暗又静谧,还有一圈倒地不起的尸体,这场景看起来……当真挺浪漫的。   然而他更关心的是输赢:“靠靠靠,这时候大佬还救你干什么,赶紧去拆对面的家啊啊啊啊!”   而谢尘宥手边的游戏技巧指点放到了尾声,解说员笑着说:“救治了队友后,就可以直奔对方老巢,拆了他们的窝点!”   在对手活过来的前十秒,他们的老巢被谢尘宥和林温拆了,游戏胜利。   谢尘宥没去游戏结算界面,径自关了电脑,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他确实从中感受到了游戏的魅力。   但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张千俞那句‘怦然心动’让他内心泛起的波澜来得强。   可能,这就是喜欢吧。 第18章   “卧槽,这绝对是大佬开小号,这刺客太难上手了……”   汪艾伦还没说完,旁边的林温就拽下耳机,推开椅子,离开座位。汪艾伦有点不明所以,但他本能觉得林温现在情绪不对,赶紧跟了上去,“怎么了怎么了,赢了游戏还不开心吗?”   对人生就是游戏和宅组成的青年而言,完全无法理解林温心中弯弯绕绕的各种情绪。   “那个人,他最后凭什么……”林温在走廊窗边踱步,气急败坏中却夹杂着欲言又止。   汪艾伦此刻脑海里下意识泛出鲁迅曾说过的‘人和人悲欢并不想通’——他完全无法理解林温想要表达什么。   林温觉得那句‘他凭什么顶着CY这个名字,把我抱在怀里喂药’说出来太过傻逼,毕竟只是一局游戏,此前汪艾伦救他,屏幕里的人物互动也是一个把另一个抱在怀里。   可为什么到了一楼玩家那里,他的情绪就变了?   林温转头,额头抵着墙壁,沉默良久,涩滞着开口:“……算了。”再计较下去他迟早把自己逼疯。   汪艾伦却好像、大概理解了什么,他斟酌着用词,暗搓搓道:“林少爷,你不会对那个一楼大哥有点……有点在乎吧?”   在林温瞪过来前,他赶紧把自己所有的想法说出来:“游戏网恋奔现的不少,真的,大部分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靠谱。况且这游戏玩家素质一般都不错,一楼大哥能把刺客玩那么六,至少是个聪明、手速快的人。你要是觉得有一点点心动,你就去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是忘掉旧感情的最佳途径。之前你不是还说,谢、谢神跟你分开后就谈了一个新的么?大家都在往前看,你就不要把自己束/缚在原地……”了。   林温看向汪艾伦的眼神好像要吃人,汪艾伦不得不自动消音。他突然想到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李老板刚才给我发微信说他的战队明儿个要打正式秋季赛,他给我留了两张票,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你觉得怎么样?”   林温嘴巴上硬邦邦的回应:“不怎么样。”   汪艾伦知道,林温这个死傲娇既然回应了,又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拒绝,那就算答应他了。他笑着说:“那咱们今晚找个酒店好好睡一宿,明儿个下午去看比赛。”   两人并肩往网吧包厢里走,走廊的灯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陡然一闪,灭了。林温心弦猛地一颤。   视线所及,只有墙角的‘绿色通道’指引灯泛着幽暗光芒,汪艾伦顿时觉得这里像鬼片现场,赶紧拉着林温跑走了。   十月十四日,中午十二点刚过几分,谢尘宥的车子出现在张千俞家楼下,他找了一个还算显眼的位置停车,等张千俞下楼来。   ——两人约的是十二点半见。   张千俞十二点十七分到楼下,一抬眼就看到谢尘宥倚在车边,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和黑色牛仔裤,露出一截儿窄瘦的脚踝,没戴眼镜,薄凉的眉眼毫无遮挡的显露在眼前,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和……桀骜不驯。   这样的打扮让张千俞感觉好像回到五年前——十九岁出头的谢尘宥站在台上自信又冷静的反驳他修改后的代码。当时的谢尘宥……同样肆意年轻。   张千俞看着自己的棒球服和休闲裤,虽然同样的运动风,但那股子热血和勇气仿佛从他身上消失殆尽了。   他第一回 意识到,三岁的差距听起来并不大,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正想着,谢尘宥看到了他,那双稍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桃花眼里映出笑意,紧接着,谢尘宥向他这边跑来。   一瞬间,张千俞觉得视野中泛红的枫叶像春日里烂漫的花朵,生机盎然。   上车后,张千俞看着副驾驶上的礼物盒,微微有些错愕:“给我的?”   “嗯。”谢尘宥发动车子,载他去体育馆。电竞比赛的粉丝一点也不比看明星演唱会的人少,张千俞昨天跟他说过,李老板让他们提前进场,跟选手们一起吃点饭,看完比赛再去吃大餐也不迟。   张千俞抱着礼物盒子没有舍得拆,他偏头看了一下谢尘宥,说:“你今天没戴眼镜。”   “隐形。”谢尘宥解释,“轻微近视。”   “我之前也近视,不过后来觉得戴眼镜太麻烦,就做了近视矫正手术——社会上对此项手术褒贬不一,见仁见智。”张千俞笑着说,“对了,李老板不知道你也要去。我能把你邀请去,给他可是一个大的惊喜。你要知道,咱们系的同学都很想认识你。”   “巧了,我两个室友前几天还在群里谈起张学长曾发表过的几篇论文。”谢尘宥并不是恭维,他寝室的老大和老二都在国外读phd,与张千俞研究方向接近,最近在啃张千俞的论文。   说着,张千俞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说:“李老板,我们在路上了,还有半小时到。”   “好嘞,给你们留饭!”李老板爽朗大笑一声。   另一边,林温和汪艾伦一觉醒来看到手机上的时间,两个人登时再无困意——这他妈怎么都快一点了!   汪艾伦一边穿裤子一边给李老板打电话:“哥、哥,我们现在去拿票还来得及吗?”   “你们到了?”   汪艾伦哭丧着脸:“没呢,刚起,不过酒店就在体育场旁边,洗漱完就能下楼。”   李老板思索着说:“现在一点了……给你们送票出去再排队进来,恐怕来不及。”   汪艾伦真要哭了。   “这样吧,你们十分钟内下楼,在体育场C2入口等着,我让我们工作人员去接你们,走员工通道进来。你们刚起,肯定还没吃饭,正好我这里多留了几份餐。”李老板自觉将一切安排的都十分妥当,说,“你们赶紧就是。对了,让你那位朋友别嫌弃咱的盒饭不好吃啊!” 第19章 修罗场   “林少爷,靠、靠,你等等我!”汪艾伦跟林温经历了鸡飞狗跳的十分钟,洗漱好就往外冲。他原本还在心里想过‘万一林温跑太慢了’这个问题,哪想到林温这小子看起来挺清瘦的,跑起来就跟装了小马达一样,落后的反而是他这个电竞宅男。   林温一路疾行到体育场C2口,站定后脸不红气不喘,身型挺拔清隽,与身边累成死狗一般的汪艾伦形成鲜明对比。   “林少爷……”汪艾伦喘着气,扶着林温的肩膀,故作轻松道,“没想到你体力不错啊,怎么练的?”   林温被夸的有点开心,说:“想练,得找人带啊。你找个喜欢锻炼的男朋友不就成了?”   “谢、谢神啊?”汪艾伦跑得双眼发晕,话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男朋友还有这作用,哈哈,真不错。”   林温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与此前几天相比,提起谢尘宥,他不会再生气、愤怒,更不会咬牙切齿的说“小爷我不稀罕”;现在的他……看起来有点落寞了。   林温不可遏制的想到谢尘宥和自己一同跑步的日子,他那个人特别自律,跑完步拉伸后回到家还要做俯卧撑。   去年八月的某个晚上,谢尘宥打算在家做俯卧撑,他给林温说:“你先去洗澡,我稍后来。”   那时林温在家跟俩哥哥闹了矛盾,性格软弱的母亲看他们吵架,只知道哭。林温气得在家里呆不下去,当晚就回来找谢尘宥——他把谢尘宥当成自己唯一的支撑。   果然,谢尘宥的怀抱十分有安全感,林温双臂缠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赖着不动。   谢尘宥好脾气的托着他的大腿,规避了导致林温情绪低落的问题,问:“那现在想干什么?”   林温用腿摩挲着谢尘宥的腰侧,原本他想去床上——可去床上也得先洗澡。   林温闷闷的说:“你现在要做俯卧撑吗?”   “不是必须。”谢尘宥晃着他走了几步,像哄小孩子一样。   林温唇齿间不禁倾泻出笑意,他心情好了很多,说:“那你做俯卧撑,我在旁边看。”   谢尘宥犹豫几秒,还是答应了:“行。”   林温看着那隐没在T恤下线条流畅的肌肉,少顷后,忍不住悄悄爬上谢尘宥的背,他明显看到自己接触到谢尘宥背部时他的手臂颤了颤,但顷刻便很好的稳住了。   他这才问:“我能上来吗?”   这回谢尘宥没有犹豫,说:“来,试试。”   此前的林温只觉得那些画面温馨又甜蜜,但当谢尘宥上个月点明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替身合约》的原因后,林温此刻再回忆到这些,只觉得谢尘宥的每一句话都有了深意——谢尘宥当时不会是以为自己的背影像他心中的白月光,才犹豫了片刻后再答应他在旁观看,才在他手摸上去的时候胳膊跟着颤了颤吧?   林温的脚步顿住,他没由来的特别难过,心头一阵一阵的泛酸,可他又哭不出来。   体育场高挑的顶棚显得他尤为渺小,在侧方壁灯的照射下,一条细瘦的影子从他脚边蔓延出去,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汪艾伦和带他们进去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来,汪艾伦怼了怼林温的胳膊:“怎么了?林少爷。咱们赶时间呢。”   地上的影子颤了颤,林温深吸一口气,淡淡说:“没事,走吧。”   李老板派来的工作人员是他们战队二队的一位队员,今年刚满十八,完全没有什么察言观色的意识,因为在网咖与他们见过几面,就开始兴高采烈的分享起自己的快乐——“咱们走快点,听说老板去接海豹公司的游戏负责人张、叫张骞什么的了。现在咱们这款游戏的服务器优化,全都是海豹游戏做得呢!”   汪艾伦说:“张千俞?”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还是你们记性好。”队员刚说完,他们身后就传来一阵笑声,独属于李老板的狂野声音让林温身形僵硬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老板是去接张千俞了???   上天并不给林温什么‘李老板没接到人’的美好设想,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李老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千俞啊,我们队员对你可是仰慕有加,你赶紧跟我去休息室,他们看到你指不定一会儿上台全都能超常发挥。”   张千俞那温润又陌生的声音传进众人耳朵:“我只希望李老板的队员们全都超常发挥,但那是因为他们本身训练辛苦才有的成果。你说是吧,谢先生?”   紧接着,谢尘宥那熟悉的声音传进林温耳朵里,他说:“张先生说得不错。”   林温愣住了。   穿过一个拐角,谢尘宥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过道中间的林温,就连他旁边的汪艾伦,谢尘宥也跟他有过几面之缘。   谢尘宥是个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在他心中合约到期就代表两人分开,不可能再拉拉扯扯、藕断丝连。   上次在他带着妹妹在电玩城偶遇林温,林温撒泼找麻烦,谢尘宥便公事公办——通过报警来解决纠纷。   林温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曾经熟悉过的陌生人。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林温的背影僵得跟钢版一样,双脚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汪艾伦拉了一下他,居然都没拉动。   然而谢尘宥没有丝毫打招呼的想法,张千俞压根不认识他们,李老板为了赶时间,三人脚步也都没停,就从他们身边走过。只有李老板在快走几步后回头催了他队员一句:“赶紧来,太晚就没时间吃饭了。”   林温看着谢尘宥的鞋子从他身边走远,目光才敢一寸寸上移,落在那人背影上。而谢尘宥身边,就是张千俞——那个他想了五年的白月光。   林温想起第一次见到谢尘宥,在T大的操场上,他误把谢尘宥的背影当成张千俞。   可此刻两人都在他面前,林温的目光完全不舍得从谢尘宥身上挪开哪怕一丝。他压根没去思考前面谁是张千俞。   汪艾伦见他这样,倒是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看到谢尘宥走过来时心里有多紧张——他最怕林少爷一个想不开,去当面质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那真是跟撒泼无异了。   队员往前走了两步,见汪艾伦和林温还是没有跟上来,诧异地问:“你们怎么不走啊,快没时间了。”   汪艾伦凑在林温耳边,小声说:“咱们还……还去吗?”   不然转身就走,回酒店再睡一觉也成。   汪艾伦问到第二遍的时候,林温终于意识回炉:“去,走。”   他要跟谢尘宥解释清楚——谢尘宥肯定以为他只是一个替身,所以才会在上个月走得那么果断。可林温要跟他说,所谓白月光,不过是一个噱头,他早就忘了什么白月光,他真正的爱的人是谢尘宥!他也只爱过谢尘宥一个人!   ——只要他跟谢尘宥解释清楚,谢尘宥就一定会跟他回家。   汪艾伦见林温面色镇定,自己心里反倒慌了:“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出去弟弟我请你吃大餐,行吗?再请你去喝酒!”   林温没去看汪艾伦,跟着队员往里走。汪艾伦无法,只能跟上。   体育场留给电竞选手的休息区很大,左侧被装修为餐厅,中间摆着一张长桌,靠墙部分还有吧台;右侧则是休息室,有一条长沙发和七八个坐下就能把自己埋在里面的懒人沙发。   餐厅和客厅各有一道门,互不干扰。   谢尘宥和张千俞进去的时候,教练正在做最后的赛前动员。他们没过去打扰,而是悄悄落座于餐厅,李老板则将准备好的工作餐拿出来。   “谢总、千俞,咱们先吃一点垫个肚子,打完至少得三四个小时。”   张千俞见他给自己面前也摆了一份,问:“你也没吃?”   “可不是,我忙前忙后伺候我们这群祖宗,一直没来得及,就指望他们完成我少年时的梦想了。”   说起梦想,张千俞一边拆饭盒一边笑,说:“这倒让我想起咱们大一时在寝室打游戏的事情了。”   “别、打住,那是我这辈子的阴影,挂科那么多,差点就要劝退。”李老板摆摆手,问,“谢总玩这个游戏吗?”   林温和汪艾伦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他们刚开门就听到李老板问谢尘宥打不打游戏。   “只会一点。”谢尘宥目光扫向门口,再次看到林温的脸后,他依然没做什么表示,轻描淡写的移开目光,完全看不出两人曾经有过一段。   “只要玩就行,有时间来我们战队,咱们三排试试。”李老板觉得谢神长相简直就犯规,说他面冷吧,却又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再配上他的技术操作,难怪当时他们班的女生都整日将这个学弟挂在嘴边。   队员将人送到后,立刻转身去休息室,他还是和朋友们呆在一起更自在点。   李老板起身,将盒饭递给汪艾伦和林温,招呼着他们落座,说:“场馆只供应快餐,咱们凑活凑活。”   原本餐厅座位安排是谢尘宥和张千俞在一边,李老板坐在张千俞对面——谢尘宥对面正好空出来了。   汪艾伦一看到这座次,只想当场晕过去。   结果林温已经接了盒饭坐在谢尘宥对面,汪艾伦一脸窒息的坐在林温旁边。   谢尘宥对此没有一丝反应,用筷子夹菜的动作都没顿一下——林温坐哪儿对他来说不过是无所谓的事情。   李老板坐在林温身边,当即就感觉到了与汪艾伦如出一辙的窒息。他不知道今儿千俞和谢总一起来,不管是饭菜还是招待,准备的都很随意,甚至在汪艾伦他们起晚了之后,把他们也叫来了休息室。   现在,李老本生怕林温这孩子突然来一句:“这饭是给人吃的?”   那语气、那态度,只是想想李老板都觉得很压抑。   幸好,今儿林温表现还在正常。李老板松了口气,给大家介绍:“这两位是我的校友,这两位呢……是同样热衷于游戏的好友。”   谢尘宥听了这话,很给李老板面子的抬了抬头,目光从林温和汪艾伦脸上掠过,算是打了招呼。   林温则在接触到谢尘宥目光时整个人呼吸骤停,他控制着面部肌肉想要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但还没笑到位,谢尘宥的目光已经移开了。林温的笑僵在脸上。   张千俞倒是笑着给他们点了点头。汪艾伦赶紧在桌下一拉林温,让他收敛一点。   另一边休息室的队员们该去后台了,教练们带着人鱼贯而出。不一会儿,走得只剩下餐厅他们五个。   李老板正苦于找话题活跃气氛,突然间,餐厅门被敲响,开门后,一位西装考究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笑着说:“张总监,我刚才在走廊就看到你了!”   来人是张千俞的同事,同样是总监职位,只不过负责的游戏板块不同。   他依次跟李老板等打了招呼,说:“下次要来看比赛,记得找我,我给你多留几张票啊。”   “太客气了,陈总监。”张千俞站起来跟他寒暄。   陈总监目光落在张千俞身边的谢尘宥身上,“啧”了一声,说:“我怎么觉得这位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谢尘宥起身自我介绍:“谢尘宥,任职于有象公司。”   “噢,原来是谢总!您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五年前,您还在读大学吧,参加过一个海豹公司举办的游戏优化大赛,我就是当时大赛的负责人,陈忠。”   陈忠上前几步,递出自己的名片,说,“不瞒您说,你之前为那个交互网游优化后的核心代码,稍作修改后,同样可以优化咱们这个竞技游戏,我们研发组的人都挺想当面感谢谢总。那个,现在我就不打扰诸位吃饭了,一会儿要是人多找座位麻烦,直接给我打电话,我请诸位去核心场看比赛。”   李老板兜里还有自己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明信片,登时有些柠檬,在陈忠走后,他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心,问:“代码?”   这问题张千俞会,他说:“嗯,五年前的十月,也是国庆那段时间,谢先生去海豹游戏总部参加了一次比赛。”   “你也知道,不会就是你当评委那次吧?”李老板问。   “是。”张千俞转头看向谢尘宥,笑着说,“看来那次不知是我注意到了谢先生,海豹公司内部也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李老板叹气:“要不怎么叫谢神呢。”   说到这里,他感觉有些冷落了身边俩小朋友,于是说:“说起五年前,千俞,这俩朋友五年前跟你有一面之缘来着。”   张千俞记忆力极好,李老板一说到这里,他就想起第一次和谢尘宥约会时,李老板打来的那个电话——他说有两个小朋友去网咖问他现在回国了没。   当时在车上,张千俞为了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的说自己不记得五年前的事。但他其实有点印象来着,后来回家仔细一想,大概就能想通前因后果。   于是,他看向汪艾伦,问:“五年前,在李老板的网咖里,我给你调试过游戏,对吗?”   汪艾伦战战兢兢的点头,说:“是,当时游戏界面卡死了,你调试后,我那个人物就能动了,然后我一刀斩杀了波ss,掉落了一个建城令牌。在当时,建城令牌可以卖到接近40万的高价。”   他斟酌着用词,说:“因此,我和我的朋友都很感谢你。前几天去李老板店里找你,也只是想当面道谢。”   张千俞听完汪艾伦所说,温和的目光变得有些亮,他说:“那你们可感谢错人了,该感谢的是谢先生才对。”   汪艾伦不明所以,就连林温也倏然抬头看他。   林温这个震惊中夹杂着慌乱的目光让张千俞从记忆深处揪出五年前那段有些无厘头的告白,他现在彻底把汪艾伦、林温和五年前的事情串起来了。   张千俞记得五年前自己应该解释过真相,也拒绝了斜对面那个男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这件小事记了五年。   为了避免日后不必要的麻烦,张千俞重新解释:“游戏那件事,之所以要感谢谢先生,是因为我给你调试游戏的代码,是来自于当时谢先生比赛时,即兴写出来的代码。从根本上看,那些代码是谢先生所写。而且,那串代码的核心思想很精妙,稍作改编后同样优化了这款竞技对抗游戏的性能。”   林温双眸里满是不敢置信,他看着张千俞的方向,双眸逐渐失焦。   他想起了五年前他给张千俞打电话时,张千俞拒绝自己的原话:“同学你好,你可能误会了,帮助你朋友优化游戏的方案并非我原创,是我从一个学弟身上学到的。如果你仅仅是因为这串代码而喜欢我,那么很抱歉,我当不起你的崇拜和喜欢。希望同学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再见。”   林温回忆着自己五年前的想法——他觉得计算机代码那么难,对大神不能要求太苛刻。一个能从GitHub里自由运用代码、解决实际问题的大神已经很厉害了,如果有人真如张千俞所说,能在短时间独立设计出游戏优化方案,那种等级的大佬他林温高攀不起。   现在,林温终于知道,他,高攀不起的那个学弟,那个学弟……就是谢尘宥。   兴许是林温的表情太过僵硬和难过,谢尘宥不可避免的看了他一眼。张千俞说的全是实话,谢尘宥不理解林温为什么这副样子——不过,他也没兴趣知道。   谢尘宥垂首看了眼时间,打开一听汽水,张千俞动作熟练的给他的汽水里插了一根吸管,笑着说:“一会儿要看比赛,慢点喝。”   随即,他转头继续对林温说:“所以,这位先生,我很感谢曾经被你喜欢过,但你的告白和崇拜,我不敢当,也不能同意。五年前没答应,以后也一概不会答应。你还年轻,有更好、更灿烂的人生。”   谢尘宥叼着吸管,薄薄的眼帘掀开。张千俞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过来,同时挑了挑眉,好像在问‘怎么了’。   谢尘宥起身,将自己的棒球帽反扣在张千俞头上,推开椅子,长腿迈开一步,淡淡说:“走了。”   李老板只觉得气氛诡异莫名,但有了谢尘宥的话,他赶紧跟着说:“哎哎哎走了走了,一会儿不让进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晚安,剩下的白天发   感谢在2021-03-1518:13:47~2021-03-1619: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修罗场后续   张千俞脑袋上扣着谢尘宥的帽子,路过光洁照人的大理石壁板时,忍不住瞟了自己两眼。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像多了几分年轻人的张扬。   两人找到位子坐定后,李老板不便作陪,去找他们战队的人。   临走前,他抓抓头发,道歉说:“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好像都认识。他们俩今天起晚了,我才叫他们到休息室……不过你们的座位号距离很远,应该不会再碰到了。”   “没事,李老板客气了。”谢尘宥依然拿着饮料,削薄的眼皮下是让人安心又信赖的目光,他说,“汽水不错。”   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不管他谢尘宥跟林温在一起的三年,是给谁当的替身,现在三年期限已满,再无深究的必要。   汪艾伦并不知道所谓《替身合约》的事情,他只知道谢尘宥是林温前任,而再往前,张千俞则是林温的暗恋对象。   ‘跟前任和前前任一起同桌吃饭是什么感觉?’——汪艾伦觉得这帖子发到某乎,应该会火一把。   “之前在过道看到他们俩,我就叫你走……你看看现在……这……”汪艾伦现在已经没了去看比赛的心思,林温这情绪状态,他可不敢把林温带去人多的地方啊。   汪艾伦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绕着餐厅走了两圈,最后重新坐在林温旁边。他见林少爷一脸死寂、一言不发,好像轻轻一碰就能哭出来一样。   汪艾伦给林温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说:“都是我不好,我之前就不该带着你去找李老板,问他张千俞现在回国了没,还让他给张千俞打电话问他现在接不接受追求……”要不然张千俞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拒绝林温的追求。   最重要的是谢尘宥也在场,汪艾伦把自己带入林温,只感觉无比窒息——这就是活生生一个社死现场。   林温眼眶红红的,对汪艾伦的话充耳不闻,并无任何反应。   在他彻底爱上谢尘宥之后,他其实有一万种告诉谢尘宥真相的方式。但他为了自己那一丁点虚荣的自尊心,欺骗自己——谢尘宥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在恋情中处于永远占上风的地位。   正是因为他的自欺欺人,才导致了他和谢尘宥的误会日渐加深。   直到刚才……林温打了一万遍腹稿的话从张千俞口中倾泻而出,他来不及制止、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少爷,林少爷,您好歹给弟弟两句反应,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我就下跪给你看!”汪艾伦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撼动林温分毫情绪。   终于,他想出了杀手锏,“我……我就去告诉谢尘宥!”   这回,林温终于给出了些许反应——他脑袋和身体都没动,木刻似的,只是眼珠动了动,却依然没有焦距。   汪艾伦脑海中不自觉想起祥林嫂‘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象征他还活着’,他这下真的慌了,一把保住林温:“少爷,天下男人那么多,咱们不必非要吊在一棵树上啊。”   汪艾伦这才发现林温更瘦了,他更宁愿林温吼叫一通,甚至摔俩杯子都行——至少得把难过发泄出来。   林温依然没什么反应,他在怪汪艾伦带他去找李老板吗?他不怪。   短暂的反思后,他头脑里一派混乱,唯一能记得清清楚楚的,是谢尘宥刚离开时那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   ——他知道真相了。   ——可他的态度是‘无所谓’。   在林温的所有遮羞布被扯下来后,谢尘宥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随后就无所谓的移开眼神,和朋友们出去了。   ——他真的不爱自己了。   林温终于抑制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   谢尘宥和张千俞看了一场比赛后,两人的互动便比以前更加频繁起来。有时是张千俞给谢尘宥送爱心便当,有时谢尘宥会‘顺路’接张千俞吃晚饭,再送他回家。   两人的亲密劲儿明显在朋友之上,却迟迟没有确定关系。   等着两人请客吃饭的柳鹤年不止一次调侃谢尘宥:“我说谢总,咱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你们没商量谁在下面吧?”   这种问题通常会被谢尘宥一个眼神中断。   其实并非柳鹤年所想的那样,他和张千俞没正儿八经确定关系,还是因为彼此都太忙了,休息时间很难重合。海豹公司有加班文化——甭管是不是在干活儿,反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目不转睛的看着,就会给人一种‘这个员工很努力’的印象。   而想要普通员工‘认真加班’,上级领导就该以身作则,所以,张千俞一般也要跟大家一起往十点、十二点的熬。能在八点多走出办公室大楼都算提前下班。   谢尘宥则不然,他喜欢高效率的工作,除非特殊要求,否则他一定五点半踩点下班,从不在公司逗留。   相伴时间太短,是阻止感情升温的重要因素。   十一月三号,又是一个周六,距离两人上次约会过了足足三周,张千俞终于能逃离工作的魔爪,再次约谢尘宥出来。   天气逐渐转凉,谢尘宥在衬衣外套了一件黑色风衣,不过腿上依然是九分露脚踝的休闲裤,略微有些枯黄的灌木丛在他身边显得十分矮小。   张千俞往过走时就听到前面的女孩子在议论‘那个帅哥在等谁啊’。   谢尘宥确实和黑色很搭,他能完全压住这颜色的深沉,表露出他独到的气质——放肆、张扬,冷。   张千俞笑着几步跑过去,上了车后,发现谢尘宥这回没戴隐形,而是全挂耳式眼镜。不同于工作时候简洁又干练的边框,今儿个谢尘宥的眼镜上有一条细细的银链,从他眼尾垂到耳后,给他本来就精致的五官平添一丝儒雅。   张千俞盯着他看了半天,评价:“有‘何不食肉糜’的骄矜贵公子范儿了。”   “我妹妹挑的,年纪小的女孩子喜欢这种款式。”谢尘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在张千俞面前提起家人,说,“今早想到要见你,就戴上了。”   张千俞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贴到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人身上——顶着这张脸用酥到人骨子里发麻的声音说情话,他要是不动心,简直天理难容。   “真后悔没早点遇到你。”张千俞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跳过快,各种语言艺术全都糊成一坨,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现在最合适。”谢尘宥唇边出现一丝笑意。   两人今儿约会的地点在动物园,是张千俞挑的。他能看出谢尘宥比较喜欢户外运动,可他自己体力一般,去陪谢尘宥跑步的话,可能跑几下就气喘吁吁。各种球类他也不算擅长,只是会拍两下——听柳鹤年说,谢尘宥大三时还是校篮球队队长,带着T大队员打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拿了第三名。   前两名一个是体育学院,一个是警察学院。   相识初期,张千俞无意暴露自己的短板,于是选了一个既在户外,又没有过大运动量的活动——逛动物园。   这一场玩下来两人都很尽兴,谢尘宥走了两小时丝毫不见疲惫,但张千俞就有点累了,走到车边时微微有些喘气。   “怎么不在门口等我?”谢尘宥笑着给他打开车门,张千俞把自己塞进车子里,喘了口气,说,“这几步我还是能走的。”   “谢先生体力真好啊。”张千俞羡慕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流淌而过的景色,说,“我得开始锻炼了,这才二十七,怎么感觉跟七十二一样。”   顿了顿,他又说:“想想学校每周三趟三千米,咬咬牙也就跑过来了。”   谢尘宥慢悠悠道:“张先生打算怎么个锻炼法?”   “……这,去健身房办张卡,再请个私教。”张千俞自己说着就笑起来,“心里安慰。”   “张先生是周末双休,对吧?”谢尘宥问。   “嗯,是,不过偶尔得加班去公司。”   “既然这样,每周的休息日,我找你夜跑。”谢尘宥说。   张千俞原本有些自嘲的心思全然被谢尘宥这话给驱散了——他本不想将自己体能不好的短板暴露出来,他怕过早暴露引起谢尘宥的轻视,却不料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张千俞打开车窗看向窗外,刺目的阳光将他的脸照得莹白一片,心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和……爱恋。   他年纪不小,以为自己早过了沉湎于爱情的毛头小子阶段。他前几天加班时甚至还在想,此前对谢尘宥的怦然心动不过是巨大工作压力下的精神慰藉,就好比‘吊桥效应’——人在紧张刺激的环境下,心跳会不自觉加速,这时如果迎面走来一个年纪相当的人,他们会误以为自己一见钟情。   但现在看来,这颗心真的不听他指挥,反倒是跟随谢尘宥的节拍去欢呼跳跃。   他,张千俞,真的沦陷了。   “那我要多谢谢先生陪我跑步了,”张千俞答应,同时解释道,“前五年,我在国外,我们那儿全是村,出了居住区后挺荒凉的,一般情况不敢独自走,都是开车。”   因此,他就将大学时的跑步运动荒废了。   张千俞还是压制不住胸腔内蓬勃而出的喜欢,开了窗后,风吹得他脸上愈发燥热,他突然说:“谢先生,靠边停车一会儿,好吗?”   谢尘宥依言,他刚停下车,张千俞就解开安全带过来亲吻他。谢尘宥晃了一下神,并未反抗,只是拔出车钥匙,给车子彻底熄火。   谢尘宥能听到张千俞剧烈的心跳声,他鼻息间尽是落叶的味道,像这秋日一般飒爽又不失热烈。一如张千俞本人。   谢尘宥缓缓抬手,轻轻搭在张千俞的背上。   “谢先生下午有什么安排吗?”车子重新向前行驶,张千俞突然问道。   “悉听尊便。”   “我们小区附近开了一个洗浴中心——”张千俞说着便卡了壳,赶紧解释,“可以选单人间的,就是洗完之后的按摩还不错,我觉得我们可以稍微放松下肌肉。”   张千俞明显看到谢尘宥挑了挑眉,虽然他真的没有多余的意思,但那句话真的暗示意味太明显了,尤其他们刚亲吻过。   随即,他听到谢尘宥轻笑着答应:“好。”   两人洗完澡按摩后出来,张千俞才看到自己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来自于同一人——柳鹤年。   张千俞眼皮跳了跳,直觉准没好事,但大家同学一场,他还是回了过去。   一接通,柳鹤年就开始轰炸:“你在家吗?我快到你家门口了,记得给我开门啊,我有个重大秘密要分享给你。”   张千俞有些结巴:“秘密……还是不必了吧。”   “不行,你记得开门啊,我已经在你们楼下了。”话音还没落,站在洗浴中心门口的张千俞就跟柳鹤年四目相对。   柳鹤年的目光从张千俞脸上逐渐过渡到谢尘宥脸上,然后再往上、往上就是洗浴中心的招牌。   柳鹤年那张呆滞了片刻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随即他小跑到两人旁边,目光定格在两人的四条腿上。   张千俞有些头疼,往前走了两步,跟柳鹤年错开。随即他就看到柳鹤年眼睛瞪大了,那震撼中带着一丝猥琐的目光飘忽在谢尘宥身上。   谢尘宥对此视若无睹,跟张千俞简短道别后,约了明天晚上的跑步时间,抬脚就往车边走。   柳鹤年:“……”不是,这俩人怎么会走路都不受影响?而且刚做完就跑步,真的不会拉伤吗?   一吻定情,谢尘宥和张千俞之间漂浮于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窗户纸就这么被捅破,最直观地发现就是——谢尘宥眼镜框和镜框上的链子几乎天天都是全新的。   柳鹤年“啧啧啧”的摇头:“这人现在上班就是招摇过市,绕着公司走一圈,甭管男女,目光都在他脸上。”   “谢总确实好看啊。”袁江玉说,“要不我性别不符合,怎么说我也得追一追。”   女孩子到底敏感,袁江玉灵光一现,突然问:“小谢不会谈恋爱了吧?”   柳鹤年和齐征同时住嘴——他们知道谢尘宥不喜欢别人传他私事。   袁江玉嗔了他们一眼:“这还瞒着我?一下就看出来了,他对象挺有情趣的。”   自此,柳鹤年和齐征酸得天天嚷嚷着让谢尘宥请客。   谢尘宥往椅背上一靠,精致细小的银色锁链淌在他耳际,懒洋洋道:“请客,行啊。”   “我要狠狠宰谢总一顿。”柳鹤年如是说。   “你就这点志气?咱们不还得再宰千俞一顿?”齐征补充。   “有道理有道理。”   “想要吃饭,行,得先等他做完秋季结算,还有下一阶段安排。”谢尘宥不紧不慢的说。   柳鹤年问:“……靠,那得多久啊?”   “不长。”谢尘宥看着对面的俩人,冷静插刀,“也就一两个月吧。”   “谢总你怎么这么狗呢!”柳鹤年忍不住站起来。   谢尘宥只是微微昂了昂下巴,气势一点也不输站起来的柳总,他说:“彼此彼此。”   不过,谢尘宥确实说得是实话,对于海豹公司那种大厂而言,十月还算轻松,从十一月起到年尾,几乎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来用。   等到圣诞前夜,张千俞终于能郑重的约上几位好友,同谢尘宥一道,宣布他们的恋爱关系。   酒桌上不免插科打诨,但随着有象公司的一步步平稳上升,除了柳鹤年和齐征,其他人倒是都不敢去打趣谢尘宥。   于是柳鹤年眼睁睁看着一个气氛轻松的吃饭环境成了洽谈工作的时机。   李老板顺势说:“对了,听说海豹公司最近在给明年圣诞主题作准备,是要做一个古典舞蹈的动画CG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晚上好   感谢在2021-03-1619:11:11~2021-03-1718:2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k行6瓶;123、酒辞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21   柳鹤年着实不忍心这场期待了接近两个月的朋友聚会变成‘商业会谈’,更何况,这还是老谢和千俞宣布他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在这样的场合下谈生意和企业规划,合适吗?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怼了下老谢的手臂,笑着说:“那什么动画CG,老李你都能听到点内幕,我想咱们老谢肯定知道——毕竟他们夫夫一体。老李,你要问也该问老谢才对啊。”   气氛在柳鹤年这句话中骤然叠至高潮,众人哄笑,打趣张千俞和谢尘宥是强强联合。   “我跟千俞哥一个公司,前几天谢总亲自带着团队来谈一个小合作,别说我震惊,就连我们公司老板知道这件事都很惊讶,在给我们开内部会议时说要不是他人暂时不在国内,一定会亲自来迎接谢总。我当时就觉得咱们千俞哥笑的很灿烂,不像是震惊的模样,现在一想,谢总这分明是来给千俞哥撑场子。千俞哥能不开心么?”   李老板插科打诨笑道:“啊这,这就是大佬的浪漫吗?”   谢尘宥大学同寝的老三‘啧啧’两句,看着谢尘宥直摇头,感慨道:“同寝四年,我就没见谢哥对谁这么热心过。哎,果然,这就是真爱啊。”   “可不是么!”   “那我们先提前祝贺两位大佬百年好合!”   “等领证了咱们还要来吃喜酒!”   包厢内柔和的暖光倾泻而下,给在场众人笼罩了一层温暖和亲切。暖光一般会弱化人的棱角,让亚洲人本就不算立体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扁平。   但谢尘宥是个例外,微高的眉骨和窄挺的鼻梁让他无论在何时都保持着自己突出的个人特点。   张千俞偏头去看谢尘宥,视线从他耳侧精致细小的银链上穿过,去纠缠谢尘宥的目光。   谢尘宥放下茶杯,往后一靠,与他四目相对。张千俞放下心来,眨去眼中的疲惫,笑着去拉谢尘宥的手。   在场众人果然笑得愈发高亢。   谢尘宥今儿没喝酒——主要是没有柳鹤年和齐征带头,别人也不敢灌他,他就以茶代酒敬了众人。正好在聚会结束后开车送张千俞回家。   车子缓慢如蜗牛一般行驶,张千俞坐在副驾驶上,他能清楚的看到路边每一对牵手的情侣——这些爱恋中的男男女女,在平安夜这个日子,大都会选择发展一次床上生活,为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甜蜜和仪式感。   张千俞想到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房卡。按照他的打算,确定关系后,他和谢先生可以有进一步、身体上的交流了。   今儿他故意多喝了点酒,想的就是一会儿在下面……应该不会很难受。   虽然谢尘宥从没明说,但张千俞能感受到他身上偶尔表现出来的掌控欲——这种掌控欲并非是针对伴侣,而是对生活和工作的布置、规划。谢尘宥强大的自律品质,让他的工作、生活高效运转,年纪轻轻就做出无数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成就。   张千俞觉得,以谢尘宥的性格,应该不大想在下面。为了他们的第一次能顺利又和谐的进行,他甘愿当下面那个。   可现在……   张千俞转过头看谢尘宥,他从谢尘宥脸上没看出丝毫想要有‘身体交流’的意思。他张了张口,解释道:“海豹公司游戏分部对明年圣诞的策划……是我前几天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给李纵打电话时说的。”   李纵就是李老板的名字。   张千俞当时只想缓解一些压力,吐槽一下海豹公司的超前工作——如此一来,工作战线被无限拉长,效率会大大降低。还有,公司今年的圣诞活动才刚开始,就又要操心明年的圣诞……让张千俞这个项目负责人精神得时刻紧绷着。   张千俞万万没想到李老板居然对明年的圣诞主题感兴趣,居然在饭桌上当面问他。而不明真相的柳鹤年又把问题抛给对此一无所知的谢尘宥。   不管是李老板还是柳鹤年,都是为了活跃饭桌气氛,本着一腔好意才说这些话,却不料——张千俞因为不想给谢尘宥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并未将此事告诉过谢尘宥。   张千俞在公司打拼,上面有领导、下面有员工,他磨去棱角、为人圆滑、思虑甚广,他知道怎么展现出自己最光彩照人的一面。   在这个万物皆可内卷的时代,‘不要低头王冠会掉’仿佛成了当代年轻人的行为准则——他们不想在同事面前表露出压力,更害怕将脆弱暴露给喜欢的人。   张千俞想,如果李老板是他的同事,那么他对于张千俞工作上的难处知道的比谢尘宥多,谢尘宥并不会在意。   但问题李老板是个搞电竞的,跟张千俞的工作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张千俞宁愿跟李老板抱怨、诉苦,却不将此事说给谢尘宥这个正儿八经确定了关系的对象。   要不是李老板自己说出来,谢尘宥至今都不会知道此事。   听完张千俞的话,谢尘宥将车子靠边停下。车窗外是牵手谈笑的男男女女,窗户内是两个因为工作繁忙,一周都未曾见过面的恋人。   附近大厦上的彩灯给整个城市渲染上一层活泼的气氛。看着谢尘宥脸上明明暗暗,张千俞无端有些紧张。   ‘咔’一声,张千俞听到谢尘宥解开安全带,紧接着,他被笼罩入一层阴影中。   属于谢尘宥清冷的木质香包裹了他,谢尘宥在吻他。   ——谢尘宥用他强势中带着温柔的吻,抚平张千俞不安的内心。   淡雅的木香和细微的酒气在两人之间升腾,张千俞抱着谢尘宥的背,努力的回吻着他。不知不觉,一滴泪顺着张千俞眼尾滑落。   伴随着雪花落地的声音,2021年的平安夜悄然离去。   两人终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张千俞虽然有点小失落,心里却被谢尘宥填得满满的。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亲吻的时候,张千俞在圣诞过后的第一天又开始给谢尘宥送便当。谢尘宥也在偶尔加班过后,拐道去海豹公司送张千俞回家。   柳鹤年不止一次悄悄给齐征嘀咕:“我怎么发现……最开始他们是两个1,现在千俞越来越像0了?”   “错觉,”齐征毫不留情的反驳,“你看千俞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时,气场还弱吗?”   “我这不是说他跟谢总嘛。”柳鹤年摊手。   “……呵,你跟谢总站一起,你也不像能压过他的。”齐征还是选择站在张千俞这边,柳鹤年捂着被伤害到的小心灵不说话了。   元旦前夜,在海豹公司游戏分部大部分员工的努力下,2022年国风舞蹈动画CG的真人海选仪式拉开帷幕。   此次选拔,不仅奖金丰厚,夺得第一名的选手若是人气出众,还有机会获得额外的代言——代言费更是高得离谱。   这个策划案刚一发出,网上妖风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海豹公司家大业大,第一名怎么才十万奖金?”   “太抠了吧。”   “不是,我寻思着,圣诞是外国节日,咱们搞个古典舞选拔,这是干啥呢?说崇洋媚外也不像,说发扬传统文化……这也说不过去啊。”   “总结,策划脑子有病吧。”   “楼上人身攻击,举报了。”   网络上近乎一边倒的指责和谩骂让原本跟谢尘宥约好一起跨年的张千俞再也没了兴致。   张千俞对着电话说:“尘宥,很抱歉,我的心态太容易被影响了。”   “对于娱乐项目策划案来说,网络舆论是一个很大的指向标。”谢尘宥冷静的浏览了一些评论,说,“你们部门今天要对此策划集体加班修改吗?”   “没……”张千俞苦笑,“今天还是给大家都放个假吧。再说,这策划案已经发出去了,一不违法二不违规,我们最多只能修饰细节。如果大改的话,那就真的被钉在耻辱柱上,有事没事被拿出来鞭尸了。”   谢尘宥说:“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并没有工作安排,对吗?”   张千俞张了张口,如实说:“是,今天稍晚一点公关部会负责跟进舆论。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元旦过后,开始思考如果做修改。”   “在家等着,我去接你。”谢尘宥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千俞心底爱着他,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他重新洗漱过一遍,对着镜子打理了头发和胡子,确定自己除了眼神郁色外,其他地方都跟以往一样后,换了原本打算约会的衣服,又给袖口喷了些香水。   恰巧这时,门铃响了。   谢尘宥依然是一身黑色大衣——这种打扮最显成熟,可谢尘宥冷峻的眉眼完全能压住这深沉的色系,丝毫不显老成,反倒透着一股锐气。   张千俞觉得他随时可以去走t台。   谢尘宥伸手,张千俞福至心灵,抬手搭在他手上——没有一句寒暄和客套,张千俞就被谢尘宥带出了屋子,张千俞只来得及抬脚踢了一下门,将其关上。   张千俞对谢尘宥的举止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他第一回 发现,自己除了爱这人的才情和性格外,还在深深迷恋他的脸。   “去哪儿?”张千俞被网络舆论所影响的心绪又被谢尘宥一一摒除,坐在谢尘宥的车里,他展露了一丝笑颜。   “我家。”   “啊?”张千俞目光错愕,随即他开始在路边找便利店——他身上没带那个东西。   谢尘宥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多言,他驱车半小时回到自己小区楼下,同张千俞一到上楼。   张千俞几次想提醒谢尘宥买点套,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心里想着一会找跑腿小哥买,好像也成。   谢尘宥并不知道张千俞的心思,也并没有如他所想,布置什么玫瑰、香槟这种助兴的东西。谢尘宥更不打算此时就在床上交流,他带着张千俞径直去书房,给了张千俞一台笔记本,让他把自己对此策划的改进想法都写出来。   “床上用品已经换了新的,写完去休息。”谢尘宥坐在电脑前,他这回换上了没有装饰的全挂耳眼镜,整个人像一柄出窍的利刃。   ——这还是张千俞第一次见谢尘宥正儿八经的工作。   谢尘宥把海豹公司古典舞蹈策划案的三万多条网络评论逐一看完。谩骂的……他写个小程序自动举报;那些提建议的评论被谢尘宥综合整理出来,提取出关键词,把其出现频率和点赞多少做成统计表。最后,他还在统计表下总结出修改建议。   谢尘宥一个人,熬了一个通宵,忙完了一个小部门两三天的工作进度。   张千俞看着显示屏上跑起来的代码,原本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后来才发现谢尘宥写了一个提取评论的程序。他尚且来不及对学弟的编程能力赞赏不已,心里赫然流过一道暖流——原来他知道自己难过,而且他放弃休息时间,来为自己解决工作中的难题。   张千俞一晚上都没睡,看着谢尘宥一一拉表总结。   在2022年第一天的太阳升起之前,谢尘宥将这份总结打印出来,放在张千俞面前。   张千俞坐在谢尘宥的书桌前,情绪陡然迸发,抱住站在他身边、穿着家居服的谢尘宥,将脸埋在他的腰侧。   谢尘宥很少熬夜,更别提通宵,上一次熬夜好像还是提醒林温合约到期,被他赶出家门。不过谢尘宥体质好,熬了一宿也没多疲惫,甚至还有精力跟张千俞讨论此项目的后续安排。   两人说了大概一个半小时,点了份早餐吃完,谢尘宥去洗澡睡觉,张千俞则说自己来了灵感,要继续工作一会儿。   谢尘宥家里只有一张床,之前爸爸妈妈和妹妹来都是住在酒店,方便。   现在张千俞来,谢尘宥把床留给他,自己窝在了沙发里,蒙上被子就沉沉睡过去。   张千俞写好新的策划思路,已经快到早上十点,他原本困到沾床就能睡,但走出书房后,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而是谢尘宥的房子。他悄悄去客厅看了谢尘宥一眼,发现他睡得正沉。   谢尘宥身高腿长,这沙发对他来说有些短了,张千俞看着他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长手长腿有些无数安放。张千俞想要抱他回床上,但又担心这么做吵醒谢尘宥。   最后,张千俞只是悄悄打量了他片刻,在谢尘宥眼皮动之前,赶紧跑去卫生间洗漱。   不同于谢尘宥熬夜后依然爆满的精神状态,对着镜子一打量,张千俞才发现自己脸上透着浓浓的颓败气——眼睛里有血丝不说,整个人精气神中还带着一股微妙的难堪。   毕竟人心肉长的,没人能看着那些雪花似的挑错评论笑得出来。他张千俞亦不能免俗。   张千俞看着这样的自己,霎那间所有睡意全然消散,他想起自己刚偷偷打量过谢尘宥——即使在睡梦中,没有那双眼眸加分,谢尘宥依靠出色骨相支撑下来的颜值也非常抗打。   岁月对谢尘宥太过温柔,张千俞觉得他换身运动衣去打篮球,一定跟可以现在的大学生融入一体。   张千俞洗了把脸,把心头所有杂念摒去,只暗暗给自己立下一个每天锻炼的flag,然后慢慢躺在谢尘宥的床上,进入梦乡。   谢尘宥醒来时是下午两点,他早上九点左右睡的,到现在明显没睡够,但沙发里窝着不舒服,他爬起身伸展伸展身体。   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有谢斐那丫头发来的元旦祝贺,谢尘宥点点屏幕,回复过去。   cy:谢了,元旦快乐。   斐斐不是狒狒: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复我!你是在约会吗!   看着那几个感叹号,谢尘宥眼睛疼,他回复:没有,在睡觉。   斐斐不是狒狒:……对不起打扰了。   cy:。   斐斐不是狒狒:那你说说自己怎么白天睡觉!而且,一、早、上、没、回、我、消、息!   cy:大概是因为,看到,忘了。   斐斐不是狒狒:啊哥哥再见。   谢尘宥不再逗谢斐,问: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斐斐不是狒狒:没有。   大概过了一分钟,谢斐自己回复过来:算了,我不发,妈一会儿也要给你发。我们班元旦演出,就……我们文体委员说让我们跳舞,她舞蹈排得是那个谁……就上次遇到的那个……哪个他发在网上的一段舞……咱爸妈不知道这事,但他们就喜欢把我当猴看,我表演个什么都要给我录下来。可能一会儿他们就发给你了!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啊哥哥再见!   果然,谢斐刚说完没有三分钟,谢尘宥就收到了母亲发过来的一个小视频,配文:尘宥,你妹妹今儿跳舞了,我觉得一群娃娃中她最喜庆。微笑.jpg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3-1718:24:53~2021-03-1821:3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丞生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莱奥尼、長珄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丞生78瓶;向日葵不萎30瓶;是月流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22   谢斐虽然发了‘哥哥再见’,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谢尘宥看到那段舞蹈后的情绪——据她们班文体委员说,这段舞非常非常出名,许多明星都跳过,甚至还在短视频平台爆火了一段时间。   谢斐觉得,既然哥哥跟那个人在一起了两年多,应当能认出这段舞蹈。   去年国庆在电玩城相遇时,那个人咄咄逼人的场景尚记忆犹新,着实让谢斐不想担心谢尘宥都不行。于是,她暗搓搓的又发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小心翼翼地叫他:哥。   cy:跳得不错。   斐斐不是狒狒:谁问你这个了,你又在故意转移话题。   谢尘宥往回看了下聊天记录,领会到妹妹的意思,说:别担心,我和他之间什么纠葛都不存在,不会睹物伤怀。   斐斐不是狒狒:那就好,咱们‘流深河’上的滑冰场开了,我和同学约着一起去玩呢。我们要进场了,哥哥真的再见啦!   cy:注意安全。   谢尘宥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脸,略带凉意的水扑在面上,水珠从他的眉梢往下滴。水龙头还在下水,谢尘宥睁开眼睛,眼睫上沾着水珠,遮住他大部分视线。   不可否认,谢斐的话让他再次想起了林温。他一直觉得林温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渴望自己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得到一位‘完美的爱人’。   这个‘完美’并不是指方方面面挑不出错,而是完美的迎合林温的脾性——喝水水温三十度,早上一醒来就有餐食,跳舞累了可以不用自己打扫舞蹈室,出门走累了可以有人背,鞋带散了有人系……   相处的三年间,谢尘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全方位管家,负责照顾林少爷的生活起居。不对,他比管家要多加上一周两到三次的床上生活。   谢尘宥不是没怀疑过林温那位白月光能否做到如此地步,但他毕竟收了钱,就不再去置疑雇主话语的真假。总归,他只需要‘工作’三年。   自从去年十月中旬,张千俞当面拒绝林温的追求后。谢尘宥就彻底清楚,林温口中‘白月光的好’全是他臆想出来的。一直以来,谢尘宥所‘替身’的对象,并非是张千俞,而是林温心中‘完美对象’的虚构体。   这个真相完全在情理之中,只有‘白月光是张千俞’这点出乎意料,不过尚在可接受范围内。因此,谢尘宥并未有丝毫惊讶。   然而,对林温来说,小孩子总要长大,童话终究是梦。   谢尘宥洗好了脸,关掉水龙头,正擦脸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张千俞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的睡腔,笑着问:“尘宥醒了?”   谢尘宥拉开门,精致中带着几分不羁的眉眼寸寸展现在张千俞面前。   他说:“嗯,卧室里带卫生间。”   张千俞眼睛肿了些许,但气质依然温润,他穿的是谢尘宥昨晚放在床边的睡袍,说:“所以我是专程来找谢先生啊。谢谢你的衣服,很合适,我才发现,我和谢先生肩宽相差不大。”   张千俞发梢上还有些湿意,显然是洗漱过了,他继续说:“谢先生慢慢来,不用急。我想问,厨房可以借我用下吗?”   谢尘宥挑了挑眉,眼睛里同样带了笑,说:“张先生随意。”   即便张千俞说了要做饭,但因为谢尘宥家里西餐食材太少,两人的午饭依然是外卖。   张千俞穿着谢尘宥的睡袍,手里拿着筷子,有些歉疚:“很抱歉,说了要我做饭……”   “好不容易能和男朋友一起吃饭,外卖也是美味。”谢尘宥边说,边开了两听啤酒过来。   张千俞发现谢尘宥这人外表看起来是难以亲近的高岭之花,但生活上还是有一些很可爱的小习惯——招待同龄人喜欢开啤酒,出去玩时则开汽水——啤酒还行,但汽水……在张千俞看来,这完全就是小孩子喜欢喝的。   对了,就连平安夜那场聚会,张千俞自己没出息的哭了,谢尘宥把他吻到情绪稳定后,就拉着他在街道上闲逛——反正堵车,一时半会儿也开不回去。   闲逛时,谢尘宥这人还趁机买了两瓶汽水,不过一瓶是分给他的。   这个反差萌让谢先生在张千俞心里多了几分人气儿,他也终于有胆子去想着占有谢先生,去奢想他和谢先生以后的许多年,他们还要一起过。   张千俞看着谢尘宥那双敲出让人惊艳的代码的手拉开啤酒环,将一听啤酒放在他面前,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酥麻——分明谢尘宥什么都没做,他就是觉得这人在撩他。   谢尘宥见他没动,用刚拿了啤酒的手按在他脸侧,冰冰凉凉,张千俞一下就被刺激的回神了。   张千俞暗道一声:这回真是在撩了。   谢尘宥轻笑:“内疚上了?”   张千俞知道他说的是折腾大半天没做出来饭的事情,摇头:“没,我刚在想你。”   “嗯?”谢尘宥抿了口啤酒。   “掐指一算,我跟男朋友在一起两个多月了,成年人……该有成年人的相处方式。”张千俞觉得谢尘宥拿着啤酒罐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帅气,受眼前人英俊的外表蛊/惑,他终于把心底所想,坦诚大方的说出来。   张千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尘宥的双眸,心里有稍许忐忑,但更多的是爱意——即使谢尘宥拒绝,他也会依然爱着谢尘宥。这个想法催生出来的时候,张千俞猛然意识到,自己迷恋的是这个人身上像初升太阳一般的朝气,以及做什么事都所向披靡的勇气。   因此,他才觉得谢尘宥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好像在撩他。   他已深陷这个名为谢尘宥的漩涡。   就像昨晚——张千俞自己看到网上那些一边倒的评论,只想着逃避一天,蒙上被子睡一觉,等收假了再和同事一起商量着解决办法。但谢尘宥利落的把他拎出家门,熬夜处理完所有评论,清晨还跟他探讨了一个半小时的策划案改进方向。   张千俞意识到,这种雷厉风行的人生态度,正是他所缺失的。他已经在‘社畜’这条路上行走过半,突然发现有人还在艰难的开荒,并且已经卓有成效——他怎么可能不迷恋谢尘宥?   谢尘宥黑眸定定的看着他,他能懂张千俞的心思,但他暂时未曾去想更深一步身体交流。   倒不是说他没有欲望,只是,与他思想中的水到渠成还差些距离。   “张先生说的对,成年人可以喝啤酒了。”谢尘宥拎着自己的啤酒,与张千俞的碰了一下。   张千俞同样抿了一口酒,心想,自己这第一回 躺下做受,就被退货了……可心里居然没有一丁点生气。谢尘宥这个人,真的能让人爱到骨子里。   大约下午五点,张千俞收到公关部门同事发来的消息:千俞哥,今晚在本市吗?在的话速来公司,六点有紧急会议召开。不在的话,也希望找一个网络稳定的地方,打开摄像头开视频会议。   张千俞看到这条短信时,他们才刚吃完饭,他自己正自告奋勇的准备收拾桌子。   但在看完短信内容后,张千俞嘴唇抿了一下,目光中再次透露出压制不住的惊慌和难堪。   谢尘宥见他拿着手机久久没动,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毕竟创业两年多,知晓决策层在公司遇到问题时的切入点和处理思路;再加上有象公司最近九个月又都是跟巨头公司在合作,谢尘宥对他们的工作理念和公司文化都了解颇深。   张千俞所在职的海豹公司,正好是谢尘宥所了解的公司之一。昨天张千俞负责的项目策划案几乎被全网嘲,海豹公司公关部门在跨年夜加班加点才控制住舆论,接下来——上级领导就该找张千俞问责了。   谢尘宥本以为这件事怎么着都该放到元旦假期后,但看张千俞的脸色,恐怕就在今晚。   张千俞按灭手机,收拾起饭盒和筷子的手有些力不从心。   谢尘宥没有主动说话,他靠在窗边耐心的等待——此前张先生工作压力大,没有跟他倾诉;策划案发出来后反响恶劣,依然选择一个人在家舔舐伤口。   前两次,在张千俞退缩的时候,谢尘宥用吻和去他家带他出门来回应张千俞,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别担心,一切有男朋友在’。   但这次,谢尘宥想等张千俞主动,就像他主动要求一起滚床单一样,大胆的说出来。   可屋子里除了塑料袋张开发出的摩擦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原本两分钟能收拾完的餐桌,张千俞花了五分钟。将所有东西整理到垃圾袋里后,他去主卧换衣服。全程避免和谢尘宥眼神交流。   大约三分钟,张千俞换好衣服出来,他打开门时,谢尘宥手里正拿着昨天给张千俞用过的笔记本电脑从书房往外走。   张千俞愣了一下,说:“尘宥,你也要工作吗?”   “给你的,带上。”谢尘宥眸色沉沉。   张千俞满脑子都是公关部同事的那条短信,谢尘宥说什么他应什么,直到带着电脑走出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看着身边并肩走的谢尘宥,说:“这……电脑……”   “可能有用。”谢尘宥带他去地下停车库,张千俞这才意识到谢尘宥已经知道他得回去解决工作上的问题,他张了张口,不知如何作声。   谢尘宥说:“我送你去最近的地铁站,今天主干道上会很堵。”   “嗯。”张千俞思路全程被谢尘宥带着跑,顺从的点了点头。他几次想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忍不住去看时间,看看距离‘六点’这个处刑时间还差多少。   说到底,他此前28年的人生顺风顺水,只要自己考出好成绩、写出好的论文就能博得满堂彩。他虽然在博士期间磨掉棱角,学会了圆滑处事——但犯错后的担责任,是并非圆滑一点就能解决的。   海豹公司员工众多,内卷严重,他甚至不敢想稍后在会议上会发生什么。   进地铁站前,张千俞回头看了驾驶位上的谢尘宥一眼,稍带着惶恐的眼神陡然撞入谢尘宥深邃的眉眼,张千俞没忍住,跑到驾驶位这边,拉开车门紧紧抱住谢尘宥。   “我会努力做好,不给男朋友丢人。”闷闷的说完这句,张千俞抱着电脑跑进地铁站。   冬日的阳光都带着一股冷气,铺洒在谢尘宥脸上,却罕见的融合出一丝暖意。   谢尘宥觉得,不主动找他帮忙的张先生,好像比以往更加耀眼了。   谁都没注意到,另一个准备进入地铁站的人呆愣愣的看着谢尘宥,僵在了原地。   “少爷,或许是你看错了呢,你确定真的看到谢尘宥了?”汪艾伦再一次被林温找到家里,听到他分享感情问题,已经有些ptsd了。   汪艾伦捂着脑袋,说:“少爷,大家都是成年人,分手后谈个恋爱怎么了?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搞贞节牌坊?不论男女攻受,离婚后再婚再离再婚再离再婚……都不是啥大问题啊。”   林温完全没有被汪艾伦的喜剧精神感染到,他哭得满脸泪痕,哽咽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汪艾伦说了半天,发现是自己在说单口都声,他终于想到跟林温互动一下,蹲在林温面前,问:“少爷,你确定那个真的是谢尘宥?”   林温眨着婆娑的泪眼,点点头。   “那,你看清那个抱他的男人了吗?”   林温摇头。   “那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林温瞪他。   然而这个眼神毫无杀伤力。   有那么一瞬间,汪艾伦感觉自己终于能g到林少爷颜值和傲娇性格的融合点——当然,是从情趣角度而言。   汪艾伦问了大半天,总算总结出来:“现在就是你看到有一个男人从谢尘宥车上下来,临走前抱了谢尘宥一下,而谢尘宥没有反抗,对吧?”   林温继续点头。   汪艾伦回想着那个情形,‘啧’了一声,说:“我寻思着谢尘宥开车肯定要系安全带啊,他也没办法反抗啊!”   林温:“……”他难过至极,汪艾伦却还在这里讲笑话。   汪艾伦见林温怎么逗都不笑,反而越哭越惨,便知道林少爷是真心实意的难过。他正儿八经分析道:“或许那不是谈恋爱,林少爷,你想啊,假如你约一个炮……”   “我不会!”林温低吼着。   “行行行,你不会。”汪艾伦赶紧打住,说,“假如这个人就是谢尘宥约来春风一度的……”   “他也不会!”林温梗着脖子说。   汪艾伦实在没法,无奈说:“……那按照你的说法,这人只可能是谢尘宥的新对象了啊。”   林温继续哭得撕心裂肺。   汪艾伦叹了口气:“或许是他的家人呢?比如好兄弟,你送我到地铁站,下车后我拉开车门抱你一下……”说着,汪艾伦自己被恶心到了,赶紧打住。   直到当天晚上九点,警察带着林温的母亲找上门来。汪艾伦看着警察制服,差点以为林少爷犯事儿了,一问之下,林母眼眶也是红红的,说:“阿温父亲出车祸了,大夫说……今晚是他最后一夜,我打阿温电话打不通,只能拜托警察同志调了监控帮忙。”   匆匆赶到医院后,林温看到父亲浑身上下插满管子躺在床上的样子,脑袋一懵,遽然不知作何反应。   这一天,他着实受到了太多刺激。   林父大概能感觉到生命流逝,但他一把年纪,不管活没活够,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唯二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温柔贤惠的妻子和依然天真的幼子。   他全身不能动,用微弱的声音说着:“阿温,过来。”   “爸、爸……您、您怎么了?我不信!”林温回神过来后,立刻跪倒在床边。他活了二十六年,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慌张。   在林温印象中,父亲是那个抱着他,给他说:“阿温,以后是计算机的时代,爸跟不上时代咯,你好好学,以后比爸爸还要厉害。”   “阿温想学舞蹈啊,挺好的。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目标,咱们阿温很棒呢。”   “阿温……爸给你钱你就收着,别听那些老不休的说钱都是他们的,这些钱是爸辛苦挣下的血汗钱!你拿着!”   “你妈这些年跟着我受苦了,我前妻……是癌症病死的,就因为两年后我娶了你妈,那家父母说我白眼儿狼,还用难听的话说你母亲。阿温,在这个家里,爸爸很难做,你是你妈唯一的亲人,一定要对她好,知道吗?”   林温视线移到父亲脸上,他笑着安慰他:“别哭,你一哭,你妈也难过。现在住的别墅是爸爸买的,以后就留给你妈,公司……你一直对公司没想法,那就继续由你两个哥哥打理,爸爸留给你5%股份,只要你不大手大脚的花,一辈子富足平安是没问题的。”   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继续说:“……剩下的,爸什么也没了……以后你妈再婚,阿温啊,你记得掌掌眼,你妈性子软,小心被欺负咯。”   旁边的律师默默录下老爷子的话,而他躺在床上,渐渐没有了声息。他在弥留之际,安顿了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心里就觉得圆满了。   而林温呢……林温傍晚五点多偶然发现谢尘宥有了新欢,晚上十点又经历丧父之痛,他扶着母亲坐在医院灯光惨白的走廊上,只觉得支撑人生的柱子在顷刻间全然坍塌。   林温多么希望自己这是在做梦,只要他睡一觉,梦醒后,世界运转如常,他父亲还健在,而他,也还是那个小心翼翼想要追回谢尘宥的林温。   张千俞到会议室的时候,游戏分部总负责人杨纳坐在主位,正百无聊赖的转着笔。他看到张千俞进来,微微对他点了点头,态度不冷不热,看不出情绪。   张千俞心里一紧,此前杨纳老师挖他来海豹公司的时候,对他的态度是友好热情;在他入职后,每次开会前,两人若是在休息室或者电梯间遇到,杨纳老师还会嘘寒问暖一番。张千俞知道那是杨纳看好他,所以提拔、拉拢他,日后就算杨纳升入海豹公司总部了,只要有他张千俞在,杨纳在游戏分部依然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但现在,杨纳这个态度……让张千俞心里七上八下,甚至还有些患得患失。   现在五点五十二分,距离会议还有八分钟,张千俞坐在杨纳身边的椅子上,心里想着谢尘宥,渐渐冷静下来。他打开谢尘宥给自己的电脑,打算再看一眼自己早上写的策划改进总结——他有信心的,他能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张千俞的表情在打开电脑后全然变了,他看着页面上还未关闭的PDF页面,强装的冷静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变成了满目的震撼。   ——男朋友谢尘宥的能力和才华,又一次让他钦佩不已。   杨纳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气的,张千俞是他一手挖来,底子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能力十分出众的天才。这样的人前途无限又容易掌控。对即将升职进入总部的杨纳来说,张千俞是他留在游戏分部的一步好棋。   然而……张千俞才入职小半年,就搞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虽说网上评论一边倒的根本原因是海豹公司游戏分部刺激消费的手段不打高明,又圈钱太猛,才导致与大众眼缘一般。再加上对家公司偷偷带舆论,把海豹公司的小失误不断扩展放大,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杨纳作为总负责人,出发点自然是——如果张千俞能做出完美的策划案,那还有对家公司什么事儿呢?   杨纳心情不好,就不打算跟张千俞浪费口舌,他只想看——经过一晚上的反思和总结,张千俞能拿出什么样的解决方案。这也是张千俞能不能保住管理层职位的根本。   杨纳眼尾余光扫到张千俞惊愕的表情,没好气的闭上眼睛——这会儿才知道慌张,早干什么去了?这样没把公司业绩放在心上的人,着实不适合留在管理层。   等到所有负责人和经理到场,杨纳懒得客套,开门见山的指出张千俞策划案的失误,说:“因为这件事,公关部门超过半数人在跨年夜加班。首先,我得赞赏咱们公关部超高的工作效率;其次,请此次策划案负责人张千俞说明现阶段总结,以及后续发展前景。否则,此项目只能拦腰砍。”   杨纳说话一点也没留情面,他最近正处于升职的档儿,自然不想出现任何疏漏。所有不成熟的项目,只有一个结果——毙掉。   张千俞将电脑连上多媒体,那条一下被推上热搜,满是恶言的微博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杨纳手中的笔转不动了,大家皆注视着张千俞,不知道他现在展现这个做什么。   经过一个白天的发酵,此条微博下又多了几万评论。   张千俞点开谢尘宥写好的代码,站起身,目光自信坦诚地与全体负责人接壤。随即,他按下‘run’。   只见一条条平稳数据流一般的被吸收,而大屏幕右侧的显示框中,出现网友们所提意见的关键词,关键词下面是点赞多少以及出现频率。   随着程序的运载,显示框中出现了两个饼状图和柱状图,而且,此图还是在一步步趋于完善。   能当上负责人的,基本上都是工科背景,他们知道这样的操作看似简单,其实写起代码来困难重重,张千俞能在一晚上做到如此地步,真不负‘天才’之名。   不知是谁开始鼓掌,整个会议室响起一阵掌声。   程序大概跑了三分钟,所有人都没说话干扰。等到程序跑完,张千俞打开谢尘宥最后编辑的PDF,将PDF和两个图并列在屏幕上,说:“此次策划案出现纰漏,确实是我的失职,我接受所有批评。不管是来自于同事,还是网民。”   话是这么说,但PDF中有且仅有的那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内心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反转。   “舆论是把双刃剑。网络风向一边倒、冲上热搜的同时,也给此策划案带来前所未有的热度。只要善于引导,此番‘全网黑’会为国风舞蹈真人海选策划节省数千万宣发费。”   原本心里已经想着‘拦腰砍’的杨纳看到这句话,心绪立刻变了:是啊,这么火爆的热点为什么要拦腰砍?公司虽然不能像明星一样走黑红路线,但只要最后能找到将传统文化跳出特色的舞蹈家,哪还会有人说崇洋媚外?   张千俞不忍心将谢尘宥写出的这句话关掉,他在屏幕上又打开一个小窗口,展示自己写了一早上的后续策划改进方案。   他温润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会议室的每个角落:“网络舆论之所以一边倒,从留言评论的统计结果来看,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在圣诞这个西方节日跳国风舞蹈,显得崇洋媚外。然而事实真如多数人所言,就是所谓的崇洋媚外吗?在我看来,并非如此。不论国内还是国外,每一种文化都有其特殊的魅力和凝聚力,我们欣赏、回归自己的古典文化没错,但也不该因此仇视其他文化。”   顿了顿,他重新打开一个程序,说:“这里,还做了另一个总结。根据程序分析统计,那些留评说崇洋媚外,亦或者点赞此条评论的微博发言人,有85%都在过平安夜或者圣诞节。不管他们是与朋友都约出门,还是互送苹果和礼物,甚至还有人期待在平安夜这天收到别人的礼物,这些都是他们过此节日的象征。不可否认,平安夜、圣诞节已经成为国内的一种风潮和时尚。网民有时候很奇怪,他们自己对这个节日很喜欢,却见不得‘官方’带头过节。所以,根据我的理解,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引导舆论,让他们觉得我们与他们一体,而非‘官方’。”   说实在的,海豹公司的游戏分部,本就不是国有企业,为了迎合年轻人喜好在平安夜、圣诞节举办活动,无可厚非。   张千俞顿了顿,继续说:“其次,我们公司影响力着实巨大,需要给当代年轻人引领和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这又回到我最初所说,文化的魅力。我们要手段温和的引导他们,告诉广大网民,文化是可以与文化碰撞的,即便这个碰撞我们看不见,但我们必须得承认,文化之间是能擦出火花的。最后,是大家对于文化的态度,怀抱古典文化孤芳自赏也好,拿出去勇于交流也罢,都是个人选择。但我们公司作为国内巨头企业,要有大国对于文化的自信心——我们敢于把自己的文化推崇出去,让世界上更多的人知道,华国的古典文化是多么美。”   张千俞的发言并不长,却十分简洁有力,杨纳一改会议之前对他的轻视,再次回归到以往赞不绝口的态度,甚至同他一起吃饭,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杨纳揽着张千俞的肩膀,笑着问:“那说咱们只给第一名十万太抠门的评论怎么办?”   “不妨建一个基金会,将更多的钱投入古典文化的传承和发扬——毕竟,如果真的拔高奖金,又会有人说海豹公司真能圈钱啊。”   杨纳听了张千俞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可真没看错你,太厉害了。当初你在国外读phd,我就看好你了。”   张千俞温和道:“杨哥真是我的伯乐。”   说完后,张千俞但笑不语,谢尘宥毕竟是有象公司创始人,他这会儿不能把谢尘宥写代码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对他和谢尘宥都没好事。   海豹公司餐厅星星点点的灯光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好像给张千俞面前铺了一条璀璨的星途。   ——在他的人生拐点处,是谢先生推了他一把,才有了如今的前程。   林温这边,父亲刚撒手人寰,两位哥哥就另带了律师,要跟他分清界限——即便老爷子深思熟虑后,只留给林温5%的股份,希望两个事业有成的大儿子不要再为难弟弟。   但就是这个愿望,两个大儿子也不愿意满足他。亦或者说,他们完全不把林温当弟弟,而是当仇人看待的。   林温蹲坐在地上,母亲在他旁边把脸埋在臂弯里哭,面前是两个趾高气昂的哥哥。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安静的看着两个哥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自打林温懂事起,他就知道这俩哥哥是父亲前妻所生,他的妈妈对哥哥们来说是‘后妈’。   哥哥们总是趁没人的时候在他面前说:“你爸爸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我妈的公司上,那是我姥姥姥爷的钱!不然你爸就是个穷光蛋,你妈也不会嫁给你爸,更不会有你!”   林温记得,自己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父亲跟他说互联网是以后最吃香的东西,让他长大了以后学计算机。这话被保姆听到,偷偷转给了两个正在外地读大学的哥哥。   为此,两个哥哥专门坐飞机回来,堵在他放学的路上,拉开他的书包,看着上面只有79分的数学卷子,嘲讽道:“数学考这么点分还想学计算机?他连小学六年级,这么简单的……鸡兔同笼的数学问题都不会,哈哈哈哈这题目说‘你能不能帮小红算一算,笼子里一共多少只鸡,多少只兔’,他居然直接回答了‘不能’,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就你这个笨蛋模样,跟你那个母亲一样,以后注定一事无成。学计算机,做梦去吧!”   他们将林温的卷子扔在地上,在上面踩了两个硕大的脚印。他们看着个子还不到他们胸膛、满眼怒火的小男孩,继续嘲讽:“大哥,这婊/子养的看起来想打我。”   “他?”老大俯视着林温,笑道,“他能有那个胆子吗?他就跟他那个婊/子妈一样,懦弱,一点都不像咱们林家的种。”   他们还翻到了林温书包里的“成绩进步奖”,他们将奖状撕碎,揉成一团扔进路过的垃圾车,说:“你这样的杂种,还配拿奖状?”   林温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他只记得那天晚上,他摔碎了妈妈最喜欢、舍不得戴,只是偶尔拿出来看一看的玉镯子。并且他对妈妈大发脾气——“你为什么要嫁给爸爸,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你又不保护我,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他们在家欺负我,还去学校欺负我……他们踩脏了我的数学卷子,说我考这么点分,就是个笨蛋……呜呜呜,妈妈,老师都夸我进步了,比上次进步了十分……妈妈,他们欺负我……”   林温本以为母亲会像别人的妈妈一样,大发雷霆,带着他去收拾那两个哥哥。却不料,母亲只是抱着他哭。他跑去父亲面前闹,父亲也只是抱着他,哄他说:“爸给阿温买新衣服,再买新的奖状,买十张,好不好?”   林温一腔无处宣泄的怒气就这么被父母两人接连浇了两桶凉水上去,整个人心里拔凉。   当时的他只有十二岁。   林温抬头看着两个已经催生出啤酒肚的油腻中年男人,却又能将他们与十四年前那两个撕碎自己奖状的大男孩重叠起来,但他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无措了。   他撑着墙缓缓站起来——他现在比两个哥哥要高,可他们的目光还是让林温心底止不住害怕。他感觉自己气势瞬间矮了一截儿。   “林温,那位疼爱你的父亲可能没告诉过你,他娶我们的母亲时,签署过婚前协议。也就是说,他只有公司的决策权,并没有分配股份的权利。甚至就连那栋别墅,他以为是自己拿钱买的,但那也是公司经营所得——是公司的东西。”二哥如是说道。   大哥眼里同样没有父亲刚过世的悲戚,甚至还怜悯的看了看他,说:“你是个好孩子,有骨气的,大学开始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但林温啊,你自己买了套房子,那房子贷款的三百万,是老头子给你还的,他走得虽然是私人账户,但那些钱本不属于他。这钱,你还得还回来。”   林温的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林温咬着牙,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哥哥,语气十分不屑,说:“你们全家都脏透了,老子不拿你们一毛钱!更不想跟你们有一分一毫关系!”   说完他拉起母亲就走。   两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在后面嘲讽:“稍后我会让律师把账单发你邮箱里,记得查看。”   走出门后,林温才想到,自从他成年后,已经很长时间不跟母亲交流了。母亲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林温看着哭哭啼啼的母亲,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犹豫着要不要把母亲带去他的住处。   最后,他还是不放心一个刚丧夫的女人住酒店,将她带去了自己买的小窝。   这里的一切还是谢尘宥走时的样子,就连窗台上的摆件,林温都没有动一丝一毫。   林妈妈看着布置的简洁大方,又不失温馨的房子,直觉这不是出自自己儿子之手。不等她细想,林温已经说:“主卧里有备用的床单和被子,你自己换上去睡觉,不准动我的任何东西,也不准给我打扫。”   林妈妈去卧室换好了被褥,将换下来的抱在怀里,一时间不知道放哪儿。在林温幼年时没有尽过母亲职责的她此刻到了儿子家里,表现得比在旁人家里作客还要拘束。   林温此刻心情更加糟糕——在他心里,这儿是独属于他和谢尘宥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有他和谢尘宥的回忆。他从前两个月的不敢面对这地方,到现在睹物思人,一刻都离不开这里,甚至还会下意识排斥进入他领地的外人,包括母亲。   林温忍耐着心里的焦躁和不适,查询自己所有银行卡的余额。不就是三百万么,他给得起!他才没让那个同样不敢保护他的老头子给他还房贷!他贷款时间那么长,一个月还一两万轻轻松松!谁让他们好心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入林温眼睛,他随便打开自己一张卡,里面赫然多了三百万存款。林温查询了付款人——林一靖,确实是老头子的名字。不过打款历程有点曲折,这钱是老头子转帐给他后,安排经理帮忙还房贷,但是却被银行告知房贷已还完,才被退回来的。   林温的心猛地跳动一下,心里赫然冒出一个大胆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好,最近评论好多,昔昔子统一回复一下1,攻不扶贫,他的性格也不像是能扶贫的。况且,三年都没doi出感情,受要是不能从心底打动他,根本不可能he。   2,不换受,林温的性格成长为这样是有原因的,他会成长(他是一个人独立成长起来的,这是个很大的伏笔)。   3,不黑张千俞,三岁年龄差不是分手矛盾,是促进他们感情升温的因素(居然都说这是分手伏笔,真不是的)。   4,大纲已定,本文只有15万字(连番外),不出意外月底完结(不是十章呀,还剩下接近一半的字数呢)。   5,he!   感谢在2021-03-1821:34:25~2021-03-2018:1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只大白菜7个;Oceaneyes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只大白菜2个;一叶粥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九2个;向日葵不萎、三土兀、你、蓝白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847453100瓶;远芳22瓶;一只大白菜8瓶;九年义务教育已完成、浪漫逃生通道5瓶;星空3瓶;花椒、拂袖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林温   林温看着银行卡上多出来的三百万存款,恍然想起,银行经理的确不止一次给他打过电话说过房贷的事,但他要么跟谢尘宥吃饭,要么急着去找谢尘宥,要么就是等谢尘宥下班回家……总之,他才没心思去管经理说了什么。   他这个人执拗又固执,受从小到大的环境影响,他的大脑会选择性屏蔽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像他在发现爸爸妈妈保护不了自己后,他为了自我保护,大脑选择性的屏蔽掉两个哥哥对他的嘲讽和谩骂一样。   在林温心中,自己只要给这张卡里放几十万,每个月够扣房贷钱和他偶尔出门刷卡的钱就行了。其他的林温一概不在意。   但此刻,林温正努力去搜寻、挖掘那些被他的潜意识划归为‘无用消息’的记忆,可只能回想起一个隐约的轮廓,怎么都回忆不出细节。   林温没由来的难过,他控制不住的鼻头发酸,眼眶发红。   他又慌忙去手机银行上翻看转账记录,这个只能查看最近六个月的明细,更完整的账单要等银行上班后,去柜台办理。   而最近六个月,除了父亲给林温转的三百万外,并无任何与谢尘宥有关的消息。   林温看着父亲那条转账记录,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提到半空中,一直落不到实处。   ——谢尘宥曾经对他那么好,他没有珍惜,谢尘宥跟他分手了;父亲同样对他很好,在吵架过后还惦记着给他还房贷的事情,可他尚未来得及尽孝,父亲已经撒手人寰。   林温想,他人生的前二十六年,不仅一事无成,而且还一直在辜负、伤害那些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林温难过的支撑不住身体,从沙发上滑下去,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他母亲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坐在客厅的林温听到开门声,立刻放下手机,来不及趿上拖鞋,赤脚跑到了拐去卧室的走廊口。林温满是期待的目光撞入一双局促不安的双眸中。   林妈妈被林温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她抱着被子的手指蜷缩着,嘴巴张了张,并未作声。   林温终于意识到,从屋子里出来的不一定是谢尘宥,他下意识就想问‘你不好好睡觉在这里干什么’。但看着她局促又害怕的模样,林温终究只是走过去,接了她手中的被子。   林妈妈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属于母亲对孩子关怀的天性终于克服紧张,问:“阿温,你、你睡哪儿?”   “沙发。”   林温的屋子不大,建筑面积只有八十多平,不喜欢紧凑户型的他只做了一室一厅一厨两卫。但是多送了一个顶跃,他将其装修成舞蹈室,谢尘宥上班去的话,他就在楼上练舞。   现在林母来了,林温自然只能睡沙发。   林温的回应给了林妈妈勇气,她跟着儿子走到客厅,看着他将被子放在沙发上,依然是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林温能察觉到母亲的视线——但他从小就缺失安全感,这种在背后默默的注视会让他浑身紧绷、头皮发麻。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头也不回的出门。   但一夕丧父的痛苦和被爱人抛弃的悔恨叠加起来,让林温迫使自己去想,这目光背后……是独属于母亲的对孩子的爱。   以前的林温只能看到父母的懦弱——从不敢对欺负他的哥哥们说一句重话,他再哭再闹也只能得到一些物质上的补偿。可林温从来不缺这些,因此,林温长大后总在不自觉的跟家里划清界限,不再去接受他们一丁点好。   可是父亲不在了,永远的离开了他,他又追悔莫及,痛苦万分……   林温觉得自己很矛盾——他想远离的人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却无比难过。他感觉自己的所有思绪都纠缠起来,怎么理都理不出头绪。   林妈妈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唤了一声:“阿温。”   林温不知如何回应,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林妈妈又往前走了几步,她眼眶还有点红,嗓音沙哑,说:“阿温,对不起,这些年都是妈妈没本事,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欺负……”   林温心说:你道歉有什么用?你自己不也被丈夫前妻的两个孩子欺负着?就连刚才在医院里,你都不敢站起来骂他们。   他脾气上来,心绪没由来的烦躁,可身后的女人又着实可怜,他不敢再说出任何过分的话语。   林妈妈说:“你、你睡床上吧,我睡沙发……明天我……”   ——这就是他妈,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关注点永远在他身上,却又关注不到正点上。   林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直接往沙发上的被子里一钻,闷声说:“给我关灯。”   林妈妈不敢吵他睡觉,关了灯,默默回卧室去了。   元旦刚收假前一天,谢尘宥习惯性的打开网页浏览新闻,他关注的东西范围很广,从民间奇闻逸事到最顶尖科学发现,他基本上都会扫一眼。   这一扫……谢尘宥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标题:隐藏在上世纪计算机密码中的惊天秘密,破解后你能从中获得神秘启发……   新闻这玩意儿,一般名字起得越厉害,里面的内容就越……不值一提。真正的大新闻不会用这种标题来吸睛。   但架不住谢尘宥这会儿无聊,他顺手点了进去,看完整个内容后,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求助帖。帖子主人从BSD源代码中偶然发现一个文件,里面居然都是一些大佬的哈希密码(Password-Hash)她自己经过几年的研究,已经破解了大部分密码,但还有几位大佬的密码没破开,所以才想发帖求助。   谢尘宥保存了她的邮箱地址,发消息问她哪几个密码破解不开。   那边恢复的很快,但女士并没有将需要破解的密码发给他,而是说:不好意思,先生。已经有很多人联系我,我需要知道你的实力,再决定要不要信任你。   cy9162:ofcour色.   谢尘宥用Zoom远程分享屏幕,抬手敲了一段加密过程,那边很快就把文件发过来。   与此同时,谢尘宥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他看到是柳鹤年的来电,顺手点了接通,同时单手点开女士发来的文件,从中看到一条属于Ken的密码。   柳鹤年激昂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谢总,出来玩啊。”   “不了,你们玩得开心。”谢尘宥原本对破解密码抱着玩玩的态度,但看到属于Ken的密码,他还是忍不住的心动了。   Ken是谁?C语言前身B语言的作者,Unix的发明人之一。[1]   对于程序员来说,Ken就是计算机程序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没有人能抵制住破解大佬所设过的密码的诱惑。   “靠,老谢,我怎么听你声音有点激动?”柳鹤年说着抬起手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早上十点半,你不会和千俞一起…嗯…还没起床吧?”   “收起你的黄色废料,”谢尘宥心情好,迎着窗外暖洋洋的光,慢悠悠道,“柳总难不成有了对象?”   “谢尘宥你过分!”柳鹤年无能狂怒,“明知道我单身二十八年!我今儿就去植发,植完发就去追女神!”   “那,祝你成功。”谢尘宥诚恳道。   谢尘宥以为此事到这里就打住,他万万没想到,当天下午一点,柳鹤年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你没跟千俞在一起,早上怎么那么开心呢?”柳鹤年一边自来熟的换鞋,一边嘀嘀咕咕。   谢尘宥目光随着他的发丝落在地上,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说:“怎么,千俞让你来查岗?”   “这都被你猜出来,”柳鹤年笑嘻嘻的,“我就是中午吃饭碰见了千俞他们部门聚餐,我不知道他加班,还以为他跟你在一起。”   柳鹤年顿了顿,自顾自的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不是,你没把人吃到嘴,你早上语气那么餍足……”   谢尘宥拿起手机看了眼,正要放下,被眼尖的柳鹤年发现,笑说:“你是奇怪他怎么没给你打电话吧,我说我马上来你家试探一下,让他别打。正好他们部门吃完饭还要继续开会,一直都得忙着呢。”   谢尘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问:“试探?”   “谢总,我就开个玩笑,我只想知道什么能让咱们谢总这么开心。”柳鹤年发现风向不对,立马说,“而且,千俞估计也没听清我说什么,当时他们部门人还一直拉着他说话……谢总你别误会。”   谢尘宥点了点头,理清柳鹤年的心路历程,但没有一点往下说的欲望。   柳鹤年眼巴巴的问:“谢哥,我不配知道吗?”   “ken早年设过的密码。”谢尘宥往书房走。   柳鹤年一时半会儿没想起Ken到底是何方神圣,直到看了谢尘宥的屏幕后,情绪登时比谢尘宥还要激动:“艹,这从哪儿拿到的,太强了——你早上在准备破这个?”   谢尘宥没说话,但他的动作已经印证了柳鹤年的说法。   柳鹤年凑在谢尘宥跟前,说:“你打算怎么破,早些年他们设置密码一般都很简单,直接敲名字就行。这个的……”   “他的不行。”谢尘宥说,“得写个程序,到公司后去研发部机房跑程序,家里电脑的显卡跟不上。”   “老谢,你这手速,你慢点、慢点,你怎么还会写密码破解程序?!太牛了。”   阳光照在谢尘宥前方的绿植上,映出一道刺目的光,仿佛能反射出林温带着一股子慵懒劲儿的声音:“啊,密码又双叒叕忘了,谢尘宥,求求你,救救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论老谢跟林温在一起学了多少技能晚安   [1]百度百科   感谢在2021-03-2018:15:19~2021-03-2122:1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划静令灯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扶松茶38瓶;向日葵不萎20瓶;1997508615瓶;超华、46943852、1930来的丸子10瓶;稀星8瓶;九年义务教育已完成、棠棠爱吃糖5瓶;杉润3瓶;今天加更了吗?、夕颜兮雾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谢尘宥   柳鹤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尘宥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流,看了会儿后视线不自觉扫过他桌面的绿植——此过程大概只持续了半秒,等他再回过头看屏幕。柳鹤年惊愕的发现自己一条代码都看不懂了!   柳鹤年心说自己这不就是‘在数学课上弯腰捡了支笔’么……即使过程不一样,结果依然出奇的相似。   大约一个小时后,谢尘宥停下编程,将所有文件都保存好,站起来后发现柳鹤年还在他家。   “喂喂喂,我说你那什么眼神,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柳鹤年捂着小心灵,跟着谢尘宥出了书房。   谢尘宥一针见血,问:“齐哥没在?”   柳鹤年的心凉了——谢尘宥这男人居然不吃甜言蜜语这一套!   他说:“相亲去了。别看他爸妈结婚几十年互相不说话,但俩人对他的要求很明确,就是三十二岁之前必须结婚。齐征前几天找咱们喝酒,不是说他爸人生中就没有‘爱情’俩字,结婚只为了传宗接代么。他爸跟他谈的都是什么男性/精/子会随着时间推移活性降低、质量下降,为了下一代的智商和健康考虑,最好在三十五岁之前完成传宗接代,所以想让他早点结婚。”   人生的本质就是复读机,柳鹤年看谢尘宥走到厨房,跟着他到门口,继续叨叨。   谢尘宥则想起齐征前几天的话:“我妈跟我爸当年是介绍结婚的,三十多年前人都很朴素,结婚就是为了搭伙过日子。但我爸……没尽过当丈夫的责任,他跟我妈虽然都是大学生,但两人一个研究遗传学,一个研究飞行器设计。我妈那研究方向是军工项目,得完全保密,回家就是给爱人都不能透露分毫。我爸那研究虽然不是什么保密的,但他对研究的热情显然高于家庭。我现在都记得,我十二岁时候,我妈实在受不了这种家庭氛围,她抱着我,哭着跟我说她跟我爸结婚十三年,说的话不超过一百句,还说她从怀我到生下我,我爸就在我出生那天过来看了一次。但她以为生下我就能好点,可直到我十二岁,我爸还是对家庭漠不关心,一心只有他培养皿里面的东西。我妈说她受不住了,说她对不起我……”   齐征当时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把心里话往外倾吐:“别看我当时十二岁,我其实完全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对这些感同身受——我爸从不关心我在学校的状态,只等着每次期中期末考时要我的成绩,考第一了没事,不是第一那就得挨打。我当时害怕,我害怕我妈想不开,我甚至给我妈说让她离开我爸,我跟着她。我妈当时被我的言论惊呆了。她说她报名了他们研究所的一个从军项目,入伍去荒无人烟的沙漠搞研究。可能好几年才能回家一趟。她让我好好学习,等我考上大学她就回来了。”   “她说得好听,但在当时的我眼里,就是她要抛弃我。我一个劲儿的问她说离婚不行吗,我想跟着她走。”齐征昂头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眼底有些许泪花,他说,“我妈说不能离婚,离了后,不仅男女,就是双方家庭都要被戳脊梁杆子的,还说我在学校会抬不起头来。我当时其实懂这些,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我妈就是想要以此来报复我爸对她的忽视……可我当时还是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说什么‘你就是怕离婚带着我不能入伍’‘你就是不要我了’‘你走吧,你走了我就不要你这个妈妈’……她最后哭着走了。”   “后来我读大学,知道我当年那些话对她都是道德绑架。但……他们的不幸福,让我对爱情比较却步,我觉得单身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没去祸害人家姑娘。结果到头来,我爸用生理方面的传宗接代来压我,就连我妈每次打电话过来也是问我谈对象的事情。”齐征说,“老谢,老柳,你们说这好笑吧?但最搞笑的人就是我,我他妈一个经济独立的快三十岁的男人,我居然真的乖乖听话答应他们去相亲。我他妈图什么?我就是个懦夫!”   柳鹤年当时陪着齐征喝酒,希望他一醉解千愁。谢尘宥则思考良久,说了一句话:“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或许齐征的父亲更爱研究,母亲更爱父亲,但在全世界七十亿人口中,没人会比这两人更爱齐征了。这种爱非常沉重,却让人怎么都割舍不下。   谢尘宥端着洗好的草莓、车厘子和葡萄出来,说:“齐哥不是昨天相亲么?”   “昨天的姑娘是他妈安排的,部队里的,人家姑娘对身材要求高,嫌他肚子发福了;今儿他爸又给安排了一个,是他们研究所的博士……齐征现在一听到他爸研究所那几个字就发怵,我看结果还是悬。”柳鹤年一边吃着,突然想到什么,他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作声。   林温带着母亲从殡仪馆回来,手机上就弹出两个哥哥给他发的短信。   林妈妈不小心扫到一眼,原本就难过的面色更加苍白,她小声呼唤:“阿温。”   林温今天去告别了父亲最后一程,他还没从悲痛中剥离出来,习惯性的想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但林妈妈对他有数不尽的耐心,她又叫了一声:“阿温。”   林温靠在沙发上,皱眉不客气的问:“怎么了?”   林妈妈这几天跟儿子一起住,跟他说起话来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生疏了,她有些期期艾艾道:“阿温,那三百万……这些年你爸给我买的东西都在家里,那些包和首饰我都没怎么用过。昨天搬东西时,我找人估了价,让他帮忙卖一下……钱大概月底就能到账,应该能、能给他们赔三百万……你别担心。”   林温呆愣愣的看着五十出头,但明显保养的不错的女人,他从没想到,他妈妈一直在担心的居然是他这个房子的贷款。   他林温这么臭脾气的一个人,何德何能得到三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   林温他扭过头,将涌上的泪意压下,不去看那个纤瘦又脆弱的女人,生硬的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有钱。你让谁帮你卖的?要回来。你的东西你好好拿着用。”   “阿温,”林妈妈明显也没想到她儿子居然会跟她说这句话,她眼睛亮了一分,说,“我本来对牌子这些东西都不在意,是你爸爸非要买的。那些东西多少能换点钱,你以后结婚能用上。”   ——如果说她前天夜里第一次踏入这屋子,觉得布局和摆设有点不像儿子的风格,心里对儿子谈对象的事情稍微有些怀疑;那么当她看到卫生间里成双成对的牙杯和用具时,她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但林妈妈还是敏锐的发现,另外一边的毛巾、牙杯……完全没有用过的痕迹。她大概能猜到这代表了什么,所以她想早点解决家里那两个陌生的‘继子’——这样林温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追心爱之人了。   不然林温在跟对象约会的时候,被两个哥哥堵着要钱,那不是活生生搅黄婚事嘛。   林温重新扭过头来看着他妈,他想说‘我结婚也不用你给我贴钱,我有手有脚,我花我自己赚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想卖就卖,卖了后你把钱存好,你自己用。”   林妈妈看着这样的儿子,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欣慰,她抬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阿温长大了啊。”   然而,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   时年八月,阳光炙烤着大地,天天都有人在马路上拍煎鸡蛋的小视频。而摩天大楼里,吹着冷风西装革履的青年们正齐聚在谢尘宥办公室里。   “我靠,我们公司这就要安排上市了?”柳鹤年激动的手在颤抖。   “简直就跟做梦一样。”齐征说。   谢尘宥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说:“只是提交了申请,从审核到正式上市,还得大半年。”   “大半年,呵,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柳鹤年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抒发自己的壮志豪情,“从没想到,我柳某人有朝一日,居然能成为上市公司的董事!”   柳鹤年不禁想到三年前,他、齐征和谢尘宥创业刚满一年,因为口碑好,接了不少活儿。三人为了快点完成甲方要求,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敲代码。刚出校园的他们为了省房租和通勤时间,晚上把几张桌子并起来就能睡一觉。   那会儿大家正年轻,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最重要的是,夜里有打不完的蚊子,不使劲儿不行。   弹指一挥,三年过去,他们三人穿上高定西装,站在这寸土寸金的金融大厦内,挥斥方遒。   “谢总,咱们今晚怎么说,也得好好庆祝一番,叫上千俞,还有江玉姐,一起high一晚。”齐征脸上的兴奋完全掩藏不住,“我来定地点,咱们不醉不归。”   齐征预约餐位和酒店,柳鹤年给袁江玉打电话,谢尘宥则点开了张千俞的微信聊天框——他太忙了,不适合在工作时间内打电话。   谢尘宥刚在输入框里敲了‘千俞’两个字,赫然发现,他上次和张千俞聊天,已经是十天前,而且聊天内容很简短。   2022年7月25日   张千俞:尘宥,柳哥的邀约帮我推一下,公司事情太忙,几个策划案堆到一起,最近实在没时间。   cy:好。   cy:注意休息。   张千俞:你也是,忙完我们出去旅游吧。暑期对于游戏公司打工人来说,简直就是末日。[难过.jpg]   张千俞:我去继续加班啦,今天又是不能和谢先生一起吃晚餐的一天。   cy:想吃什么,我给你送。   张千俞:我随便吃点快餐就好,这个点你该跑步了,晚上下班我打给谢先生。   cy:好。   然而谢尘宥手机上同张千俞的通话记录已经停留在十二天前。   谢尘宥镜片后削薄的眼帘微微垂下,长长的眼睫遮住所有情绪,他顿了一秒,用右手无名指点了er键。   张千俞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随后一段话发了过来:谢先生真神通广大,怎么知道我今天下班早?   cy:你猜?   张千俞:当然是因为心有灵犀啊。   正好齐征约好了餐位和酒店,他给谢尘宥说了一声,谢尘宥将位置发过去:晚上一起吃个饭?   张千俞:这家啊,宴请外宾都绰绰有余。谢先生有什么大好事要告诉我吗?   cy:再猜。   张千俞想到前几天总部开会时领导们的口风,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和谢先生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他站在公司门口,心里满是紧张,手心里出了细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就在这时,谢尘宥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cy:想你了,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3-2122:18:57~2021-03-2221:2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宅妄图当小仙166瓶;2114012840瓶;往往语30瓶;溟言15瓶;阿九5瓶;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2瓶;再过几年飞天成风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追梦   看着这句话,张千俞想一瞬间飞到谢尘宥身边——不论做什么,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一回头就能看见对方,他便心满意足。   张千俞打字:当然算,你现在在公司吗?   然而这条消息还没发出去,手机上屏幕倏然被来电占领,来电人杨纳。   张千俞当下所有旖旎的心思尽散,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接通电话,语气已经在瞬息间调整为沉稳老练,“杨哥。”   “千俞啊,你今儿个上班吗?”杨纳在三月初就调去了总部,但他依然不肯放开对游戏分公司的管治权,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总经理。   一般情况下,上司说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不管你今天上不上班,过来给我加班。   张千俞知道怎么回答能让上司满意,但……他和谢尘宥已经很久没聚过了,上回说忙完给尘宥打电话,但他下班已经凌晨一点过,那个点打电话无异于扰人清梦。   他一踟蹰、犹豫,再加上工作繁忙,这件事就被无限耽搁。后来再想打过去,早已没了最初的勇气。   今天谢尘宥主动说想他,他……张千俞闭了闭眼,对杨纳说:“杨哥,不好意思,我今儿正好休假。”   “哈哈哈,休假好啊,就等你休假呢。”杨纳爽朗的笑着,“今天傍晚有个聚会,咱们公司内部小聚一下,地址我发你手机上,记得准时来。”   杨纳小声提点他:“记得穿正式一点,高层不少呢。”   张千俞眼睛里流露出苦涩,并没有在杨纳说完话后第一时间回应,两人的通话骤然出现空档。   但张千俞反应很快,他“啊”了一声,立刻换上受宠若惊的语气:“我知道了,多谢杨哥关照。”   “谢什么,你是我一手带进公司的,我不照顾你照顾谁?”杨纳说着,再次确认道,“傍晚容易堵车,记得早点出发,别迟到了。”   “是,杨哥。”   八月初的天气太热,张千俞仅仅是在门口角落里打个电话的功夫,就仿佛蒸了一圈桑拿,额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他回头看墨色玻璃幕墙上倒映出的自己——比去年十一月正式认识谢尘宥时又胖了点,巨大的工作压力和长久的睡眠障碍导致人激素水平不稳定,即便他经常会下意识的注意低脂饮食,可皮带还是放宽了一格。   张千俞吸了吸肚子,拿起手机,将之前敲的一行字尽数删去,重新拨通谢尘宥的电话。   “老谢,千俞来不了吗?”柳鹤年跟袁江玉约好后,回过头看谢尘宥。   谢尘宥放下手机,往椅背上一靠,烟灰色的衬衣勾勒出一截儿腹肌的形状和紧致的腰线,让职场男人看了忍不住默默羡慕。他轻描淡写道:“嗯,来不了。”   “千俞这也太忙了……”柳鹤年刚感慨一句,突然对上齐征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他爸妈的事情,赶紧打补丁,“海豹公司这把员工当永动机的文化氛围得改改了。”   柳鹤年话音落下,发现整个办公室里没人搭茬,正要努力找语言缓解气氛时,谢尘宥电脑发出一声邮件提示音。   “老谢,申请上市有回信了吗?!”柳鹤年登时凑过来看。   谢尘宥心说肯定没这么快,但他还是打开邮箱,新的未读邮件来自于一个陌生账号——不过这个陌生账号的头像有点眼熟。   “这谁啊?看着挺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到过这位老爷子?”柳鹤年说。   齐征也凑过来,说:“是挺眼熟的,不过外国人……除非那些特别好看的,其他不都长一个样吗?”   “是Kehompson。”谢尘宥突然出声,他坐直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开始给老爷子回信。   “靠!”齐征先反应过来Ken是哪位,然后瞬间发出鸡叫声。   柳鹤年被吓得一颤,差点扑倒在谢尘宥桌面上,片刻后,他想起年初那会儿谢尘宥破解老爷子密码的事情——这件事后续他没关注,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给谢尘宥发邮件,那恐怕是老谢已经破解出来了。   谢尘宥没阻拦他们看邮件,柳鹤年和齐征便凑在他旁边看完了老爷子的来信,忍不住夸感叹:“两天?你两天就破解开了Unix之父的密码?”   “投机取巧罢了。”谢尘宥并没有靠逻辑推理,而是用超高性能的计算机跑程序运行出来的。   “密码破解程序也很难写好吧!”柳鹤年强调道,要是真如谢尘宥说得那么轻巧,最开始得到此文件夹的女士也不会四年都没破解开密码了。   “虽然时隔了八个月,但老爷子亲自发邮件赞赏你,老谢还是厉害啊!至少老爷子都被你惊动了!”齐征心跳得很快,他们程序员面对发明出各种计算机语言大能时的心情,简直比面对初恋还要激动。   柳鹤年说:“老爷子要是能夸我一句,我现在就下去/裸/跑三圈!”   谢尘宥眉梢眼角倾泻出明显的笑意,一边回信一边说:“那恐怕没人会愿意欣赏你的胴/体。”   柳鹤年梗着脖子:“胡说,等弟弟我哪天下定决心植了发,应该还是有愿意欣赏的姑娘的。而且,这个重要吗?重要的是老爷子不夸我!”   齐征瞥了他厚重的肩膀一眼,说:“老爷子这边我觉得你等不到了,但你可以等咱们谢神变得更强——现在计算机语言更新换代这么快,没准哪天咱们谢神就能提出改进新的语言呢?到时谢神把你写进自传里,你就流芳百世了。”   “别,我当不起。”谢尘宥赶紧让他打住。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谢神。”齐征对谢尘宥无比自信。   “谢神,带带弟弟们啊。”   三人在办公室内笑作一团,仿佛又回到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岁,海阔天空的畅想着美丽的未来。   柳鹤年笑着笑着,唇边的笑容被定格住——他原本并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但齐征一说,他又觉得……谢神恐怕真的会做到。他今年九月才满二十五,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去攀登人生高峰,成为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制定规则的人。   到时不管是他,还是征儿,即便同他一起创业,跟谢神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林温这边,自从元旦过后,就开始正式、彻底跟林家两位哥哥划清界限。   兴许是没看到他卑微求饶的样子,两个步入中年的大哥在拿到三百万后,心里仍不畅快,对他不依不饶:“你妈前几天从家里拿出去的东西,是老头子买的吧?咱们也看不上这个老女人用过的东西,折个价吧。一并还了。”   林妈妈面色煞白,嘴唇翕动,怯懦着说不出话来。那些东西都是丈夫送给她的,即便她不用,卖个几百万也能给孩子帮衬帮衬。再说,她自己一没工作,二没退休金,身边也得留点钱养老。   难道真要全给这两个林家的儿子吗?   林温同样没说话,他看到这两个人时虽然面上一副‘老子不怕你们、瞧不起你们’的表情,但心里依然控制不住的紧张、畏缩。   从小到大扎根在骨子里的畏惧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有所松动。   “还不上吗?找你那个男朋友还啊。”二哥微微躬身,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一样,直勾勾的看到林温心底,他说,“别说没有男朋友。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去年暑期,你们在苏格兰度假,就在爱丁堡城堡上,你缠着一个男生背你,在店铺门口,你们喝同一杯Whisky,你坐在他怀里亲吻他。我留有他的照片,虽然只是侧脸,但不难调查出他的身……”   二哥的话还没说完,林温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水,泼在他脸上。   “你们敢去招惹他,你们做梦!你们去死!!”林温胸腔剧烈起伏,他站起来比两个哥哥都要高一点,那种不由自主就要比哥哥们矮一头的畏缩气场还在,可另一种疯狂从他眼睛里蔓延生长,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屏幕上显示的是林父弥留之际所托付的律师的电话。   他的指尖、手腕、胳膊都在抖,他几乎是嘶吼着出声:“那些钱不是我欠你们的,我妈也没有欠你们什么!你们凭什么打扰我的生活,凭什么打扰他?!我妈和你爸结婚,办了结婚证,这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按理说,他的财产有我妈一半。剩下另外一半才算做遗产,我妈和咱们几个均等分。就算你爸当年跟你们母亲结婚时签署过婚前协议,公司归属于女方,但你爸管理公司这么多年,工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我妈有权利拿到一半!”   “你他妈做梦!”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两个哥哥坐不住了,暴跳如雷。   林温恶狠狠的看着他们跳脚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快意,从他们说到谢尘宥开始——怒气已经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至于你们说那别墅是你爸挪用公款买的,有证据吗?沈律师拿到的证据是——那别墅是你爸用攒了十年的工资买的。别说他立遗嘱将别墅留给我妈,就算他不立,他和我妈结婚三十年,我妈也理应分到他十五年工资!”林温俯视着两个哥哥,继续说,“他四十九岁娶了刚满二十岁的我妈,结婚后他身体不好,我妈休学在家照顾他,这一照顾就是三十年。我妈耗费了青春,耗费了一个人最美好的三十年,那别墅是我妈应得的。不仅如此,撇除所有股份不谈,他工资折现后还剩一亿出头,我妈应该在此基础上再分六千多万。”   林妈妈诧异的看着林温,就像第一天认识他一样——她从未想过儿子有一天,能隐隐压过这两个成熟的哥哥一头。因为就连她自己,面对这两个孩子时,都忍不住自卑怯懦。   “沈律师前来跟我和母亲谈过两次,劝了很久让我们不要放弃应有的权利,但我妈自打结婚起,就听到你们外婆说什么公司就是你们家的,我妈不过是个灰不溜秋的麻雀而已,别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林温的喉结都在颤动,他重重的点了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拨通图标,脸上出现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说,“从前,我妈觉得亏欠你们,我也害怕你们,所以我们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敢拿。我们只想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但你们为什么还要什么步步紧逼?就连结婚期间送我妈的礼物都要一一要回去?!那可是我妈三十年的青春!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咱们可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咱们一切按照法律走!”   “阿、阿温……”林妈妈喃喃着。   同时,电话被接通,沈律师沉稳清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林先生。”   两个哥哥想来抢林温的手机,但他正年轻,又日日练舞,力气比两个久坐办公室的中年男人强,他高举了手机,声音嘶哑:“沈律师,抱歉再次打扰您,我、我和我母亲,决定接受父亲留给我们的遗产。请您尽快为我们处理。”   沈律师大概能听到他们这边争执不下的声音,问:“林先生,我现在就去准备手续。但请问您现在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报警。”   “暂时不用,多谢沈律师。”   “这是我该做的。”   电话挂断,林温牙齿依然在不住打颤,他色厉内荏的看着面前两个哥哥,呼吸声粗粝的像拉扯风箱一样。   他说:“除此以外,他还给我留了5%的股份。这股份是我应得的,我在家受你们欺负十九年,咱们现在一分一厘的算清楚!”   林老爷子到底当了数十年的老板,他在弥留之际专程找了自己合作过多年的、信得过的律师,就是担心两个儿子欺负弟弟和继母,他的幼子和温柔的妻子都没地儿说理去。   ——幸而他出生在一个法治社会,一切皆有公道。   林温的两个哥哥除了谩骂和道德绑架,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林温的脸很烫,两侧的槽牙甚至都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有点痛,但他内心是无比的轻松。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以为不可逾越的高山,原来底子已经烂透了,只要找到着力点轻轻一推,高山应声倒地。   沈律师不愧是林父合作多年的伙伴,他对林家公司的事情了如指掌,两个哥哥弄虚作假的手段在他这里完全失效。   林妈妈拿到了夫妻共同财产的一半,又分到了应得的遗产——期间当然有不少波折,但法律是公平公正的,一切阴险的手段都会被法律死死压制。   至于林老爷子遗嘱中留给林温的5%的股份,林温在谈判时以删去有关谢尘宥的所有照片为条件,放弃自己的继承权。   沈律师对此颇为遗憾,但这是林温的意愿,他并不能做出丝毫干涉。   离开法庭时,沈律师的徒弟问他:“林温先生并没有多少钱,5%股份怎么说都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他为什么要放弃?再说,如果林二先生真的去骚扰照片上那个人,这是违法的,严重的话还得拘留呢。”   沈律师迎着刺目的光,笑着说:“或许照片上那个男人对林温先生来说很重要吧,他不想那个人被打扰。”   “可这……这也太……”徒弟身为一个拿着两万多工资的社畜,完全不能理解林温这种轻易放弃暴富机会的做法。   “我跟你意见相同,但不妨碍我欣赏林温先生。他像是一个理想家,认定了一件事就不回头,永远年轻,永远朝气蓬勃。”沈律师如是说。   那些话林温自然听不到,他依然住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他学着自己做饭、打扫卫生,学着去迎合谢尘宥的作息规律——晚上九点半上/床,早上六点起。   他还按照谢尘宥最早提醒过的话去开阔自己跳舞的路子,去磨砺技巧,去努力把自己舞蹈方面的天赋发扬开来,而不再一味的迎合市场。   当然,转型初期都是会坐冷板凳的。   林温同学从之前的一舞被顶流们哄抢,到现在的……七个月三支舞,无人问津。问他的都是很低的价格。   林温并不卖,也不介意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依然在看古典舞的视频,偶尔还回去听国学老师的课,努力将这些元素融入到舞蹈中。   当然,林温每天雷打不动的一点,就是在傍晚下班的点去谢尘宥他们公司楼下转悠。他其实见不到谢尘宥,因为谢尘宥会坐电梯去停车场,根本不曾在大厅内现身。   但林温觉得这样就足够,他不敢面对谢尘宥,他只要一想起去年看电竞比赛时,谢尘宥丝毫没有波动的神情,他就十分难过。   他原本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说通了‘假替身’的事情,谢尘宥就能回到他身边来,但谢尘宥的表现在他脸上甩了狠狠一巴掌。   ——谢尘宥不爱他了。   八月二十日,周五,下午六点,林温照例从谢尘宥公司楼下慢吞吞往回走。   路过一个广场时,有一群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汉服,手里拿着扇子,戴着口罩,在跳时下流行的古典舞蹈。   林温驻足看了会儿,发现他们舞蹈根底不错,但动作设计精华都在摆拍上,稍微有点华而不实。他正准备抬脚就走,却被一个摄像的女孩拦住,女孩子有些羞怯,说:“你好,我们是舞蹈学院的,我们兰亭社团在拍一个宣传短篇,周围还缺两个撑伞走过的路人,请问你可否抽出一点时间——服化道我们都有,拍完后我们请你去学校吃食堂,好吗?”   女孩子说着,拿出了学生证,自证身份。林温原本对这些敬谢不敏,但他突然想到了谢尘宥——有次他和谢尘宥出门吃饭,也是这么被拦住,也是有人请他帮忙,好像是拉一个帷幕还是什么,谢尘宥直接上手帮了。   他看着面冷,但却最是好心。   等林温从回忆中走出,已经坐在椅子上,女生开始给他脸上扑粉。   她说:“只画眉眼部分,下半张脸带口罩,也不担心被其他人认出来。先生,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也是学生吗?”   林温说:“毕业很多年了。”   女生惊讶:“啊?皮肤底子很好……我很快就画好,我们今天本来有两个撑伞走的镜头,但他们路上堵车,估计一小时都到不了,再晚的话就拍不到晚霞了,多谢帅哥帮忙!”   正说着,一个男生走到后台来,他见到林温后,立刻认了出来——这不是他们的学长还能是谁?   林温对这个男生印象不深,但男生很自来熟,甚至还请他跳一段舞:“学长在咱们学校当年可是神话一般的存在,毕业后编的每一支舞都有娱乐圈大佬在跳,要不即兴来一段?”   林温自己想拒绝,但他不知道谢尘宥面对这种情况会不会拒绝,犹豫之下,男生已经招呼其他人散开一点了。   林温:“……”他赶鸭子上架似的拿着伞,戴着口罩,听着不甚熟悉的伴奏,在绚烂的晚霞下,即兴起舞。   经过七个月的练习,林温的古典舞已经很对味,将其优美和柔韧在此刻完美的展现出来。   林温毕竟是舞蹈学院出身,不惧舞台、不惧旁人观看。但跳完后,他没有加任何人好友的意思,换下衣服就走。   林温怎么都没想到,因为一段舞蹈,他居然在傍晚接到了海豹公司策划组的电话,对方希望他明日去展厅录制今天即兴跳得那支舞,报酬是二十万。   拒绝的话到了嗓子眼儿,林温一想到自己还没攒够——给谢尘宥还的三百万,他改口答应下来。   “好,几点?”   “早上十点到可以吗?因为还要彩排几遍,晚上八点应该可以录制结束。”   “好,我会准时到。”   “电子合同我发您手机上,您以前为我们的艺人编过舞,流程您应该都清楚,明天来签正式合同。”   “好。”   八月中旬,谢尘宥忙完公司秋季新产品的开发,看了下秘书送来的几个商业洽谈邀约,入目第一眼就是‘海豹公司’四个字。   他按了按眉心,随后定睛去看这项邀约的时间——八月二十一日,全天皆可。   谢尘宥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眼睛里流露出点点情绪——许久都没见张千俞了,再这样各自忙活下去,真是把同城过成了异地。二十一号正好是周六,他休息。既然如此,不如去海豹公司逛一圈,顺便还能看看千俞。   于是,谢尘宥同海报公司现任总经理沈麒的会面就此敲定,地点在海豹公司游戏分部——原因是这儿当天有演出,气氛较为活跃。   谢尘宥恰好也是看中了这个地点。   为了给张千俞一个惊喜,谢总煞费苦心。   时间很快到了二十一号,周六,下午两点,谢尘宥的车子准时出现在海豹公司大门口。司机下车为谢尘宥拉开车门,总经理沈麒已经等候在此。   张千俞作为负责人之一,不仅要跟进技术部的工作,还得统筹管理各项策划案的进程。   元旦时被全网黑的国风舞蹈策划,如今不仅舆论风向变了,而且热度飙升——再去网上搜索此国风舞蹈海选,网友们全都本着‘这是我们泱泱大国古典文化与西方传统文化的碰撞,是力量与美的交融’的态度。民族自豪感、文化认同感皆有显著上升。   因为这个成功的ca色,张千俞在海豹公司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可他最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国风经典舞蹈基本上已经被‘桃李杯’包揽,他完全可以请几位老师前来压轴出场,这样完全能撑得起一个节目,却少了许多新意。毕竟基本上都是大家所熟知的老师。   张千俞已经被谢尘宥捧着成功了一次,他迫切的想要做出点成果给谢尘宥看——即便这个成果与谢尘宥的专业能力相比,还相差甚远。但那是他能做得最好的。   张千俞知道,此策划案想要拥有出彩的、爆出圈的效果,一定得有爆点,而这个爆点必须能引起观众共鸣。   所以,选人成了重中之重。   不仅仅是张千俞,整个策划组因为他的高要求、严标准,所有组员都连轴转,大家这些天基本上都是晚上两点才回得家。   在这个内卷愈演愈烈的时代,‘拼’好像成了普通人晋升的唯一出路。   张千俞办公桌上放着策划组送来的最新策划方案,他摆摆手,给策划组放半小时的假:“你们休息一下,我看看策划案。”   “张哥辛苦。”   “张哥我给你倒咖啡。”   等组员们从茶水间出来,议论风向已经成了:“门口刚刚停下来的,是迈巴赫S650吧?”   “啧啧啧,有钱人,这车得大几百万吧。”   “裸车这个价,有钱人再随便改改,那不得八位数。”   “卑微打工人,只能过过眼瘾。”   张千俞不禁摇头失笑,他能从部门的年轻人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当年的他也是跟朋友悄悄在背后议论别人开什么车子,随后再补充一句有钱人‘壕无人性’。   这才短短一年出头,工作已经挤压掉了他闲暇时自我放松的快乐。   正是因为如此,张千俞在看到谢尘宥在总经理沈麒的陪同下出现在部门的时候,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做出反应。   沈麒笑着说:“谢总,我就说我们员工大部分都很崇拜您吧?看看我们千俞,这表情绝对是真的震撼。”   谢尘宥镜片后的桃花眼里呷了笑,说:“我也仰慕张总监已久。”   沈麒没想到谢尘宥居然这么好说话,态度更加客气,两人谈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张千俞忙完手头工作,给谢尘宥发消息:还在吗?   cy:在。   cy:图片.jpg   张千俞:我马上来。   地下一层硕大的多媒体厅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茶水间,张千俞在谢尘宥面前站定,看着西装革履的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这形象有点颓废。   他笑着打趣:“谢总这样子,看着起来随时可以签署商业合约。”   以往,不管张千俞说什么,谢尘宥都觉得温暖又亲密……但这回,兴许是一个多月没见了,两人之间居然有些生疏。   ——自打确定关系后,张千俞就不会叫他‘谢总’。   张千俞似乎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但谢尘宥的突然出现,确实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自知冷落谢尘宥良久,可他没法改变现状。   他往前一步,一手勾着谢尘宥的脖子吻他,一手去解他衬衣的扣子,将衬衣衣摆带出来,指尖流连于他的腰腹。   谢尘宥微微敛眸,没有阻止张千俞的动作。在他的视线中,一个似乎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慌不择路的跑开。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好   感谢在2021-03-2221:24:26~2021-03-2418:3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佩德罗47瓶;柠檬10瓶;小天使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林温   谢尘宥尚未预料到在此会偶遇林温,更没想过会被他撞见如此场景——谢尘宥并不是喜欢在屋子外面同人亲密、搞暧昧的性子。   从前同林温一起旅游时,林温要么靠‘偷袭’,得以在光天化日下亲吻他;要么就得一直缠着,拽着他的袖子撒娇,谢尘宥才会找个人少的路边,将林温护在怀里,低头吻他。   但此刻张千俞明显情绪不对,就连谢尘宥自己,也开始审视这段感情能否长久的维持下去,所以他没有拒绝张千俞的亲吻和……其他动作。   这是他人生第一段正儿八经的恋爱,谢尘宥并不想以一句‘淡了、陌生了’匆匆收尾。   被林温看见只是一个意外。   谢尘宥缓缓闭上眼睛,摒弃所有主观情绪,单单去感受心脏对张千俞的反应。他还记得去年十月,听到张千俞说‘心跳加速’时,自己的心湖也同样在荡漾。   一吻终了,张千俞将头抵在谢尘宥肩膀上,默默平息自己的心绪。   他说:“尘宥,不好意思,我刚才忙昏了头。”   谢尘宥沉默片刻,嗓音有些沙哑的开口:“没事。”   “你今天跟沈麒哥谈什么重要合作?”张千俞觉得两人间气氛有些生疏,为了缓和氛围,他抬臂抱着谢尘宥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谢尘宥一直平静的心湖因为张千俞最后这句话终于泛起了柔软的涟漪,他抚上张千俞的后背,说:“忘了,下次一定。”   “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张千俞偏头吻上谢尘宥的衣领,说,“那……我先上楼去,半点还有个会。”   “好。”   张千俞并未如他所言赶时间坐电梯上楼,而是脚步一拐走入了楼梯间,甫一进去,他就拨通柳鹤年的电话:“柳总,在忙吗?”   “千俞啊,没忙,你说。”柳鹤年将手机开了公放,继续整理桌上的文件。   “尘宥今天来公司洽谈合作,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张千俞眼中透着一股颓废的难堪,他知道已经一个多月没跟谢尘宥见面了,但他宁愿不见,也绝不能在连续加班几晚,面色憔悴的时候见。   “哈哈哈,”柳鹤年魔性的笑声从话筒中传出来,他说,“惊喜吧!老谢专门加班去看你,为得就是给你个惊喜,我和征儿怎么能提前通知你呢?”   张千俞上楼的脚步顿住,与坐在楼梯间眼眶通红的林温面面相觑。   光线昏暗,张千俞依然能看出面前青年柔和的面部线条和稍有些清瘦的肩膀。应该是某个网红或者小明星——张千俞如是想着。时隔十个月,他并未认出林温来。   但手机中柳鹤年响亮的声音却响彻整个楼梯间:“千俞,老谢浪漫吧?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外表有多正经,内心就有多闷骚,想见你也不主动约一下,借着谈合作的机会专程看你呢。”   张千俞赶紧捂住听筒,加速往楼上跑:“专程看我?”   “不然呢?你们那个总经理都连续约他大半年了,他是看在这回地点在游戏分部的情况下才同意的,不是看你还能是谁?”柳鹤年将文件收好,心情大好,“这个他都没告诉你啊?哈哈哈,你就说他闷不闷骚。”   挂断电话后,张千俞面上一阵苦涩。因为,柳鹤年的话与他亲口问谢尘宥的完全相悖。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忘了,下次一定。”   张千俞到底谈过三段恋爱,他知道谢尘宥这句话绝不是柳鹤年所说的‘闷骚’,而是……张千俞心脏抽痛,不敢往下想。   ——谢尘宥专门放弃休息时间前来公司给他惊喜,可他表现出来的只有惊,并没有喜。所以,在他的提问下,谢尘宥避重就轻的选择了道歉。   张千俞不禁想到第一任跟自己分手时说的话:“张千俞,老子专程来给你做饭,让你专心准备考试和论文。咱们说好的考完一起出去自驾,结果你又要跟实验室师兄去实习?你把老子当什么?当你的保姆是吧?!”   而他自己的解释很干巴巴:“Adobe的实习机会不好拿,我现在刚来第一年,得努力跟师兄们搞好关系,把这个推了后……下一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等寒假、寒假我们去冰岛追极光,怎么样?”   “不怎么样,分手!呸!你让我感觉到恶心!”   谢尘宥比张千俞的第一任,也就是意大利的那个男孩子要从容、冷静很多。遇到这种事情,谢尘宥思虑的会比较全面,会站在张千俞的立场上思考,会为了不给他心理负担,率先选择道歉认错。   从高窗内透过的稀薄光晕将楼梯间分割出清晰的明暗界限,张千俞往前走一步,面色被柔光照得惨白,他猛地意识到,他和谢尘宥的这段感情已经岌岌可危。   而谢尘宥比他更早的意识到这点,他正在努力的维护着它。   林温其实一早就看到了谢尘宥。可能是内心对自己起初把谢尘宥当替身的惩罚,林温对谢尘宥的身影有极高的敏锐度。   仅仅是在舞者休息室门口走过的一刹那,林温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同时伴随着心跳加速、荷尔蒙遽升,林温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跟着他跑了出去。   当时谢尘宥身边跟着一群人,就连林温唯一眼熟的主管,也只能跟在谢尘宥和其他人后面做陪客。   而走在前面的谢尘宥无疑是所有人中最耀眼的存在。   林温早已没了异想天开、横冲直撞去当面找谢尘宥的勇气,但不可否认,这个人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正日益加深。   林温几乎痴痴的看着许久不见的谢尘宥的背影,却又在他偏头说话的时候,赶进蹲下/身,并不敢让谢尘宥发现他。   直到……直到张千俞下楼来,他亲吻了谢尘宥,他伸手去解谢尘宥的扣子,去探入他的腰间。   而谢尘宥没有拒绝。   林温震撼到完全忘记做反应,在谢尘宥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他害怕极了,又无比难过,他除了跑远,将自己藏起来外,不知作何反应。   他和谢尘宥已经分手340天,他想过谢尘宥会谈恋爱,但又觉得没人配得上他……可谢尘宥这个年纪,一直单身又不大可能。在这种纠结中,林温总是很有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只要他没看到,谢尘宥就一定没谈恋爱。至于去年十月那个抱了谢尘宥的人,或许只是单纯的朋友。   然而,事实再次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谢尘宥不仅谈恋爱了,对象还是张千俞——曾经被他当作白月光的张千俞。林温从未想过他们俩会凑到一起。   可事实就是这么操蛋,林温正在楼梯间哭泣、舔舐伤口,居然再次碰到了张千俞。   四目相对时,林温紧张的屏住呼吸,幸好张千俞没认出他来。   在一片黑暗中,张千俞的电话声清晰的传出来——谢尘宥来海豹公司洽谈,居然是为了见张千俞,只是为了见他。   为、了、见、张、千、俞。   “你的意思是,在你只敢追着谢尘宥背影跑的时候,谢尘宥的目的却是为了见另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你第一任暗恋对象。”汪艾伦咋舌,“这真够虐的……林少爷你当时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我没有。”林温声音沙哑的厉害,他闭着眼睛,眼周全是微肿的桃红色。   汪艾伦在新的一年中谈了个男朋友,是个游戏大神,俩人相处的如胶似漆,林温已经许久没找他倾诉过了,但这回实在忍不住。   汪艾伦原本正拿着手机给男朋友发消息,见林温这么难过,男朋友也顾不上了,赶紧握上林温的手,“林少爷,要不你哭一会儿?或者你心里难过,打我两拳……”   林温终于再次哭出声来,在他难过的泣声中,汪艾伦断断续续的拼凑了事情经过——谢尘宥在跟他恋爱时为他还了房贷,分手时对那三百万只字不提。林温认为谢尘宥一定真心喜欢过他,而且分手时还对他余情未了。都怪他当时太无理取闹,还当着谢尘宥妹妹的面骂了一堆难听的话,这才导致谢尘宥死心。而后,林温发现自己爱谢尘宥爱得无法自拔,此前所有的无理取闹只是想博得他的关注,却把谢尘宥越推越远……   林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一碰就痛,他说:“我、我想好好跳舞,不单单只是赚钱,我要以舞蹈作为我的事业,好好发展……然后攒够三百万,我就有底气找他告白……”   汪艾伦觉得林温这个思路没错,但、但这个世界是现实的,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他。   “那……”汪艾伦词穷,他找来冰袋,说,“你先敷一敷眼睛,这几天你要不然就住我这儿,跟上回分手一样,我好好陪陪你。”   林温继续哭着,声音嘶哑:“我以前的坏脾气我都改了,我不乱发脾气,说话也不带刺……我、我学会了做饭,学会了打扫卫生……我只想等他回来重新开始。”   汪艾伦自己都要被林温说哭了,他扭过头去,手上却拍拍林温的背。   他深吸一口气,说:“林少爷,你别哭,你这么好,以后有的是喜欢你的人……肯定有的。”   “我不要!一个都不要!”林温埋头在臂弯里,“我只爱谢尘宥。”   “……其实人很复杂,林温,你知道的,成年人的世界里哪还有单纯的爱情,就像我——我跟我对象看上眼,最开始纯粹就是我俩打排位能上分。我俩毕竟才恋爱几个月,你说有多矢志不渝,我觉得真不至于。”汪艾伦的本质可能就是说相声,他继续说,“你看,其实你这么难过,可能是因为谢神以前对你很好。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都知道他近乎是一个‘二十四孝男友’,你要是喜欢这种方方面面照顾你的,再找一个这样的就行了。不一定必须是谢神。”   汪艾伦在心里补充:谢神那样有才华又好看的,真的找不到了。   “我不是!”林温刚说完自己改了脾气,但还是嘶吼着出声,“我爱他,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他照顾我!我学做饭、学整理、学家务……我爱的是谢尘宥这个人!”   ——从他第一次亲吻谢尘宥那日起,他就爱上了谢尘宥。在寝室楼的桂花树下,他问这是谢尘宥第一次亲吻吗,看着那个冷淡又禁/欲的大男孩微微点头,林温春心萌动,甚至孟浪的想和他去酒店。要不是谢尘宥始终没提,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他的第一次可能在那天就交代了。   他真的好爱谢尘宥。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抱歉,太晚了)   感谢在2021-03-2418:32:39~2021-03-2523:4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超华2个;向日葵不萎、佩德罗、安神丸、21140128、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神丸82瓶;溟言23瓶;元气满满、清玖10瓶;小天使、ll3瓶;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林温   汪艾伦被林温吼得满目怔然,倒不是因为林温这突如其来的脾气,而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林温脸上露出如此明晃晃的绝望神情。   汪艾伦认识林少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在他眼中,林温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眼睛里永远蕴着光,亮晶晶的。   即使在他被两个哥哥逼得近乎走投无路,他眼中也依然闪烁着‘老子就不信自己跨不过这个坎’的信心。   财富、名声、地位好像从不在林温焦虑的范畴内,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家,世人的庸碌与他毫无干系。   但此刻,汪艾伦恍然察觉,林温眼睛里的光消失了,他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完全没了神采。   因为,林温知道——自己再也追不回谢尘宥了。张千俞与谢尘宥同一个专业,两人有数不清的共同语言,而他在跟谢尘宥相处的三年中,只有靠着撒娇、折腾,才能让谢尘宥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他拿什么去跟张千俞比?   一时间,汪艾伦所有安慰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无法宣之于口。   林温吼完,趴在桌上平息片刻,用衣摆擦了擦泪水,站起来,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汪艾伦觉得这样的林温很陌生,他赶紧拦在林温面前,面上全然是担忧。   林温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看着汪艾伦,不等他开口便说:“别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欠他的钱我还没攒够,他、他以前对我舞蹈事业上的规划,我还没做到……”   林温绕过汪艾伦,想要对他笑笑,却扯不出笑容,只能说:“谢谢你,汪艾伦,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谢尘宥从海豹公司离开,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公司。与海豹公司总经理沈麒交流后,他对双方的合作有了一点新的灵感。谢尘宥并不喜欢拖延,打算加班将这些灵感记录下来。   出电梯的时候,他刚好遇到拿着文件回家的柳鹤年。   一看到谢尘宥,柳鹤年也不着急下班了,屁颠屁颠的跟着谢尘宥去了他办公室。   面对着柳鹤年一脸八卦的神色,谢尘宥没有应付的心情,他专心敲着键盘,希望柳总能知难而退。   但柳总显然没有丝毫自觉,甚至在谢尘宥喝咖啡的空档,见缝插针道:“老谢,你说说你闷骚不,专程去见千俞,还不把话挑明了,害得人家千俞给我打电话……”   谢尘宥眼帘骤然掀开,问:“你跟他明说了?”   “不然呢?”柳鹤年摊手,“你们俩性子相近,这么暗中半推半就的,积攒了矛盾都不能好好解决,还是说开了好啊。”   “不是矛盾。”谢尘宥说。   “啊?”柳鹤年坐直了身子。   “不是矛盾,”谢尘宥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根,面上透着一股疲惫,他跟随内心的想法,重复道,“没有矛盾,是……没有冲动了。”   去年十月,他跟张千俞在一起。当时,张千俞一笑,他心情会变好;张千俞加班,他会牵挂;他还会掐算着两人下次一起出去跑步的时间,会专门做一桌子菜等张千俞回来吃饭……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做的饭菜全凉了都不见张千俞回来,两人大概也有半年多没有一起夜跑过。后来,甚至就连电话、微信,他们都是十几天才发一次。至于见面……今天是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谢尘宥想用‘惊喜’出现的方式,维持两人对彼此的冲动,却只看到张千俞呆滞的面孔,以及几个小时后,张千俞开口的第一句“谢总”。   谢尘宥是人,他会累。   柳鹤年准备接收八卦的眼神僵持住,随即寸寸回收。他又“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尘宥不指望他给出什么指导意见,重新戴上眼镜,继续敲键盘了。   柳鹤年一直等谢尘宥等到华灯初上,他才保存了文件,关掉电脑。   谢尘宥抬眸看到依然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柳鹤年,问:“怎么还不回去?”   “谢总你……”柳鹤年原本就有些踟蹰,在对上谢尘宥的目光后秒怂,赶紧说:“就、就一不小心哈,哈,就这个点了。”   说完,他跟着谢尘宥一起下电梯。   柳鹤年蹭上谢尘宥的专车,看样子要跟他回家。   谢尘宥理解柳鹤年的好心,他让司机停在楼下便利店,下车买了两打啤酒,跟柳鹤年一起提上去。   两罐酒后,柳鹤年终于壮了胆,问:“那……谢总你要跟千俞分手么?”   俩人到现在谈了接近一年,作为旁观者,柳鹤年觉得他俩一直都平平淡淡的,鲜少闹矛盾,当然,也鲜少有控制不住给周围人撒狗粮的时候。现下,连分手好像都没什么水花。   “不知道,”谢尘宥捻着啤酒,倚着窗台,目光投向窗外,说,“还没想好。”   “那……”柳鹤年搜肠刮肚,才发现自己是个可怜的单身狗,并无任何经验之谈。   谢尘宥眼睛里映着万家灯火,将手里的空易拉罐捏扁,说:“先冷静一段时间。”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柳鹤年,说:“别再掺和进来。”   柳鹤年顿时点头如捣蒜,说:“我保证不再透露任何消息了。”   很快就到了九月一号,谢尘宥过生日。同时,今天也是海豹公司第四季度员工大会。   谢尘宥从小就不怎么过生日——毕竟这是开学第一天,小伙伴们都被父母压在家里收心上学,而对于小孩子来说,没有小伙伴陪伴的生日是毫无灵魂的。因此,他对生日一向没什么仪式感。   但张千俞惦记着谢尘宥的生日。他看着两人停留在八月二十一日的聊天记录,沉思数日后,终于狠下心,向上级申请在员工大会这天请小半天假。   八月三十一日,张千俞订好了餐厅后,打电话给谢尘宥。听见那边稍有些疑惑的声音后,张千俞笑着说:“怎么连自己生日都忘记了?”   “很少过。”谢尘宥一边回应,一边把视线从报表上移开,给了袁江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那……说定了明天晚上一起去吃饭。”张千俞说这句话时颇有些没底气,他记起此前两次原本跟谢尘宥约好吃饭,谢尘宥做了饭在家等他,而他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加班,不得不鸽了谢尘宥。   九月一日是周三,有象公司每周的专属例会时间。谢尘宥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他:“嗯。”   “我等你。”张千俞笑着。   挂断电话后,谢尘宥给袁江玉说了下公司近期的研发项目变动,随后叫来秘书,问:“明天下午的会议,计划持续多久?”   秘书打开平板,给谢尘宥看各项安排,说:“不长,但也不短,光是齐总让研发部介绍的产品功能,估计就得持续一个小时。这场会议,总的来说,大概得从三点开到七点。”   谢尘宥点开编辑框,在研发部和市场部后打了对勾,说:“通知下去,让他们先做报告,五点之后我有事。”   “收到,我这就去安排。”   九月一日,下午4:55分,谢尘宥离开会议室,下楼开车。   张千俞订的餐厅在老城区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里,不堵车的话,预计得开四十分钟左右。两人约定在下午六点见面,时间还算充裕。   随着谢尘宥一点点远离公司,这座城市上百年来的历史更迭仿佛被拉近、压缩。分明出发时还是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商厦,而快要到时,周围已经全是低矮的白墙灰瓦、垂柳……自行车。   谢尘宥的车子停在斑马线后,等绿灯重新亮起。   就在这时,面前正在过马路的女人突然摔倒在地上,谢尘宥透过挡风窗看到她丈夫惊慌失措的神色。   谢尘宥立刻下车查看情况,只见女人挺着大肚子,神色痛苦,她丈夫赶紧拨打120,语气中满是焦虑:“我们在青屿路,请你们尽快安排救护车!羊水、羊水破了……这可怎么办啊……你们快来啊!她疼,她说疼……我、我老婆预产期在三天后,昨天产检,大夫说过两天再去……结果今天散步,突然就倒在地上……什么?救护车恐怕来不及,附近有车子吗?我……先生……求求您……”   这一带车子少,等红绿灯的车子只有两辆,绿灯一亮,另外那辆车子迅速离开,谢尘宥这会儿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将孕妇留在马路上。   谢尘宥送女人和她丈夫去最近的医院,120说正在通知此医院妇产科大夫作准备:“先生您别太担心,请您时刻注意孕妇身体和情绪状况,一有不对立刻再给我们打电话。”   事情紧急,后座的女士一直在□□,他丈夫表现的比女士自己还要惊慌。谢尘宥一路专心开车,甚至没时间给张千俞打电话说明此事。   等谢尘宥将人送到医院,再开出来时,已经过了六点——不仅正值晚高峰,医院周围堵得更是厉害。谢尘宥一看手机,三个未接来电。   他立刻打回去,张千俞温润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责怪:“尘宥,堵车了吗?”   “嗯,刚在路上碰到一位待产女士,周围没什么车子,我送她来了医院。现在堵在医院门口。”   听到谢尘宥的话,张千俞立刻想到送自己过来的那位同事刚才说的:“靠,什么年代了还敢随便下车救人……这一扶岂不是得砸进去一辈子工资。”   张千俞当时在副驾驶处理文件,全程没有抬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隐隐约约听到同事说‘孕妇’‘碰瓷’‘开宾利的果然有钱’之类的。现在去找同事求证已经晚了,但……谢尘宥经常开的确实是一辆宾利来着。   谢尘宥带着蓝牙耳机,继续说:“很抱歉,千俞。”   张千俞的心绪莫名下沉,刚才那股责怪的意思已经全然消散,他说:“没事,我等你。”   开过医院那段,其他地方的车流量较为正常,谢尘宥到餐厅的时候,正好六点四十分。   可能是因为时间差,也可能是因为许久未见,还有可能是最近每次吃饭都不欢而散,总之,这顿饭吃得再没有最初的氛围,反倒有点互相迁就的意思。   回程途中,张千俞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路灯和树影合力下,在谢尘宥面部打出的晦暗不明的光影,心情也变得沉甸甸的。   车停在张千俞他家楼下,谢尘宥修长的手指落在方向盘上,高挺的鼻梁分隔了窗外的光晕,长睫低敛,似乎在犹豫、酝酿着什么。   张千俞内心莫名惶恐,他突然出声:“尘宥。”   谢尘宥转头过来,张千俞能看到他低垂又纤长的睫羽——以前张千俞只觉得这个角度的谢尘宥少年感十足,现在却只感觉到陌生和疏远。   张千俞不敢细想,他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说:“我先上去了。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话,我们下次说。”   谢尘宥顿了顿,显然没料到张千俞会这么说。在真正动过感情后,哪怕是再理智的人,也难以做到丝毫不拖泥带水。谢尘宥看着张千俞,微微颔首,目送他远走。   黑暗中,谢尘宥长舒一口气,驱车回家。   临进小区前,他接到了一个跑腿小哥的电话:“先生,请问您在家吗,有您的同城快递。”   正好在小区门口,谢尘宥便停下了车子,他看着跑腿小哥手中的小盒子,完全不知道是谁寄给他的。   跑腿小哥说:“是您的生日礼物,同时,他让我给您带一句‘生日快乐’。”   谢尘宥签收后拿着东西上楼,回家后,拆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小盒桂花糕,整整齐齐的码在一个玻璃盒子中,淡淡的桂花香气沁入心脾。   他将外面的纸盒拆开,完全没有任何落款,桂花糕的玻璃盒上也没有丝毫落款和商标,看起来像是自己做的。但……递送者不明。   谢尘宥心中疑惑丝毫不减,能知道他的住址、生日和电话……满打满算也就那几个人。   谢尘宥随手将桂花糕拿到茶几上,打开手机看今儿个有谁给他发了‘生日快乐’——既然送他礼物的人让跑腿小哥带话,应该是没有给他发‘生日快乐’的。   他甚至怀疑是Andrew,但老三已经贺过生,而且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不至于做出这么委婉的事情。   是张千俞吗?谢尘宥觉得不像,他们才刚吃完饭,不可能立马送糕点。   因为来源不明,谢尘宥便不打算吃这些闻起来香甜的糕点。   过了两天,通讯里依然没人提糕点的事情,再加上天气热,这玩意儿早不能吃了,唯一宿命便是跟着垃圾辗转去处理厂。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份,又一个秋高气爽的国庆节,谢斐原本想来找哥哥玩,但她今年高三,老师对成绩抓得严,她完全没理由出省玩耍。   张千俞依然为了升职努力加班,谢尘宥则不打算在国庆出行去景点看人头——和林温分开后,每个假期都是他自我充电的时间。   但随着有象公司影响力越来越大,即便在假期,谢总也避免不了偶尔跟人见面、谈个生意。   十月五号下午六点,谢尘宥应付了一个酒局,离席去走廊醒酒的空档,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最拐角的发财树后面   “你跟他在一起了三年?”   “关、呕……关你什么事,我不喝了,不喝了,够了……”   “你们天天住在一起?”   “才没有……他一出国我们就得分、分开……”   “他、平时怎么对你的?”   “对我……他不理我呜呜呜……”   “我说以前,以前他怎么对你的?”   “以前,他在敲代码,我在跳舞,我能从镜子里看到他……”   “然后呢?”   “我陪他跑步,看他做俯卧撑……趴在他身上,在他做俯卧撑的时候粘着他。”   “还有吗?”   “有……”   “有什么?”   “很多、很多……我好爱谢尘宥。”   谢尘宥面沉似水,一步步走到发财树后面,与正拉着醉酒的林温问东问西的张千俞四目相对。   “尘宥。”张千俞眼瞳里立刻盈满紧张。   林温醉眼朦胧中看到谢尘宥,酒意似乎都醒了一瞬,他呢喃着开口:“谢尘宥。”   “哪个包间?”谢尘宥问。   “208。”   “他朋友在吗?”谢尘宥继续问。   “没……今天是那个国风舞蹈庆功宴,只有我们公司的人和舞者。”张千俞赶紧说,“我一会儿安排人送他去酒店,醒酒后他自然能回家。”   谢尘宥电话簿里还有汪艾伦的号码,他死马当活马医的打过去。   那边汪艾伦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惊了,他听到林温喝醉,刹那间脑补了‘林少爷醉酒,霸王硬上弓’的场面,吓得他游戏都顾不得打完,赶紧打车过来接人。   十月份的夕阳最是久,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看着谢尘宥帮他将林温扶到车上,汪艾伦总算明白林少爷为什么分手一年后,依然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了——见识过这么耀眼的一个人,怎还会屈就于平庸。   司机最不想接醉汉,他犹豫着说:“大哥们,这得加钱……”   同时,张千俞追出来,他不顾汪艾伦错愕的目光,说:“尘宥,我们再谈谈,我不同意分手。”   谢尘宥从钱夹中抽出几张,放在副驾驶上,并没有因为张千俞的话停顿分毫。随即,他将车门关上,汪艾伦在他的目光下,不敢继续听,赶紧上车,带着林温走了。   “你是因为他跟我分手?”张千俞追问。   谢尘宥回过头看他,薄薄的眼皮下,目光透着一阵凉意。   “尘宥,我解释过了,我不是有意灌醉他,我今天开完部门会议,过来参加庆功宴的时候,他已经有点小醉。”张千俞说,“是,我问他那些事确实图谋不轨,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他这样的,你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三年。”   “张千俞,其实早在我生日那天,或许更早,我们就该说分手。因此,这件事跟他没有丝毫关系。”谢尘宥疏离的气质中透着一股落寞,他认真付出的第一段感情,彻底结束了。他重复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   谢尘宥没了拉扯的心思,脚步一转,迎着夕阳渐行渐远,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再见了,张千俞。”   秋风打着旋儿的和落叶玩耍,却只留一道孤影,独立黄昏。   两小时后,斜阳落下,人亦离去,周遭建筑上打了低调的暖光,开启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仿佛无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   感谢在2021-03-2523:41:10~2021-03-2715:3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薛某2个;向日葵不萎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原的美味棒40瓶;丞哥身上喘23瓶;2320820110瓶;猫崽子5瓶;酒辞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火葬场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敢对天发誓,林少爷!”汪艾伦抬手,拇指回扣,四指指天,目光满是真挚。   然而林温并不信,他揉着额角坐起来,嗓子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一张口就疼。   “林少爷,你干什么干什么?”汪艾伦见他要下床,连忙问道。   “喝点水。”林温下床去饮水机接水。   汪艾伦一句“我来”尚未出口,林温已经蹲下/身,拿出一次性纸杯,接了少许温水。   他蹲在原地喝水,汪艾伦一垂眸就是他有些潦草的发旋——分明皮囊未变分毫,此前的嚣张气儿却全然不见了。   就在汪艾伦觉得这样的林温看起来有些柔软、惹人怜的时候,他听到林少爷沙哑的嗓音:“再看下去,我现在就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同时,林温抬头附赠他一记眼刀。   汪艾伦:“……”林少爷还是之前那个,他刚感觉的什么柔软,全都是假象。   林温缓了缓,才撑着膝盖站起身,他问:“我真是被他送上车的?”   “我眼睛——”汪艾伦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亲眼看到的,谢神、亲手、扶你、上车。”   汪艾伦确定自己再次从林温脸上读出了明晃晃的‘受宠若惊’,然而林少爷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唇角,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汪艾伦:“……呵。”   他心说‘我看你还能傲娇到天上去’,随即再次抛出一颗重磅火乍弓单:“不仅如此,我还看到张千俞追出来,对谢神说他不同意分手。”   顿了顿,汪艾伦问:“林少爷,你现在酒醒了,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分、分手?!”林温的‘受宠若惊’还没从脸上消散,瞳孔就被‘震撼’二字覆盖。下一秒,他直直地看向汪艾伦的眼睛,就差把‘不信’两个字贴在脑门上。   “哎……林少爷,别让我再重复‘真的、真的、真的’了,咱俩关系多铁,我怎么可能骗你?”汪艾伦给自己也接了杯水,滋润一下喉咙,说,“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等你酒彻底醒了,自己去思考接下来做什么。弟弟我是啥都不懂了。”   汪艾伦心想,要是其他人,他一定撺掇林温去追回来——就像去年到网咖找李老板问张千俞的现状一样。但这个对象是谢尘宥……那个短短三年就快把公司带上市的谢尘宥,汪艾伦知道自己好哥们儿几斤几两,他还是不要给哥们儿添一捧无意义的希望了。   林温其实跟汪艾伦想法差不多——即便谢尘宥分手了,他去追就能追得到吗?   他缓缓闭上眼睛,睫羽不觉颤抖起来,他爱谢尘宥,每天都比昨天更爱一分;可……谢尘宥不爱他啊。   汪艾伦见林温脸上的傲娇神色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派心灰意冷,他又想出声安慰——想追就追,大不了被拒绝嘛,不追怎么知道一定追不上呢?   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能让林少爷彻底死心也好,他的人生长着呢,以后总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犹豫之余,林温已经起身去换衣服,看样子打算离开。   “林……”汪艾伦刚说了一个字,林温突然打断他,语速很快:“他还知道你是我朋友,他还存着你的电话,他还肯扶我上车……他没完全把我忘光。”   林温顿了顿,说:“我再不去努力追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汪艾伦发现,林少爷眼睛中再次泛起了光,不算太亮,却能让人切身感受到他的活力。汪艾伦什么劝退缩的话都说不出来——有的人生来就不容于世俗,他们有自己的道,即便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但他们永远都持有一往无前的信念。   谢尘宥回去当晚,喝光了冰箱里的所有存酒——自从大二那年在酒吧接到差点被人扒掉裤子的老三后,谢尘宥喝酒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但直到他真正做出决定、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谢尘宥就想大醉一场。   张千俞是个很好的人,他身上有东方的含蓄和偶尔倾泻于出的热烈,让人越深交就越喜欢他的性格。   谢尘宥为他动心,也是源自于此。但恋爱想要谈得长久、谈一辈子,绝不能单单靠一句——‘喜欢他的性格’。感情……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护,一旦哪方长时间忽视感情,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性格好’这一道堤坝根本不足以抵挡不断叠加起的失望洪流。   当洪流冲破堤坝,一泻千里时,两个人的感情便走到了尽头。   喝醉了,睡个大觉,算是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中规中矩的句号。   可能因为铺垫的足够长久,柳鹤年、齐征对他们分手都有所预见,并未作出很大反应。   距离两人分手一周后,柳鹤年和袁江玉一同去邻省出差。在外溜达时,柳鹤年不小心把谢尘宥上周分手了的事情说漏嘴,他赶紧捂住嘴巴,祈祷袁江玉没听到。   袁江玉没听到是不可能的,但她十分纳罕,问:“才分手啊?我以为早都分了……”   柳鹤年:“……”果然有了家室的女人反应就是比他们这些单身狗敏锐。   袁江玉见柳鹤年表情震撼,笑着说:“我老公以前也是海豹公司的,不过他就一普通程序员。有几个月他们频繁加班,早上十点上班,晚上一两点才能回来。每回都是我和孩子睡了,他才回家;我们醒了,他尚在睡梦中起不来。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感觉自己没有老公,像个单亲妈妈。”   柳鹤年机灵的捕捉到关键词:“以前?”   “对,”袁江玉脚踩高跟鞋,淡定道,“我跟他说,他如果继续专注于事业,那么他即将成为我的前夫。而如果他想好好维持婚姻,就找个朝九晚五的清闲工作,腾出时间陪我和女儿。最后他选择了离职。当然,我老公跟谢总那位男朋友比不了,他一进去就是管理层,以后前途无限,现在打拼一下确实是应该的。我老公纯粹就是每天累死累活,既无法提升自己的人生价值,又落得胃溃疡、高血脂……趁早离职保命要紧。”   袁江玉话锋一转:“要说我最欣赏的人,只有谢总。小柳,你还记得他跟前任谈恋爱时的情况吧,除非出差,不然他每天都卡点下班去陪男朋友。那甜蜜劲儿,真让我一个结了婚的都羡慕。”   柳鹤年干笑几声,并未搭话。   他无端想起去年误接了老谢的那个电话——谢总的那位对象,脾气爆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啊。从私心来说,柳鹤年虽然希望谢尘宥配个活泼点的对象,但那位……太暴躁了,跟老谢完全不搭。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滞,保持匀速缓缓流逝着。所有的意难平皆会被抚平、抹去。   谢尘宥和张千俞分开了,但有象公司和海豹公司的合作依然在进行中——今年圣诞即将推出的国风舞蹈真人动画CG的制作,会由两家团队协同完成。   故此,大赛冠军得主以及他/她所表演的舞蹈,成了此次制作的重中之重。   海豹公司总经理沈麒一回生二回熟的邀请谢尘宥来娱乐分部参与评选——像这种比赛,其实早已内定了最合适的人选,所谓现场评比,不过是一个刺激观众感官的噱头而已。   沈麒最近跟有象公司来往密切,再加上这次本就是双方合作,谢尘宥‘在公言公’的答应了他。   “节目能达到如此热度,跟舞蹈老师们的专业能力是分不开的。”沈麒笑容谦和的带谢尘宥到会场,“谢总,这是节目组专门给咱们留的座位,坐在这里不会被摄像头录到。但是,因为咱们和评委老师们的选票与普通观众选票比例为1:10,所以咱们的选票得透明化,会被台上的选手们看见。”   “多谢沈总款待。”谢尘宥长腿迈开,与沈麒一同落座。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评选,对流程不甚清楚,问,“既然已经内定了选手,我们投票还有什么用?”   观众们投票、拉选票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结果,但他们俩身为‘主办方’,再投票岂不是很没意思。   “重在参与嘛,既然来了,那就得享受一把当甲方的乐趣。”沈麒笑着说,“这是节目组给咱们的‘特权’。”   谢尘宥对‘特权’无感,不过来都来了,享受一场舞蹈盛宴也不错。   林温为了早点攒够三百万,找到与谢尘宥面对面交谈的契机,一向不喜欢上台表演的他,因为海豹公司背地里给出的高额出场费,便一直按照海豹公司的要求当‘陪演’,表演到了最终场。   他本就不是一路海选上来的‘草根’选手,也并没有与海豹公司娱乐分部签约的想法,因此早早就被打了招呼,说第一名跟他无缘。这也符合林温的本意,他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赚钱机器。   真正能被强推出道的前几名,背后都有资本存在,第一名的博弈可以说是资本的博弈。   林温是第四位出场选手,他一上舞台,场内立刻暗下来,追光灯落在林温一人身上。他按照节目组事先打好的招呼,跳了一段中规中矩的古典舞,不算出彩,但因为林温本身底子好,这段表演大概能排在前六。   等到林温跳完,场内光线逐渐亮起,他抬眸看向评委老师们的方向。骤然间,林温眼角余光扫到一个快要被他刻在骨子里的人——谢尘宥。   林温的脸色遽然苍白无比,唇上仿佛丢了血色。为了舞蹈效果,洒在颧骨和额头上的亮粉衬得他脆弱的像个瓷娃娃。   刚刚批评指正了他一个小错误的评委老师见他如此神情,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可、可他们都是跟着台本走的呀。   林温目光直直的落在谢尘宥身上,他不知道老师们说了什么,也听不到观众们在呐喊什么,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他在谢尘宥面前跳了一段无聊的、丝毫展现不出他真实实力的舞蹈。   这个意识让林温如坠冰窟。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不思进取,所谓编舞也不过是想要赚点钱,不用太多,够自己花就行。   那会儿,他跟谢尘宥认识刚满一年,他们都才大学毕业。谢尘宥有提过一句,如果为长远发展考虑,往‘德艺双馨’的舞蹈艺术家方面发展是一条不错的道路。   但林温完全听不进去,作为一名二十三岁刚出象牙塔的青年,他已经能独自负担起三百万的首付,每个月还有十几或者几十万的零花钱——他完全有傲视绝大部分同龄人的资本。他觉得自己后半生已经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劳累的继续深造?   当时,谢尘宥说得轻描淡写,林温也没往脑子里去。但至如今,三年过去了,谢尘宥按照自己既定的轨道跑得越来越远;林温前两年依然在原地踏步……甚至还有点倒退,今年年初他才开始奋起,努力追赶。   林温听着主持人让自己下台的话语,他大脑思考的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跳舞给谢尘宥看的时候,他不能留给谢尘宥一个他跳得欠佳的印象。   林温突然对着耳麦说:“老师们,我想再跳一段。”   场内的欢呼声逐渐宁静,老师们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发展。   林温对着台下深深鞠躬,再次重复:“老师们,现场的观众们,我是四号选手林温。我想再跳一段,请大家给我五分钟时间,可以吗?”   主持人耳麦里传来后台总监的声音,他说:“很抱歉,虽然林老师主动要求了,但接下来还有其他老师的表演,时间恐怕不够用。”   林温面色愈发苍白,他知道这都是托词,前面一号选手跳舞中途出了绊子,还有时间冲跳一次,并且让观众们卡点重新鼓掌……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合约舞者,所以主办方不打算再给他机会。   林温听着主持人邀请五号选手登台的声音,脑袋发懵,他还想说话,发现自己的耳麦没声音了——主办方为了避免他胡闹,给他关了耳麦,他只能在背后数百观众的注视下,一步步挪下台。   接下来的时间,林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直到策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林老师,该上台去看选票了。”   林温跟着其他选手鱼贯登台,他只是偷偷瞄了一眼谢尘宥座位前尚未投票的灯后就立刻收回目光——他不知道谢尘宥还会不会对他抱有希望,他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但他又暗暗期待谢尘宥投给自己……他这一年都有在好好跳舞的,只是刚刚没全然展现出来……   林温的心七上八下。他觉得自己在台上,就好像在接受一场无声的审判。而审判者,正是谢尘宥。   ——他太想得到谢尘宥的选票了,即使这对他的排名没有丝毫影响。   但只要谢尘宥投给他,他就会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兴奋。   谢尘宥对再见林温倒是没什么惊讶,甚至对他中规中矩的表演也未曾有任何失望,他仿佛早已忘记掉曾经对林温的关心。   在最后的评选上,谢尘宥将自己的选票投给第七位出场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看起来跟谢斐差不多大,有点怯场,不过舞蹈功底很扎实。   谢尘宥觉得每个舞者都跳得不错,再加上他的选票不会影响既定结果,那就鼓励一下这个与他妹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沈麒瞄了一眼谢尘宥面前的票,主动解释说:“七号选手还是个高中生,表演经验不足。不过,倒是有很多同龄人喜欢她,就晋级到了决赛。”   谢尘宥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对排名没有意见:“作为外行,我不过是看热闹罢了。”   同时,主持人公布了最终票选结果。林温综合票数为第五,算中等偏上的水准,有几个舞者在身边向他表示祝贺。而林温却在看到谢尘宥投给了七号选手后,心脏不由自主开始抽痛。   他站在舞台上,感觉一股绵延不跌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有人用钝刀撕扯他的肉/体,他痛得无以复加。   任何声音都传不到林温的耳朵里,他满脑子只剩下谢尘宥座位前‘7’这个罗马数字。   他好痛啊,痛到拔不上气儿来。   灯光逐一暗下,帷幕渐渐合起,观众纷纷离场,只有林温站在原地,呆呆地,像丢了魂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3-2715:35:47~2021-03-2902:4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安神丸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5个;舒桥舒桥舒桥、佩德罗、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玖、略略略20瓶;零度碳酸、tjmjam10瓶;酒辞7瓶;求而不得、496858455瓶;星星不代表沉默。、彌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火葬场p露s   谢尘宥谢绝沈麒提出的吃饭建议,正准备离开。林温突然从后场冲出来,他在看到谢尘宥后,双眸一亮,立刻朝这边走来,目标十分明确。   林温只是摘了假发,身上的演出服还没换,广袖上的银线暗纹随着他的步伐,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有种独到的飘逸灵动。   沈麒不认识林温,只觉得翩然而来的他像古代矜贵的世家小公子,浑身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   沈麒见林温还在继续走近,而周围只剩下他和谢尘宥,好心主动开口:“你好,这里是办公区域,舞者休息室在后面。”   林温几步走近,双眸定定的看着身形修长、西装革履的谢尘宥,壮着胆子开口:“我找谢尘宥。”   沈麒哑然失笑,在看到谢尘宥对林温毫无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认识的后,瞬息便明白了林温的意图。这种‘主动送上门求睡’的人他见多了,但一般都是动作大胆热烈,嘴巴上欲拒还迎的说‘不要、讨厌’。   像林温这样,直接点名要人的……沈麒还是头一回见。   沈麒目光中的轻视还没完全凝成,林温再次开口:“我是他前男友,我有一些话想跟他说,先生,麻烦您离开片刻,好吗?”   沈麒:“???”   谢尘宥在林温说出‘前男友’三个字的时候,目光才重新落在他脸上。虽然谢尘宥没说话,但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林温赶紧说:“你的袖扣……还有一颗落在我家了……谢、谢尘宥。”最后三个字,林温几乎是用哭腔带着祈求的语气说出来的。   沈麒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会儿无论如何,他都不适合继续在场,赶紧脚底儿抹油,溜之大吉。   谢尘宥一脸冷淡,只有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莫名其妙——他知道林温的目的绝对不是袖扣,但除了曾经三年的床笫之欢、耳鬓厮磨,两人好像也没有其他话题。   林温脸上的妆还没卸,眼睫根部又泛着湿意,硬生生把态度冷漠的谢尘宥衬托的像负心汉陈世美。   林温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开口:“谢尘宥,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林温不敢去看谢尘宥的神色,但他知道谢尘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的审视,让他心理压力倍增。他为了挽回,匆忙说:“这一年里,我反思了很多,我不好……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好,我还什么都不会……我改、谢尘宥,我改……不是,我已经全改了!”   他越说越感觉自己逻辑混乱,但在谢尘宥的目光下,他根本做不到转脑子去思考,他只能凭着本能去诉说:“我现在已经不会随便发脾气,我会做饭、收拾屋子……谢尘宥,我喜欢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谢尘宥耐心听完,目光没有分毫变化,在林温抬头,满心期待的等他答复的时候,说:“林温,你误会了。找对象的目的不在于做家务。”   那是找保姆,而非对象。   林温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但他很快摇头,说:“我、我知道,我知道感情要相互付出,我只是想用曾经你照顾我的方式来照顾你……我、我再也不会随便发脾气了,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吗?”   他说完后,谢尘宥明显沉默了一瞬。   林温以为他在认真考虑,整颗心不由得提起,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从前,”谢尘宥顿了顿,似乎在咀嚼这两个字。少顷,他选择说出实情:“我们是一纸合约开始的,林温,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这句话他在一年多前已经说过,但……林温好像没有相信。   林温的心骤停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没爱过”比拒绝来得更狠,刹那间便让人心房失守。   即便两人已经分手一年,林温对此依然是满满的不敢置信,他好不容易才从嗓子中挤出一句气音:“没有感情你怎么会给我还房贷,那是……三百万啊!”   谢尘宥认真的看着林温,这样的林温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   在他印象中,林温还是当初那个跋扈又骄傲的少年。可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林温已经长大,遇到不符合心意的事情不会再大发脾气,而是用成年人的方式去处理。   “因为,曾经的三十万,救了谢斐的命。如果此事让你产生误会,那么我向你道歉。”提起家人,谢尘宥声音有些轻。可就是这轻飘飘的声音,‘轰’的一声将林温的世界炸得天崩地裂。   长大了,梦就该醒了。   “合约?什么合约?”汪艾伦陪着林温坐在黑咕隆咚的家里,只感觉这环境太过压抑。他不得不依靠说话来缓解气氛。   “替身、替身合约,你知道吧?”林温脚下已经扔了一堆空酒瓶,他还拿着一罐往嘴里倒。窗外属于城市夜间照明系统的光溢散进来,汪艾伦看到林温眼角清晰的泪痕——可他说话时并没有哭腔。   汪艾伦已经不想听什么合约的事情,他只觉得这样的林少爷距离他太遥远。   “三十万,我买了谢尘宥三年——”林温语气一如往常,甚至还笑出声来,“三年来,他给我当牛做马,还给我还了三百万的房贷。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值的生意。汪艾伦,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商业奇才?我这手气去买彩票是不是都能中五百万啊?”   “你醉了,咱别喝了,去睡一觉,睡醒啥事儿没有。走走走。”汪艾伦抬手去抢林温手中的酒瓶。   林温半醉之余,手劲儿却极大,汪艾伦一个宅男并不能抢得过他。   “难怪他从来不说喜欢我,就连让他叫我‘宝贝’,都是我不断央求、撒娇才得逞的……亏我以为他性子腼腆、害羞……”   “别说了,少爷,咱别说了,咱去睡觉。”汪艾伦不小心碰到了林温的鬓发,才发现那里已经湿完了。   “我不!”林温靠着墙,歪着脑袋,罐完这瓶又开一瓶,说,“我以前跟他出去旅游——他这个人英语特别好,别说是跟本地人无障碍交流,就连那些景点的本地导游讲解,他都能不打绊子的翻译给我听。偶遇的国人还以为他学的是同声传译。汪艾伦你不知道,他当时可帅了!我特别想亲他!但人太多,他不同意。我、哈哈哈,我以为他害羞,我就缠着他一直说。最后,他被我缠得无奈,也可能是烦了,就在路边亲我。他挡住了路上行人的视线,他、他就像宣示主权一样把我抱在怀里亲我。我……我爱他爱得一塌糊涂。”   这些过往越甜蜜,可一旦带入谢尘宥从没动心过,汪艾伦就觉得自己被虐得肝儿疼。   他都如此,已经陷进去的林温又怎么可能轻描淡写的抽身?   “可、哈哈哈,汪艾伦,可最讽刺的是,我在海豹公司的茶水间看到张千俞亲他,张千俞还解开了他衬衣下摆的扣子,摸上了他的腰,他们就在海豹公司的茶水间里!可我呢,只要不在家里,我一旦想去解他的衣服,他都会攥住我的手腕,像、像家长牵着小朋友一样,捏着我的手腕,让我不要胡闹——现在想来,这分明就不是对待爱人的态度,可我当时只感觉到了开心。”   只要能让谢尘宥注意到他,他就觉得很开心。   汪艾伦赶紧抱着林温的肩膀,劝他:“别说了,别说了,咱们不哭,睡一觉什么都忘了……”   林温的泪水砸在汪艾伦肩膀上,他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汪艾伦拍拍他的背,听到林温说:“忘不掉的,这辈子都忘不掉他。”   汪艾伦长吁一口气,他已经不知该怎么劝说,正如他以前所想——如果林温爱的是一个对他好的伴侣,那么只要钱给够,就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但林温不管醉与不醉,说得都是谢尘宥这个人,话里话外都是他的人格魅力,而非谢尘宥对自己有多么无微不至。   谢尘宥这样的对象……实在太难找了。   夜色渐深,窗外车声渐熄,林温哭睡过去,汪艾伦也累得够呛,随便卷了一床被子睡去沙发。   一向生物钟很准的谢尘宥今晚却罕见的失眠了,他拉开一罐啤酒,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人工湖,时不时喝上两口。   他没爱过林温是真,照顾了林温三年也是真。他从来没了解过林温的家庭,却很了解林温这个人,知晓他的一切习惯和小性子。   相处久了,谢尘宥甚至能分辨出林温什么时候是处于傲娇的‘口是心非’,什么时候又是真的生了气、发了火。   谢尘宥原本以为这些习惯会随着跟林温分手而逐渐淡去,可今日跟他交谈几句,谢尘宥依然能清晰看出林温是真的难过,而且他全程都不曾生气过。   ——去年九月,谢尘宥说出‘合约’二字的时候,林温气得让他滚。现如今,林温只是哑着嗓子,用气音说‘你帮我还了三百万啊’。   不知不觉,谢尘宥手中的啤酒被喝完,他将易拉罐捏扁扔进垃圾桶,重新洗了澡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3-2902:40:01~2021-03-2923: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莱奥尼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佩德罗24瓶;向日葵不萎20瓶;来自银河的小萌攻14瓶;公庭万舞13瓶;求而不得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林温   “哥!”   谢尘宥早上六点准时被生物钟叫唤醒,刚洗漱完,谢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哥,马上到圣诞节了,你打算怎么过呀?”   谢尘宥短暂的开了会儿窗,说:“暂时有工作安排,怎么了?”   “……你别挂,等我去卫生间。”那边传来‘啪嗒’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谢斐的声音多了立体回响效果,“哥,那个,昨晚那个舞蹈直播你看了吗?爸妈一听那什么承办方名字里有有象公司,俩人昨儿个都蹲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节目。我也过去瞄了几眼……里面好像又有你男……”   谢斐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谢妈妈的声音:“快一点,带手机去厕所干嘛呢?上课要迟到了。”   “人有三急啊妈,这种事催不得。”谢斐嚎一声,再次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说,“我特地上网搜了这节目的后续,听说前五名还会在平安夜当晚进行表演,他就是第五名……哥,要不圣诞节你回家过吧,我好怕……”   谢尘宥突然问:“你很讨厌他?”   “不是!我才没有讨厌他。”谢斐赶紧否认,说,“四年前,是因为他借了咱们三十万,我才能做手术,救命之恩我都记着呢。我就是讨厌我自己,我也不可能讨厌他。他不论什么态度对我,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咱爸整天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这都救命之恩了,我毕业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但是,哥,我、我不能因为这个让你受委屈。每次一想到他对你的态度,我心里就难受……”   四年前,谢斐大病一场,在全家日子过得最艰难的时候,她偶然看到威严的父亲跪下去求大夫;她听到一向说话强硬的母亲期期艾艾的打电话求人借钱;她还在半夜被痛醒的时候,看到哥哥站在走廊外,沉默着等待黎明。   谢斐知道,自己能拣回这条命,多亏了三十万救命钱,多亏了那个肯借钱的男人。   但、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哥哥一辈子在那人面前做小伏低、抬不起头来。   “不用难过,去年国庆发生的一切,是因为我们刚……分手,他非常生气。”谢尘宥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按键时,黑晶版面映出他精致的下颌线,还有那张薄唇。谢尘宥说,“他道过歉了,你别再担心。”   ——昨天那个,大概可以算作道歉。   “啊……”谢斐万万没想到剧情走向居然是这样,亏她一直脑补那个人用救命之恩要挟哥哥。她捂了捂脸,感觉自己真是小说看多了,把不熟悉的人想的非常极端,也把哥哥想的非常懦弱。   谢斐张了好几次口,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巧谢妈妈又催她赶紧出来,谢斐说:“那……我先去上学了,哥哥再见!”   伴随着‘叮’的一声,牛奶加热完成,谢尘宥将手机放在置物架上,微微低头去喝牛奶。牛奶润湿了他的上唇,缓缓被饮入   可能是因为谢斐刚刚提到过林温的原因,谢尘宥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了他。   以前他们住一起,只要林温早上能醒来,一定会蹲守他喝完牛奶,然后细细啄去他唇上的痕迹,随后,他会看到林温狡黠的眨眨眼睛,清朗的声音传遍厨房:“果然,什么东西只要沾上谢尘宥,都会变得好吃起来。”   林温挑食,总说牛奶中有一股腥味,完全喝不下去。却又对谢尘宥唇上的牛奶情有独钟。   谢尘宥觉得人的潜意识非常有意思,过去一年中,他从没有因为喝牛奶而想起过林温,却在谢斐提过之后,不可遏制的想到了他。   不过,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谢尘宥面无表情的喝完剩下半杯牛奶,将杯子放进洗碗机,给自己做了份简易的早餐,吃完后出门上班。   “谢神,谢哥,你出去看表演时怎么不带我呢?我好想看老师们现场斗舞啊……”   柳鹤年跟在谢尘宥身后,控诉着他的‘恶行’。   “你植发了?”谢尘宥开口。   “哈哈哈看起来是不是帅多了?”柳鹤年的思路瞬间被带跑偏,说,“没植,这是发垫,凸显发量的神器。”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后,谢尘宥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推门而入。   柳鹤年冷不丁想起自己的‘诉求’,正要说“你这个人怎么又在转移话题”,就听到谢尘宥说:“半月后,平安夜还有一场斗舞,虽然参加的舞者减少,但舞台特效会更加出彩,我让秘书联系海豹公司,说柳总代表有象公司出席。”   “呜呜呜谢神你太好了!”柳鹤年墙头草一般的立刻感动万分。   “哥,正常点——”齐征突然出现,在柳鹤年挤出‘星星眼’po色前让他打住,同时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有正事,谢神、老柳,咱们商量一下。”   三人同去小会议室讨论。   “‘设立分公司’这个想法,年前袁姐就在公司最近三年发展计划上提到过。但那会儿公司实力还只是缓缓往上爬,咱们都没深究这个。现在……咱们实力已经足够,八月时,谢神就说过分公司的设立该提上日程。我这报告拟得久了点,谢神先看看,哪儿没处理好的我回去改。”齐征一推眼镜,站起身,将文件呈在谢尘宥面前。   “征儿,你可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啊。”齐征也拿了一份,仔细从头看起。   谢尘宥往下看,在分公司选址上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城市备选,说:“云泫市?”   “诶,那不是还在北方吗?”柳鹤年接话,说,“咱们总公司就在北方,分公司再定一个北方的,会不会太过密集?”   “袁姐跟海豹公司对接过,他们即将在云泫市设立新的游戏分部,楼面已经买定,正在盖办公大楼。我想的是,咱们可以把与游戏公司对接的业务放在云泫市,那里是新一线,房价却比本市便宜了不止一星半点。以公司最近的财务报表来看,咱们完全有能力在那儿盖办公大楼。再说,云泫市的高校基本上都是主工科,招人、留人也方便。”齐征看向谢尘宥,笑着说,“那儿还是咱们谢总的老家啊。”   谢尘宥沉思片刻,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公司与游戏分部的合作只占总业务的3%,需要把这一板块划分出去,单独盖办公大楼?”   齐征还想解释——他的意思是把研发部分割出一半迁移到外地,这样会减轻外地职员的生活压力。正好附近还有个海豹公司,大家合作起来更加便捷。   谢尘宥翻开一页,后面介绍的就是此想法,他依然保留意见,说:“齐哥,咱们公司研发部的平均工资多少?”   “算上年终奖么?”齐征顿了顿,说,“去年好像是年薪89万,今年应该还能再涨50%。”   说完,他立马就懂了谢尘宥的意思,年薪接近百万……就算是在这房价十来万的地方,也能过得很好。   齐征语气有些懊恼,说:“我、啧,我看到海豹建办公大楼,一时半会儿热血冲昏了头,我回去重新拟。”   谢尘宥合上文件,说:“研发部必须留在总部,能分出去的——业务部得充当大头。”   “那……不盖楼了?”齐征想到云泫市的楼面价,还是止不住的心动。   “盖。”谢尘宥说。   这回就连柳鹤年也惊呆了:“这还要盖楼?”没必要啊。   谢尘宥长睫微敛,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在本市盖,咱们总不能一直租办公区。”   整个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齐征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他不禁从内心升起一股凌云壮志——谢总说盖,那就在本地盖楼!他们也是要有总部大楼的公司了!   既然敲定了在本市盖办公大楼,那就得开始关注土地动向,袁江玉和齐征开始真正实践‘忙成狗’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在实地勘察。   谢尘宥依然继续搞研发,雷打不动的五点半准时离开公司。   柳鹤年不敢跟工作效率惊人的谢尘宥比,以往他下班了都是找齐征喝酒唠嗑——有齐征在,就不显得他庸碌。现在齐征忙得脚不沾地,柳鹤年登时感觉自己……太闲了。   他在平安夜这天,悄悄去找谢尘宥:“老谢,你们都在忙,我晚上去看舞蹈表演,这合适吗?”   谢尘宥摘下眼镜,削薄的眼帘掀起,立刻让柳鹤年毫无阻拦的接受到他的疑惑——在休息时间去看表演,有何不可?   柳鹤年骤然发现,凡人和神仙之间果然有代沟。   谢神从来不会有他那种想摸鱼又心不安理不得的情绪。   最后柳鹤年还是去了,一是海豹公司盛情邀约,二就是错过这场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一切工作等他晚上回家再说。   林温那晚硬生生哭睡过去,汪艾伦以为他要彻底死心,放弃谢尘宥时——第二天清晨林温收到了节目组的短信,告诉他身为第五名,在平安夜还有一场表演。   登时,汪艾伦就看到林温跟打鸡血了一样,鞋都顾不得穿,跑去阁楼练舞。   无论如何,林温都要跳出自己最满意的舞蹈,让谢尘宥看到他的进步。   他有在努力为了职业生涯做规划,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的晃过每一天了……   汪艾伦还是第一回 看到林少爷练舞练到浑身出汗,可林温还在继续跳着——林少爷的这股子努力劲儿,比他打游戏都拼。   他之前还想说,凭着林温的少爷脾气,谢尘宥因为一纸合约照顾他三年,着实够能忍的。但现在看来,那三年中,谢尘宥恐怕不全然在忍——毕竟,看林温跳舞真的是一种享受。   不仅仅是舞蹈的艺术美,更有一种执着、认真又充满灵气的韵味。让人不舍得移开眼。   汪艾伦在林温喝水时,忍不住问:“你……你,他都那么说了,你还是要跳给他看吗?”   ——‘三年来没爱过’,这话他一个外人听了都难受。   林温喝水的动作顿住,水顺着唇角滑落到脖颈处,跟脖子上的汗水汇聚,再次浸湿了衣服。   他放下水杯,眼睫颤了颤,背对着汪艾伦,说:“是。即便他从来没爱过我,可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睡/了三年,他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熟悉我——这是事实,不可被否认的。”   汪艾伦没说话,他此前还在一直摇摆不定——有时候想劝林少爷放手,别追了;有时候又不忍心看到林温那么难过,想要劝他追一追又何妨。   但现在……自从谢尘宥说出‘没爱过’的时候,汪艾伦真的想劝林温放弃。谢尘宥这样的太难追了,他压根就不是凡人可以触碰得到的。   汪艾伦不忍心再看林温继续做无用的努力。   林温能察觉到汪艾伦的目光,他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表明决心,又好像在说服自己:“我爱他,比爱我自己都多。你别急着劝我,这是我分手一年多来,唯一能确定的事情。”   林温自嘲道:“我以前觉得他爱过我,只不过被我把感情作没了,我改了脾气就能劝回他。但他告诉我从没动过心,他不爱我……但是,我爱他,这是我的心告诉我的,这颗心里只住了一个人。他叫谢尘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要不是汪艾伦距离他很近,恐怕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林温说:“我不跳舞给他看,还能给谁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3-2923:22:45~2021-03-3100:2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超华、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60瓶;3833697832瓶;略略略15瓶;超华12瓶;1997508610瓶;稀星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林温   平安夜前一天,林温按照海豹公司要求参加彩排。汪艾伦实在不放心,鸽了跟男朋友约好的排位赛,陪同林温去演播厅。   汪艾伦明白,现在唯一吊着林温情绪的就是‘要跳舞给谢尘宥看’。   ——如果谢尘宥不来……汪艾伦甚至都不敢去想林温的表情。   幸好,两人走到后台时,看到工作人员拿着一摞铭牌,在为明天即将到场的大佬们预留座位。   只是观看一场舞台表演,铭牌上不会写详细姓名,但工作人员会在安排时把公司名称列上去,方便记录。   林温眼尖的看到了‘有象’二字。   一时间,汪艾伦看到林少爷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这是半月来,林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很浅,但却压下了多日来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彩排时,林温发挥得很好,单从观众的视觉感受来看,他已经稳稳压过了前四名舞者。   导演在台下看着林温跳完,摸了摸下巴,跟主持人商量小改台词的事情——只要能让节目有噱头、爆点和讨论度,他不介意捧一捧林温。   林温换了衣服,卸了妆,戴上帽子和口罩,跟汪艾伦一同回家。   在车上,汪艾伦笑着跟林温分享自己得来的消息:“刚刚你在跳舞,我听到那几个工作人员说明儿个有象公司的老板要来。”   他给林温眨眨眼睛,“你跳得那么好,他肯定会……惊为天人。”   汪艾伦为了能哄林温开心,夸得语言十分浮夸,自己都快要听不下去了。   林温搓了搓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睨着他,慢悠悠道:“哥们儿,少看点电视剧,说得跟皇帝选妃一样。”   汪艾伦:“……呵。”林少爷这人,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翌日,两人研究了大半天谢尘宥可能坐哪儿后,林温就怀揣着期待的心情等观众进场。   海豹公司的场内安保做得很不错,观众席与后台就像隔了道天堑一样,林温想偷看一下都做不到。汪艾伦当起了小助理,在一旁安慰他:“古时候男女成亲前,也有三天不能见面的习俗,你就忍忍,跳完就能看到他了。”   林少爷觉得汪艾伦这比喻怎么听怎么奇怪,但他心里十分紧张,想不出话反驳,只能继续顺自己的舞蹈动作。   林温作为比赛的第五名,在平安夜舞台上是第一个出场。这是导演在彩排过后,专门安排的顺序。   主持人说完开场白后,林温就登上舞台——同上次表演一样,在音乐响起的同时,场内灯光全灭,仅剩下一束追光灯将林温圈在内。   林温眉尾处抹有亮晶晶的细闪,在追光灯下反射出细碎的亮光。随着他侧身的动作,亮光时隐时现,再配上林温眼中偶然出现又飞快敛去的一丝风情,勾着人的心神,让观众完全舍不得移开目光。   远在家中的谢尘宥手机一震,收到来自柳鹤年的短视频:靠靠靠,绝了!啊啊啊啊啊啊我一个直男看这种正儿八经、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古典舞,居然心动!我他妈心动了!   鹤唳一年口渴:小视频.mp4   鹤唳一年口渴:小视频.mp4   鹤唳一年口渴:快点我发的第二个视频,那眼神简直绝了,幸好我录下来了!   柳鹤年座位的视野非常好,他手机的像素也非常高,综合下来,录制出来的视频就很完美。   谢尘宥顺手点开,第一眼就是林温那个被柳鹤年叫绝的眼神。不得不说,确实很惊艳。不过……柳鹤年好像的确不知道他曾经跟林温在一起三年的事情。   不然他绝对不会把林温跳舞的视频发过来。   谢尘宥给手机熄屏,任由它在一边震动,继续自己的锻炼。   “林温、林温你等等我——”   汪艾伦迈开两条腿狂追,但还是跟林温的距离越拉越大。跑了一小段后,汪艾伦累的气喘吁吁,扶着行道树狂喘不止。眼看着林温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他拦了一个摩的,当场给人转一百块:“追上前面那人,我朋友失恋了,我怕他做傻事,大哥,求您了。”   摩的师父无比热心,狂追五里地,终于拦住了林温。看着汪艾伦拽住林温的背影,兀自感慨:“我滴个乖乖,这小伙子跑得可真快。”   “再往前跑就是主街了,全都是过节的人,林少爷,咱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汪艾伦劝着。   林温对此充耳不闻,拖着汪艾伦向前走。他双目一派赤红,眼睛里蕴藏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如何宣之于口,好像只有一直往前走、走到筋疲力竭、走到丧失意识,才能让自己解脱片刻。   ——方才,当林温舞毕,场内灯光渐次亮起,他看到本该属于谢尘宥的座位上坐了一个陌生男人、而他遍寻不到谢尘宥的身影时,心防瞬息崩塌,理智荡然无存,委屈和恐慌争先恐后涌入心田,彻彻底底的淹没了他。   他来不及换衣服、卸妆就往外跑,他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看不到前路。呆在原地太冷、太黑,他害怕。他只能卯着劲儿的跑,却又找不到一根救命稻草。   汪艾伦劝得口干舌燥   “林少爷,咱们去酒吧喝酒,我陪你,不醉不归……”   “或者去你家,我现在就让人送酒过去,咱们喝个三天三夜……”   “再不行,咱们去找李老板!他跟谢尘宥是同校的,找他联系谢尘宥……”   说到这里,汪艾伦福至心灵——谢尘宥十月五号给他打过电话!   至于他为什么对这天记得那么清楚,因为那天是他冲国服榜的日子,因为谢神一个电话,他放弃了游戏,国服自然没上去。   汪艾伦死死拽着林温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摸手机,找到谢尘宥的电话,再三确认后,拨了过去。   耳边的‘嘀嘀嘀’声音延续不断,直至休止——没人接。   这时,林温已经拖着汪艾伦走到了巷子口,他看着外面华灯璀璨,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呆呆看着商铺上印着的‘Merry-Chri□□as’,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握住,捏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到圣诞节了啊……”林温喃喃。   去年圣诞,是他和谢尘宥分手第三个月。   他从最开始的浑身是刺,觉得谢尘宥抛弃他、是渣攻;到后来渐渐意识到恋爱中自己的不对,想要挽回谢尘宥,给他道歉。   他在平安夜这天,鼓起勇气给谢尘宥打电话,却被告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打一次可能是巧合,连打十次还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被拉黑了。   林温赶紧去把谢尘宥从微信黑名单中找出来,他看了屏幕很久,写了一句‘谢尘宥,圣诞快乐’,随后咬咬牙,指尖颤抖着点了‘发送’,聊天框立刻弹给他一句‘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汪艾伦瞄了眼林温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是圣诞节了……要不咱们回去喝酒吧?”   林温身体隐没在黑暗中,问:“你知道去年圣诞,我、我发现了什么吗?”   “啊……”   “我鼓起勇气想要挽留他,给他打电话、发消息,我发现……他把我拉黑了。”林温声音轻飘飘的,又让汪艾伦想起半月前林温练舞时说‘我不跳舞给他看,还能给谁看呢’的情况了。   当时林温好歹还有‘给谢尘宥跳舞’这个念头吊着,昨天彩排时林少爷甚至还‘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笑了笑,现在……现在……汪艾伦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再次说:“少爷,咱们回家喝酒吧,喝醉了就忘了……”   汪艾伦半拖半拽,总算把林温拖上出租车。同时,他在手机上下单了十打啤酒,送到林温家门口。   林温回家时嘴巴上说着不喝酒,但看到酒后还是一瓶瓶往嘴巴里灌。   看着他喝酒的动作,汪艾伦又有点慌,他说:“你难过了就哭,发泄出来,情绪憋着不好……”   林温不说话,也不看他,不知道听进去了没,只是一瓶瓶的开着酒,昂头灌酒。   眼看着林温这么灌了三瓶,汪艾伦感觉喝酒好像也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可他又不敢抢林温手里的酒瓶——事实是他也抢不过林温。   就在这时,汪艾伦手机响了,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男朋友,但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惊了——居然是谢尘宥。   谢尘宥刚才锻炼完去洗了澡,又去书房看了袁江玉发来的地基勘查文件,等他再去客厅拿到手机,才看到汪艾伦打来的电话。   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五十分,谢尘宥没犹豫多久,回拨了过去。   汪艾伦赶紧接通,把手机递到林温耳边。   听着谢尘宥那熟悉的声音,林温忽然泪流满面,三瓶酒还不至于喝醉,他看了眼屏幕,是他能倒背如流的号码。   他赶紧放下酒瓶,一开口,嗓子哑的厉害:“喂,谢尘宥,是我,林温。”   谢尘宥忽然沉默下来。   “你别挂,谢尘宥,求你了。”林温抱着手机,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他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这是他家。他说,“圣诞快乐,谢尘宥。”   ——连同去年那没发出去的消息,林温一起送出了这句问候。   谢尘宥的手按在冰箱柜门上,未置一言。林温喜欢叫他名字,而且第二个字念的很轻,整体念下来有种撒娇的感觉。   谢尘宥敛了目光,浅灰色的居家服勾勒出他身体清隽的线条,他说:“嗯,圣诞快乐。”   这五个字仿佛给林温的世界注入一道光,他走到卧室,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仿佛谢尘宥还没跟他分手,还会在下一刻突然回来,把他抱在怀里。   他的泪水逐渐沾湿被子,语气却强装镇定,接着酒意的刺激,一句句说着心底话   “谢尘宥,我喜欢你。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我说的什么白月光、替身,都是假的……你是我第一个喜欢、心动的对象,也是唯一一个。”   “谢尘宥,四年前在我们寝室楼下,我问你那个是不是你的初吻时……那其实也是我的初吻……都怪我当时内心太自卑,所以才对外表现的太自傲……”   “谢尘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每天五点半下班,六点到家,我中午一个人吃饭时,就开始兴奋的等你下班。只要一想到你会回家,我就很开心,我真的好爱你。”   “谢尘宥,我以前说喜欢你敲键盘的声音,其实不是那样会给我灵感,是因为那样我感觉到你在我身边,你无处不在……”   “谢尘宥,你、你不喜欢我在外面亲你抱你,如果我们能有以后,我一定乖乖听话,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谢尘宥,我再也不骂人,我上次把你给她夹的娃娃吓掉了,我想给你妹妹道歉,当时都是我不好,是我情绪不对,我脾气不好,我都改……我不会再吓到小朋友了。”   汪艾伦出于担心,在门外悄悄关注着林少爷的动静。   但林温没有一点歇斯底里,他只是强忍着哽咽,一句句说着话。每一句开头,都带着一句近乎撒娇的‘谢尘宥’。   汪艾伦是真的第一回 见到林少爷这副姿态——乖巧、懂事,还有点……可爱。   他想,如果林温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不动心。   林少爷和谢神,可能、也许、大概,会再续前缘吧……   汪艾伦如是想着,在林少爷一句句话语中,居然眯了过去。   林温家里有地暖,但汪艾伦在清晨还是被惊醒了,他听着屋里自己电话好像响了,赶紧去拿手机——唯恐吵到林少爷。   电话是汪艾伦男朋友打来的,目的是叫他起来看朝阳。   汪艾伦:“……神经病啊你!”   那边笑容慵懒,满不在乎说:“圣诞节的朝阳,不是很有纪念意义吗?”   “……你开心就好。”   挂断电话后,汪艾伦觉得谢神和林少爷之间恐怕还有复合的可能性,林少爷和谢神毕竟在一起了三年,身体和生活习惯的契合绝对已经到了默契的地步——要知道,很多合法夫妻可能都没有他们这种契合程度。   如果,谢神听了林少爷那些发自肺腑的话,真的愿意给林少爷一次机会。这样林少爷也不用再难过,谢神也能收获‘乖巧的林少爷’。   两全其美。   汪艾伦心情大好,一步步返回着手机页面,却在看到通话记录的时候脸色白了一瞬——昨天晚上,林温和谢尘宥的通话,只持续了一分三十秒。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月底没写完qaq   感谢在2021-03-3100:29:19~2021-04-0100:4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毛的雪花发卡50瓶;frank30瓶;佩德罗20瓶;超华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林温   “谢总,圣诞快乐。”   二十五号早晨八点,谢尘宥刚到办公室没多久,袁江玉便抱着电脑过来敲门,“刚去财务部的时候,听到小陆说你这边有私人慈善捐款项目,就顺路过来问一下。谢总,你这边存有捐款流水或者转账截图吗,年底了,公司报税可能要用到。”   谢尘宥抿了口咖啡,说:“没存账单,稍后我让人去开。”   “嗯,好的,”袁江玉见他还没开电脑,顺口唠了一句,“谢总,你这基金会成立三年了,捐了那么多钱,怎么都不说一声,咱们一起还能多捐一些。要不是我今天去财务部拿文件,都不知道这事儿。”   “私人名义成立的,”谢尘宥目光扫过楼下硕大的圣诞树,日光为他眼睫根部镀上一层碎金,他说,“袁姐,圣诞快乐。”   袁江玉立刻很有眼色的不继续追问了。   “没,这是谢总以私人名义成立的慈善基金项目。”正值年底,财务部的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秘书将账单送过去的时候,柳鹤年正好在财务总监小陆办公室里。   总监忙得头都顾不上抬,说:“具体事项您可以去问谢总,或许袁总也知道。”   柳鹤年昨天晚上给谢尘宥微信轰炸了一百多条消息——到现在还没得到回复,他自然不敢去烦谢尘宥。只能脚步一转,去了袁江玉办公室。   袁江玉办事干炼认真,而且特别有耐心,挨个回答了柳鹤年的问题:“嗯,成立三年了,捐款……上千万了吧。”   “对,全都是谢总私人捐的。”   “我只知道这些资金是为了白血病患病儿童的治疗,具体情况全然不清楚,谢总也没多说。”   柳鹤年舔了舔嘴唇,感慨:“老谢这也太低调了,给咱们几个都不透露。”   “现在你知道了。”袁江玉准备接水,踩着恨天高站起来,眼神顷刻间转变为忧虑,“小柳,你这头发……”   柳鹤年抬手一摸,立刻惊了:“靠,昨天看跳舞太激动,假发垫掉了!”   伴随着柳鹤年风风火火跑远的动作,袁江玉裙摆被带动飘起一角,又缓缓落下。   还有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程序员真不容易啊。”   “老谢老谢,你那个基金会……是不是因为你妹妹才办的?”事实证明,柳鹤年的‘忍耐性’只有四个小时,在傍晚下班时,他已经忍不住凑到谢尘宥身边去提问了。   谢尘宥看了他一眼,走进电梯,结果不言而喻。   柳鹤年跟上去,继续叨叨:“四年前你好像提过妹妹生病要借钱的事情,后来、后来……”   “后来,借到了动手术的钱,手术很成功,人现在活蹦乱跳的。”谢尘宥接了话茬,电梯恰好停在负二层,伴随着他们走出去的动作,柳鹤年看到了谢尘宥唇角的笑意。   “那就好,我就记得你当时说妹妹情况挺好的,这简直再好不过了。”柳鹤年最近被家里催婚,不自觉便跟上了谢尘宥的步伐——能躲一天是一天。   他继续说,“那,当时做手术的钱也是通过这种慈善基金筹备的吗?你现在又把安心传递下去,挺好的、真挺好。”   谢尘宥目光落在轻车熟路的坐在副驾驶位的柳鹤年身上,并未应答。   柳鹤年双手捏着胸前的安全带,一脸‘我要与这跟安全带共存亡’的决绝,说:“谢总、谢哥,江湖救急,我妈催我相亲——我可这头发还没植呢,人家姑娘肯定嫌弃。让我去躲一天吧,就一天!”   谢尘宥:“……”   车子尚未驶离公司,谢尘宥又接到齐征的电话——同柳鹤年目的一样,被催婚,求避难。   五分钟后,谢尘宥的车子上坐了三个人,目的地是避难所……哦不,谢尘宥家。   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柳鹤年将手机调成静音,心情逐渐愉悦,开始期待晚上吃什么:“老谢,你今晚打算做饭吗?我觉得今儿个的餐厅肯定爆满,完全订不上座。”   “我觉得你对自己很有自信。”齐征接话。   “哈?自信?什么方面——”柳鹤年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发顶。   齐征说:“方面……各方面吧,我主要是好奇,你哪儿来的信心,觉得老谢会在圣诞节这天,跟你去那种需要订座的餐厅?”   这是只有男朋友才有资格享受的待遇吧。   耳边有两个人嘻哈吵闹,途中虽然堵了点,倒不会给人时间流逝太过缓慢的感觉,谢尘宥在六点半之前将车停在小区车库内,带着俩逃避相亲的男人去买菜。   最后,谢尘宥掌勺做了三个菜,柳鹤年在旁洗菜、切菜、打下手,空闲之余切了个果盘。   齐征则说着自己要大显身手——和面、醒面,剁馅儿,包包子。厨房不够他折腾,他主动挪去了阳台。   三个单身汉过圣诞节,过出了留学生搭伙做饭过年的感觉。   吃饭时,柳鹤年把昨天那场舞蹈直播调出来,嘴里的包子还没吃完就开始嚷嚷:“老谢、征儿快看!就是他!林温!我宣布他是我的新晋男神!把古典舞跳到这地步,简直没谁了!”   在此之前,柳鹤年刚夸过齐征的包子好吃,齐征也不介意夸夸柳鹤年的审美:“啊这——确实好看!”   齐征没什么艺术细胞,做不到像柳鹤年那样狂热,但他对舞台效果有最基本的欣赏力,好看与否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是吧是吧!”柳鹤年吃完后擦了手,拿到手机,说,“昨天我就在现场,我还录屏了。这直播的镜头主要是针对特效,反倒削弱了舞者的表现力。你看看,这是我专门拍的林温!”   “靠,这眼神,真的绝。”齐征继续捧场。   “要不怎么说古典舞好看呢,咱们的古典舞流传多少年了,其实不比国外那些舞蹈差。”柳鹤年说完,就差把手机怼到谢尘宥脸上,执着道,“老谢,看一眼啊,这舞者的长相、身段、基本功绝对是顶尖的。”   昨天只看了一眼就放下的画面此刻被衔接上,在谢尘宥面前展现了个完整。   因此,谢尘宥甚至还看到林温在一舞结束后,饱含期待与羞涩的目光迫不及待的落向柳鹤年这边——镜头将他由期待、腼腆转为慌乱、失神的一刻录得清清楚楚。   谢尘宥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柳鹤年原本没注意这点,在跟着谢尘宥又看一遍后,才觉得奇怪:“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最后在看我?”   齐征拎着酒瓶过来,“什么看你?谢总家里怎么只有啤酒,这玩意儿喝着跟汽水一样,不刺激。”   “我说林温,这个舞者,我感觉他谢幕的时候在看我。”就在柳鹤年准备重温一遍的时候,谢尘宥从齐征手里接过啤酒,‘咔’一声拉开,清凉的酒气沁入鼻尖,说,“不是看你。”   “就是在看我啊……”柳鹤年不信邪的拿去跟齐征分享。   齐征虽然感觉柳鹤年说得是对的,但这会儿他还要靠老谢收留,于是光明正大抱大腿:“什么啊,只是你那个方向,说不定你周围有他女朋友呢。老柳啊,咱一把年纪了,别自作多情。”   柳鹤年:“……虽然你的话很对,但老谢刚刚看第一遍就非常确定的说林温看得不是我。征儿啊,你品,你细品,咱们老谢啥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齐征:“……”你这话我没法接。   柳鹤年一个人完全可以撑起一场独角戏,他‘啧啧’两声,说:“上次有这个待遇的,还是千……千言万语劝江玉姐进咱们公司挑大梁的时候呢。”   齐征:“……”他佩服的给柳鹤年竖起大拇指。   听着他们调笑的话语,谢尘宥开了的啤酒并未入口,只是靠在窗台上,捏着瓶身,任由水汽在指尖凝聚。   “老谢,电话!”齐征把谢尘宥的电话送过来,谢尘宥顺手把没动过的啤酒给他,随即接通电话。   齐征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居然是英文的。   “请问是谢尘宥先生吗?”   “嗯,是。”   “您好,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我是国际传媒的策划,Anna.请问您最近还可以联系到林温先生吗?”   “不可以,抱歉。”谢尘宥说。   “可……先生,这是林温先生两年前留的紧急联系人号码,我们已经联系他一个小时,但依然联系不到他。我们有一个舞台剧,想邀请林温先生加入,请问您确实是联系不到他吗?”   “昨天下午——东方时间可能是昨天晚上,林温先生跳了一场舞。现在这场舞在YouTube已经有过百万点击量,我们的总导演看到了他出色的表现,甚至不惜加班,希望在第一时间邀请到他。这场舞台剧是我们明年主打,有机会全球上映,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舞台。谢先生,如果您能联系到林先生,请您……给我们,也给他一次机会,可以吗?”   远处的烟花倏然冲上半空,‘砰’得一声炸响,火树银花从半空中倾泄而下,流光溢彩了谢尘宥漆黑的眼瞳。   “老谢,干什么?”柳鹤年第一反应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吗,这、这难道把老谢气出门了?   齐征赶紧给他眼神,示意老谢不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   “办点事,储物间里有未拆封过的洗漱用品和被子,你们自便。”谢尘宥将大衣搭在小臂上,修身的毛衣勾勒出他线条流畅的身材,楼道暖黄色的灯光给他身上镀了一层温柔的滤镜。柳鹤年觉得谢尘宥随时套上外套就可以去走秀。   齐征捏着啤酒罐,第一反应是幸好老谢没喝酒。   谢尘宥开车到林温家小区门口。   入门时,谢尘宥停下来准备写访客登记,结果保安看到他的脸,直接升起停车杆,笑着说:“您好久没回来啦。”   “谢谢。”谢尘宥驶进小区。   这个小区不老也不新,入住率挺高,绿化还行,一草一木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谢尘宥不确定林温在否在家,但国际传媒那边催得急,希望林温在东方时间今天晚上十二点前给他们回复——毕竟还有不少知名舞者报名了他们的舞台剧。谢尘宥只能开车过来撞个运气。   当门铃响的时候,林温正呆呆地缩在角落里。   ——自从他醒来发现通话时间只有一分半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茫然、呆滞的状态,好像一瞬间被封死了所有希望。他心田阳光消失,所有花儿都败了,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   汪艾伦看得心里着急,他想再打给谢尘宥,可、可林温变成这样又不是谢尘宥的责任,他凭什么去打扰谢尘宥?   他在网上经常能看到分手后,有一方死缠烂打、跪地求饶。他对这种人一般都嗤之以鼻,伤害都造成了,道歉有用吗?赶紧滚,别祸害人家小姑娘/小伙子了。   幸好林温也没有再提电话的事情,只是安静的热了一杯牛奶,站在餐桌前安静的喝着。   汪艾伦记得这位大少爷从来不喝牛奶的……他有点慌,林温却安静的看着他,说:“我没事,今天是圣诞节,你去约会吧。”   这份安静,有点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汪艾伦不敢走,但林温喝完牛奶后开始煎蛋、烤面包,动作熟练,看起来做了有一阵了。   汪艾伦其实依然不想走,他觉得自己得陪陪林少爷。可……林少爷他做早饭只做了一人份!汪艾伦手机里正好弹出男朋友问他去哪儿吃饭的消息。   饥肠辘辘的汪艾伦:“……我走了啊,你好好照顾自己,咱跳舞那么好,以后有的是人喜欢你。”   林温只是用安静中带着温驯的目光看他,汪艾伦肚子又叫了一下,终究还是出门了。   他走后,林温就拉上所有的窗帘,去浴室洗了澡,擦干净后,换上一件明显大了一个号的衬衣——这是谢尘宥的衣服。   去年夏天,林温迷上了法式衬衣——不是他自己穿,而是给谢尘宥穿。   略显繁复的袖口翻折两下,再配上两颗袖扣,精致中带着低调的优雅,能遮住一点谢尘宥身上的冷意,更加凸显出他的矜贵和禁/欲。   用林温当时的话说,就是“这身衣服的意义在于,晚上睡觉前,我一颗一颗解开你的扣子,给你脱下它。”   谢尘宥没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后来,两人玩得最野的一次,林温放下舞蹈室的窗帘,双腿盘在谢尘宥腰间,一颗颗咬开这件衬衣的扣子。一边的袖扣就这么被他咬下来,滚落到柜子下。   两人说分手的当晚,林温将衣服随手乱扔,这件衣服掉在他脚边,谢尘宥当时并未收走。之后一段时间,林温晚上都是抱着这件衣服在睡觉,在谢尘宥第二次收东西的时候,林温将这件衣服锁在柜子里,便偷偷摸摸的留下了。   此后的一年中,林温都是抱着这件衣服在睡觉,他从没自己穿上过。   可今天他好难过,他学了一年才跳出的舞蹈谢尘宥没看,他鼓起勇气、发自内心的话谢尘宥没听……谢尘宥真的不要他了。   林温不知道怎么去追随谢尘宥,只能努力去抓住他曾经留下的痕迹,穿着他曾经穿过的衣服。   一层门板之隔,谢尘宥站在林温房门外,第三次按下门铃。   长久的寂静后,谢尘宥敲了下门:“林温,在吗?”   依然没有回应。   谢尘宥转身离开。   房门突然开了。   谢尘宥脚步站定,回眸看他。   林温扶着门框,瞬间破防,嗓音哽咽:“谢尘宥。”   他嘴唇一开一合,轻声说:“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圣诞节给小林送个惊喜)   感谢在2021-04-0100:40:53~2021-04-0223:4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33697848瓶;奶花一刀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圣诞   四目相对,林温抓紧了门把手,赤脚站在门框上,再次叫了一句:“谢尘宥。”   在跟谢尘宥对视的几秒间,林温煞白的脸颊上逐渐浮起红晕,由下至上,像层叠渲染的水墨画一般,将最秾丽的红定格在眼眶上。   他……他还穿着谢尘宥的衬衣。   他身上只穿了这件谢尘宥的衬衣。   腿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耳际再次出现炸响的烟花声,林温一眼不眨的看着谢尘宥。   谢尘宥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情,他淡然的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电梯,公事公办道:“国际传媒的策划Anna打电话说,他们公司接下来有一部舞台剧,希望你能加入。如果你确定加入,在今晚之前给他们回电话或邮件。”   谢尘宥说完,并没有继续停留的意思,抬步走向电梯。   林温见他走,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的冲出去,浑然忘了自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衬衣。幸好谢尘宥的衣服尺码大,该遮住的全都能遮住。   谢尘宥垂眸,看向拉着他手腕的属于林温的手,他眉间微皱,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静,说:“林温,你现在该思考的是是否答应国际传媒的邀请。”   “我、我……”一阵冷风从窗外刮进,林温裸露在外的腿脚开始感觉到砭骨的凉,他拉着谢尘宥袖口的手不觉颤抖两下,说,“你来找我,专程、只说这件事吗?”   谢尘宥:“是。”   林温眼眶周围氤氲了水雾,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说:“那、你怎么知道……”   谢尘宥:“你填了我的号码当紧急联系人,他们联系不上你,就打给了我。”   “啊……原来是这样。”林温强压住内心苦涩,紧追不舍的说,“你好不容易赶来,进屋喝杯水吧。我买了你喜欢的啤酒、汽水,还有牛奶,茶、茶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买了点红茶,家里都有。”   “不用了,”谢尘宥不打算再耽误时间,“林温,松开。”   屋外没有暖气,电梯间的窗户又开着,林温没一会儿就冻得牙齿打颤,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话题,能留住谢尘宥片刻。   电梯很快上行,林温固执的留在原地——如果电梯里有人,他这副打扮绝对会被骂一句‘有病’。   他在赌,赌谢尘宥会不会心软那么一下下,将他带回家。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电梯上泛着荧光的红色数字不断跳跃,林温的心快要悬到了嗓子眼儿。   电梯‘嘀’了一声,停在他们面前,门缓缓打开,谢尘宥没有丝毫留恋的走进电梯。电梯门在两人面前逐渐合拢。   林温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崩溃——没人比他更清楚谢尘宥有多好。   他和谢尘宥在外旅游,缠着他想要亲一下的时候,谢尘宥会护他在怀里,低头吻他;有次他去某娱乐公司给练习生们教舞蹈,出来时下了大雨,他的白衬衣湿透了,粘在身上,穿了比不穿更惹眼,路上甚至有人对他吹口哨。谢尘宥当时在门口等他,见状跑进来,将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这不是衣服透不透的问题,是一种不想他被别人占便宜的保护动作。   可现在,谢尘宥不再保护他了。   即便他只穿了一件谢尘宥曾经穿过的衬衣,谢尘宥依然对此视若无睹,离开了。   “老谢,老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齐征正沉迷于游戏直播,听到开门声才舍得扭了下头,就看到裹挟着一身霜寒的谢尘宥走进门。   柳鹤年笑容有些猥琐:“男人怎么能说快?再说,咱们老谢这一趟也过了俩小时啊。”   谢尘宥趿着拖鞋走到茶几边上,才会意到柳鹤年的意思,他踢了柳鹤年小腿一下,说:“收住那种心思。”   柳鹤年从善如流的挪了挪屁股,留给谢尘宥一角,继续追问:“老柳说你接了个英语的电话就往外走,谁啊?还在圣诞节这天,难不成又有了新……”   “再说一句,今晚出去睡。”谢尘宥淡淡道。   老谢的话很有威慑力,柳鹤年果然不敢继续开黄腔了——要知道今儿可是圣诞,酒店房间几乎爆满,他要是现在滚出去,指定得流落街头。   夜幕渐深,外面的烟花声愈发密集。等过了十二点半,灯光逐一暗下,城市重归寂静,只留下商场门前的圣诞树,沐浴着月光。   “哇,大消息、大消息!国际传媒明年的舞台音乐剧,居然邀请了一个华人!”   双旦刚过,员工们难得忙里偷闲,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一些热闹事儿。   “这不是废话么,需要有咱们古典元素加入,不邀请华人怎么跳?”   “不不不,关键是这个华人不是成名已久的几位老师,而是一个……我觉得是新人吧。”   “新人——?!”   林温的新晋粉丝柳鹤年已经迫不及待将此事跟谢尘宥分享了:“根据我们群里的小道消息,这舞台剧要是出彩、反响好,后期可能会改编为音乐剧,有机会在百老汇演出。这样的话,林温就真的带着咱们的国粹走向世界了!”   谢尘宥正在debug,耳边充斥着柳鹤年营造的声音,他敲键盘的手指都没停顿一下,硬生生让正在分享新闻的柳鹤年产生了一种‘摸鱼被老板发现的惭愧心理’。   柳鹤年看了下时间,中午11:59分,差一分钟下班。他摸了摸额角的汗,在秒针走向罗马数字12的时候,将iPad呈递到谢尘宥面前,说:“今天中午林温就要离开去国外排练了,听说有不少粉丝送机。咱们本地电视台好像也会派记者跟拍一下。”   谢尘宥保存了所有代码,同时礼貌的向柳鹤年表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一直跟我分享他的事情?”   “你……你不是对他挺、挺感兴趣的么。”柳鹤年的iPad依然播放着本地娱乐频道的新闻,他说,“其实,你跟千俞分手后,千俞找我们喝了酒……哎,他说自己配不上你,但希望你以后能遇到更好的。”   谢尘宥沉默。   柳鹤年絮絮叨叨:“他说你读大二那年,也就是六七年前,在海豹公司的比赛上,他其实对你一见钟情。你的才华、外表,都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当时完全看不出你的性取向,他不敢贸然试探。后来他就出国……在国外遇到俩看对眼的,第一个谈了两年,第二个谈了两年半,分手原因都是他太过专注于学业和事业,把对方的付出当驴肝肺,所以被踹了。他回国后的第五个月,跟我们同学聚会时,偶然发现你其实喜欢男生,所以就开始追你、并且想跟你过一辈子……可,老谢,其实我和征儿都明白,你们真不合适。千俞也借着酒意,说你太好了,好得让他愧疚、难过,甚至自卑……他后来逐渐有些极端,他想更了解你,却阴差阳错的做了一件错事,成了你们分手的导/火/索。”   柳鹤年叨叨叨一番话将谢尘宥的思绪带回两个月前,他想到的是林温醉后的一派胡言乱语   “以前,他在敲代码,我在跳舞,我能从镜子里看到他……”   “我陪他跑步,看他做俯卧撑……趴在他身上,在他做俯卧撑的时候粘着他。”   “我爱谢尘宥。”   柳鹤年抹了把脸,眼睛里似乎泛起了泪花,说:“千俞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是一方面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妈。我妈——堂堂一个大学教授,因为你、我、征儿都是单身狗,居然专门去庙里祈福、求卦……给她占卜的那个师父说,这是咱们公司风水的缘故……”   谢尘宥抬眸看向柳鹤年。   对上谢尘宥冷淡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柳鹤年说:“我跟我妈说了,说她找的这个大师可能不太靠谱,整天净瞎扯。然后,元旦期间我偷偷去我妈拜的那个寺庙找人,我要讨个说法——怎么能说咱们风水不好呢?呵,你知道我看到谁了不?就是咱们学校数学系前几年贼牛逼的一个大佬,大佬就这么皈依了……而且据他所说,那个寺庙全都是咱们学校的大佬。”   谢尘宥挑了挑眉。   “最后大佬跟我说实话,他说风水什么的都是我妈自己杜撰的,他当时说的是如果咱们实在都不想结婚,劝我妈不要强求——他们寺庙随时向咱们仨敞开。”   谢尘宥:“……”   柳鹤年义愤填膺道:“虽然我单身,但我暂时还没有皈依的想法啊!我贪恋这世俗三千,我想找一个温柔的姑娘谈恋爱!我回家后思考了很久,我寻思着咱们三个中只要有一个谈恋爱了,说不定能带动咱们一起处到对象。”   “所以你就想先给我找个对象,是——林温?”   柳鹤年不断点头。   谢尘宥觉得他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恰好在此时,本地电视台记者采访到了林温,他正在办理行李托运。他们身边有一位拉着医疗冷冻移植器官的医生匆匆走过,看样子在跟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商量,想把这东西带上飞机,而不是办理托运。   工作人员之前没处理过这样的要求,说:“先生,我知道这……很重要,但经济舱放不下这么大的箱子,您也得为了飞机上其他乘客着想。我跟您保证,托运的时候,不会损坏……”   林温正不耐烦应付一直跟拍的记者,听到这些话,忽然打断他们:“不用说了,用我的机票,头等舱。”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4-0223:44:54~2021-04-03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木叶、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7瓶;求而不得5瓶;杉润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短信   林温性子急,说完后才发现记者还跟在他旁边,他环视一圈,没看到摄像头,明显松了口气,对记者说:“我签了保密协议,舞台剧内容不能透露。别采访我,没意义。”   说完,那边工作人员给他们俩无偿交换了登机牌,带领两人走贵宾通道登机。   弹幕上这会儿都乐疯了   “温温子好可爱!他刚刚在找摄像头吧?”   “他还不知道,咱们娱乐频道的摄像头都内嵌在话筒周围吗?”   “好善良啊!虽然是国内航班,但头等舱也得贵个大几百上千的。”   “等等,他不是飞国外嘛?”   “不是哟,楼上的姐妹没做好功课呀,此行终点在敦煌哦,好期待带有敦煌色彩的舞台剧!”   当然,也有人说   “这肯定是作秀,都这个年代了,谁能不知道摄像头在话筒上?”   “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既然是个跳舞的,那就好好跳舞,别想着艹什么有爱心的人设。”   柳鹤年看到这些弹幕的时候,抄起平板,噼里啪啦打了一大串字,怒为林温正名。   他眼睛盯着弹幕,嘴巴上还说:“作秀?这届网友真是门缝里看人,刚刚林温分明是下意识去帮助那个医生的。”   “你说是吧,老谢?”   柳鹤年以为谢尘宥不会回应,没想到他居然淡淡“嗯”了一声。   ——林温确实没有作秀,跟他生活了三年的谢尘宥能清楚的看出来。   不过,林温变了很多。   放在以前,他不会把自己的票跟人去换,而是宁愿主动掏腰包、给旁人加钱升舱   三年多前,谢尘宥和林温刚在一起没多久,林温催谢尘宥快点搞完他的毕设和论文,他们俩在过年期间一起去长白山滑雪。   回程途中,谢尘宥推着两人的行李箱办理托运,回来时看到林温身边围了两个人,一个是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另一个则是拉着冷冻箱的中年男人。   走到近处,谢尘宥听到林温说:“你们在这边说了快十分钟,听得人耳朵起茧。经济舱放不下,头等舱不就可以了?这样吧,我出钱给他升舱。”   这话不仅壕,还透着一种不谙世事却又高高在上的优越。   一如当初林温叫住谢尘宥时,说的“不就是缺钱么?几十万、上百万,我都有。”   不同的是,谢尘宥那三十万是救命钱,而这个升舱钱……谁都能付得起,只是没必要这么奢侈。   这就显得林温的语气非常欠揍了。   但……最后还是刷了林温的卡,才解决了升舱的事情。   当天晚上,两人在酒店折腾完,谢尘宥把昏昏欲睡的林温抱上床,自己再去吹了头发,熄灯时,林温已经睡着,但手机还亮着屏。谢尘宥给他收手机时,看到上面显示着一条微博——#我市x院医生为患者移植器官,手术成功!#   谢尘宥目光没有丝毫波动的将林温手机熄屏,放在床头,自己从另一侧上床。   后半夜,林温寻着热源蹭过来。谢尘宥一般不喜欢睡觉时与人贴在一起,以往林温靠过来时,他意识回笼后会往外侧再挪一点。但这回,他任由林温手臂横过他的腰,抱紧了他。   那天,谢尘宥没怎么睡好,因为林温抱着抱着,就开始得寸进尺——指尖从他的衣摆下溜进,贴上皮肤。   两人宛如真正的热恋情侣一般,睡觉都舍不得分开。   回忆被柳鹤年的笑声冲散,他说:“哈哈哈,你也觉得他不是作秀。老谢啊,你看看,这人跳舞好、长得好、身段儿更好,还心地善良,他以后估计能走到国际舞台上……不如、不如你下手追一下?我看了他的词条介绍,他在大学时就表明自己性别男,爱好男。”   冬日的光洒在谢尘宥脸上,淡金色的碎光软化了一丝他凌厉的眉峰,让他看起来好像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林温换了机票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可以升舱的事情,结果工作人员很惋惜地告诉他:“对不起先生,本趟飞机的所有头等舱都被销售一空。”   半小时后,林温坐在了经济舱,靠窗。他打开遮光板,拿起手机拨通谢尘宥的电话——不出意外,得到的依然只有“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句女声林温已经听了有一年,可他还是适应不了,每次拨通谢尘宥的电话后,他都忍不住心脏先颤栗一下。   林温知道自己的话谢尘宥一句听不到,但听着耳边短暂又急促的‘嘀嘀嘀’声,他……他就假装那是谢尘宥的回应。   乘客们正在陆陆续续的登机,林温带上鸭舌帽,靠在舱体上,低声诉说着:“谢尘宥,这……这是我给你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了。谢谢你专程告诉我舞台剧的事情,谢谢你很早之前提醒我可以扩宽自己的表演路子。我……我会努力学习,我会走上大荧幕。如果、如果我以后有机会在咱们大剧院表演了,你答应我,来看看我,好吗?我要把最好的座位留给你,每一场的。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林温耳边“嘀嘀嘀”的声音早已停歇,回应他的只有飞机在跑道上前进的轰鸣声。林温将手机关机,看着飞机渐渐升空,眼神渐渐失去焦距   其实谢尘宥喜欢看他跳舞的。   以前在家,他跳舞的时候,谢尘宥不忙的话,偶尔会倚着门框,目光慵懒的看他。   身为一个舞者,林温从来不惧观众的注视,却又在谢尘宥的目光下变得害羞、腼腆,很多尺度稍大的动作,只要谢尘宥在旁边,他就做不出来。   然后他就耍赖一般的扑在谢尘宥怀里,让他背自己下楼,他还会坏心思的咬在谢尘宥后颈,给他吮/吸/出草莓印——以此来掩饰自己跳动过快的心。   他真的太喜欢谢尘宥了。   林温确定谢尘宥喜欢自己的舞蹈——因为,当谢尘宥看他练舞结束,抱着满身是汗的他去浴室,两人在浴缸里的每一场交融,都比床上要细致、黏腻数倍。   那个时候的谢尘宥最为温柔。   林温能感觉到。   而……能让谢尘宥看到他跳舞的唯一方式,只有他走到台前、走上大荧幕。只要他足够耀眼,谢尘宥就一定会看到。   吃完午饭,谢尘宥拒绝了柳鹤年一起去重温林温舞蹈现场的邀请,回去午休。   柳鹤年在背后笑着:“老古板。”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谢尘他停下了脚步。   柳鹤年立马改口:“自律大师。”   谢尘宥的关注点不在这儿,说:“柳哥,多谢你的好意,但别再给我拉郎配了。”   “……啊,这样啊。”柳鹤年有些失望,但还是答应道,“好吧……可我还是觉得他挺不错的,年纪好像也跟你差不多……”   在谢尘宥沉沉的目光下,柳鹤年自动消音。   当晚,临睡前,谢尘宥罕见的拿起手机,靠在床头。   他没戴眼镜,额上的碎发尚有湿意,屏幕的光比床头灯要白一些,照得他眼中仿佛蕴藏了点点碎星。   谢尘宥点开手机黑名单,那里安静的躺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翌日清晨,谢尘宥晨跑回来,手机上多了两条短信,均来自于陌生号码。   1xxx:早安,谢尘宥。   1xxx:敦煌的天很蓝,想陪你一起看。   谢尘宥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远处的天,灰蒙蒙一片,偶尔有阳光穿过云层,也只能将微弱的碎金停留在云霭上,投射不到地面来。   谢尘宥将手机熄屏,换了衣服,出门上班。   公司已经确定三月份在Hong-Kong上市,凭着有象公司最近的势头,他们已经被金融圈、投资圈和股民们盯着,等着两个月后买入新股了。   中午吃饭时,袁江玉坐在谢尘宥对面,满面笑容,说:“谢总,我昨晚看了一眼股价,我感觉咱们上市那天,可能会炒出天价股票。”   届时,有象公司的声望和影响力会达到顶峰。   谢尘宥说:“但愿。”   毕竟是他辛苦奋斗了三年半的公司,他肯定对有象的未来报有很大期望。   柳鹤年凑过来,笑呵呵道:“这不像谢总啊,我以为咱们谢总会很含蓄的来一句‘放平心态、迎接现实’。”   刚坐在柳鹤年旁边的齐征听到这话,立刻转去了谢尘宥身边——他觉得老柳最近开玩笑越来越放肆了。   可能是快要植发了,精神压力大吧。   袁江玉瞅着柳鹤年,说了句公道话:“你就是仗着小谢脾气好,见着其他人你敢这么说?”   柳鹤年摸摸脑门,说:“哈哈,我、我脑子有点晕,回去就给谢总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   日子一天天流逝,年关一过,公司就快要上市了。   期间,谢尘宥每天都能收到林温八/九条短信,早安和晚安是必备的,其他的大多是林温偶尔蹦出的念头,或是当天气候状态。   1xxx:今天终于放半天假,我去了上次我们来玩时的那家酒店,还是那个房间。酒店布局没变,总给我一种扭头就能看到你坐在沙发上写代码的错觉。   1xxx:想你,谢尘宥。   1xxx:我妈今天来看我了,她做了腌笋丁炒腊肉,很好吃。我去偷师,以后给你做。   1xxx:敦煌的夜晚很漂亮,也很冷,看星星时,我想起有次我们在阳台做,做完我趴在你怀里,问你在想什么,你说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像小狗的眼睛,退休后想养一条狗……我当时以为你在说我咬破了你的嘴唇,像小狗一样。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以后有机会,我还想咬。   1xxx:感冒了,难受。   1xxx: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了想咬你,孽力回馈啊,谢尘宥。   1xxx:其实我舍不得咬你,我只想亲你。   最新一条,是林温昨晚发的。   1xxx:明天是我的第一场舞台,就在敦煌,第一排第六个座位。   谢尘宥早上醒来后看到这条短信,然而此刻他人已经在Hong-Kong,准备今天的上市事宜。   与此同时,汪艾伦和他那朋友专程为了林少爷的首场演出造势,早早就到了敦煌。   汪艾伦还是老样子,对林温非常照顾——演出的前一天晚上,他在看到林温留了一张票,还以为是给自己的,刚要拿走,就被林少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在桌面上。   “怎么了怎么了?”汪艾伦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票不是早给过了?”   “……对哦,那你还给谁留了票?阿姨吗?”   林温摇头,继续发短信,说:“她最近遇到一个老头,广场舞跳得很好,两人挺能谈得来。”   “那……是给……谢……不是,你还没忘记他啊?”汪艾伦震惊了。他见最近林少爷再也没有哭诉过,以为他已经打算开启新生活,没想到还、还没忘记谢尘宥。   林温打完最后一个字,想了想,补充了一个句号,然后点了发送。   汪艾伦正好看到这条,瞳孔地震:“难不成你们快要和好了?你们……平时短信、电话沟通吗?”   林温将手机压在票上,坦荡道:“没和好,没沟通,只是我单方面发短信。”   “不是拉……”汪艾伦说着突然卡壳。   “怎么不是啦?你这人大半夜突然卖萌,找你男朋友去。”   汪艾伦快要招架不住这样的林少爷,他说:“不是,我说的是拉黑……”说完后,他赶紧瞅着林少爷的表情,生怕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节。   “哦,”林温眼睛里的光突然散了,但表情没变,依然是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是啊,拉黑着呢,但是我发我的。”   他咧开嘴一笑,只有皮支棱了一下,骨头分毫未动,“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挺贱的。”   “谁让我喜欢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呜呜呜(土下座)   感谢在2021-04-0323:59:19~2021-04-0503:4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胖哒哒的小南瓜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童不吃鱼14瓶;不吃咖喱饭10瓶;公庭万舞7瓶;啊、二两小酒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林温   “真、激动人心。”   “这股价涨的,我怀疑我在做梦,老柳,掐我一下。”   柳鹤年、齐征和袁江玉看着不断跳跃的股价,没有一个不兴奋的。就连谢尘宥,此刻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手边的咖啡一直都没有碰过。   “50块!太刺激了。”柳鹤年瞳孔猛缩,就差跳起来手舞足蹈,“一想到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好几个月,我就更兴奋了。”   “等到收盘时,可能会突破60吧!”齐征呆呆地说。   “我觉得不止,怎么着也得有68!”这是袁江玉。   听着他们的讨论,柳鹤年的心一直在云霄飞车上,飘得找不着北,他无意识的感慨:“我滴个乖乖,太猛了,太猛了。”   与此同时,不少盯着有象公司股价的散户们发出哀嚎:“怎么可能!老子之前预约了好久,怎么还是没预约到新股!”   “兄弟别叫了,这里是Hong-Kong,账户里钱不够多,新股怎么可能打得到?”   “太难了太难了,发财的机会啊”   “听说有象公司大老板今年才不到二十五呢,太他妈年轻了,一下子就跃升为顶级富豪了。”   谢尘宥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将其他三个被股价惊到了的人拉回现实,包括袁江玉,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谢尘宥的手机。   只见屏幕倏然亮起,上面弹出一条新的短信。   柳鹤年吞了吞口水:“……老谢,难道海豹公司还没死心,还想收购或者融资?”   “不至于吧,咱们之前可是做到了Unicorn,不接受任何融资。再说,现在都上市了,他们还想插一手?”齐征接话。   袁江玉冷静分析:“应该不是,这么大的事至少得打电话,不至于发短信。”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思考到私人短信,只是因为谢尘宥的交际圈很干净,除了家人就是同学和同事,一般不大会发短信。   在三人的注视下,谢尘宥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向窗边走去。完全没有分享内容的意思。   1xxx:谢尘宥,希望公司一切事项顺利!我跳完了,还没卸妆,刚下台就去看之前预定的股票有没有抢到,第一回 买,不太熟悉,但我运气好,抢到了!   1xxx:这是不是代表我还是有机会追回你?   1xxx:看,#有象谢尘宥#词条与#林温古典舞#都在第一排热搜,我们的名字挨在一起,四舍五入我们已经结婚了吧。   林温对着那两个词条笑了一会儿,继续发   1xxx:谢尘宥,今天有点冷,刚跳舞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钻进你的外套里,抱紧你的腰。   1xxx:那天……去年圣诞那天,我好想抱你,在那之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后悔当时没抱一抱你。   1xxx:想你的外套,你的毛衣,你的温度。   1xxx:下一场在哪儿表演等公司通知,但我希望在有你的城市。今天依然是更爱谢尘宥的林温。   谢尘宥收了手机重新过来,同他们一起看向大屏幕上的股价走势。柳鹤年无端觉得,老谢的情绪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柔和。   当柳鹤年看第二眼的时候,恰好跟谢尘宥的目光对上,柳鹤年立刻收回目光——什么,柔和,都是,假的。   中午吃饭时,已经晋升为林温脑残粉的柳鹤年忍不住打开林温的词条,第一条讨论度超高的就是他今日的表演   “绝了!”   “啊啊啊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以前为什么没有姓名!我,尼古拉斯·冰蝶公主,现在就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现在!”   “绝绝子,这居然是男生!我才发现我家idol最燃最炸场的舞蹈是他编的!”   “楼上握爪!这么有天赋的、有好看的男生,以前为什么那么低调啊!”   “业内小道消息,他好像以前只做幕后,专心跳舞,不喜欢娱乐圈这个名利场的;后来,据说是为爱站上舞台。”   “绝绝子!绝美的爱情!”   “为什么我看个舞蹈还能磕到狗粮?”   “好想磕cp呀。”   “只有我觉得奇怪吗?他既然为爱站上舞台,那么他男朋友是怎么了?是因为缺钱让林温出来赚钱,还是分手了,林温希望跳舞让对方看到?”   “小道消息而已,别那么较真……”   因为被谢尘宥提醒过,柳鹤年不敢再继续给谢尘宥拉郎配,只能拿去跟齐征分享林温的舞台。   “我还是第一回 看到有人把古典舞跳得这么好看,果然还是要看脸和身材的。”   齐征最近被柳鹤年分享得多了,对舞蹈多了点品鉴能力,他说:“真的跳得好。”   他低头看了下评论,“啧”了一声,“过万了啊,这岂不是要火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柳鹤年与有荣焉。   “我觉得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袁江玉说,“古代的文化、历史是咱们民族凝聚力和自豪感的体现,最近新一代网友们正想表达对祖国的爱呢,这不,传扬传统文化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大家越来越爱国了,这是好事。”齐征说。   “我怎么感觉袁姐的意思是……我们通过表达对古典文化的爱来提高民族凝聚力是好事,但在这个大数据的时代下,我们更应该提高科技层面的核心竞争力。”柳鹤年说。   这才是国家强盛的根本所在。   谢尘宥全程听他们对话,突然说:“A1和A12号专利,在五月向全世界推出。”   “啊?”袁江玉立刻惊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尘宥,“这么快吗?谢总,要不再考虑一下?这应该算目前全球最尖端的科技了,要不要稍微押后一点?咱们三月才上市,五月推出是可以拔高股价,让公司声望和名誉达到顶峰,但……接下来可能会后继无力。”   “不会,”谢尘宥放下茶杯,说,“新的算法已经有眉目了。”   “靠!!老谢强啊!”   “我每天都感慨,我大学时候抱上了一条什么神仙大腿。”齐征感慨。   “这就是天赋挂!”   “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期待五月份的到来了!到时候咱们会不会跃入富豪榜前几啊?”   淡定如袁江玉都招架不住这句话,她唇角快要翘上天,说:“停停停,打住,咱们做好本职工作,有象能冲多高,完全就看天意了。”   “今天这股票收官价格就很高了,天意都向着我们呢。”   三月份的香港已经回暖,透明玻璃幕墙外的行人热得穿起了短袖,室内的四个年轻人同样热情高涨,畅想着接下来的发展动向。   一行人在香港逗留了三个工作日,回公司这天,谢尘宥收到了林温的短信。   1xxx:接到公司通知,接下来一场演出,地点在伦敦,时间在下个月五号。知道这个消息时我一晚上都没睡着。好在演出地点是我们一起去看过《歌剧魅影》的剧院,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登上这个舞台。我私心给你留了我们曾经坐过的位置,假装你在。   1xxx:一会儿就要上飞机了,谢尘宥。我带你的衬衣,袖扣我也缝上去了。喷了你经常用的香水,就好像你在我身边。   1xxx:要飞12个小时,一会儿我可能没办法给你说晚安,现在提前说了,晚安啊。   与此同时,谢尘宥坐上飞机,他靠在椅背上看完林温的短信,袖口还残留着早上喷过的香水味,正是林温说的他经常用的那瓶。   ——淡淡的柠檬味过后,是旷久的雪松。   谢尘宥其实对香水没什么特别大喜好,这个味道他不排斥,就延续用了四年多。   柳鹤年坐在谢尘宥旁边,这会儿还不忘追分赶秒的补上林温的活动日程。   他看到了什么消息,突然哀嚎一声:“啊,这世界太残酷了!”   齐征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淡定问:“怎么了?”   “我刚忙完,以为能赶上他的下一场演出,没想到他第二场就去了伦敦……”柳鹤年把手机呈给齐征,说,“我太难了。”   “……这可能就是有缘无份吧。”齐征火上浇油。   柳鹤年:“……征儿,你变了。”   袁江玉笑着说:“你们啊,感觉就像我那个今年才四岁多的女儿,她喜欢电视上那些明星啊,就喜欢的不得了,我回家就给我模仿他们采访说了啥。”   “我、我……”柳鹤年一下词穷,他觉得自己不能和小朋友相提并论,于是用肘子捣了一下谢尘宥,说,“老谢,我喜欢舞蹈演员,跟追星不是同一路数吧?好歹我这个不是单纯的娱乐,还有国粹在里面呢!”   “两者粉丝爱得都是他们的舞台表现力和人格魅力,有区别吗?”谢尘宥懒洋洋的说。   “小谢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袁江玉说,“不过,小柳喜欢的这个舞蹈演员确实挺好的,最近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新闻,也没见他出来主动炒作,甚至连个微博账号都没有。”   “感觉人挺高冷的,”柳鹤年说,“毕竟有实力。袁姐,来,我给你看个视频,这是我追的第一个现场,也是唯一一个。你看他跳完的那个眼神,梨花带雨的,哇,绝了。”   时隔三个月,再次听柳鹤年说起林温看向观众席的那个眼神,谢尘宥只是将目光瞥向窗外,不置可否。   于此同时,谢尘宥的手机又震了震。   1xxx:谢尘宥,飞机快要起飞了,没有你在身边的背井离乡,我居然难过的想哭。   这条短信与柳鹤年的话音重叠在一起,好想林温站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一样。   谢尘宥敛了眼眸,开始思考,自己一条条接收并查看林温的短信,到底是对是错。   他指尖停留在‘加入黑名单’的选框上——藕断丝连,从来不是他的性格。   正要点下去时,林温的两条短信紧随而至:   1xxx:谢尘宥,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看一场我的表演,每一场我都只想给你一个人跳。   1xxx:我马上就要走了,谢尘宥。你会不会有一丁点、偶然的想起我?   独自奔赴异国他乡、面临全新的语言环境和完全陌生的伙伴,总会使人内心惆怅又压抑。   对于一个心思敏感的艺术家来说,此情更甚。   林温靠在窗边,用鸭舌帽遮住自己爬满泪痕的脸,满心都是谢尘宥——以前在舞蹈室,谢尘宥一边敲代码一边陪着他,他却不好好练舞,只觉得每一个动作在谢尘宥面前做出来都羞耻万分。   可现在当他想好好跳了的时候,谢尘宥的目光已经不会落在他身上了。   谢尘宥读完短信,将手机熄屏、关机,闭上眼睛,靠上椅背。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4-0503:44:38~2021-04-0601:2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fra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jmjam10瓶;尼咔、46401770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谢尘宥   在低哑的轰鸣声中,飞机缓缓升空。   因为公司上市,精神紧绷了三天的谢尘宥靠着椅背,眼帘阖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他开始没睡着,中间有段飞机遇上气流,微微晃了晃,反倒给谢尘宥晃出些睡意,他渐渐进入浅眠状态。   谢尘宥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他和林温坐在飞机上,林温正拿着他的手机点来点去。   “谢尘宥,你给我的备注好歹上点心,直接叫名字多生疏啊。”   谢尘宥侧头垂眸,目光落在林温的眼睛上,问:“想改成什么?”   没带主语,彰显了两人亲密的关系。   时值盛夏,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谢尘宥脸上,林温能清楚地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勾的眼尾和澈亮的眼瞳。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从领口延伸出来的脖颈上似乎能看到淡青的血管,整个人慵懒中透着一股禁欲和任由你胡作非为的……勾人。   林温抓住谢尘宥随意搭着的手,捏着他惯用来敲代码的指尖,调整为手写输入模式,一笔一画的写了两个字——‘宝贝’。   林温面红耳赤,却还是带着一股骄傲劲儿,说:“这是你自己写的,以后我就是你的……嗯,知道了吗?”   林温趁空姐不注意,吻在谢尘宥唇角,将满脸热意传递给他,小声说:“叫、叫一声,好不好啊,谢尘宥。”   谢尘宥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回去说。”他终究觉得那两个字有点太过于难以启齿。   林温指尖在谢尘宥手心里转圈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着撒娇:“不行,现在叫——”   “老谢,老谢,起来了,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了,空姐说地面温度只有7度,穿上外套,不然一会儿下地要感冒了。”柳鹤年把衣服递给谢尘宥,说,“现在穿——”   不等他说完,谢尘宥已经将衣服拿在手里,说,“好,知道了。”   柳鹤年微微一怔,不过他也没在意,专心等飞机降落。   谢尘宥抬手将碎发捋到脑后,眼帘半垂,看着窗下熟悉的建筑,眸光中更多的是疑惑——他签了三年合约,替身合约,唯一任务是扮演好林温心目中完美对象的假想体。   在合约过程中,林温对他百般撒娇,提出百般亲密要求,他都能理解,也会尽力满足林温的要求。   但合约结束后,林温为什么还要对他百般追求,甚至分开一年半了,依然锲而不舍?   如果林温喜欢的是‘臆想中的完美男友’,谢尘宥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那三年不过是合约关系,他只是收人钱财,尽职尽责完成雇主要求罢了。”   撇开合约不说,他,谢尘宥这个人,并非林温心目中那位能全方位无死角照顾他的完美男友。   所以,林温重新追求他……从根本上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吧。 第一回 ,谢尘宥因为一个人而头疼。他不清楚林温是否知道他能接收到短信,他也不知道林温还会持之以恒的发多久。   ——谢尘宥只想恢复到去年圣诞以前,两个人互不联系、不打扰的状态。   把林温重新拉黑似乎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这个念头在飞机起飞前就升起过,但‘不知道’与‘故意装作不知道’,之间是隔着天堑的。   谢尘宥直到回了公司,处理完遗留事物,再开车回家,都没想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解决办法。   半夜两点半,手机再次传来震动。   正在阳台喝啤酒的谢尘宥将易拉罐放下,拿起吧台上的手机。   1xxx:安全抵达希思罗!正在出海关。   1xxx:要是还能给你打电话或者发语音该多好。   1xxx:我现在心里很慌,悄悄拿出三年前你给我写的‘海关问答’,复习一下口语交流。   1xxx:谢尘宥,你的字真好看。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呀。   林温戴着鸭舌帽,穿着奶白色高领毛衣,随着过海关的人群慢慢往前挪,指尖敲得飞快。   1xxx:在飞机上坐了12个小时,我无数次想退缩回国,但一想到回国后你就看不到我跳舞了,我就会重新鼓起勇气。我要在大洋彼岸跳舞给你看!   谢尘宥现在能确定,林温不知道这些短信他可以收到,林温以为他仍处于一个被拉黑的状态   谢尘宥眸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在回复框里敲着字:加油。请勿再发短信。   他放下手机,将啤酒喝完,捏扁瓶身,扔进垃圾桶。   一阵风吹来,拂动谢尘宥睡袍一角,在无声的静默中,他点下发送按钮。   “啪嗒——”林温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着地,捡回来时摔了个稀碎。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面从始至终只有发送消息的对话框。   他捡起手机,再也控制不住的拖着拉杆箱往回跑——好像赶上来时的那趟飞机,乘坐它回去,就能见到谢尘宥一样。   沿途的工作人员看到林温的样子,几欲开口询问“需要帮助吗”,但林温就像一阵风,拖着行李箱从他们面前跑过。   他不想停留,他不能停留,他不要呆在这该死的异国他乡,他想回到谢尘宥身边。   “先生,这里不能逆行!”   “先生——”   林温最终被伦敦机场的安保警察拦下,他知道自己回不去的,他蹲下去,抱着碎了屏的手机,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行迹太过可疑,林温被警察带去了小黑屋。   但是,他不管是签证护照,还是出入境理由,都完全正当合法。那边负责接机的国际传媒工作人员,立刻跟警方取得联系。   不过,在他跟警方解释之前,林温已经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事实证明,学霸就是学霸,谢尘宥同学几年前写的‘海关问答’依然很有用。   而将此背得滚瓜烂熟的林温,工作offer的手续齐全,海关自然不会为难他。   十分钟后,林温坐上了接机人员的车,前去下榻酒店。   一路上,林温一言不发,抱着自己碎了屏的手机,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仿佛要将谢尘宥发来的八个字刻在心里。   接机的男人见他指尖有渗出的鲜血,将车停在波ots门口,说:“先生,你的手指受伤了,我去买酒精棉球和创口贴,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好吗?”   男人是很早就定居在此的华裔,普通话还没英语标准,但不妨碍两人沟通。   “谢谢你。但是不用麻烦,先去酒店,我一会儿自己买。”林温嗓子有点哑,不过态度上看不到丝毫弱势。   男人耸耸肩,说:“好的。我是剧院负责安保和后勤的,前面就是你即将入住的酒店,去前台check-in即可。哦对,这是我的号码,你可以存一下,有需要了可以找我。”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说,“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看起来很脆弱实际坚强的东方玫瑰男孩。”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英语说的,不过用词很简单,林温听懂了。他不喜欢这种自来熟的夸赞,就像他不喜欢记者的采访一样,他撇开眼神,说:“谢谢你的帮助。”   然后拖着行李箱下车,带上护照和re色rvation-number,去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一进入房间,林温将行李箱扔在地上,三蹦两下将自己摔在大床上,他不顾自己被划破的手指,近乎痴迷的看着谢尘宥回复过来的那条短信。   林温觉得自己这样有够丢脸,但他实在太激动了,忍不住打滚   谢尘宥收到了他的短信。   谢尘宥解除了他号码的黑名单。   谢尘宥还给他回短信了!   谢尘宥给他说加油!   林温好想好想发短信过去,告诉谢尘宥自己这会儿有多激动,甚至还有过不管不顾打电话过去的冲动,但谢尘宥此条短信后面那六个字像一条锁链,约束着林温的举止——他不能再去打扰谢尘宥。   谢尘宥已经这么说了,他再发短信过去,就是不听话……   他已经任性、肆意妄为三年了。   现在,他得乖乖听话,不能让谢尘宥厌烦他!   林温对着那条短信又傻笑了半天,才发现……谢尘宥发短信时好像是国内凌晨两点!是他的短信吵醒了谢尘宥吗?   林温刚刚的快乐像是哑了火,被一捧名为自责的水浇灭。   他躺在床上,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条短信——吵到谢尘宥休息了。   之前谢尘宥在国外出差,都是掐着国内的时间给他说早安晚安的,他却只顾着自己表达情绪,完全忘记了国内的时间……   谢尘宥发出去那条短信后,将手机留在吧台上,重新洗漱睡觉。   他一觉睡到六点,被生物钟叫醒。短信那栏空了,他的生活里不再有林温。   一切运行如常。   随着公司上市,谢尘宥的身价水涨船高都是定式,就连柳鹤年、齐征也一举晋升为商界新贵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谢尘宥吃完饭准备休息时,听到柳鹤年哀嚎:“这怎么都不给人准备时间的啊,今晚就有晚宴!隔壁那什么路桥集团的总裁千金,孩子还没植发呢!”   袁江玉一个精干又耐心的大姐姐也忍不住发狂:“你这还好,介绍的对象好歹靠谱。我这边就离谱,居然还有人给我准备男孩子……我看起来像那么见异思迁的吗?老娘对爱情忠贞不二好吧!”   齐征坐过来,摇头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咱们都这样了,老谢呢?老谢控股51%,怎么说都得盯紧老谢吧?”   “暂时不想谈。”谢尘宥靠着椅背,散漫道,“都推了。”   “我觉得我抓住了重点——都?!”   袁江玉笑着:“哈哈,小谢这样的外表和实力,在哪儿都是拔尖的。我以前就在想那些富豪们怎么都互相联姻,原来一旦资产和潜力足够,就会被圈子自动接纳啊……”   “等五月咱们再推出两个重磅科技,简直就是王炸!”柳鹤年高瞻远瞩,“不过我觉得联姻不靠谱,人这辈子短短几十年,死后一切不复存在,还是找个真爱吧,不论贫穷富贵。”   谢尘宥睨了他一眼,问:“你还放不下那位初恋?”   “……哪能啊,”柳鹤年明显口不对心,“人都结婚,有孩子了,我上回跟她发消息,都是六年前她发请帖的时候了。”   “我劝你早点植发,培养自信感,然后多多接触其他姑娘,趁早忘了初恋。”齐征说,“强扭的瓜不甜。”   “老谢说我初恋,你呢?你第一任那个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柳鹤年顿了顿,说,“我觉得谈恋爱有时候不能太软,不然容易被蹬鼻子上脸。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谁有义务照顾对方,还是得互相想着对方,共同努力。”   齐征感觉柳鹤年话里有话,他没敢接茬。   袁江玉其实一直对谢尘宥的第一任很好奇,但谢尘宥从不多说,她也没有多问。这会儿气氛好,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说:“小谢第一任好像是大学里就谈着的吧?那时候的感情没有柴米油盐、功名利禄,最真了。要我说,如果不是什么原则上问题,就好好相守——情侣间哪有不吵架的?稍微退让一步,能和好的都不是大事。”   谢尘宥凌晨刚将林温的存在痕迹抹去,中午又被提起,他淡笑:“我跟他,真没可能。”   “啧啧,要得就是老谢这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4-0601:27:22~2021-04-0703: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团软萌的被子4瓶;兔兔兔兔2瓶;超华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情书&照片   [谢尘宥,你怎么这么好。]   [谢尘宥,谢尘宥,谢尘宥……]   稍不注意,林温把谢尘宥的名字写了一整张。   ——谢尘宥不让他再发短信,可他又有很多很多话想给谢尘宥说,只能选择‘书写’这种最原始的记录方式。   三月的伦敦依然没有结束萧条枯冷的冬日,偶尔出现的大好晴日都像留学生们说得那样——这太阳纯粹就是给冰箱里开了个灯,起装饰作用的,对温度没有丝毫影响。   但坐在窗前,伏案书写的青年眉眼里的热情却依然像热情高涨的夏日,万木在燥热的温度中葱茏蓬发,带给人绚烂的灼热感。   林温从来都是一个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热情劲儿从不消退的性子。   更何况,在他有限的生命中遇到了谢尘宥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此后便再难割舍。   他喜欢第一次在T大操场,见到的那个冷意中透着疏远和不羁的谢尘宥;也喜欢在舞蹈学院男生寝室楼下,禁欲中带着一丝腼腆的谢尘宥;还喜欢认真工作、全神贯注写代码的谢尘宥;还有那每次看完他跳舞,抱着他在浴室做时,强势中带着温柔的谢尘宥……   不止这些,还有出去旅游时,中英文随意切换的谢尘宥;还有当他指尖不断挑逗时,抓住他,将他手腕固定在身后的谢尘宥。   这些都是真实的谢尘宥。   这些才是林温喜欢的谢尘宥。   他爱谢尘宥的才华、爱他的人格魅力、还爱他每次恰到好处的强势。   林温撑着脑袋,看着满纸的谢尘宥,面色通红。   少顷,他翻到下一页,写[这算不算情书呀,谢尘宥。]   [我以前看到热搜有人把恋爱对象名字写写满满一张A4纸,我还在你下班回来后,跟你说这样好浪费时间,又没有实际意义——有这时间,还不如做几回。但是当我真正懂得爱人之后,我才发现,书写你的名字,是我的本能,是因为我想你。]   [谢尘宥,你还会不会再让我进入你的视线?]   林温的感伤从来都来势汹汹,却又很快被希望掩盖   [今天是我一个人在伦敦生活的第七天,英语口语依然磕磕绊绊,好在工作时有翻译,不会影响舞台讨论进度。这里的人上班磨磨蹭蹭,打了卡后要下楼买咖啡,一到下班的点又溜得飞快。显得我成了整个团队里最勤奋的人。他们今天都夸我勤快,我仔细想了想,我这辈子做的最勤快的事就是追你了。谢尘宥。]   [但是,我还可以更勤快一点。]   [即便你看不到。]   [但是林温会一直喜欢谢尘宥啊。]   林温心满意足的放下笔,洗了澡出来,才发现微信里有个未接来电,是汪艾伦。   他回拨过去,说:“你那边现在凌晨四点吧,给我打电话,认真的吗?”   “梦到你了,林少爷。”汪艾伦声音里没有丝毫睡意,相反还特别精神,他挠挠脑袋,说,“我感觉你最近有点不太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法?”林温带了耳机,手上动作没停,点到谢尘宥发给他的短信上,眼瞳很亮。   如果不是那三年的任性妄为,导致他从未留下过谢尘宥的心,他如今也不会这么乖乖听话——他其实按耐不住的,他好想给谢尘宥发短信、打电话,告诉谢尘宥自己有多激动,有多爱谢尘宥。   但他不能。   他不能惹得谢尘宥厌烦了他。   林温想,难怪古代有相思病一说,这才七天,他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以前不知道谢尘宥能看到他短信,他把短信当救赎一样的一直发;现在他知道了,可谢尘宥却不让他发……   林温重新拿起笔,写[谢尘宥是大坏蛋。]   “少爷,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在过去的一年中,你一旦有点什么变故,都会跟我说一声。可你最近不太对劲啊。”   汪艾伦语速快,林温没听清,但猜也能猜到汪艾伦要说什么,他问:“有吗?”   似乎是听出了林温的心不在焉,汪艾伦突然道:“林温你跟我说实在的,你现在……是跟谢神有了新进展,还是移情别恋,看上外国小哥哥了?”   “屁的外国小哥哥,”林温笑骂,“我在你眼中难道就没个忠贞不二的人设吗?”   汪艾伦惊叫:“那是你跟谢神有进展了?!可你不是说……联系方式都那啥了……”   “我不知道,但是他放我出来了,他还给我回复短信了!!”林温语气逐渐高亢,说,“你之前不是说这几天要去见男朋友家长、商量结婚事宜么,我就没打扰你们。”   “想不到你还挺体贴的,”汪艾伦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林温说了啥,他比林温还震惊,“谢神回复你短信了?回复了啥?”   林温说完后,汪艾伦听着他电话里的兴奋劲儿,感觉林少爷可能得喝六个核桃,补补脑。   谢神那叫发短信吗?那不是叫别打扰他吗?   汪艾伦斟酌了一下措辞,说,“就因为这个,您老高兴成这样?”   “……我、我……距离我上次收到他的消息,已经过了539天!”林温说。   汪艾伦刚刚憋了一肚子的‘恨铁不成钢’话语立马说不出口了——林少爷爱得太卑微,超出他的想象了。汪艾伦从没想过,林少爷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因为一句‘请勿打扰’的短信就高兴成这样。   还有,谁他妈一天天记录分手时间,记录了539天的?   他尝试着将自己带入林温,如果他500多天没接收过心爱之人的消息,他、他……汪艾伦想,他早选择找个新的了。他压根做不到单相思一年多。   从某方面来说,林温少爷刚刚所讲的——忠贞不二人设,确实蛮符合他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温抬眸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只有远处路灯泛着幽幽微光。   “我……好好跳舞,伦敦这一场跳完,我就能攒够三百万了,而且还能多出十几万……”   “钱不是问题,”汪艾伦最近在准备结婚事宜,确实很忙,但看得也比林温透彻,他说,“林少爷,别说三百万,就是三千万、三个亿,你觉得这样就能换回谢神真心?他早已不是读大学时三十万都拿不出的少年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别怪我说话直,我觉得你现在专心跳舞挺好的,你现在超话里有不少粉丝,路人缘很好,你自己跳舞又那么有天赋,以后说不定真能成为国家级舞蹈演员,那可是终身荣誉!咱、咱专心搞几年事业,说不定就能走出来了……真的,谢神都那么说了,其实你们真没可能,林少爷……”   汪艾伦实在不忍心看林温继续自我欺骗下去,谢尘宥那条短信分明就是拒绝的明明白白的意思啊,而非林少爷傻乎乎一厢情愿的以为‘谢尘宥回复我短信了’的含义。   作为朋友,他希望林少爷有一个灿烂光明的前途。而非林少爷说的“我跳舞只是为了给谢尘宥看”、“我努力赚钱攒够三百万,我就去找谢尘宥”。   “我不信。”林温语气突然冷下来,说,“攒够钱我就去找他。”   随即,他挂断电话。   谢尘宥最近虽然推了很多相亲类型的晚宴,但纯粹洽谈生意、结交伙伴的宴会,他还是会斟酌着选几个参加。有些重要宴会,不用谢尘宥来选,袁江玉就已经通知大家——谢总如今身价地位高,参不参加无所谓,没人敢置喙;但柳总和齐总,没事的话还是同她一起参加一下,也算在商界混个眼熟。   “咱们全都要参加吗?”   柳鹤年前几天终于下定决心,预约了一位顶级专家,做了植发手术。不过,植发并非接发,植发得等三个多月,头发长出来才有效果。他想等头发长出来再去参加各种party和宴会。   “没事,你先用假发片吧。这个晚宴基本上邀请了本市所有富商,新贵很少——大部分都是有底蕴的家族企业,咱们能受邀,着实挺不容易的。我觉得最好还是参加吧。”袁江玉说着,让柳鹤年蹲下,她尝试着给柳鹤年夹上假发片,“咱们小柳年纪不大,五官也周正,就是有点太不自信了。你要相信自己啊,高考时从无数学子中脱颖而出,考了全省理科前十五,才能进T大计算机。现在又是上市公司董事,身价百亿。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才二十八岁。你这履历放互联网上,一堆人喊着叫爸爸呢。”   “这……内卷严重啊,尤其是旁边有个老谢,简直就是标杆。”柳鹤年叹气。   袁江玉抿唇笑:“你跟小谢比什么?他那样的多少年难遇一个。好了,你现在照照镜子,看不出来头发少。”   齐征刚才一直在刷手机,见他们俩都收拾好,问:“晚上老谢去吗?”   “去的,他刚给我回复了消息。”袁江玉说,“不过今天是休息日,他就不来公司了,直接去参加宴会。”   “老谢肯定刚健身回来,他这日子简直不能更规律了。”柳鹤年说。   一小时后,在宴客厅门口,柳鹤年等到了谢尘宥,他隐晦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袁姐给我夹的头发,还行吧?”   谢尘宥诚实道:“嗯,看不出来以前的样子。”   “虽然你这话是夸我,但我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柳鹤年跟着他走进,边走边嘀咕。   谢尘宥展眉,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眼底清澈一片,配着窄挺的鼻梁,近看能苏到人腿软。他淡声道,“别过度理解。”   袁江玉做足了功课,走过来悄悄给他们讲解:“那个矮一点满头白发的是做新能源的,是个大佬,一会儿可以留个邮箱或者加个微信;那个瘦高的,虽然名下没有公司,但一直在做企业文化,海豹的文化、凝聚力都是他一手促进的……啧,那个怎么来了?”   “什么?”柳鹤年不解。   “白家人,”袁江玉皱眉,随意拿了一杯香槟,小声说,“这事说来话长,白家老爷子当年算在民国算得上实干家,他妻子身体不好,不能生育。在民国,大家对传宗接代很看重,那会儿富有人家娶几房姨太太都是常事,但白老爷子钟情于妻子,没有孩子就从外过继了一子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养了二十年,儿子参加抗战,殉国了,是为国效忠的好儿郎。但他没留下孩子,白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家产全便留给了过继来的女儿。事情就要从这个过继来的女儿说起。”   袁江玉说:“这位白姑娘带着偌大的家产,找了一个能干的学生当上门女婿,后来诞下一女。她不想让家产落入旁人手中,便开始计划着给自己女儿继续招上门女婿……她要求高——长相好、才能出众会管理公司、普通话流利、名校毕业、孩子得跟他们姓白。”   “对于她的家产来说,其实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在八十年代那会儿,海外淘金热,但凡胆子大点的,几乎都发财了,一下从温饱跳跃到了小富阶层。所以,有能力的人不大愿意当上门女婿,但没能力的白姑娘又看不上。最后挑来挑去,挑中了林一靖,这名字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袁江玉说,“林一靖能力出众,几年间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但他并非上门女婿,只是跟白家签订了合约,不要白家家产,只要自己的工资。好景不长,白家女儿癌症,去世了。老两口开始担心林一靖谋夺家产,后来在林一靖二婚后,白家老两口就差指着鼻子骂林一靖负心汉、中山狼了。”   柳鹤年皱眉:“这,家事真的说不清,我要是带入白家老太太,我也担心被夺家产。但……怎么说,我看过有关林一靖的采访,他是个很守信的企业家,他好像一辈子只拿工资,股份还是他陆陆续续用自己钱买的11%。”   “对,没错。”袁江玉说,“白家传承到林一靖这里都很正常,但他的两个儿子,着实……欺人太甚。你们三个平时不混圈子不知道,白家的事情在圈子里传得风风雨雨。大概是去年年初,林一靖去世,据说,他临走前叫了律师,遗嘱说要给二婚妻子留下一栋别墅,给二婚的小儿子留下5%部分,这些全是他奋斗一辈子所得的。结果他前妻的两个儿子一毛钱都不想分给后妈和弟弟。我可能不理解有钱人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一毛不拔吧。后来据说那个小儿子也很硬茬,跟两个哥哥打官司,打赢了,把别墅、林一靖工资等都分到手。但是股份,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一张照片,小儿子让哥哥们删了照片,换取条件是不要股份。”   柳鹤年听完只剩唏嘘:“不是,给二婚妻子分的,不都是林一靖自己的钱吗?而且大头还都留给了他们兄弟俩……还有,那个小儿子也是天真吧,一张照片能抵5%股份?光吃分红每年就有好几百万呢。再说,删得彻底与否谁又能知道呢。”   “所以很不能理解吧?反正这件事在圈子里传开,还是因为白家兄弟俩改了姓氏,有人就深扒一下……真像电视剧里演的豪门勾心斗角啊。”袁江玉将香槟喝完,正好有一个熟人叫她,她给谢尘宥三人点点头,跑去跟朋友叙旧了。   谢尘宥同样抿了口香槟,他突然发现,当自己想要把生活拨入正轨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林温的消息。   如果他没记错,此前同居时,林温有提过一句——林一靖是他父亲。   不过,当时谢尘宥不想把合约协议和家里人联系起来,就完全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强大的记忆力还是让他在袁江玉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反应出他是谁。   齐征说:“这么说来,距离白家兄弟改姓氏,已经过了一年多,他们重新出现参加宴会,也在情理之中了。”   晚宴过半,谢尘宥去阳台透气,将灯火辉煌下的推杯换盏留在身后。   凉风一吹,立刻舒缓了酒气加身的燥热。   “这位就是谢总吗?”   “是的,刚上市的有象的老总。刚才围着他的人多,现在要加微信还是谈合作,赶紧去。”   “那我们这就过去?”   “还不快点?那位正炙手可热呢,一会儿人肯定又多了。”   发财树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少顷,两位西装革履、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相约朝谢尘宥走去。   他们先是只能看到谢尘宥背影,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谢尘宥在阳台稍暗灯光下的侧影清晰的映入两人眼底。   看到的第一眼,白老二觉得这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第二眼……他慌忙的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私密相册中的一张——在爱丁堡城堡上,一个青年抱着林温亲吻。白老二原本只是想拍林温,然后带回去恶心他,没想到谢尘宥把林温护得周全,没办法,只拍到了谢尘宥。   白老大见弟弟突然不动了,有些错愕,还不等他询问弟弟是不是吃错药了,就看到了老二屏幕上的人。   靠。   ……一模一样。   林温那个小兔崽子,恋爱对象居然是有象公司的谢尘宥?!   白老大屏住呼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上前打招呼。   他们留在原地的时间有点久,目光又及其灼热,谢尘宥偏头看过去。   白老二赶紧掐灭手机,但谢尘宥还是扫到了那张照片,虽然时隔几年,但照片上的人确实是他。   谢尘宥眉头微拧,两步走过去,问:“两位先生,偷拍我?”   “没……谢总,不是……”白老二的心虚不能更明显。首先,这张照片,是林温用5%股权交换,让他删除,他嘴上答应了,其实早早在电脑里留了备份,只等着以后发现这个人,再偷偷给林温下绊子;其次,这个人居然是身价千亿、他们还想巴结一下的谢尘宥……   “照片,事情原委。”谢尘宥淡淡说。   如果是其他生活照,他大可不去追究,但这个分明是他亲吻林温的照片——作为一名走进大众视野的公众人物,接吻照这种东西,着实不能让人放任不管。   即便只拍到了侧面。   白老大想要和稀泥,说:“谢总,这可能是个误会……”   谢尘宥抬眸,眼底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硬生生把白老大接下来的话给看回肚子里了。他说,“先生,阳台上装有有象研发的高清监控,手机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可以完整还原出来。如果照片上的人是我,两位该如何解释?还有,两位存有此照片,又在图谋什么?”   白老二咬咬牙,解锁手机,给谢尘宥看,并且当着他的面删去手机上的照片。   “谢总,我、我并没有图谋不轨,我们都知道,这张照片对您、对有象公司并不会有任何实质的负面影响,我事先不知道这是您,太抱歉了,我不会傻乎乎的拿来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事情原委。”谢尘宥又重复了一遍。   “您……您以前跟我弟弟,林、林温谈过恋爱吧,这是我有一次出去旅游,偷拍到的。我……我跟三弟之间有一点点小矛盾,当时想用来吓唬他,但这都三四年过去了,我还没找到机会。刚刚看到您,我突然觉得您好像在哪儿见到过,就顺手拿了手机。”白老二解释完,再次鞠躬抱歉。   他见谢尘宥没再多说,赶紧灰溜溜的和老大走了。   阳台窗外的喷泉池边有人跳起了舞,伴随着华尔兹的节奏,喷泉上出现了五彩的灯,照亮了二楼阳台,这里却已经没了任何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4-0703:52:08~2021-04-0821:3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檠20瓶;公庭万舞11瓶;向日葵不萎10瓶;tjmjam9瓶;慕月7瓶;今天天气真好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照片后续   “老谢,他们……惹啥事了?”   齐征去完洗手间回来,路过阳台时,正好看到谢尘宥在跟白家俩兄弟说话,神色冷淡。因为谢尘宥从来对谁都不会过分热络,旁人可能觉得这就是他的正常态度。   但身为相交多年的好友,齐征一眼就看出老谢的冷淡中夹杂了稍许生气和不耐烦。   齐征当时就想问,但接下来就是舞会,人多吵闹,一直找不到时机。等宴会结束后,他坐在谢尘宥车里,才提起了这事。   司机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半山别墅区。   谢尘宥从后座拿起一台电脑,说:“他们偷拍了一张在旅游景点,我亲别人的照片。”   齐征:“???”   齐征:“!”   自诩比柳鹤年沉稳一百倍的齐征差点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这还是偷拍的事情吗?   重点难道不是老谢在旅游景点,当众亲吻别人么?!   要知道,去年春节,他、柳鹤年、老谢和张千俞四个人聚会,千俞想要当大家的面亲吻老谢,老谢都没答应。他和老柳还笑说老谢太内敛含蓄了。   可就这么含蓄的一个人,居然能在旅游景点、当众与人亲吻!   谢尘宥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心跳如擂鼓,喘气如牛息的齐征,并未说话。   齐征:“……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谢尘宥收回目光,继续编写程序。   齐征忽然开口:“那个……”   “说。”   齐征:“白家兄弟偷拍的应该是你和第一任吧?”   谢尘宥应声:“嗯。”   齐征感觉自己心里那一只名为‘好奇’的猫突然觉醒,不仅‘喵喵’乱叫,还因为吃不到粮而用爪子尖尖挠他,不疼,就是痒得很。   他总算理解柳鹤年的心情了——老谢这样的,可不让人抓心挠肝吗?   车子将谢尘宥送到楼下,齐征也跟着他下车。   谢尘宥脚步顿住,仄身看他,齐征讪笑一声:“既然是偷拍,除了手机里的,肯定在电脑、网盘、云端都有备份,我写算法不行,但破解防火墙还是很熟练的……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可不能放任他存着这照片,全给删了去。”   谢尘宥重新举步,齐征立刻小跑两步,跟他并肩。   书房内,两个计算机系大佬各自对着一台电脑,面前是纯黑的编码框,随着一串串代码的输入,最后点下‘run’,数据流开始涌动。   半小时后,齐征站在谢尘宥旁边,看着他电脑上出现的白老二所偷拍并保存的谢尘宥的照片。   齐征忍住打call的冲动,硬生生吞了口口水,故作轻松说:“拍得不错。”   ——照片上,稍有些青涩、少年气十足的谢尘宥将亲吻对象护得滴水不漏,只能从一些微小的细节看出他亲吻那人皮肤白皙、骨架便细却又不过分瘦弱,是个美人胚子。   要知道,谢尘宥身高已经有189,按照这个体位来算,那位传说中的对象,估计也得一米八出头。   齐征想,单看照片,两人简直不能更加登对。   他甚至忍不住唏嘘,这角度要是再拐一点,就能拍到老谢亲吻那人的模样了。白老二也是怂,偷拍还不敢大胆一点。   齐征看的是照片,谢尘宥看的是照片的保存日期——去年1月12号。   谢尘宥切到浏览器上,搜索林一靖生平,某度词条上显示,他去世时间是前年12月31日。之后他的三个儿子陷入遗产纠纷,直到5月28日,二审结束,一切才得以画上句号。   也就是说,这张手机拍出来的照片,是在林一靖去世后才被白老二存在电脑上的。   谢尘宥追踪了这张照片的流动路径   四年前,白老二第一次拍到这张图片。   直至今日,他换了二十六次手机,每次换手机都不忘导入此张照片。   去年1月,白老二第一次将照片导入电脑。   同年5月28日下午2点,白老二将手机上的照片删除。随即,他在当日傍晚8点,从电脑上重新给手机上导入了这张照片。   5月28日……   齐征刚开始不明白谢尘宥为什么会突然搜索林一靖生平,但看到这个熟悉的5月28日,正好跟二审结束时间对上,再联系到袁江玉所说的‘林家那个小儿子,打官司时,为了让他哥删掉一张照片,自愿放弃5%股份’……   一时间,世界新大门在齐征面前打开。   如、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张照片就是林家小儿子用5%股份换来的,而照片上的人,是、是谢尘宥。   半晌后,齐征听到自己的声音:“老谢,这……那个林家小儿子,是你第一任?”   谢尘宥没回答,只是缓缓睁开敛起的眼眸,将照片的所有根底,删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不留。   如同白老二所言,这张照片就算公布出去,对谢尘宥和他的事业不会有丝毫负面影响;同理,将此照片戳给法院说当时白老二没履行约定,等检察机关取证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对白老二的影响也是毛毛雨。   左右不过一张照片,影响极其有限。   可林温却愿意为了这张照片,用5%股份交换。   “那个……他好刚啊,这照片放咱们手上,一个小时就能解决,没必要浪费那股份。”齐征说得真心实意,毕竟在这个社会上,金钱还挺重要的。   他嘴巴张了张,把一句“我觉得他很在乎你”憋了回去。   齐征想,他一个万年单身狗,还是不要掺和老谢的感情生活了。   与此同时,上周被挂断电话、发誓一个月不联系林温的汪艾伦狂拨林温的微信语音,甚至在打了十个后,直接拨电话过去——管他是不是越洋电话,他现在真的要被林少爷气死了。   林温终于接通,一边换鞋一边说:“一直在排练,没看手机,正准备吃午饭,怎么了?”   “我靠!我男朋友刚才拉我五排打游戏,队友里有个有钱人,他跟我们爆了很多富豪圈子的大料!林少爷,你知不知道,你也在其中,啊?!我还是刚才知道,你为了一张照片,放弃5%的股份!!”汪艾伦咬着牙,言辞激烈,“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一月你跟我说的事情?你说你在林家被他们欺负了十九年,你妈妈该拿到她应得的,你也该拿到属于自己的遗产!”   汪艾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重复说:“他们白家的东西你不碰,但林伯伯是你爸,你爸疼你,给你分5%股份的遗产,你当时信誓旦旦跟我说,一定要拿到手的!林少爷,那钱是你爸赚的,你爸留给你的,你为了一张照片,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他妈就好奇你打赢官司后怎么重新开始攒钱,我还以为你把钱都给你妈妈了,结果我今天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你居然没要5%的股份?!”汪艾伦简直炸裂,“你知道圈子里都在说你什么吗?说你傻啊!近乎上百年的实干企业,那些股份一年分红都得大几百万,你就为了删一张照片不要了?!”   林温安安静静听他说完。   三月份的伦敦,行人身上依然离不开羊绒大衣或者棉袄,林温身量高,奶白色的毛衣外套了件深驼色的大衣,看起来清瘦却又不显得羸弱。   他捧了杯咖啡,沿街寻找吃饭的店,说:“我哪次信誓旦旦的话成了真?那些话听听就好,别较真。”   “不是,你当时明明说的是,你在林家受他们欺负十九年,你小时候白家爷爷奶奶还在世,你爸啥话都不敢说,只能任由你被欺负。那5%股份可以理解为你爸愧疚、你爸心疼你,总之,那是你的东西啊。你就为了一张照片,不顾自己受过的十九年的委屈?”汪艾伦渐渐冷静下来,问,“照片到底怎么回事,是……谢神的?”   “管他是谁呢,我自己心甘情愿,我乐意。”林温语气尽是洒脱坦荡,完全不像汪艾伦想得那样感觉自己吃亏,反倒是——只要能让两个哥哥别去打扰谢尘宥,就是他赚了。   “你这个人恋爱起来……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自己了。”汪艾伦实在拿他没办法,没好气地说,“上次劝你忘掉谢神是我不对,你这样的……除了爱谢神,爱其他人的话,最后对方恐怕能把你骗到裤衩都不剩。祝少爷早日追到谢神,与谢神百年好合。”   刚还郁郁寡欢的林温笑出声来,眼底被青涩和爱意渲染,说:“我会的,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月就办订婚宴,你是赶不上了,你下个月演出完就回来的话,可能赶上我结婚。你可一定要赶上,我得把喜气传给你,林少爷。”   “艾伦大哥,你可真够兄弟。”   白家两位兄弟在发现林温的恋人是谢尘宥后,都有些接受无能。   ——如果不是被谢尘宥当面指出来,他们恐怕会自欺欺人的觉得那人只是跟谢尘宥长得像。   “这……咱们还有机会跟有象合作吗?”白老二问。   “我觉得,他们不至于跟钱过不去。”白老大斟酌着,“那个照片你还留有备份么?现在去你家,我看着,你全删了。圈里都说谢总是单身,那个小兔崽子应该跟谢总分了——你那个照片拍得不对,你拍林温啊,全拍成了谢总,这下不好搞!”   “是是是,哥。既然分手了就好说,不然林温再去吹耳旁风,那真的悬……咱们约着谢总出来吃顿饭,把事情说明白。就说跟弟弟闹着玩的,照片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说着去了白老二家里的书房。   打开电脑后,白老二脸色忽然一白,鼠标清脆的点击着,语气有压不住的惊慌:“哥,照片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遗产纠纷指路25章   昔昔子开始收线,本文准备收尾啦!   感谢在2021-04-0821:35:41~2021-04-1000: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中君40瓶;向日葵不萎10瓶;慕月7瓶;柠檬6瓶;凉水凉水凉白开、略略略5瓶;公庭万舞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挽回   齐征刚才沉浸在老谢的第一段恋情中,缓过神来后,发现谢尘宥把照片的所有备份全删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纠结,说:“老谢,你全删了,万一被白家兄弟发现怎么办?”   谢尘宥靠向椅背,漫不经心:“不然呢?我给他们发邮件,说‘请你们把存储在x电脑上,x盘的x文件删除’?”   齐征心想这就更损了,他说:“……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给他们一个警告嘛。但这样会不会太嚣张了点?”   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谢尘宥淡声说:“他们不敢。”   “啊?”   “外界传闻,白家兄弟有特殊癖好,难保他们不会存图在电脑里。”   齐征这下懂了,说:“靠,我就说你怎么在车上就开始破解防火墙的程序,我就说你挺淡泊的一个人,怎么会加急删除这张照片……原来、原来目的不是删照片,而是为了警告白家兄弟!”   而警告白家兄弟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谢尘宥眉间微皱,说:“没你想的那么多。”   柳鹤年嘀嘀咕咕:“……我都没明说,你就知道我想什么。”   白家老大脸色也不好看,问:“你确定存在这里了?你家里那么多电脑,就没记错?”   “哥,肯定存这里啊!这电脑里有我专门让人做的保密系统,跟公司财务统筹系统的保护措施一样,有啥私密的东西,我只会存在这儿啊!”白老二一脸惶恐。   此刻,他已经不单单因为照片被谢尘宥发现而惊慌,更担心的是自己存在电脑里的东西被完全呈现在计算机大佬面前。   “早知道会惹到谢尘宥,我就不把这张照片拿出来威胁小兔崽子了……这、这可怎么办啊!”白老二鼠标点得‘咔咔’作响,心好像随时会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白老大知道二弟那些特殊性/癖,这东西本来就因人而异,无伤大雅。但若被曝光在大众视野下,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不仅社死,还会大大影响白家企业的股价。   “哎,你、你……”白老大在书房里踱步,实在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这是个死穴。   白老二慌张到已经近乎崩溃:“早知道……我就不把这些照片存在电脑上了,或者我在二审时全删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时间能倒流吗?马后炮就能挽回什么了?啊?!”白老大说,“我现在托人联系谢总,你好好道歉,他身价不菲,应该不会跟咱们这些小罗喽计较。还有,悄悄联系林温和他妈,那5%的股份给……给他们——左右比你的照片流传出去,公司股价大跌要好得多。”   白老大说得潇洒,脸上的表情却比割肉还痛苦。但他到底执掌公司这么多年,审时度势的能力还在。   白老二一听要分出5%股份,心疼地宛若滴血:“哥,还要给钱?万一谢尘宥没看到我那些照片……”   “所以你要赌?赌那50%概率?你想好,他如果看到了,再被林温公布出去,你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白老二的身体瘫软下去,从嗓子眼儿里卡出一句话:“哥,都听你的。”   林温在4月1日,也是公演的前一天,接到母亲电话   “你那两个……白家两个兄弟最近来找我了。”   林温为了舞台上不出现丝毫差错,最近拉着同伴加班排练,抽空接电话时,他还在一边压腿,稳固着基本功。   听到白家两兄弟的林温瞬间炸毛:“他们怎么有脸呢?!妈,你、你去找沈律师,现在是个法治社会!”   “啊,他们说因为实在联系不上你,才找的我,他们想要把5%股份的遗产重新转给你……”   林温换了一个方向压腿,怒气冲冲的打断母亲,说:“他们肯定在耍心思!而且今天是愚人节。妈,当时还有遗嘱在手,都得靠打官司才能将股份要回来。现在我都放弃继承遗产了,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给我?”   林妈妈一向没什么主见,说:“是、是,那我回绝他们了。”   “嗯,告诉他们,再来打扰你,你就报警!”   “诶,好,阿温,你在国外,最近过的怎么样?”   林温平缓了一下呼吸,说:“挺好的,这里的人都挺好的,舞也跳得好,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就好,明天演出加油!妈不打扰你了,那些钱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妈不会受他们欺负了,有问题就找警察。”   就在林温以为这件事结束的时候,伦敦时间傍晚七点,国内凌晨两点,再次接到了母亲电话。   她那边背景音挺杂,看起来人不少,林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说:“妈,出什么事了?”   “就……他们急着要把股份转给你,沈律师、公司财务,甚至司法机关都派人来了……大家商量了好几个小时。”   林温觉得他们恐怕都是白家兄弟请来的演员。   他一个都不信,说:“他们大半夜打扰公民休息,妈,你报警!”   那边沉默了一下,紧接着,林妈妈转成了视频模式,一个陌生的男声开口:“林温先生,我就是警察,编号为xxx,您可以上网查证。”   穿着大衣,手捧咖啡,稍后还要继续去加班排练的林温在伦敦的妖风中凌乱:“……”   半小时交流后,林温总算接受了事实,沈律师、财务和母亲在为他办理股份转让手续,白老二趁机拿到了手机,视频中的白老二再也没有林温印象中凶横的样子,反而目光讪讪,他说:“对不起,林温……”   他才刚说了个开头,林温就想明白了一切,他不需要问‘是不是谢尘宥做了什么’,他能肯定,肯定是谢尘宥。也只有谢尘宥有这么通天手段,能让两个哥哥给他道歉、赔付遗产了。   大约八点钟,林温回到舞台,与同伴们进行表演前的最后一次排练。   一舞结束,他脸上的兴奋和喜悦劲儿依然高涨。同伴尽量放慢语速,说:“温,你这一场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我与你同在舞台上,我都觉得你闪闪发光——观众们肯定会为你尖叫,疯狂!”   林温听到最后的‘crazy’,唇角不住上扬,“你也跳的非常好。”   “那是因为被你的气质感染了,”同伴说,“很期待接下来与你去华国跳舞。你是一个非常有张力和表现力的舞者。”   林温四月二日的舞台表演没有现场直播,但仅仅是录像转播就让林温一个人上了三个热搜,其中一个还冲到了前三。   “啊啊啊温温子这一场舞台状态好太多了吧!”   “呜呜呜他好像在发光,他的笑容好有感染力。爱了爱了。”   “什么时候回国表演啊,一向对舞台剧敬谢不敏的我特别想看温温子的舞台,特别想!我要攒钱买vip座!”   “他简直就像一个小太阳嗷呜。”   林温在表演完,迫不及待的买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回国,甚至连庆功宴都来不及参加。   “温,你难道不等过两天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不了,我现在归心似箭。”林温收拾着自己的舞台道具,笑着说。   “温一定有喜欢的人吧,我只有在中学时候,为了跟我喜欢的人见一面,才会有如此冲动。”   林温坦率承认:“是的,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与他呼吸同样的空气。”   “作为被你喜欢的人,肯定很幸福。”   林温没回答,他笑容分毫不减,说:“我走了,期待你们来到华国。”   “再见。”   林温离开伦敦的那天,天气尤其好,没刮妖风,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将穿着风衣长裤的他照得像哪家城堡里跑出来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小公子脸上是比太阳还要绚烂的笑容,拖着行李箱,脚步轻快,奔向钟爱的方向、钟爱的人。   林温表演过后,柳鹤年发疯一样的开始磕他的动图,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他们四人群里无论谁说了什么,柳鹤年都要发一张配了文字的林温动图来回应。   他甚至还想把头像改成林温的一张宣传照。   但被齐征拿命阻止了。   齐征想,他连林一靖都能知道,那么林一靖的小儿子……度娘上都有写,真不是他故意去查的啊!   自从知道林温是老谢的第一任,而柳鹤年又疯狂磕林温开始,齐征总感觉老谢和老柳迟早会爆发一场战争。   但老谢不愧是老谢,非常之沉得住气。要不是他看到那张照片,真猜不到两人曾经有过那么甜蜜的三年。甚至都看不出老谢跟林温曾经认识。   傍晚,三人一起吃饭,柳鹤年捧着手机,看着粉丝的路透,说:“温温子回国了!他昨天才表演完,现在就回国了,好快啊。”   谢尘宥继续吃饭,没说话;齐征则是不敢说话,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憋死。   柳鹤年没有察觉出氛围有丝毫不对,说:“肯定是温温子在那边吃得不好喝得不好,所以才归心似箭!”   齐征:“……不至于吧。”   好不容易有人搭讪,柳鹤年双目放光,说:“那你说说,什么原因?”   “……嘿嘿,我怎么知道……”齐征赶紧垂下眼帘,不敢多透露一个字。   林温为了谢尘宥一张照片,放弃5%股份的遗产——这件事本身就让齐征挺触动的,但同时也让他很疑惑,林温既然跟谢尘宥在一起,应该知道老谢的能力啊。一张偷拍的照片而已,删除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林温当时为什么不找谢尘宥?   然后,齐征捋了一下时间,去年一月到五月,老谢好像跟千俞在谈恋爱——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两人在前年就分手了。林温用股份换照片是在分手之后做的。   登时就把齐征给虐到了——‘分手后依然爱着你、维护着你,纵使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要不是白家兄弟把这张照片捅到谢尘宥面前,一切还处于掩藏状态。   林温的付出只是一个层面,齐征其实更加相信老谢的人品、性格,两人相不相爱、合不合适外人说了不算,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做主。   谢尘宥吃完后,基金会的秘书长发来一封邮件,说是近四年来,在他所设立的基金会的帮助下,重获新生的白血病儿童们自发组织起来,在五一劳动节时期,去给尚在治疗中的其他患者献爱心,鼓励他们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战胜病魔。   这样爱心传递的活动非常有意义,谢尘宥继续往下看——还有好几封请愿信。   请愿信大都是已经治愈或者得到资助正在治疗的儿童所写,他们想要在传递爱心的同时,感谢所有未曾见面的资助人。   谢尘宥了解过,其他资助爱心小学的基金会,时常会组织资助人去学校探望,看看孩子们过得好不好。   但白血病患者不大好探望,一是小孩子在病中,情绪不稳定,可能会抵触陌生人;二就是大家治疗的医院在天南海北,资助人平时工作挺忙,不可能挨个跑。因此,四年间,基金会还从未组织孩子们与资助人见面。   但治愈的患儿们既然决定在五一去传递爱心,那么应该与治疗中的患儿沟通过,只要小孩子们不排斥,他们在五一假期间多跑几家医院,倒也无妨。   谢尘宥给秘书长回复邮件:[可行。]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我这就安排下去。]   林温收到基金会邀请时,正在被汪艾伦拉着试衣服——他身为汪艾伦的伴郎,不能盖过新郎风头,但……林少爷这身段,那掐腰的西装一上身,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我不当伴郎了好吧,我就坐在第一排接捧花。”林温懒洋洋的笑着,同时打开手机看邮件。   他不禁有些奇怪,这封邮件是发给他另一个邮箱名称的——当时邮箱为了笼络客户,声称在那之前用邮箱的客户,可以多设置一个账户名称。但其实两个名称是同一个邮箱账户,只不过一个数字邮箱名称,一个英文字母名称。   林温联系工作一般用的是数字邮箱,他这个英文字母邮箱,除了每年捐款的回执和感谢信外,很少打扰他。   汪艾伦见他站着不动了,凑过去看,登时有些惊讶:“靠,林少爷,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爱心的,累计捐款过了一百万!”   “一年三十万而已,多了我也没有。”林温说着,继续看下去。   “那你都捐了四年了,已经很多了,”汪艾伦说,“白血病患儿……这基金会是真的做实事的吗?不是那种大基金会啊。而且你怎么就留了一个W啊,做好事不留名啊。”   “做好事留名多没意思。”林温说,“再说,我这不还是留了名字吗,不要瞧不起W。五一,刚好我放假,我参加吧。”   说完,他回复了邮件。   “林少爷,你还没说为什么捐这个基金会啊……”   “啊?”林温沉默了一下,说,“祈福吧。”   “嗯?”   “……就是,看着他有段时间魂不守舍,一坐就是一晚上,我又不是医生,能做的只有祈福了。”林温笑起来,说,“反正我这个人迷信,后天你结婚,捧花一定要扔给我。”   “行行行,必须的!”   [谢尘宥,今天我接到了汪艾伦结婚的捧花,我沾了他的喜气!我把花拆开来,减去尾端,插/在花瓶里,也不知道能开多久。]   [谢尘宥,我接下来一场表演,就在本市,在六一儿童节。距离上一场时间隔的有点久,是因为导演说要多添加些音乐,给大家视听盛宴。你来看我跳舞好不好啊,我保证不害羞。]   4月30日。   [谢尘宥,今天国家歌舞剧院给我发来邀请了,这本来是我不敢想的东西,但是因为你,我做到了。我想,如果你听到我这么说,肯定会说这是我的努力。但其实我每次想放弃的时候,我只要一想到你还在努力着,我就能咬着牙坚持跳。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是一条咸鱼。]   [我今天学会了做樱花果冻,做了好几锅特别丑的,最好看的两个给你送了过去。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谢尘宥,写到你的名字,就能让我开心大半天。]   [对了,汪艾伦结婚的捧花还开着呢!喜气延绵!但我明天要出远门,不知道回来后会不会败。]   五月一日早晨,林温打车赶去机场,此行目的地是临安。   候机厅vip室,林温刚走到门口,整个人脚步都像被定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   “谢……”林温喃喃。   工作人员说:“谢……?不客气先生,您看——坐在那边可以吗,十分钟后可以登机了。”   林温与谢尘宥目光对上,只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倾诉着喜欢。即便谢尘宥已经收回目光,他依然不受控制的走到谢尘宥身边,坐下。   工作人员问他想要喝点什么。   林温看着谢尘宥,工作人员笑着说:“跟旁边这位先生一样吗?”   “啊。”林温发出一个单音节,感觉自己可以挖条缝钻进去了。   手忙脚乱之下,他的机票掉在地上,林温赶紧弯腰去捡,手臂擦过谢尘宥的小腿,有那么一瞬间,林温脑海中属于理智的弦断掉——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扑在谢尘宥怀里。   但机票捡起来后,水也被端上来了,林温只能偃旗息鼓。   十分钟后,谢尘宥登机,林温跟上……一直跟到了飞机上。   两人在过道站定。   空姐笑容甜美,说:“先生,您的座位在靠窗这里,您靠近过道。”   林温福至心灵的明白了谢尘宥的意思,他上前一步,坐在靠窗的位子,在空姐说‘您应该在靠近过道’之前,谢尘宥坐在了原本属于林温的座位上。   谢尘宥的行为给了林温莫大勇气,他心想,谢尘宥还记得的——他记得自己每一次都要靠窗座位,有时候宁愿选晚一趟的飞机,都要靠窗座位。在分手后,他、他依然把靠窗座位留给自己。   “谢、谢尘宥。”林温低低叫了一声。   “嗯。”   林温赫然想起,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去年圣诞,距今已经过了五个月。当时他仅着谢尘宥的衬衣……在那之后,他还发短信说自己抱着衬衣睡觉……   林温只感觉热潮上涌,脸颊、耳朵无一能幸免。   “你也去临安?”他挺着一张大红脸问。   “是。”   “我也是!”林温眼睛亮亮的,“我去参加一个基金会的活动,可能停留一天半,你、你呢?”   谢尘宥倏然侧头看他。   在林温期待又不解的眼神中,谢尘宥说:“一样。”   那一天半简直是分手这585天以来,他过得最美好的日子——半天可以跟谢尘宥寸步不离不说,晚上还住在谢尘宥隔壁,坐在阳台能看到他屋子里溢出的光!   甚至在活动结束的当天下午,林温跟着进入谢尘宥的房间,他也没拒绝。   “谢尘宥,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酒店里,谢尘宥的房间布局和林温的一样,他请林温坐在阳台的沙发上,从冰箱给他拿了瓶汽水。   ——这是对待朋友的态度。   不论那5%的股权,林温匿名每年给基金会捐款30万,已经足够谢尘宥认真对待。   “谢尘宥,我攒够了房贷的三百万。”   “我拿到了国家歌舞剧院的邀请。”   “国际传媒的总导演说伦敦演出很成功,接下来一场演出会加入更多音乐,改编成音乐剧,以后有寄望在百老汇登场。”   “我……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有点钱就混吃等死的自己了,我会很努力的变好,努力成为能站在你身边的人。”   林温握着手上微凉的汽水,紧张的指尖发白。   谢尘宥垂眸将他的期待和紧张尽收眼底,阳光从窗外照入,仿佛为他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边。他眉眼里尽是平静,挺拔的鼻梁在侧颜打下一道阴影,开诚布公说:“林温,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们不合适。”   “以后不用再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林温眼眶里立刻充盈了泪水,他拼命摇头,他想站起来去抱谢尘宥,但他那双能连续‘跳转翻’十几个的双腿此刻却没了力气,只能坐在原地。   谢尘宥见他如此状态,收起所有疏远和冷漠,坐在他对面,休闲的沙发椅在谢尘宥长腿面前显得尤为低矮,他直视林温双眸,解释说:“林温,你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吗?可能跟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林温依然不断的摇头,他嗓音沙哑,哭腔浓重,说:“不是的,我爱的是你!587天,我们分开587天,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的不是言听计从、做饭、家务无一不通的你,我想的是看起来禁欲又冷冷淡淡的你,想的是被我缠得无奈会低头亲我的你,想的是写代码认真严肃的你,想的是看我跳舞后会按着我在浴室做的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跳舞,你对我有欲望,我才去好好跳舞,我在大荧幕上跳舞,你就能看见了……”   这些话林温在日记中写了很多很多,他不假思索就能列出很多喜欢谢尘宥的要点。   他喜欢的是谢尘宥这个人。   并非当初三年合约中那个言听计从的‘管家’。   谢尘宥眸光里流露出一丝错愕。   林温紧紧抓着那一丝变化,哽咽着说:“我喜欢的是你,我喜欢你眉眼里的沉静,喜欢你的每一个目光,甚至就连偶尔工作上遇到难题,喝啤酒、看星星来解压的你我都很喜欢……”   林温说了很多。   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三年,有数不清的生活细节。   谢尘宥除了全方位照顾林温外,其他时候,他依然是他自己。   这些林温都说对了。   “谢尘宥,可能那三年中你没喜欢我,但后来呢?你在圣诞节开车去我家,告诉我演出的事情;你把我黑名单放出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你让我加油跳舞;你、你还教训了白家那两个兄弟,把遗产还给了我……谢尘宥,你难道没对我稍微、稍微动过一点点心吗?”   谢尘宥看着林温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眼底的所有情绪被幽深又静谧的黑掩盖起来,他说:“林温,我们不可能。”   林温抱着谢尘宥最开始给他的一罐饮料,哭得不能自已。   谢尘宥给他身上盖了一条毯子,朝外走了两步,说:“我现在回公司,房间会一直续,你想通了就回去。”   “谢尘宥!”林温哭着叫他,声音绝望。   这回谢尘宥的步子没停。   他听到林温说——“我们的三年合约,还有十五天。谢尘宥,还有十五天呢,你还我。”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   感谢在2021-04-1000:26:50~2021-04-1019:0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莱奥尼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jmjam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yooo!   “我们的合约还有十五天啊谢尘宥。”   “谢尘宥,你还我。”   “把那十五天,还给我。”   林温的声音里揉杂着满是绝望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咬不真切,但连在一起,谢尘宥却懂了他的意思。   十五天。   合约里剩下的十五天。   谢尘宥站定脚步,逆着光,沉声道:“林温,合约已经中止。”   “我、我出尔反尔,”林温听着谢尘宥的话,就像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濒死之人忽然看到了海市蜃楼一般,陡然爆发出无限的希望,他紧紧攥着那瓶汽水,用尽平生理智,说,“我当时、我当时气昏了头,我口不择言,我没有想要跟你分开、从来都没有……谢尘宥,我没有。那晚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我后悔自己那天的冲动;我后悔三年间错把自卑当自傲,没有真正平等的说过我爱你;我后悔三年来基于合约,对你要求的每一件事,我不该……”   “林温。”谢尘宥打断他。   “我在,谢尘宥。”林温心痛得直不起身,拼命抬头,才能追随谢尘宥的背影。   “你想好什么时候开始,打我电话。”说完,谢尘宥上前几步,拧开门把手,走出去。   然而,不等他关上房门,手机响了。   来电人——林温。   谢尘宥点了接通按钮的同时目光上移,撞入林温绝望中掺杂着期待,痛苦里又汇聚着欣喜的眼瞳。最后,林温在谢尘宥的注视下,举止和眼神都变成了紧张又克制的小心翼翼。   他哭腔未消,看着房门口的谢尘宥,眼眶发红,对着电话说:“谢尘宥,倒计时十五天。开始。”   “第一天,林温爱谢尘宥。”   林温的话与手机听筒的声音重合,给谢尘宥带来一种介于真实与过去之间的奇异感觉,有点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就好像……   五年前,两人刚签订合约,林温让谢尘宥存了他的联系方式,骄矜道:“倒计时三年,开始咯。”   “今晚我有场表演,结束后你送我回寝室。”   “虽然你是替身男友,但暂时我不接受任何肢体接触。还有,合约里写了,这三年你不能跟其他任何人暧昧,我最恶心劈/腿行为。当然,合约期间,我也会只有你一个,这点你放心。但是,最重要的是,未经我允许,你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亲密接触。”   然而现在,林温对着电话,小心翼翼提出要求:“谢尘宥,你能回来,抱抱我吗?你好久好久……没抱过我了。”   谢尘宥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捏了捏鼻根。   这两天外出探望生病的小朋友,他专程带了隐形,毕竟眼镜会带来距离感,谢尘宥担心吓到小孩子。   林温提出合约还剩十五天的事情无异于一个重磅火乍弓单,饶是谢尘宥,也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他从未想过分开后还会跟‘前前任’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勾连。   可林温并没有给他准备时间。   五年前,谢尘宥签订合约的同时,收到了医生已经安排两天后给妹妹做手术的消息——谢尘宥内心满是感激,对林温的任何要求,皆心甘情愿、言听计从。   当时,林温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说:“你怎么这么闷啊,你没什么要求吗?对我的。”   “没有,”当年那个将不羁和冷意完全显露在外的谢尘宥诚恳说,“谢谢你,林温。”   短短几个字便让林温脸颊有些烧,倒不是羞怯,只是一个从来没怎么听到过夸奖的孩子做了好事,被郑重感谢后的本能反应。   刚刚还说不能接受任何肢体接触的林温主动拉起谢尘宥的手,说:“你应该没来过舞蹈学院吧,正好距离表演还有点时间,我带你走走。”   十月初的秋风送来阵阵凉意,两个人干燥的掌心却像是燃起了火一样,灼热的温度几乎能烫到心里头。   “喏,这就是我们寝室楼,以后来接我的话,就在楼底下这棵桂花树下等我。”   谢尘宥刚被林温说了‘闷’,现下努力找话题,问:“你喜欢桂花?”   “差不多,香味淡淡的,很好闻。我还喜欢樱花,味道更淡——你知道樱花的香味吗?就、大概站在樱花树下,都闻不到的那种。”林温说,“我听过一个比喻,说樱花的香味好像凉开水划过白纸,只能用心去品味其中余调。”   谢尘宥:“……”花香这个话题对一个理工男生来说,太难了。   当时的他连樱花、桃花、梅花都分不清,更别提香味了。   短暂的回忆却让谢尘宥想起去年生日时收到的同城快递——桂花糕,以及最近收到的两颗樱花果冻。   可能因为两者都是同城跑腿送来的没有任何标签和生产厂家的‘三无’食品,谢尘宥便将两者归为一类。他当时想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兜兜转转,居然有可能尽数出自林温之手。   谢尘宥从未想过林温会下厨。   他在门口无声的静默了几秒。   随即,谢尘宥举步走入房间,房门在他走到林温面前时,应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谢尘宥微微躬身,将林温连人带毯子,从沙发上抱起来。   陡然的腾空让林温身体本能紧绷,却又在意识到这是谢尘宥的怀抱后,全身霎时间被紧张、忐忑、依恋占据。   林温扔下手机,将汽水瓶放在身上,空出两只手去搂谢尘宥的肩膀。   “谢尘宥。”林温埋头在谢尘宥怀里,低声叫他。   “嗯。”谢尘宥在声音在林温头顶响起。   “谢尘宥。”   静默。   得不到回应,林温完全不在乎,他只是想在谢尘宥的怀里,叫他的名字。   “谢尘宥。”   “谢尘宥。”   “谢尘宥,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谢尘宥应答。   谢尘宥话音落下后,林温稍有些尴尬的发现自己有了反应,控制不住,愈演愈烈。他红着脸从谢尘宥身上挣扎着下来,用宽大的毯子来掩饰自己的窘状。   “你、你赶飞机吗?会不会耽搁你……”   “没什么重要事情,不用担心。”   “那你的衣服,被我哭湿了……”   因为要见的都是小朋友,谢尘宥便穿了简单白T和黑色休闲裤,配着黑色碎发,压根看不出他今年过了生日就是26岁。说他是大学的高年级学长都会有大把人相信。   “没事,还有换的。”谢尘宥目光始终平静,问,“你要洗把脸吗?”   林温赶紧带着毯子去了卫生间,洗手台的水声缓解了一部分压力,他将毯子放在浴巾架上,汽水放在洗手台前。然后赶紧解决私人问题。   林温出来的时候,谢尘宥已经换好了衣服,跟刚才是同款的白T。他身体的肌肉线条很流畅,没有遒劲成团的肌肉,T恤穿在身上不会绷住,反倒空空荡荡,看起来十分清瘦。但脱掉之后,就能清晰的看到六块腹肌以及漂亮的人鱼线。   林温看到谢尘宥的一瞬间,念头顷刻间从——他肯定是不忍心让我尴尬,所以才说让我去洗脸,转变成了——他把我支开,然后自己去卧室换了衣服。   他可能不想跟我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吧。   谢尘宥没给林温感时伤怀的时间,说:“去收拾行李,我重新订了下午六点的飞机,半小时后我们前往机场。”   见林温没动,谢尘宥挑了挑眉,问,“要我帮忙吗?”   林温赶紧摇头,跑回卧室,五分钟后,他带着箱子和谢尘宥下楼。   电梯里,林温手指在空中划出细微的弧度,在他碰到谢尘宥之前,被谢尘宥握住。林温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诉说着激动。   电梯停在一楼,谢尘宥往前走了一步,身边的林温却没被拉动。   电梯前有管家和客人正准备上来,谢尘宥回头看林温,并未催促。   那种温和的目光,林温已经有587天没从谢尘宥身上看到过了。这就导致他本来都有些发软的双腿更没力气走路。   外面的管家好心按住开门键,停留时间这么久,谢尘宥没有一丝局促,只是将自己左手的行李箱松开,弯腰将林温抱起,离开电梯。   门外的客人中有人“yo”了一声,林温的红潮瞬息便从面颊延伸到耳垂和脖颈,他将头埋在谢尘宥怀里,滚烫的热度隔着一层棉布传给谢尘宥。   大堂经理飞快将两人行李推出,送他们出门。   飞机上,林温抱着毯子,眼眸晶亮又清澈,他先是看了会儿窗外,随即又敌不过谢尘宥在身边的诱惑,坐正了身子,忍不住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谢尘宥。   狭小空间内打量的目光,只有正主以为做得悄无声息、毫无破绽,其实谢尘宥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放在那三年中,谢尘宥再累也会回头看林温,体贴又温柔的问他“怎么了”。   但现在,谢尘宥依然继续闭目休息。   ——既然林温说他喜欢的是谢尘宥这个人,那么,谢尘宥就让他知道,真实的谢尘宥是什么样。   人心毕竟不是铜铁浇铸而成的,别人是否真心对待自己,在大脑反应上来之前,心已经给出了很明确的答案。   林温这种毫无保留、热烈到宛若飞蛾扑火一般的喜欢,勾动了谢尘宥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不然谢尘宥不会同他开诚布公的谈论那三年。   不然,谢尘宥不会给他盖上毯子,劝他想通后过自己的生活。   他们不可能。   谢尘宥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故此,他能肯定,那三年中自己对林温的照顾和迁就,不是爱。   ——三年都没点燃爱情的火把,以后再次萌生情愫,太微乎其微了。   即便谢尘宥欣赏舞台上耀眼的林温,喜欢他跳舞时的自信;即便谢尘宥会因为林温毫无保留的维护和喜欢而心软,所以出言打断他的所有自我否定。   可他们到底错过了。   ‘挽回’对两人而言,可能不是救赎,反倒是加速关系破裂的矛盾。   但林温提出了一个谢尘宥从未想到,却又无法拒绝的要求——十五天。   林温看了一会儿,见谢尘宥没有发现他的偷看,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悄悄探出手臂,借着毯子的掩盖,延伸到谢尘宥那边。他的指尖落在谢尘宥小臂上。   谢尘宥依然没有给出反应。   林温手指停留了很长时间,他静静地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隔着T恤,轻轻点着谢尘宥的腹肌。   才点了一下,指尖还没将那感触传递到大脑,林温的手指就被谢尘宥握住,霎然间,林温感觉热血上头——被抓包得如此明显,他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直到下飞机,谢尘宥都没有让林温解释。   ——对于情侣来说,这样的动作十分正常。   下飞机后,林温亦步亦趋的跟着谢尘宥往出走,在即将拐去停车场时,谢尘宥忽然站定,林温差点撞在他背上。   谢尘宥回身看他,说:“这是去停车场的路,司机会送我回家,林温,你想好了。”   林温抬眸呆呆地看着谢尘宥,眼底一派澄澈,却传达给他一个消息——想好了。   你做什么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求点营养液浇灌么么哒   感谢在2021-04-1019:07:42~2021-04-1119:4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533172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0个;柠檬8个;慕月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略略略10瓶;不靠谱、凉水凉白开、tjmjam5瓶;公庭万舞、ll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谢尘宥   司机不是没见过谢总身边出现生面孔——以往洽谈合作时,送他出来的合作方那可都是面生的。但……司机当真没见过生面孔能坐上谢总的车。   尤其,林温这个生面孔看起来并不像是要跟谢总谈合作。   更像是……   司机到底没有柳鹤年那么大的胆子,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这份偃旗息鼓的想法在看到生面孔林温牵住谢尘宥手的时候,司机心里陡然卷起惊涛骇浪!   他面上努力端住老实忠厚的笑容,问:“谢总,先……回家吗?”   谢尘宥:“嗯。”   声音冷静又低沉,与以往一样,但传入林温耳中,让他刚因为谢尘宥一句‘跟我回家,你想好了’就滚烫起来的面颊愈发烧烫。   ——即便两人在三年里什么都做过,即便林温清楚自己主动提出的十五天里会发生什么,即便谢尘宥的只言片语不过是跟他确认,即便谢尘宥刚才那个‘嗯’只是回答司机的问题,但当所有的这些汇聚在一起,配上义无反顾的喜欢和爱,足以引燃林温心底最猛烈的热潮,霎那间便燃烧整颗心。   林温攥着谢尘宥的手愈来愈烫。   司机赶紧发动车子,平稳又迅速的驶了出去。   窗外景物极速倒退,对林温来说,从机场到谢尘宥家里这条路完全陌生,但他却没有一点惶恐,只是在灼热的心脏中添加了更多期待和雀跃。   ——他还没去过谢尘宥的家。   林温和谢尘宥由牵手逐渐转为十指相扣——人的掌心、手背由于经常接触外界,对触碰等反应尚有一定程度的心理适应。但指缝没有。指缝的寸寸贴合更像是任由别人一点点侵占自己的私密领地。   林温能感觉到谢尘宥指间的力度,不会过于紧绷,却全然不给他挣脱的机会——这样有力度的牵手让林温莫名产生一种他们在热恋中,自己与谢尘宥密不可分的感觉。   下了车,晚风一吹,林温才稍微清醒一点。   谢尘宥微微松开手,林温察觉到他的意图,攥他更紧了。   司机不敢停留,赶紧给两人把行李箱送上楼。谢尘宥敛眸,清澈的目光里透着点点温和气息,说:“买点用的东西,你要跟去?”   正如同谢尘宥了解林温,知晓他所有的坏脾气;林温也很了解谢尘宥,三年来耳鬓厮磨培养出来的默契让林温第一时间就知道谢尘宥要买什么。   他掌心出了汗,问:“……你家没有吗?”   谢尘宥看出他的紧张,说:“没。”   “哦,”林温唇角下意识弯了弯,眉眼里迸出亮光,他说,“那……一起去。”   谢尘宥挑了挑眉,硬生生把林温看得别开眼去,在林温臊得汗毛炸起前,他长腿一迈,说:“走。”   司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间遇到了依然保持着牵手动作的谢尘宥和林温,不同的是,这回谢尘宥手里多了两个白色不透明塑料袋,一个装得满,从袋口看出有零食、蔬菜、蔬果,另一个里面装着什么,则不得而知。   司机不敢细想,打了招呼赶紧小跑着离开。   林温则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说:“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是那种看陌生人或者老板朋友的从容,而是震撼、惊讶,甚至还夹杂着钦佩。   谢尘宥没给林温解释,反倒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怎么知道的我家地址?”   “啊。”林温没想到谢尘宥突然提这茬,他大脑卡壳。   “去年我生日送的桂花糕,还有最近的樱花果冻。”   谢尘宥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但他并没有从前三年一样避开林温不想回答的问题,反而给了林温提醒了一些‘铁证’,让林温连反驳都做不到。   ——这就是真正的谢尘宥,理智、温和中绵藏着锐气。一如林温初见时那个冷锐的少年。   林温支支吾吾,总说不到点子上。   电梯门打开,谢尘宥牵着林温去家里。   他将林温安置在沙发上,将零食拿出来,顺手拍拍他的脑袋,慢悠悠道:“不急,慢慢想,我去做饭。”   飞机餐味道一般,挑食的林少爷只吃了几口,其他时候全靠水果和零食吊着。   身为‘男友’的谢尘宥自然得在回家后把人喂饱。   林温脑海里一派天人交战,一方面是想给谢尘宥展示自己的厨艺——过去一年零八个月中他都有认真学习做饭,厨艺足以拿得出手;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想吃谢尘宥做的饭,他真的好久没吃过了。   最后,林温还是溜进厨房。他看着正在切菜的男人,刹那间泪意上涌。这样透着烟火气的谢尘宥,是林温做梦都不敢想的。   纵然环境对林温来说是陌生的,但谢尘宥在,就会让林温产生归属感。   林温弯了弯袖子,露出一截儿窄瘦的小臂,说:“谢尘宥,我来做汤吧。”   “可以。”谢尘宥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问,“还要准备什么食材?”   “紫菜、鸡蛋、虾米……”   谢尘宥给他指了一个柜子,“里面有。”   “好!”林温蹲下去找食材,不一会儿就熟悉了这里的布局,谢尘宥做饭时,他在一旁递调料,见谢尘宥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林温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张千俞会不会也在这里,做过同样的事情。   醋意来得迅猛又莫名其妙,等林温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尘宥已经盛好一盘菜,同时还为他那快要溢出来的汤拿开了锅盖。   林温从侧面抱住谢尘宥,埋头在他的肩膀蹭啊蹭,柔软的发丝划过谢尘宥脖颈,有点痒。   从前的三年间,谢尘宥会轻轻拥着他,哄:“怎么了?嗯?”   现在,谢尘宥只是后仰了下脖子,指挥他:“把这盘菜先端出去,再把汤盛了。”   林温:“……”   林少爷脑子里瞬间就没了张千俞什么事儿,认真照做。   要是汪艾伦在这儿,知道了林少爷的心路历程,恐怕会震撼到无以复加。他和林温认识这么久了,虽然说这一年多来,林温改了不少少爷脾气、学会了不少生活技能,但本质上还是之前那个固执的认定一件事就不回头的林少爷。   ——也就只有谢神,才能让林少爷瞬息间改变态度,乖顺到让人惊叹。   吃饭期间,林温翼翼小心的说出了他知道谢尘宥家里地址的根本原因。   ——李纵,李老板。   起因是李纵有次跟汪艾伦喝酒,喝高了。   人至中年,酒后唠嗑总喜欢吹嘘‘我认识谁、那个厉害的xxx曾经是我同学’。李老板也不能幸免——他在没喝酒的时候都跟汪艾伦吹过自己认识谢尘宥。喝了酒更有点找不到北。   “他没说太多,只说自己和你一个小区,汪艾伦当时见我很难过,就偷偷告诉了我。”   但谢尘宥住在几单元几楼,林温完全不清楚。这也是他两次送东西,跑腿小哥都只送到小区楼下的原因。   林温当时知道小区地址,只当李老板和谢尘宥是同学关系,偶尔联系,便没多想。   可结合之后的事情来看,李老板恐怕是从张千俞嘴里知道的这件事——毕竟,去年张千俞在和谢尘宥谈恋爱。而李老板本质上跟谢尘宥不大熟悉。   话题兜兜转转,又牵扯到张千俞。   林温连带着在厨房里萌生的醋意一起引燃,在谢尘宥给他拿洗漱用品时,他拉住谢尘宥的衣摆,说:“我们一起洗。”   谢尘宥依然站在原地,只是将手上的洗漱用品交给林温,眉眼漆黑,像静谧的水墨画。   “你先去。”   “一起啊,谢尘宥。”林温没有松开衣摆,抬眸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起洗,好不好?”   谢尘宥从林温手里寸寸扯回衣摆,还没等林温心底的难过升腾而起,他将放在玄关柜子上的塑料袋扔给林温,说:“我摘了隐形就来。”   在林温挑味道的时候,谢尘宥稍有些肃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李纵知道我住这个小区,是有一次在门口偶然见过,不是因为其他人。”   林温的眼里瞬间亮起点点星光。   ——谢尘宥还是跟那三年一样了解他的情绪!而且他不仅没有生气、不耐烦,还愿意跟自己解释!   浴室里的水汽不断上涌,林温用腿勾着谢尘宥的腰,刚开始痛得眼泪几乎下来。   他身前是谢尘宥,身后是冰凉的墙壁,像冰与火同时加之于身。他揽着谢尘宥的脖子,为了逃避身后的凉意,只能努力往前、不断贴近谢尘宥。   林温想小声求他,最终却只能腔调破碎的喊出一个名字:“谢……尘宥……”   “嗯。”   林温微微昂头,亲吻着谢尘宥。疼痛带来的生理性的眼泪与水花一起,顺着尖尖的下巴流下。   一吻间隙,谢尘宥听到林温的嗓音里带了哭腔,断断续续的控诉他:“你……欺负我,谢尘宥。”   这句话成功取悦了谢尘宥,他低头轻吻着林温,将他的哭意消弭在唇间,承认的坦坦荡荡:“嗯。”   就是欺负你。   如果林温此时清醒,肯定会察觉到谢尘宥心情很好,就连亲吻也是缓慢又柔和,带着缱绻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   感谢在2021-04-1119:40:08~2021-04-1320:0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4个;向日葵不萎2个;39324546、狐狸77、21722345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蝶十三杀30瓶;19975086、佩德罗、阿九20瓶;红豆莲子16瓶;向日葵不萎14瓶;vivian、今天学习了没有10瓶;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6瓶;春乏秋困夏打盹、tjmjam5瓶;柠檬2瓶;求而不得、希星忆雨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失控   谢尘宥头发半干,碎发稍显凌乱的垂在额头,为他平添一分凌厉。他站在窗前,眺望灰黑的夜空,眸中晦暗不明。   床上的呼吸平稳、已经睡去的林温突然低呼一声:“谢尘宥。”   片刻后,他喃声撒娇:“……疼,谢尘宥。”   这人在梦中,句句都不离‘谢尘宥’三个字。   谢尘宥不紧不慢的回身,看向林温。卧室没开灯,窗帘拉了一半,熹微的光从窗外照进,能看到床上有一处微弱的鼓包——林温将自己蜷缩着。   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态。   五年前,谢尘宥刚和林温在一起时,林温就是这样睡觉,只不过后来两个人一起睡,林温就开始‘扩展领地、伸手抻腿’。如今,两人分手20个月,林温的睡姿又恢复如常。   谢尘宥移开目光,眸中没有一丝睡意。   没人能比他更清楚方才在浴室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   他不该那样做,不该那样激烈,不该在把人欺负哭后继续变本加厉。   可是。   ——失控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失去了掌控,更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理智开始崩塌。   谢尘宥觉得最近跟林温有关的一切都像是导/火/索——分享日常和往事的短信、精彩绝伦的舞台表演、闻起来香甜看起来精致的小点心、永远灿烂的笑容和不谙世事的清澈双眸……   以及,在浴室里,林温蹲下去后露出的一截儿白皙的脖颈。   片刻后,他顶着一张大红脸抬起头来,亲吻着谢尘宥,将口中的草莓味传递给他,目光中带着些许骄矜和得意,说:“这味道是你刚才第一个拿的。”   林温的细心其实远超谢尘宥想象。   如果不是他一直将目光凝聚在谢尘宥身上,不会在相恋三年间发现真实的谢尘宥,更不会记得他随手拿的东西。   再然后,谢尘宥就将人欺负哭了——让林温背靠着墙,让他只能贴近自己来汲取热度,让他全身上下没有其他着力点,而林温越贴近,只会越陷越深。   剧烈的感官刺激伴随着生理性的落泪,沾湿林温的睫羽和嘴唇,可在林温湿漉漉的亲吻中,真正越陷越深的——是谢尘宥自己。   这是谢尘宥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失控,他突如其来的想点根烟,梳理一下思绪,可家里没这东西。   还有,林温不喜欢烟味。   谢尘宥在大二大三时做项目,有时候压力过大,偶尔会来一两根。但自从大四跟林温签订合约,他就没再碰过这东西。   甚至在妹妹术后有段时间出现轻微排异反应,他心里难过,但那时他都没想过用烟来发泄情绪。   ——十五天后,到底要不要再与林温彻底划清界限。   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前十分清楚。但现在,谢尘宥犹豫了、迟疑了、摇摆不定了。   夜晚静悄悄的流逝,五一假期第三天的朝阳正缓缓降临。   林温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胳膊正抱着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以为那是谢尘宥,当他满心期待、悄悄睁开双眸——枕头。   他居然抱的是枕头!   身边被褥都是凉的,谢尘宥应该起来很久了。   林温登时睡意全失,他坐起身,见身上穿的是明显大了一号的睡衣,耳朵微微有些红。   他下床,细致的将裤腿折上几折,轻手轻脚的拉开门。   出乎林温的意料,不仅是卧室,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谢尘宥没在家。   餐桌上有豆浆和包子,还有一碗粥。   这些饭温度尚可,谢尘宥应该买回来没多久。   林温赶紧跑去浴室,发现自己昨天用过的洗漱用品还在——谢尘宥并没有要把自己赶走的意思!   他刷完牙洗了脸,趿着拖鞋,拎着手机过去,端起豆浆一边嘬,一边给汪艾伦打电话。   汪艾伦彻夜打游戏刷本,刚洗了澡,准备吃完饭睡觉,陡然接到林温的电话,他先一乐呵:“哟,林少爷想起我啦?”   “是啊,小林想您了,”如果林温有尾巴,这会儿一定翘得高高的,他说,“你猜我现在在哪儿——啧……”   得意忘形之下,林温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上,疼痛瞬间传到四肢百骸,他一个反射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汪艾伦问。   “没啥,”林温岔过气儿,故作轻松的笑着,说,“你猜我在哪儿?”   “我猜你被绑架了,林少爷,您这反应不大对劲啊。”   “滚,我现在,在谢尘宥家里,”林温站在餐桌边,咬了一口包子,咽下去后,一字一顿说,“吃、着、早、餐。”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汪艾伦懵了,下意识回应:“您现在做梦还没醒?这个点还早,来得及再睡一个回笼觉。”   “不信算了,”林温叼着包子,“他还记得我的口味,包子是萝卜丁腊肉馅儿的,他记得我不喝牛奶,给我准备了豆浆和粥。”   汪艾伦迟疑着说:“……要不我现在给你挂一个心理医生的号,你空了我陪你看看?”   “来来来,视频,咱们视频!”林温说。   视频接通,汪艾伦看着这背景确实不是林温家,但屋内陈设跟林温家里有点像,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汪艾伦信了一半。   林温才没给他看全景,只是局限于餐桌,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专门展示了一下袖长,说:“这下信了吧?”   汪艾伦:“……靠,你们好迅速啊!我就说你怎么一直站着,啧啧。”   林温满意的颔首,昨天消耗太大,他说完后就专注于吃东西。   “恭喜林少爷修成正果。你们这是做了几回,给孩子都搞得坐不下了。”汪艾伦问。   “几回,我没数——”林温仔细思考着,完全没注意开门声。   他说,“最后我哭着说不要了,可我又推不动他,只能继续。”   话是这么说,但语调里洋溢着满满的雀跃。   汪艾伦突然瞥见林少爷身后有个人影,看样子应该是谢尘宥,他立马给林少爷使眼色。然而林少爷并未意会,说:“反正,痛并快乐着——他做完后还给我冲洗、吹头发、换衣服,不过那时候我可能已经累的睡着了,没意识,我下回一定努力保持清醒……对了,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抽了?”   汪艾伦:“……”   没等汪艾伦沉默多久,谢尘宥将手中买药的袋子放下,沉浸在喜悦中的林温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手忙脚乱的挂断视频,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上潮红。手上的半个包子现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谢尘宥垂眸看了他的手机一眼,并未出声。   沉默逐渐蔓延,林温尴尬的脚趾尖都绷起来,面颊上的热意传递到眼睛周围。   他磕磕绊绊开口:“谢尘宥,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进来?你、你不上班吗?”   “这是我家。”谢尘宥说,“五一放假,不上班。”   “那、那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谢尘宥脾气很好,有问必答:“在你说你哭着不要了的时候。”   林温:“……”他感觉的自己现在真的可以切腹了。   昨晚他压根没说这句,最狠的一句不过是‘谢尘宥,你欺负我’。但说完后又用亲吻示意谢尘宥继续,直到双腿再也圈不住谢尘宥的腰,意识渐渐模糊。   谢尘宥好整以暇的看了会儿林温的脸色,到底没有让林温继续尴尬下去,说:“包子欺负你了?”   林温下意识回答:“啊,没。”   “你捏包子干什么?”   谢尘宥说完,顺手将林温手中裹着油纸、但已经被捏扁了的包子拿走,毫不介意的将其吃完。同时给林温手中重新换了一只松软的包子。   林温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他控制不住的想亲吻谢尘宥。   从前最甜蜜的那三年,两人也没有如此轻松的对话过——谢尘宥鲜少跟林温开玩笑,更不会让林温陷入尴尬境地,林温只要说了什么,谢尘宥都能做到最好。   这就导致两人之间交流减少。   因为谢尘宥的过度退让,让他们没了互相磨合的机会。   林温显然想不到这些,他只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今天的谢尘宥好像在发光,他太爱谢尘宥了。   他小声说,“今天又是比昨天更爱谢尘宥的林温。”   朝阳余晖穿过云层照在两人脸上,映处两张同样年轻、朝气蓬勃的面容,眼睛里都有火把,生生不息。   林温吃完饭,收拾好餐桌,在卧室转了一圈后跑到书房找谢尘宥——根据他三年间的经验,谢尘宥只要不敲代码,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稍微打扰一下下的。   这回,书房门没关,谢尘宥戴着眼镜正在看电脑,林温跑到他跟前,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谢尘宥的肩膀,问:“谢尘宥,你见到我衣服了吗?”   他早上起来时,还看到衣服在床头。吃个早饭的功夫就不见了。   谢尘宥突然点了点耳边的蓝牙耳机,说:“Stop,plea色.”   然后回头给林温说,“在衣柜里。”   林温赶紧闪身抛开,他脸色涨红,不断给谢尘宥点头,然后关上房门。   三月份公司上市时,谢尘宥说过五月份要推出两个科技专利,这场晨会不过是跟各方确认一下准备工作做得如何。   很简短,半小时就开完了。   但开完后,整个公司所有高层群几乎炸了——谢总家里有人了!那个人明显穿的是谢总的衣服!他还用指尖戳谢总,调情!   柳鹤年更是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谢尘宥。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把我温温子怎么了!你刚刚怎么不让温温子多说几句话,你们好歹多聊两句,说说昨晚到底干了啥,我这个单身狗就爱听这个!”   “还有,你把人衣服收进衣柜里,是不是想把人留下了!你们到底认识多久了?我第一眼看到温温子的时候,我就说你们绝配,你还一直说你们不可能!你忍心欺骗单纯的我吗?谢尘宥你可太狗了!”   此前从没在朋友面前谈过林温的谢尘宥挑了几个问题坦诚回答:“嗯,认识五年。是要把他留下了。”   解决了柳鹤年的问题,齐征又飞快打来电话。   “老柳永远奔跑在吃瓜前线,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在通话中。”他顿了顿,说,“老谢,真……复合了?”   面对齐征,谢尘宥将自己昨晚的犹豫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早上将他的衣服放在床头,如果他会意你的意思,穿了、走了,你们就算彻底分了。结果你回来时候……”   林温穿着谢尘宥的睡衣,迫不及待的跟同伴分享他们重新在一起了。   就那么一瞬间,谢尘宥打算,他们不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   感谢在2021-04-1320:04:54~2021-04-1419: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3个;看文使我快乐2个;青山桑梓地、胖哒哒的小南瓜、柠檬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SU10瓶;tjmjam5瓶;是月流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林温:   “你、刚刚……是在开会?”   谢尘宥从书房出来,林温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殆尽,而且,伴随着他的注视,红晕有再次蔓延的趋势。   谢尘宥依然戴着他的全挂耳式眼镜,白衬衣笔挺有型——这样的装束完全可以去参加什么重大会议。确实,谢尘宥刚才结束一个视频晨会。   他侧身站在书房门口,旁侧是明晃晃的阳光,林温能看到他镜片后又长又直又密的睫毛。   听到林温期期艾艾的问话,谢尘宥目光慵慵懒懒的从长睫下划出,却不着痕迹的敛起了与生俱来的疏离,往日‘又清又冷’的目光里只剩下一派清澈,落在林温眼瞳里。   “是啊,开会。”   听着他游刃有余的语气,林温都快哭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尘宥跟前——学跳舞的人步子本来就大,林温又跑得急,不料拉扯到某个隐秘的部位,他抽了口冷气,却来不及管那里,说:“就、就是有很多很多人的会议吗?我……我刚才那样会不会影响你在公司的形象……”   “人不多,五十二个。形象么,”谢尘宥反问,“成年人有/性/生活,不正常吗?”   一句话让林温面颊的温度急剧升高。   然而还没等他面色通红,谢尘宥垂眸看了他扶墙的手一眼,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问:“没换衣服?”   林温登时心头一跳。   他嘴唇颤了颤,眼睛里顷刻间被水汽蒙住,轻声说:“……换衣服,做什么?谢尘宥。”   语气里是满满的祈求。   ——在谢尘宥家里,换回自己的衣服,会直观的给林温一种随时可能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早上他刚醒来,发现自己穿着谢尘宥的睡衣,激动得他登时清醒;然而当他下床后,见屋里没有谢尘宥的身影,更没有任何便条,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惊慌起来——他怕谢尘宥不要他。   这个念头其实一直伴随着林温。   林温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知道行刑日期的囚犯,十五天后,他的世界将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没人能知道昨天在临安,提出十五天的林温有多卑微、绝望。   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可是只有十五天。   昨晚是他接近两年来的第一次情/事,按理说应该是细致又轻柔的。   但他渴望着被谢尘宥占有,渴望着酣畅淋漓的灵与肉的交合,所以他求谢尘宥一起洗澡、他学着用嘴巴戴……来讨好、勾引谢尘宥——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林温始料未及的。   谢尘宥察觉了他卑微的讨好,就像当时在临安的酒店里,谢尘宥出言打断林温的‘自我讨伐’,这回,谢尘宥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用卑微、不用讨好、做你自己。   然后,谢尘宥狠狠的欺负了他。   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尾椎处的酸爽和酥麻不断累积,林温二十个月来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谢尘宥的存在、谢尘宥就在他身边。   所以,当猛烈的刺激让他说不出来话的时候,他就用亲吻告诉谢尘宥——请继续。   他渴望谢尘宥太久了。   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谢尘宥。   谢尘宥那句‘没换衣服’只是随口一说,毕竟林温刚才问过他衣服在哪,却没想到林温差点哭出来。   ——不止如此,林温双腿也在战栗,几乎要站不稳。   谢尘宥扶了林温一把,让他不至于滑落,说:“没让你走,你刚来问我衣服,不换么?”   这句‘没让你走’不仅像强心剂,稳定了林温压抑已久的慌乱;更像是最锋利的手术刀,剔去他仅存的理智。   林温双手用力抱着谢尘宥的腰,让两人身体间一丝缝隙都没有,随后快速摇头。   贴得太近,谢尘宥能感觉到林温‘砰砰砰’小鹿乱撞一般的心跳。   林温见谢尘宥没推开自己,壮着胆子,把脸埋在他肩头,闷声说:“我没有要换衣服,只是记得早上衣服还在枕边,吃完饭就不见了。”   他只是单纯的问问。   他疯了才会想要换掉谢尘宥的睡衣。   林温骨架偏瘦,但能维持这样的体型,着实不易。过去一年多,为了能从幕后走到大荧幕,他着实下了苦功夫——他喜欢的栗子蛋糕,曾经隔几天就让谢尘宥给他买的,在这500多天里,一次都没吃过。   刻意控制的饮食配上从不间断的训练,林温腰上的力道和柔韧感才能协调到最佳,才有了出彩夺目的舞台表现。   林温蹭着蹭着就蹭到了颈窝,他小心翼翼的说:“我那身衣服偏修身一点,跳舞时……会修饰身体的线条,可能会好看些。谢尘宥,我一会儿跳舞给你看好不好?不用太大地方,客厅就够了。”   ——这人刚才走都不稳,还想着要跳舞。   谢尘宥描述不清心里的感觉,但他越来越明确的知道,答应跟林温重新开始,已经要成为必然。   在一次失控后,便再难做到不为所动。   他眼尾余光看到茶几上的药,问:“药上了没?”   林温猛地从谢尘宥肩膀上抬起头来,眼底还有些迷茫:“……药?”   “去隔壁国际医院挂了专家号买的,据说效果好点。”谢尘宥语气轻描淡写。   林温一下就明白谢尘宥说的是什么药,他整个人登时缓过劲儿来,眼睛瞪的硕大:“你去挂……这种号。”   谢尘宥长睫敛着,声线微沉,难得解释一番:“本来想在药店买,但那样太快了,就走远了点。”   然后不经意间看到个名声在外的医院,就进去了。   林温不大能理解谢尘宥这句话的意思,他更不会想到谢尘宥其实在等他起来、穿衣服、走人。   或者,最多在走人前加一句询问——“所欠十五天的第二炮是什么时候?”   林温呆呆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红了脸,可他依然昂着头,眼瞳里一派心疼:“下次这种事情我去挂号,你不许再去。”   继续补充,“不许。”   林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宁愿自己委屈——可这种事,本就该谢尘宥去做。   谢尘宥没应声,只是轻轻拍了拍林温的背,示意他松开。   林温心里很不想放手,但身体已经乖顺听话的重新站直了。   谢尘宥将装药的袋子递给他,说:“先去用药。”   林温将药拿在手里,耳朵微红,他赶紧跑回卧室、关门。   林温背靠着门,在上锁和不上锁之间犹豫片刻,最终,他顶着已经烧成赤红的耳朵去拉窗帘,没动门上那个反锁旋钮。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感谢在2021-04-1419:17:34~2021-04-1604:4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江虞尔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虞尔5个;黑蝶十三杀、19975086、风静林止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蝶十三杀30瓶;月默er、fran、略略略、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tjmjam10瓶;柠檬8瓶;圆缘缘4瓶;肥肥不肥2瓶;颜渎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林温   林温昨晚初到谢尘宥家里,就发现电视墙上用pushpin钉起来的纸张很是熟悉。   ——和谢尘宥在一起的三年中,他知道谢尘宥有个文件夹,里面满满都是这样的纸张。   不过,由于一纸不合时宜的替身合约,林温自持‘雇主’的身份,用极度自傲来掩饰自卑,在起初交往的那几个月里,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那些散落的写满了的纸张到底是什么。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最开始的契机,便再难开口。   ——后来,林温彻彻底底喜欢上谢尘宥,满心的爱慕让他变得克制、谨慎,不敢嚣张的问东问西。   而谢尘宥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与他人分享私人生活的人,合约里并未要求他分享这些,他便恪守本分的并未多言。   今天早晨,林温发现自己误入谢尘宥的视频会议,慌不择路的跑到客厅,入目就是他心心念念了五年想知道的东西——居然是谢尘宥的每日安排。   而五月三号的第二件事,就是[项目部署验收,备注:必要时可开会]。   这个会议比林温想象中简短的多,他还在担心自己误入镜头会不会对谢尘宥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谢尘宥就推门出来了。   接下来,谢尘宥按照预定规划继续忙工作,留给林温一个iPad和一部电脑,说:“十一点半我忙完出来,咱们去吃饭。你先自己玩三个小时。”   自己上了药的林温耳根还是红的,他乖顺的点点头,抱着电脑和iPad,用迟疑又期待的目光看着谢尘宥,小声说:“我能不能在家里走一走……”   不等谢尘宥应声,他立马补充,“不乱翻,我就是看一看。我看到阳台上有几颗多肉、还看到你的计划安排表……我、我想多了解你一下。”   看着炽热、大胆却又脸红羞涩的林温,谢尘宥说:“请便,还有,iPad上有几个外卖和送货上门软件,地址默认,想买什么随便点。”   甫一说完,谢尘宥就看到林温眼睛亮了起来,像剔透的琉璃,清晰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林温将电脑等放在沙发上,并没有玩一下的意思。终于得到主人许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参观谢尘宥的家。   ——在此之前,他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过多打量。   他怕惹得谢尘宥厌烦。   林温在边边角角都停留了一会儿,在这满是谢尘宥气息的屋子里,他感觉到莫大的归属感。   一圈逛完,居然二十分钟都过去了。   精神上的高度兴奋让林温一点都闲不下,他在阳台找了快抹布,开始擦拭扫地机器人打扫不到的地方——最后甚至还将盥洗台擦了一遍。   时间堪堪停在九点半。   林温终于按耐不住,走到谢尘宥订了几张安排表的墙面前。   这是他最后的十五天——第一天已经快过了,他只剩下十四天出头。他得在了解谢尘宥这个人的基础上,再去稍微了解一下他的工作。   至少,不能再出现像刚才那样误闯入视频会议的情况了。   谢尘宥的字很好看,笔锋同他这个人一样,沉稳中透着掩藏不住的锋锐。   可上面写的大都是工作内容,甚至还有些学术专有名词,林温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他不禁再次想到谢尘宥那句“成年人有/性/生活,不正常吗”,随即,大脑的思考方向开始不受控制的跑偏——除了昨天那个之外,谢尘宥还喜欢什么姿势?   此前三年,他们的床上生活和谐又单调,对于谢尘宥在这方面的偏好,林温除了知道浴室外,其他的还两眼一抹黑。   那……反正还有十五天,就……多试试。   回过神来时,林温做贼一般的左右看看——谢尘宥还在书房没出来。   他松了口气,但完全按不住擂鼓般的心跳,耳朵又烧了起来。   十一点半,谢尘宥签署完最后一份协议,将文件收起,电脑关机。   推开门,屋内陈设一如往常,他交给林温的电脑和iPad都落在沙发上,林温……听声音,林温正在厨房里切菜。   谢尘宥洗了手进厨房,电饭煲里飘出大米的香气,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整整齐齐码了五/六样洗好、切好的蔬菜。   林温解开锅盖,拿着汤勺正在撇浮末。   听到谢尘宥进来的声音,林温回头,眼睛亮晶晶,背后是升腾而开的水蒸气,也是尘世间最平凡的烟火气。   他说:“谢尘宥,汤再煮两分钟就好了。医嘱说,我、我今天得吃得清淡点,劳烦你陪我喝椰子鸡汤了。”   说完,林温自己笑了起来,颊边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补充,“我今天准备的菜多,饭前别喝汽水,啤酒也不行。”   林温还未读懂谢尘宥的眸光,就见他拿了旁边的围裙。在林温错愕的目光中,谢尘宥将大一号的围裙套在林温身上,熟练在背后打了个结。   惊喜中,林温感觉身旁的谢尘宥好像舔了舔上颚。   谢尘宥同林温对视,不闪不避,他说:“行,只喝汤。接下来炒哪个菜,我给你打下手。”   他知道林温想要展示自己学会做饭了,并且把所有菜都准备好了,所以,谢尘宥没有阻拦。   林温还僵在原地,刚才谢尘宥给他背后绑结时,指骨不可避免的轻轻擦过他的后腰——虽然动作很轻微,但林温依然感觉被触碰到的地方像有火在烧,又烫又痒。   林温喉结动了动,用尽平生意志让自己看起来镇定,那在舞台上柔韧度极佳的腰此刻像铁浇筑的,硬邦邦的。   这顿饭没在餐桌边吃,两人站在吧台边,吃得倒也尽兴。   林温炒的菜种类多,但分量不大,两人吃刚好。   “谢尘宥,我做饭手艺还行吧?”林温目光里满是期待。   “嗯,大厨。”谢尘宥将碗盘收入洗碗机,洗了手,语气挺诚恳,夸得像模像样。   林温心情激荡了一瞬。   他不假思索的开口:“那……那……”   他原本想说‘一辈子给你做饭’,但……谢尘宥并不缺厨师。只要谢尘宥想,八大菜系大厨都能全部请来。   谢尘宥看着林温,将他的开心、犹豫,再到最后的彷徨和失措尽收眼底。   他抬指,食指指节在林温额头点了点,问:“下午出去玩吗?”   林温所有的思绪全断,满脑子只剩下谢尘宥刚在冷水下冲洗过、温度偏低的手指,他无意识的说:“可、可你还有安排……”   “不多,明天起早点可以赶完。”谢尘宥看着林温,眼底一派清澈,语调松散,“我大学室友回国了,大家打算出去聚聚,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呀   感谢在2021-04-1604:49:30~2021-04-1619:4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神丸119瓶;吾桐50瓶;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向日葵不萎10瓶;柠檬6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3瓶;是月流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完结   “老三现在居然是单身?!”   老三Andrew坐下后墨镜还没来得及摘,听到这句话,笑道:“别问,问就是给谢神守身如玉。”   老二嗤笑:“滚吧你,你那朋友圈里,平均三个月换一个男朋友,”   “这不是因为谢神不给我机会么?他但凡给我一点、一丁点希望,我追他追到天荒地老。”Andrew摘了墨镜,眉眼里一派风流相。   老大接话茬:“算了,咱别祸害谢神,实在不行,哥哥我委屈一下,委身于你。”   andrew拎起酒瓶抿了一口,没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换男朋友如衣服,即便是大学里亲密无间的室友,也不曾信他一直深爱谢哥。   从大二那年,到如今研究生毕业、工作了,他心里依然爱着谢尘宥。可是,谢尘宥拒绝的太干净利落、不留余地了。   谢尘宥和林温到的时候,包间里正聊得火热,句句不离当年。   “当年,老谢那个写算法的速度,真的绝了。”   “毛老师官方盖章过的谢神,还能有假?”   “还是读大学时候快乐,没有做不完的课题、开不完的组会……”   “先生您好,这边就是2003包厢,请进。”侍者推开门,做了一个躬身邀请的手势,随即迅速退下了。   走廊稍显昏暗,包厢内有一整面硕大的落地窗,日光充裕。谢尘宥站在门口,明暗交接,光影将谢尘宥从眉峰到下颌的线条勾勒的清清楚楚,窄挺的鼻梁配着不羁的眉眼,让人看过来后就不舍得移开眼。   包厢内安静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   “谢神!”   “谢哥!”   “靠,咱们同居四年,我对你这张脸还是没有抵抗力!”   谢尘宥长腿一迈,走进屋内,大家这才看到同样站在门口的林温。   青年眉清目秀,唇色很淡,显然是被他们三人吵闹的有点惊讶,目光中带着七分拘谨、三分好奇——整个人说不出的乖巧。   “……”最能甩梗、嚷嚷的老大一时卡了壳。   老二稍微镇定一点,目光在谢尘宥和林温身上逡巡一圈,紧接着,从嗓子里憋出来一句:“谢神的人!快快快,快请进!”   一路上都在酝酿怎么自我介绍的林温被这句‘谢神的人’酥得头皮微微发麻,紧张的手心出汗。虽然他喜欢这四个字所赋予的身份上的含义,而且心里很想应承下来,但……但他只剩下十四天了,不敢贸然答应。   在谢尘宥的同学面前,他得把握分寸。   林温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谢尘宥。   只见谢尘宥回身,眼底是林温看不懂的沉黑,说:“进来,随便坐。”   林温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紧张之余,他压根没想到谢尘宥没有否认那句‘谢神的人’——其实就是变相的默认。   但除林温之外的所有人都懂。   老大立刻站起来招呼他,说:“老谢是等你进来后关门呢,我跟他同寝四年,都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照顾、上心。”   “是啊是啊,你想喝点什么,果汁、汽水?”老二拿了iPad准备给林温点喝的。   桌上已经摆了一打啤酒,林温赶紧说:“不、不用麻烦,啤酒可以的。”   见谢尘宥坐在旁边,林温下意识往他身上靠了靠。谢尘宥低头点了他一眼,顺便拿过老二手中的iPad,腔调中带着些许柔和:“喝点果汁?”   林温腿挨着谢尘宥的腿,胳膊也擦着他,小声说:“好,西瓜汁。”   “……我寻思着,谢神这是来虐狗的。”   “谢神哪儿找来这么乖巧的小朋友,啧啧,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我好酸啊。”   “是你们热情过头了,”谢尘宥毫不客气的点明,一句话瞬间拉近几人距离,大家仿佛又回到关系最铁的大学时光。   他依次介绍了几人,“他叫林温,这位是寝室老大何钰,老二何远,老三Andrew。”   林温一一打了招呼,他觉得Andrew有点眼熟,好像曾经见过,但着实想不起来。   Andrew隐去了两人曾在酒吧见过一面的事实,笑着说:“可能有点大众脸。”   接下来几人的话题又回到当年——当年的大学时光、当年的考试、当年的操场、当年的文艺汇演……   说嗨之后,桌上空酒瓶摆了一堆,几人都放松下来。   老大压不住好奇,问林温:“你跟谢神怎么认识的?”   “在你们学校操场,偶遇。”林温放下西瓜汁,心里又补充一句,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老谢毕业后还去逛过学校操场?”   林温摇头:“不是毕业后,是大四那年,我们学校舞蹈队受邀表演节目,才遇到的。”   “哇,你会跳舞!”老大颇为惊讶,不等他感慨完,老二就说,“林温林温,这名字你不知道吗?就是为国争光那个很有名的舞蹈演员!就是两个月前谢神公司上市,跟谢神同时登上热搜的知名dancer!”   “太厉害了!”   “我就说这气质怎么看怎么好。”   “所以你们俩已经同时上了一次热搜了?嘿嘿,缘分啊。”   林温大脑不禁卡壳,他记得自己当时给谢尘宥发过一条短信——[我们的名字并在一起,四舍五入,我们已经结婚了。]   当时他不知道谢尘宥可以接收到短信,发的都是最真心、最直白的话。可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太肉麻了。   也不知道谢尘宥当时什么想法。   老大眼看着自己一句话后,林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一点调侃的心思都不敢再有,赶紧仰头喝酒——那可是谢神的人,他逗人家对象,是嫌命长?   聊了会儿,眼看时间还早,老二提议大家唱歌:“我在国外,已经好久没玩过KTV这东西了。”   说完,他按了下按钮,放下遮光帘,包厢里登时暗下来。   谢尘宥对唱歌没兴趣,带着林温坐在旁侧的沙发上,把主场留给他们仨。   林温耳朵依然滚烫,开了个微博热搜的头后,他渐渐把所发过的短信内容都回忆起来——他还发过[我喜欢抱着你衣服睡觉]、[喷了你的同款香水,假装你在拥抱我]等各种浪出天际的话。   只要一想到这些话谢尘宥都看过,他就控制不住乱跳的心。   心跳的越是慌乱,林温就越是想念谢尘宥的手、臂弯、胸膛……他的一切。   震耳的音乐声响起,林温见没人注意到他,挪了挪大腿,挺直腰杆儿,凑到谢尘宥耳边,轻声说:“谢尘宥,疼。”   他还想说‘抱着我就不疼了’,但在场都是谢尘宥同学,林温觉得这句话太羞涩,最终只是在舌尖打了个圈,并未说出口。   更因为在场都是同学,林温也不敢动手挑逗谢尘宥——即便他心里很想,却不能失了分寸。   谢尘宥眼尾的弧线干净漂亮,长睫遮住了大屏幕投射过来的光,一双眼眸黑漆漆的,重复了林温刚才的话:“疼?”   林温被他一看,心里一阵莫名紧张。然后,他在谢尘宥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那趴着?”   “啊?”林温还没反应过来,谢尘宥突然往后一靠,拉动着林温趴在他身上。动作有稍许剧烈,林温能感觉到谢尘宥卫衣的衣摆被带起,他的腰接触到了谢尘宥的。   谢尘宥随手捞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兜头蒙住。   林温鼻尖对着谢尘宥的鼻尖,黑暗中,谢尘宥的存在感无比强烈、又真实。就好像最猛烈的蛊惑,让人不自觉沦陷。林温闭上眼,放松了正撑在谢尘宥胸膛的小臂,用带着西瓜清甜味道的唇啄在谢尘宥唇角。   老大站起来认真唱歌   “结在喉咙内痕痒得似有还无。”[1]   下一秒,瞥到沙发上两人他瞬间破功:“你们干啥这是……”   Andrew抢过他的话筒,接着把这首歌往完了唱,没人再去打扰那两位。林温脸上的热度清晰的传到谢尘宥脸上,他呼出的气也是清甜中带着压制不下的燥热。   谢尘宥躺着任由他胡作非为。   林温并没有正儿八经的亲他,他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接一下啄着谢尘宥的唇,随后用舌尖描摹谢尘宥的唇形。   ——谢尘宥怎么这么好啊。   他说了疼,谢尘宥就让他趴身上,这样其他人不会知道他一点都坐不住。   可……他只剩下十四天了。   二十个月前,他负气说合约结束,谢尘宥出门时没有丝毫牵挂的背影是他心底最深、最大的疮疤。无法自愈,时不时就抽痛一下,彰显着存在感。   林温想,十四天后,谢尘宥还是会走,会离开他,到时,谢尘宥不再会对他好,不再抱他、亲他、占有他。   林温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谢尘宥喜欢上他。   他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照顾人,可这些分文不值;他身体柔韧度好,那些难以启齿的姿势他都可以做到,可……他不知道谢尘宥对自己还会不会存有欲望;他的吻技不好,亲一会儿自己就气喘吁吁,特别无趣……   数来数去,他只有跳舞最拿得出手。   谢尘宥是喜欢舞蹈艺术,喜欢他跳舞的。   可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给谢尘宥跳舞看。   他这么笨,留不住谢尘宥的。   林温想着想着就有点绝望。   耳边重新响起了周杰伦的歌,调子轻快,歌词带着青春气,林温却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一滴、一滴,砸在谢尘宥脸上。   谢尘宥的手上移,落在林温后脑勺,将温暖的气息传递给他。   林温的泪意越发止不住,他就趴在谢尘宥身上,将头埋在他脸侧,无声的掉着眼泪。   不知几首歌结束,林温终于止住眼泪,谢尘宥轻轻拍着他的后心,问:“不喜欢吗?”   一句话让林温差点再次破防。   他赶紧摇头。   他喜欢的。   太喜欢了。   这样的耳鬓厮磨让他看不到谢尘宥的目光,却也能给他勇气和胆量,他鼓足勇气,差点就能将那句‘谢尘宥,十四天后,你还会赶我走吗’问出来。   可话到嘴边,终究说不出来。   他宁愿现在不知道结果,抱着满心的希冀去期待自己能留在谢尘宥身边,却不敢去问谢尘宥。   他怕得到让自己最胆战心惊的答案。   林温哭了会儿,撩起衣摆为谢尘宥擦脸,然后再擦了擦自己的。   他看着谢尘宥的眼睛,用哭累后的气音说:“谢尘宥,我爱你的。”   时间一晃就过,有象公司在5月18号即将推出两个顶尖专利的事情一经发出,立刻一石激起千层浪,股价疯长就不说了,就连国家都发来贺电,甚至在知晓有象公司选好了地皮准备建办公大楼时,还专门督促相关部门加快办手续流程,让有象办公大楼早日起地基。   同为网络巨头,但更注重于网络社交的海豹公司足足开了五个小时的中高层会议。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必须加强同有象公司的合作   杨纳哥俩好的拍拍张千俞的肩膀,说:“我记得两年前就是你跟有象公司合作的,你好像跟谢总还有些交情,这次谈合作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如果你能谈得拢,那游戏分部总负责人的位子,就有指望了。知道吗?”   张千俞因长时间睡眠不足而出现的黑眼圈在此刻都表达了惊讶和紧张,他张了张嘴,明知道自己该拒绝——他资历不够升任游戏分部总负责人。   但只要有象公司愿意合作,他就能压过其他同事一筹,坐上这个位子。   “你和有象的柳总和齐总,可是同班同学。”杨纳补充道,“况且,就算谈不拢,也没事,对你也不会有影响,不是么?”   张千俞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此前,刚入职不满一年,他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想要在谢尘宥面前证明自己,却因为不断加班,最长的时候有一个多月没发过微信,他和谢尘宥感情渐渐淡了;现在,他入职两年整,他的一腔热血已经快被加班磨平,他眼里只剩下升职加薪,可想要晋升,就得去抱有象公司大腿。   最可笑的是他自己还答应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鹤年和齐征,还有……谢尘宥。   可他还是答应了。   5月17号晚上,八点半,林温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他没换谢尘宥的睡衣,而是拿出谢尘宥今天早上试过后,又放下的衬衣。   林温先是扣到最顶端。然后又跑回浴室,对着镜子解扣子,解到第三颗,稍微一动就能倾泻大片肌肤。   林温到底是害羞的,他又拿出一条领带,虚虚的绑了一下。   看着镜子里双目含情的人,林温赶紧撇开眼去,然后去书房找谢尘宥。   书房门没关,晃了一条小缝,林温透过缝隙,叫了一声:“谢尘宥。”   谢尘宥的目光从镜片后投射过来,当看清林温的打扮时,他点了点耳机,宣布会议结束,然后关了视频。   在公司开会的柳鹤年:“……”   齐征:“……”   袁江玉:“……”   柳鹤年:“……有人叫老谢。”   “我听见了。”   “我也是。”   “八点半……睡觉时间。”   “动词睡觉。”   “……年轻人啊。”袁江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反正事情忙完了,散会,别做无意义的加班了,明天肯定顺利!”   得到谢尘宥首肯,林温将门推开,仅着衬衣和领带的他出现在门口。   林温有些犹豫:“刚,打扰到你开会了吗?”   “没有,视频关了。过来。”谢尘宥往后一靠,西装革履的他和林温形成鲜明对比。   林温还没进门,耳根子就开始烧。   但只要一想到明天就得离开,他就能按耐住所有羞怯。   林温在谢尘宥面前站定,说:“这身衣服,可以弄脏吗?”   这话着实大胆,本以为他只是过来亲一下就回去的谢尘宥掀开眼帘,看着唇线紧绷的林温,谢尘宥说:“悉听尊便。”   林温忽然上前,主动跪坐在谢尘宥身上,抱着他的肩膀,从他的唇开始亲吻,到喉结,一路往下。   随着他躬身的动作,这解开了扣子的衬衣什么都挡不住。   谢尘宥揉揉他的脑袋,说:“去卧室。”   林温正在咬他的扣子,闻言只是摇头,同时抱他更紧。   ——就算走,他也要在谢尘宥家的每个房间里留下自己的身影。   翌日,林温起来时,手腕还不自觉并在一起——天晓得那个他用来拢住衬衣领口的领带最后居然绑住的是他的双手。   而且,谢尘宥将他欺负哭后说得那句“虽然我喜欢你主动想要,但真正做的时候,只要躺好”也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林温在被窝里滚了几滚,再出来时头发和眼睛都是乱的。   桌上摆好了早餐,林温吃完后出门,司机候在楼下,送他去排练。   窗外一道道划过的风景冲淡了林温喜悦的小心思,愈发加深他的难过和心惊。   5月18日,十五天的最后一天,他知道傍晚司机不会再接他了,他的所有行李都在自己家,这些天穿的衣服都是谢尘宥的或者谢尘宥买的——谢尘宥家里没有留他的东西。   他连行李都不用打包。   林温想哭,却又不敢哭,他不知道司机会不会把他哭这件事说给谢尘宥。   既然分开,他还是走得潇洒点。   给谢尘宥留个好印象。   有象公司的专利推出十分成功。   当谢尘宥向全世界介绍完这两项技术的功能后,国内外大厂纷纷发来合作邀请,股价继昨日新高后,再次突破,直直涨到天价。   #有象公司谢尘宥#这个词条空降热搜第一,其他包括专利、股价等此条也在迅速爬升。   各媒体频道采访邀约不断,秘书正挑了几个影响力大的机构商量档期。原本她以为多少得费一番口舌,但那边态度十分友善,“我们随时可以,您尽管安排。”   柳鹤年开心的假发片蹦掉了,他说:“两小时后的庆功宴,一个都不准走!”   话音还没落,他就看到谢尘宥拿了车钥匙,看样子准备出门。   “谢总、谢爸爸!你干什么!你不去吗?”   谢尘宥懒洋洋地回应:“接人。”   柳鹤年没反应过来:“啥?”   “带家属。”   ——第一次,他想将成功的喜悦,分享给一个人。   而林温呢?   当他训练完换了衣服,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将听筒放在耳边,听到谢尘宥熟悉的声音:“下楼。”   林温透过窗户,看到路边那属于谢尘宥的车子,还有站在车边的人。   他的世界瞬间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1]陈奕迅的歌。   感谢在2021-04-1619:44:55~2021-04-1817:2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13个;莱奥尼、黑蝶十三杀、狐狸77、45752782、19975086、向日葵不萎、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6紫12瓶;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10瓶;不吃咖喱饭9瓶;慕月、扶松茶7瓶;猫崽子5瓶;拂晓3瓶;猫猫可爱爱、颜渎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番外(一)   六月中旬,距离林温在国家歌舞剧院表演还剩三天。   林温训练完,中场休息时,被副导演叫住:“林老师,麻烦来一趟我办公室。”   林温有些愕然,应声过后,他擦了擦汗,在训练服外套上衬衣和黑色休闲裤,顶着头被汗濡湿的头发出门。   休息室的门关上后,同样在休息的其他舞者开始窃窃私语。   “林温老师真的好厉害,就连李导都叫他林老师!”   “专业能力强啊,”个男生说,“最开始我觉得他看起来很傲,导演夸他他也没表情,我都不敢上前问他动作。但交流过次后,我发现他其实很好说话,而且很热心,还现场给我做示范。”   “也不知道林老师有没有女朋友……”   最先说话的女生还没说完,旁边的男生就抢答起来:“没女朋友,但有男朋友。前几天我下楼,看到一辆布加迪——我瞬间就走不动了,然后我就看到走在我后面的林温老师上了布加迪,还亲了下驾驶位上的男人。”   “刚搜了下布加迪的报价……我死了。”   “林老师,我知道国际传媒跟你签了合同,要把VIP座最中间的位子留给你来支配。但这次想要预定此座的……有点来头。”李导压低了声音,说,“咱们不好得罪。”   要是其他人,这座位让就让了,事后再给点补偿了事。但林温不样,他的才华和粉丝量,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有定话语权。   李导说着,推门请林温进办公室。   质感不错的皮质沙发上已经坐了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材瘦削,眸光精明,开口第句话就是:“林温是吧?十倍,按照最中心vip座十倍价格,我买你手中那张票。”   林温淡色的薄唇开合:“不卖。”   李导:“……”   沙发上坐着的人嗤笑声,仰头抬眸看站在门口的林温。   “二十倍。”   “说了不卖。”林温不耐烦了。   如果在和好之前,他肯定撂完话后就直接回去排练。因为那张票是他要留给谢尘宥的——即便谢尘宥不来,他留个座位,就在心里假装自己是跳给谢尘宥看的。   他才不怕什么所谓的‘大有来头’的人。   但昨晚,事后,林温浑身没劲的半趴在谢尘宥身上,听到谢尘宥淡淡的“嗯”了声。   ——谢尘宥都答应了,他怎么可能把票给别人?   但李导又提醒过他这个人大有来头,林温即便再生气,也不想因此给谢尘宥招惹麻烦。   林温想着谢尘宥,双眸直直看着那人,诚恳说:“这样吧,我出钱把还没售出的vip座全包了,除了最中间,您想坐哪儿都成,您看成吗?”   李导:“……”他登时就觉得这位林温老师跟其他的dancer不大一样。   那人直接被林温这句话给气笑了。   “我他妈是在乎那几个钱?”   “好巧,我也不缺钱。”林温跳舞后出的汗全黏在身上,他现在很想去冲个澡,但还是压着性子跟面前‘大有来头’的人虚与委蛇,“您既然想订那个座位,应该是喜欢这部舞台剧,我们这场舞台剧有个台下互动环节,我会跟同伴商量,让他跟您现场互动,您看可以吗?”   那人“啧”了声,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林温,终于开始正视他,说:“李导,麻烦您先出去下,有些话我得跟林温先生单独聊聊。”   李导赶紧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那人走到林温面前,压低了声音说:“既然如此,我也跟你明说了,我们公司最近想跟有象公司合作,听说他们有位董事喜欢你的舞台表演。所以,我们想订两个最好的座位送给他。你刚才说的台下互动也行,但得你自己下去互动。”   林温:“……”   他已经知道这人说的是谁了——柳鹤年。   见林温没说话,且神色有点复杂,这人又说:“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那可是有象公司——我这边单独给你加五十万,你下去互动互动。”   林温:“……”   虽然但是,他的唇角就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林温突然就不急着回去训练了,他拎出手机,说:“我不要五十万,我给你计时,你夸有象公司三十分钟,我就下台去互动。要知道,本来只有我同事互动,我这个算加场。”   面前这人:“……???”   林温眼睛眨不眨的看着他:“说啊,会说话就多说点。”   面前这人:“……???”   李导见林温也是个耿直的性子,很担心两人在办公室会吵起来,只可惜办公室隔音太好,外面啥都听不到。办公室大门十分钟后打开,那位大有来头、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对林温一口一个“林哥”,叫的贼欢。   “林哥,感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哥,我就不打扰您训练了,您慢走。”   林温感觉下半场跳舞时,整个人都是飘的。发挥贼棒。   ——夸谢尘宥的话,怎么听怎么顺耳。   训练结束,有同伴称赞他:“林温老师,您太厉害了,刚刚那个跳,简直带风啊!帅呆了!”   林温心情好,笑着回应他们:“全靠腰劲。”   “啊,那怎么练,就跟健身房一样练腹部核心吗?林温老师晚上回家也会练吗?”   林温:“……”他想到昨晚那个脐橙,太费腰了,他感觉自己在被迫搞颜色。   林温耳垂渐渐染上绯红,他匆匆甩下句“对对对,就是核心,回家得练”,然后飞快离开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还有三个番外,全是夫夫两人日常。   感谢在2021-04-1817:28:22~2021-04-1923: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5个;看文使我快乐3个;向日葵不萎、autumn、50818010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情似水26瓶;阿九、肥肥不肥20瓶;略略略、一直摸鱼一直爽、1997508610瓶;慕月7瓶;向日葵不萎6瓶;月默er、tjmjam5瓶;圆缘缘4瓶;ll2瓶;颜渎、希星忆雨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番外(二)   有象公司作为IT行业里的一股清流,向来秉承着事业单位的工作时间。‘高效工作、准点下班、非必要不加班’已经渐渐成为有象的企业文化。   谢尘宥作为有象最大的股东和决策者,向来是身体力行的践行以上三点。   ——准点下班的另外一个含义,就是不能早退。   这就导致谢尘宥的到家时间往往比林温要晚半小时。   “谢尘宥!”林温听见开门声,推开厨房门,探出半张脸,目光从谢尘宥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划到他脸上,笑着说,“晚饭马上就好。”   谢尘宥洗了手后进入厨房,林温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谢尘宥唇边,说:“尝尝。”   收手时,林温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有些好奇,“今天开会了?”   “没,谈了个小合作,”谢尘宥垂下眸,目光柔和,“顺便买了点东西。”   林温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踮起脚亲了他一下,随后迅速说:“你先出去,你在这儿我都做不好饭。”   “嗯,”谢尘宥应了声,没有一点出去的意思,他将袖口折了两折,摘掉手表,露出一截儿精瘦的手腕,“要做番茄牛腩吗?我来切。”   他在这边切菜,林温将汤锅调至保温后,倒没了事情做,说:“咱们楼上好像在装修,今天下午我回来,听到有电钻的声音。”   谢尘宥切好了菜,端着牛肉块去清洗,听到林温继续说,“你刚才说买了点东西,买了什么啊?”   谢尘宥侧头看他,线条漂亮的眼尾狎着笑:“想知道?”   林温忙点头。   “暂时不告诉你。”   语调漫不经心。同时人还回过头继续洗菜去了。   林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在逗自己玩,这种情侣间最常见的相处模式却让林温心跳如擂鼓——兜兜转转五年,他和谢尘宥终于能平等的恋爱。   不是基于合约,也不是他卑微的苦苦哀求,是两个灵魂在平等状态下擦出的爱情火花。   他上前两步,贴近谢尘宥,双手装腔作势的停在他腰侧,威胁道,“说不说。”   谢尘宥并未搭话,大有一种‘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多说一个字算我输’的架势。   林温到底没有真的去挠痒痒,但他做的事比挠痒痒要刺激的多——他拽出面前这人的衣摆,带着凉意的双手探入,用指尖去描绘他腹肌的轮廓。   见谢尘宥没动,林温胆儿又肥了点,从他双臂间钻进去,轻轻撕咬他的喉结。   厨房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   林温背靠着墙角,围裙连着棉质T恤被卷在胸口,他双目被泪水朦住,指尖因为强烈刺激控制不住的抓在谢尘宥背上。   结束后,林温从尾椎酥麻到脚尖,随后酥麻又随着余韵渐次往上,林温能感觉到自己在谢尘宥怀抱中轻轻颤栗着。   但他却没有任何防备的姿态,而是敞开自己,搂着谢尘宥的肩膀。   这个反应取悦到谢尘宥,他拍了拍林温的背,语调是温柔的。   “别怕,不欺负你了。”   林温第一反应是“我不怕”——他要不是因为喜欢谢尘宥,他才不会控制不住、不分场合的挑逗。   而谢尘宥对他的回应,恰恰才是安抚他患得患失内心的最好回应。   ——分手二十个月的疮疤,不是一朝一夕能消除殆尽的。但只要有谢尘宥在,所有创伤终将被一一抹平。   林温埋头在谢尘宥颈窝里平息片刻,忽然道:“谢尘宥,我……你……随便欺负。”   林温的声音有些轻,还有些沙哑,却饱含着喜欢。谢尘宥的手从他尾椎缓缓上移,以一个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他抱在怀中。   良久,林温听到他说:“怎么这么乖。”   谢尘宥就着这个姿势,抱林温去浴室。   洗至半途,靠在他身上的林温突然想起番茄牛腩,“我还没做完饭。”   谢尘宥问:“饿了?”   林温捂了捂肚子:“一点点。”   谢尘宥起身离开浴缸,在一旁的淋浴里冲洗干净,抓了浴巾草草擦了两下,随后将其绑在腰间,遮住了那让人脸红心跳的人鱼线。   浸湿的头发垂在额头,在浴室灯光的照射下,偶有几滴晶莹的水珠从发梢坠落,配着漆黑的眉眼线条,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的肆意。谢尘宥说,“剩最后一个菜,我去煮完,你洗好出来吃饭。”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有背上浅浅几道红痕,林温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比谢尘宥大一岁。   按照年龄算,他是‘哥哥’,应该照顾年纪小的谢尘宥才对。可……他们在一起以来,不管是床笫,还是生活,他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照顾着的人。   林温登时在浴缸里泡不下去,他抓了一打泡沫在身上揉揉,然后赶紧放水冲洗。   等谢尘宥做好饭的时候,林温也收拾好了浴室,他走过去在谢尘宥肩膀上蹭蹭,然后轻轻的吻了吻他的下巴。   谢尘宥刚开始很好脾气的任由他胡作非为,只是在林温还想继续磨蹭的时候,说:“给你两个选择,吃了饭出门散步,或者一小时后在床上我喂你吃。”   林温:“……”   林温:“!”   谢尘宥看着依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温,像是觉得他主动到宁愿饿肚子很有意思,笑着说:“不是饿了吗?”   一句话,林温就知道谢尘宥并不打算现在再来一回,心怀邪念的林温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谢尘宥拦腰抱起林温,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后,哄他:“喂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感谢在2021-04-1923:46:02~2021-04-2022:4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2个;小天使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番外(三)   剧院内的灯光倏然全灭,场内观众自发安静下来,紧接着,帷幕前的一排射灯渐次照出柔和的暖光。   音乐声响起,厚重的帷幕逐渐拉开。   射灯光晕伴随着帷幕缓缓退场,舞台上依然是暗的,但有氤氲的白雾不断涌出。   忽然间,伴随着一阵激烈又急促的鼓点,追光灯遽然出现,照亮舞台最中央那位穿着黑底金纹武者劲装的青年。   ——他背对着众人,身材修长,巴掌宽的腰封勾勒出窄瘦的线条,束成高马尾的假发垂落身后,手执长剑,仅仅一个背影,江湖少年的潇洒气就扑面而来。   观众们忍不住鼓掌、发出尖叫。   好好的一个舞台音乐剧,竟有了明星演唱会的热闹氛围。   坐在谢尘宥身边的柳鹤年想要跟随观众们一同尖叫,但又顾忌着谢尘宥,不敢出声,简直要憋出内伤。   紧接着,鼓点声愈发急促,台上的黑衣青年一个后弯腰,同时绷紧足尖向上踢腿,手中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剑尖抵上地面,弯出一道紧绷又漂亮的弧度。   肃杀气氛登时毕现。   仅仅一个动作,傲人的基本功就凸显出来。   但林温很快收腿、翻身、舞剑,同时接连两个难度极高的半空跳转翻,动作潇洒利落。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恰与剑光交相呼应。   观众们鼓掌、欢呼的更厉害了。   青年的头肩比、身材,还有那撼人的腰劲儿和爆发力,让这场舞台剧才进行五分钟不到,就调动起全场观众的热情。   柳鹤年原本想打开手机看看热搜——林温跳成这样,不上热搜简直天怒人怨。   但整场舞台剧好无尿点,甚至就连中场休息的时间,柳鹤年都忍不住细细回味刚才的表演,并没有闲情逸致去玩手机。   身后有人讨论的声音传过来   “太绝了,啊啊啊听说林温老师的舞蹈都是自己编的,我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太好看了!”   “尤其是他那个腰呜呜呜,比旁边男舞者细了不知道多少,看起来跟女舞者的差不多!”   “姐妹,关键是那个腰他能支撑起全身的重量,还能做出高难度的动作啊啊啊啊!”   “只有我注意林温老师的颜值吗?他能hold住长发!简直太好看了!”   一场结束,谢幕时林温看着台下的谢尘宥,展颜一笑,这也是他在台上露出的唯一一个笑容,随后收起长剑,深深鞠躬下去。   “林温老师!”台下观众们不知被谁起了头,一起喊,“林温老师!”   “林温老师,我们爱您!”   在震天的掌声中,帷幕缓慢下降,林温依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没有起来,谢尘宥看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花,在追光灯照耀下,砸落在地。   ——谢谢你来看我跳舞,谢尘宥。   谢谢你喜欢我跳舞。   因为你,我才会自始至终坚持梦想,不懈努力。   今天又是比昨天更爱谢尘宥的,林温。   林温换了衣服出来,妆都没卸,就迫不及待跑到谢尘宥身边,拥抱着他的脖子去亲他。   亲完后,林温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语气满是不确定,“谢尘宥……我妆花了吗?”   地下车库里黑漆漆一片,但距离够近,还是足够将彼此看清楚。   “没有,”谢尘宥仔细打量了他一圈,声音温和,“跳得很好。”   “那……你……”林温支支吾吾,酝酿着勇气。   ——你喜欢我跳舞吗?   谢尘宥这时才发现林温没穿鞋,他打开车门,将林温放进去,不等林温问出来,说:“我喜欢。”   林温诧异的瞪大双眸,谢尘宥在他错愕的眼神中,长眉舒展开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必藏着掖着。”   似乎是觉得林温冷艳的妆容配着这个表情着实有些乖,谢尘宥捏了捏他的脸,说,“喜欢你。”   所以,不用惶恐,焦虑。   林温因为谢尘宥那“我喜欢”“喜欢你”六个字震撼的无以复加,一直到谢尘宥车子停在订好的餐厅门口,经理为他拉开车门,林温还没缓过神来。   不过身体的反应倒是很诚实,眸光灿烂,脖颈、面颊、耳垂都红了。   谢尘宥说喜欢他。   林温在心里已经放了一路的烟花。而且,纵观剩下的烟花数量,他这辈子恐怕都放不完。   当天晚上,林温意志罕见的坚定——在谢尘宥打算放过他的时候,即便眼尾因为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不断涌出泪水,可他还是用小腿勾着谢尘宥的腰,哭腔喑哑:“谢尘宥。”   尾调拖长,不是撒娇,胜似撒娇。   第二天,林温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旁边床铺罕见的没有空,谢尘宥穿着深色T恤和米灰色工装裤,一条长腿曲起,正坐在床边看书。   林温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就是这双手,写出惊艳无数人的代码,让有象短短几年就成为IT行业巨头之一。   那双手偶尔翻页,纸张的摩擦声都让林温心神荡漾。   林温怎么都看不够,但那双手的主人却将书本一合,垂眸看他。   对视片刻,林温伸出手臂,大着胆子道:“谢尘宥,早安吻。”   吃完brunch,林温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自己的老腰,想着自己衣服底下的一串痕迹,自己都觉得昨晚真的太野了。   可是,能一直拥抱着谢尘宥,他就特别满足。   林温休息了十分钟不到,谢尘宥叫他去换衣服。   林温趿着拖鞋慢吞吞走过去,只见谢尘宥拿了两件衬衣出来,最普通的白衬衣。他不明所以,“这是……”   “先换上,出门。”   林温很乖巧,丝毫不怀疑谢尘宥的动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直到坐在车里,看着距离自己家越来越近,林温依然想不到谢尘宥想做什么……   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瞬的慌乱,害怕谢尘宥将自己送回来,不要他了。他手心忽然丢了力气。   林温抓着安全带,指尖紧绷,不知道一会儿该作何反应。   谢尘宥停了车,“去拿户口本。”   “啊?”   “结婚,今天天气好,去把证领了。”日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为他低垂的眼睫镀了层金边,看起来缱绻却又神圣。语气却十分轻描淡写,就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一样。   林温几乎是在谢尘宥话音刚落时,就迫不及待的放下安全带,拉开车门跑出去。   一小时后,林温捧着两个红本本,翻开是两人的合影,姓名以及身份信息。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厚重的不真实感。   他不是没想过结婚,只是不敢奢想,却不料……   不料幸福总是在意料之外降临。   今天,是最最最爱谢尘宥的一天。   从今往后,他属于谢尘宥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谢也一样。   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1-04-2022:47:16~2021-04-2116:4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5个;向日葵不萎4个;看文使我快乐3个;杯酒盏茶、狐狸77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崽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番外(四)   谢尘宥和林温婚礼的时间地点都由林温来定。   电话里,汪艾伦听了林温的安排后,诚恳道:“少爷,九月、苏格兰,会很冷的。”   “不至于吧,到时都得穿正装。”林温想了想,“实在不行加一件毛衣。”   ——苏格兰是他第一次单独给谢尘宥跳完一整支舞的地方,他依然记得钴蓝色天空下的身型清隽的少年,那是他的谢尘宥。   汪艾伦:“少爷,这是你跟谢神的婚礼,不急吗?距离九月还有早呢,咱们七月底去苏格兰啊,还不冷。”   “不,必须九月一号。”林温拒绝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那天是谢尘宥生日。”   这回是理所应当的语气。   只要一想到婚礼的日期与谢尘宥生日重合,林温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这样我就越来越跟他密不可分了——以后给他过生日,能连带着婚礼纪念日一起过了。”   良久,汪艾伦嘴里憋出来一句:“幸好和你在一起的是谢神。”   不然就林少爷这个全身心喜欢的程度,和其他人在一起,很可能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林温敲定了时间和大地点,但具体位置,他还是想跟谢尘宥商量。   在确定谢尘宥忙完工作后,林温快步轻巧的跑到他面前,熟练的坐在谢尘宥身上,摘去他的眼镜,吻上他的唇角。   林温做这一切时动作很快,鼻息急促,谢尘宥抬手揽住他的后腰,以防他滑下去。   感受着林温在他唇上一啄一啄,谢尘宥半垂下眼帘,长睫在眼底打下一道阴影,遮住那由清澈变得晦暗不明的眸光。唇齿分开后,谢尘宥等林温开口。   “就……看到你,忍不住。”林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他的眼睛很亮,颜色偏浅的唇一开一合,叫着,“谢尘宥。”   林温自己都觉得挺傻气,忍不住笑了出来。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找我。”谢尘宥视线落在林温刚才散落在地的本子上。   林温嗳了一声,赶紧说:“我想在苏格兰举办婚礼,但是暂时还没想到合适的地点。”   “想要什么样的?”谢尘宥向后靠在椅背上,林温双腿便不自觉撑高了些。回过神来后,林温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好……尤其他刚才洗完澡,只穿了一件谢尘宥的衬衣。   如果是两人都没穿衣服还好,但如今谢尘宥衣衫齐整,只有他这样……   林温不自在的扭了扭腰,耳尖泛起漂亮的粉色,到底没舍得跳下去,说:“想要风景好、宽敞一点的,咱们婚礼请一些熟人就够了,大家玩得也快乐。”   “好,我知道了。”   兴许是他答应的太快,语气里还有点点漫不经心,林温心里最敏感的弦颤了一下。   林温不顾自己这姿势有多诱-人,他倾身上前,献祭一般的吻着谢尘宥的唇,讨好的卷了卷他的舌尖。一吻间隙,林温小声说:“我们就这一次婚礼,谢尘宥。”   谢尘宥发现,林温的撒娇技能,每天都在进步。   他抱着林温的腰,将他微微抬起,然后转身背对自己,然后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中英文的合同和房产证明。   “打开看看。”   低沉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蛊惑力,林温轻轻翻开那些文件。   入目首先是一座非常漂亮庄园,照片上还能看到一两只孔雀在嬉戏打闹。   后面还有楼上的房产文书,是作为练舞房使用的。   “原本是打算求婚那天送你,”谢尘宥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失笑,“现在送也不迟。”   谢尘宥没明说,林温却懂了。   ——原来,谢尘宥有给他求婚的打算,甚至连这么贵重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但、但……后来心急,直接带他去领了证。   林温忍不住回头再次吻他。   ——刚才谢尘宥那句答应不是漫不经心,而是……早有准备。   最重要的是,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想到一起去了。   林温不禁想到此前谢尘宥说自己‘买了点东西’,所以,那时他就在准备结婚了。   “你怎么这么好呀,谢尘宥。”林温小猫一样蹭着谢尘宥鼻尖,眼中有难以压抑的酸涩,“你对我太好了。”   给了他所有做梦都不敢奢想的东西。   谢尘宥揉揉他的脑袋,漆黑的眉眼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林温。   ——是林温要求的太少了。   林温满心满眼,只是谢尘宥这个人。   与之相对,谢尘宥的伴侣、共度一生的人,都是林温。   他们身上有彼此喜欢的闪光点,他们相互契合、天生一对。   他们,将携手走向灿烂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求完结五星好评,么么哒】   谢尘宥和林温写到大结局啦,非常不舍,可还是要跟小伙伴们说再见啦。   这是昔昔子的第一本纯感情戏小说,篇幅不长,但主角感情变化以及心态成长的完成程度挺高。   其实文中有很多谢尘宥和林温单方面对对方好伏笔,到最后并未点明。   期待他们在婚后生活中慢慢发现。   小天使们再会啦。爱你们。   感谢在2021-04-2116:46:41~2021-04-2200: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向日葵不萎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兮、柠檬、看文使我快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33697824瓶;SU20瓶;陌兮15瓶;杉润6瓶;把我鲨了给黑黑助兴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