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静姝茵茵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不负红妆 作者:幕后凉凉 文案 昱若从没想到五年后自己竟然还能嫁给陌晟尧,伸手抚着妆台上的大红喜服,顿觉万分讽刺。 大婚当日,她以不喜红裳为由拒穿喜服。 陌晟尧心知,她不喜红裳是假,触景伤情是真。罢了,她不穿,那便由着她,他穿就是了。 只是,这有生之年,他仍盼着她能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穿上那大红嫁衣。 席昱若:“一去经年,红颜依旧,红裳已成殇。” 陌晟尧:“一去经年,红颜依旧,定不负红殇。” (PS:一男一女纯洁爱恋,无男配女配,且作者君是个不舍得虐女主的亲妈,喜欢者请入坑) 内容标签:生子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主角:席昱若、陌晟尧 ┃ 配角: ┃ 其它:宠文、旧情复燃 ================== ☆、相逢   小说第一章   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席昱若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天空是日暮时分的暗色的灰,而时光是一张交错的网,某时,某地,某人,不过是兜兜转转间的宿命。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忍住疲惫的眼睛失控般溢出的泪水,不让它掉出眼眶。   因为如果眼泪滴落了,那么她的忍耐就将被惊醒。   她看见那高台之上,站着的分明就是陌晟尧,她最熟悉不过的男人。   她有一霎那的恍惚,跌跌撞撞,不知要去何方,胡乱的攥着寻儿的手,问:“宣皇怎会在此?”   寻儿被席昱若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却是很快压下疑惑,“回禀公主,再几天便是太皇太后的大寿,宣皇和太皇太后有些渊源,故而亲自前来贺寿。”   寿辰?她怎么不知道?   许是看出席昱若的疑惑,寻儿又接着说,“公主常年待在寺里,皇上体恤您的身子受不了,往年也不曾让奴婢们给您提起过……”   不等寻儿说完,席昱若已然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其实这哪里是体恤,不过是太皇太后素来视她为眼中钉,阿琛是在保护她。   既然太皇太后和景安公主的不和众人皆知,阿琛何必每年要她来贺寿,巴巴给人欺负呢?五年前发生的一切,如今还历历在目。   记忆迭起,又迷离消散。   一别经年,他,始终是她心里的劫。   她明白,这个劫,许是这辈子她都渡不过去,要不然,也不会在不久前看到他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   可,有些槛,纵是过不去,也得过。   席昱若敛了心思,定了定神,好一会儿,才唤了寻儿向那高台走去。   唱礼的宫人瞧见景安公主的到来,立马机灵的高呼:“景安公主到!”   随着这一尖嗓子的叫开,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正在走向高台的席昱若。   但见她身穿一袭金色华服,肤白如雪,双眸含情,朱唇微抿,细腰袅袅,正款款地走向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种风情。   好美!这女子竟生得如此貌美,纵是平日里对各路美女佳人司空见惯的王公大臣,宫廷命妇们,在此刻也是丝毫不掩饰对那绝色女子的惊艳。   高台上的陌晟尧瞧见来人,呼吸一窒,双眸闪过各种复杂的神色,直直地盯着那绝色女子。   景安公主,单看那张脸,分明就是若儿,可她的一头直直的青丝,一双顾盼生情的美眸,却告诉他,她不是若儿。   他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双目灼灼,似是要把席昱若看出个洞来。   席昱若却是淡然自若地走向陌晟尧身旁的南宫璟琛,郑重的行了跪拜礼,“景安见过皇兄。”   南宫璟琛温和一笑,扶起她,“景安可是让皇兄好生想念。快来见过宣皇。”   席昱若闻言转过身,盈盈一福,“景安见过宣皇陛下。”   陌晟尧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子给他的感觉竟如此熟悉,激动万分,内心汹涌而至的狂喜再也抑制不住,向来杀伐决断的帝王竟在此刻的开口试探道“:若儿,是你么?”   席昱若的身体顿时一僵,却是依然不动声色,半晌,才抬起眸,看着近在咫尺宛若神袛的俊美男人,装着不认识般打量,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白玉簪子的金冠,双眸深邃,嘴唇俏薄,满脸王者之风。狭长的眸子此时正带着各种复杂神色望着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红唇勾出漂亮的弧度,“若儿是谁?宣皇可是在唤我?”   见陌晟尧只是牢牢盯着她作看,而对她的话却是恍若未闻。   她周遭打量一圈,看着刚刚还站在陌晟尧身侧的美貌女子早已不见踪影,似是确认这殿内的群臣命妇虽多,可唯一能与这宣皇陛下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自己,方才又补了一句,“宣皇可是记错了景安的名字,景安闺名并不唤作若儿。”   可这声音,分明就是若儿的。   就在听到她声音的这一瞬间,陌晟尧仿佛失去了理智,急急拉住她的手腕,“是若儿,若儿你没死,你回来找朕了么?”   “宣皇陛下,我是景安,”席昱若皱眉企图拉下他的手,却发觉根本敌不过他的力量,恼道:“恕景安直言,宣皇陛下和景安素未谋面,陛下许是认错了人。”   她的嗓音传入陌晟尧的耳里,他的大脑乱糟糟,觉得思绪千思万缕,所以沉默了半晌,黑眸幽深似海,分不清情味,席昱若差点错认为那是失望和受伤了,只可惜存疑地再看向他时,他的眼内不再有任何波澜。   席昱若也无暇他想,只是借着巧劲挣开了他的手,就那么含嗔带怨地看他一眼,接着便走回了南宫璟琛的身边。   南宫璟琛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却始终不作任何言语。   为迎接宣皇,南宫璟琛特意安排了宫宴。   九盏宴会开始,席间玉壶光转,杯碟相扣发出清脆声响,人声笑声络绎不绝,上座的南宫璟琛举着酒杯,满脸笑意,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陌晟尧寒暄,“宣皇亲自来参加太皇太后的寿辰,想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甚是欢喜。”   “明皇客气了,太皇太后是朕的长辈,朕亲自前来贺寿方能彰显诚意。”陌晟尧那黑如点玉的眸子带笑,也带着几分讥诮,南宫璟琛却似一叶障目般自动忽略掉。   “呵呵,那宣皇对太皇太后可真是孝心赤诚啊。”南宫璟琛笑了笑,浑不在意。   “这是自然。”陌晟尧丝毫不和南宫璟琛客气,他现在没心情和这人虚与委蛇,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梁子早就结下了,多说无益。   况且,他尚不确定景安公主到底是不是若儿,如果真是若儿,南宫璟琛明知他这几年找若儿找得很是辛苦,却私自藏着她,不透露一点消息,真真是其心可诛!   自始至终,陌晟尧的目光都胶着在席昱若的身上,只见她坐着南宫璟琛的下首,浅笑盈盈,不时对那些宫廷命妇点头颌首。偶尔抬头看看南宫璟琛,递给他一个微笑,却是从来不曾看自己一眼。   南宫璟琛亦是察觉到了陌晟尧的异常,心中暗想,曾经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现在他岂会容若儿再次受到伤害?即使自己没有给若儿幸福的资格,也不会让若儿回到他身边。目光落在若儿身上,笑着朝她招手,“景安,到朕身边来。”   席昱若优雅地起身,莲步轻移,款款行至南宫璟琛面前,朱唇微启唤了声“皇兄,”便不再说话,看向南宫璟琛的眸子似乎尽数写着疑惑。   南宫璟琛轻笑,“有些日子没见,景安倒是和皇兄生疏了许多。”   “皇兄怎得尽说浑话,景安在外可是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皇兄。”   “哈哈,”南宫璟琛朗声大笑,起身将她拉到身侧与自己同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陌晟尧,这才低头轻语,“如今可还想着他?”   席昱若抬眼望他,“阿琛,事到如今,不重要了。”她的声音淡然,似无波古井。她也多希望是一场误会,多希望自己可以再想着他,待诠释清楚,皆可一切圆满。可沧海之上,永远也钓不回逝水的昨天。   她的世界,已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此时,尽成噬心苦涩。   南宫璟琛看她如此,苦苦一笑,“不管发生什么,阿琛永远不会伤害你。今日之事,实属情非得已。”   “阿琛,你我之间何须解释,我不曾怪你。”这五年来,阿琛是如何待她的,她心里十分清楚。   对于九死一生的席昱若来说,阿琛是她的恩人,更是她的亲人。纵然她根本不是阿琛的亲妹妹,可是在心底也早已认定了这个哥哥。   她明白,阿琛是最不愿意看到她和陌晟尧重逢的人。思索至此,不由出声问道,“阿琛,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有便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你。”   察觉到她关切的目光,南宫璟琛的眼波一窒,笑容化作一团春水噙在嘴边,“原来若儿这样关心我啊,不过你且放心,有些事情我是可以解决的。安下心好好养着身子,带着聿儿,便是帮我最大的忙。”   说起聿儿,两人之间的话题徒然变得轻松起来,席昱若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她该感谢,上天虽然一次次的捉弄于她,却也对她不薄。把聿儿赐给了她,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陌晟尧冷冷地望着高座上亲密的两人,眼中似有浮冰碎雪。   景安公主?他幼时跟着母后来过明国两次,怎么不曾听说过景安公主这号人物?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高座上那个颠倒众生的女子就是他的若儿。   一想到若儿还活着,他的心便瞬间被狂喜所充斥,可是一看到曾经属于他的女人正在对着别的男人巧笑嫣然,这无疑是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若是没有五年前的那场误会,若儿或许已经成了他的皇后,根本不会发生以后的种种。   若儿离开他前的那些日子里,受了多少委屈他不是不知道。   现在想起,他仍是痛心不已,他只是晚了一步,却被告知永远失去了她。   他一盏接一盏地饮尽杯中美酒,心底的疼痛却似一副水墨画,慢慢地,一层一层,扩散开来,狠狠的疼。   终于,宴会散场,众人离去。    ☆、寿宴   小说第二章寿宴   堆秀山前景物芳,更逢晴日霭烟光。负冰锦鬣游文沼,试暖文禽绕鱼堂。彩燕缤纷先社日,青旛摇曳引韶阳。莫嫌花事迟追赏,通闰应知春倍长。此时正值春季,大明皇宫自是一派生意盎然的好景色。   陌晟尧负手而立,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在月色的渲染下,他的身影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直似神明降世。   他已站在这好一会儿,心头却仍有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今夜那女子给他的冲击甚大,他已派手下人去查这景安公主的所有资料,如今他既盼着她就是他的若儿,却也害怕她……不是若儿。   今夜,有些人注定无眠。   席昱若已入塌好久,却始终了无睡意。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一毛一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她百无聊赖的望着塌顶,正在思索着今日阿琛突然安排这一出是何意。可纵然她理了半天,也理不出半点头绪。毕竟大明皇宫和大宣皇宫往年的那些秘辛,她并不是十分的了解。   后来的几日,席昱若一直窝在自己的华景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捧着一本书老神在在的看着,倒也说得上清闲自在。   席昱若向来嗜书,今日可能看的是一本传记正史,明日可能就端着一本民间戏文细细品读,可以说,凡是书,她都看,可谓是一点也不挑食。   而陌晟尧那边自从那次宫宴过后,再无任何动静,就好像是真的相信了她确是这大明皇宫唯一的公主殿下——景安。   太皇太后的寿辰如约而至,皇后娘娘尽心尽力地为此事已筹备了许久,自然隆重非常。   帝都永焕满城锣鼓喧天,同庆嘉日。   宫中流云台前,赐宴设酺,六佾之舞列,自晨开始不断。   太皇太后一身正宫九凤朝阳宫装,发髻上象征身份的凤凰回鸾皆是黄金打造而成,独立于高台之上,风吹起她的深红衣袂,如血濡染,一双狭长凤目半眯,点点扫过台下众人。   虽已年过古稀,却照旧神采奕奕,风华不输当年。面对王公大臣的恭贺朝拜,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便已入席。   席昱若跟着众人朝拜一番后,就稳稳地坐在南宫璟琛的下首。偶尔会抬起头来,和南宫璟琛相视一笑。   宦官念过贺词之后,寿宴正式开始。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舞女们皆身穿彩衣踏着乐声翩翩起舞,整个大殿之内美轮美奂。   接下来便是各国使臣朝臣命妇后宫嫔妃进献寿礼展示才艺的环节了。   南宫璟琛带头送了太皇太后一尊木雕寿星。乃千年黄花梨树精雕细琢而成,寿星公暗含异香,让人心旷神怡。对太皇太后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而言着实是需要的紧,这贺礼真真是送到了老人的心坎上。   而皇后温氏则送了天仙礼服一套。   这天仙礼服由金簪、牡丹、凤冠、凤袍、凤裙、绣鞋组成。   金簪乃是一只飞舞的金凤口含一颗夜明珠。凤袍、凤裙、绣鞋上各绣着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形态各异的凤凰。   这皇后温氏着实是个妙人,送贺礼之余还顺带赞美了太皇太后娘娘当如金凤凤舞九天、凤迎朝阳,令太皇太后直夸她聪慧。   后面便是一些有着机灵劲的宫妃借着送礼或是献艺使尽浑身解数只为把太皇太后哄的开怀一笑。   以陌晟尧为首的一些外宾也都悉数奉上了各自的贺礼,其中自然数陌晟尧最为出彩,不是因为他权倾天下貌似潘安,而是因为他送出的贺礼最为出人意料。   他拿出了一幅《天凤赋》,此文不多不少共计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字,是当年太皇太后膝下幺女荣祺公主亲笔所书。据说当年荣祺公主作了这幅《天凤赋》,却还未来得及献给太皇太后便在太皇太后寿诞前夕连人带字一起被歹人掳走了,至今杳无音信。   可如今,陌晟尧竟然找到了这幅字,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有了荣祺公主的消息了呢。   《天凤赋》被展开的那一刹那,众议汹汹,一片哗然。   就连席昱若也不免好奇起来,这荣祺公主是否还活着。   纵是她这一个对大明宫闱秘事不太了解的局外人,也是知道这位荣祺公主的重要性的。   大明皇室历来男丁盛,女丁弱。而到了先皇这一代,更是仅有荣祺公主这一个女娇娥。   故而整个皇室都甚是宠爱这个小公主,太皇太后更是把这个幺女视作心头宝。   传闻太皇太后得知幺女消失后的消息后几欲癫狂,如若陌晟尧此番真的有了荣祺公主的消息,对太皇太后而言可真是一份大礼。   席昱若冷眼瞧了瞧高位上的太皇太后,果不其然,这老妖妇的注意力完全被陌晟尧的那幅《天凤赋》给吸引过去了。   席昱若还是头一次见到她情绪表现得这么强烈的样子,要知道这老妖妇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城府颇深。   而此刻的老妖妇虽然已经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命令身边的婢女将卷轴收了起来。可从她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来看,却是难掩心中激动。   席昱若心中冷笑,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奈何这老妖妇手上佩戴的金色护甲太过晃眼,手指抖成那个样子,想让人不看透她的心思都难。   此时的老妖妇神思恍惚,想必也没有心情再与其他人周旋下去,更无暇来刁难于她,这正好遂了席昱若的意,便随着余下的众人匆匆送了一幅古画敷衍了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有的时候你越不想找麻烦,而麻烦偏偏就越会找上你。这不,麻烦来了。   “景安姐姐可是经了好几年了都不出现在太皇太后的寿诞,今年竟出现了,莫不是今年给咱们老祖宗送了什么珍奇的大礼?”席昱若问声望去,只见开口说话的这位穿着一袭梅花纹淡蓝色宫服,淡雅脱俗。淡淡的蓝色丝质中衣用深兰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了一朵朵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平添了几分气质。袖口领口用蓝色丝线镶边,镂空的梅花花样,随着人的走动儿轻轻晃动。素色腰带显出了身段窈窕。三千烦恼丝被绾成盘丝髻,用一只含珠金步摇和一只白玉梨花簪装饰,有着一股淡淡的柔弱和娇媚。   此女子,乃清心郡主是也。   她是太皇太后娘家侄女所生之女,也算是和皇家沾亲带故。太皇太后早年痛失爱女,先皇为了抚慰自己母后便把这清心接进宫中寄养在太皇太后膝下,倒使她也勉强算得上个皇室中人了。   可这清心郡主,虽然名唤清心,可一点也不是这让人清心的主儿,对席昱若而言她可是个活麻烦,委实对不起先皇赏赐她的这个称号。   只因她自年幼起便一直养在太皇太后身边,性子十分娇纵。这老妖妇和席昱若相互不对付,老妖妇教养出的小妖女自然也和席昱若不对付。   更让席昱若纳闷的是连老妖妇初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没有说什么,而这活麻烦竟然直言自己并非真正的景安公主。可这景安公主一直养在宫外,与这活麻烦并无交情可言。   清心郡主虽然性子娇纵,但也不敢无凭无据就这么贸然质疑她皇家公主的身份。她是从何得知自己不是真正的景安公主呢,这一点,着实令席昱若费解。   清心郡主这一番问话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在了席昱若身上。   只见她今日着了一袭华贵的金色拽地长裙,外有用来祝寿的长寿花,内绣清冷高贵、一身傲骨、不畏严寒的梅花,外披一层淡青色的轻纱,更加映衬出那高贵优雅的气质,三千青丝用一支紫水晶百合簪挽成飞仙髻,三千及腰墨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脑后,头戴淡金色额饰,皇家特有的王者气势展露无余。   席昱若闻言后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行至大殿中央,向太皇太后郑重的行了个大礼,美眸抬起,然后红唇微动,气如幽兰,道:“景安惭愧,病了好几年一直没能到老祖宗身旁以尽孝心。这番回宫,也只是知道老祖宗向来风雅,便投其所好的淘来一幅古画献于老祖宗。想着说老祖宗若是喜欢,那景安往后便多多淘来这样的古画来讨老祖宗的欢喜。景安只盼着这不争气的身子能够早日养好,可以常伴老祖宗身旁尽了作为孙女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借鉴一些大神们总结出来的素材~ ☆、赐婚   小说第三章赐婚   席昱若嘴上把话说的漂亮,言语间尽是透着孙女对祖母的谦卑恭顺,可是心里却不这样想。   现在那清心郡主既提了自己的名号,她自然得站出来给说一番话才说得过去。每每自己和老妖妇相互斗起气来,负责善后的都是阿琛,偏这老妖妇不是个善茬,阿琛从中周旋起来也甚是为难。   久而久之,她便学着收敛自己的性子,尽量避免和这老妖妇的冲突,减少阿琛的麻烦。   陌晟尧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眸色复杂,默然无语。   他的若儿断不会把场面话说得这般滴水不漏。瞧她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解释清楚自己久不回宫的缘由,还表达了自己所送寿礼之后隐藏的心意。   虽然在他这个明眼人看来,这贺礼委实送的缺少诚意,可却送的太皇太后不能有半分责怪和拒绝。   再看那高台上太皇太后,经清心郡主这么一打岔,眼下怕是已经从刚刚的冲击之中缓过来。   到底是修炼多年的狐狸,纵是对席昱若有万分不满,但,面上无异,“无妨,景安在病痛之余还能记挂着哀家也是有心,你这孩子打小身子就弱,一个人常年在外也是令哀家挂念的紧,此番回宫可有感觉到身子有什么不适?”   老妖妇到底是老妖妇,道行高的很,绵里藏针,三言两语就给席昱若挖了个坑。   这话问的,让席昱若着实是不好回答,她和这老妖妇明枪暗箭的交锋数年,也算是慢慢琢磨出了这老妖妇的套路。   五年前这老妖妇便借着席昱若身子不爽的由头让她出宫静养,只因她有聿儿要照顾,住在皇宫也着实不便,故而南宫璟琛将计就计把她安排在了庆安寺。   如今老妖妇又这般问起,她若回答身子确有不适,这老妖妇便会故技重施在寿宴结束后就立马差人把她送回庆安寺,美其名曰公主需要静养。   可阿琛此番安排她回宫想来必有缘由,她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怕是会坏掉阿琛的大事。   可她若是回答身子将好,这老妖妇肯定就会为她指婚了,毕竟她确实已经耽搁了好多年,寻常人家的女儿二八年华就已出嫁,可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一,年龄确确实实摆在那,总不能一直不婚配。   且看看老妖妇的为人,她留在宫里始终是老妖妇心里的一个结,婚姻大事若是攥在老妖妇手里,指不定把她祸害到哪家歪瓜裂枣的公子哥手里呢。   片刻功夫席昱若的脑中百转千回,罢了,指婚便指婚吧,有阿琛在,指婚就还有退婚的余地,总不能坏了阿琛多年来谋划的事。   想着,便宛然一笑:“回老祖宗,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景安恰恰沾了老祖宗寿辰的福泽,倒是把那缠身许久的病气也冲散了三分。”   “如此甚好,前几日哀家还在忧心你的婚事,你这孩子因为病情硬是把婚事给耽搁了。如今既然身子将好,那哀家便亲自张罗看看这王公大臣中可有大好儿郎能与我们的景安相配,也好为我们景安早日觅得一个好郎君。”言语之间并无询问的意味,表明这桩事已然板上钉钉。   话罢,太皇太后根本没给席昱若再答话的机会,就又将话锋转向了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南宫璟琛,“我们皇室如今就这么一个公主,景安的婚事可要慎重操办,皇帝以为如何?”   听得这一席话,席昱若心中冷笑,这老妖妇先前口口声声说着要亲自操办,现在来问阿琛的意见,阿琛纵是心里不愿意,也总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   果然,阿琛终是遂了她的意,“也好,景安的婚事就交给皇祖母了。”   南宫璟琛的一句话,算是将席昱若的指婚之事彻底敲定。   既然阿琛都这么说了,席昱若自然也是违心附和:“一切但凭老祖宗做主。”双手伏地行了叩首礼,算是谢恩。   本以为今日这出戏已经落幕,却不料,陌晟尧开口了:“素闻大明的景安公主倾国倾城才貌双全,今日看来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太皇太后既然要为景安公主寻个夫婿,恰巧寡人宫中后位空缺,不如将这佳人许给寡人如何?”   陌晟尧此言一出,又是引得一番轰动。   席昱若闭了闭眼睛,是了,她怎么会忘了这大殿中还有陌晟尧这尊大神在,今日之事又怎会那么容易的就此完结。   今夜她总算抬眸看了他第一眼,只见他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此刻正好同她四目相对。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俊美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令人联想起草原上扑向猎物的老虎,充满危险性。   席昱若看得清楚,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意味。她和他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却从未看透过他。就像是如今这样,她完全拿捏不准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来不及思虑太多,席昱若便又将目光转向了高台上的太皇太后。   她想,暂且先不论大明有不许公主和亲这条规矩,仅仅是老妖妇厌恶她这一点,也容不下她嫁给陌晟尧成为一国之后吧。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皇太后身上。   只见她面上不缓不急,朱唇轻轻抿了口清茶,放其置原位,顿了顿,才言:“宣皇竟然相中了我们景安,也算是景安的好福分。哀家看你二人若是能就此成就一番好姻缘,倒也是极好的。只是宣皇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大明皇室的老祖宗们早早就定下规矩,但凡皇室公主,一律不允和亲。况且景安如今早已不是适婚年龄,怕是不适合与宣皇婚配。所以,这个,怕是有点为难。”   说完,略略沉吟,接着道“但,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涉及两国邦交,也是好事一桩。不如,待我们过后细细商议后再决定如何?”   老妖妇这一番话下来,话中意味含糊不清,并没有摆出个明确态度。她固然是不想席昱若嫁给陌晟尧的,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对陌晟尧心存顾忌。平日里的陌晟尧都是她不好得罪的主儿,更何况现如今这厮手里掌握着她凭生最大的弱点——荣祺公主。所以,在无法确认荣祺是生是死之前,她目前也只能持观望态度。   虽然这老妖妇暂时并未答应陌晟尧的求亲,令席昱若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不少,但这老妖妇却并非是个良善之人,说的这席话委实让她听得不太舒服,什么叫做早已不是适婚年龄,怕是不适合婚配?!这不是毫不掩饰的说自己年龄大,配不上陌晟尧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宠,保证不虐! ☆、联姻1      想来这老妖妇也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才如此说的,席昱若虽听了心里有些不爽,但也不至于到了动怒的地步。   而那边的陌晟尧听了太皇太后这般说辞之后,却眼眸一寒,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   他的不悦表现的甚是明显。   太皇太后以为他是不满自己没有应了他的求亲,心中一惊,竟没有想到这席昱若对他这般重要,正打算想番说辞来缓和一下局面。   却不想陌晟尧快她一步,眼带讥讽,冷笑道:“景安公主芳龄尚在桃李年华,这怎么不是适婚年龄了?莫不是在太皇太后心里,想着是自己的孙女竟配不上寡人么?若真是如此,那太皇太后还真是多虑了,寡人觉得以公主的仙人之姿,完全当的起寡人的求娶。”   陌晟尧的一席话说得是毫不客气,很直白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整个大殿霎时鸦雀无声,饶是太皇太后再怎么心思玲珑长袖善舞,这当着众人的面,她的面子上也有些端不住,“景安可是哀家最为疼爱的孙女,哀家又怎会这般作想?况且景安打小便聪慧机敏才华过人,和宣皇相配也算是郎才女貌。若是此番景安能和宣皇结了秦晋之好,哀家觉得欢喜还来不及。但,毕竟历代祖宗的规矩摆在眼前,不可随意违背。所以,景安的婚事还需从长计议。”   言语间竟巧妙地故意避开了席昱若的年龄问题,说罢,看了看南宫璟琛,“皇帝,你说是不是?”   “皇祖母所言极是。 ”陌晟尧的突然求娶着实出乎南宫璟琛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只要这陌晟尧暂时无法确认景安的身份,是断然不会有大动作的,谁曾想,陌晟尧竟然就这么贸然求娶了,而且还是在自己把景安的婚事托付给太皇太后之后开口的。   现如今,能阻止这桩婚事的,怕是只有太皇太后了。   他且看着太皇太后怎么做,若她真的想拿若儿来换荣祺公主的话,到时候他再出手阻止也为时不晚。   陌晟尧的眸中一片清寒,虽然仍是怒意难消,却是不好再深究下去。毕竟太皇太后还做主着景安的婚事,想要成功娶得美人归,到底还是需要给太皇太后留一些面子的。   从方才景安公主献礼开始,便是大戏不断。在座的王公大臣虽不敢妄议皇家之事,但各自心中也着实有了一些计较。   这太皇太后欺压景安公主数年,如今这大宣皇帝一来便要为公主撑腰,若是此番公主真的和大宣结了姻缘,怕是这公主就要咸鱼翻身了。   而这几位当权者口中的话题中心景安公主——席昱若,却始终不作言语,神色复杂难辨。   大戏已经落幕,宴会也终于接近尾声。   夜已深,席昱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清心郡主的挑衅,太后的赐婚,陌晟尧的求娶,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游离的悠长思绪伴随着的黑夜莫名的烦躁和恐慌起来。   干脆翻身下了床,懒懒的倚于窗前,轻轻合上眼,任凭凉风轻轻拂过,好来驱除心头的躁意。   今日在大殿之上陌晟尧对她的维护她都看在眼里,他的举动确实撩得她这好几个时辰心神不宁,可,那又如何?又能如何?   他们,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忽得惨然一笑,罢了,罢了。不去想那么多,总之,她是嫁不了陌晟尧的,于今而言,他对她就是个局外人,过了这段时间,她和他应不会有任何交集。这一点,她相信阿琛。   席昱若一直以为有阿琛在,纵是太皇太后想把她嫁到大宣,怕也是不能的。更何况,除去荣祺公主这层关系,老妖妇心中也是不情愿的。   可有些时候现实往往很会打脸,这不,如今距离太后寿诞已过了三日。   这日清晨,席昱若由寻儿侍奉着晨起梳妆完毕,正打算去用早膳,便见那南宫璟琛身边的大总管杨国福正双手捧着圣旨,踏着晨光,身后跟着一大波宫人浩浩荡荡而来。   这时候来的圣旨,自然不会是旁的内容。接旨的时候,杨公公还顺带塞了席昱若一封信。   收信人是南宫璟琛,写信人是她的师父——朝宗先生。师父信中说大宣皇宫内有可以救阿琛和真正景安的生母苏太妃的灵药——血菩提。   说起这血菩提她自然是知道,据说全天下只那一株,想当初她历尽千般苦万般难方才寻了来,却被陌晟尧用在了他的另一个女人——黎妃的身上。   五年前黎妃身受重伤差点致死,陌晟尧拿出半株血菩提方才保住了她的一条命。既然这样,那就证明,大宣皇宫里还有半株血菩提。   看完信件的席昱若独自坐在那怔了好久,怪不得阿琛会突然同意让她嫁给陌晟尧。   一边是与他情同兄妹的她,另一边是有着血缘之亲的生母,从这两者之间做个选择对阿琛而言着实太过为难。   这血菩提,她自然是最适合去取的人选。   这辈子她欠南宫璟琛和南宫景安两兄妹的实在太多,如今既然得知这血菩提对苏太妃有救命之用,哪怕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去取她也是情愿的。   大明的景安公主要和大宣皇帝联姻的消息已经昭告天下,四海皆知。   席昱若十日后就要和陌晟尧一同前往大宣。   在这十日里,席昱若回了一趟庆安寺。为避免他人起疑,席昱若是在傍晚时分回到寺里的。   远看整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如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压抑极了。   可此时寺庙的后殿里面,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因,寺里多了一个粉嫩嫩的小活宝。   这小活宝,名唤聿儿,大名席子聿,今年五岁,正是五年前席昱若同陌晟尧所生之子。   这几日席昱若在宫内,照顾不了她的宝贝儿子,方才把儿子送到了庆安寺里让她师父朝宗先生帮着教养。   倒也不是席昱若怕把席子聿一个人丢在庭院里下人们会照顾不周,主要是这小祖宗性子太过淘气,除了席昱若这个娘亲和朝宗先生竟是谁也看管不了他,所以席昱若进宫之前才把这小活宝托付给了师父。   席昱若实际上并不常常居住在庆安寺,她自认是个俗人,怕扰了佛门的清净,况且她还带着聿儿,住在这里确实不大方便。   因此便只有朝宗先生一人住在这里,更多时候她都和聿儿一同住在城里阿琛另外给她安排的庭院中,偶尔宫里来人的时候她才会回这里做做公主样子。   席昱若还未踏进内殿,便听得殿内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   听得出来这中间有儿子的稚嫩笑声,她不由得粲然一笑,梨涡轻陷,如若问她这世间有谁能够让她仅是单纯的看一眼就觉得幸福,那此人便是聿儿无疑了。   “聿儿,”席昱若站在门口朝着殿内那个手执画笔忙活着做皮影的小身影唤道。   “娘亲你回来了”席子聿回头看到席昱若,惊喜地叫了一声便一头扎进了席昱若的怀里。   感受到怀里软软的小身子,席昱若的眉眼之间皆是温暖笑意,抬眼看了看,师父他老人家和寺院住持正伏在案前对战棋局,婢女敛秋和拂冬正同聿儿一起做着皮影,熙春想必还在厨房忙着,念夏正在桌上摆着聿儿要吃的糕点,她的两个师兄傅凌天和白孜墨此时还在院中练功。   这才发现这里聚了不少人,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做,竟让她想起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这边席昱若正忙着和儿子团聚,那边的陌晟尧却迈进了华景宫。   守门的小太监看到宣皇往华景宫方向来早早地便做了通报。   此时寻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里的手绢被掌心里的汗液给浸得湿透,嘴上直念叨,“这宣皇从未来过华景宫,怎的这主子刚一走,他后脚就来了呢,哎呀,主子呀主子,你快回来吧,这可急死人了呦。”   可是上天听不到寻儿的心声,该来的注定要来,这不,陌晟尧已经到了门口。   罢了,寻儿心一横,便走了出去。   “你家主子呢?”还未等寻儿行礼问安陌晟尧便问道。   “回禀宣皇陛下,主子方才已经歇下了。”   “哦?”陌晟尧挑眉,“是么?此时还未过酉时,你家主子就歇下了?”   “回禀宣皇陛下,是的,主子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便早早歇下了。”   “原来如此,既然你家主子身子不大爽利,那寡人更要进去看看了。”话音未落陌晟尧便已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几步便走到床前,拨开纱帐,又四处打量巡视一番后,发现并无没有席昱若的身影,登时大怒:“放肆!不是说你家主子已经歇下了么?你家主子呢?”   寻儿大惊失色,连忙跪地,“宣皇陛下饶命,奴婢不知啊,主子,主子她,方才还在殿内。现下,现下许是感觉闷了,出去散散心一会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谢谢大家的支持,看到有支持自己的读者真的很开森很开森很开森啊哈哈。今天暂且停更一天,因为我觉得前面写的内容里面有的部分表达的不是很好,毕竟是自己的作品,我得认真对待,努力写的尽善尽美,达到自己心里预期的效果,让大家看到更好的作品。所以,我需要理一下思路,放空一下,明天继续更,么么哒,我可爱的人儿们。 ☆、联姻2      陌晟尧冷哼一声,自然是不信她的说辞。这段时日他虽不曾来过这华景宫,却也是派人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刚刚手下的暗卫来报,说是好像看到景安公主私下出宫了,他便匆匆过来确认一番,如此看来,果然不在宫内。   “是吗?那寡人便在这等着你的主子散心回来。”冷冷的瞥了寻儿一眼,懒得同一个宫女置气,说罢便找了椅子坐下。   寻儿伏在地上颤栗不已,陌晟尧不言语她自是不敢起身。如今只盼着主子快点回来好请走这尊大佛。   在等待的时间里,陌晟尧仔细打量了席昱若的寝殿。   只见席昱若的寝殿布置得十分雅致和特别。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墙的东北角还摆放着一酱紫色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一瓣,轻轻的拂过琴弦,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一着纱帘,弥漫着整间香闺。   而东边便设着卧榻,镶玉牙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想来是这丫头嗜书又嗜睡,懒得往那书房跑,所以便把书房搬出来一部分和寝殿合在一处了。   时间静谧而沉重,陌晟尧坐在上首神色晦暗不明,无形中给跪在地上的宫人们造成了压力,徒留了一室紧张。   已经两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夜幕深沉。   数百只蜡烛将大殿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殿中的轻纱幔帐,玉堂金马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可是华景宫内的人的心思却是半点也亮堂不起来。   陌晟尧在华景宫等了一夜,直至破晓时分,也没见到席昱若散心归来。倒是有暗卫急匆匆赶来把他请走了,想来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他亲自处理。   陌晟尧前脚刚离开华景宫,席昱若便回来了。   聿儿再怎么聪明早慧,终究还是个孩子。几天不见自己的娘亲,粘人得很。等她把孩子哄得入睡,再把带聿儿去大宣的事宜安排妥当后,已是深夜。   席昱若想着说早早回宫也无事,倒还不如留在庆安寺陪孩子一夜到凌晨再离开,索性便搂着聿儿睡下了。   毕竟,到了大宣,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如今日这般陪着聿儿了,今夜是她这短期内唯一能把握住的机会了。   这一夜,她睡得自是十分满足,宫内的人却是十分焦心。   踏进宫门,就发现宫内上上下下的人跪成一片。   昨晚陌晟尧在这守了多久,华景宫的宫人们就跪了多久,直至陌晟尧走后,主子没回来,他们还是不敢起身。   公主私自外出是大事,他们还企图欺瞒宣皇,彼时他们还有命在地上跪着已经算得上是陌晟尧天大的仁慈了。   听着寻儿惊魂未定的说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席昱若也是暗暗心惊。   倒不是怕陌晟尧把她怎么样,主要是怕被陌晟尧察觉到自己的身份,还有,小聿儿的存在。   细细想来昨晚的事甚是蹊跷,仅仅是被陌晟尧察觉到自己出宫倒也没多大意外,但是又何以使得自己的手下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怕是,自己已经被陌晟尧盯上许久了。   陌晟尧到底是陌晟尧,任何时候都小瞧他不得,一出手,竟使得自己的人毫无招架之力。   看来,这次前往大宣,她还得向师父求助,多多派些能人异士来帮她才是。   今日而言,这大宣皇宫对于席昱若就如同龙潭虎穴。   曾经她有多眷恋那个地方,如今就有多憎恶那个地方。既然她此番不得不回,那便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回去,方才能把那些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从陌晟尧和那帮人的手中给夺回来,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血菩提和一个对她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想起那个极其重要的人,席昱若不由得心底万分涩然。   想当年自己抱着聿儿拖着残破之躯逃离大宣皇宫时,最对不住的便是这个人。   如今,五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在那大宣皇宫里有没有遭罪,自己,也是时候该带着聿儿回去看看她了。   此番回大宣,哪怕拼尽全力,席昱若也要把她接回自己身边。   席昱若出宫那晚,华景宫内闹得动静虽大,对外却是没传出半点风声。   陌晟尧或是真的被急事绊住了也或是对此事本就浑不在心,总之,在他们正式启程去大宣之前,竟也没再来找过她。   出嫁前一天,寻儿端着嫁衣礼服走进了寝殿,“公主,尚衣局裁制的嫁衣到了。”   席昱若抬眼看了一眼寻儿放在妆台上的火红的绣凤嫁衣,心下怆然。   这等漂亮的华裳,本该是她的心头好,她素来爱穿红裳,更何况是红色嫁衣。   想当初,她心心念念自己能够在某一日穿着这大红嫁衣嫁给陌晟尧却始终没能如愿,今日,倒是来让她穿着了,她却极不愿穿。苍天弄人,这是何等的讽刺!   她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内务府可有备用别的颜色的大婚礼服?本宫不喜红裳。”   翌日,三更时分,席昱若便起床由婢女们侍奉着妆扮更衣,经婢女们忙活了几个时辰之后,她终于出现在了金銮殿上向南宫璟琛及太皇太后拜别。   陌晟尧远远的看着,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只见她一袭云锦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金色鲛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   慢步行走间,有芬蘼的凤凰花瓣偷偷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只那一眼,便让人深深沦陷,予取予索。   她缓步向他走来,他的心跳停了半刻,心下竟如同毛头小子般的开始紧张起来。   他寻了五年,终于将她给找回来了。他想了五年,终于将她给盼回来了。他的宝贝,终于回来了。   “景安前来拜别皇兄和太皇太后,景安此番嫁到大宣,怕是再也不能常伴皇兄和太皇太后左右,惟愿皇兄和太皇太后福寿安康,长乐未央。”席昱若双手伏地,向南宫璟琛郑重的行了一个道别礼。   坐在高位上的南宫璟琛看着席昱若,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怀。   是他,违背了曾经要守她一世的誓言,还主动放开了她的手。   他附和着太皇太后嘱咐了几句道别的场面话,兴致缺缺。直至眼睁睁的看着陌晟尧把席昱若牵出大殿,才恍然意识到,这回,是真的彻底失去她了。   五年前,他亲自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五年后,他又亲手将她推入这水深火热之中。终究,他还是没能护得了她。   两国联姻的大事早已传遍街头巷尾,今日不仅是皇宫之内到处张灯结彩,就连整个京都都是锣鼓喧天,一派喜气洋洋。   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数千名送亲的宫人,席昱若由陌晟尧一路牵着,送至一顶公主专用的大红轿辇之上。   她现下的心情十分复杂,自现在起,她便要告别大明皇宫里的一切,只希望,她离开后,阿琛和师父师兄们都能一切安好。   伴随着礼官的一声“吉时到,启程”,席昱若这才算是正式踏上了作为景安公主的和亲之路。   虽不是正式大婚之日,但也是一国公主出嫁的大喜之日。   本应按规矩穿着红衣的席昱若穿了一身金色的吉服现身,虽然众人都看得出来这身装束不合礼法,却终究无人来责怪她半分。   想来也是,席昱若即将嫁的大宣皇帝都没有说什么,旁人又哪来的这立场去管她穿什么嫁衣。   而相比较之下前方白马上的男人却是一袭正式的红色吉服。一身红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明明前两天,他派去席昱若身边的暗卫就已经有来禀告过他席昱若今日并不会穿红色吉服的事,他今日照样还是穿了红衣。   她,是他的若儿。   在看到她第一眼时,他便已经有七八分确认她是他的若儿。如今,他更加确定,她,就是他寻找了五年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觉得不错,可不可以点个收藏留个评论捏~ 哈哈哈哈,大凉来拉客~小天使们来我家来我家来我家嘞~ ☆、回程      他看得出来,她不喜红裳是假,触景伤情是真。既然不愿穿,那他由着她又何妨。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她做什么他都会由着她。   从明国到宣国的路程虽很遥远,但有陌晟尧这尊大神护着,这一路倒也称得上是顺风顺水相安无事。   既是一路同行,席昱若自然避免不了要和陌晟尧交流接触。更何况如今二人已是未婚夫妻,陌晟尧偶尔会对她做出一些亲密举动也是正常,可奈何席昱若过不了那道坎儿,纵是以景安公主的身份和他相处,心里也是觉得万分别扭。   听寻儿讲,陌晟尧在出行前便传了寻儿问话,将席昱若平日里的饮食爱好生活习惯打听得十分详细清楚。   寻儿是唯一一个打小就跟在南宫景安身边照顾的贴身宫女,自打席昱若出现以后,南宫璟琛便把这个一直跟着自己同胞妹妹的宫女安排在了席昱若身边。   虽然南宫景安一直被养在宫外,甚少有机会入宫,但有寻儿在身旁照料提点,这让席昱若在顶替南宫景安的身份时总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寻儿虽不清楚席昱若和陌晟尧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但也知晓席昱若如今的身份不能被人识破,所以告知陌晟尧的生活习惯自然是南宫景安的,而并非席昱若的。   陌晟尧本对席昱若的喜好甚是清楚,只是简单的想着若儿在这明国呆了五年,怕是习惯什么的会稍作改变,又知道这随行陪侍的宫人中没几个是侍奉过她的旧人,传她的贴身宫女来问话也无非就是确认一番,怕下人们侍奉的不周全会委屈了她。   但哪知席昱若会将此当做一番试探,对他的防范之心如此之重,竟换来了寻儿的满口胡言。   他虽心知寻儿的话作不得真,却也只能配合着席昱若将演着这出戏。毕竟此时有着景安公主这层身份作幌子,她才肯留在他身边,他自然不会傻得去戳破。   每每到了用膳时刻,便差人将南宫景安喜吃的膳食和席昱若喜吃的膳食各做了一遍摆在桌上,只道是这其中那另一部分是自己喜吃的饭菜。可是没吃几口便匆匆离席,留席昱若一人在桌前用膳。   故而,席昱若既能吃到自己喜欢的饭菜又不必见到陌晟尧,这膳,用得自然是十分自在。   这些时日一直在赶路,因此白日里除了用膳外席昱若和陌晟尧并无很多交流。虽然每次菜一刚上完,陌晟尧便总有急事逼得他不得不起身离开,两人也说不上话,但总归是露了一面。回数一多,便形成了一种不成文规矩,席昱若的饭桌上总会摆着陌晟尧那爱吃的饭菜,可陌晟尧经常被公务缠身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可是,白日里甚少有交流,不代表晚上就没有。   自打联姻队伍出发以后,陌晟尧这厮每天晚上都会和席昱若歇在一处,起初席昱若以两人尚未成婚不合礼法为由推拒过,但他对她的拒绝充耳不闻,依旧理直气壮的歇在她的房里。   因着两人的身份,席昱若怕推诿得过分了惹他起疑,况且他每晚除了搂着她睡觉之外并无任何不轨行为,久而久之,也就由着他去了。   席昱若原本还因着自己这副无法改变的容貌,担心陌晟尧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经过了这些时日和陌晟尧的相处,看陌晟尧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大约过了半月的光景,这日黄昏时刻,席昱若的联姻队伍终于抵达了宣国的京都。   席昱若的马车缓缓驶进大宣宫门的那一刻起,席昱若的心情不免有几分怅然。   瞧这里,秦砖汉瓦,紫柱金梁,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   曾经她是怀着何等决绝的心思才离开这里的,不想几年后自己竟又重新踏进了这伤心之地。   入了宫门后,陌晟尧便和席昱若等人分开了,想来是久不临朝积攒了许多要紧的政务等着他去处理,而席昱若则换上了轿辇由宫人带着她往陌晟尧一早给她安排好的宫殿前去。   因着天色已晚,席昱若这一路也没有遇到什么熟人,很快便被带到了一处宫门前。   抬眼望去,只见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门上黑色匾额上书“关雎宫”三个烫金大字。   关雎宫,是历代大宣皇后居住之地,席昱若想陌晟尧把她安排住在这里也并无不妥。   只是席昱若看了看这宫殿,总感觉和自己记忆中的有什么不一样,罢了,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席昱若进来后顿悟自己刚刚为何觉得这关雎宫会有所不同了。   只见这宫内四角立着汉白玉地柱子,四周地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地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地绽放,青色地纱帘随风而漾。   而寝殿内的布置更加奢华,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整个关雎宫的布置虽然奢靡之至,但却丝毫不嫌俗气,反倒令人觉得这一切都精美妥当的很。   而席昱若看到这些后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二个字:奢靡。往常的关雎宫虽也充满了气派和威严,却断断没有今日这般奢华。   席昱若看得出来是陌晟尧又将这关雎宫重新用心修缮了一番,心下却搞不懂这陌晟尧素来倡导为政勤勉省俭,只怕是他的咸阳宫都没有这般奢侈,为何如今却花如此大手笔布置了这关雎宫的缘由。   舟车劳顿半个月,宫人们侍奉席昱若洗浴后便自觉退下了。   整日待在马车里,席昱若也是乏得很,待她正打算上榻之时,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咦?母后的寝宫内怎的来了一个漂亮姐姐?”这“不速之客”好奇的望着帘子后的席昱若,开口问道。   席昱若转身望去,竟怔住。   只见说话之人一双小手皓肤如玉,如透明一般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   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笑意。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的湖丝新衣,岁岁如意的花纹简单别致。底下一条藕荷色云雁细锦裁成的曳地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憨嫩可爱。   这孩子,莫非就是……她的女儿?   看这年岁,又一口一个母后,是个公主无疑,而据她所知,陌晟尧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名唤瑷熙。而这瑷熙公主,便是由她所生,昔日的席妃娘娘所生。   “莫非……你就是母后?”这小丫头见她只是怔然不语,便又问道。   身后跟着教引姑姑匆匆赶了来,看到此番情形,急急跪下,“奴婢是公主殿下的教引姑姑,小公主尚且年幼,又一直居住在这关雎宫的西殿,向来自由惯了,奴婢不知娘娘凤驾已到,竟让公主殿下冲撞了娘娘,是奴婢的错,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席昱若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这眼前的瑷熙公主,心里巴不得这小公主的冲撞,又怎么计较,说着正打算向那瑷熙公主走过去,想要亲近一下自己的女儿。   可不待她走到瑷熙的身边,这小公主便主动扑到了她的怀里,一边还欣喜的说着,“你和母后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母后,你就是母后,母后回来了。”   席昱若抱住怀里软软的身子,激动万分,面上的冷静再难自持,细细望去,都能看到她眼眶里的点点泪光。   是了,是了,这就是她的女儿,这就是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女儿啊。   五年前的那一晚,若不是情况所迫她只能带走一个孩子,若不是聿儿生下来后底子弱急需朝宗先生救治,她也不会那么狠心的抛下女儿转身就走。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儿子和女儿一样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纵使她知道陌晟尧不会亏待了女儿,这弃子之痛也不会少半分。无人知晓五年前她放下瑷熙的那一刻内心有多煎熬,也无人知晓她这五年来是怎么在思念和忏悔中度过的,更无人知晓每每她看到聿儿却牵挂着瑷熙的心情是怎么的痛苦。   席昱若抱了好一会,似是恢复了些许冷静,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教引姑姑,心下有几分微恼,自己刚刚看到瑷熙,一时忘情,竟叫自己这如此失态的举止让这教引姑姑看了去,想着便扫了这教引姑姑一眼,正欲开口打发这教引姑姑退下,不料却和她四目相对,席昱若一时怔然,心底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眼前跪着的教引姑姑,竟是陌晟尧的奶娘——霜华姑姑。   与其说霜华姑姑是陌晟尧一人的奶娘,倒不如说是席昱若和陌晟尧两人共同的奶娘。   席昱若和陌晟尧青梅竹马的长大,陌晟尧极为看重这奶娘,席昱若一直跟在陌晟尧身边,自然也和这霜华姑姑亲近的很。   眼前的霜华姑姑看到席昱若的面容后也是一阵惊诧,嘴唇颤抖,那声郡主已经到了唇边,却被她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霜华姑姑管女主叫小姐改成了郡主~~ ☆、归来      席昱若将霜华姑姑的神色一览无遗,心下了然。   想来霜华姑姑是看到了自己的这双眼睛方才推翻了她是若儿的判断。毕竟,大宣人的眼睛都是黑色,而自己如今的眸色却是和明国人无异的褐色。   刚到大宣,便迎来了她的两个亲人,席昱若的心情是万分激动且复杂的。   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又宛如生母,她差点都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汹涌而至的感情想要不管不顾好好抱一抱眼前的这两个人。   可她到底是存有一分理智的,她不能,至少暂时还不能和她们相认。若是此时此刻和她们相认的话,那她就只能和五年前的结局一样。   “母后,瑷熙好想你,父皇说你会回来,瑷熙便日日盼着你回来。母后,瑷熙今晚不走了好不好,瑷熙今晚想和母后睡。”瑷熙的开口让席昱若彻底回过神来。   “好。”席昱若含笑看着瑷熙,低头拢了拢她微散的发丝,而后把目光转向了霜华姑姑,微微一笑, “姑姑且起来答话吧,本宫初至大宣,四下无亲,如今看瑷熙公主如此喜欢本宫,本宫心里也是欢喜的很。既然我二人如此投缘,日后还有做母女的缘分,不如让瑷熙公主今晚留在这和本宫做个伴吧,也当是培养培养感情。”   “回禀娘娘,这,这怕是不妥……公主年岁还小,留在这里恐会叨扰到娘娘。”霜华姑姑恭谨道。   霜华姑姑不愧是陌晟尧看重的人,纵然得圣上万分看重,也一直恪守着本分,从不在言行上逾矩半分。   “无妨,瑷熙公主生的这般机灵可爱,招人喜欢,又怎会是叨扰呢。本宫初至大宣,正愁无人作伴,如今这小公主的到来倒是给本宫添了不少慰藉。姑姑且放心吧,本宫一定会把小公主照顾好的。”   “是,娘娘。那奴婢这就下去把公主殿下的衣物送来些。”席昱若都这般说了,霜华姑姑自是不好拒绝。   何况圣上既然把公主殿下和这未来的皇后娘娘都安排在了这关雎宫,想来也是对这位娘娘极为放心。既然圣上都信得过,那她自然也无需多虑。   “天色这么晚了,怎的还出来乱跑?”席昱若牵着瑷熙的小手,一起坐到殿内的软榻上,目光怜爱地看着她。   “瑷熙原本是要去沐浴的,结果看着母后的殿里灯亮了,就跑来瞧瞧看是不是母后回来了。”   “哦?你方才说我和你母后长得一个模样,又是谁告诉你的?”席昱若含笑拉着她细细打量,越看越是喜欢,到底是她生的女儿,瑷熙长得很是精致漂亮。   “自然是父皇呀。父皇的内殿里挂满了母后的画像,父皇还告诉瑷熙,说母后就和瑷熙一样贪玩迷路了,瑷熙且等等看母后就会回来了。”   听了瑷熙的童言童语,席昱若愣了愣,俨然是没想到陌晟尧会有这般举动。   可他为什么会这般做呢,又是做给谁看,她犹记得,五年前,他神色坚定的告诉她,他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他打小便疼着她宠着她护着她,起初他说不喜欢她的时候,她也是万般不信,可是直到后来她看到他做的那一系列事情,才恍然明白,他并不是有什么苦衷,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罢了。   如今遇到关于陌晟尧的事情,席昱若总是不愿去想太多,很快便又把注意力转到瑷熙的身上。   “你……父皇待你可好?”席昱若浅笑道,看她胖乎乎地小脸也知道她是没有受委屈的,却也总忍不住问一句。   “父皇待瑷熙很好,下人们常常说父皇都快把瑷熙宠到天上去了呢。”瑷熙很是乖巧的答道。   霜华姑姑过了须臾便回来了,由席昱若带着瑷熙前去沐浴。   母女俩相处的极好,这一晚,席昱若搂着瑷熙睡得十分香甜。   而另一边的咸阳宫里,陌晟尧听着侍女的禀报,目光也变的越来越柔和。   一连几日,席昱若和瑷熙都带着宫人们在关雎宫里各种嬉戏玩闹,玩累了席昱若就带着瑷熙在关雎宫后面的小花园里荡着秋千,母女俩玩的是不亦乐乎。   每当看到瑷熙灿烂的笑脸时,席昱若都觉得甚是满足。   如今还有机会让她陪在瑷熙身边,真好。   有时也会牵挂着她的另一个宝贝——聿儿,此时聿儿应该也在大宣京都里面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或许,再过段时日,她应该告诉聿儿,他还有一个妹妹。   在大宣的日子过得飞快,这一展眼,便是半个月飞速过去,终于迎来了陌晟尧同席昱若大婚的日子。   那天寅时左右,席昱若便被宫中遣来的姑姑唤醒了。简单洗漱过后,三两个宫女扶着她坐在妆镜台前,席昱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阵晃神。   原来自己已经来了这大宣半月有余了,这段时日,她一直窝在关雎宫,不曾外出,除了陪着瑷熙戏耍之外,几乎没见过人。   她生性懒散,素来最怕麻烦,如今却要回来处理这些繁琐复杂的陈年旧事,也是压力颇大,况且,她担心自己陷入大宣皇宫的漩涡后便很难有机会再像今日这般轻松的陪着瑷熙了,所以,这大婚前的时日,且当是她给自己留的缓冲时间了。   这边席昱若在怔愣着,那边的姑姑们正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长发被仔细梳顺,梳成了纷繁复杂的凌云髻,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脸上扑了层层细粉,白的晶莹剔透。眉毛细长上扬,为她平添了一份凌厉之气。烈焰红唇,明艳动人,绝代风华。   风姿卓绝,母仪天下,或许只有这样的装扮,才能凸显一国皇后的不二威仪。   一层轻薄的红纱笼罩在席昱若的面前,扶着喜娘的手,她缓缓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步步地由喜娘们牵引着迈出正殿,坐上宫内前来迎亲的十六抬大红鸾轿。   鸾驾入太庙,朦胧之中席昱若似乎望见了那一国之君的身影。他迎风立于太庙之前,静静看着她缓缓拾级而上。   她身着一袭明黄吉服,正款款的向他走来。这吉服的颜色是他规定的,既知她不情愿,他又怎舍得逼她。   只是,这有生之年,他仍盼着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穿上那大红嫁衣。   自她初至大宣那日宫门一别,她和他已有半月未见。   敬过祖神,陌晟尧同席昱若入皇宫。午门,东华们,神武门……一道道宫门,一面面宫墙,席昱若抬眼,心想,从今往后望见的天空,便只是这层层禁锢之下的风景。   受过大礼册过金印之后,陌晟尧留下宴饮王公大臣,席昱若随着宫人们先行往皇后居住的关雎宫走去。   关雎宫东暖阁,席昱若端坐在窗前,窗外传来不绝入耳的喧闹之声。   她忽而闪过一个念头,这样被喜庆侵染的日子里,到底有多少人真的高兴。起码,她这个新娘,就不能发自肺腑的说出一声高兴吧。   不觉轻轻呢喃,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红墙一堵,断送多少娇颜?   想当初,自己最大的梦想,便是嫁给她的尧哥哥做新娘了吧。如今,嫁是嫁了,她还嫁了两回,可她却是半点也兴奋不起来。   席昱若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宫人们忽然鱼贯而入,继而房中猛然闪现摇摇曳曳的烛光,她这才明了天色已晚,想来现在宫内应该已经是华灯初上。   片刻,陌晟尧便来了。他将一众人等拦在门外,只余下必须的宫人侍奉,继而坐在席昱若身边。   伴随着宫人们喜气洋洋的声音和外面愈加亢奋的礼乐声响,陌晟尧接过女官递来的金杆秤,轻轻拨开席昱若的盖头。   她琼首低垂,他不作言语,身侧喜娘却仍是笑意盈盈,先是给席昱若戴双喜如意,加添扁簪及富贵绒花,戴朝珠,然后张罗着帝后二人行合卺宴饮交杯酒。   “皇上皇后万福,请饮下这杯酒,从此交为夫妻,恩爱不疑。”   陌晟尧抬手取了,递给席昱若一盏,她接过与他交杯饮下,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在她耳边轻轻浮动。   “皇上皇后大喜,大齐大喜。”喜娘与宫中的众人跪下,齐声说道。   陌晟尧微微颔首,道:“赏。”   众人喜不自胜,退出洞房,此刻房中便只剩下了席昱若和陌晟尧。   陌晟尧抬眼看着的女子,竟是一阵恍惚,像是回到了六年前那晚,她也是这般嫁给了他。   那时她刚刚及竿,他便着急忙慌的把她娶了过来。虽然当时他还没有能力给她正妻皇后的名分,可她却是他的第一任妃子。   那时,他想着,反正此生他注定只要她一个女人,妻和妾又有什么区别,先把她娶回来,日后扶正的机会有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这章大婚查了好多资料呢,还借鉴了一个前辈的大婚流程,惭愧惭愧惭愧,吼吼吼,同一大章节会分为两三部分更。哈哈哈哈哈,晚安吧,我亲爱哒人儿们,么么哒~ ☆、皇后   皇后1   他比她大了八岁有余,她刚刚及竿的时候他已是少年皇帝,而皇帝纳妃是不需要穿嫁衣的。   他还记得,纳妃那日她冲他撒娇,说将来要他赔给自己一个穿嫁衣的机会。   陌晟尧想到这,竟不由得苦笑。   “到了大宣之后,可还习惯?”其实他心里想问的是你回到家之后,可还习惯,但心里所想的话若是说出口来总得换个说辞。   “还好。”席昱若淡淡答道。   “皇后。”陌晟尧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嗯?”席昱若没适应过来陌晟尧会这般唤她,毕竟往常他永远唤她的都是若儿,可转念一想,她现在是明国的景安公主,又成了陌晟尧的正妻,陌晟尧唤她一声皇后也是应该的。   陌晟尧沉默了半晌,终究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席昱若见他之后再也没有后续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想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只见他黑眸幽深,泛着难解的光,下一秒,他就吻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想逃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他牢牢捆住。   他紧紧拥着她,无视她的挣扎,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这一夜,红鸾帐内,春光旖旎。   翌日,席昱若醒来时已经快至晌午时分,陌晟尧一早便上朝去了,此时只留她一个人看着自己这凌乱的床榻发呆。   昨晚陌晟尧碰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现在是景安公主的身份不应该推拒,可她终究骗不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潜意识里已经习惯了陌晟尧的亲密触碰,她做不来拒绝的姿态。   想起这个,席昱若便有几分恼意。   自打和陌晟尧重逢以来她一直在催眠自己,觉得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面上能够做到波澜不惊就是真的不爱了,可如今看来却并非那样,昨晚的事情完全打破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她爱了陌晟尧那么久怎么会如此容易就对这份感情释怀。不管是年少时期对他的爱,还是这五年以来对他的恨,都意味着她对他的放不下。   可是放不下又如何,她苦笑,她并没有忘记那些前尘往事带给自己的伤害,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归来的主要意图,所以,她现在和他短暂的纠缠只是为了尽早的做个了断。   思虑至此,席昱若便想起了一个人。   想着自己都回来这么久了,也是时候会会那位故人了。毕竟有些东西,是要从那位故人身上取回来的。   于是,席昱若唤来寻儿,好好的梳洗妆扮了一番后,看着镂空雕花嵌着羊脂玉的铜镜映出她绝代容颜,靡丽妖冶,抬眸谈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冰雕玉勾玄胆鼻,往生河上菱唇艳。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让人觉得用倾国倾城这样的词句也是负了这般美貌。   她满意的红唇一勾,方才风风火火的朝着锦鲤池方向去了。   为了这次相见,席昱若特意让寻儿下去打听了一下这位故人平日里比较钟爱的去处。   果不其然,席昱若远远的就在锦鲤池的亭子内看到了那人。   陌晟尧在立后之前共纳了两宫妃子。一个,便是席昱若自己,昔日的席妃娘娘,而另一个,便是亭中那位,黎妃。   还不待席昱若走进亭内,那人便匆匆出来相迎。   “妹妹不知……”黎妃话说出一半,竟生生顿住。心下顿时惊骇万分,这女人,竟,竟和席昱若长得一般无二。   皇后二   “不知怎么?”席昱若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神色淡淡,并未看她一眼,直接走进亭内寻了主位坐下。   “妹妹,妹妹不知姐姐到来,未及时相迎,真真是极大的罪过,还请姐姐恕罪。”说着便欠身,向着席昱若微微一福。   “无妨。”有机灵的宫娥早已上前为席昱若添了新茶,茶盏之中芳香扑鼻,席昱若拿起茶盏轻啄一口,这才抬眸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只见她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着实是个姿色上乘的美人。   看她红润的脸色,便知陌晟尧这些年来把她养的极好,竟丝毫没有当年孱弱的样子。   “妹妹起初听说姐姐已经到了大宣皇宫,原本打算前去拜访来着,后来陛下告诉妹妹说姐姐喜欢清静不喜被人打扰,便把这念头放下了。今日竟在此一睹姐姐芳华,还真是妹妹的福分。”黎妃笑道。   看她的神色,显然是已经从方才的冲击中缓了过来。   “若是本宫没记错,黎妃怕是比本宫要年长几岁吧,况且,本宫出自大明皇室,而黎妃却是大宣的通判之女,年岁不可,出身不同,黎妃唤本宫一声姐姐着实不妥,往后还是改了口吧。”通判只是朝中一介六品官员,黎妃的出身是她一直以来最介意的。如今黎妃这口口声声的姐姐委实唤的席昱若不大想听,脾气一上来,就专捡黎妃的痛处讲。   五年前的席昱若在面对黎妃的时候总是顾忌着陌晟尧,想着这贱人好歹是陌晟尧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说话做事也多少给她留了一些颜面。   可如今,不必再顾忌陌晟尧,倒是随着她的性子怎么痛快怎么来。这黎妃在过往给过她的种种不痛快,席昱若自然要一分不少的统统施还给她。   果然,这黎妃听了此言,脸色难看至极,却碍于席昱若的身份不得不恭谨答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臣妾记下了。”   “本宫听闻黎妃的身子一向不大爽利,如今可还好?”席昱若问道,淡淡的语气,却似有包含一切,冷淡中透出一股华贵之气。   “劳娘娘挂心,臣妾还好。”   “如此甚好。本宫近来听闻黎妃的身子一向弱极,靠着陛下寻来的血菩提方才将养好了身子,不知是真是假?”说这话的时候席昱若一直注意着黎妃的神色。   果然,黎妃脸色一变。   血菩提是大宣宫闱秘事,除了五年前那几个当事人外一直不为人知,如今席昱若这般问起,自然显得十分突兀。况且席昱若的模样还像极了其中的一位当事人,如何能引得黎妃不防备。   “本宫师承朝宗先生,而从医者自然对医理药材感兴趣的很。血菩提是师父一直以来求之不得的圣药,眼看着师父他老人家的寿辰将至,本宫想着若是能寻得到这圣药送于师父,倒也不失为给他老人家的一份大礼。”席昱若的声调清冽,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但却是在告诉黎妃自己既然师承朝宗先生,知道这血菩提的下落不足为奇。   “禀娘娘,臣妾当年确实有幸服用了半株血菩提,但娘娘也知道,那血菩提乃是圣药,珍贵的很,臣妾虽得陛下宠爱,却也只是一介宫妃,委实不知那余下的半株现在何处,娘娘此番怕是问错人了。若是娘娘真的想要,何不直接去找陛下讨,想来凭着陛下对娘娘的宠爱,自是十分愿意将那血菩提赐予娘娘的。”黎妃说的好听,但那一双剪水秋眸中的算计却是一重盖过一重。   “哦?”席昱若微微扬起唇角,蛾眉淡扫,一双褐色的眼瞳,深邃如渊,却像是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能扎得人心里一慌,“黎妃当真以为本宫听不出妹妹的言外之意?”   不待那黎妃回答,席昱若的嘴角便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轻微的冷哼一声,“陛下与本宫夫妻本是一体,纵是本宫真想要那血菩提,也着实用不上讨这个字眼。况且,本宫虽然刚刚嫁进大宣皇宫不久,但对有些事情也是了解几分的,所以,黎妃不必特意向本宫强调陛下宠爱你这一点。”   席昱若的一番言辞直白又犀利,真可谓是丝毫情面都不留给这黎妃。   “娘娘误解臣妾了,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随口一答,这话中可是断断不敢有什么言外之意。”黎妃恭敬的眼神背后染上一层阴郁,面上却不曾表露半分,席昱若的敌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她着实招架不住了。   “但愿如此,”席昱若的金色护甲微翘,抬眸看着眼前之人,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厌恶,眼下既然从黎妃身上再也得不到血菩提的线索,那也无需与她多做纠缠,素手轻轻一挥,不耐烦道,“罢了,你且退下吧。”   “是,娘娘,臣妾告退。”黎妃行了一个礼便带着自己的宫人匆匆离去,那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初恋的回忆多美好~ ☆、过往   过往1   黎妃离去后,席昱若却轻轻懒懒的倒于椅上,合上眼,微风轻轻拂过,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席昱若才淡淡开口,“寻儿,你是不是很好奇本宫为何偏偏如此针对这黎妃?”   “嗯?回娘娘……奴婢没有。”寻儿明显没想到席昱若会这般问她。   好奇自然是有的,她跟了席昱若五年之久,早已认她做了第二个主子,也甚是清楚席昱若是个极为良善之人,又天性懒散,平日里从无和别人相互计较相互纠缠过,现如今却一反常态的如此针对黎妃这个人,想来主子之前一定在这大宣皇宫里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辛酸事。   但她一直恪守着作为奴婢的本分,对于自己主子身上的某些事,纵然万分好奇,也不敢随意妄加揣测。   “寻儿,有些事,本宫不想瞒你,作为本宫的身边人,你也是应该知道的,”席昱若的语气似乎带着几许惆怅,早已不复方才对着黎妃那般凌厉的模样,顿了顿,才又重新开口“想来你也猜到了,本宫确与这大宣皇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宫便是昔日的席太师之女——卿若郡主,打小与当今圣上一同长大,十五岁刚刚及竿便进宫做了圣上的妃子,也就是瑷熙公主的生母席妃娘娘。”   “娘娘……”明明席昱若只是说了自己的身世,此刻的寻儿却清楚的感受到了从眼前女子的身上蔓延出来的悲伤,想要劝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聿儿和瑷熙都是当今圣上陌晟尧的骨肉,只不过本宫当年离宫时营造了只生下一个孩子的假象,陌晟尧到现在都还不知晓有聿儿这个皇长子的存在。而本宫此番归来,也只是为了取那圣药血菩提,而非和陌晟尧再续前缘,这大宣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黎妃和她背后那一党人尤甚,当年本宫怀着身孕那黎妃屡屡陷害于我,如今本宫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卷进这层层漩涡之中,所以本宫并不打算告知陌晟尧关于聿儿的存在。”   席昱若扭头又看了眼寻儿,这才继续道,“本宫与这大宣皇宫内的纠葛颇多,这一时也不便悉数讲于你听。这往后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慢慢知晓的。”   眼下席昱若在这大宣皇宫除了瑷熙和霜华姑姑外也就只剩下寻儿这一个亲近之人了,她想,既然寻儿跟着自己来到了这大宣,那这里的有些事,便不该再瞒着寻儿。   席昱若本来也是打算将往事全都讲给寻儿听的,但一张口,才发现,孽缘太多,一桩桩一件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说个大概。   “是,娘娘,寻儿都明白。”寻儿很是恭敬地应道。   席昱若不必说出口寻儿也理解,往事带给主子的都是伤害,如今重回大宣遇到的任何人任何事无疑都能揭开主子心中的旧伤,如今主子能对自己说出这些往事的大致已是十分不易。主子身上经历的一切已经够让人心疼,她怎会舍得逼她重新揭开旧伤疤呢。   席昱若对着寻儿笑了笑,良久,这才缓缓起身,“今个儿出来的工夫实在够久,瑷熙怕是都想念本宫了,寻儿,随本宫回关雎宫吧。”   漪澜殿里,黎妃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往常柔善可欺的面容竟染上了一层阴郁,仿佛阳光背后的浓密乌云逐渐显露出来,看得周遭侍奉的宫女个个胆战心惊,叫苦不迭。   这黎妃娘娘一向人前人后两张脸,脾气差得透顶,今个儿在那锦鲤池受了皇后娘娘的气,如今气成这般模样,过会儿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过往2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这黎妃便开始“折腾”了起来。   “求娘娘饶命啊,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有敢欺瞒娘娘的胆量啊,奴婢真的没有啊……”婢女芳凌跪在地上正在向黎妃苦苦求饶,她已经被掌了太多遍嘴,原本长得还算标志的一张小脸,如今肿得像猪头,右边的嘴角还在滴着血,再加上整张脸上淌满了泪水,整个人那叫一个狼狈。   看着这般模样的芳凌,黎妃怒道,“没有?呵?本宫明明派你前去关雎宫打听皇后的消息,没有欺瞒本宫你怎得没告诉本宫那皇后生的和席妃一般模样!你敢说你不清楚席妃的容貌吗!”   “娘娘,娘娘饶命啊,奴婢没有,奴婢不是有心欺瞒娘娘的,之前奴婢虽见过皇后娘娘和席妃娘娘的容貌长得一样,但,但奴婢也就远远看了一眼,没敢确认,后来得知她们的眼睛长得不一样,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奴婢就以为她们是两个人,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呢,想着怎么会,怎么会有两个人脸生的一样眼睛却不一样呢,所以,所以奴婢就没有向娘娘禀告,奴婢是真的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心欺瞒娘娘的啊,求娘娘,求娘娘饶过奴婢这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芳凌匍匐在地上哭诉得更加凄惨,黎妃却愈发烦躁起来,看着地上的芳凌觉得甚是碍眼,怒骂了一句蠢货,便命人把芳凌拖下去了。   若不是这芳凌的一时大意,又怎会使她今个儿在锦鲤池的时候面对那皇后一点防备也没有平白受了顿辱,这样的奴才死不足惜。   不过这芳凌有一点倒是提醒了黎妃,如今的皇后娘娘生得和往日的席妃一模一样,若说是巧合也就罢了,可她不过第一次就对自己持有那么大的敌意,那就断断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这大明的景安公主,像极了席妃,却又不是席妃。席妃的一双眸子是黑色的,可这女人的眸子却是浅褐色,只这一点,便说明了她不是席昱若,毕竟一个好端端的人的眼睛的颜色是无法改变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和昔日的席妃一样,都是她的敌人。这梁子,她们是结定了。今日那皇后施加给她的耻辱,她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此想着,黎妃便招来自己的陪嫁婢女清罗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而后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心想,景安公主是吧,皇后是吧,咱走着瞧。   这边席昱若刚刚迈进了关雎宫,便被小瑷熙给扑了个满怀。   “母后你去哪里了,瑷熙找遍了关雎宫都找不到你。”小瑷熙嘟着嘴,似是不高兴般的撒娇道。   “母后一直在宫里待着闷得慌,就出门溜达了两圈。可是想着这关雎宫里还有可爱的小瑷熙在等着我,怕小瑷熙想念母后,没敢在外面多待就赶紧回来了。”席昱若柔声哄着眼前的女儿,目光里充满了怜爱。   “真的吗?母后这般想着瑷熙,瑷熙很高兴。”瑷熙说着便趴在席昱若的脸上奖励似的印了一个吻。   “我们小瑷熙这么喜欢母后,母后也觉得也很高兴呢。”席昱若巧然轻笑,眉目如苏,眸里溢出点点笑意。   “母后你知道吗,父皇也在里面等着你哦。”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两句话的工夫瑷熙的脸色已经多云转晴,搂着席昱若的脖子便和她说起悄悄话。   席昱若听到瑷熙说的这悄悄话却一愣,陌晟尧,没想到他也在。   一想到他就不免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席昱若的心里便有几分羞恼。   她私心想着不见他就算了,盼着这陌晟尧近日都不要再往这关雎宫里来,好歹两人这几天暂时不见面可以省掉面上的尴尬,谁知他这刚走不久便又回了自己的关雎宫,弄得席昱若一时之间竟然无措得很,踌躇在宫门口竟不知一会儿进去如何面对他。   “母后?”小瑷熙看着席昱若愣神,摇了摇她的手臂,便把她往宫内拉着走,“母后你怎么了?咱们快快进去吧,父皇还在等着呢。”   席昱若就这样被小瑷熙拉着走进了殿里,刚一入殿,小瑷熙便松开了原本紧紧拉着席昱若的小手,向着自己的父皇陌晟尧奔去扑到了他的怀里。   看着像是脱缰了似的女儿,席昱若这回算是看明白了,小瑷熙别的什么都不擅长,这最擅长的便是扑到人的怀里。   再看看抱着瑷熙的陌晟尧,俨然是一副慈父模样,这样的陌晟尧,是席昱若从未见到过的。   席昱若记忆中的陌晟尧,有三个模样。第一个便是从小面冷心热,只知道哄着她让着她宠着她,从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的尧哥哥,第二个便是十七岁时登基,在朝野上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修罗皇帝,第三个便是她进宫后那一年,眼里心里都装满了黎妃却再不愿看她一眼,冷漠无情伤她至深的陌晟尧。   眼前的陌晟尧十分亲昵的和小瑷熙相互抵着额头逗弄玩耍,嘴角含笑,那一双冷情的眸子里此刻正泛着柔和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同一大章节会分为两部分发出来,看文的小伙伴们注意啦啊,~另外,我看到了某个可爱的小读者的每一章的留言了哦,真爱粉么么么~ ☆、黎妃   黎妃1   像是察觉到了席昱若的目光,他抬头向席昱若看过来,眼波流转间全是捉摸不透的情绪,忽得一笑,道,“皇后怎得站在那许久都不说话?莫不是站傻了?”   你才是站傻了呢,我只不过是没见过这么人性化的你,一时之间不适应,感觉到像是天上突然下起了红雨一样不真实,席昱若腹诽道。   她心里已经朝着陌晟尧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却是端得一副淡定的模样,默默地走到一张太妃椅旁边不作言语。   她的故作淡定陌晟尧怎会看不出来,若是依着往日的脾气她早就还嘴了,如今竟然做出这般沉默稳重的姿态,想来也是顾忌着此时她还是景安公主的身份,因为怕他起疑方才处处收敛自己的性子努力与他做出一副平常夫妻的样子。   陌晟尧看着这样的她,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愈发得想要逗耍她,“皇后怎得还不说话?瑷熙,快过去看看你母后是不是真的站傻了。”   瑷熙闻言噔噔噔地跑过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席昱若,“母后你怎么了呀?”   “母后没事。”席昱若略显尴尬地摸了摸瑷熙的小脸笑道。   “那母后干嘛老久不说话,父皇还说母后变傻了呢。”   “你父皇童心未泯,在和我们开玩笑呢。”席昱若依旧呵呵地笑着,脸上作着一副娇嗔羞恼态,心下却对着陌晟尧不知道暗骂了多少遍。   经陌晟尧这么一调笑,席昱若原本对于昨晚事情存着的尴尬,也少了几分,再这么面对陌晟尧的时候也自在了不少。   “皇后方才去了哪里?”陌晟尧问道。自从初次宫宴过后,他面对她的时候语气总是这般四平八稳,让人辨不出喜怒。   “臣妾去了锦鲤池。”席昱若如实答道。   “哦?皇后进了这大宣皇宫半月有余,第一次出门竟是去了锦鲤池?”   “陛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席昱若反问道。   “并无不妥。寡人只是好奇这锦鲤池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这般吸引皇后?”陌晟尧无疑是在明知故问,他已经知晓席昱若的身份,自然也知晓这皇宫那么多地方席昱若不去,却偏偏挑了去那锦鲤池的缘由。细细听去,便能察觉陌晟尧那一向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多了一抹试探的意味,但他到底是在试探什么呢,怕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臣妾素来喜欢赏鱼。”席昱若面色不改,还是那般清清淡淡的模样。   “原来如此。既然皇后这般喜欢赏鱼,那寡人便差人在这关雎宫给你建个赏鱼池,也省的皇后大老远的总是往那偏僻之地跑。”陌晟尧眸色微敛,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是有隐隐感觉到失望的。心想,罢了,来日方长,到底是自己操之过急了,眼下若儿既然还在他身边,那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于他而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若儿死去更残酷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臣妾今儿个还碰到了黎妃。”就在陌晟尧在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席昱若又接着开口了。   “哦?”陌晟尧不动声色,按捺住心里隐隐的几分期待地应了一声,很明显是在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黎妃2   席昱若抬眸看了陌晟尧一眼,心里晓得今日碰见黎妃的事就算她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提前说于他听,也好省去他的怀疑,而后半真半假,徐徐道,“臣妾尚在大明的时候便对黎妃娘娘的美名有所耳闻,听闻黎妃娘娘德才兼备美若天仙,心里一直仰慕得很,今日一见这黎妃娘娘果真令臣妾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倒还真是挺会用词,陌晟尧不禁轻笑,嘴角漾起另人目眩的笑容,他看得明白,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算是全都表达进这个词汇里了,但面上还是没戳破她,“那看来寡人的皇后和黎妃相处得十分不错呢。”   “黎妃温婉贤淑兰心蕙质,自然与臣妾相处得极好。”是了,席昱若心下冷笑,是那温柔贤淑的黎妃与她相处得好,而不是她与黎妃相处的极好。   “哦……是这样。”陌晟尧的“哦”字拖长了语气,似是了然却又不像,让人判断不清他的意味。   他看了看那一直站在席昱若身边,一双晶眸正滴溜溜的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小瑷熙,朝她招了招手,待她跑回他身边后,才亲昵的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父皇要回御书房处理公务了,熙儿要在这好好陪着你母后哦。”   “父皇放心吧,熙儿会的。”瑷熙的小脑袋点头如捣蒜,很认真的承诺道。   “寡人先走了,晚上再过来。”陌晟尧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目光虽是仍在瑷熙身上,话却是对着席昱若说的。   “臣妾恭送陛下。”席昱若随即起身行礼,自打他们重逢以来她的礼数一向做的很周全。   陌晟尧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便迈步离开了。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重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皇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御书房里。   陌晟尧正坐在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听着暗卫的禀告。   此番席昱若归来,他特意在漪澜殿那边加派了人手,若是黎妃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控。这次既然亲自把若儿带了回来,那他,就再也不会让五年前的历史重演。   一直跟在席昱若身边的暗卫也将今日席昱若和黎妃在亭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详尽地告知了他。   凭着五年前黎妃做的那些不知死活的勾当和若儿一向瑕疵必报的个性,他原以为若儿会在回到大宣后就立马去找那黎妃,可是他却低估了若儿的耐性,没料到若儿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气在半月后才有所动作。   他的若儿,行事稳重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率性而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就只靠他来收拾残局的小丫头了。   若儿打小便爱跟在他身后做只小跟屁虫,他习书的时候她也拿只笔在地面上涂涂画画,他练箭的时候她便在旁边迈着小短腿来来回回地跑,因着她是席太师的掌上千金,又是先皇亲封的卿若郡主,而且还有他在背后撑腰,宫里的下人们侍奉得也甚是尽心,她那般毛躁冒失的性子竟是被照看得连半点磕绊都不曾有过。   因着是被所有人宠着长大的,若儿从小便有几分娇纵,若是别人真的惹恼了她,依着她有仇必报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他还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前朝某个大臣的女儿没长眼的在宫宴上故意撒了她一身汤,她跑到他那桌抱着他哭诉着撒娇告状,他心一软,那个大臣的女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皇宫的宴席里。   想起曾经的他们,陌晟尧苦苦一笑,那时候多好啊,她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不停的叫着尧哥哥,每每发现新奇的东西总要拉他一起看看,她还会经常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受委屈了也会第一个找他哭诉帮她报仇,长大后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娇羞的笑,找不到他的时候会急得不顾形象的随时随地大哭,再后来她嫁给了他,彻底的成为了他的女人和他孩子的母亲,再后来,他们之间便迎来了命运的转折和隔阂。   他又娶了另一个女人,他还不止一次地伤害了她,终于在五年前的某场大火中,她趁机诈死离开了他。   想着想着,陌晟尧便感觉到自己的眼角隐隐有一抹湿意。   五年前的她离开他的那一晚,是他这一生中不敢回想的噩梦,一旦想起,便有如一把利刃将几乎长好的伤疤再度揭开,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还好,幸好,历经五年,她又辗转回了他身边。这五年来发生的种种,他只当是给他的一个教训,往后,他会紧紧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五年前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大致都被他处理掉了,只剩下少数的几个,他让他们活到如今,就是为了等若儿亲自动手,他想着,只要他一天等不回来若儿处理掉这些人,就好像若儿还活着。   别人说他痴情也好,疯魔也罢,他就这样一直接受不了若儿的死,一直自欺欺人的派人到处寻找着她,自顾自地认为若儿还活着。   兴许是苍天看他可怜,还真的应了他的幻想,让他终于在大宣的一次宫宴上找回了她。   虽然他并不知晓这五年来她都经历了什么,竟导致她的眸色都作了改变,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待她及竿后又娶她做了他的妻,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了吧,包括她自己亦是。他清楚的她的所有的体态特征,性格脾气以及喜恶爱好,又岂会认不出她。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都会在十一点之前更,但因为系统的问题可能会有点时差?(笑哭),如果是偶尔太晚更大家就不必熬夜太晚等更啦,可以等到第二天再看嘛,是不是,么么么~我可爱的小读者们~尤其是某个路人甲哦,知道你是真爱粉,但也别再熬夜等更啦啊,昨晚上一点多看到你新写的评论啦呢,么么么~给你一个专属的么么哒,以后要早点睡觉哦! ☆、清白   小说第十一章清白1   陌晟尧到席昱若的宫室时其实已经是亥时了,夜幕深沉,繁星点点,丝丝的冰寒之气随着夜色浮动,让人卸下了一日的烦忧躁动。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淡月笼纱。席昱若熄了烛火,推开雕花的木窗,抱着膝盖坐在床沿,凝视窗外。   陌晟尧迈进寝殿时,入目的便是这么一幅美人望夫图,调笑道,“熄了灯却又不睡,皇后这是在等着寡人吗?”   “臣妾还以为到了这个点陛下不会再过来了。”席昱若答非所问。   她说的是实话,自打过了昨晚,她的心里便一直悬着一件事情,令她闹心的很。   白日的时候,好歹有瑷熙在,她看陌晟尧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就索性将那茬儿给躲了过去。可谁知陌晟尧待临走时还留话说自己晚上要过来,于是她就从下午开始一直心神不宁到现在。   眼看已经到了亥时,她还以为陌晟尧不会再过来了才熄了烛火,可一颗心还没待她完全地放下,陌晟尧这厮就过来了。   “寡人心下念着皇后,刚处理好前朝的事务便赶紧的过来了。”陌晟尧走上前去,和她一起坐在床边。   “陛下……”席昱若犹犹豫豫地开口,神情十分纠结。   “皇后怎么了?”似是重逢以来难得见到她如此扭捏,陌晟尧一向波澜不惊的语气中都掺杂了很明显的兴味。   “昨晚……昨晚陛下可感觉到有不妥的地方?”席昱若的神情愈发纠结了。   “哦?有何不妥?”陌晟尧笑问,那笑容从他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   席昱若抬眸看他,发现过去不太爱笑的他,如今的笑容倒是愈发多了。可纵使他此刻对着她笑,她也不能就此放下心来。毕竟昨晚的事情若是自己不给他一个解释,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纵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男儿,遇到这种事情都会介怀,更莫说陌晟尧身为一代帝王了,所以她着实摸不透陌晟尧的心思,竟然还能在此刻对着她和颜悦色的说话。   罢了,反正迟早要说的,早说还能早点解了陌晟尧心头的结,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席昱若心一横便朝着陌晟尧跪了下来,道,“陛下,臣妾不敢随意揣测陛下的圣意,但臣妾晓得陛下一定察觉了昨晚与臣妾行房时的不妥之处。臣妾……臣妾昨晚并未落红,是臣妾打小习舞伤了筋骨所致,并非不是处子之身,臣妾既出身大明皇室,如今又成了我们大宣的皇后,臣妾是断然不会做出任何有辱皇家颜面之举的,臣妾身家清白,还请陛下明察。”   这一番义正言辞的假话说完,席昱若的小脸涨红,竟像极了那经不起撞的薄皮柿子,鲜艳的很。   伤了筋骨?身家清白?听得陌晟尧的嘴角只抽,心下想笑得很,可面上却只能佯装一幅正经的模样配合着她作戏,亏她想的出来,还寻了这种借口来糊弄他。如今她都已经是他孩子的母后了,他又怎会不清楚她是不是处子之身。其实就算她不作这番解释,他也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掩过去的,刚刚看她别扭着的样子,他便有了一种预感,如今看来,她对自己这个景安公主的身份倒是负责任的很。   陌晟尧略略颔首,沉吟一番,道,“原来如此,地上凉,皇后还是起来再说,”随后亲手将她扶起拉至旁边坐下,才继续开口,“昨夜良辰美景佳人在怀,寡人对皇后所说之事并未注意。既然皇后如此说了,寡人也甚是理解,皇后既是寡人的妻,寡人自然相信皇后的清白,皇后不必介怀。”   清白2   “能得陛下如此信任,实乃臣妾之幸。”听着陌晟尧将话说话,席昱若才堪堪放下一颗心来。   喜帕不落红是大事,何况她此时用的是南宫景安的身份,历来皇后与皇帝行房后落了红的喜帕都是要由皇太后检查后送于宗人府存档的,以此证明皇家媳妇的清白。如今只因太后不在宫中,那日一早这喜帕便被她扣了下来。她必须谨慎行事,纵是她有心对这喜帕作假,也要先给陌晟尧提前报备一番,日后若是因着这喜帕生出事端,她也好有个说法。   只是她没料到这陌晟尧竟对此事毫无深究之意,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着实令她意外。陌晟尧既身为皇帝便不会不知宫内有宗人府这个规矩,这番话下来虽未明说,但显然已经默许了她作假的心思。   兴许是两人谈论的本就是隐晦的话题,殿内的气氛竟也被带得暧昧起来。   陌晟尧瞧着她出神的样子,心头一痒,不想大好良宵就这么被她蹉跎过去,低下头对着她便是一吻。   席昱若出神之际,被他这么一吻,很快便晕晕乎乎,早已不知天南地北。   这一晚,关雎宫里,又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流光易逝,很快又有几日匆匆过去。   这日,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   早晨的太阳,像牛车的轱辘那么大,像熔化的铁水一样艳红,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给整个皇宫绘画出满天霞锦,愈发显得富丽堂皇。   而此时的席昱若正俏生生地立在长寿宫廊下,等着太后的传唤。   昨日黄昏时分便有宫人来禀告,说太后已从行宫归来,因着天色已晚,席昱若心知这皇太后又连经几日舟车劳顿怕是无心见客,所以才特意等到今日起了个大早前来觐见问安。   说起这大明的皇太后苏氏,也勉强算得上是席昱若的一个熟人。昔日席昱若还是卿若郡主的时候,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十分亲近,但也从来都称不上寡淡。   席昱若不知她离宫的这五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使得这身子骨还算年轻康健的皇太后称病到幽州的行宫中养病,竟导致皇帝大婚都被路程都给耽搁了,没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大典。   但席昱若总是隐隐有种预感,这皇太后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起码自己在五年前发生的那些往事就和她脱不了干系。   听闻殿内宣自己入殿,席昱若敛了心思,逐理妆容,随即步入殿内。   抬眸亦见一华衣妇人优雅而座,正是席昱若数年未见的故人——皇太后。   她凤鬓依旧,金钗对敛,且有赤金松鹤长簪。眉间朱砂,复如从前,身着一件米黄色抹胸,领口上一条红边格外艳丽,披一件艳红色拖地长袍,领口和袖前都用金丝绣着朵朵祥云,整件长袍上零散随意的布着优雅的兰花,显得庄重端雅。一对镶着红宝石的耳垂优雅地垂下,增添了几分妖娆,几分妩媚,即使已成太后,也不改那花容月貌,此时正手持着一炳八宝锦扇,手上戴着一枚银缕蜜金猫眼戒指,轻摇锦扇。   席昱若款款走上前去,盈盈下拜,施施然行礼:“臣妾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自打入宫以来哀家还从未见过,快快抬起头来令哀家看看是怎样一副俏模样。”高位上的皇太后笑言。   席昱若依言抬起头来,眉目淡淡,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臣妾入宫时日已是不短,却从未有机会拜见母后,昨日听闻母后的凤驾已从行宫归来,却未来得及亲自出宫相迎,还请母后恕罪。”   那太后抬眸凝视了她片刻,神色莫辨,“无妨,皇后先起来吧,赐座。”   “臣妾谢过母后。”席昱若面上端的是一副稳重得体的好模样,似是从未见过那上座之人一般。   “皇后初至大宣可还习惯?”太后音若永新莺喉,依旧是笑意盈盈的询问。   “回母后,臣妾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皇后可知你的容貌像极了哀家的一位故人?”   “哦?臣妾竟不知还有这回事。”席昱若面上带着几分惊讶。   “这位故人早在五年前已经香消玉殒,皇后初至大宣,不知晓也是人之常情,”说到这里,太后抬眸看了一眼席昱若,似是打量,只见席昱若那双如一汪清泉似的凤眼,有着说不出的清澈,“这位故人便是皇帝的第一任妃子——席妃,说起来皇后与这席妃除了眼睛外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你们眼睛生得不同,乍一看哀家还以为席妃再生了呢。”   “席妃?臣妾尚在大宣之时便对这位姐姐早有耳闻,听闻瑷熙公主便是由这位姐姐所出,若不是母后今日这般提起,臣妾还真真不知道与姐姐有着相似的容貌,想来这也不失为臣妾与姐姐之间的一段缘分。依着母后所言,世上还存在如此奇事,竟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只可惜未能有幸亲眼一睹姐姐芳容,要不臣妾还真想看看我们能相似到哪种程度。”席昱若朱唇轻启,呵气如兰,白皙皓齿显露恰到好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惋惜与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卖萌打滚求各位小天使点击收藏和打分评论,靠你们啦啊,么么么~上榜就加更嘿嘿嘿~ ☆、太后   太后1   “是啊,若不是哀家今个儿亲眼瞧见了皇后的容貌,也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真可谓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倒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席昱若浅笑着应和,她的每句话都把握着极好的分寸。   “哀家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是愈发想念起往昔的旧人来。想那席妃也算是打小在哀家跟前长大的,性子十分讨喜,从前和皇帝的感情最为要好,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下瑷熙后便在椒香殿里的一场大火中去了。”似是追忆起了往事,太后的语气很是伤怀。   席昱若看得明白,这太后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心里一腔算计,而她如今也是一样的。她们互相提防着,互相试探着,却总不肯正面交锋。她自知无力抵抗,所以也默认这样的局面。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天有不测风云,这些事是谁会愿意谁能想到的呢?还请母后莫要太过感伤,想来姐姐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看到母后这个样子的。”席昱若劝慰道。   “可瞧瞧哀家这记性,大致是真的老了,眼看着皇后的模样总是不免会想起席妃来。现下只顾着想着席妃,倒把皇后的正事给晾在那许久了,”太后似是也觉得话题跑偏得太过了,话锋一转,素手轻轻扶了扶簪子,发出泠泠声响,而后才淡笑着朝着身侧的一名嬷嬷吩咐,“璎珞,去罢。”   “是,太后娘娘。”璎珞恭敬道。   只见那老婢女领命后便直接去向席昱若带来的掌事宫女那处,将一个盖着红布的白玉盘用双手捧了过来,那里面装的,无疑就是皇后落红的白色喜帕了。   席昱若看着璎珞走至大殿中央,用十分恭敬的姿态朝着那高位上的太后和自己各行了一个礼,而后一掀红布,轻轻的察看了一番盘子中的喜帕。   如璎珞这般的宫里年纪大的嬷嬷经验丰富,还身怀一些医技,眼睛忒精,看得出来人血或是动物血,白帕上的落红暗沉,已经干涸许久,如凋零的梅,显然是人的血渍。   太后2   璎珞朝着太后点了点头,太后自是信得过璎珞的本事,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摆了摆手,那掌事宫女会意后便接过白玉盘朝着宗人府方向去了。   “原本是要放在帝后大婚第二日便要行检的事,硬是因着哀家的路程拖延给耽误了吉时,说起来,这事还真得怪哀家,哀家若是能提前两天准备回宫事宜,也不至于连皇帝的册后大典都赶不上。”太后对着席昱若笑道,无论是说出口的话还是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带半分歉意。   “母后此话严重了,这天灾人祸又不是人能够做得了主的,此事怎能怪到母后身上呢,母后可莫要自责了。”   “天灾人祸?”太后闻言后挑了挑眉,方才顺着席昱若给的台阶下了,附和道,“这倒也是。”   兴许是多日来都在赶路劳累得很,太后又和席昱若闲聊了几句,直接称了乏,便是散了聚会。   席昱若回到关雎宫时已经巳时,陌晟尧早已下了朝在宫里等着她了。   自打大婚以来他每晚都歇在她处,白日里得个空闲也会时不时地来她这里走一遭,因此席昱若看到他的时候早已见怪不怪。   昨晚就寝前席昱若还向他问起今日是否要一起去长寿宫,可他言辞淡淡,只说是朝政繁忙,让她先去,他得了空再过去,便把她给打发了。   可陌晟尧若是真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忙碌,这一刻,也就不会出现在关雎宫了,更何况,寻儿方才来禀告说他已经等候多时了。席昱若是隐约记得的,这太后苏氏,并非陌晟尧的生母,在众人面前一向是保持低调温和的形象,陌晟尧同她的关系虽算不上是亲近,但在表面上也还说得过去。席昱若心下想着,看来,她不在的这五年里,宫里还真的发生了不少事,黎妃盛宠不在,而陌晟尧对待太后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皇后可是去了长寿宫?听婢女说你辰时便过去了,不过是去请个安,怎得还耽搁了这么久?”而那陌晟尧一见自己等了许久的人归来,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还说着,“听你宫里的婢女说你这几日都没好好用膳,今个儿早上也是还未用膳便去了那长寿宫,寡人便差人做了些膳食给你先备着,就等着给你回来用呢。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那寡人便在这看着你用完再走。”   席昱若倒是没想到他在这关雎宫等到现在,就只是为了看着她用早膳,顿时心里五味杂陈,复杂的很,任由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陛下……可是很早便过来了?”   “不早,也就一个时辰。”陌晟尧淡淡答道,顺势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自己才朝桌子的那一端走去。   一个时辰?席昱若的心里绷得紧紧的,眼看着一向对凡事都淡漠至极的陌晟尧此刻竟亲自张罗着宫人为她布菜,她更加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何滋味,是感动,还是酸楚,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长寿宫里。   席昱若离开已经有一会儿,那个名唤璎珞的嬷嬷此刻正给太后捏着腿,手法娴熟,显然是经年累月才可以练得出来的,而太后此刻正仰躺在一把太妃椅上,双眼微阖,看样子是享用得很,“璎珞,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回禀太后娘娘,老奴觉得,皇后娘娘今日的表现,没有一丝破绽。”璎珞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   “没有破绽?”太后重复着念了遍这四个字,而后唇角一勾,似是苦笑,“是啊,她确实表现得很完美。”   “太后娘娘,旁人不知也就罢了,可席妃娘娘当年未死之前的样貌奴婢却不可能不记得,导致她脱发的奇药还是奴婢让她服下的,奴婢亲眼看着她的头发脱尽了,纵是皇上隐瞒了所有人,却是瞒不过奴婢和太后娘娘的。”   “可……纵是心知这席妃的头发早已脱尽再也寻不到生发之法,如今这从大明来的皇后和席妃的眼睛长得也完全不同,哀家还是无法放下心来。”太后睁开了眼睛,眼底明显有着一抹担忧。   “依奴婢今日观察,这皇后娘娘和席妃娘娘的脾性也是相差甚远。”璎珞继续道。   “纵然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哀家瞧着这皇后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太后缓缓道,她今日故意提起席妃,目的无非有两个,一个是试探,另一个则是挑拨。   可奈何这女子看似温温软软的笑,一番话说下来却是深藏不漏,全然不吃她这一套,两个目的竟是一个也没有达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 ☆、姐妹   姐妹1   “皇后娘娘出身大明皇宫,她的母族又与大明的太皇太后有着宿仇,能在那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日,她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璎珞接着道。   “手段?”太后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讥讽还是叹息,“哀家如今倒盼着她就只是一个颇具手段的景安公主,可不要和那席妃扯上关系。”   “奴婢早些天派到明国去的探子也快回来了,太后娘娘且放宽心,这皇后娘娘究竟是何路子很快便会知晓。”   “嗯,倒也是时候回来了”,太后淡淡的应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璎珞停下手上的动作,“哀家刚送走一个席妃,皇帝便又娶回来了一个酷似席妃的景安公主,哀家如今也是越来越看不透皇帝的心思了。这后宫,这大宣怕是都要变天了。”   “太后娘娘,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的奴婢不敢说,但这大宣后宫,有娘娘您在,是变不了天的。”璎珞双手交叠腹部,毕恭毕敬道。   太后闭了闭眼睛,这璎珞虽是从她的心腹,但终究是个婢女,某些事情璎珞还是参不透的,尤其是在涉及陌晟尧的事情上,她也无意再多说什么,眼看到了午膳时分,便打发璎珞下去张罗午膳了,只留下她自己怎么也驱不散心头的愁云惨雾。   长寿宫里是愁云惨雾一片,而眼下席昱若的关雎宫里的光景也好不到哪儿去。   陌晟尧前脚刚走,席昱若便迎来了另外两个故人。   此时,席昱若正坐于殿上品尝着陌晟尧刚派人送过来的乌龙茶,听得宫人禀报,心下想着,自己这一天可真够忙的,太后,皇帝,公主轮番着见,闻宫娥喊一声,“宣”,抬眼便见两个宫装女子莲步轻移向着殿内缓缓而来,并不作多看,只自顾自得品着自己的茶。   “臣妹晗月见过皇嫂,皇嫂万福金安。”   “臣女席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听得下方声音传来,席昱若方才再次抬眸,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眯着双眼,微打量眼前跪着的两位佳人。   只见其中一个身着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斑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方才随着莲步轻移,还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漂亮可人之姿,此人,便是这大宣皇宫的长公主——晗月公主。   而另一个则穿了一袭淡粉色宫装,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更显得楚楚动人,正是席昱若那同父异母的姐姐——席昱柔。   只是片刻,席昱若便轻言,“起身吧,寻儿,赐座,上茶。”   “谢皇嫂。”   “谢皇后娘娘。”   姐妹2   待两人收敛了裙摆稳稳落坐后,晗月公主才抬眼含笑看向了高位上的席昱若,看清她的相貌后,微微一顿,却很快敛了神情,笑言,“晗月陪着母后到那行宫已有五年有余,因为行程有误,都没有赶得上皇兄与皇嫂的大婚,拖延至今日才来拜见皇嫂,还请皇嫂见谅。”   “无碍,天灾人祸本就是人作不得主的,况且晗月公主连日来舟车劳顿也是辛苦,本宫又怎忍心责怪于你。”席昱若微微一笑,面上丝毫没有责怪之意。这晗月公主于她来说,本就是个不相干之人,又从何来的责怪之意。   “晗月多谢皇嫂的体谅,早在行宫时便听着民间说道皇兄娶了一位怎样怎样貌美贤惠的皇后娘娘,晗月可对皇嫂好奇得很,如今一见果然传言非虚。”晗月继续笑着说,言语间还带着一丝俏皮可爱的小女儿娇态,似是真的十分喜欢这位新嫂子。   “本宫在大明时便没有其他的姐妹,如今嫁到大宣成为公主的皇嫂,看着公主能和本宫这般亲近,本宫也甚是欢喜。”席昱若虽对这晗月公主不责怪,但也不代表着就是喜欢,面对前尘往事,面对这些人,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清浅一笑,她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团蝠倒挂珠缀,一开口那珠缀便被牵动得一荡一荡,在风中微微飘动,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说出的话虽平和亲切,但一口一个本宫的自称又巧妙得与那公主拉开了几分距离,皇后威仪尽显无疑。   “晗月晨起时便过来一趟了,听皇嫂的宫里人说皇嫂一早便去了母后那处,方才换作了晌午时分来。”   “哦?竟是如此,还教得公主凭白多跑了一趟,公主日夜赶路本就辛苦,大可缓几日再来见礼的。”席昱若说着,瞥了一眼那坐在晗月公主旁边的席昱柔,自方才起她就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坐在那儿,晗月公主不作介绍,席昱若自然乐得当做没有看见,坐了这许久,半句话也插不上,她面上的笑容多少也有点挂不住了。   “皇嫂言重了,晗月心里只要想着是来见皇嫂,便也不觉得辛苦。”晗月公主继续笑道。   这晗月公主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席昱若自然看明白了她此番来的讨好之意,笑道,“公主的这份心意本宫晓得了,既然公主和本宫如此投缘,以后大可常常来这关雎宫与本宫作伴,正巧本宫初至这大宣身边缺个贴心姐妹。”   “如此甚好。那晗月以后可要常常来皇嫂宫里走动,皇嫂可莫要嫌晗月烦了才是。”晗月说着还掩嘴笑了笑,笑罢,才像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哎哟,你瞧我这记性,竟还忘了席家姐姐还在我边儿上坐着呢,皇嫂可能不认得,这席家姐姐是咱们大宣的席太师的长女,姐姐今日进宫正巧碰上晗月要来拜见皇嫂,索性也就同晗月一起作伴来了皇嫂宫里。”   “哦?这位小姐竟是出自席太师府上?”席昱若故作惊讶道。   “回禀皇后娘娘,臣女名唤席昱柔,家父正是席太师。”席昱柔坐了半晌终于等到话题绕到了她身上,心里纵是有诸多不满,却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暗得攥紧了掌心的手绢。   “席太师?”席昱若低下头来,略略沉吟,问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这位小姐莫不是和宫里原来那位席妃姐姐都是出自一个府里?”   “回娘娘的话,席妃娘娘正是家妹。”席昱柔答道。   “哦……原是这样,”席昱若拖长了语气,似是了然,却又突得话锋一转,“这样说来,这位小姐才是家中嫡长女,而本宫一直以为席妃姐姐有郡主的这层身份,就是家中嫡女呢。”   席昱若此话一出,席昱柔顿时尴尬得很。   席太师一生和夫人伉俪情深,恩爱得很,这在大宣是人尽皆知的事,席太师为了他夫人不曾纳过一房妾室的事迹更是曾被民间传作一段佳话。她虽是家中长女,但母亲却只是席太师的一个侍妾,因得怀了她,才被席府勉强抬做了一房夫人,因着不受宠,平日里在府里的存在感也很弱。而席昱若才是正经的席府嫡女,大宣向来注重嫡庶之别,方才晗月介绍她时,想着席昱若已故去五年,而这新皇后刚至大宣又不甚清楚大宣的局势,如今席府里只剩下席昱柔这一位大小姐,才起了私心故意只将她介绍做席妃长女,谁曾想竟被这皇后一语戳破。   这种尴尬的话题,席昱若又问的如此直白,晗月纵使想来打圆场都不可,只能由着这席昱柔亲自来说。   “回娘娘的话,席妃娘娘虽比臣女年幼,却是正经的家中嫡女,而臣女才是庶女之身。”席昱柔面色不大好看,显然是极力忍着满腔的羞怒。   高位上的席昱若冷眼瞧着席昱柔的脸色,心下不屑至极,这席昱柔平日里虽巧言善辩,却心机不足,如今她这一双褐色的眼睛摆在这,倒也不怕席昱柔来质疑她的身份,也懒得去做那表面工夫去安抚她,干脆只清淡的应了声,“原来如此。”   而后淡淡一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凤仙蔻丹的甲在身侧挽了个兰花儿复又挑起,凤眼微抬,丝丝缕缕淌出淡淡妩媚,转移了话题,“晗月已有好几年都不在宫里,如今回到宫里可还住的惯?下人们侍奉得可还尽心?”   “回皇嫂,一切都好,宫里的人怠慢不了我,倒是有劳皇嫂挂心了。”晗月答道,她的脸上仍是挂着笑容,似是刚才的尴尬已烟消云散,看到席昱若转移了话题,便也顺着她给的路子走,倒也还算个十分通透的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因着后文情节有变动,碧螺春改为乌龙茶,基友说我写乌龙茶不是很有水平,但大凉喜欢乌龙茶哈哈哈,晚上更~~~ ☆、平静   平静1   “那便好,若是觉得哪里觉得不大合心意的事都可以告诉本宫,本宫也好着人给你安排。到底是一家人,公主大可不必与本宫客气。”   “倒是有劳皇嫂费心了,皇嫂对晗月如此之好,晗月可真得要好好谢谢皇嫂才是,”话说了许久,似是感觉有些口渴,晗月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呷了一口,惊讶道,“哟,半天没注意,若是晗月没认错,皇嫂这宫里备的茶可是乌龙茶?”   “是前两日陛下遣人送过来的,公主没认错,正是乌龙茶无疑。此茶香气浓郁,甘甜可口,最是讨女儿家的喜欢,正巧今日你过来,本宫便让人给你沏上了,不知你用着是否合心意。”席昱若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缓缓说道。   “这乌龙茶素来有着东方美人的美称,很是珍稀,晗月竟能在皇嫂这里喝上这等好茶,又怎么会不喜欢。”   “公主觉得用着合心意便好。”   “晗月听闻今年只进贡了这一壶乌龙茶叶,没想到皇兄竟给皇嫂送过来了,好茶配佳人,皇兄和皇嫂的感情如此恩爱,当真让人羡慕得很。”晗月脸上明媚笑容不改,还冲着席昱若暧昧的眨了眨眼。   “哦?今年内务府竟只得了这一壶茶叶?这回事还真不曾有人给本宫提起过,”席昱若这回说的是真心话,她是晓得这乌龙茶很是珍稀,但不晓得今年宫里只进贡了一壶还被陌晟尧送到了她这里来,淡淡一笑,“左右不过是一壶茶,若是公主喜欢,待会取些带走便是。”   “皇兄宠皇嫂宠得紧,这茶可是皇兄特意拿来讨美人欢心的,晗月纵是再喜欢,也不敢就这么将皇兄的心意给拿走,这茶,皇嫂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晗月掩着嘴调笑道。   席昱若但笑不语,也不再与她客气,心知这晗月公主从小在深宫里长大,很是明白这茶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她拿走的道理。这茶既是陌晟尧差人送过来的,也称得上是御赐之物,纵使席昱若并不是很看重这一壶茶,但晗月公主却不能不看重这送茶之人的心思。   姑嫂俩来来回回的说了半晌,一点都没给席昱柔说话的机会,算是将她冷落到了极致。席昱柔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新皇后对她的不喜,所以也就沉默不说话,省的上前去自取其辱。   待到晗月公主和席昱柔出了关雎宫的时候,已经是日渐黄昏。   有着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乘了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各宫的人都在忙着准备晚膳,偌大的皇宫算不上安静。晗月公主和席昱柔并排走着,两人各有各的心思,气氛诡异的沉默。   席昱若进宫已有半月有余,自从那日她去了锦鲤池后,她的容貌和昔日故去的席妃一模一样的事也早已在宫中传开,席昱柔早早就得了消息,好不容易盼着晗月公主随着太后归来,便抓紧机会随着晗月过来一看,却不曾想,此番来了这关雎宫竟落得个如此难堪的境地。   皇后对席昱柔的不喜,晗月公主也是看在眼里,可她只能故作不知。她刚刚看到席昱若的相貌,也是一惊。但她心里也清楚,相貌虽相同,可这皇后和席妃终究不是一个人。   晗月公主虽和席昱柔关系交好,但她终归是要为自己着想的,此番回宫她必须要和这皇后的关系处好,她可是再不想随着太后被陌晟尧打发到那偏远行宫去了,如今她想要留在宫里,便只能仰仗皇后。   席昱柔出了关雎宫后,脸色不大好看,晗月公主却只装作没有看见,反正席昱柔总是要巴着她的。   平静2   黄昏过后便是夜晚,夜色宛如晕染在水中的松烟墨,从天边蔓延而至。   晗月公主刚走不久,陌晟尧便又过来了。   他进入寝殿的时候,席昱若正在摆弄着殿内的香炉。   香炉里结美得花瓣已经化作缕缕幽香,白色的灰烬沉没在炉底,席昱若又放进去几片花瓣,她唇角的笑意掺和了氤氲,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皇后今个儿看起来心情不错。”陌晟尧大步走向前,坐在了她的身边。   “还好。”席昱若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答道。刚刚晗月走后瑷熙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有女儿长伴膝下,她的心情自是不错。   “寡人听闻,今日晗月又过来了。”陌晟尧微微偏首,看着她说。自大婚以来,他每晚都会过来,席昱若也习惯了他的到来。   “日昳时分过来了,直至黄昏才走。”席昱若颔首。   “哦?晗月竟待了这样久?”陌晟尧挑眉,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讶异。   “怎么?陛下觉得哪里不妥吗?”席昱若问道,她的小脸上看起来似乎满满的都是疑惑。   哪里都不妥,陌晟尧心想,往日里她和晗月的关系如何他可是十分清楚,但口中说的却是,“晗月的个性向来娇横,除了少数几个人外,极少与人交好,这才是第一次与皇后见面,便在关雎宫逗留了这样久,想来定是和皇后极为投缘。”   “娇横?”席昱若听了陌晟尧的形容,淡淡一笑,不可置否,“臣妾与晗月公主不过才有一面之缘,可谈不上是关系交好。但晗月到底是皇室的长公主,性子再怎么娇横,人情世故还是懂几分的。”   “这倒也是。”陌晟尧应道,他倒是忘了,席昱若如今是大明的景安公主,是他明媒正娶过来的皇后,早已不是当年席妃的立场,晗月又怎会和她过不去。   “说起来,晗月公主的年岁比臣妾还要大上一岁吧,婚事拖了这么久,陛下都没有想过要为晗月务色过一个驸马郎吗?”   “想过,但晗月的婚事,暂且不急。”   “不急?”席昱若疑惑地问。   “嗯,不急,晗月的婚事寡人自有打算,皇后就不必操心了,日后你会明白的。”陌晟尧点点头,话虽敷衍,语气却十分认真。   “那宫里其他的几位公主呢?臣妾可是听闻大宣不止这一位公主的,怎得入宫许久也未曾在宫内见过她们?”席昱若接着问。   这番回宫,她就一直觉得宫里不对劲儿的很,但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感觉不对,今个儿晗月过来,才让她猛得明白,这次她回到大宣后这宫里风平浪静的很,除了太后黎妃晗月等人外,宫里的旧人大多都不在了,整个皇宫安静得有些诡异。   “冉月和婵月已经许配了合适人家,箐月和韶月年纪还小,留在宫里,梓月随太后去了行宫,因着身体抱恙这次才没回宫。”陌晟尧说着,似是再看不下去她一直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香炉,便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近距离的感受着她的气息。   猛的被他这么一抱,席昱若也不矫情的多作推拒,而是闭上眼睛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这段时日她的心里一直乱糟糟的,可她却故意不想多作梳理,她怕一作梳理,有些事情便会脱离原本的轨道。良久,她的嘴唇颤了颤,却终是没有把想问的话说出口。   陌晟尧看着怀里安静的她,也察觉到了她细小的动作,却只是黑眸深了深,沉默的抚摸着她的背。她终有一天能放下过往重新接受他的吧,他想。   因着太后回了宫,席昱若身为皇后便要日日早起到那长寿宫问安。   这日,席昱若来到长寿宫的时候,看到有几个漪澜殿的宫人也守在宫外。   “皇后娘娘驾到……”长寿宫的宫人扯着嗓子高喊,多了平日里没有的一丝尖锐。   席昱若一身华服缓缓步入殿中,柔柔覆下身,浅施礼,柔声言,“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吧。”太后轻言。   “谢母后。”席昱若拢了拢广袖,刚转身坐下,便听得有声音传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眸淡淡望去,看到是有段时日没见的黎妃,并不惊讶,只淡淡颔首,“起身吧。”   “谢娘娘。”黎妃恭谨应下。   “前阵子听宫人禀告说黎妃的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宜出门,说起来,本宫已有数日未见过黎妃,今个儿倒让咱俩在母后这里遇上了,你的身子可有感到好些?”席昱若问道。   “回禀娘娘,是臣妾的身子太不争气,往年落下的病根到现在都没能好透,时而好时而坏的,正逢今个儿天气好,太医说可以偶尔出来走走,臣妾便想着抓住机会来这长寿宫看看母后。”黎妃说着,还看了高位上的太后一眼。   “哦……原是如此,病痛什么的最为折腾人,可真是难为你了,黎妃往后还要好好静养才是,”席昱若淡淡叮嘱,无心与她多说,而是看向上首的太后,“黎妃尚在病中还能这般记挂着母后,可真是一个纯孝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晚安~~~ ☆、病情   病情1   “嗯,这倒是,黎妃的这份孝心哀家记下了,若不是皇后你今日提起,哀家还真不知黎妃往年的旧症又犯了,哀家记得,黎妃已经被这旧症折磨了好些年了吧,怎得调养了这些年还没见起色?”太后也疑惑道。   “回母后,太医说臣妾这病暂时急不得,得慢慢调养,许是再养上几年就会好了吧。”   席昱若这一来,便把话题带到了黎妃的病情上。   “再养几年?什么病要调养这么久?”席昱若掩着帕子故作惊讶道。   “是啊,哀家记得五年前太医不是说过你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需调养一段时日便能大好。怎得哀家这都回宫了,还说需要几年来调养?”说着,太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臣妾的身子五年前确是大好过一阵子,太医侍奉的也很是尽心,但后来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故而太医说除了慢慢调养别无他法。”   “一直照看你身体的是哪位太医?竟这般不靠谱!你好歹也是我大宣的二品宫妃,依哀家看这不是你的病情反复,而是他无能的借口!”   “回禀母后,是臣妾自己身子太不争气,此事应怪不得太医。”黎妃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你还在替太医说话,说罢,哀家倒要看看是哪位太医!”黎妃在竭力为太医推脱,太后听后却怒由心生。   “母后息怒,臣妾从小师承朝宗先生,在医术方面也是略懂一二的,不如让臣妾先给黎妃看看如何?”眼看着时机到了,席昱若主动开口道。   “这……这……可万万使不得,臣妾怎好烦劳皇后娘娘呢。”   “都是后宫的姐妹,有什么使不得的呢。”席昱若这会子倒是主动和黎妃称起了姐妹。   其实那天在锦鲤池见到黎妃时,席昱若看她的面色就知晓黎妃的身子早已大好,毕竟黎妃身体的状况她还是十分了解的。她的病是到了十几岁才慢慢出现症状,因此才会在五年前身受重伤就差点丧命。虽然陌晟尧拿出了半株血菩提给她护命,但归根究底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若不是身子大好,她的面色不可能那般红润。如今黎妃明明身子无恙,却装作一副病弱的模样,委实可疑的很。   “如此也好。既然皇后出自神医朝宗先生名下,医术必定是信得过的,你就先给黎妃看看吧。”太后允道,席昱若摆出朝宗先生的名号令她很是信服,况且,这黎妃可是太后自己人,不过寻医问病而已,黎妃这样百般推脱,令太后也心生疑窦。   “皇上驾到!”门外有太监高喊,引得殿内众人纷纷朝着门口看。   只见陌晟尧正踏着晨光走来,阳光打在他身上渡成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身上隐隐有光泽流动,容貌如画,俊美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等容貌,这等凤仪,莫说殿内的众人,纵是席昱若也一时看晃了眼。   “儿臣见过母后。”众人怔愣间,陌晟尧已走至大殿中央,正对着太后行礼。   “臣妾(奴婢)恭迎陛下。”席昱若和黎妃还有她们身旁随侍的宫婢们也齐齐行礼。   陌晟尧扫了殿内一眼,目光先是定焦在席昱若的身上,摆手示意她坐下,而后才又看向了另一边的黎妃,似是有几分不悦,“今个儿这长寿宫真热闹,皇后在母后这也就罢了,黎妃不是身子不适吗?不好好在漪澜殿养着,怎得还出来了?”   “回禀陛下,太医说臣妾老是窝在漪澜殿里也不好,偶尔可以出来放放风。臣妾太久不见母后,听闻母后归来,便想着过来看看。”黎妃把刚刚用来应付席昱若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听了她的解释,陌晟尧也不再多言,对她的冷淡显而易见,转而看向了高位上的太后,道,“前朝事务繁忙,儿臣直到今日才来面见母后,还请母后见谅。”   “皇帝在前朝忙政事此乃明君之举,哀家替先皇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于你。你是刚下了朝便过来了吧,先坐下再说。”陌晟尧的话说的委实没有诚意,但太后却轻轻的笑了笑,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责怪之意。   “母后如此深明大义,倒叫儿臣十分惭愧。”陌晟尧说着,径直朝着席昱若身旁的位子走去。   他坐下后,微微偏首,笑着看向了他身旁的席昱若,“方才寡人走到殿外听到里面挺热闹的,皇后都与母后在说些什么?”   病情2   “母后与臣妾都在说黎妃的病情问题,想着说黎妃的病情怎得拖延了这么多年还未见好,母后便想传见照看黎妃的那位太医,臣妾毕竟从小跟着家师学医,也算是略懂一点医术,便想着先给黎妃看看。”   “这怎么能行?你贵为一国之后,怎能随随便便给他人看病?”席昱若的提议刚提出就被陌晟尧给果断驳回了。   “臣妾和黎妃都是侍奉在陛下身旁的人,黎妃哪里称得上是他人?纵是臣妾给她看一看,也失不了国母的身份。”席昱若说着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黎妃一眼。   只见黎妃低着头,根本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可是,黎妃紧捏着的绣帕的手,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那也不行。你的身体底子寡人也是知晓的,自己的身子刚好,又怎能如此操劳?”陌晟尧双眉微蹙,还是不同意。   “陛下,臣妾只是给黎妃看一看脉象,不是真的定下就要为她治病,又如何算得上是操劳呢?”   “寡人说不行就是不行,黎妃的病情自有太医来照看,还用不上你。你如今只要操心你自己就足够了。”想这黎妃装病就是受了陌晟尧指使,他又怎会轻易去让席昱若去把脉。   上首的太后手持一紫檀色的佛珠,佛珠之上刻着经文,她一手转动一颗颗额佛珠,安静的看着陌晟尧和席昱若打情骂俏,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沉吟了片刻,也对着席昱若道,“皇帝所言有理,倒是哀家疏忽了。你既然贵为一国之母,即使身怀医术,也不能屈尊去做一些医女的活计。黎妃的病,还是依旧交由太医来照看吧,所幸也不是什么急症,太医不是说了,只需慢慢调养,日子久了就可以养好的,哀家待会儿便传那太医前来问话一番,皇后且放宽心吧。”   “可是……”席昱若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陌晟尧强势打断。   “好了皇后,黎妃就交由太医照顾吧,此事暂且不提,听话。”因着两人离得近,陌晟尧还伸出大手像哄小孩似的去摸了摸席昱若的头。   席昱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搞得一愣,却是很快恢复冷静。   自打她回宫后,黎妃就一直待在漪澜殿里说是需要静养,也不曾来向她请安。她并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若她以帮黎妃看病为由接近黎妃,一来是她可以察看黎妃的具体情况,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二来是陌晟尧那边她短期之内实在无从下手,稍有试探便会引他起疑,只能从黎妃这里入手,只要她接近黎妃时间久了,就不怕不知晓血菩提的下落。   可是陌晟尧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连那太后也说着他的说法,帝王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拒绝,席昱若也只能无奈作罢,勉强扯出笑容,点了点头,算是乖巧应下了。   陌晟尧看着席昱若的反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似是安抚。   “若是母后这儿没什么事,儿臣就带着皇后先走了,瑷熙还小,一会儿见不着皇后便不肯吃饭,此刻还在关雎宫里等着呢。”关键时刻陌晟尧把小瑷熙拉出来当了借口,显然是不想再让席昱若搅和其中。   “皇后已经在这长寿宫呆了这么久,哀家倒给忘了,哀家这还有黎妃陪着,左右也没什么事,你且带着皇后回去吧。”太后听闻陌晟尧的话,明了的点了点头。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母后也要好好顾着身体,儿臣得空便会来看你。”   “无妨,去吧。”太后摆了摆手。   “臣妾告退。”陌晟尧欠身作了个揖,席昱若也随着陌晟尧欠身福了个礼,然后就轻易地被陌晟尧给带回了关雎宫。   而长寿宫里,席昱若前脚刚被陌晟尧带走,后脚气氛就冷凝了起来。   “说罢,怎么回事?”太后正轻阖双眼,用她那戴着寒玉护甲的葱指轻轻的叩着桌面,不徐不急地问道。   黎妃闻言脸色一变,“太后娘娘……”   “怎么?”高位上的人在听到这句话时倏的睁开了双眸,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精光。   “臣妾……臣妾确是旧疾犯了。”黎妃目光微闪,嗫嚅道。   “哦?黎妃,你是不肯说实话吗?”太后面色一沉,经过刚刚的事情,她现在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黎妃被太后这么的一喝的,身子一抖的,直接跪了下来脸色发白,紧咬着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晚安~ ☆、家眷   家眷1   看她如此,太后也不急着问,从黎妃的上首传来了有节奏的护甲敲打桌面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像是敲打进了黎妃的心里,令她更加惴惴不安。   这一生,她唯独畏惧两个人,一个是陌晟尧,一个便是太后。她是在太后的帮助扶持下才走到了今天,若是没有太后便没有今日的她。别看太后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这后宫中但凡有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她早知此事是瞒不过精明的太后的,可眼下的局面令她除了咬牙撑着也别无他法。   黎妃想起,自己在锦鲤池见到皇后的第二天晚上,五年来都不曾踏足漪澜殿的陌晟尧竟然出现在了她的寝殿。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只有几点星星的微光。房里熄了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黎妃看不清陌晟尧站在她床前的样子,但她能感觉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陌晟尧并没有叫醒她,黎妃醒来的时候还恍然觉得这是一个梦。   后来,直到他冷冷的开了口,她才晓得这竟不是梦境。他来只是为了吩咐她,让她装作病重的样子呆在漪澜殿里不要出去乱走,若是她抗旨不尊,下场不用他说她就明白。   是啊,黎妃明白,黎妃很明白,自己如今在这后宫的地位,这后宫之中谁人不知陌晟尧已经有五年未踏进这漪澜殿,若不是陌晟尧的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个妃子,怕是这五年来她在这漪澜殿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陌晟尧的心思深的很,她虽不知陌晟尧这样做的深意,但也能隐隐猜测的到和皇后有关。   这些天来漪澜殿外的把守很是严密,听闻太后归来的黎妃尝试过很多方法想要晚上偷偷外出都被挡了回来。陌晟尧虽然口头上不许她外出,却是没有颁任何令她禁足的旨意,因此漪澜殿外白天是没有暗卫把守的,若是黎妃想外出,便只能寻得这个空子,故作无事的走出漪澜殿。   只是这样做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拔毛,她既然敢挑衅陌晟尧的权威,那么,最后的代价,也得她自己承担。   时间一点一滴匆匆流过,黎妃就这样和太后僵持着。   “黎妃娘娘,怎么?您还是不肯说么?”璎珞来到黎妃跟前问道。   黎妃咬着牙摇了摇头,今日早在席昱若来之前她来这长寿宫面见太后的目的就已达到,此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拎得明白的。   黎妃既然还是不肯开口,太后索性也就闭着眼睛假寐,不再理会与她。内殿里,燃着香的香炉飘着袅袅的烟,屋内一股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太后靠在软榻上,任由着璎珞嬷嬷为她捏着肩。   太后把事情看得很是通透,能使黎妃有这般执拗的表现,此事十有八九就是陌晟尧搞的鬼,毕竟除了陌晟尧,再没人能有震慑住黎妃的能耐。太后纵使心知今日必定从黎妃口中问不出什么结果,可她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黎妃,干脆就让黎妃就这么跪着,也好长长记性。   黎妃就这么一直在长寿宫跪着,直到掌灯时分夜幕降临,太后才堪堪松了口让她回了漪澜殿。   而另一边,陌晟尧把席昱若送回关雎宫就匆匆回了御书房,就只有席昱若一个人在窗边趴了半天,吹了半天寒风,托着腮发呆。   如此思绪万千,心潮起伏良久,无数的念头在席昱若脑海之中翻飞飘洒,怎么也不能尘埃落定。她能看出今日陌晟尧的表现有问题,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陌晟尧这般指使黎妃的缘由。   日子像往常一样过去,陌晟尧照旧频繁的来关雎宫,席昱若也照旧天天去长寿宫给太后问安,自从那天之后席昱若就再没见过黎妃,漪澜殿里派人来说黎妃又要待在漪澜殿里静养,席昱若也就免了黎妃每天要来这关雎宫给席昱若请安的礼。太后已有五年都不在宫中,此番归来宫里定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宫宴的,席昱若身为皇后便要忙着张罗准备这宫宴上的大大小小事宜。   宫宴前一日晚上,席昱若正在贵妃椅上歇息,寻儿走上前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席昱若 听后侧首:“此话当真?”   “回娘娘,是漪澜殿那清罗亲口说的,作不了假。”寻儿肯定道。   “哦?”席昱若心思转了转,唇角微微敛起,朝着寻儿招手,待寻儿俯身在她面前时,凑上前去耳语:“喏,你这样做……”   翌日,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旭日披着烈烈的酒气上升,将一种无限的醉意朝金碧辉煌的皇宫中酣畅地播散开……   清晨,席昱若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看见远处窗台上飘着一片树叶,树叶上的晨露,水亮亮的,晶莹剔透,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声。   太阳光从东窗进来,被镂空细花的纱窗帘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席昱若的前额,就好象是些神秘的文字。   家眷2   这一天,是席昱若作为大宣皇后初次出席宫宴的日子,也是大宣皇宫这五年来初次举行宫宴的日子。   按规矩来说,今日应该是有两场宴会的,一场国宴,设在午时时分,是专门宴请朝中官员及命妇们的,另一场是家宴,设在晚宴时分,是要宴请宫中嫔妃及公主们的。   但因着陌晟尧的后宫里只有一妃一后,如今公主也就只有晗月和瑷熙姑侄俩,人丁淡薄,席昱若便和太后商量着索性把今年的国宴家宴合作一起办了。   只因宫中许久不曾举行宴会,这次的宴会规模十分盛大,除了宴请京中的皇亲贵胄外,也宴请了不少京城大小官员和诰命夫人,既各位在京的妃嫔母家之人也有入宫参加此次宫宴的。   因着如今是春季,天气转暖,远没有冬季那般料峭寒冷,席昱若便把宫宴设在了室外。   很快,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月色朦胧,御花园内一片灯火辉煌。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瑷熙公主驾到!”尖细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袭明黄色龙纹锦袍的陌晟尧出现在御花园,而他的另一侧在众位宫女的前簇后涌下,身着玫红云锦宫装盛装出席的皇后席昱若也牵着小瑷熙亦随着陌晟尧一同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人都跪下给这尊贵的三人行礼。   “众位卿家免礼平身,赐座!”陌晟尧挥手示意众官员平身,牵着席昱若和瑷熙一同走向他的鎏金龙御座。   “谢皇上!”众人纷纷站起,落座。   “宴会开始!”陌晟尧身后的首领太监宣布。   百官坐下,鼓乐齐奏,歌舞声平,各级王孙贵族相互敬酒,共同欢庆。   席前几个妙龄翩翩起舞,轻盈的舞姿,动人的姿态,异静异动或舞,或扇或转,丝竹之声的伴奏也很动听,之姿动人,一时间场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内监一声高唱,众人回首望去,只见太后踏着离离夜色缓缓而来。皎皎月辉下,她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荣华贵。   她的容貌本就姣好,自从先帝驾崩后,她虽已是人到中年,不再鲜妍如旧,却沉淀下一份难得的雍容温雅。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纷纷起身参拜。   “儿臣(臣妾)见过母后。”陌晟尧和席昱若也双双起身见礼。   “平身吧。”太后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在陌晟尧左侧的位子上坐下,而席昱若身为皇后则抱着瑷熙坐在陌晟尧的右侧。   诰命夫人和各位妃嫔的家属坐右边,各位朝中大臣坐在左边,泾渭分明。席昱若明眸淡扫,环视了下首一圈。果不其然,她在左边的位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此人便是席昱若的父亲,他乃是堂堂宣国太师,自然是有着名额参加此次国宴。   尽管时隔五年,物是人非,席昱若早些日子便已打探到她的母亲在两年前病重,接着便失踪不见的消息,但她还是不愿相信,总是侥幸想着母亲还好好的待在太师府,今个儿父亲也会带着母亲出席宫宴。   因此席昱若还特意要求各位高管大臣一定要携带家眷前来,却不曾料想,席太师原本是不打算带家眷的,如今却因着她这多余的旨意,带着侧夫人柳氏和庶女席昱柔进宫来了。   陌晟尧说了段开场白后,群大臣便开始一个个的敬酒。   觥筹交错的同时,管乐丝竹之音响起,舞姬云袖轻扬徐徐入场,轻纱曼舞,好不热闹。   席昱若静静地坐在上首,嘴巴紧抿,看似没有情绪,实则黯然销魂。 作者有话要说:  席昱若:大大,本宫今日见到父亲了,那本宫的母亲呢? 作者君:问你丈夫去~ 席昱若:…… (晚安~小天使们~) ☆、母亲   母亲1   某些事,听他人传言和亲眼目睹的感觉确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此刻,席太师带着柳氏出现在了宫宴上,彻底打破了席昱若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幻想。   母亲不见了,她记忆中那个温和婉约的女人竟然真的不见了。她的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阵阵作痛,不休不止。席昱若抿了抿唇,一颗心处在崩溃的边缘,无力感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透出来,明明是惠风和畅的春季,她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如坠寒冰地狱。   席昱若心旌摇曳,起伏不定,一时之间竟是想起了六年前她临进宫的日子。   她犹记得,那年春日,她的院子里外栽着一片桃树,她十五岁生辰那天正值春日桃花盛放之时,灼灼其华,甚是艳丽,太师府上一片欢声笑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席府的嫡女席昱若,在众人的期盼和祝福声中,度过了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宣国女子十有五年而笄,表示女子到了可以出嫁的年岁。   席府后院,席昱若正悠闲的靠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慵懒的吃着碗里婢女剥好的葡萄,像一幅恬静的山水画,席母荣氏走到女儿的院门口,看到的就是就是这样一幅美景。   席昱若身着一袭透着淡淡红色的平罗衣裙,长及坠地,无一朵花纹。只是袖间缝了几朵兰花。腰间系一条红色腰带,上面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她的肤色素雅,额前一点朱砂红、眉清目秀,娇唇红血似的,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倚在贵妃椅上,竟像极了误落人间的仙女。   席昱若见荣氏走来,赶忙从贵妃椅上跳下来,亲昵的向前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娘亲,您怎么来看女儿啦?”   席母宠溺的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你看你啊,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啊,为娘真是白教了这么多年。”   “娘亲,您又说我,女儿不是只有在您面前才这样的嘛!”   席昱若拉着母亲往内室走,俏皮的吐了吐香舌冲席母撒娇。   “你啊……。” 席母拉着女儿缓缓坐在昭君塌上,使了个眼色,贴身心腹意领神会,带了身后的丫鬟退下,只留下母女二人独处。   席母摸着女儿的墨发,感慨道,“转眼间吾家的小女现在竟已长成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席母看着女儿,眼神追忆道,“还记得若儿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转眼竟已过了十几年,娘亲也老了。”   “娘亲!”席昱若娇嗔,拉住母亲的胳膊,亲昵的靠在上面,“娘亲依旧花容月貌,父亲这么多年只有您一位女人,足见母亲魅力不减当年!而且,若儿不管多大,都是您最亲的女儿啊。”   席昱若贪婪的呼吸着母亲的味道,席母眼底的慈爱令她受用无比,况且,她也知道,此番进了宫,往后怕是就没有了再和母亲这般亲近的机会,因此更是想抓紧和母亲相处的这所剩无几的时间。   “若儿,过几日你就要入宫了,你虽然自小聪慧,心思通透,但是宫里不比家里,纵然有那泼天的富贵,娘亲也不舍得你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更别提那里面的凶险,如若不是你和那皇帝两情相悦,家里还真不希望你入宫。”席母拉着女儿的手一边叹气,一边惋惜。   “母亲放心吧,左右尧哥哥只娶我一个女人,我此番进宫和嫁入寻常儿郎家又有何区别。”提起婚事,席昱若眸带笑意,眼底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席母听了席昱若的话,神色一暖,忽而缓缓起身,目光飞向遥远的天际。而那方向的尽头,正是席昱若今生都要待的金色牢笼。   可那时的席昱若并不觉得那是牢笼,只因那里有着她心心念念的尧哥哥。   若儿还是太单纯,她虽然打小便常常自由出入皇宫,却在那少年皇帝的庇护下还是没能接触到那深宫的可怕之处。所幸,所幸的是陌晟尧钟情于她,也肯为了她一生只娶她一个女人。如此,她才能放心得下,将若儿送到那个男人身边。   席昱若看着席母,她的面容仍是旧日沉静,在房内的影影绰绰的日影下竟显得有几分神圣。   席母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纵是生了席昱若这么多年,岁月也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是经岁月打磨沉淀这么多年,愈发显得风姿绰约。   席昱若私心里觉得,母亲的气度风华,比之那天下最尊贵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世事无常,那年春天席昱若定是想不到那竟是她在家中陪在母亲身边的最后一个春日了。   顿时悔恨,无奈,自责,痛苦等种种灰色的情绪向她袭来,来势汹汹,令她无处躲藏。   她想起自己当初的任性一走,竟是丝毫没有考虑过他们二老的感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是该有多心痛才会从此一病不起。   思虑至此,略微回神,席昱若竟是不敢再看向此时正坐在下首的席太师一眼,她不敢想象父亲是怎么承受住那失去妻女的锥心之痛,不敢想象父亲一个人这些年要怎么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此时的席昱若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潭一样万念俱灰,眼睛也是干涩的很,她鼻子酸得很,想哭却是哭不出来,眼泪似乎是在往心里流,变成了酸的、苦的。   她痴呆呆地坐着,心里上上下下地翻滚着,五脏六腑都仿佛挪动了位置。   坐在席昱若身旁的瑷熙,似是看出了自己的母后心情不好,乖巧的拿了一个桂花糖蒸栗糕递在席昱若手里,“母后,你吃。嬷嬷告诉瑷熙吃了甜的就不会不开心了。”   席昱若的手原本攥得死紧,这下竟是让瑷熙给掰开了,微微低头看向手中的糕点,她一怔,然后一把将瑷熙带到了怀里。   母亲2   所幸瑷熙极为懂事,被席昱若这么一抱,也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体贴的搂住了她的脖子,尝试着去给自己母后一丝慰藉,“瑷熙乖,瑷熙给母后抱抱。”   瑷熙的稚言稚语响在席昱若的耳边,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片刻后,她的长睫抖了抖,缓缓的放松了手上抱着瑷熙的力道。   宴上的众人交杯换盏,其乐融融,一派宾主尽欢之景,也没有人注意到席昱若这边的动静。   而陌晟尧看似在应酬,余光却一直没有从席昱若身上离开过,自然留意到了席昱若的异样。   他朝着下首的席太师看了一眼,眸光深深浅浅,情味不明,而后才将目光正式转向了自己右侧的某个神情呆滞的小女子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因着两人的位子较近,陌晟尧的目力又极好,一眼便看到了席昱若刚刚自己用护甲给硌出来的红印子,有的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淌着少许的血丝。   陌晟尧微微皱眉,直接欠身而起,把她拉到身边与他同坐,大手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紧握住她的柔荑,以防她再无意识的伤害自己。   席昱若如此被陌晟尧一拉,也恢复了几分理智,看着此时正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双大手,她微微敛了眉眼。   与此同时,神情恍惚的不只有席昱若一人,还有席鸿席太师。   席鸿刚刚看到席昱若的容貌时,也是心肝一颤,手里的杯盏都差点拿不稳。   这,这皇后,竟和他女儿长的一般无二,若不是又看清了她生着一双褐色眸子,只怕他就会冲上去叫女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前辈让大凉学着撩撩你们,但大凉太笨不会撩,害羞~ 小天使们早点睡~~~ ☆、喜帕   喜帕1   因着五年前的事情,席鸿心里对陌晟尧多少有些芥蒂,他已经开始渐渐撒手朝务,不理政事,如今的席太师府早已不复当年盛况,若不是陌晟尧不允,只怕席鸿早已辞官归隐。   可偏偏今日让席鸿看到了这新皇后的容貌,他看着高位上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眼眶慢慢湿润,拳头紧了又紧,终究是拿起面前的酒盏就着满心的苦闷一饮而尽,心里悲叹道,孽缘啊孽缘。   高位上,席昱若装作要整理裙摆的样子挣脱了陌晟尧的手,她怔怔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痕,身上的伤再痛,也不及心里的,她明知道自己走的多凄惨,却苦于无法自述,更无法挣脱桎梏。   她垂着眸子,对身旁的男人终究是存着几分怨的,心里似压着沉重的石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怨,无处诉说。   陌晟尧看着她挣脱了自己的手,眸色深了深,薄唇微抿,并不多言。   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时候,黎妃冲着身边的清罗使了个眼色,清罗奉命匆匆离去。   不消一会儿,原本在席昱若身边侍菜的宫女突然手腕一转,所执筷子竟不知何时被换做了匕首直戳席昱若的面门,因着两人离的极近的缘故,说是迟,那是快,众人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风驰电掣间席昱若已经稳稳挡住了这致命一击,此时正反手扣着那婢女的手腕,将那婢女随手扔给了身旁的侍卫。   陌晟尧也堪堪收拢了自己掌风,又仔细打量着身旁的女人,虽然已经将事情交给她来解决,但终归是放心不下,目光将她上下都检查一番后,方才作罢。   陌晟尧是习武之人,且武功造诣在当今天下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刚刚那婢女行动之时,他便已察觉到,正打算出手,却看到自己身旁的小女子手上已有了动作,凭他的造诣一眼便能看出若儿的身手远远在那婢女之上,这才收住掌风,果不其然,眨眼间的工夫席昱若已经将那婢女制服了。   下首众人看着高台上发生的一切,一阵唏嘘和赞叹,原来看似弱不禁风的皇后娘娘竟然有着如此好的身手,刚刚的情况是何等凶险,竟就这样被皇后娘娘轻轻松松地给化解了。   那意图行刺席昱若的婢女经侍卫押离席昱若身边,眼看自己的行动失败,索性一边走还一边骂着:“贱妇,我要杀了你!南宫景安,你这个□□!”“南宫景安,你不配做我们大宣的皇后!你个千人枕万人骑的□□!”   身后的侍卫似是听不得她这满嘴的污言秽语,将她押至宴席中央后,嫌恶的一脚踢在她的心口上,将她踹的仰翻在地。   席昱若扫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的黎妃,才将目光放在了下首的婢女身上,眉眼淡淡,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反倒是陌晟尧听了那婢女的话,面色阴沉,直接拂袖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朝着下方甩了出去,唰的一下,正好砸在那婢女的额头,霎时间鲜血直流。   那婢女身子抖的如筛糠一般,被陌晟尧的怒意吓得噤了声。   喜帕2   顿时,整个御花园内也是鸦雀无声,只剩下那婢女的血滴落在地的滴答声。   似是见不得气氛如此尴尬,太后适时开口了:“你是哪宫的婢女?竟敢行刺皇后?”   那婢女愣愣怔怔,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太后这是在问她话,显然是刚刚被陌晟尧的举动给吓傻了。   “砰”的一声,身后的侍卫又是一脚,“聋了吗?太后娘娘问你话呢!”   那婢女被这么一踹,立马恢复了清醒,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叩首道,“求太后娘娘给奴婢做主啊,求太后娘娘给奴婢做主啊,南宫景安,她不配做我们大宣的皇后娘娘!她是个不洁的女人!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怎配住在关雎宫!怎配做我们大宣的皇后!”   “放肆!”太后也有点动怒了,“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怎容得你一介宫女如此辱骂!”   “太后娘娘,南宫景安,南宫景安,她不是个清白的女人啊,她大婚当晚没有落红,是拿了奴婢的处子血去充了数的!”   这婢女的话一出,顿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原本就安静的御花园现在更是安静得诡异。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当事人——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的眉目淡淡,看上去是十分的镇定。   反观同皇后娘娘坐在一处的帝王,脸色却阴沉得仿佛都能拧出水来了,充满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似乎是下一刻就要爆发。   太后面上也是一惊,却又很快调整了情绪,冲着席昱若瞥了一眼,才道,“你是何人?还敢这般口出狂言,你难道不知污蔑当朝皇后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回禀太后娘娘,奴婢乃是关雎宫的三等侍女,名唤小碧。奴婢今日既然敢来,就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既然奴婢杀不了她,那奴婢纵然是死,也不愿看到陛下被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所蒙蔽,奴婢纵然是死,也要揭露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南宫景安,她不配做我们大宣的皇后!”似是已经完全恢复清醒,这名叫做小碧的婢女说出的话也是愈发条理清晰。   “哦?她不配?那你告诉寡人,谁配?”陌晟尧突然阴恻恻的开了口。   “陛下……”小碧张了张嘴,被陌晟尧的话给噎住。   “你说那喜帕上的处子之血是你的便是你的吗?如何证明?”陌晟尧又问。   “回禀陛下,奴婢……奴婢可以证明,奴婢从小便与其他人的血质不同。奴婢的血干涸之后的一个月后都会结起白痂,寻常人的血是不会的,陛下若不信,大可传内务府把那张喜帕送来一探究竟。”   呵,原来在这等着呢,陌晟尧冷笑,“皇后的喜帕一早便被内务府封存起来,岂是你一介宫女要求看便给你看的?”   小碧闻言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可黎妃却开口了,“陛下,依臣妾看,还是传内务府吧,毕竟这里这么多人,总要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不是?”   “需要证明吗?寡人的女人是否不洁难道寡人还不清楚吗!嗯?”陌晟尧怒斥。   黎妃明显也被陌晟尧的话噎住,只得讪讪得低下了头,一张崭新的帕子被她捏扯的满是皱褶。   虽然心知黎妃居心不良,但陌晟尧也清楚她的话是占着几分道理的,这么大的场合,若是不拿出那张喜帕来,终究是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还不待陌晟尧说些什么,席昱若便把小手覆在了他的大手上,轻轻拍了拍,缓缓开了口,“陛下且息怒,黎妃说的对,事情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在场众人也看在眼里,总要把真相查个清楚的。”   听着席昱若如是说,黎妃微微挑了挑眉,而太后却是看着黎妃和席昱若,不自觉地拧起了眉。   陌晟尧冷眸瞥了一眼黎妃,眸底带着丝丝凉意,“传内务府总管刘晋中,让他带上皇后大婚时的喜帕速速前来御花园。”   陌晟尧的话音刚落,便有宫人领命朝着内务府方向去了,席昱若也开了口,“趁着内务府总管没来之前,本宫要证实几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不放假,3号考试,明天和后天会断更,各位小天使们求见谅~愚人节快乐,么么么~ ☆、真凶   真凶   她轻轻拢了拢广袖,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小碧的方向走去,长而及地的华服互相摩擦簌簌作响,红唇微启,连问了三个问题,“第一,她方才说了她是关雎宫的人,是吗?”   “第二,她方才也说了她叫小碧,对吗?”   “第三,她方才说她的血在干了一个月后会结起白痂,对吗?”   席昱若并没有问那小碧,而是问向在场的众人,众人见状虽十分不解,倒也纷纷点头称是。   几句言语的工夫,席昱若已经走到了小碧的面前,微微俯身凑上前去,素手捏着小碧的下巴,冷眼瞧着小碧,不发一言。   那小碧也是个不服席昱若管教的,看席昱若如此,自是用尽了力气挣扎,换来的却是席昱若在她下巴上加重的力道。她就那样直盯得小碧心慌慌的,才堪堪松了手。   然后又缓缓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并没有使唤自己关雎宫的人,而是直接朝着陌晟尧的贴身总管张宝禄吩咐,“张总管,你代本宫跑一趟太医院,去找几个太医过来。”   说话间,内务府总管已经被带了上来,也呈上了放着那块喜帕的锦盒。   陌晟尧示意那总管将锦盒打开,众人纷纷看向那块喜帕,气氛瞬间冷凝起来。   喜帕揭开,只见那白色素帕上的深褐色的血迹表面赫然结着些许白痂。   众人大惊,纷纷看向高位上的皇后娘娘,就连席太师都双眉紧蹙的盯着席昱若作看。   但席昱若仍然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看着下首大家的反应,轻扯嘴角,“稍安勿躁,且等等看吧。”   说罢,她低头看到瑷熙正好奇的盯着她看,明了她这是在担心自己,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表示安抚,然后端起了面前的一碗什锦蜜汤,开始一勺一勺地喂瑷熙吃,似乎是真的不受那婢女的影响。   而坐在她下首的黎妃虽是摆着一副低眉垂目的模样,心底却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唇角更是勾起一抹凛冽的笑容,心道,南宫景安,这次我看怎么办。倒是太后看着眼前的情形,黛眉越拧越紧。   很快,张总管便带了五个太医过来。   “臣等见过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问得太医见礼的声音,席昱若才转移了视线看向下首跪着的几人。   因着刚来大宣不久,她还未见过宫内的太医,所以一个个都是生面孔。   很好,席昱若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她要的就是不熟悉,更容易和这些太医撇清关系以示清白,这也是她派陌晟尧的心腹前去传太医的原因。   “好了,人到了,”席昱若放下汤碗,拿起帕子轻轻的给瑷熙擦了擦沾了汤水的嘴角,罢了,才继续道,“本宫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照实回答便可。”   “娘娘请问。”太医们很是恭敬的拱手道。   “人的血迹干了后会结白痂吗?”   “回禀娘娘,这……史书上还未记载过,臣等不敢妄言。”太医的态度十分含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们从未见过血迹结白痂,却也不能排除没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况且他们面对的是当今皇后娘娘,自是要斟酌措辞。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告诉本宫一句明确的话,按你们的想法来判断,没有人会治你们的罪。”同样是学医之人,席昱若十分清楚他们的顾虑,眼下这句话算是给太医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回禀娘娘,按常理来说血迹干了后是不会结白痂的,不止人不会,动物亦是。”领头的太医低头思衬片刻后道。   “放足了一个月也不会结白痂吗?”席昱若再次发问。   “回禀娘娘,不会。”   “古往今来的医学史上可有记载人的血迹起了白痂的例子?”   “臣等……尚未见过此类记载。”   “那好,本宫再问你们,这块喜帕上的血迹很明显结着白痂,既然不是自然反应而成,那结白痂的原因你们可知晓?”席昱若凝视着太医,十分认真的问道,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明澈。   太医们纷纷交头接耳,片刻后,那领头的太医又站了出来,“回禀娘娘,那血迹上的白痂应是后来人为加入了些许硫磺所致。”   “哦?那依你所言,这喜帕上的血迹可能是后来被人掺入了硫磺吗?”   “是,娘娘。”太医确认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看看本宫的喜帕上是否掺有硫磺?”席昱若素手一指,示意那内务府总管把喜帕端给太医察看。   顷刻,那领头的太医再次拱手道,“回禀娘娘,这喜帕上……确有硫磺的成分。”   小碧闻言后身子抖的如筛糠一般,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败露了。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方才面对席昱若的嚣张气焰早已全然不再。   听得太医的话,黎妃也是面色不佳。   是了,她怎么会忘了呢,皇后师承朝宗先生,在医学方面自是十分精通。明明机关算尽,却终究百密一疏。   席昱若却是淡淡的瞥了黎妃一眼,继续将目光投向了下首跪着的小碧,她的面容平静,语气却是令人心惊胆颤,“本宫刚刚已经细细辨认过,你不是我们关雎宫的小碧,说罢,你是何人?”   小碧闻言有一瞬间的僵硬,却仍咬着牙强撑,“你胡说!我明明就是小碧!我不是小碧还能是谁!”   “放肆!”陌晟尧斥道,今夜这婢子屡屡对席昱若出言不逊,早已惹怒了他,终是忍不住一记掌风过去,那宫女顿时口吐鲜血,瘫倒在地,“如此出言不逊,实在该死!”   席昱若睨着那自称小碧的宫女被陌晟尧伤得爬都爬不起来,没有丝毫的同情。   “来人,将她脸上的面皮给本宫揭下来。”席昱若深深的看了陌晟尧一眼,朝着侍卫吩咐道。   侍卫领命,在那婢女脸上摸摸抠抠,不消一会儿,便揭下了一张面皮。   众人再次被惊到,小碧的面皮下,赫然是一张不同的脸。再看向高位上的皇后,目光中竟多了一丝折服,这皇后娘娘看似柔柔弱弱的,倒是明智得很。   “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何人?”席昱若凌厉道,语气中掺杂着一丝不耐。   今夜得知母亲不在的消息,她的心情已是十分糟糕,如今面对着这贱婢,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早就疲于应付。   而那婢女似是真的被陌晟尧给吓到了,听了席昱若的话,不敢再大声辩驳,身体剧烈颤抖,终是忍不住偷偷侧目瞥了黎妃一眼。虽是很快的一眼,却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就比如坐在高位上的席昱若,早已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自是不会错过她刚刚的举动,却故作没看见,美眸环视下首一圈,继续发问,“在场的人,可有识得她的?”   气氛安静了片刻,便有一个宫女站了出来,“回禀娘娘,奴婢认识她,她是漪澜殿的青翠。”   很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以及一群的宫人都站了出来,最后干脆跪作了一排,齐声指认,“回禀娘娘,奴婢也认识她。她就是青翠。”   “哦?漪澜殿的人?”席昱若面上十分惊讶,朝着黎妃看去,“黎妃,这婢女可是你宫里的人?”   “回禀娘娘,她……她确实是臣妾宫里的人。”听得席昱若点名,黎妃连忙拢了裙摆,跪地答话。   她低眉顺眼,面上做着一副恭谨温顺态,心底却对着青翠暗骂不已,这贱婢,终究是连累了她。   “陛下……”席昱若扭头轻唤了一声,明眸微动,她还未开口,陌晟尧便抢了白,“皇后既是后宫之主,此事又涉及皇后,那么便全权由你处理吧,寡人在旁边看着便好。”   “臣妾遵命。”席昱若朝着陌晟尧微微颔首,而后朝着黎妃问道,“此女既然出自你的漪澜殿,又为何假扮关雎宫的小碧出现在此,还屡屡出完不信污蔑本宫清白甚至想要行刺本宫,这一切,黎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回禀娘娘。此女出自臣妾的漪澜殿不假,但臣妾……臣妾实在不知她为何会假扮关雎宫的小碧,又因何故出现在了这大殿之上,还莽撞的冒犯了娘娘,触怒了娘娘凤颜。”黎妃咬紧了唇瓣,懦懦答道,看样子是十分的无辜。说着,还含嗔带怨的朝陌晟尧撩了一眼,只可惜,陌晟尧面色冷然,对她含情脉脉的目光浑不在意。   “那……既然你现在认下了这宫女,那为何本宫刚刚问可否有人识得婢女,黎妃你却装作不认识般沉默了?”黎妃的举动席昱若都看在眼里,她微微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完~晚安~ ☆、抽泣   抽泣1   “漪澜殿内宫女众多,况且这青翠只是个杂使宫女,臣妾与她接触的机会甚少,所以臣妾刚刚一时没认出来。”黎妃低着头道,垂眸,并没有直视席昱若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听了黎妃的说辞,席昱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并没有再理会于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下首的青翠。   看着青翠在努力地强装着镇定,可奈何她的身子骨颤抖得厉害,出卖了她的本心,席昱若看得明白,青翠到底是个奴才,注定抗不了事,她若是想让青翠开口指认黎妃,自然有的是手段。   只是,一旦让这贱婢将黎妃给抖了出来,这污蔑皇后谋害皇后的死罪可是黎妃担待不起的。   席昱若心里明镜儿似的,这黎妃现在还不能倒下,更不能死,她还需要黎妃去引出血菩提的下落。既然陌晟尧那边宛如铜墙铁壁一般使得她无法下手,那就只能从黎妃这边下手。往后收拾黎妃的机会有的是,她没必要急在这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想着,席昱若意味深长的扫了黎妃一眼,她可以饶过黎妃性命,却不意味着就是放过。   “青翠作为一个小小的杂使宫女能够寻来小碧的面皮,还能顺利潜入关雎宫,今日又能寻到机会近得本宫的身来行刺本宫,说明背后一定有人相助,且这人的能耐不低。来人,去把这青翠平时接触密切的人和事都调查个清楚,不要错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查清楚后到关雎宫禀明情况 。”席昱若说罢顿了顿,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那名唤青翠的婢女,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继续雷厉风行的吩咐道:“至于这贱婢,就先押入慎刑司,待日后真相查明,择日问斩。”   眼看着青翠被侍卫拖了下去,这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陌晟尧也没有开口,显然是默认了席昱若的做法。   而一直静观事态发展不作言语的太后,此刻她的眸子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芒,写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今日本是一个给母后接风洗尘的好日子,倒凭白让这场闹剧给扫了兴致,还请母后见谅。”待一切都风平浪静后,席昱若起身朝着太后盈盈一福,嘴上说着是道歉的话,却也没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而是悉数推到了闹剧上面。   “无妨,皇后也是受害者,哀家又怎会责怪于你。”太后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似是一点也不介意刚刚的闹剧。   “臣妾谢过母后体谅。”席昱若又是一福,说罢,才堪堪就坐,等坐下后才看向下首众人,扬声道,“闹剧已经结束,宫宴继续,可不要因着一点小事误了大家的好心情。”   终于,席昱若此话一出,便说明这场戏落幕了。   宴上众人个个都是人精,经了刚刚的事,虽是各有各的心思,却也都识趣地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丝竹乐声重新奏起,舞女们也继续各自的舞步,众人接着推杯换盏,御花园内很快就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气氛。   席昱若侧首看了看陌晟尧,眸中意味不明,她刚刚虽然没有直接把黎妃给抖出来,但她知晓陌晟尧一定猜得到真凶便是黎妃。她既然肯当着众人的面放过了黎妃,那就说明她事后也不会再多作追究,她相信陌晟尧也绝对看透了这一点。   可陌晟尧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她的做法。   虽说这一切都在席昱若的意料之中,可是在真正到来的这一刻,她却总有点抑不住的失望与落寞。   此时陌晟尧也垂首看着她,发现她的双眸似一汪秋水,闪烁如空中的星,却是那番的黯淡,在这宫中暗不见底。他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半晌,席昱若在心底嗤笑了一声,终究是她痴心妄想了,刚刚她的心思确实是心存期待的,期待着陌晟尧能够做些什么,能够说些什么,可是,陌晟尧始终没有。   席昱若又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给陌晟尧说了声后就带着瑷熙匆匆离席。她能够在宴上坐到现在已经是忍到了极限,眼看着宴会已经接近尾声,终是忍不住提前退了场。   关雎宫   席昱若又是一个人趴在窗边吹着冷风。   她呆呆的望着天空,希望窗外的月光能够透过窗户,直至她的内心,驱走她的孤寂与痛苦。可是她都这样望了许久,心里的苦闷也不曾减少半分。反倒是夜晚的凉风吹得久了,吹得她整颗脑袋又麻又疼。   良久,席昱若伏在窗沿上,身体剧烈颤抖,终是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许是哭得太过认真,陌晟尧来了她都不曾察觉到。她哭了许久,陌晟尧就在门口站了多久。   陌晟尧蹙眉看着不远处的她的身影,她因为吹了太久凉风,小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在身旁窗户外月光的映称下,瘦小的身子更是显得盈盈不胜一握,愈发得惹人怜惜。   看她哭得累了,陌晟尧才走上前去试探的唤了一声,“皇后?”   席昱若心头巨震,在听到陌晟尧声音的那一刻时瞬间清醒过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迈开腿就想逃,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若是让他看到她现在这副满脸泪痕的模样,定是会起疑心。   可是席昱若忘了她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早麻了,在转身的那一刻,身子不听使唤,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皇后,”陌晟尧急急上前扶住她,席昱若索性就势将头埋在陌晟尧胸前,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   所幸陌晟尧也没有让她抬头的意思,而是一边用大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安抚,一边缓缓的开了口,给了她台阶下,“寡人知道今日喜帕的事情委屈了你,没事,寡人在这陪着你。”   有些情绪不是席昱若想忍便忍得住的,就像是现在,纵是她再怎么想极力忍住眼泪,眼泪仍是嘀嗒嘀嗒的往下掉,纵是她再怎么想掩饰,单从她那抽泣的一耸一耸的肩膀,陌晟尧也能感受到她在哭。   看她哭的如此隐忍,倒叫陌晟尧愈发心痛起来。   抽泣2   今日在宴席上他便看出来她神色不对,能忍到现在才哭出来已经是难为她了。   陌晟尧任她搂着,并不戳破她,不知过了多久,席昱若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似是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又怕陌晟尧看到自己的满脸泪痕,急急从他怀中退出,扭头去吹灭了灯才安心。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陌晟尧看着她欲盖弥彰的举动,无奈的勾了勾唇角,“皇后,你若觉得委屈便哭出来吧,在寡人面前没必要这般强撑。”   “方才……确实是臣妾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听到陌晟尧如是说,席昱若松了口气,所幸,他虽看得出来她哭,却没往席太师那层上面想。   “夜已深,陛下,我们早些休息吧。”陌晟尧沉默着,席昱若倒是再次软软的开了口。昏暗中,她的声音显得愈发的清晰动听,酥软人心,丝毫听不出方才哭过的痕迹。   “好。”陌晟尧爽快的应了她,他知晓她心情不好,也没有与她痴缠的心思,而是直接搂着她入睡。   夜深,陌晟尧搂着怀里已经累极睡着的小女人,听着她沉稳的呼吸。他迟迟没有睡意,手上还抚摸着她嫩滑的肌肤。   许久过后,他沉沉一叹,低喃道,“若儿,你何时才能对我敞开心思?”   白日时,在那宴席之上看到席鸿的那一刻起,他便注意到若儿的脸色变了,他还有些担忧,他怕若儿受不住席夫人消失的那个打击,可他不曾想到,这五年的时光,终究是改变了他的若儿,改变的还不止一点半点,她变得那般的坚强,睿智,美丽,优秀,同时却也变得那般的令他……心疼。   纵是心里在淌着血,她也没有失去理智,甚至还能从容不迫的化解掉黎妃使的绊子。   她的强颜欢笑,她的委曲求全,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他多想上前去把她纳在怀里,告诉她,有他在,她不用伪装,不用活的那般辛苦。可他动了动唇,终究是忍住了,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找了回来,他不能再吓到她,这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他清楚若儿的性子,若是逼得太紧太急,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即使是想抱抱她,给她个安慰和依靠,都要寻个让她不起疑的借口。   他们明明两两相爱,却又两两相欺。她在担心着他对她的身份起疑,他又何尝不在担心着她对他的伪装起疑。   如今之计,他只求能够慢慢卸下她的心防,让她重新接受他,也期盼着有朝一日她肯心甘情愿的重新为他穿上那一袭红衣。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千完~话说,我以后要是日更三千,你们会不会更爱我捏? ☆、师兄   师兄1   翌日,关雎宫的后花园里,阳光碎洒花茎,席昱若躺在一张贵妃椅上,浑身都暖暖又慵懒,好像融化在了那光影里。兴许是太阳晒久了的缘故,倒是驱走了席昱若心里的阴霾,使得她的心情也微微放晴。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席昱若的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她的脸显得宁静又坚韧。经过一夜的时间,她想通了不少。   在起初席昱若得知席母不见的消息时,便派了手下人出去寻找,昨晚亲眼所见后,如今她更是加派了人手。虽然席昱若知晓席母生还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母亲是病重后才消失的,但她也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一线可能,她总要去试试,她总想着,说不准母亲早已病情大好,正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去接母亲归来呢。所以,在母亲没有找到之前,她宁愿相信母亲还活在人世。   今个儿一大早大理寺卿便来关雎宫向席昱若躺在禀报了青翠的情况,说是他们连夜追查,但从青翠的日常生活中查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和物。   没有?呵,席昱若闻言后冷笑。她也没有料想得到这黎妃动作这么利索,竟能在她之前把所有的迹象全都抹掉。凭黎妃的能耐,是断然做不到这样完美的,黎妃的背后,定有高人相助。席昱若隐隐有种预感,这个高人,极有可能便是太后。   思衬片刻后,她才吩咐道,没有的话那便不查了。待打发那大理寺卿下去后,方才让寻儿去给她三师兄苏沉央传了个话,让他来帮忙审理青翠。   本来席昱若此行是只有两个师兄相随的,但奈何席昱若是朝宗先生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她又大病初愈身子尚虚,朝宗先生也是不放心她远嫁,这才多指派了一个徒弟前来相助于她,想着说总归是多一个师兄在旁也多一分照应。   朝宗先生是这样想的,此番他的小徒弟回大宣,若是能顺利取回那血菩提且和大宣皇帝斩断前缘分道扬镳,这几个弟子到时候再和席昱若一同归去也算圆满完成了他指派的任务。但若是席昱若和大宣皇帝旧情复燃重修旧好,席昱若也就用不着他们的帮助和保护了,到那时他们再回去也不迟。   陌晟尧这号人物朝宗先生一早便听过,对于他和席昱若之间的感情纠葛,席昱若虽不说,朝宗先生多少也能猜到个大致。   他并没有因着陌晟尧的成就和身份对他高看几眼,也没有因着五年前陌晟尧对席昱若的伤害而对他产生偏见。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有寻常人想象中的迂腐,对于徒弟的个人感情,他讲究的是随缘,只有席昱若最后幸福就好。   朝宗先生虽然是神医出身,但他座下的弟子中唯一继承了他的医学衣钵的却只有席昱若一人。   世人只知他收有徒弟,却不知他座下共收了七名弟子,但其中有六名弟子都不擅医术。   他的大弟子傅凌天擅武,在武功方面的造诣奇高,放眼当今天下能称为他的对手的也不过三人。二弟子白孜墨擅文,满腹经纶博通古今才华过人,三弟子苏沉央擅毒,在制毒用毒方面堪称一绝,四弟子季清风擅蛊,对巫蛊之术甚是精通,五弟子季清明擅乐,怕是天下所有的乐器都难不倒他,六弟子南宫一然擅权,是大明国的四王爷,运筹帷幄神机妙算,若不是他无心造反,只怕现在南宫璟琛的皇位已经岌岌可危。而七弟子便是如今的大宣皇后席昱若了,她擅医,虽说不是什么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倒也算是一个杏林高手。   至于朝宗先生本人,众人知晓的便只有他能够妙手回春使人起死回生的高明医术,至于其他方面的本事从未见他在外人面前展示过,所以也就不被众人熟知,他的存在始终是世人心里的一个谜。   而席昱若此次找的便是她的三师兄苏沉央。苏沉央为人刁钻古怪,腹黑狡猾,他最擅毒术,也最擅于揣摩人的心理,让他去撬开青翠的嘴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但也是眼下最为合适的人选。   席昱若初回大宣,皇宫内的宫人早就被陌晟尧来了次大换血,宫内本就没剩下几个旧人,更别提她可以信得过的人了。想那青翠虽然只是一个小宫女,可她背后牵扯着黎妃,黎妃暂时又不能动,这案件自然就不能让那大理寺卿去审。所以,这件事,必须得由她自己人来做。   寻儿领命下去后,席昱若一个人躺在院里的贵妃椅上,抬头望着天,那刺穿云块的阳光就像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把浅灰、蓝灰的云朵缝缀成一幅美丽无比的图案。   阳光太过刺眼,时间久了席昱若的眼睛便有点发花,她抬手捏了捏眉心,而后阖上了眼睛。   她想念聿儿了。自打生下聿儿,他们母子还从未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她想,哪一天得了空便要避开宫中的耳目出去看看聿儿才是。   师兄2   而此时,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正疾步迈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御书房内部金碧辉煌,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依着墙壁是极高的一排书架,书架横平竖直,样式极为普通简单,但用的木料却是极名贵的东屿黄花梨,书架上密密麻麻阵列着各式书籍,摆放参差不齐,但却都是极名贵的孤本珍品。   书桌上铺放着一堆奏折和几张书纸,一枝毛笔像清潭细筏般搁在砚中,浸在墨里,另外的数根毛笔则是凌乱搁在笔架上,纸是宣州芽纸,笔是横店纯毫,墨是辰州松墨,砚是黄州沉泥砚,无一起眼又无一不是珍贵的贡品。   而书桌背后的金漆雕龙宝座上,正坐着陌晟尧。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锦衣卫恭敬跪地。   “免礼。”陌晟尧终于从一堆奏折中抬眼,看到来者何人后,眸色深了深,问道,“可是大明来了消息?”   “回禀陛下,正是大明来信。”锦衣卫双手捧着信低着头道。   “呈上来吧。”陌晟尧朝着身后的张宝禄吩咐。   张宝禄将那封信呈给陌晟尧后,便识趣地和那侍卫一起退下了。   待御书房内只剩下陌晟尧一人,他大手一撕,便利索的将那封信拆了封。   果然不出他所料,来信人,正是大明的太皇太后。   陌晟尧看完信后,剑眉微拢,眼底浮上一丝疲惫,少顷,把那信放在一旁的香炉里并着熏香一起烧掉了。   他坐在龙椅上沉默了半晌,这才换了身衣服,出了御书房。   穿过皇宫内一座座豪华的宫室,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陌晟尧没有停留,沿着一条小小的鹅卵石道,来到一处小院落前。院子的周围,盛开着灿烂的蒲公英的白色花海。   这个院落位置极其偏僻,周围又是古树参天竹林成荫,平常几乎无人踏足此处。   陌晟尧驻足在一扇深重的大木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上那光滑的铜环。   很快便有人上前来给他开了门,开门的是一名年轻人,想来是陌晟尧敲门时此人正在捣药,年轻人手上还拿着捣药用的杵,陌晟尧抬眼望去,只见院子西面那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一红一色的花朵,又娇一嫩,又鲜艳,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而那彩缎下边此时正放着不少药材和一个臼。   “陛下来了呀。”年轻人笑眯眯的问道,言语间透着熟稔,也并没有朝陌晟尧行礼,显然是放荡惯了的江湖人士。   陌晟尧也像是习惯了他的失礼,俊脸上看不出丝毫介意。他点了下头,算是应了这年轻人的问候。   他经过院子中央一张放着棋盘的竹桌,缓步进入清凉的屋内,屋内的摆设简单朴素,但也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的墙壁,和两张简单的木桌,地下还铺着泥砖,一尘不染。   屋子里到处挂着奇形怪状的药草,使得光线受了障碍,整个房间没有平常的房间显得明朗,但那些药草在风干的时候,随着散发出一种好闻的药香。   其中一张桌子处坐着一名鹤发童颜的青衫老人,正在认真择选着药草。   “来了。”老人并没有抬头,似是听脚步便能听得出来者是谁。   “嗯。”陌晟尧微微颔首。   “进去看看吧。”老人说道,依旧是头也不抬,继续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好。”陌晟尧应道,说着便信步迈进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你们都好沉默啊,为毛就只有路人甲宝宝一个人说话捏?是在等我撩你们嘛~嗯? 你们都不说话还掉收这让宝宝怎么有动力码字嘛~作者君委屈中~~~ ☆、璇玑   璇玑1   内室的布置延续了外室的风格,一如既往的简单朴素,只摆置了简单的桌椅椅案和一张床。   陌晟尧全然不看,几步便走到床畔的一处玉佛前,轻轻的扭动了机关。   吱呀一声,床板掀开,陌晟尧跳了下去,动作十分熟练。   他顺着楼梯一直往下走,在最底层处驻了脚。数道门帘垂落在门前,另有一扇门通向第二个房间,里面似乎被照耀得富丽堂皇。   推开第二扇门,一房古代女子的闺房映入眼帘,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还有一支鎏金银簪和一串罕见的倒架念珠,似乎在暗暗昭示着房间的主人不是一般女子。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挑起璎珞穿成的的珠帘,那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唯一不和谐的便是,整个室内的气温极低,低到室内的摆设上面都隐隐结了一层白霜,纵是布置得再怎么周全舒适,这里也不像是寻常人居住的地方,反倒像极了一个冰冷的坟墓。   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由几百万年的雪水凝成的冰床,正肆无忌惮的冒着寒气。   冰床上正躺着一名沉睡的中年女子。那妇人身着白色中衣,面容姣好,睡姿安详。   而冰床一侧,有一株隐隐透着红光的参状药草,正是席昱若要取的圣药血菩提无疑。   陌晟尧缄默的走到一旁,看了那妇人许久,才迈步离开。   苏沉央那边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就撬开了青翠的嘴。   黎妃是主谋,她的手下人是帮凶,这件事纯粹是漪澜殿人自己作的孽,在旁人看来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查的。   但席昱若一直追着不放,显然有她的道理。这不,青翠一招供,除了指出她的主子黎妃和婢女清罗外,还指出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物——璇玑嬷嬷。   璇玑嬷嬷?席昱若念着这个名字,冷嗤,竟没想到这个人还在。   璇玑嬷嬷,众所周知在明面上她可是陌晟尧身边的人啊,自打席昱若从大明回来就没再见过她,席昱若不曾想又一次听到她的名字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听到的。也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璇玑呢,席昱若心想,看来,她得去找一趟陌晟尧了。   而坐在一旁的苏沉央看着席昱若听到璇玑嬷嬷这个名字后的诡异反应,嘴角微微抽动,问道,“那还立案吗?”   “立啊,怎么能不立?”席昱若一边用葱指敲着桌面一边道,“你且等着,我去找下陌晟尧,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除了黎妃之外都要交给大理寺卿处理的。”   苏沉央听着席昱若直呼陌晟尧的名字,嘴角抽得更厉害了,心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丫头就算表面上再怎么装的成熟稳重端庄守礼,也改不了骨子里那不羁的痞性。瞧瞧,就这样直呼皇帝的大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璇玑2   席昱若可不管苏沉央在想什么,只见她说做就做,素手一挥,招呼寻儿上前,“寻儿,随本宫去御书房。”   然后便提起裙摆出了关雎宫的大门,往御书房方向去了。   这厢陌晟尧也是刚从那冷宫回来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的工夫,便听得张宝禄上前禀告,皇后娘娘来了。   若儿来了?陌晟尧乍一听也有点惊讶,后来一想,便明白了几分,若儿这个时候也找他,兴许就是为了昨晚上黎妃和她那婢女搞出来的事。   “宣。”陌晟尧吩咐道。   “皇后娘娘,且随奴才进去吧。”张宝禄走到门口对着席昱若道,他的态度不咸不淡,称不上疏离但也算不上热络。   说起来这张宝禄可是御前伺候的人,对帝王的喜好甚是了解,自然也晓得这位皇后娘娘在圣上心里的位置不一般。   可奈何他是宫中的旧人,也是看着席昱若长大的,昔日更是对席昱若疼爱到了骨子里。他只要一想到这皇后娘娘和昔日的小席妃长得一个模样,如今若是席妃娘娘尚在人世,恐怕这大宣的皇后娘娘就不会是眼前的南宫景安,便觉得心里别扭的很。或许是因着往日他对那席妃娘娘投入的感情太多,今日对着这个皇后娘娘倒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但别扭归别扭,不喜欢归不喜欢,张宝禄倒是一个理智的人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面对席昱若的时候作为一个奴才的本分他还是做得到的。   席昱若深深的看了张宝禄一眼,入宫这么久,她自是能感觉得到张总管对自己的异样,可她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是朝着他善意的一笑,便越过他走进了御书房。   “臣妾见过陛下。”席昱若欠下身子行礼,随着她的动作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响动的声音极为好听。   “免礼吧。”陌晟尧听到流苏晃动的声音后抬头,嘴角笑意尽显,似是她一来便能驱散了他心头的愁云惨雾,使他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谢陛下。”席昱若盈盈起身,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更显清脆和优雅。   “皇后一向不大爱出门,今个儿怎么肯来御书房找寡人了?”陌晟尧笑问。   他问的这话看似调侃,却也带着真心的成分,自打重逢以来席昱若可是一直没有主动找到陌晟尧一次。陌晟尧虽明知她这次是带着目的而来,却照旧觉得欢喜。   “臣妾此番来是找陛下讨一个人。”席昱若开门见山的道出实情。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又有何人是需要亲自找上门来问寡人讨的?”陌晟尧面上带着几分诧异。   “璇玑嬷嬷。”席昱若那浅褐色的眸子直视着陌晟尧,缓缓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璇玑嬷嬷?”陌晟尧闻言挑眉,“皇后竟要找璇玑嬷嬷?据寡人所知,皇后入宫时日尚短,目前还未和那璇玑有过交集,不知皇后因着何故要找那璇玑嬷嬷?”   “回禀陛下,臣妾确实与那璇玑嬷嬷不曾有过交集,甚至还是初次听闻这个人的名字,但大理寺那边青翠案件已经有了进展,据青翠交代,她的幕后主使便是那璇玑嬷嬷。”席昱若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原是这样,”陌晟尧眼波微动,沉吟片刻,扭头对着侯着一旁的张宝禄吩咐,“传令下去,让璇玑速速去关雎宫侯着皇后。”   说罢,才看着席昱若沉沉的开了口,话中带着鼓励和肯定,“青翠一事寡人不会插手,皇后怎样处理都好。”   “谢陛下。”席昱若琼首微微低垂,又欠身行了个礼。   “皇后可是还有什么事吗?”陌晟尧又问。   “臣妾……没有了。”席昱若答道,想着事情办完她便打算退下了,却不曾想她好不容易才来找陌晟尧一次,他根本没准备让她退下。   “既然来了便留下随寡人一起用午膳吧。”陌晟尧发出了邀请。   “是,陛下。”眼看帝王都开口了,席昱若只得应下。   “你既是寡人的妻,你我便可像寻常夫妻那样相处,往后再应寡人的话说好便是。”陌晟尧听着她恭敬答是的语气微微蹙眉,表示不满。   席昱若闻言后一愣,她没想到他会介意这个,良久才回过神来乖巧地应了他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早点睡,么么么~ ☆、用膳   小说第二十三章用膳   御膳房的效率很高,少顷,宫人们便端着一道道美食鱼贯而入,很快布好了饭菜。   席昱若被陌晟尧牵到桌子旁坐下,明眸淡扫,看到明黄色的桌布上放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品,鹌子水晶脍白芨猪肺汤叉烧鹿脯冬笋玉兰片等等,大半都是席昱若平素喜吃的饭菜。   她起先并没太注意,用到一半时才突然抬眼又重新扫了一圈,这桌上摆放着的膳食,她喜吃的和作为南宫景安时喜吃的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却,却唯独没有陌晟尧平日里爱吃的菜。   这种情况,并非偶然,自她和他第一次一起用膳时就已经开始了。不管她有没有和他在一起用膳,她的饭桌上永远都是这些菜品。   席昱若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得抬眼看向陌晟尧。眼前之人有着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就算此刻是在用膳,也是另有一番风韵。   席昱若的目光一直看着陌晟尧,先是震惊,后是复杂,良久不换一个姿势。她和陌晟尧可是青梅竹马,既然他知晓她的爱好那她也一定了解他的爱好。   他这样做是为何,是把和她生着一样容貌的南宫景安当成了她的替身才娶了南宫景安回来,还是一早知晓了她就是席昱若本人都看透了她的一切把戏却故作不知。   席昱若不知,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心里慌乱的很。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终于引得陌晟尧抬眼看来。   “皇后?”陌晟尧看着她一味的魂不守舍盯着他作看,开口轻唤。   “啊?”席昱若抬头,猛得对上了陌晟尧的眼睛,接触到陌晟尧的目光,心中巨震,她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装作一副好好用膳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欲盖弥彰的动作更是让陌晟尧疑惑。   “没……没事啊。”席昱若用筷子扒拉着饭,尽量让自己装的自然。可是越想装得自然,却越显得局促,尤其是在陌晟尧面前,她的情绪仿佛永远都得不到控制。   “真没事?”陌晟尧还是不放心的问。   “真的没事。”席昱若眉眼低垂,不想让他看透她心中的想法。   陌晟尧凝眉看了她一会儿,他能看出她实在不想说,便也不再逼问。   席昱若出了御书房,却没有急着回关雎宫,而是把随行的下人打发掉,独自一人如游魂般地晃荡着,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她以前还是席妃的时候居住的宫殿——瑶卿宫。   自打席昱若放火烧了瑶卿宫后,陌晟尧也不曾下令修缮,昔日精致华美的宫殿如今落魄不已,一片狼藉。   她在宫殿外驻足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这里,不再是她的寝宫。她如今的寝宫,该是那金碧辉煌的关雎宫。   不进去多好,她不想再回忆起,关于这个寝宫的任何事。   等到席昱若回到关雎宫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时分。   璇玑也是一早便过来在关雎宫的廊下侯着,此刻她正敛目静神的站在那里,丝毫不见等了许久的萧索和狼狈。   席昱若入了大门一眼便看到了璇玑的身影,她本就姿色上乘,即使身着一袭清淡的月色的百褶长儒群裙,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媚色尽发。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点没变。   席昱若本就心情不佳,如今看到璇玑后就更觉烦躁。   “你就是璇玑吗?”走过璇玑身旁时,席昱若问。   “是,奴婢正……”璇玑低头应道。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席昱若厉声打断,“跪下!”   这一声跪下的语气里透着冷意,皇后的气势显露无疑。   席昱若的发作猝不及防,在璇玑看来有点莫名其妙,明面上她可是陌晟尧的人,就连太后也不曾对她这样声色俱厉。   但璇玑还是应言急急跪下,低敛眉眼,默不作声,也不曾开口说任何服软的话,她本就自命清高,怎么也做不来那些谄媚之举。   “在本宫没回来之前她便一直这么站着吗?让一个戴罪之人就这样站着合适吗!敛秋,本宫看你也是糊涂了。”席昱若对着守在正殿门口的敛秋轻斥道。话虽是对着敛秋说的,但却是说给璇玑听的。   “是,娘娘,奴婢知错了。”敛秋也是赶紧认错。   “知错就好,下次注意便是。”席昱若的语气缓和了点,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寻儿的手,示意寻儿扶她回内殿歇息,又对着敛秋吩咐,“本宫有点乏了,先让她在这跪着,敛秋,你看着她,待本宫醒了再审。”   “是,娘娘。”敛秋应着,欠身行了个恭送礼。   说罢,席昱若连正眼都没有赏给璇玑,便这样被寻儿扶着进了内殿。   内殿里。   说着疲乏想来休息,席昱若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进宫这么久,凡是牵扯她和陌晟尧感情的事,她都故意去逃避,去忽略。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掩饰不了自己的内心,逃避得越厉害,内心的真实想法往往越是清晰。   就像是此刻,她明明不愿再胡思乱想下去,可脑子里就是不受控制的浮现陌晟尧的脸。   面对陌晟尧,她还是爱的。可是她也累了,蹉跎许久,她早已失了爱他的力气。爱也好,怨也罢,她不愿再去寻找答案。如今她只盼着能早日取得血菩提,这一切能够尽早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撕黎妃撕璇玑撕太后撕某人各种撕,屋里若儿开始造作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案情   案情1   可是,白日里的发现,却令席昱若惊疑不定。她从来都看不透陌晟尧,五年前如此,如今亦是。陌晟尧做这样的膳食安排总不会是偶然,可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想法什么动机,席昱若的心里好像都接受不了。   翻来覆去间,不知不觉席昱若便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她梦见了五年前的逃离的那天晚上。   她梦见了她的陪嫁婢女蔷薇一早便出去找陌晟尧寻太医直到她临盆都没有回来。那晚的她躺在床上即将分娩,生死攸关,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守着。   当年若不是朝宗先生和大师兄傅凌天及时赶去那瑶卿宫,她一个瞎子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恐怕都是死路一条。   由于席昱若腹内怀的是龙凤胎,生产过程自是十分艰难和惊险,最绝望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都离死亡不远了。在那期间她心里还一直盼着陌晟尧能够过来,可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等来陌晟尧,仿佛等来的只有死亡。在最难熬的那一刻,席昱若想哭,可奈何她已筋疲力尽,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哭声了,浑身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她只能喊,扯着沙哑破败的嗓子奋力地喊,尽管那声音低哑得像是从沙石上一遍一遍地磨过。最后,那一晚她所流下的涕、泪、血,涟涟滴落,掺杂,混合,都凝结成了她对陌晟尧刻骨铭心、无以复加的怨!   她还梦见朝宗先生为了带她走便在瑶卿宫放了火,烧焦的气味搀杂着火油的味道从外面袭来,不知几时,火光已经包围了破庙,可是席昱若的世界却全然看不见,她只能靠着鼻子闻着气味感觉到外面的浓烟开始在四处弥漫。那场大火,烧了瑶卿宫,也烧了她对陌晟尧的所有念想。   她还梦见了朝宗先生告诉她两个孩子她只能带走聿儿的时候,她怔然许久,良久,颤着手想要去抱,或者只是想要轻轻地触碰一下不远处的女儿。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勇气,她没有那份毅力,没有那么坚强,指尖快要碰到女儿的一瞬间,猛地顿住,她弯腰伏地,失声恸哭。   梦到这里,席昱若猛得惊醒过来,她的额头上冷汗淋漓,贴身寝衣也有微微浸湿的迹象,可见五年前的往事始终是她的噩梦。她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坐在床上喘息了许久,才稍稍缓和了一点情绪。   良久后,席昱若才抬眸打量了下四周,只见她的寝殿内,零星几盏橙红色的烛火摇曳,将极尽奢华的内殿照得晦暗不明,心道自己这一觉睡的真是久,竟一下睡到了掌灯时分。   她下榻走到窗前想去透透气,却发现窗外下起了雨,透过窗向外望去,乌云连成一片,像巨大的黑布遮住了天空,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   细细的柔柔地雨丝织成了一张大网,从云层里一直垂挂到地面上。雨落在对面的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烟笼罩在屋顶上。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席昱若不自觉的吟出了这句诗,这雨,下得甚是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守在门外的寻儿察觉到席昱若在里面的动静,便进来侍奉她理了妆容,用了晚膳。   晚膳结束后,席昱若才像是突然想起还有个璇玑在廊下等着,终于徐徐出了内殿。   璇玑到底还是个弱女子,跪了几个时辰多少有点撑不住。纵是有点功夫底子,她的腿也僵硬的很,早已不复白日里那般美丽的姿态。   席昱若冷眼看着那样的璇玑,缓缓走到主位坐下。打量璇玑良久,席昱若眸色沉沉,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一名陌晟尧宫里的人端着一碗赤枣乌鸡汤走了进来,恭敬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奴才奉陛下之命给娘娘送来一盎赤枣乌鸡汤,陛下说下雨天寒,娘娘身子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全好,受不得这寒气,此汤膳最是暖胃,要让奴才看着娘娘趁热喝下再回去复命。”   席昱若看着眼前的汤,眸光明明灭灭,心绪翻涌,万分复杂。   而跪着的璇玑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片晌,席昱若才收了心思,接过那汤用了广袖遮面一饮而尽,“烦劳公公回去给本宫向陛下带句话,就说本宫谢过陛下的关心。”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既然娘娘已经服用,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那宫人拱手应道。   “去吧。”席昱若一边挥了挥手令那宫人退下,一边又给身后的敛秋使了个眼色,敛秋立马心领神会的跑回内殿拿了两锭金子朝那宫人追去了。   案情2   待敛秋下去后,席昱若才正儿八经的看向下首跪着的璇玑,“璇玑嬷嬷,你可知本宫今日要你在这跪了许久是为何?”   “回禀娘娘,奴婢不知。”璇玑摇摇头道。   “不知吗?”席昱若笑了,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嬷嬷可知有青翠这号人?”   “奴婢不识。”璇玑还是摇头,垂着眼睛不去直视席昱若,看起来十分的恭敬有礼。   “哦?当真不识?”席昱若一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副手牌,一边笑问,只是这笑容更加的意味不明。   “奴婢……当真不识。”璇玑很清楚,青翠本就是一颗注定败露的棋子,她们再用她之时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眼下席昱若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青翠的片面之词,是治不了她的罪的。   “那可就说不过去了,青翠可是说和璇玑嬷嬷的关系好得很呢。”席昱柔用手指搓着和田玉雕貔恘的手牌,缓缓说道,无形的压迫之感浓烈起来,这是对璇玑的质疑表现。   “娘娘……”感受到对方的威压,从璇玑脸上看不出任何害怕的神色,她的眼睑微微抬起来一些,视线刚好落在席昱若注视她的眼睛的下面一点,错开与她视线直接对接上。   “既然不知,那嬷嬷就这样继续跪着吧,直至等到明早上苏先生来了为止。”席昱若话锋一转,她也不再问了,很随意的就决定了璇玑今晚的命运。   青翠已经将这件事的参与人员悉数交代,苏沉央也已经找到了证据,席昱若早就对这件事心中有数。幕后主使黎妃既然不能动,这个锅自然就只能是由璇玑来背,如今的席昱若也并不需要璇玑的任何说辞,不管璇玑认不认,她需要的就是把璇玑交给大理寺卿,好尽早了结此案。   其实席昱若大可不必和璇玑做出这些周旋的,一开始她就打算好了从御书房回去后直接让苏沉央把人带到大理寺,可奈何今个晌午她被那顿膳食给扰乱了心思,一回关雎宫看到璇玑那副清高的模样又心烦意乱得很,索性就暂且缓了缓这回事,在璇玑身上使了小女儿性子寻个痛快,也当是在为五年前的自己出口恶气。   “娘娘……这恐怕不妥吧。”璇玑今晚终于抬头第一次对上了席昱若的眼睛,这才看清她那双棕瞳,清亮冷静的惊人,长长的睫如同黑凤翎,在烛光之中为粉玉色的脸颊投去阴影,更显出眸中如同深潭般的清澈,仿佛随时能渗出彻骨的寒意来。   “有何不妥?”席昱若清凌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奴婢虽是个奴才,但却不是戴罪之身,娘娘就这样惩罚奴婢怕是有失公允。”这璇玑的容貌没变,性子也没变,此人确实是有几分城府,但是太过清高自傲,席昱若让她跪了许久已经令她有些许不满,如今不分青红皂白的又下令让她跪一晚上,自是更加激起了她心中的不忿。   “哦?是吗?”席昱若高高在上的睨着璇玑,似乎能把她的心思看个通透,“可本宫并不觉得有失公允,暂且不论嬷嬷是不是个戴罪之身,单凭嬷嬷现在这般顶撞本宫,本宫大可以治你在皇后面前失仪之罪。”   “奴婢……奴婢并没有顶撞娘娘的意思。”自打见面开始,席昱若都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过,这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让璇玑心下更添几分恼意。   “没有?呵!”席昱若冷笑,“可是听在本宫耳朵里就是这个意思,没办法,谁让本宫是皇后而嬷嬷你却只是一个奴婢呢,也只能暂且委屈嬷嬷一下在这跪一晚上了。”   说罢,席昱若就放下了一直摆弄着的手牌,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补充道:“嬷嬷现在能够这么理直气壮的告诉本宫你不是戴罪之身,可这世间万事哪里存在定数,说不准明天早上就是了呢。若是到了那时,让本宫知晓企图污蔑本宫名誉的人是嬷嬷,那本宫可就不会是只让嬷嬷像现在这般简单的跪着了。”   席昱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无尽的冷意,在这淫雨霏霏的夜晚,更是让人不由打了个颤儿。   终于说罢,席昱若不再与璇玑废话,利落的起身离开。   只留璇玑一人跪在原地怏怏不服,面如重枣。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我会努力码,今晚上凌晨三点前预计还有一章~ 另外,近日来课程太多写上得码字我整个人忙到飞起,完全没有精力撸前面的文,如果小天使们在看文的过程中觉得哪个人设或者情节不妥,欢迎评论! ☆、罚跪   罚跪    漪澜殿里, 黎妃正在摆弄着床帐旁边的角落边上的一只米许漆金驾庐。   那只驾庐旁边有一个三角板凳, 三角板凳上摆放这黄、红、绿三个一模一样, 颜色不一的盒子。   黎妃的手在三个盒子上来回动了动后,微微在红色的盒子上顿了顿后,便是手一转的拿过那个绿色的盒子, 打开那绿色的盒子后,里边有一些绿色粉末,黎妃用一只银色的勺子勺了一勺的放入玛法金炉之中。   那只碗口大小的玛法金炉架在驾庐上, 发出妙妙青烟,青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馥郁扑鼻。   待一切都拾掇完毕后,黎妃正坐在妆台前卸着头饰准备入寝, 便见那清罗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娘娘……”   “什么事?”黎妃看着铜镜中清罗这般冒失的模样皱眉问道。   “关雎宫……关雎宫……来消息说皇后娘娘……要罚了璇玑嬷嬷在那宫里跪一晚上。”由于跑得太快,清罗连说话都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妃取着耳环的动作一顿,却是好久都没说话,皇后既然留下了璇玑, 就说明她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她竟没想到皇后能这般厉害。   眼看黎妃并不说话,清罗又说:“娘娘, 你说这皇后娘娘既然都能查到璇玑嬷嬷的头上,会不会查到咱们的头上啊。”   “你说呢。”黎妃瞥了清罗一眼,口气明显的不好, 清罗的话正好戳在了点上,皇后既然能查到璇玑,就没道理查不到她黎妃,更何况,那青翠本就是漪澜殿的丫头,怎么也和她脱不了关系。   看到黎妃如此,清罗识趣地噤了声,可还是一脸忐忑的模样。   黎妃看着清罗那惴惴不安的模样,眉头紧蹙,烦心的很。   她心知,那皇后的喜帕上的血迹本就是鸡血,她也是在那日清晨去长寿宫之后才得知的,鸡血和人血最为相似,璎珞嬷嬷当时看的时候,心生疑虑一时之间不敢确定,碍于席昱若在场,没敢多说什么,怕自己一时冲动之下认错了不好收场,所以后来等她走了才琢磨着跟太后提及。   可是那个时候提及已经晚了,璎珞当着席昱若的面时没辨认清楚,由得那帕子入了内务府封存起来,就说明她们错失了最佳时机。   太后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着这事过去,可是黎妃却不甘心,所以她才拿喜帕一事做了文章,企图寻个契机将此事揭露出来。   那日她安排青翠去冒认喜帕,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借青翠之口去引出皇后的喜帕才是真正的目的。   若是众人识不破青翠的血结白痂的说法,那么横竖都是证明了皇后不洁的事实,她的目的也是达到了,也就没必要在乎是通过哪种手段成功的,自然不会引出鸡血一事。   可若是万一有人识破,那只要皇后的喜帕一端上来,在场那么多人必定会有一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能够看出那不是人血,皇后不洁喜帕作假的真相自然会败露。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有料到,皇后敢主动提出让那五名太医亲自上前检查喜帕,如此一来,那就说明皇后早有准备有恃无恐,所以她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尽量与此事撇清关系。   当然,事实证明她当时的举动还是十分明智的,皇后确实早有准备,若是她一味深究,只怕下场会比那青翠惨烈得多。   只是,如今这局面,也容不得黎妃乐观,皇后既然有能耐查到璇玑,那么就没道理查不到她,黎妃隐隐有种预感,不祥至极。   夜已深,关雎宫里已经熄了烛火。   席昱若因着白日的事情不想面对陌晟尧,便早早睡下了。   而此时的陌晟尧正坐在席昱若的床前,黑眸一眨不眨的守着她,乍眼看去的瞬间,他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   滴打在檐瓦上的雨声,萦绕在他的耳边,哀婉缠绵。然而这一切都影响不了他,天地之间能让他满眼满心都装着的也就只有床上那一人而已……   翌日清晨,天气微微放晴,整个天空澄碧如洗,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干净地熠熠发光。   苏沉央一入关雎宫正殿,一眼便看到璇玑眼下那浓重的黑影和她那摇摇欲倒蒲柳一般的身子,又挪动目光看了眼主位上神清气爽正襟危坐的席昱若,他不由得嘴角抽搐,像是实在看不下去,冲着跟在他后面的大理寺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人带了下去。   这才信步走上前来寻了位置坐下,惊讶道,“小七,你不会让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跪了一晚上吧。”   “那有什么?你不是还喂了青翠极乐丸吗?”席昱若斜觑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再说她充其量也就是个半老徐娘,可称不上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   “你这么明显的针锋相对,你就不怕这璇玑怀疑你的身份吗?”苏沉央微微侧身,看着席昱若问道。   “她璇玑的死期已是不远,就算发现又有何妨?”席昱若望着大门方向,她说的是实情,刚刚带走璇玑的人,带她去的不是大理寺,而是阎王殿。   “她的死期是不远了,可是幕后之人可还活着呢。昨晚璇玑在这关雎宫跪了一夜的消息若是传到那人耳朵里,你可曾想过后果?”苏沉央的态度认真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关心的意味。   “我想过,也后悔过自己的一时冲动,”席昱若端起身旁的茶盏饮了一口,才继续悠悠说道,“可是后来一想,我身为一国之后,在文武百官面前被这璇玑污蔑了清白,若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才不正常,如此说来,昨晚我罚了她在这关雎宫跪一晚,也说得过去。”   席昱若看着苏沉央,眼底闪过一抹动容,她对着苏沉央的时候,一直是以我自称,回到大宣到现在,也只有在苏沉央面前她才能做到真正放松的敞开心怀。   “罢了,你总是有理,明明是自己任性冲着人家璇玑嬷嬷耍了大小姐脾气也有理。”温情不过三秒,苏沉央就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说出来的话也是令席昱若气极。   “怎么?我就是冲着璇玑使了小性子又如何,反倒是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在为人家打抱不平?”所幸席昱若也习惯了他这副嘴脸,毫不示弱的回嘴道。   “看吧,这就急眼了,果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使了小性子也这么理直气壮。”苏沉央摇着头道,看起来是为席昱若的任性痛心不已。   “不是我急眼,我看是师兄你真的动了春心了吧,可别怪师妹没提醒你,那璇玑可不是个小姑娘了,她可是个嬷嬷!嬷嬷!”席昱若白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再次提醒。   “不是……是啊,你这一提起我这还真是好奇,这宫里怎么会有个这么年轻的嬷嬷?”说着说着,苏沉央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这璇玑今年也还不满三十岁,而按照大宣律历,不满四十的宫女是不能称得上是嬷嬷的,也怪不得他好奇。   “怎么会?怎么不能有个这么年轻嬷嬷了!”席昱若说完缓缓的嘬了口茶,知道他好奇便故意吊着他,还就是不说了。   “哎哟,小七,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苏沉央一撩袍子,竟是作势要站起来。   “得了得了,给你说了便是,”席昱若无奈应道,她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怕她要是不说,他就会上来抓她的手了,“这璇玑哪,可不是个简单的婢女,人家可是当年爬上过先帝龙床的女人,只不过在封位分之际恰好赶上先帝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了,你想想看这国丧期间谁敢给她位分,所以也就搁置下来了。”   “那她不是应该去给先帝陪葬吗?怎么反倒留到宫里成了嬷嬷?”苏沉央追问。   “呵呵,这就是人家的能耐之处了。当年所有侍寝过没子嗣的妃嫔全都殉葬去了,偏生人家就被登基的新皇给留了下来。宫里的人也是看她身份尴尬,所以才管叫了她嬷嬷。”说到底,这陌晟尧当年为什么保下璇玑的原因,席昱若到现在还不知道。   “我说你怎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呢,敢情是在这等着呢,那登基的新皇可不就是陌晟尧吗!”听到这里,苏沉央促狭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完~话说,你们喜欢我们若儿吗? ☆、三清   小说第二十六章三清   “我不待见璇玑是因为那璇玑不待见我, 可是和陌晟尧没有丁点关系。”席昱若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是吗?”苏沉央故意挑了挑眉, 脸上写满了质疑。   这回席昱若倒是没再回他, 直接又丢了他一个白眼。   玩笑总归是玩笑,还是要言归正传,苏沉央可没忘了这次来的正事, “对了,你可识得一个叫三清先生的人?”   “三清先生?”席昱若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昨日青翠一共交代了六个人,分别是黎妃,清罗, 璇玑, 还有为了让青翠接近你帮忙打点的两个宫婢和一个小太监,她并没有提到三清先生这号人物,但是昨晚在查案的过程中,我发现还涉及到了一个人,就是三清先生。”   “哦?怎么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认真, 席昱若隐隐感觉到这三清先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据青翠所说,此案的幕后主使是黎妃,给她传达黎妃命令的是清罗, 璇玑给了她面皮方便她作案,而后璇玑又收买了内务府一个专门看管喜帕的小太监对你的喜帕上洒了硫磺。可我们的人查到这璇玑的面皮和硫磺,便是从三清先生手上得来的, 而且,最近我们的关注点一直都在黎妃身上,反而忽略了一件事,你有没有想过,这青翠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苏沉央看了席昱若一眼,条理清晰的娓娓道来。   若不是苏沉央这么一提醒,席昱若还真给忘了,青翠仅仅只是漪澜殿里一个寻常的杂使婢女,平时都没有和席昱若接触的机会,她对席昱若的恨意是从何而来?而且若不是因为对席昱若怨念太深,单单凭着黎妃的指使,青翠是万万没有做不出前日宴席上那般偏执激烈的事情来的。席昱若一开始确实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可奈何这两天心事太多,烦心之余她就给忽略了,“之前想过,后来倒是给忘了。”   “你看你那脑子,都能成些什么事?”苏沉央一言不合就开始恨铁不成钢的数落。   “你先别管我的脑子能不能成事,且说你自己的就是。”席昱若可不想听他数落,聪明的又扯回话题。   “说说说,这就说,就是因为这个疑点,我昨晚又特意跑回大理寺审了一回青翠,但是她服用了极乐丸太久那时脑子已经不太清醒,我只能从她那些不完整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之前是对你没有敌意的,是因为璇玑带她见了一次这位三清先生才对你有了那么明显的敌意。”   席昱若点点头,表示理解,极乐丸是什么东西,她自然是知晓的。   寻常人若是服下极乐丸,会在刚服用后的那一刻钟内欲仙欲死,感觉到了人间天堂般美妙至极,可等到过了那一刻钟后便会变得全身痒痛交加,往往能折磨得人痛不欲生,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往往熬不过这一关便会咬舌自尽。而直到半天后,服用之人就会渐渐地丧失神智,意识癫狂,最终在两天后七窍流血而亡。   想来那青翠也是因为扛不住那痒痛交加的感觉才老实交代了的,可她倒霉的是,便是摊上了苏沉央这厮。苏沉央有本事给她喂下此药,却没本事拿出解药给她解毒,更没本事配出解药来,所以落到了苏沉央手里,她就只能认命。只怕,这青翠已经快要不久于人世了。   说到底,这青翠也是个可怜人,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婢女,她完全可以平淡安稳的度过此生,如今却身不由己的被黎妃给无情推进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还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凄惨得很。   席昱若在医术方面,尽得朝宗先生的真传,自然能够配出那极乐丸的解药,但凡她对青翠能有一点恻隐之心,这青翠也许就不用死。可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青翠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的消亡,没有对青翠产生一点同情。因为她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黎妃既然能找上青翠必然有黎妃的理由,一个恶人是不会去找一个善人协助她作恶的,这青翠,死不足惜。   “那你可有办法查出这三清先生到底是何人?”席昱若追问道,她关心的只有那个神秘的三清先生。   “毫无头绪,所以我才想着来问你一下,看看你的印象里有没有这个人。”苏沉央吐了一口浊气,他也是对此事一筹莫展才来席昱若这碰碰运气,想着她好歹是一个大宣的郡主,没准就真的认识那三清先生呢。可是目前看席昱若的表现,显然是让他失望了。   “没有,我也没有听说过。”席昱若微微皱眉,她刚刚还特意重新又想了一遍,但还是毫无所获。她在大宣生活了十六年,从不曾听过三清先生这号人物。   “这三清先生可是个隐患。”苏沉央提醒道,他的语气中带着难得的郑重。   “这我知道。”席昱若颔首,这三清先生仅仅和青翠见了一面,便令青翠死心塌地的变了想法,这样的人,定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苏沉央问道。   “没有打算,就按原来的路子走,把璇玑,两个小宫女还有那个小太监,全都交给大理寺依法处理,至于三清先生,暂时先搁着,一时也急不得,等他再次出现了再说也不迟。”席昱若缓缓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等着吧,她有种直觉,不用她特意去寻,那三清先生就会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嗯,只要你能做到心中有数便好。”苏沉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不再追问。   “放心吧。”席昱若对着苏沉央扯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们两个虽然老是拌嘴吵架,但实际上,感情还是极好的。   “那我就先走了,昨晚熬了一宿,我得回去补个眠。”正事已然说完,苏沉央起身打算离开。   “去吧,早点回去休息。”席昱若应道,顿了顿,才继续道,“对了,有空多帮我去看看聿儿。”   “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苏沉央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席昱若的声音也没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离开了关雎宫。   青翠一事总算是结了案,席昱若把人交给大理寺卿后便真的没有再插手,不管是判刑也好,施刑也罢,她都没有理会,由着大理寺按照律法全权处理。   而陌晟尧对此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宫里总算是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可黎妃那边,虽然席昱若没有找上她,但黎妃心里始终有个结,她心知席昱若一定知晓她参与了此案,并且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但席昱若就这么放她一马,就像是在她头顶悬了把大刀,让她老是担心着这把刀不知何时便会掉下来伤到自己。   一连十几日,陌晟尧都会派人送红枣乌鸡汤过来,这不,晚膳后,那名宫人又送来了一碗汤。   席昱若看着那盛着汤水的浮雕叶纹碗,黛眉一蹙,本能的产生排斥。   她是从医的,自然能瞧出这汤都只是寻常用来暖身补血的,本身不存在问题,所以她才顺着陌晟尧一连喝了这么多日,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身子又没有毛病,这陌晟尧一连几日都送这汤来也未免太过奇怪,所以,这次送来,她怎么也不肯再喝下去了。   咸阳宫。   陌晟尧刚刚和军机大臣议完事,他正疲惫的捏着眉心,眼也不抬地朝着下首回来复命的宫人问道,“怎么样?娘娘都喝了吗?”   “回禀陛下,娘娘……娘娘说她的身体已经无碍,不需要这些药膳……”那宫人嗫喏的答道,声音中带着压制不住的心虚。   “所以就是没喝,对吗?”陌晟尧直接把话接了过来,面色骤冷。   “回禀陛下,是的,娘娘……娘娘她的态度很坚决。”那宫人吓得慌忙跪下,冷汗涔涔,没人知晓他现在顶着多大的精神压力。关雎宫里那位主子,就是倔着不喝他能有什么法子,人家是皇后娘娘,他总不能硬逼着人家喝呀。   “把这红枣乌鸡汤热一下,重新送过去,看着她喝下,若是做不到就别回来了。”陌晟尧又冷冷的下了命令。   “奴才……遵命。”那宫人口头上应着,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两个主子一个比一个还倔,还真是为难了他们这些中间跑腿的奴才,如果不是在陌晟尧面前怕触怒龙威,他都想哭出来了。   可是,陌晟尧做了吩咐,这差事纵是再怎么为难,他也只能接下。终究还是顺从地把那汤又热了一遭往那关雎宫送去了。   眼看着再次捧着那碗红枣乌鸡汤归来的那名宫人,席昱若和他大眼瞪小眼许久,看他大有她不喝他不走的架势,无奈扶额,心知定是陌晟尧给他下了非让她喝下的死命令,只能妥协接过汤碗。 作者有话要说:  求书评求灌溉呀我的小天使们,我这么爱你们为毛你们一点也不爱我,555555555好委屈~ ☆、高烧   高烧   夜幕很快降临, 轻轻涤荡去了白天的喧嚣和浮躁。   用过晚膳和汤药的席昱若并没有去前去入寝, 而是一直倚在贵妃榻上等着陌晟尧过来, 毕竟,红枣乌鸡汤一事,她总要找他问个清楚的。   可是这一夜, 她等了许久,甚至到了第二天破晓时分,陌晟尧都没有过来。   而且不止这一天是这样, 一连十日过去,陌晟尧都没有再踏足过后宫,更别说和席昱若见面了,就连席昱若几次跑去御书房找他, 都被张宝禄以陛下公务繁忙不见任何人为由给挡了回来。   由于太过反常, 席昱若甚至都想过陌晟尧是不是有什么事出宫了,他的人或许现在并不在宫里,可是后来她又很快打消了这个疑虑。   因为她听咸阳宫的人说,陌晟尧确实是在宫里,并且每日早上他都会去上朝, 但是上早朝后他便一直呆在御书房,不曾有过外出。   陌晟尧既然在宫里,却一直闭门不出, 谁也不见,这一切的一切,总让席昱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陌晟尧的反常仍然在持续, 席昱若的等待也在持续。   这日夜里,关雎宫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念夏。   念夏身着一身夜行衣,披着夜色翻窗而来。   她来的时候,席昱若正歪在窗户边的美人榻上看书,缥色曳地水袖对襟纱衣,暖白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 ,外罩桐花纹纱袍,挽飞云斜髻,簪水玉兰花簪子,飞霞妆,勾远山黛,妩媚端庄。屋里只有一个寻儿守在一旁,敛秋和其他人都不在,静悄悄的。   察觉到有动静,席昱若本能的将书从面前微微移开一点,分出一点余光看了窗子一眼,见到来人,立马放下了书,“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念夏四下看了一眼,一拱手,表情凝重的直奔主题道,“小公子出事了,小公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席昱若一听这个消息,猛得站了起来,瞬间失去了冷静,此时的她再也顾不上陌晟尧会不会过来的事,匆匆忙忙就换了夜行衣随着念夏出宫了。   夜阑人静,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景都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所以衬得席昱若所乘坐的马车发出的哒哒声格外清晰。   一路上,席昱若心急如焚,她频繁的催促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马车停在了景都闹市中心的一处小院落外。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这繁华热闹的闹市中最容易隐藏身份,席昱若把聿儿安排在这里也是极聪明的做法。   一下马车,席昱若就如一阵风似的进了大门,一边往聿儿的房间奔去,一边朝着前来迎她的拂冬急急问道,“怎么样?聿儿怎么样了?”   “小公子他,还是老样子,高烧不退。”提到聿儿的病情,拂冬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担忧,可席昱若无心去注意她的神情,只是一个劲得往屋里跑。   言语间的工夫,席昱若已经冲进房间到了聿儿的床前,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聿儿的额头感受了下体温。   听别人描述和自己亲自感受确实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此刻,席昱若在触碰到聿儿滚烫的额头那一刻,差点崩溃,眼泪终是忍不住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由于心急担忧,席昱若说话都带着几分颤抖,“熙春你不是会医吗?有你在聿儿怎么还会烧得这么厉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公子在两天前突然发起低烧,奴婢刚开始也以为他只是寻常风寒,所以就根据症状开了药,小公子当时服了药后也确实是退了烧,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谁知道到了昨日夜里就又突然烧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烧,这烧势来得十分奇怪,后来奴婢给开的那几副药完全失了效用,奴婢才赶快让念夏去禀告主子,都是奴婢的失责,没有照顾好小公子。”熙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脸上带着几分苍白,不得不说一向稳重自持的她现在也慌了手脚,说话都带着些许哭腔。   虽然心急的很,但席昱若还算有几分理智,她一边听熙春说着话,一边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把聿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才作罢。   聿儿的症状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小儿发烧,其他的一切都好,并无异常,对于熙春的医术席昱若还是信得过的,按理说聿儿服药后很快就会退烧,怎么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昏迷不醒。聿儿的这场发烧来得十分古怪,就连席昱若这一时之内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席昱若蹙眉想着,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这种症状,莫非……莫非是淘气的聿儿偷吃了她的白炎丸?!   席昱若忽得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着的拂冬,“拂冬,你去看看我的白炎丸还有几颗?”   “是,主子。”拂冬领命下去,很快便又重新走上前来,“主子,白炎丸少了两颗。”   两颗?席昱若听得这个数字气极反笑,若不是床上的小人儿此时高烧昏迷不醒,她还真想把他提起来打一顿,两颗,他偷吃的还不少!这个混小子,他倒是真的敢,若不是她今夜赶来得及时,怕是他连今晚都熬不过就会丢了一条小命!光是想想席昱若都觉得心有余悸,后怕得很!   可纵是心里再怎么气极,再怎么后怕,得知真相的席昱若终究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来了,她赶上了,来不及想太多,便赶紧吩咐道,“拂冬,你去把白炎丸的解药给拿过来,熙春,你去熬一碗猪血汤过来。”   等到拂冬把那解药拿过来喂聿儿服下后,席昱若看着周围的担忧的一圈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才开了口,“这个混小子只是偷吃了我的白炎丸,现下我已经给他服用了解药,待会再喂下一碗熙春熬的的猪血汤后,不出两个时辰便会痊愈,大家不用担心了,今晚我会留在这里守着他。”   席昱若这边的闹剧刚刚落幕,那边的关雎宫里便重现了个大明的华景宫里一样的情景。   夜静得像一潭水,好些宫殿都熄了烛火,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睡了,一切显得那么安谧,唯独,关雎宫里,仍旧亮如白昼。   关雎宫的奴才齐刷刷地跪了满地,而陌晟尧此时正坐在关雎宫主位上,他在等,在等席昱若。   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席昱若,寻儿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出她的去处,一众奴才更是说不出头绪。   可奇怪的是陌晟尧这次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十分平静的坐在关雎宫主位上,一言不发,就连关雎宫的奴才们不配合他也没有生气,但是即使是这样,关雎宫里的奴才们还是很识趣的跪在那里,毕竟他们还不想死,陛下的心思谁都摸不透,这一时没有发作并不代表着一直不会发作。   景都院落里。   虽是心知聿儿已没有大碍,但席昱若还是不放心的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给他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再换条凉毛巾。   席昱若说的没错,聿儿确实是在两个时辰后悠悠转醒。   “娘亲?”聿儿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席昱若守在一旁,还以为自己是做梦,迷蒙地试探道。   “嗯。”席昱若一边答着一边再次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在这两个时辰里她的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不下百遍,熟练得很。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席昱若柔声问道,聿儿现在已经完全退了烧,她也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头好痛。”感受到母亲的关怀,聿儿用小手捂着脑袋如是说,他确实是有点小头痛,是昏迷了太久一时还没缓回来造成的,但是还远远没有痛到他不可接受的地步。   “很痛吗?”席昱若把他的小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里,又问。   “嗯,很痛很痛。”聿儿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看着席昱若,眸子里有着说不出的真诚。   “你活该!”刚刚还温柔平和的席昱若突然变脸,将掌心里的那只小手摊开,“啪啪啪”接连打了三下。   “啊!娘亲!”聿儿吃痛想要挣开她的控制,可那只小手却还是被席昱若稳稳的抓在手里,他无奈之下只能用手去掰席昱若的手。   “这只手拿下去。”席昱若照旧冷着脸,语气不容置喙。   聿儿瞄了席昱若一眼,只得怯怯的将手拿下,不再挣扎。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席昱若直视着聿儿的眼睛,脸上的怒意表现得十分明显。   “聿儿……聿儿知道。”聿儿和席昱若有一瞬间的对视,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席昱若充满怒意的脸。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哪里错了?”席昱若板着脸道,不允许聿儿有丝毫的逃避。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小聿儿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呀~ ☆、出宫   出宫   “我……我不该偷吃白炎丸。”聿儿抬起头很快瞄了席昱若一眼, 又垂下了头, 最终还是又一次抬起了头, 如此反复,才敢直视着席昱若的目光,小声的答道。他知道一定是娘亲赶来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心底不由得浮上一丝心虚和内疚。   “以后还敢这么做吗?”席昱若接着啪得又是打了一下,这才堪堪松开了他的小手。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一想起他偷吃白炎丸便怒由心生, 不打两下就解不了恨。   “不……啊,啊,不敢了。”聿儿再次吃痛,认错的态度很是乖巧, 懂事如他, 其实在吃下白炎丸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说说看,为什么要偷吃白炎丸?”打完就有点后悔,看了眼他那被她打的有点泛红的小手,席昱若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心疼,可, 再怎么心疼,她都必须要打,不打他就长不住记性。   “我想娘亲了。”聿儿闷闷道, 似是真的被打的很疼,他说完还把挨打的那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想我和你偷吃白炎丸有什么关系?”席昱若的话下意识的就要说出口,却被卡在了喉咙处, 默了半晌,她竟是再也说不出斥责的话,只是把他那只红通通的小手拿过来仔细地吹着。   “还疼吗?”席昱若轻声问道。   “不疼。”聿儿摇了摇头,经娘亲这么一吹,确实不疼了。   席昱若看着眼前的小人,眼底有点湿润,是她,是她这个母亲做的太不尽责,把孩子一个人往这陌生的地方一丢就是两个月,聿儿是到底有多想母亲才能做出偷吃白炎丸来博取母亲关爱的事情?   这白炎丸亦药亦毒,它可以被当做药品来治疗人体的寒毒,也可以被当做毒药来置人于死地。身中寒毒之人服用这个二十一日便可痊愈,而正常人服用一颗之后会全身发热昏迷不醒,直至三日后便再也醒不过来。   而聿儿那般聪敏,明明……明明他是知道白炎丸的效用和危害的,可他还是吃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良久,席昱若终是把聿儿抱在了怀里,低声说道,“对不起。”   “娘亲……不怪你。”聿儿也把手环在了母亲的腰上,感受着母亲特有的温暖怀抱。   怪娘亲,是娘亲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妹妹,此刻看着聿儿,席昱若的内心无比愧疚和心疼,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颤抖着微微加深了手上的力道,把聿儿抱得更紧了些。   这一夜,母子二人相拥而眠,直到五更时分,席昱若才整理了衣服离开,临走前席昱若还让熙春留给了聿儿一句话,“以后如果想念娘亲就让念夏或者三师伯苏沉央入宫找娘亲,若是再做出偷吃白炎丸这等傻事,那她可就不认他这个傻儿子了。”   而这一晚,陌晟尧也在关雎宫里等了一整夜,就连五更时分的上朝都没有去,终于等回来了席昱若。   席昱若迈进关雎宫的大门的那一刻,便感觉不对,而后看到门口守卫的都不在,更是心一紧,暗道大事不妙,看这情形是陌晟尧来了,怎么这么倒霉,每次只要她一出宫便会被陌晟尧逮个现形,华景宫如此,如今这关雎宫亦是。   果然,在她走进正殿门口的那一刻,低沉的男声传来,“皇后这是去了哪里?”   “陛下……”席昱若心中忐忑万分,以至于她竟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行礼都忘记了,“陛下这是什么时候来了?”   “昨晚。”陌晟尧还真的回答了她,但是这回答让席昱若更加无从回答。她能怎么解释,自己私自出宫一夜未归,现在还身着一身的夜行衣。   席昱若知道他一定能看出自己出了宫,赖都赖不掉,也不敢再瞒他。想了想,席昱若被袖子遮住的手紧紧的握了握,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臣妾……臣妾昨晚去宫外走了一遭。”   “一国之后私自出宫还彻夜不归,成何体统!”陌晟尧突然轻斥,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的落在她的面上。   自打席昱若归宫以来,还未见过陌晟尧这般神情,看样子,他这是真的怒了,他眸中隐隐的锐利之色,似乎都能透过她的眼睛直接探进她的心底,去窥见她的心思。   这一刻,连跪在殿里的众人都觉得圣上气势太过慑人,竟是都被吓得一动不敢动,最后背脊上竟是渐渐的被重重冷汗湿透了。毕竟,皇后娘娘的荣辱就是他们整个关雎宫的荣辱,若是皇后娘娘一不小心触怒了龙颜,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   而席昱若的感受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风一吹,她只觉得身上凉悠悠的,竟是有了三分冷意。   “臣妾……知罪。”席昱若终于意识到自己半天都未和帝王见礼,一直傻傻地站着说话,慌忙跪下,两次出宫都被陌晟尧逮到,她现在满心不安,生怕陌晟尧起疑,都不敢抬头去直视陌晟尧的眼睛了,只能悄悄的抬起眼皮用余光去瞧对方。   只见对方面容沉静,丝毫表情也无,一双眼睛如墨如漆,幽深得像是深渊巨口一般,几欲将人吞噬进去。   “你说说看你这好端端的做什么去了宫外?”下一刻,陌晟尧又问道,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   其实他是知晓席昱若出了宫的,他的人跟着席昱若出了宫,一路跟到闹市区,却被席昱若狡猾的时候给甩掉了。   所以他才一边派人继续寻找,一边又在这关雎宫等了她一夜,无非,就是担心她的安危。纵是知晓她如今身手不错,他也放心不下。   “臣妾……臣妾太久不见陛下,心中郁结,便想着出宫走走散散心。”席昱若支支吾吾着,突然灵光一闪,便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陌晟尧看着这样的她,阵阵恍惚,不自觉地唇角一勾,这样在他面前讨巧的她,让他想起了她以前的样子,古灵精怪率性可爱。况且,她的说辞虽然不够诚意,但是那句“太久不见陛下,心中郁结”却是甚讨他的欢心。   “那你出宫都干什么了?怎得到了这个点才归来?”陌晟尧追问道,对她的说辞没说全信,也没说不信。   “臣妾……臣妾初至大宣,尚不清楚京都的路况,迷路了。”有了第一就有第二,席昱若说出的这种理由虽然荒缪,却也让陌晟尧无法反驳。   半晌后,席昱若听见了陌晟尧含糊的“嗯”了一声。只觉得如蒙大赦,一时间竟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释然来。   她一抬头,就见陌晟尧笑了,唇角那么微微一挑,虽然只有些微的弧度,却是让整个面容乃至整个人都看着不一样了。   没了冷冽锐利,倒是亲和了许多。   席昱若被这个转变看得微微一愣神。但失神也不过是微微一瞬的事情,她很快就缓过来,说出的话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陛下……这是不生气了?”   陌晟尧瞬间敛了笑容,看着她没说话,良久,才开口,“起身吧,地上凉。”   陌晟尧原本就没生气,对着她,他哪里舍得有半分责怪。她私自出宫还彻夜不归,这让陌晟尧担心的很。他刚刚确实是借着这一茬想板着脸教训她一番,却是被她简简单单一句“臣妾太久不见陛下,心中郁结”给弄得破了功。   他想,他是太爱她了吧,才在她面前失了所有的脾气。明明知晓她这回重新嫁他是另有目的,明明知晓她背着他有自己的秘密,明明知晓她两次出宫必有猫腻,他也由着她去。她的小心思,不管好与坏,他都能全盘接受。怕是哪一天她要拿着刀要插进他的胸口,他也会甘之如饴地让她插下去。   怕是史书上没有一个皇后能当的像席昱若这般幸运了,私自出宫彻夜不归还身着夜行衣被陌晟尧抓了个现形,可是却什么惩罚也没有。寻常皇后如若犯下此类大错,轻则禁足没收凤印,重则凤位不保,一点事都没有的怕是就只有席昱若这一个皇后了。   陌晟尧就这样轻易的放了席昱若一马,让席昱若也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记忆中陌晟尧可从来都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人,但凡她从前犯了一点错误,陌晟尧肯定会声色俱厉地对她说教一番,直到把她说得耳朵都听得起茧子捂着耳朵再也听不进去为止。   可是眼前的一切容不得她不敢相信,陌晟尧就是这么简单的放过了她。   陌晟尧将她愕然的神情尽收眼底,见她还傻愣愣地跪在地上,没有动作,眉头一皱,催促道,“想什么呢,还不快从地上起来。”   “是是是。”席昱若闻言忙不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陌晟尧朝着地上跪着的满地宫人吩咐道,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席昱若。   “是。”跪了一夜的可怜宫人们终于得到了帝王的赦免,一个个揉着麻木的腿从地上艰难的站起来相互扶着走了出去,更有甚者已经麻木到站不起来只能被人拖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昂,肿么办哇,我发现我是一个不会虐女主的亲妈~作者君捂脸中~~~ ☆、寒症   寒症   “过来。”陌晟尧朝着站在一旁的席昱若招手道。   席昱若闻言后向前走了两步, 在距离陌晟尧五尺的地方站定。   “再走近点。”陌晟尧看着她亦步亦趋的动作, 无奈地再次出声道。   席昱若依言又走进了两步, 便被陌晟尧一把拽进了他的怀里,她下意识便要挣扎,却听得了耳边陌晟尧的声音传来, “别动,让我抱会儿。”   察觉到他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疲惫,席昱若终是心一软, 不再挣扎,顺从的靠在他的怀里。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 像是浸了血, 显出淡淡的红色。   刚刚诞生的黎明如同一个嫩红的婴儿,在这浓浓的泼洒中颤了三颤。   曙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给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远远望去,二人竟美得像极了一副画。   陌晟尧抱了她一会儿,便把她打横抱起往内殿走去。   “陛下……”席昱若轻呼出声。   “今日罢朝, 寡人昨晚等了你一夜,累得很,乖, 陪着寡人再睡一会。”陌晟尧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虑,淡淡的解释出声。   到底是对他存着些许感情的,席昱若也不忍看他如此疲困, 终于不再吭声,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内室走去。   两人这一睡,竟然睡到了晌午时分。   这对陌晟尧来说,可是从来没有有过的事情,他醒来时,席昱若正对着铜镜在梳妆,时光静好现世安稳,这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陛下醒了?”席昱若对着铜镜正好能看清陌晟尧的动作。   “嗯。”陌晟尧应着,便要起身,虽说是浮生偷得半日闲,但陌晟尧作为帝王的身份不允许他再这么放纵下去,前朝积攒的政务都还在等着他回去处理。   所幸席昱若也已经收拾好,看到他起身,便给他拿了旁边柜子的袍服侍奉他穿衣。   眼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陌晟尧的嘴角轻轻勾起,泛起了一抹弧线。   终是忍不住在她的小手摸上自己的腰际要为自己系上腰带之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温存一番。   房内两人还在耳鬓厮磨,房外的张宝禄却被寻儿给拦下了。   “陛下和娘娘还在休息,任何人不得入内。”寻儿伸出一只手臂,把张宝禄挡在了房门外。   “哎哟,我的寻儿姑娘啊,咱家可没有打扰陛下的意思,实在是这事急得很,等不得哪。”张宝禄抹了一把刚刚跑来头上冒出的虚汗,试图劝服寻儿让路。   “说了不许见,就是不许见。”可寻儿的态度很是强硬。   她其实是有自己私心的,皇帝昨晚在这关雎宫为了等主子归来一直等到了天亮,如今主子好不容易把皇帝哄得睡下,若是被张宝禄这么一闯进去,惹得龙颜大怒,又迁怒了主子可怎么办。   “不是别的寻常的事儿,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病倒了。”张宝禄无奈的说出实情,他又如何不知眼下的情况不便他进去打扰,但这也非他所愿啊,生病的对象可是一国太后,金贵得很,容不得他有半分怠慢。   “这……”寻儿有所动摇,她也并非不分轻重缓急之人,知道太后病倒这事确实是耽误不得,正打算让开路放张宝禄进去,便听得里面传来了席昱若的声音,“寻儿,外面说话的可是张总管?让他进来吧。”   席昱若的这句话宛如天降甘霖一般及时,张宝禄听后赶紧地走了进去。   张宝禄进去时席昱若和陌晟尧二人已经穿戴整齐,分别坐在殿内的两个主位上。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张宝禄拱手作揖。   “什么事,说吧。”陌晟尧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回禀陛下,是长寿宫……长寿宫里,太后娘娘突然晕倒了。”张宝禄也不敢废话,直奔重点。   “可有宣了太医?”陌晟尧低声问道,面上看不出丝毫焦急,甚至连半点惊讶也不曾表现出来,不知是因为天生性子沉稳还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回禀陛下,太医们正在诊治。”张宝禄作为陌晟尧的心腹,自然能看出他对太后的态度如何,可是帝王关不关心是一回事,他能不能及时禀报又是一回事。就像是此刻,他只要能做到第一时间把这件事禀告给帝王,便是尽了他的职责。   “走吧,随寡人去看看。”陌晟尧终于不缓不急地开了口,但这句话却是对着席昱若说的。   出了这种事,席昱若作为皇后是自然要去的,而现在这样和陌晟尧一块过去显然是再好不过的,所以她也就点了点头,由陌晟尧一路牵着去了长寿宫。   长寿宫里。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一张精致的雕花木床上,正躺着当今的太后娘娘苏氏。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好气色。   而她的床前此时围着满满当当的人群,晗月,黎妃,太医,璎珞,还有几个王爷王妃等等,该在的人全都在。   众人见是皇帝和皇后一起到来,齐齐俯身见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吧。”众人纷纷起身让开了路,陌晟尧牵着席昱若走至床前,淡淡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太后,遂问向旁边看诊的太医,“太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情况并不太好。太后娘娘此次病倒应是寒症所致。”听到陌晟尧指名问话,太医赶紧作答。   “寒症?”陌晟一下便抓住了太医话中的重点。   “回禀陛下,是寒症。微臣猜想应是那幽州的气候太过潮湿多雨,使得长期在那边生活的太后慢慢地染上了寒症。加之这些日子来景都下了雨,太后娘娘受了风寒,才再一次诱发了寒症。”   “是这样吗?”陌晟尧在太后的床畔坐了下来,听得太医的话,挑着眉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回禀陛下,应是如此。”太医硬着头皮答道。   “应是如此?”陌晟尧自始至终都盯着那名太医,虽然面容平静,语气却莫名地令人胆颤,“既然说是寒症,那你可有治疗的法子?”   “回禀陛下,法子是有的,寒症并不难治,但是……”说到这里,太医有了一丝迟疑。   “但是什么?”陌晟尧追问道,隐隐听去便可察觉到语气中夹杂的不耐烦。宫中的太医就是这点最惹人厌烦,说话温温吞吞,永远没有个准信儿。   “但是这种病属于慢症,是需要几年时间慢慢调养才能康复的。”铺垫了许久,这名太医终于说出了重点。   听得他的话,陌晟尧眸色渐冷,更是没有好脸色,索性不再理会于他,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席昱若,“皇后,你出自朝宗先生门下,医术应是不凡,你来给母后看看。”   “臣妾遵命。”席昱若自是也看明白了目前的局势,闻言后便走上前去,微微俯身去探了探太后的脉象。   “回禀陛下,依臣妾所看,确是寒症无疑。”须臾,席昱若缓缓的开了口,顿了顿,又别有深意的看着床上的太后道,“但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在三个月之内便把母后治好,尽早除去母后的病痛。”   果不其然,席昱若的话音刚落,便看到床上躺着的太后的睫毛颤了一颤。   从刚才把脉起,席昱若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从太后身上离开过,自然是没有错过太后的任何变化。   “既然皇后如此有信心,那就由皇后来给母后诊治吧。”看到席昱若如是说,陌晟尧自然十分愿意配合她,“只是,皇后你的身子也不是很好,这些日子,倒是要辛苦你了。”   “臣妾这是在为母后尽孝道,谈不上辛苦。”席昱若低敛了眉眼,柔声道。   席昱若心下清楚,既然是她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陌晟尧肯定更是一早便把这里面的猫腻看得透透的。   陌晟尧今日的举动,也证明了席昱若之前的猜想,他和太后的关系并不像以前那般和谐。   其实席昱若大可不必掺和进来的,但她就是有种莫名的直觉,今日她应该帮着陌晟尧。   眼前的帝后一唱一和相处得很是和谐,守在殿里的众人却是心思各异。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六千完,哇哇哇,太后这是想干什么呢,有没有小天使可以猜得出来捏?!晚安~~~ ☆、治疗   治疗   晗月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幕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心道自己还当真是找对了人, 这皇后在皇兄的心里的位置确实是不低。   看帝后两人如此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若是自己能与这皇后交好,使得皇后出面留她在宫里,自然就不用再随着太后去那偏远之地。   黎妃却是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是刺眼, 看得她的眼睛酸涩得厉害,五年前有席昱若,五年后又有了南宫景安, 这个男人身边的位置,永远就不属于她。   她一心想着他,他却从来都未曾把她放在眼里。虽然口头上从来都不肯承认,但她心里却一直明白的很, 当年她初进宫时陌晟尧对她的好, 其实全是做戏给席昱若看的。若是没有席昱若的存在和太后的扶持,怕是陌晟尧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更别说会纳她为妃。   而太后的贴身心腹璎珞,则是眼皮一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终是忍不住挪动了目光去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太后,心底泛起了浓浓的担忧。   时至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 她们,终究是低估了这个新来的皇后娘娘的医术,也低估了这个新来的皇后娘娘的能耐。   有这个皇后娘娘在, 就算这次太后娘娘得偿所愿留了下来,这后宫,怕也是要变天了。   那李太医则是羞愧难当,现下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想面对当下的局面。   现下帝后大婚已过了有些时日,太后不日后便要启程回那幽州行宫。   而他一直是当今太后的随侍太医,自然是太后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太后一旦离宫他自然也要随着太后返回那偏远的幽州。   他的妻儿老小全在京都,又怎会愿意重新随着太医去那偏远之地。   因此今日璎珞嬷嬷派人召他前来给太后问诊,还道是太后娘娘寒症犯了,面对这个他自是门清儿得很,不用太后娘娘和璎珞嬷嬷过多交代他便已心领神会。   太后娘娘身患寒症是真,可是远没有他所说的需要用几年时间来调养那么严重,若是悉心调养,的确是如皇后娘娘所言只需三个月便可痊愈。   寒症,是长期居住在潮湿之地的妇人们普遍会得的一种病,此症可重可轻,重者终身不可痊愈,轻者则几个月便可恢复如初。若是病人不告知病发的具体时间和频率,寻常医者根本不能判断病人症状的轻重与否。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仅仅是通过脉象便把一切看得通透。想到这里,他的背后便泛起阵阵冷意,甚至都再不敢抬头去看席昱若一眼。   陌晟尧看着如此上道的席昱若,随即拉过她同他一起坐下,将那只小手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拍了拍,目光中带着赞许,“寡人的皇后当真是贤惠可人。”   言罢,转而冷冷地将目光扫向那太医,“听到皇后娘娘的话了没,日后就由你配合着娘娘进行诊治。”   “微臣遵命。”太医闻言战战兢兢的赶紧应下。   席昱若扫了下内殿里站着的一圈人,合适的开口,“太后娘娘的病情并无大碍,诸位也不要过于忧心,现下大家都挤在这里怕是会扰了母后的清静,还是散了吧。这里有本宫守着便可,待母后醒来本宫自会向她告知大家的心意。待过几日母后病情有所好转,大家再来探望也是不迟。”   一番话说罢,席昱若还给站在她身侧的晗月使了下眼色,晗月顿时心领神会,很快张罗着众人散去。   顷刻间,屋子里便只剩下陌晟尧,席昱若,李太医和璎珞嬷嬷还有躺在床上的太后娘娘五个人了。   “璎珞嬷嬷,你去拿副纸笔过来。”看着屋子内的人都散去,席昱若扭头朝着璎珞淡淡吩咐。   “是,娘娘。”璎珞向席昱若欠了欠身子后,很快便拿了纸和笔过来,将其放在屋内左侧的小矮几上归置好。   席昱若走了过去,执笔蘸墨,微微思索后,方才落笔,不消一会儿便完成了一副处方,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待墨迹微干后,才唤了太医过来,“你暂且照着这张药方去抓药,每日两顿熬给太后服用。待到三日后本宫会再给你一个新的药方。”   “是,娘娘。”心虚的李太医此时对席昱若的命令更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双手恭敬的接过了药方后便匆匆离去。   待到太医下去后,席昱若才又看向了璎珞,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淡,“璎珞嬷嬷,这三个月内把长寿宫里的熏香都给停了吧,熏香不利于太后娘娘病情的恢复。”   说罢,许是注意到了璎珞微微皱眉,颇有为难的神色,随即又缓缓开口道,“若是你怕一时断了熏香会让母后感到不适应,不妨多摆些新鲜蔬果放在殿里,果香清新宜人,倒是挺适合。还有,这两日就先让母后服用着本宫刚刚开下的药,本宫也会日日过来给母后问脉,待到三日后,便会正式给母后进行针灸治疗,到时也会为母后再换个药方。这几日,还请嬷嬷费点心,可不要让母后受了凉才是。”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璎珞又是福了福身子,将席昱若所说的话一一记下。抛开一切不讲,她看得出来此时这皇后所说的话都是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讲的,但凡是为了太后好的,她自然会认真的记在心里。    ☆、回答   回答1   陌晟尧从始至终都是默默的看着, 不发一言, 待眼前的小女人将一切都安排妥善后, 才牵了她离开长寿宫。   此时太阳正好当顶,红艳艳的太阳跃上树冠,千万条金丝线从叶片的缝隙中流下来。   整个御花园在微微阳光的映照下有如仙境, 从御花园这头望到那头,牡丹富贵自是不必说,便是衬着飞阁流丹的春藤, 不知何时已经茂发了春芽,旁边是特意从白沙堤移栽过来的青翠长柳,枝条微垂,此时已如情人温软的手指般堪堪掠过人的脸颊。金光昭昭之中, 庄重的皇廷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仿佛受这些花儿的感召,在百花怒放的时节,那个一直被等待的人,就会踏花而来。   而席昱若此时倒是很应景地成了这踏花而来之人。   她已有好几年都没有在这满园春色的御花园中好好走走了,瞧着眼下春光明媚阳光正好, 便突然有了兴致。   她这有了兴致,陌晟尧自然乐得作陪,只是席昱若自打从宫外回来到现在, 两人还未曾用膳,陌晟尧怕她饿着,一早便给张宝禄使了眼色让他先回去准备膳食。   陌晟尧瞧了她一会儿, 看她兴致颇浓,不像是饿了的样子,也就应了她,同她一块在御花园闲庭信步起来。   因着这样的机会难得,两人特意打发掉宫人捡了小径去走,一路上佳木茏葱,奇花熌灼,景色十分宜人。   席昱若在海棠园处驻了脚。娇嫩的碧叶中,一簇簇洁白如玉,薄如轻纱的海棠花正肆意怒放。花儿们挨挨挤挤、密密层层,开满枝头。那美丽的花姿,那沁人肺腑的芳香,使人赏心悦目。   她捡起一朵落下的花瓣,定睛一看,只见五片洁白如玉的花瓣,将鹅黄色的花蕊裹在中间,显得那么娇柔美丽。这时一阵风吹来,飘出一种淡淡地芳香。她置身于此情景,真有一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一幕,看得陌晟尧微微晃神,他能感觉得到,若儿此刻心情极好。   “陌晟尧。”席昱若忽得扭过头来,冲着陌晟尧粲然一笑,清清甜甜的喊出口。   “嗯。”陌晟尧下意识的应道,心里却是一怔。这,还是她回到他身边后头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随众人叫那客气疏远的陛下。   “陌晟尧,”席昱若又唤了一声,继而转过身向他走来,她的手里还捏着那枚海棠花瓣,那副模样,真真是像极了一个海棠花仙子,美得惊人,“你,为什么娶我?”   “你说呢。”陌晟尧淡淡一笑,很快反应过来,把问题又丢给了她。   “我……不知道。”席昱若一双眸子紧盯着陌晟尧,很是诚恳的回答。   “我以为你知道呢,原来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陌晟尧故意错开了她的目光,调侃道。   她不再在他面前自称“臣妾”,他也不再在她面前自称“寡人”,眼前两人短暂的相处模式,倒是令陌晟尧极为享受。   “我是不知道呀,所以才要问你,”席昱若看着他这般玩笑的态度,赌气似地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才回头看着他道,“陌晟尧,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   这般熟稔控诉的语气,这般明艳动人的她,引得陌晟尧一阵恍惚,片刻后,才拾起脚步追了上去,“我……没有不正经。”   席昱若听后不置一词,而后继续向前走去,直至走到了一处小亭子里寻了位置坐下,也没有说一句话。   陌晟尧自是跟了上来,也坐在了她的对面,目光紧锁眼前的小女人,语气十分认真,“古往今来,男子娶女子,无非就是因着情爱两字,今日我娶你,自然亦是。”   情爱两字,席昱若在听到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有些犹豫,她抿了抿唇,良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了口,“可,你这情爱两字,究竟是给席昱若的还是给南宫景安的?”   陌晟尧闻言缄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的开了口,“你是谁,这两字,就是给谁的。”   席昱若的问题问的极为巧妙,陌晟尧回答得也很是高明,两人半斤拨八两,谁也没有胜得过谁。   席昱若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就知道陌晟尧没有那么好对付,看他答的这话,滴水不漏,和没答又有何区别。   反倒让她听了莫名心堵,如若她真的是南宫景安,听他这话中的意思,难不成还真的是对南宫景安一见钟情了?   虽然席昱若平日里老是压抑自己对他的一些想法,不想让自己再对他心存希冀,却也是实实在在对陌晟尧存在感情的,听着这话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回答2   “可……如今的我,是南宫景安啊。”席昱若脸上笑意不改,她说的是实话,自打五年前景安把眼睛给了她的那一刻,她便再也不是席昱若。   “我知道。”陌晟尧眸色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浅笑着吐出了三个字。   “那黎妃呢?”席昱若话锋一转,突然又问起了黎妃。   若是提及她和陌晟尧的私人感情,自然少不了黎妃。陌晟尧说娶她是因为情爱,那黎妃呢,又该作何解释?   毕竟,这五年来,她一直以为,陌晟尧纳了黎妃才是因为这情爱两字。   春风徐徐暖,轻轻拂过席昱若的脸颊,她颇为享受地阖起了眼。   明明,明明是滴酒未沾,可她却感觉到自己有点微醺之意,要不然又怎么会在清醒的情况下放纵自己做出这般冲动的事。   “黎妃怎么?”陌晟尧挑眉,明知故问道。   他十分享受现在这种被席昱若逼问的感觉,今日她肯这般的问出来,已经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入宫之前,可是在民间听过一个传说。”席昱若照旧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样颤动,微微上翘的眼角,淡出的笑容从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溢出,可是语气却不痛不痒,仿佛她接下来所说的这个故事真的与她无关,“大家都说大宣皇帝后宫共有两妃,可是宣皇却只闻新人笑不听那旧人哭,独独偏爱新纳的黎妃,最终竟为了黎妃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席妃活活逼死。”   “黎妃……什么都算不上,不要拿黎妃和若儿比。”陌晟尧蹙眉看着她,这还是她回宫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往事,虽然她的眼睛紧闭,睫毛甚长,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不见有任何神情变化,但他却能感受得到那被长睫毛盖着的褐色双眼此时正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深藏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听陛下这语气,倒是和民间传言极不相符。”席昱若语气飘忽,良久,终于睁开了眼,却没有对上陌晟尧的目光,而是去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天上那飘着的云块。   春日的阳光远没有夏日那般烈,自然也没有那刺眼的感觉,她看着浮云暗淡的消散,微微出神。   “民间传说自然作不得真。”她望着天上的云彩,陌晟尧望着眼前的她。如今的她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像那天上的白云一般,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能抛下他远去。   “是吗?”席昱若的语气极淡,淡到让人辨不清她究竟是认同还是质疑。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把黎妃放到眼里过,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说法。若是真的较真起来,黎妃才是旧人,而你哪,就是那新人,这个说法倒还比较贴切符实,”说罢,陌晟尧顿了一会儿,似是觉得自己形容的有些不妥,又补充道,“还真是被你给绕糊涂了,那黎妃哪算得上是什么旧人,在我眼里,她怕是连人都算不上。”   陌晟尧的一席话将他和黎妃的界限划得分明,更是将黎妃贬到了极致。   连人都算不上,席昱若心中默念着陌晟尧的形容,这话当真毒得很,若是传到黎妃耳里,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哇呜,脑yin子都是疼的~ 明天还要上课,我先睡了~睡前诚恳的问大家一句,大家是向让若儿继续鼓足勇气问下去呢,还是就此终结话题留着再问捏?!你们的意见可素关乎着剧情走向哪哈哈哈哈哈哈哈,睡觉啦~晚安~ ☆、送猫   送猫1   自打她这次回宫以来, 虽然时日不长, 但也能察觉得到陌晟尧对黎妃的态度明显变了, 当年对黎妃尚且昼日三接百般柔情,如今却是视如草芥弃之敝履,这落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黎妃若是听到你这席话怕是要伤心了呢。”席昱若扭过头来看着他, 似乎是开玩笑,话语中却隐隐透出了一丝认真来。   陌晟尧,你可当真是无情, 五年前对我如此,五年后对黎妃亦是如此。   我以为你把真心给了那黎妃,如今看来却又不是,还真是将我搞得糊涂。   陌晟尧闻言, 笑了笑, “别再提她了,左右伤心的人又不是你,不必替她较这个真。”   席昱若褐色的眸中掠过一丝复杂,她很熟悉陌晟尧,自然能看明白他对那黎妃的厌恶是实打实的。   良久都无话, 她抿着嘴笑了笑,心道,伤心的人怎么不是她, 如今的黎妃可不就是五年前的她嘛,甚至,当年他给过她的伤和如今给黎妃的比起来可是有过之而不及。   黎妃确实不是一个好人, 可席昱若看着她此时的境遇竟也莫名地感觉到心里不大痛快。   她拢了拢外袍,看着周围来的极尽娇艳的花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知想着什么,想着想着却突然给笑了。   两人久久无话。   良久,陌晟尧微微蹙眉,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想来你也该饿了,我一早便让张宝禄在关雎宫里备了膳食,也是时候回去用了。”   “好。”席昱若冲着他淡淡一笑,随即站起身来,明媚的小脸上不见一丝忧郁。   陌晟尧看着这样的她,剑眉蹙得更深,却是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走了两步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拥着去了。   夜深人静,关雎宫里,婢女们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里就只有席昱若和寻儿二人,寻儿一向是低着头站在席昱若的一侧,安静乖巧得很。   陌晟尧迈进殿内时,席昱若摆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斜倚坐在榻上,视线正好落在桌子上的一只富贵缠枝莲纹内外青花碗上。   他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是个空碗,碗底还留着些许汤渣,心中了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身后轻轻地拍了拍手。   察觉到动静,席昱若抬眼望去,正好瞧见张宝碌抱了只粉红色的小猫进来。   席昱若黛眉一挑,从小生在贵胄圈里的她,是见过不少稀罕宠物的,但,粉红色的猫,她还真的不曾见过,就算是在书上,她也未曾见过有记载过红猫一说。   陌晟尧注意到她的反应,唇边噙笑,“就猜到你会喜欢,张宝禄,快,递给娘娘。”   席昱若看了他一眼,也不作反驳,起身去接过那只猫,刚刚张宝禄抱着的时候她都觉得这猫儿太小,如今到了怀里,才发觉简直是小得可怜,“这么小?不会还没足月吧。”   “刚刚足月。”陌晟尧看着抱着粉猫小心翼翼的她,眉眼柔和了几分。   “粉红色的小猫,当真是稀罕得紧,陛下是从哪得来的?”席昱若用手轻轻地理着粉猫儿的毛,手心里传来的那种柔滑的触感,让她想起了聿儿尚在襁褓时的样子,心里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寡人看你常日里除了给母后请安外,基本上都躲在这关雎宫每天捧着书看,也不大爱出门,就寻思着给你找只宠物来养,老早就打发了手下人出去,这不,他们刚刚寻得这只猫儿,寡人就给你送过来了。”陌晟尧煞有耐心的解释道。   他看得出来,她一直以来的情绪都不好,可是他暂时又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想出这种法子来讨讨她的欢心。   “臣妾谢过陛下的心意,这礼物臣妾很是喜欢。”席昱若抱着粉猫,起身福了个礼。   “还不快给它起个名字。”陌晟尧笑着催促道。   她眉眼中表现出的欢喜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别说仅仅是一只小粉猫,若是她喜欢,纵然是一只粉色的老虎,他也会想尽办法给她变出来。   “名字?”经陌晟尧这么一说,席昱若的视线终于从粉猫的身上转移到了陌晟尧的身上,笑道,“这么怜人的小东西,想来我们的小公主也会喜欢呢,名字就留给瑷熙来取吧。”   说着,她看了眼身后的寻儿,寻儿心领神会,立马领命下去找瑷熙去了。   “陛下,臣妾可否问你一件事?”待到寻儿下去后,席昱若才淡淡开口道。   她看着怀里的小猫,眸光柔和,从刚刚被张宝禄抱进来时,这小东西便一直睡着,换了人抱着还是没醒,如今还打着微微的酣声,正睡得死熟。   “问吧。”陌晟尧大步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落坐,眼睛虽照旧看着她的方向,余光却瞥了下她身侧放的空碗。   送猫2   “陛下为何要臣妾喝这赤枣乌鸡汤?”席昱若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问完还看了眼摆在身侧的那只空碗,本来汤药喝完后碗就会立即被宫人收走的,可她却是把这空碗给留了下来。   “你的身子太虚,给你调养身子用的。”提及这个问题,陌晟尧并没有迟疑的作出了回答。   他说的是实话,这赤枣乌鸡汤确实是用来给席昱若调养身子的。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席昱若的身子,所以前些日子趁着她睡下就给她点了睡穴,特意召了一名女医让她乔装打扮后前来给席昱若问脉。   结果在陌晟尧意料之中,席昱若的身子虽已大致痊愈,但还是体质太虚,不易受孕。   而他,一方面想给席昱若调养身子之余,还想让她给他再生个孩子。   陌晟尧心里清楚,席昱若这次回大宣是另有目的,一旦她的目的达成,她便会再次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一次不同于五年前,甚至,她还会带着小瑷熙一起走。   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只能出此下策来试图留住她。他很了解她的性格,她已经狠过心丢下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次,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丢下。   既然有了一个瑷熙的筹码还不够,那他就再多加一个小筹码,只要看好了这两个筹码,总得要把她留下来的。   可席昱若对医术方面很是精通,因此陌晟尧想要做到不让她发现,还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   他一边日日送去那红枣乌鸡汤给她调养身体,一边又在自己的衣物上日日熏上和龙涎香味道相似的凤楠香,这赤枣乌鸡汤有给女子补气养血之用,而凤楠香则只是一种寻常的香料,两者本没有太大关系,但放在一起却是有帮助女子调养身体受孕的效果。   席昱若虽是甚懂医药制药,却对用香制香不太了解。陌晟尧是看着席昱若长大的,寻常女子打小便喜欢香料女红这类玩意,而席昱若却对这方面兴趣不大修为颇浅,虽然偶尔她也能顺着潮流捯饬捯饬,但那都是些表面功夫的花架子,作不得真的。   “陛下是从何得知臣妾身子尚虚的?”席昱若问道。   “寡人……亲自看了你的脉象。”陌晟尧看着她煞有其事的答道,不愧是一代帝王,扯谎话都扯的是脸不红心不跳,愣是让席昱若从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什么时候还懂得看脉了?在席昱若的记忆里,陌晟尧可是个彻彻底底的医痴,她十分狐疑,却碍于自己现在是南宫景安的身份不好表现出来。   可眼下看陌晟尧说得这么正经,她也只能姑且信了他的说辞,权当是在她离开的这五年时光里,他终于学会了问脉这一本事。   “陛下……懂医术?”席昱若装作一副自然的模样问道,虽然已经做了相信的决定,却终究还是不甘心,想要试探的再问一问。   “嗯。”陌晟尧肯定的一个字,算是让席昱若彻底死了心。   “这样……啊,”席昱若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陛下还真是学识渊博各有涉猎呢。”   陌晟尧当然知道她此时的话言不由衷,却只是挑眉笑了笑。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寻儿已经领着小瑷熙过来了,她们身后跟着的还有敛秋和霜华姑姑。   瑷熙这孩子很是喜欢敛秋,平日里除了席昱若外,粘得最多的就非敛秋莫属了,左右席昱若近日来身旁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做,索性就让敛秋待在瑷熙的住处帮衬着霜华姑姑一起照顾瑷熙了。   “瑷熙见过父皇,见过母后。”出乎意料的,瑷熙这次竟是没有像往常那般乳燕扑林似的扑过来,而是一步一步走上前朝着陌晟尧和席昱若规规矩矩的见了礼。   看着瑷熙此时这般反常的模样,席昱若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目光挪到陌晟尧身上,正巧陌晟尧也扭过头来看向了她,两人不对视还好,这一对视,竟双双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让有的宝宝久等了啊,特别是初见宝宝,受委屈了~么么么~给个吻赔罪~本来打算更三千的,后面总是有部分感觉写得不大满意,我放空一会儿改改再发,啦啦啦~发糖了~男女主要持续发糖了~ 三千终于完~我睡觉去了,小天使们也早点睡哦! ☆、粉宝   粉宝1   “我们小公主今个儿是怎么了?怎得这样文静?”席昱若扭头看向眼前的瑷熙, 笑问。   “嘘, 母后声音小点, 刚刚寻儿姐姐来告诉我说父皇送了一只小猫咪给母后,小猫咪正睡着了呢,可不敢吵着它, ”瑷熙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轻言细语的解释,视线紧盯席昱若怀里的小猫,可前一秒还是一副呢喃细语生怕别人吵醒猫儿样子的她, 后一秒却突然加大了音量,指着席昱若怀里的粉红色小猫手舞足蹈,“哎,哎, 母后, 你快看,快看,小猫咪它醒了。”   席昱若低下头一看,别说,怀里的小东西还真是醒了, 此刻一动不动地趴在她怀里,也不认生,一双如同葡萄般清澈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他们看。   “果然还是我来得太晚, 竟让母后把小猫咪给吵醒了。”瑷熙看了一眼小猫,又看了一眼席昱若,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皱着小脸,叹了一口气道。   她这一副无可奈何的小模样,逗得殿内几人是哭笑不得。   而站在一旁的霜华姑姑看着瑷熙这副萌态,终是忍不住笑着提醒,“公主殿下,这小猫可不是娘娘给吵醒的,它是睡到时辰自己醒过来的。”   “是吗?”瑷熙一脸的小纠结,疑问道。   “是啊,小猫咪和人们睡觉是不一样的,它们的睡眠时间很分散,属于多量少睡型,也就是说睡的时间短回数多,刚刚寻儿姑娘说这小猫从张总管抱来时便一直睡着,说明它已经睡得够久,是到了该醒的时候了。所以啊,皇后娘娘可没有吵到它。”霜华姑姑一脸慈爱的望着瑷熙,很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此时的瑷熙已经走到了席昱若跟前,正用她那藕芽般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着猫咪的毛发,听得霜华姑姑的说辞,抬眼冲着她甜甜地笑了一笑,而后就又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小猫咪的身上。   像瑷熙这种年龄的小女孩,天生就对小动物有着莫名的好感。   一旁的陌晟尧看着瑷熙对这小猫爱不释手的模样,也忍不住笑道,“果然是知女莫若母,方才你母后还说你一定会喜欢这只小猫,还特意等着你来为它取名字呢。”   “小猫还没有名字啊?”瑷熙闻言后立马抬起了头,双眸灵动,灿若星辰,正闪着惊喜的光芒。   “是啊,所以要有劳我们小瑷熙来给它取名字了。”席昱若听着陌晟尧的那句知女莫若母,眉心一跳,却又很快舒展开来,一边接着话,一边轻手轻脚的将小猫递到了瑷熙的怀里。   “那……给它起什么名字好呢,小猫这么漂亮,我可得给它取个好名字,”接过小猫的瑷熙显然很欢喜,略微为难的低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既然我是母后的小宝贝,那小猫也就是我的小宝贝,而且小猫还有着粉红色的毛毛,不如我们就叫它粉宝儿吧。”   “粉宝儿,嗯,倒是个好名字。”席昱若重复念了下这个名字,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父皇。”得到了席昱若的肯定,瑷熙又扭头看向了陌晟尧,那小眼神中的期待简直不能再明显。   “确实不错。”陌晟尧也很配合的颔首,他是个男人,虽然理解不了瑷熙的那份小女孩心思,但也晓得这个名字念起来十分讨喜和舒服。   “听到了吗,父皇和母后都说我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很好呢,那你以后的名字就叫粉宝儿了哦。”瑷熙低下头轻轻戳了戳怀里粉宝儿的小脑袋。   粉宝儿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的看着瑷熙,片刻后,竟主动的用小脑袋去蹭了蹭瑷熙的手心,那惹人垂怜的小模样引得瑷熙惊喜连连。   “粉宝儿喔,你真的好可爱。”瑷熙拍了拍粉宝儿的小脑袋,眸子里漾着怜爱的光。   眼看着他时辰已是不早,席昱若又由着瑷熙和粉宝儿玩了一会儿,便让霜华姑姑和敛秋带着她下去就寝了。   寻儿也抱着粉宝儿和张宝禄两人一前一后地随着众人退下了,此时的殿内便只剩下了陌晟尧和席昱若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素不素今天去出去玩辣呀~玩得开心哦~ ☆、妇人   妇人1   烛火的明亮和沉幕的夜色互相比拟起来, 朦胧的夜色显得更加诡秘。   今晚的红烛格外柔丽轻和, 暖暖的柔光在地上拉长了陌晟尧和席昱若的阴影。   “陛下, 太后的病情……你早就知道了吗?”看着眼前两人重叠在一块的影子,席昱若双眸微动,红唇微启, 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嗯,”陌晟尧微微颔首,浅浅吐出了一个字。   “嗯?那你可有什么打算?”席昱若很清楚太后此举的意图, 可她却摸不清陌晟尧所表现出的暧昧不明的态度。   “太后那边,你只要……”陌晟尧看出她的不解,本欲继续说下去,却突然被去而复返的张宝禄给打断了。   “陛下。”只见张宝禄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在距离陌晟尧和席昱若十步远的距离站定, 倒是没有再继续上前,但看着陌晟尧的神情却是有几分纠结与为难。   陌晟尧抬起流光微动的眸子,打量了几眼这样的张宝禄,片刻后,拧了拧眉, 起身道,“看样子是寡人前朝还有事没有处理完,皇后你且先睡着, 寡人去去就回。”   话音一落,陌晟尧便随着张宝禄匆匆而去,徒留了席昱若看着陌晟尧远去的身影, 狐疑不已。   而这厢迈出了关雎宫大门的陌晟尧,一边疾步朝御书房走着,一边沉声问向紧跟在身旁的张宝禄,“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宝禄跟随了陌晟尧多年,如若不是发生了极其要紧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这么不顾分寸的闯进来的,这一点陌晟尧很清楚,所以才会二话没说跟着他走了出来,虽然,虽然张宝禄在这一日之内已经闯了两次关雎宫。   “陛下,”张宝禄四下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朝着陌晟尧低语道,“陛下,确实有两件事,一是斜阳居的那位主子刚刚醒了,还指了名要见你,二是暗卫黑木那边带回了消息,也说要立刻见你禀报,奴才看两边都挺急的,你看这……”   因为焦急的缘故,张宝禄不仅做到了长话短说,就连说话的语速也加快了很多,但他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很明显,这是个留给陌晟尧的选择题,一个只能由陌晟尧亲自做的选择题。   果然,陌晟尧听后,快速前进的步伐一顿,少焉,他终于做出了选择,不作任何犹豫的转了方向,快速朝着斜阳居飞去。   就在一炷香前,斜阳居的地下室里,一名妇人悠悠转醒。   陌晟尧赶到时,这名妇人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坐着,倚在冰床上的她,白衣胜雪,清丽绝俗,凉透地府,如一朵白莲绽放,仿若世俗之事都与她无关。   冰床的寒气时不时地拂过她的脸庞,她的一头青丝,随风张扬,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乌黑深邃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床边的那支珍珠梅。   察觉到陌晟尧的到来,她眼波微动,却是不曾有任何动作,目光依旧紧锁那支珍珠梅,淡淡的开了口,因着许久不张口说话的缘故,声音极其沙哑:“晟尧来了?”   “是,母亲。”陌晟尧应道,态度十分恭敬自然。   “过来坐吧。”妇人朝着抬了抬略显僵硬的手,招呼道。   “好。”陌晟尧依言走上前去,在距离妇人不远的位置寻了个椅子坐下。   “晟尧,你看这支珍珠梅开得多好。”妇人说着,语气淡淡的,来自冰床的寒气轻轻撩动她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发丝在眼前缭乱,让她的目光看起来有些迷离。   “嗯,自打母亲睡着之后,师伯他老人家一直都在亲自帮您打理这支珍珠梅。”白衣妇人没有看陌晟尧,陌晟尧却在一直看着白衣妇人,若是细细看去,他望着妇人的眼底还存着一丝紧张。   “是吗?”妇人听到陌晟尧的话会心一笑,“他一向不喜珍珠梅的,倒真是委屈他了。”   “嗯,还真是委屈了。”陌晟尧附和道,目光依旧紧锁妇人。   “晟尧,”妇人轻轻一唤,突然扭过头来,这是她今夜第一次直视了陌晟尧的眼睛,“若是想对他们好,还是继续瞒着他们吧。”   “好。”面对妇人突如其来的要求,陌晟尧一口应下,没有丝毫迟疑。   “谢谢你,”得到陌晟尧的承诺后,妇人才缓缓转移了视线,“好了,晟尧,你去忙你的吧,我乏了,让奚笙他们陪着我就好。”   妇人在说话时,秀眉微蹙,尾音微微颤抖,就连她的身子此时也有点坐不住的迹象,陌晟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捏紧了拳头默默看着,半晌,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嗯。   “去吧。”尽管她在努力压制,可是声音却颤抖得越来越明显。   “好。”陌晟尧对她的话很顺从,说着便向外走去,起身的那一刻,特意使了个颜色给坐在不远处的年轻人——暮羽。   在陌晟尧刚刚走到地下室门口之时,他听到了“哎哟”一声,但动静不是很大。   陌晟尧闻声扭头望去,果不其然,妇人又晕过去了,在倒下的那一刻,暮羽堪堪接住了她,那一声“哎哟”便是从暮羽口中发出的。   妇人2   看暮羽的架势像是去接人的时候太急,扭到了手腕处的关节。   虽然受了伤,但暮羽还是忍着痛将怀里的妇人轻轻放回冰床后,才轻轻地扭着自己的手腕。   陌晟尧也只是朝着暮羽望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只剩下暮羽依旧在原地忿忿不平的回想着陌晟尧方才那饱含深意的目光,他的视力极好,定然不会看错,陌晟尧刚刚的眼神里在他看来分明就是嘲讽,嘲讽他学艺不精连扶个人都会伤到手腕。   陌晟尧才不知道暮羽内心有着这么丰富的想法,他出了斜阳居后,步履匆匆地赶回了御书房。   黑木已经在御书房等了他许久,见到陌晟尧归来,立刻屈膝跪地,拱手道:“主子,娘娘那边有消息了。”   陌晟尧一边往金銮宝座上走的动作不停,一边示朝着黑木摆了摆手,“说。”   “臣等在皇后娘娘上次消失的那个闹市区查了许久,终于在今晚有所收获,臣等发现……发现娘娘上次出宫是去看了一个孩子。”   “孩子?”陌晟尧明显很惊讶,要知道,席昱若此番回宫以南宫景安的身份示人,可是跟以前所有的旧相识都切断了联系的,她连她的生身父亲席太师都没有认,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冒险出宫去看一个孩子,这,未免太过蹊跷。   除非……除非,这个孩子是她从大明带过来的,这个孩子也许并不是大宣人。   “是的,娘娘确实去看了一个孩子,据黑石所说,对方是个几岁的小男孩,而且他的长相像极了……像极了……”一向干脆利落的黑木竟然在此时说话也有点犹豫起来,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涉及皇室血脉,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凭空揣测,没有丝毫依据,可容不得他马虎。   “像极了什么?”陌晟尧沉声问道,语气中竟有了几分急切。   黑木说话可是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吞吞吐吐过,竟在无形中也让陌晟尧的一颗心微微揪起。   “像极了……陛下。”扭扭捏捏终究不是黑木的作风,他到底还是一咬牙就说出来了。   他心想着,此事说与陛下听,总比不说的好,瞒着总归不是个好法子,万一,万一那小男孩真的是陛下遗失在外的皇子呢。   “你说那孩子像谁?”听到黑木说孩子像他,陌晟尧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长相像极了陛下。”黑木很是笃定的再次说道。   “此话当真?”陌晟尧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春雷一般的消息给惊得不轻,又重复问了一遍确认。   “黑石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假。”黑木点了点头,确认道。   他非常理解陛下的这种心情,就在不久前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说什么也不敢相信。   可是,事实摆在他的眼前,容不得他不信,黑石是他的胞弟,他最清楚黑石的脾性,不是十分笃定的话黑石定然不会随便说出口,这话任谁说出来都没有从黑石口中说出来有可信度。   “那孩子呢,现在何处?可是还在那个地方?”饶是一向冷静沉着的陌晟尧也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有几分失态。   陌晟尧算是真正问到了症结所在,黑木听到这句话后,今晚上第一次抬头瞄了一眼坐在金銮座上的陌晟尧,“两柱香前还在,如今……不在了。”   陌晟尧听到黑木的回答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话是何意?”   “因着事情紧急,微臣刚刚得到消息便赶过来禀告陛下了,可是张总管却说陛下您有急事一时半刻回不来,陛下您也知道,没有您的命令黑石是不会行动的,微臣……微臣实在指挥不了他。”黑木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如今错过了最佳时机,娘娘的人已经将那孩子转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晋江抽的原因,还是我上一章审核没通过的原因,上一章还是不能加更,我弄了半天只能另开一个章节来发,晚安~宝宝们~ 可能是晚更的原因吧,刚刚看到掉了两个小天使的收藏,作者君也是心塞塞,不过,还好,只走了两个,你们还在~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支持,我才有了码字的动力,爱你们~ ☆、蔷薇   蔷薇1   陌晟尧听得这席话后, 只感觉一口浊气闷在了他的胸口, 却又没法发作, 毕竟,是他选择去了斜阳居。   “你先退下吧,继续盯着, 一有消息立刻禀告我。”陌晟尧看着眼前的黑木感到莫名的心堵,索性挥手打发了黑木退下。   偌大的御书房,金碧辉煌, 鎏金的八角香炉里有袅袅青烟向上扬起。   陌晟尧一个人紧锁着眉头坐在书案前,今晚黑木带来的那个消息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复杂。   须臾,张宝禄徐徐走了进来, 轻手轻脚地给陌晟尧添了一杯茶, 唤了一声,“陛下?”   “嗯?”陌晟尧难得的失了神,一时间满颗心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夜深了,您……还去关雎宫吗?”张宝禄轻声问道,若是往常看到陌晟尧这个样子他定然不会过来打扰, 可是偏偏今日帝王离开关雎宫的时候还给皇后娘娘留了一句话,说是自己“去去就回”,眼下夜已深了, 若是皇后娘娘睡下了还好,怕就怕在,皇后娘娘那边还在等着帝王过去呢。   这皇后娘娘在帝王心中的位置, 他作为眼前人又怎会不了解,纵是怠慢了任何人,也不能怠慢了这皇后娘娘的,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进来提醒一句。   经过张宝禄这么一问,陌晟尧也从刚刚的恍惚中缓了过来,他面对张宝禄的打扰并未动怒,只是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差人过去关雎宫看看吧,若是皇后那边已经熄了灯就不要再进去了,免得扰了她休息,若是还亮着灯,就进去说一声,说今夜寡人这边的政务一时半会还处理不完,让皇后别等了。”   “是。”张宝禄领命后便退下布置去了。   陌晟尧坐在金銮宝座上出神的望着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席昱若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身着一袭水红色缕金蔷薇纹广陵月华裙,殷红色的抹胸,肩头用金色的丝线绣了几朵玉菊,栩栩如生,仿佛走近时便能闻到那芳香。裙摆是千百条五彩玉线织成的团团丽蝶,又披一层火红色的薄纱,脚踏水红步履,当真是风华惊鸿,锦绣倾城,绝世妖娆,美得惊人。   她正翩然立在一棵梅花树下,不需任何的动作和语言,便已构成了一副最美的画卷。   这幅丹青,乃陌晟尧亲手所作,他这一生,千般溺宠,万般纵容,都给了她。   此生也只愿为她一人画娥眉、点绛唇、绾青丝,含笑看她素手娇颜,罗裙,倾尽温柔,赢尽天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陌晟尧看着画中的席昱若,眸子里尽是罕见的柔和。   若儿,黑木所说的那孩子可否真是寡人的孩子?你到底又有多少事还瞒着寡人?你……到底何时才能重新向寡人敞开心扉?   翌日,席昱若从长寿宫给太后问脉归来,就在凤辇在路过明粹宫时,她无意间向外瞥了一眼,不料这一瞥竟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只见那人身穿一袭粉色襦裙,正拎着一桶水往明粹宫里进。   此人,正是席昱若昔日的陪嫁婢女——蔷薇。   “站住!”一声娇喝从凤辇中传出,席昱若出声叫住了那人。   寻儿和随行的众宫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都是搞得一愣,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纷纷看向凤辇上的席昱若。   席昱若却全然不顾,一双凤眸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蔷薇。   蔷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脚步一顿,还以为自己是又出现了幻听,抬步就想继续往里走。   “没听见皇后娘娘叫你吗!你是聋了吗!还敢继续往前走!”很快便有宫人机灵的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把拦住了正打算离开的蔷薇。   “啊?”蔷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那宫人给强行带到了席昱若面前。   她下意识的抬眼,却在看清凤辇上的席昱若的容貌后,更是一怔。   这……娘娘,眼前这人,不正是她的主子席妃娘娘吗?!怎么会?!   这明粹宫是陌晟尧给瑷熙建的宫殿,本应是公主的居所。   但陌晟尧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虽是建了这个宫殿,却是一直把瑷熙安排在了关雎宫,并没有让她来此入住。   久而久之,明粹宫也就闲置下来了,这几年里,偌大的一个宫殿一直都只由蔷薇一个人在守着。   这五年来,大宣的宫人们早已被陌晟尧换了个遍,宫中的旧人本就没剩几个,更何况蔷薇终日躲在这明粹宫里,很少与外面的宫人们有所交集,自然不曾听过新皇后和昔日的席妃娘娘长得一个模样的传闻。   因此,这一霎间,蔷薇看着眼前的席昱若,全身紧张得像一块石头,她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蔷薇2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早已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像块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那凤辇上坐着的高高在上的人儿。   “你是何人?”席昱若看着眼前的蔷薇,居高临下的问道。   蔷薇仍旧不在状态,只是呆呆的看着席昱若,一时间缓不过来。   “娘娘问你话呢!”旁边的宫人见不惯她这副样子推搡了她一把。   “回禀……回禀娘娘,奴婢是明粹宫的……蔷薇。”蔷薇昏昏然然的答道。   “明粹宫的人?”席昱若凝视着眼前的蔷薇,语气平淡无波,似是从来都不认识她一般。   “是。”蔷薇点了点头,到了此刻,她依旧觉得自己自己恍如梦中,迷惘,凌乱,无助等各种情绪接踵而至,令她不知所措。   “普通侍女?”席昱若一直都没有转移过视线,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聚焦在蔷薇脸上,不曾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和神情。   “是。”明明上首传来的声音平静得很,却莫名地令蔷薇感到心颤不已。   “既是普通侍女为何不按宫中的规制穿衣?”席昱若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淡蓝色素衣问道。   刚刚离得远没看太清楚,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这身衣服破旧得很,有些褪色的衣领,带着微微的褶皱,衣角还留有曾经无法擦洗的残渍,原紧身显修身的衣服,现已经变得宽松没了型,衣袖口边,隐隐有着旧日的痕迹。   她的手臂上和脚上也仿佛没有肉,身体薄的好像一张纸,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此时此刻还拎着一个盛满了水的厚重木桶。   蔷薇仍有几分恍惚,听到席昱若问话,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淡蓝色素衣,又看了看周围其他宫女身上统一的粉色襦裙。   半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能答上来。   似是受不了她这副要死不活磨磨蹭蹭的样子,那宫人又暗中推了她一把,这次的力道大了许多,竟把她推得也恢复了几分清醒。   “回禀……娘娘,奴婢刚刚不小心打湿了宫装,一时间没什么衣服换,才换了这身素衣。”蔷薇低着头,敛了眉眼的样子象个老太婆,沧桑佝偻,水桶的重量把她那两条瘦胳膊拉得又直又僵,桶上的铁提梁也把她那双手勒得暴起了青筋。   “婢女的宫装只有那一套吗?打湿了不能换别的吗?若是旁人都像你一样打湿了宫装便可以随心地换上自己的便衣,那还要宫规何用?!”席昱若灼灼逼人,上位者的气势十足。   她能看出蔷薇的不容易,但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先让她放下手中水桶的意思。   蔷薇被席昱若这一连串的发问给堵得哑口无言,她该怎么说,自己如今作为一个无主之人,在这五年里已经受尽了欺凌,不管寻常宫人有几身宫装可换洗,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有这一套宫装。   平日里这明粹宫里渺无人烟,根本不会来人,所以,纵是偶尔被人碰见她穿成这个样子,那些人也只会颇为嫌弃的撇撇嘴,懒得主动来搭理她。   谁知道今日,竟招来了皇后娘娘的注意,刚刚被那宫人接二连三的推搡,蔷薇的大脑如今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   眼前之人和她家娘娘不仅仅是容貌相同,就连声音也是相似得紧,唯独只有眼睛的颜色不同,可……旁人不知也就罢了,蔷薇却是十分清楚她家娘娘当年离开前可是废了一双眼睛的,所以,这一切的一切迹象都表明,这皇后娘娘十有八九便是她家娘娘。   心里虽已经有了几分笃定,但蔷薇却是不敢再抬头看那凤辇上的人一眼。   只一味埋着头,任凭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来源不明沉重的几滴珠水,蔷薇眨了几次,那泪水竟有了晃悠悠跌落下来的倾向,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她表情恍恍惚惚的脸。   “为何不说话?”席昱若再次问道,难得的是面对蔷薇这般磨磨蹭蹭的表现,她的语气里竟然还是听不到任何不耐烦的意味。   “娘娘,她是宫中的老人了,奴婢之前倒是见过她几次,也算是对她有几分了解,她好像就是真的只有这一套宫装。”旁边的宫人很有眼力见,看着蔷薇答不上席昱若的话,见不得气氛如此尴尬,上前替蔷薇答了话。   “哦?那怎么会只有一套宫装?这不是和宫规不符吗?”席昱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满。   “回禀娘娘,这……明粹宫里只有她一人,内务府所管事务繁杂,许是无暇顾及给疏忽了。”那宫人也是个人精,在心底思衬了一番才缓缓说道,一番话说得是圆润至极。   “哦,”席昱若心中了然,这宫中的生存规则她又怎会不懂,如今的蔷薇失去了主子的庇佑,在这宫中可谓是无依无靠,人人皆可欺凌,内务府又怎会把她一个杂使丫头的衣食住行放在心上,思衬了会儿,才继续道,“本宫看她也是可怜得紧,寻儿,你安排一下,以后让她来关雎宫做活吧。至于明粹宫这边,到底是瑷熙的宫殿,没准哪一日瑷熙就又住了回来,只让她一个杂使婢女来看管也是不妥,这样,你去内务府说一声,让那总管再指派几个人专门负责看管打理明粹宫。”   “奴婢遵命。”寻儿乖巧地向着席昱若福了个礼算是应了这桩差事。   眼看着插曲已经结束,席昱若话说完后又倚在凤辇里阖上了眼睛,寻儿才无声的朝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凤辇重新起驾。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晚安~ ☆、闲谈   闲谈   三日后。   正午, 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顶, 照耀着一切, 连关雎宫外的那些树,也好像懒洋洋像个人似的不动地垂下了枝条。   大地上万物都烫了金似的,在原来各种颜色的表层, 浓浓地染上了一抹橙黄,并且反射出道道炫目的光辉。 骄阳的两道光柱穿过房间,宛如两条透明的金带, 内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尘埃。   万里碧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这些自云,有的几片连在一起,像海洋里翻滚着的银色浪花,有的几层重叠着, 像层峦叠蟑的远山, 有时在一片银灰的大云层上,又飘浮着朵朵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云朵儿,就像岛屿礁石上怒放的海石花。   席昱若正在殿里给粉宝儿喂着食,听得宫人的禀报,说是皇上往关雎宫里来了, 她也没刻意起身去迎,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陌晟尧进来后直接寻了一把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含笑看着她的动作, “几日不见这小猫,倒是给皇后养胖了不少。”   “可不是嘛,刚足月的小奶猫和小孩子一般都是一天一个样儿。”席昱若看着正在一口一口地舔着奶汁的粉宝微微笑道。   身边有这么个软萌软萌的小家伙, 还真是给她添了不少乐趣,不得不说,陌晟尧的这个礼物,送的是甚合她的心意。   “瑷熙呢,这会子怎么不在这小猫身边了?”陌晟尧四下看了看,并没看到那抹熟悉的小身影。   “敛秋带着她放风筝去了。”粉宝儿太小,席昱若怕它吃得太急噎着,时不时得地给它捉起来捋一捋好帮它消化,它倒也乖顺的很,一点也不作挣扎,只是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一味盯着她看。   “也是,她怎么能闲的住,”想起瑷熙那表面乖巧实则淘气的性子,陌晟尧忍不住一笑,顿了顿,又无奈道,“想来当初寡人的初衷可是要把这小奶猫送给你的,谁知道偏偏被瑷熙给霸了去。”   “总归是养在了关雎宫里,倒是没有什么分别。”看着粉宝儿已经吃了不少,席昱若干脆把它抱了起来,不再放任它吃下去。   “嗯,”陌晟尧颔首,很是赞同她的话,她和瑷熙终归是母女,谁养确实是没有什么分别,“对了,寡人刚刚在你宫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谁?”席昱若下意识地想问,可是话音刚落,便隐约意识到了不妥,“陛下所说的熟人可是以前明粹宫里的那个小婢女?”   陌晟尧来了这么多次关雎宫也没说在这遇见过熟人,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碰见了她刚带回来不久的以前的陪嫁侍女——蔷薇。   “是她,”陌晟尧并没否认,端起身边的茶轻啜了一口,上好的毛尖漾在雪白的茶盏中,莹莹如碧玉,“皇后和她素不相识,怎么会想起把她带回了关雎宫?”   素不相识?席昱若心底默念着陌晟尧的这四个字,冷笑不已,如若她与那蔷薇真的是素不相识,又怎会大费周章的要把她带回关雎宫来。   要知道,那日的巧合可是她刻意安排的,刚刚回大宣的时候她便派人去查了蔷薇的下落,后来怕打草惊蛇做的太急引起陌晟尧怀疑才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前两日才特意安排了个偶遇顺势将人给带了回来。   “前两日路过明粹宫时,看那小婢女一身素衣可怜得紧,索性就将她带了回来,寻儿安排了她留在关雎宫里做了一名三等杂使宫婢。”席昱若淡淡解释道,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皇后当真是心善。”陌晟尧闻言后,也是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倒像是真的信了席昱若的说辞。   “哪及得陛下的心细如尘,连明粹宫里一名不起眼的婢子都叫得上名字。”席昱若琼首低垂,望着怀里的粉宝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说起来,她可不是明粹宫里的人,她以前是瑶卿宫里的一等侍女。”说到这,陌晟尧意味深长地看了席昱若一眼。   果然,提到瑶卿宫时,席昱若的脸色再不像之前那样云淡风轻,她帮粉宝儿顺着毛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故作无事的抬眼望向了陌晟尧,“哦?这个臣妾倒还真是不知道。”   “几年前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陌晟尧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道。   “嗯,”席昱若虚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不太想和陌晟尧像现在这样谈论五年前的往事,“对了,臣妾今日去给太后做了针灸,其实老人家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若是好好疗养的话,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痊愈。”   “嗯,这个寡人猜到了。”陌晟尧颔首,这个事本是在几天前就该给她提了的,却是被张宝禄给打断了,若不是今个儿她主动提起,他倒是还真可能给忘了。   “猜到了?”席昱若问道,像是真有几分疑惑。   “嗯,寡人虽不清楚她的病情,却是很清楚她的目的,太后这么做,无非就是想以养病为由能够长久的留在景都罢了。”   “那陛下可有什么打算?是不打算把太后留在景都了?”席昱若追问道,她问得很直接,没有一丝的避讳。   她想,那日陌晟尧既然能让她去给太后问了脉,说明在这件事上就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了。   “嗯,老人家上了年纪不适合留在景都。”陌晟尧道,他的面上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正经。   席昱若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心道这还真是陌晟尧的做事风格,不想把太后继续留在景都兴风作浪也就罢了,还强硬地找了个这么没有诚意的理由。   “嗯,这倒也是。”虽是在心底腹诽不已,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席昱若附和着陌晟尧的说辞微微笑道。   “不管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只需要尽到帮她治病的本责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操心,交给寡人就好。”陌晟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又怎会不清楚她的那些小心思,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声音缓慢而又有磁性。   “好。”席昱若难得做到如此听话的应下了。   两人久久无话,整个殿内悄无声息的静。   “皇后?”任着殿内安静了一会儿,陌晟尧突然又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嗯?”席昱若忽得抬眸看向陌晟尧,眼弯成月,好似纤尘不染。   “你……”陌晟尧顿了顿,面上有几分为难,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始终没有说出口,“罢了,以后再说吧。”   “陛下想说什么?”难得看到陌晟尧这副模样,席昱若终是忍不住微微凑上前去多嘴问道。   怀里的粉宝儿像是不满她的大幅度动作,朝着她喵呜一声挣扎着想要离开。   “没什么。”陌晟尧摇了摇头,却是再也不肯说出口。   “哦?”席昱若十分狐疑地望了陌晟尧一会儿,却终究没有得来想要的结果,只得放弃。   她很清楚陌晟尧的脾性,他既然决定不说,那便是真的不说了,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席昱若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粉宝儿,莫名地失了抱它的兴致,索性就松了手,任它迈着小短腿一晃一晃地跑向外面玩去了。   陌晟尧刚刚看着席昱若,确实是有一瞬间想要和她摊牌的冲动,想要和她把话说开,想要问问她这五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想要问问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改变了眼睛的颜色,想要问问她……除了瑷熙外是不是还给他生了另一个孩子……   可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不是不能,是不敢,他怕自己这么一冲动,就会再次把她吓得再次逃离他身边。   在众人眼底刀枪不入强悍如斯的陌晟尧,却是不能承受席昱若再次离开的痛。   那样的痛,对于陌晟尧来说,一生一次,足矣。   两人又这么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时分。   不一会儿,敛秋也带着蹦蹦跳跳的小瑷熙回来了,陌晟尧陪着母女俩用了午膳,才回了前朝处理事务。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我要熬夜写论文去了,大家早点睡~ ☆、相认   相认1   转眼间日子已经进入了暮春时节, 大宣气候偏凉, 因此一年一度的朝廷传统——春猎, 便被放在了暮春。   而此次正逢帝后大婚初次外出,更是兴师动众,礼部自月初便开始准备, 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猎。   这日,席昱若随着浩浩荡荡的春猎队伍来到了皇家专属的猎场——翠屏山。   作为先锋的侍卫们早就到了,训练有素地依照惯例在山脚连绵地搭起一大片营帐。   作为先位于中央的便是顶部饰有金龙十二的皇帐, 足有五六丈高,虽是临时搭成,但是外到内都是极为华贵精致。皇后的营帐紧贴着皇帐,规制要小些, 但也是面面俱到。   随行的侍卫们如铜墙铁壁般绕护在这两顶大帐周边, 戒备森严到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过。   其他宗室、勋贵、重臣和世家的帐子则是以皇帐为中心散布在四周,如众星捧月一般。   春猎第一天都是车马劳顿,遂在祭祀大典过后,各方人马都回营地整顿为第二日的打猎养精蓄锐做准备去了。   而席昱若嫌帐内太过沉闷乏味,便带着寻儿绕着离营地不远的地界转了一转。   暮春的太阳已经十分暖, 一片晴光增加了席昱若心中的与身上的热力。   绿油油的草伸出细微的叶片,雪球花和红醋栗的枝芽,和粘性的桦树的嫩枝因为液汁而胀满了, 一只探险的蜜蜂正绕着布满在柳树枝头的金色的花朵嗡嗡着。   看不见的云雀在天鹅绒般的绿油油的田野和盖满了冰的、刈割后的田地上颇巍巍地歌唱着,田凫在那积满了塘水的洼地和沼泽上面哀鸣,鹤和鸿雁高高地飞过天空, 发出春的叫喊。   在春季漫长的白天,随行的达官贵人都在忙着张罗明日的春猎,没有闲心出来游走,而那些宫廷命妇闺阁小姐们碍于礼制更是不便出来,因此除了这里或那里有些挖荸荠的和掏野菜的,地里没人,席昱若倒也逛得颇为悠闲。   寻儿陪着席昱若逛了一会儿,怕她累着,便脱了外衣垫在了一块大石上扶着她坐下。   席昱若刚坐下没多久,便瞧见了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走出了一人。   只见那人约摸有四十岁的年纪,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头上黑发中夹杂着几根白发,面容虽不可避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过去的英俊儒雅。   现在这份书卷气不仅没打折扣,还又平添了几分时光带来的成熟韵味,更增一份魅力。   而此人正是席昱若的父亲——席鸿。   席昱若瞧见他的同时,席鸿也看见了她,父女俩两两相对了一瞬,席昱若便把目光错开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父女俩竟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了。   明知道此刻向自己走来的是宠她入骨的父亲,席昱若却怎么也没有勇气面对。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微敛着眉眼,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   “若儿。”一声熟悉的轻唤传入了席昱若的耳中,这语气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实实在在的肯定语气。   席昱若闻声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终于猝不及防地同席鸿再次来了个对视。   见席昱若迟迟不作反应,席鸿无奈,又向前走了两步,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重复道,“若儿,为父知道是你。”   席昱若知道,父亲这是认出她来了,可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父亲,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是怎么也喊不出父亲两个字。   “傻孩子,”席鸿瞧着眼前看似一脸平静实则呆呆愣愣的人儿,终是忍不住上前怜爱地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你受苦了。”   感受到了父亲身上的那种特有的熟悉的气息,席昱若终是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声,她抱着席鸿,眼泪疯狂的流着,那撕心裂肺的抽泣声,在席鸿耳边不断的回荡着。   在席鸿的面前,她不是什么大宣王朝的皇后,她永远都是那个只知道躲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哭得这么肆无忌惮,仿佛再大的委屈,他都能够为她承受与包容着。   席鸿望着那哭得摇摇欲坠的女孩,鼻子也是忍不住的一酸,将女孩那柔软的身子紧紧的搂着,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一如许多年前初为人父刚刚把她抱到怀里哄着的样子。   守在一旁的寻儿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很识趣地退到远处把风去了。   “父亲……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席昱若终于从席鸿怀里抬起了头,抽噎着道了歉,许是方才哭得狠了,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两只兔子眼似的。   席鸿伸手将她眼角未干的泪珠轻轻柔柔地拭掉,缓缓道:“你还活着便好,不必说什么对不起。”   相认2   “父亲……”听得席鸿的这句话,席昱若更觉心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终归是女儿不孝,竟凭白让二老伤心了这么多年。”   “唉,”席鸿望着眼前的女儿,沉沉一叹,哪里舍得让她如此,见她跪下便赶紧伸出手去扶,“如今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便是好的,你打小便娇生惯养,这些年孤身在外想来也是吃了不少的苦,为父又怎忍心责怪于你。”   因着席昱若的事情,席鸿到底是对陌晟尧存着几分看法的,他作为一个臣子,虽说不至于敢正儿八经地对陌晟尧摆脸色,但总的来说态度也良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年来,大宣的官僚应酬他是能少参加便少参加,陌晟尧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帝后大婚那日席鸿没来,陌晟尧都没有问罪于他。   如若那日席昱若没有特意点名了让他及其他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携带家眷前来参加迎接太后的宫宴,那他定然也会错过见到席昱若的机会的。   如今想起,席鸿倒是十分庆幸自己参加了那日的宫宴,如若没有参加,不知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和他的宝贝女儿相认。   “父亲放心,女儿虽是孤身一人,但也没有怎么吃苦,反倒是父亲,这些年都消瘦憔悴了不少,让女儿看着都有些心疼。”席昱若抬起一双泪光莹莹的眼睛看着席鸿,眼里那充盈的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她却只是悠悠一笑,又将泪水吞回眼眶,那褐色的水眸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傻孩子,”席鸿轻叹,良久,看着她那双与众不同的褐色眸子,才问道,“若儿,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席鸿已经想问许久了,怎么会平白无故改了眼睛的颜色,若儿以前的眼睛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她的眼睛总中透露出少女特有的热情和纯真,闪着晨曦露珠一样的亮光。   每当认真看人时,那双山葡萄一样的瞳仁便格外黑、格外亮,像两颗浸在智慧海中的稀世黑珍珠。   而她如今的眼睛虽然美得就像异域传说中的公主,神秘而纯洁,令人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捧在她的脚下,只为博她淡淡一笑,却始终淡静如海,如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显得深不可测。   也正是这样一双淡漠冷静的褐色双眸,成功误导了席鸿,险些让他没有认出自己的宝贝女儿来。   那日在宫宴上,起初席鸿是真的以为那高位上的人只是一个凑巧和他女儿生着一个模样的陌生女子,直到,直到前段时日,宫里的蔷薇设法给他送去了一封信。   信中大致讲了一下席昱若五年前离开的原委,才使席鸿又燃起了心中的那份希望。   “女儿在五年前被禁足时遭了歹人构陷,失了一双眼睛,后来诈死离开了大宣,侥幸遇到了大明公主南宫景安,公主大义,为了保护我不幸被奸人所害,在生命垂危之际还把一双眼睛给了我。”提及这段往事,席昱若微敛了眉眼,语气难免有几分伤怀。   南宫景安的恩情,这辈子席昱若都无以为报。   “原是这样。”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席鸿知道是戳到了她的痛处,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只是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女儿这次回宫,便是为了报恩的。”席昱若却是并没有避讳这个话题的想法,又缓缓的开了口。   “报恩?”席鸿疑问,一时间没有搞清楚女儿口中的报恩是什么意思。   “嗯,景安的生母重病多年,需要那圣药血菩提来疗养,女儿此番回大宣,便是要为了景安取这血菩提的。”席昱若看出父亲的不解,淡淡的解释出声,说出的话的分量却是有千斤重。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闲话三句啦啦啦~ 一,刚刚发的略作修改,还加了一部分,又晚更了,唉,很无奈,卡文的我很无奈,对不起啦,我的小天使们,打我吧打我吧打我吧,谁让我太笨,老是卡~ 二,席鸿拔拔认出若儿了哦,剧情开始有大进展了呢,一旦撕破一个口子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初见宝宝逢考必过,考试要加油加油加油哦! ☆、春猎   春猎1   有关血菩提的事情, 席鸿还是知晓一二的, 女儿虽然说的是轻描淡写, 但是真正取起来又哪有那么容易。   “你此番回来,仅仅是因为这血菩提?”席鸿不放心的问道。   他怕,怕女儿还对陌晟尧旧情未了, 为了陌晟尧再次陷入重重魔障。   “也不全是,”席昱若清楚父亲是在问陌晟尧,很是诚实的答道, “父亲,这里是女儿的家,有您,有母亲, 还有瑷熙在, 女儿总要回来看一看的。至于……陌晟尧,待我取到血菩提之日便是和他彻底了断之时。”   听出女儿语气中的决绝,席鸿并没有感觉到有所放松,心境反而更加的复杂,须臾, 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如此便好。”   “父亲, 母亲她……”怕戳到父亲心中的伤,席昱若忍了半天,可还是忍不住提到了母亲。   席昱若知道, 父亲今日既然敢这样坦坦荡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她才敢无所顾忌同父亲在此说话。   虽然不知道父亲用了法子,但席昱若却是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得到,此刻她的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暗卫的存在。   她今日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若是现在不提,等到待会暗卫回来,他们父女俩以后怕是很少再有这样谈心的机会了。   “你母亲没有死,为父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找到她的。”席昱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席鸿给打断了,提及席母的事情,他的语气笃定的不容置疑。   “嗯,我也会帮忙找。”席昱若看着这样子的父亲,点了点头,附和道。   她的神态中并没有一丝的敷衍,她和父亲抱着一样的信念和想法,是真的认为席母还活着人间,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找到。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为父若是再待下去,怕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席鸿说着,打量了一下四周,才扭过来重新看着席昱若,眼底有着明显的不舍,“为父这一走,你可要记得好生照顾自己。”   席昱若猜得不错,席鸿毕竟还是一国太师,能耐不容小觑,为了不给女儿带来麻烦,在见她之前自然做好了充足准备,他派人潜伏了一个月之久,尝试了无数次,终于在今日成功引开了席昱若的暗卫一次,得偿所愿的见到了他的宝贝女儿。   他的人拖不了多久,陌晟尧派的暗卫怕是一会儿便要回来,眼下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父亲也是。”席昱若也是一样,看着席鸿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眷恋,五年未见的父女,给她这么一会时间相聚怎么会足够。   席鸿已经转身作势要走,听到席昱若的回应后,脚步一顿,却是没再回头,又径直离去了,只留席昱若一人出神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翌日,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通亮。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弥漫在春日,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阳光下,是陌晟尧纤绝而尘陌,孤清而飘逸的身影。   他拉弓向天射出金箭,擂鼓声震山谷,春猎的队伍向着森林深处奔腾而去。   陌晟尧也上了马,很快便甩开了身后跟着的浩浩荡荡的众人飞驰而去。   大宣历代是有组织女子参加春猎这种活动的,甚至史上还有几个皇后和妃子亲自跟着皇帝参加了春猎被传为一段佳话。   可席昱若却是没有去,她不是不擅长骑马,只是少了年少时的那份热情和冲动,如今的她也不会想与那些人凑那份热闹,因此她便自顾自地在营帐周围悠哉悠哉地遛着马转了两圈后,便让寻儿扶着回营歇着去了。   席昱若是实打实的想歇着,可奈何某些人不让,这不,席昱若刚刚走到帐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进去脱下骑装,便看到陌晟尧身边的一个侍卫萧齐牵着一匹毛色雪白、体型小些的马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张宝碌。   席昱若眼看着张宝禄走到眼前,才挑眉看着张宝禄,“张总管,这是……”   “回禀娘娘,这是陛下为您挑选的马儿,陛下正在林子里等着娘娘。”张宝禄微微低头,把陌晟尧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席昱若把目光转去看向那匹马,只见那匹白马极其神骏漂亮,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甚至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   它的脑袋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永远闪射着两道精神的目光,一对小三角形的耳朵高高地耸立在脑门上,仿佛在随时聆听着四周的动静,显得特别机敏。脖子上方是一排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棕毛,走起路来棕毛一抖一抖的,精壮的身子后面拖着一束洁白的尾巴,只要轻轻地一甩,就象一道银色的闪电在你眼前一亮,十分潇洒。   这马儿,确实是十分合席昱若的眼缘,可是张总管的行为却令她微微蹙眉,“张总管,把这马牵到本宫的营帐前,你作为御前总管,不觉得此举失仪吗?”   春猎2   “回禀娘娘,这是……陛下吩咐的。”张宝禄抹了一把汗答道。   心想,他能说这是陛下怕您不配合,特意吩咐我们将马儿牵到您面前,好让您不好拒绝随着我们去见他才想出来的法子吗?!   如果可以,席昱若真的想不顾身份的翻个白眼,可是不可以,她是皇后,现下听了张宝禄来传的口谕,只能随着他去见陌晟尧。   不过眼前的这匹马儿,确实是挺讨席昱若的喜欢。她缓缓走上前,轻轻摸了摸马儿的身子,见马鞍旁还挂着一荷包的麦芽糖,便取了下来,喂它吃了一颗。   这匹马儿果然极为完美,它的样貌、举止、性情无一不好,连目光都非常灵动。   “它叫什么名字?”席昱若扭过头问。   “回禀娘娘,它叫白灵。”张宝禄答道。   席昱若闻言后颔首,白灵,这个名字起的好,倒是马如其名。   “走吧。”席昱若撂下这句话后,便纵身一跃,顿时,身子凌空飞起,宛如海燕冲霄,接着又斜掠下去,姿态美极了.定睛看时,她已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是。”张宝禄见势,忙朝着不远处的侍卫们看去,那些侍卫早已做好了准备,看到席昱若的动作后,纷纷转身上马,一点也不含糊地跟着她朝林子里飞奔去了。   进入林子里没多久,席昱若便看到了陌晟尧。   陌晟尧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那艳红如太阳般的颜色让他看来越发丰神俊朗,俊美如谪仙一般。   瞧见他的样子,席昱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记得,陌晟尧一向不喜红色这类鲜艳的颜色,就连象征着帝王身份的明黄色他都不是很喜欢,如若不是在正式场合,他私下的衣服一般都穿白色或者黑色这一类偏素气的颜色。   可是,如今的陌晟尧倒是愈发频繁的穿起红衣来,就连今日的骑装,他都挑了这大红色。   很明显,陌晟尧也是一眼便看到了席昱若,他此刻正骑在一匹银鬃马上,痞气地冲她微笑。   席昱若今日穿了一套明黄色的骑装,款式是如今景都最流行的,简洁大方,又是量身贴合,十分便于活动,还显得她个子都好像抽长了不少。   此刻,她白皙的肌肤在明黄的骑装衬托下,愈发显得容光焕发,贵气逼人。   看着这样的席昱若,陌晟尧眸中闪过一丝流光,驾着马朝着她缓缓走来。   随着他缓缓走近,席昱若打量了他骑着的那匹马几眼,只见那马的四条腿结结实实,蹄子又大又圆,身上的毛像炭火一样红,脖上那排长鬃却是银灰的,十分醒目。   席昱若认识这匹马,它正是陌晟尧的专属坐骑——御风。 作者有话要说:  连若儿拔拔都认出若儿来了,离陌晟尧戳破她的身份那天也就不远啦,一旦身份被戳若儿和陌晟尧撕破脸皮,那离虐我家尧哥哥那天也就不远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隐患   隐患   这御风很明显也认识席昱若, 在离席昱若两米远的地方竟突然抬起了前蹄, 长嘶一声, 欢脱地绕着她跑起圈来。   “御风很喜欢你。”陌晟尧看着御风这个样子驮着他转圈也不恼,由着它跑了两圈后才一拉缰绳,制止了它的行动。   “御风?”席昱若的心顿时咯噔一跳, 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御风的秉性她很清楚,高冷的很,此番表现的这般兴奋定然是认出了她。   “嗯, 它叫御风。”知道席昱若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御风,陌晟尧并不戳破,反而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给她介绍了御风的名字。   随后, 他直接取下了挂在马侧的一张弓, 递给席昱若,岔开了这个话题,“给你。”   这弓通体呈红色,血木所制的弓身上刻有精美的纹饰,墨色的弓弦用的是南**有的金刚墨丝, 在阳光中反射着珍珠般的色泽,一看就不是凡物。   纵然席昱若并不擅长使用弓箭,这张弓的精致也让她眼睛一亮。   “快些收着吧。”陌晟尧催促道, 说着,就把血木弓直接塞到了席昱若的手上,他是何其了解她, 单从她的一个眼神便能看出她十分心仪这张弓。   “谢陛下。”席昱若倒也不矫情,爽快地收了下来,拿到手上才发现,这张弓的重量比她预想的要轻了许多,灵巧轻颖,一看就是专为臂力不足的女子所特制。   “走吧。”陌晟尧扭头望着林子里的方向道。   “好。”席昱若收好弓,抬眸看了他一眼,立刻会意。   她的话音刚落,陌晟尧便转过马身,开始朝林子内奔去,动作十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马飞如箭,他在马上挺起身子,一手甩鞭,一手挽缰,那架势风流倜傥,那气势从容洒脱,看得席昱若一阵恍惚,她心想,曹植在他的《白马篇》中描写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大概也是这种情景吧?   想当年,她可是七岁便开始跟着陌晟尧学了骑马。   虽然栽了不少的筋斗,但是那种飞行的乐趣,至今犹萦梦寐。   好些年,她总没有痛痛快快地骑它一次,不免有髀肉复生之感。   她自信盛年虽逝,豪气未消。等到黄龙既捣,白堕能赊的时节,定当甘冒燕市之尘,一试春郊之马。   望着陌晟尧即将远去的身影,令席昱若激起了胸腔中那种久违的斗志,她也毫不含糊,一扬马鞭,随即跟上。   两人各骑一冀,众人纷纷跟上,可奈何陌晟尧的速度很快,席昱若也跟得很紧,两人很快便把众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陌晟尧和席昱若双双离开了一会儿,才有两人人从方才他们离开的林子内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领头这人一身月白色骑装,皮肤嫩滑洁白,眉间还贴烧蓝镶金花钿,娇俏入骨,望着帝后远去的方向,目光倩倩,透着些意味深长的漠然和不可一世的骄傲。   这两人,正是前阵子主动向席昱若示好的晗月和她的贴身宫婢——茉莉。   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她们主仆二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一点不落。   “公主,你刚刚注意到了没有,皇上的坐骑御风竟然在对着皇后娘娘主动示好。”看着帝后二人已然走远,茉莉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注意到了没有,当然是注意到了,那御风的性子晗月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此时她的面上虽然看似仍旧波澜不惊一如往常,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公主……”茉莉轻唤,看着毫无反应的晗月,以为她出了神。   “闭嘴!”晗月用这两个字堵住了茉莉的嘴,语气有几分不耐。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让她内心的一个想法不断地扩大,扩大,再扩大,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此时晗月的内心烦躁不已,眼下,她只希望……希望事实不要像是她想象的那般。   而另一边策马奔腾的席昱若,完全没有意识到御风刚刚的表现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暮春时节转暖的风在席昱若脸上呼啸而过,打马扬鞭肆意狂奔的感觉真是惬意之至。   慢慢的她就越来越轻松,索性让她的马儿带着她一路狂奔,把所有的一切抛在脑后,仿佛此时此刻只有她与她的马儿。   坐在马上看风景别有一番滋味,看蓝天白云,看牛羊成群,看姹紫嫣红的野花,席昱若心情也随之柔软许多。   皇家的猎场都是经过清理的,一般不会有杀伤性很强的动物出没,如果有,也只有寥寥几只,是特意留给帝王或者王爷的,一路上,席昱若用陌晟尧给的那张弓打了不少兔子,小鹿等等,也算是猎物颇丰。   反观陌晟尧那边,他和席昱若同行,把猎物都悉数让给了席昱若,自己倒没怎么猎,只在最后关头,打了一只比较有攻击性的黑熊回去了。   回了大帐,各处都有收获,烹羊宰牛且为乐,列战英烤好了鹿肉呈上来给皇上品尝,左右随行大将不住敬酒,直至深夜,陌晟尧已是酒酣耳热,趁着意识还算清醒之际,及时离开宴席去了席昱若的账里。   席昱若从张宝禄手里接过陌晟尧的时候,陌晟尧的酒意正好慢慢上了头,意识也有些不清醒,他浑浑噩噩的瞧着眼前为他宽衣解带的小女人,突然怔然一笑,伸出手去捧了她的脸,“若儿……”   席昱若听到他的轻唤后猛得一顿,却又马上反应过来,挣开他的手,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陛下认错人了,臣妾是南宫景安,不是席昱若。”   “呵呵……哪里来的南宫景安,不是,你不是,你是寡人的若儿……”片刻工夫,席昱若已经把陌晟尧的外衣脱了个干净,此时的他只穿着中衣坐在榻上朝着席昱若傻笑。   “臣妾不是若儿。”席昱若吩咐寻儿送来了热毛巾,拿过他的大手仔仔细细的擦着,十分冷静的反驳着陌晟尧的醉话。   他醉了,她看得出来。   陌晟尧在各个方面都很强悍,唯独,酒量一般。因此在需要饮酒的场合,他多数都是能避则避,几乎不曾有过醉酒的情况。   席昱若生平只见过他两次醉酒,一次是在她初进宫成为他的后妃的那一晚,另一次便是现在。   “可你……就是若儿啊,我是不会认错我的……若儿的。”陌晟尧凑近了席昱若的小脸,呼吸尽数吐在了她的脸上,说话渐渐地有些不连贯。   “若儿已经死了,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近距离感受着陌晟尧的呼吸,席昱若微微皱眉,想伸手把他推得远些,可是不曾想,即使醉了酒他的力气也比她大得多,任她百般往后推,就是不能把自己面前的这张俊脸推得远些。   “不,若儿没死,若儿还活着。”这句话陌晟尧说得倒是利索,也很是倔强。   席昱若抬眸瞥了他一眼,再懒得和他争辩,只是默不作声扶着他往后躺,想让他躺下休息。   “若儿没死……若儿……又被我……给找回来了啊。”可是想让陌晟尧乖乖躺下又哪有那么容易,他不仅不配合席昱若,反而轻飘飘的丢给了席昱若一颗惊雷。   找回来?席昱若这回是真惊着了,一把拉过陌晟尧的手,问,“找回来?从哪找回来的?”   “大明啊。”陌晟尧轻飘飘的又把第二颗雷丢给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刚刚码着码着竟然睡着了,差点把码完的稿子删掉,想想真是后怕~ ☆、试探   试探1   “大明?”席昱若更惊了, 连说话的语调都在不自觉拔高。   “大明……公主啊。”陌晟尧看着近在眼前的席昱若很是欢喜, 就着她的手一把便将她扯到了怀里,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还知道要去吻她。   “什么大明公主?你找回来的大明公主叫南宫景安,可不是席昱若。”席昱若推不开陌晟尧再次凑上来的脸,索性就把脸扭到一旁, 不让他得逞。   她一遍遍的给陌晟尧重申着这句话,努力的保持冷静,一边试图提醒着陌晟尧, 另一边也在提醒着自己。   “南宫……景安……不是南宫……景安,若儿……”陌晟尧说话断断续续的,话说到一半一闭眼就要睡过去。   “哎……陛下,你别睡啊。”片刻工夫陌晟尧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垂在席昱若的香肩上睡着了, 任凭席昱若怎么推搡着他的脑袋都叫不醒。   “陛下……陛下……”席昱若又摇了摇陌晟尧的脑袋, 还是毫无动静,最终只能无奈地一点点把他从自己身上扒开,扶着让他躺下了。   席昱若盯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某人,只觉得有一口浊气闷在胸口怎么排都排泄不出来,半晌, 一卷被子也在他身边躺下了。   春猎一般都要持续好几日才结束,席昱若除了前两日外,其他的时间都窝在帐内没再出去过。   这日, 席昱若正在帐内捧着一本《金匮要略》懒洋洋的看着。   “娘娘,晗月公主求见。”寻儿撩过帘子走了进来,上前来禀告道。   席昱若闻言后, 终于从面前的书上转移了目光,望着账外的方向,挑了挑眉,“宣吧。”   来这翠屏山没多久,晗月已经派人来请了席昱若好几次,席昱若不太想去和那些贵妇小姐们凑热闹,觉得乏味的紧,便让寻儿都给推拒了。   以往的晗月虽说也是对席昱若主动示好,却也保持着一定的分寸,远远没有这几日的热情和殷勤,席昱若本想着以晗月那自命清高的性子,邀了几次后便会作罢,可谁知,这晗月今日倒还找上门来了。   晗月这几日的表现,着实有些反常。   “晗月见过皇嫂,皇嫂万福金安。”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少顷,晗月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和她同行的,依旧是席昱柔。   “免礼,赐座。”席昱若看到席昱柔后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她记得,春猎这种皇家组织的大型活动,席昱柔作为一个庶女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而且,手下人呈给席昱若的名单上也根本就没有席昱柔的名字。   “听寻儿姑娘说,皇嫂这几日一直身子不适,晗月便想着得亲自过来看看,皇嫂身子可好些了?”晗月面朝席昱若笑道。   “倒算不上是什么大病痛,大概是往年的旧症没好利索,这几日总觉得身子有些乏困。”席昱若的神情有几分恹恹,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那架势倒像是真的病了。   “那皇嫂可要好好养着了,大病初愈的时候最是马虎不得。晗月知道皇嫂医术精湛,也说不出让皇嫂宣太医这种话,这几日倒是让席家妹妹帮忙新制了一种安神补心的香料,想着也许对皇嫂有用,便给皇嫂送来些。”晗月脸上笑意不改,边说着还边指挥茉莉把那香料递给寻儿。   “无碍,小症而已,倒是让晗月费心了,”席昱若亦是扯出一个微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说着便把目光移向了规规矩矩坐在晗月身旁的席昱柔,“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晗月身旁这位可是席家小姐?”   “正是臣女。”听到席昱若点名,席昱柔十分恭顺的应道。   “哦……原来如此。”席昱若问完后像是恍然大悟般长嘘了一口气。   席昱柔不明所以,旁边的晗月倒是反应了过来,连忙笑着解释道,“席家妹妹是被晗月给拉来的,宫中姐妹已然不多,平时除了皇嫂外,晗月也没个陪着贴心说话的人儿,此番来翠屏山春猎,皇嫂要陪着皇兄,自然没有时间再来应付晗月,所以晗月便央着席家妹妹给晗月作伴来了。”   试探2   席昱柔是晗月带来的,聪明如晗月自然晓得席昱若这话是何意。   只不过,她起初决定要带上席昱柔的时候,可没想过要让席昱柔出现席昱若眼前,当时她只是想着席昱柔还未出阁,身为女子婚事被耽误了这么多年也是可怜,时下正值春猎能接触到的好男儿最多,便顾念着那点多年的姐妹情分给她带了来。   “多带个人热闹点也是好的。”席昱若笑了笑,面上看似是毫不介意。   “看吧,本宫就知道皇嫂会喜欢你的,这下放心了吧,”晗月对着坐在自己身旁席昱柔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才又重新看向正位上的席昱若,语气中有几分调侃,“皇嫂有所不知,晗月刚刚要拉着席家妹妹一起来见皇嫂的时候,席家妹妹有几分无措,还生了退意来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犯了皇嫂凤颜。”   “本宫又不是豺狼虎豹,姑娘怎会怕成这样?”席昱若瞥了一眼席昱柔,也随着晗月掩了帕子调笑道。   “娘娘说笑了,娘娘端赖柔嘉凤命在身,又怎能和豺狼虎豹作比。”席昱柔赶紧圆了这个话,如今她在席昱若面前表现得倒是愈发恭顺起来,她也知道,席昱若作为皇后可以拿这话随意调笑,可是以她的身份却是开不起这个玩笑,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就是啊,皇嫂最是温柔善良,妹妹你大可不必怕成这样。说起来,你和皇嫂还算是挺有缘分的呢。”晗月端起身边的茶呷了一口,缓缓的接过了话。   “哦?晗月这话从何说起?”席昱若睨着不远处的晗月,黛眉一挑,顺着晗月的话问下去了,她倒想看看晗月此番来这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皇嫂应该听过席妃娘娘这个人吧?”晗月笑着问道,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席昱若,不曾错过她的任何神情变化。   “自是听过。”席昱若颔首。   “那皇嫂可知席妃娘娘的面貌长得可是和皇嫂相似极了?”晗月接着问道。   “有所听闻。”席昱若应道,话说到这里她多少也能猜到了晗月的意图。   “这席妃娘娘和皇嫂长得相似,小柔又正好是席妃娘娘的亲姐姐,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晗月顿了会儿,方才继续说道,“况且,席妃娘娘若是还活着的话,倒是和皇嫂的年纪差不多呢。”   “嗯,还真是缘分。”席昱若淡淡颔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话说,晗月和席妃娘娘以前还是旧识,关系还算不错,晗月刚回宫时每每看到皇嫂都会生出一种席妃娘娘回来了的错觉呢。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如此想像的人存在呢,还都让皇兄给娶回来了。”晗月说着,娇俏的小脸上写着的满满的都是想不通,看着是真有几分苦恼。   “缘分有时就是如此的奇妙。”席昱若面上不怒不喜,照样从善如流。   “是啊,缘分这东西,真的好奇妙。席妃娘娘刚走后不久,皇嫂你就出现在了皇兄的身边,晗月有的时候就在想,你们两个人,会不会就是一个人呢?”晗月从席昱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索性也就加大了试探力度。   那日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切,至今还会在晗月的脑海里浮现,她坚信,眼前的皇后,一定有问题。   “席妃是席妃,本宫是本宫,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又如何会变成一个人,公主当真是糊涂了。”席昱若不怒而威,态度骤然冷淡了起来。   “哎哟,瞧瞧这笨脑子,平日里直言直语惯了,眼下竟又开始口无遮拦起来,还请皇嫂不要怪罪。”察觉出了席昱若态度的转变,晗月的脸色也变了变,一拍脑袋,懊恼得赶紧跪下请罪。   旁边的席昱柔虽是一直没吭声,却也十分懂规矩的跟着晗月跪了下来。   自打晗月进帐的那一刻起,席昱若的言行举止,都表现毫无破绽可循,晗月故意提及她和席妃的容貌,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晗月刚刚也是急了,才会故意说出她俩是一个人那样激进的话,可席昱若照样表现得十分正常,就连动怒,她都动的恰到好处。   “罢了,你先起来吧。”席昱若松了口,并没有要惩罚晗月的意思。   “谢皇嫂。”晗月依言重新站起来,落坐,刚想开口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席昱若抢了白。   “茶凉了,本宫也乏了。”只见席昱若随手端起了身旁的茶水,用茶盖轻轻地拨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下了逐客令。   “既是如此,那晗月便先退下了,皇嫂您好好休息。”席昱若都这样说了,晗月也是个识相的,自然不好再多加逗留,当即便打算告退。   “臣女也告退。”既然晗月都要走,席昱柔自是不会一个人留在这,身子一福,也跟着她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真烧脑,总算码完了三千,蠢凉先睡了~晚安~ ☆、哥哥   哥哥   经晗月来了这么一出, 席昱若也没了心情看书, 一脸漠然地紧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褐色的眸子里尽是寒流涌动。   很明显,晗月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或者,都不能再说是怀疑, 应该说是笃定。   毕竟,以晗月的性格,若是没有几分把握, 她是万万不会说出像今日这般冒失的言辞的。   转眼间,几日的时光匆匆流过,终于到了班师回朝的日子。   小瑷熙一连几日都没有见着自己的母后,想念得紧, 一早便领着敛秋在宫门口的城墙上等着了。   “母后!”席昱若刚下马车, 还未转身换上凤辇,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正是她那小女儿瑷熙的。   席昱若扭头,堪堪接住扑过来的小瑷熙,笑道, “怎么不在关雎宫里等着,反而跑了这么远?”   “瑷熙这不是太想母后了嘛。”瑷熙抱着席昱若的腰,吐了吐舌头道。   此时她的满眼满心都充斥着母亲的特有香味, 令她十分依恋,怎么也不肯从席昱若怀里探出那颗小脑袋。   席昱若看着她这幅可爱的小模样不禁失笑,转身把她抱进凤辇里与自己同坐, 待坐稳后,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母后也想我们瑷熙了呢。”   不远处正坐在御辇里的某人,看着母女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亲昵,内心也是一片柔软。   “母后,你不在的这几日,关雎宫里来了一个姐姐。”凤辇里,小瑷熙把玩着席昱若的手指,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姐姐?”席昱若疑惑。   “嗯,这个姐姐好像是敛秋姐姐的姐姐。”小瑷熙用自己的逻辑把话意表达得十分清晰。   敛秋的姐姐不正是念夏吗?!可是念夏他们明明知道席昱若这几日去翠屏山春猎了,又怎么会进宫来?!   “你可知道那个姐姐的名字?”席昱若轻轻的反抓了小瑷熙的手问道。   “不知道。”瑷熙非常实诚的摇了摇头,敛秋从来没在她面前见过那个姐姐的名字,她自然不会知晓。   “那……你口中的那个姐姐可有说些什么?”席昱若再问。   “那个姐姐给了我一个小木雕,说是一个小哥哥送给我的,”瑷熙用她那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席昱若,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席昱若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接着道,“姐姐还说母后一定会认识那位小哥哥。”   “嗯,母后也认识那位小哥哥。”席昱若将瑷熙额前散落下来的发丝抚到她的耳后,柔柔的应道。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自然能够猜得到瑷熙口中那小哥哥和小姐姐是谁。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还没有做好要把一切告知聿儿的准备时,聿儿他,已经提前一步知道了瑷熙的存在。   到底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太失职了,这种事情,本该由她亲自告诉聿儿的。   “那母后能带瑷熙去见见那位小哥哥吗?瑷熙很喜欢那位小哥哥做的木雕,瑷熙想谢谢他。”听到席昱若说认识那位小哥哥的时候,瑷熙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好啊,”看出她的期待,席昱若自然不会拒绝,“等哪天母后得了空,便带着你去见这位小哥哥。”   但是嘴上这么说,席昱若心里却很清楚,要把瑷熙成功带出宫去见聿儿,很难,很难。   “那个小哥哥也像他做的木雕一样漂亮吗?小哥哥会不会喜欢瑷熙?”兴许真的是血缘关系在作祟的缘故,瑷熙没有见过聿儿,却仅凭着一个小小的木雕,就对聿儿这个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致。   “嗯,小哥哥长得很漂亮,而且啊,他都主动送我们小瑷熙木雕了,证明他肯定也是很喜欢你的。”席昱若轻轻地笑了,像一抹淡淡的霞光从她嘴角上飘了过去,她在瑷熙面前,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真的吗?真的吗?”瑷熙一连问了两个真的吗,如果不是还在凤辇里,只怕她都要跳起来了,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显然很是欢喜。   “真的啊。”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席昱若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刚刚被理好的发丝顷刻间又被她搞乱了。   席昱若和瑷熙两母女这边尽是载懽载笑极乐融融,而这对母女口中的主人公——聿儿那边却是说不出的孤单寂寞冷。   此时聿儿正趴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一棵大桃树,眼下已经是暮春时节,如今这棵桃树已经是枝叶繁茂,春天那一朵朵淡粉色的小花早已经尽数凋谢,一阵微风吹来,树枝透出栏杆在空中摇曳,从聿儿的方向看去,就好像一栋房子里伸出的绿色手掌。   “拂冬姐姐,今天是娘亲回京的日子吧。”聿儿闷闷的问道,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他想娘亲了,很想,很想。   “嗯,这个时辰的主子怕是已经到了宫里。”拂冬站在不远处整理着聿儿的书桌,听到聿儿的话后,抬眸看了眼那抹伏在床前的小身影,又很快低下头继续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你说娘亲要是知道我让念夏姐姐入宫去找了妹妹,她会不会生气?”聿儿的视线仍旧锁定在那棵大桃树上,他记得,往年他们在大明住的院子里,也有棵这样的桃树,每年桃树开花的时候,娘亲都会陪着他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桃花,可是,今年,他等得桃花都谢了,也没有等到娘亲的影子。   “不会,主子那么疼你,怎么会舍得怪你。”拂冬虽然低着头,眸色却深了深,眼底闪过了一丝心疼。   小主子算是在拂冬身边长大的,看着他如今这幅颓废的模样,她又怎么会不心疼。   “唉,真希望能快些同娘亲和妹妹相聚。”看着窗外的树影婆娑,聿儿长叹了一口气道。   “应该快了。”拂冬没有几分底气的劝慰道。   几日后,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上次席昱若消失的街头。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景都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陌晟尧在一处阁楼之上,负手而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这都让陌晟尧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   其实,偶尔来这民间走走还是极好的。   一连数日过去,陌晟尧派出去的手下还是没能带回一点消息。   他不是不知道席昱若已经将那孩子转移了地方,现在他所站的这块土地,根本不会再出现那个孩子的身影,但他还是想过来看看,只是,过来看看。   陌晟尧在那阁楼上站了两个时辰左右,才准备打道回宫。   就在他刚刚下楼之际,意外发生了。   “哈哈哈……脏女人,你来追我呀!”一个正在哈哈大笑的小男孩冒冒失失的闯进了他怀里,撞到了人还不老实,都不抬头看一眼自己撞的人是谁,就又重新扭过头冲着一个追来的女人大放厥词,“奉劝你一句,可别再追下去了,惹恼了小爷的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刚刚这小孩子撞得太急,陌晟尧都没来得及看清这小孩子的样貌,便听得了一声小爷传入耳中,微微蹙眉,心道现在的小孩可真够顽的,这才多大就敢自称小爷了。   “臭小子,你还敢胡说,看老娘不撕破你的嘴!”陌晟尧抬眼望去,只见被这“小爷”骂的那个妇人一件粉白色的长袍,腰束紫色的宽边腰带,外面套着一件半透明的丝制长衫,本是素雅的搭配被她那肥胖的身材穿得尽显臃肿,脸上还涂着厚厚的脂粉,举手投足间,尽显市侩气息,现在已经被这“小爷”给惹得炸了毛,作势就要冲上来打他。   “切,有本事你来啊。”这孩子冷嗤一声,神色不屑至极,在那妇人冲上来之际,很是机灵的顺势躲在了陌晟尧身后。   果然,不出“小爷”所料,陌晟尧还真是是个惹不得的人物,这妇人都没近到他的身,就被他身旁的一个冷面男子给拎着走出去了。   拎着,真的是拎着,一个将近二百斤的女人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陌晟尧的手下给拎着丢出去了。   “小爷”被眼前的一幕给唬着了,对陌晟尧的崇拜感顿时油然而生,扭过头来看着陌晟尧满脸的星星眼,这一刻,正好和陌晟尧四目相对。   霎时间,电闪雷鸣,火花四溅。   陌晟尧从“小爷”的眼中看到了惊恐,而“小爷”从陌晟尧眼中看到了惊喜。   不错,此刻待在陌晟尧怀里的“小爷”,正是席子聿。   “啊……”聿儿仰天长啸一声转身就想逃,却被陌晟尧快一步的紧紧抓在了怀里。   聿儿看着自己眼前渐渐逼近的这张大脸,欲哭无泪,还在做着最后一轮挣扎:“那个,大侠,你弄疼我了,能把我放下吗?”   聿儿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来到大宣这么久第一次自己偷溜出门就会碰见陌晟尧。   有关陌晟尧和娘亲之间的纠葛,聿儿还是知晓一二的,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纵是他再傻也能意识到自己这是踩了雷了。   “不能。”陌晟尧眸带笑意,惜字如金。   如果说聿儿是想仰天长啸的话,那么此时的陌晟尧就是想仰天长笑。   当真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句话,陌晟尧此时握着聿儿肩膀的一双手都在隐隐颤抖,惊喜来得猝不及防,若不是聿儿此时就实实在在的待在他的怀里,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呵呵,这位侠士,你不觉得你这样拘着我一个小孩子的行为有所不妥吗?”聿儿抬眼打量着眼前的陌晟尧,心里懊恼不已,面上却讪讪的笑了笑。   “不觉得。”本来打算回宫的陌晟尧这会儿倒不急着走了,怕自己这样拘着怀里的人会不舒服,他索性调整了姿势,把聿儿的整个小身子都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看把我们的尧哥哥春风得意的哟~~ ☆、父子   父子1   “这样, 咱有话好好说, 今日我这样冒失的撞到了你是我不对, 我给你道歉,你先放开我好吗?”聿儿再次向陌晟尧发出请求。   “不好。”陌晟尧保持原有的姿势,用他那双能溺毙人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聿儿, 直到现在,看着聿儿的这张小脸,他还是有点恍惚。   “我和你又不认识, 你凭什么抱着我不放?”聿儿看着眼前的人,努力的保持着镇定。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肯定,聪明如聿儿又怎会猜不出, 眼前的这个人, 就是他的亲生父亲——陌晟尧。   认出陌晟尧的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是高兴,第二反应就是逃。   纵是聿儿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早熟,也不能抹掉他只有五岁的事实。   天下哪有孩子不期望自己拥有父亲的,聿儿也不例外。   可是情感是一方面, 理智又是一方面,聿儿很清楚,此时此刻他不能和陌晟尧就这么耗下去, 此番他这样误打误撞地撞到了陌晟尧怀里,好像……已经误了娘亲的事。   他在陌晟尧怀里试图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你叫什么名字?”陌晟尧完全没理会聿儿的叫嚣, 直勾勾的问道。   “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先放开我再说。”聿儿立马抓住机会和他讨价还价起来。   “你先说名字我再放开。”陌晟尧毫不让步。   “我……好,我叫傅子聿,太傅的傅,子女的子,犊聿的聿。”聿儿退让道,眼下席这个姓氏聿儿已经不敢说,就只能搬出他大师伯的姓氏暂时用了。   当务之急是让陌晟尧放开他,好方便他找机会离开,他不能再顶着这张惹人注目的脸在这继续和他周旋下去了。   “傅……子聿?”陌晟尧念了一遍他说的名字,咬重了傅字的音,似是有些不悦的蹙眉,却是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说话算话的放开了他。   聿儿重获自由,本来是打算扭头就跑,却是迟迟没有行动。   因为,他发现,刚刚还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的客栈,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鸦默雀静悄然无声。   “怎么不跑?”陌晟尧玩味的看着他。   跑,他倒是想跑,但是他又能跑到哪儿去,聿儿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缓缓地扭过了头,果然,现实很残酷,整个客栈大厅阒无一人,客栈的门早就被人悄无声息的给关上了,门口还赫然站着两个暗卫。   “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切,聿儿有些气急。   陌晟尧这幅架势,摆明了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知道你是谁。”陌晟尧直截了当的开口道,那笃定的语气,让聿儿心里一凉。   “呵!”聿儿冷哼一声,逞强道,“可我不知道你是谁。”   “是吗?”陌晟尧突然笑了。   “是啊,我奉劝你,最好赶紧给我放了,否则马上我父亲来了有你好看的。”聿儿白了陌晟尧一眼,开始胡扯。   “你父亲?”陌晟尧敛了笑容,刚刚才舒展的眉宇又重新蹙了起来。   “嗯,诺,我家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估计我父亲一会儿就找过来了,”聿儿煞有其事的说道,装模作样的随意指了指窗外的某个方向,瞥了一眼陌晟尧,又佯装无意的继续道,“说起来,我父亲长得还和你很像呢。”   “是啊,你的父亲就是我,能不和我长得像吗!”陌晟尧凉凉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把戏。   “……”聿儿算是被他这么直白的表达给惊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娘亲叫席昱若,对吗?”陌晟尧接着问道,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   “什么……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父亲不是你,娘亲也不叫那席什么,”聿儿否认道,还在继续强撑,“我告诉你,我父亲叫傅凌天,娘亲叫白熙春,你可是认错人了。”   “别装了,”陌晟尧看着聿儿这副死撑的模样不由得失笑,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心想,不愧是他陌晟尧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道,“既然被我认出来了就别再装了,我待会便会放你回去,我们就当今天没有碰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聿儿闻言,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陌晟尧,没有承认也没有再反驳。   父子2   “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你回去。”陌晟尧知道他的疑虑,呵呵笑出了声。   “还是那句话,我不认识你,你要干什么快点说,说完尽快放我回去。”聿儿皱着一张小脸,对陌晟尧很是不满。   “很简单,不要把我和你接触过的事情告诉你娘亲。”陌晟尧还是有顾虑的,他清楚,一旦让席昱若知道他们父子见了面,那后果定然是一发不可收拾,而他现在,还不想逼她和自己撕破脸。   “就这么简单?”聿儿这会子倒不急着否认自己同陌晟尧的关系了。   “嗯,就这么简单。”陌晟尧笑,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精光。   “你……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吧?”聿儿狐疑。   “没有,就只要这一个要求,你应还是不应,应了就同我击掌为誓,我放你走。”陌晟尧说着,抬眸打量了眼外面的天色。   “……好,一言为定。”聿儿低头思衬了会儿,还是伸出小手来与陌晟尧击了个掌。   不管陌晟尧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要现在肯放他走就是极好的。   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等到他离开了再说。   陌晟尧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挨黑。   张宝禄一看到他,便急急地迎了上来,“哎哟,这天儿都黑了,陛下今日出去怎得回来的这么晚。”   “张总管这是在埋怨寡人吗?”陌晟尧听出他语气里的埋怨,也不恼,一边继续往里走,一边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哎哟,奴才哪敢啊,这不是急得了吗,陛下,皇后娘娘可是来了一趟,等了半个时辰左右没等着陛下,刚刚才走。”张宝禄小跑着解释道,陌晟尧的腿长步子大,他要想追上陌晟尧的速度只能小跑,张宝禄十分了解陌晟尧的脾性,知道陌晟尧这是在埋汰他,倒是没有向寻常人那样吓得急着请罪。   “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听得张宝禄提到席昱若,陌晟尧的脚步顿了下,又继续往前走,要知道,席昱若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自打他们大婚以来,她来找陌晟尧的回数可是寥寥无几,堪称史上最冷淡的皇后。   “这……奴才问过了,但娘娘说要当面与陛下商量。”好不容易走到了殿内,张宝禄再也不用小跑,一边张罗着人去给陌晟尧换衣,一边摇了摇头答道。   “有说是什么急事吗?”陌晟尧又问。   “这个倒是没有,娘娘说,算不上是什么急事,等到陛下什么时候有空了她再来与陛下商量。”张宝禄一向心细,在这些小细节上考虑得十分周到。   出人意料的是,陌晟尧这回换好了衣服,却没有急着去后宫找席昱若,而是稳稳的在书案前坐了下来,那副淡定的模样都让张宝禄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一个假的陌晟尧。   聿儿这边,他刚刚走出客栈大门,便遇上了前来寻他的熙春和念夏。   “哎,姐,小主子,小主子不是在那吗!”还是念夏眼睛尖,一下便在茫茫人群中指出了聿儿的小身影。   “嗨,熙春姐姐,念夏姐姐,你们好呀。”看着迎上来的两人,聿儿摸了摸小鼻子略显心虚的打招呼道。   “你……今天下午去哪了?”熙春将聿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确认他安全无虞,才松了一口气。   念夏却没有熙春这样的好脾性,找不到聿儿的这几个时辰他们都快急疯了,就怕这小祖宗出点什么事,担心得紧。   此时看着聿儿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念夏多少还有点后怕,只觉得莫名的心堵,但奈何聿儿是主子,又不好与他生气,索性扭过头不去理会于他。   “我……就是出来玩了玩,本来没打算玩这么久,却没想到一不小心在外边睡着了,凭白害姐姐们为我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啊。”聿儿很是会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念夏的懊恼,一边解释,一边上前拉着念夏的手撒娇道。   “无妨,小主子没事便好,”熙春到底是心疼聿儿的,看不得自己这般给小主子使小性子,赶紧拉了拉念夏的袖子,“念夏!”   “念夏姐姐……”聿儿也很会顺杆往上爬,看到熙春都在倒戈帮自己,撅着小嘴委屈巴巴的盯着念夏看,小模样装得更是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可爱哒小天使们理解一下大凉,大凉还是个学生,并不是全职写文的,有的时候会因为忙和没灵感生病等种种原因,做不到日更,大凉也很无奈~嘤嘤嘤想哭~ 可是大凉保证,会尽量做到日更哒,只是偶尔断更,偶尔,偶尔,偶尔~大凉有时间就会努力码,努力更,可能有的小宝宝都已经注意到了,大凉有时候还会在凌晨三四点再加更,所以,大凉是绝对不会弃文哒,也希望看文的小天使们都不要走,毕竟,我们是真爱,对嘛~ ☆、松口   松口1   “叫我干什么, 我又没有说什么, ”念夏说着, 别扭地牵起了聿儿的小手,“走吧。”   聿儿和熙春见状,相视一笑, 异口同声道,“走走走!”   一路上,聿儿拉着念夏的手又是讨巧又是卖乖, 倒是把熙春和念夏两姐妹原本郁郁的心情给哄得散了几分。   起初的时候,聿儿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傍晚,晚霞渐渐消退, 天地间变成了银灰色。   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 象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层薄薄的玻璃纸,繁华喧嚣的街道两旁布满了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人流不减,热闹非凡。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 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 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景都夕阳景色的,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   聿儿等三人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并不是很打眼的存在。   聿儿回头望去,只见离他们不远的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人群,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等等,流水游龙,人喧马嘶,很是正常。   可是聿儿却能感觉得到,背后定然有人正在跟着他们。   至于是谁派的人,他连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来,毕竟,自打他出门到现在,招惹到的人除了那个市井婆娘以外,可是就只有陌晟尧一个了。   既然连聿儿都能察觉得到,那么,与他同行的熙春和念夏自然也是有所察觉。   要知道,熙春和念夏可是席昱若这五年来精心培养出来的心腹,她们虽然不一定敌得过陌晟尧的皇家暗卫,身手却也是一等一的好。   虽然熙春和念夏表面如常,可是聿儿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步伐已经不自觉地被她俩带得加快了许多。   很快,聿儿三人到了一个胡同口,夕阳西下,一抹淡淡的阳光柔和地洒在京都这些幽深的小胡同里。   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熙春和念夏对视了一眼,立刻心照不宣的兵分两路离开。   由念夏负责引开后面的人,熙春则带着聿儿离开。   既已做了决定,双方便不作耽误。只见熙春身形微晃,身子如一枝箭般射了进去,眨眼间已带着聿儿窜出十余丈外,疾奔而去,留下念夏放慢了速度与身后的人周旋。   宫内。   夜色浓烈,一身黑衣的男人几乎和浓黑混为一体,叫人分辨不出。   男人施展轻功,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在平地行走,则步履轻疾,不扬微尘,他在高高低低的屋顶上跳跃着前进,每次落地都极轻,微不可闻的声响如同一片羽毛落地,在寂静的夜中转瞬即逝。   守在宫门前的众侍卫眼睛一花,似见有个影子闪过,竟没看清有人闯进宫门。   男人行进了不短的距离,最后一次落地,是一处高大楼宇的屋顶。   单膝跪地的男人面前立着一个身量高挑的人,对方繁复的衣袂拖在瓦砾上。   “主子,一切顺利。”黑衣人率先开口回禀事情办理的情况。   此黑衣人,正是黑木。   “嗯,时刻留意便好,不要再打草惊蛇。”陌晟尧是何等人物,他既然松口放了聿儿回去,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是,主子。”黑木拱手应下。   “下去罢。”陌晟尧淡淡道,他仍旧背对着黑木,衣袂被寒风吹起,长长黑发随风高扬,如同修道之人立马要羽化登仙一般。   此情此景,只缺一轮圆月渲染。   松口2   与此同时,关雎宫。   蔷薇正颔首低眉地跪在殿里。   席昱若娇慵无力地斜躺在贵妃榻上,两根葱指轻轻捏着一封未被送出的信笺,一双凤眸注视着眼前之人,“说罢,三清先生是谁?”   从表面上看去,那信笺被封的整整齐齐,上边署名的三清先生收的几个字,墨迹微干,明显是刚写下不久。   席昱若已经拆开看过,里面虽然没有明确写明落款写信人是谁,但那字迹却是她一直颇为熟悉的蔷薇的字迹无疑。   三清先生这个名字会再次出现一直在席昱若的意料之中,可是从蔷薇这里出现却远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蔷薇只是垂着眼帘,缄默不言。   “不说吗?”席昱若美眸微眯,打量着眼前跪着的蔷薇。   只见她身穿一身绿色宫装,领口处和袖口处皆用浅青色丝线锁边,脚踏一双青色丝履,上绣浅粉色荷花,打扮略显清雅,脸色也已经被养回来了好几分,虽然依旧素净,却也透着红润,早已不复重逢时那副面黄肌瘦的孱弱模样。   她仍旧低着头,安静的如同空气一般。   “蔷薇,”席昱若拢了拢广袖,忽得轻轻唤了声蔷薇的名字,语气和曾经唤她时竟没有任何分别,“你是不肯说还是……不敢面对本宫?”   “……”熟悉的声音入耳,蔷薇终于按耐不住猛得抬起了头,半晌,却只是嗫嚅了几下唇瓣,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蔷薇,你知道本宫为什么把你要到关雎宫吗?莫非仅仅是因为瞧见你在宫中受尽欺凌所以动了恻隐之心吗?”蔷薇几番不接话,席昱若也不与她计较,自顾自地笑了笑,“呵呵,你应该晓得,本宫可不是那样的人。”   “娘娘……郡主……呜……呜……”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华衣女子,蔷薇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低低的呜咽出声。   席昱若冷眼看着此时趴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蔷薇,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缄默地看着,等她哭的声音小了些,才悠悠道,“哭够了吗?哭够了就告诉本宫三清先生是谁。”   “郡主……您问什么奴婢……都可以告诉您,唯独这三清先生……奴婢说不得。”蔷薇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明显是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她,本就对席昱若有愧,如今更是不想再惹她烦心。   两人的主仆缘分已有近十年,席昱若也算是对蔷薇有八分了解,看她这副模样,也能大致看出她是真的不会再往下说。   “是吗?”似是靠得久了不大舒服,席昱若索性坐了起来,也不再执着于三清先生那个话题,“那好,本宫便再换个问题,你可知道血菩提在哪里?”   “在……陛下那儿。”这个问题蔷薇倒是很快答了上来。   “你是谁的人?”似是在考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席昱若眸色沉沉的看了蔷薇许久,才缓缓的又问出了口。   “奴婢……奴婢是……您的人。”虽然蔷薇已经很努力地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可是她说话时泪珠仍在卟嗒卟嗒的往下掉,那不受控制的速度,她擦都擦不及,很快搞得一脸的狼狈。   蔷薇回答这个问题时明显有些踟躇,她想了半晌,才敢一咬牙说了出来。   不管席昱若信或不信,蔷薇此刻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她从始至终的主子只有席昱若一个。   “呵?”似是没想到蔷薇竟然说了自己,席昱若终是忍不住冷笑出声,原本还毫无波澜的心里竟因此莫名的多了一丝恼意,随后说出的话也开始变得不客气,“可别说你的主子是本宫,在旁人眼里我们或许算得上是主仆一场,可到底是不是,你我心里明白得紧,又何必说这漂亮的场面话。”   “郡主……奴婢不敢欺瞒郡主,奴婢说的是真的。”蔷薇泪眼婆娑地看着席昱若,赶紧辩解。   “不敢欺瞒?一早便欺瞒过了,如今又何必来说什么不敢欺瞒。”席昱若冷嗤,她是真的不愿和蔷薇提前以前的事,偏偏这蔷薇还没有眼色的很。   “郡主……”蔷薇的嗓子竟有些微哑,其实她自己也能意识得到自己此时在席昱若面前的辩解有多么地无力。   席昱若可瞧不得蔷薇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她越是表现得委屈,席昱若就越是心烦,“别再说这些,蔷薇,本宫再问你,你可知道陛下一般都把血菩提存放在何处?”   “这个,奴婢不知。”蔷薇摇了摇头。   这回席昱若倒是没再怀疑蔷薇,毕竟,蔷薇仅仅是一介婢子,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席昱若也只是被蔷薇搞得心烦,随口的问一下,本就没对她抱多大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轻功部分不会写,借鉴了前辈的几个句子,惭愧~ 新文求收藏求养肥~么么么~ ☆、寻宠   寻宠   “这五年前发生了何事?为何圣上对黎妃的态度变了?”席昱若很清楚地记得, 五年前的时候, 陌晟尧待黎妃可还是宝贝得紧, 可不像如今这般冷眼相待,席昱若一直搞不懂陌晟尧的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放在她心里已经有好久,如今见到蔷薇算是终于遇到个可以问出口的人。   漠然地看着跪在她眼前的人儿, 席昱若不想承认,纵是蔷薇做过很多错事,自己也是对她存着一分感情的。   也正是因为席昱若仍对蔷薇残存着这一分感情, 才使蔷薇的背叛显得更加的无法……原谅。   毕竟,蔷薇当年的背叛,可是差点造成了一尸三命的悲剧。   要不然,以席昱若如今的性子, 仅仅对待一个普通的婢子可是万万说不来像方才那般激烈的言辞的, 那样,有失自己一国之母的身份。   “据奴婢所知,是因为娘娘您。”蔷薇说着,抬起那张照旧泪迹斑斑的小脸,眸色深深地看了席昱若一眼。   那眼神里, 似乎藏着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语。   席昱若却不理会她那饱含深意的目光,闻言后挑了挑眉,并不作言语, 也不知是惊讶还是质疑。   席昱若虽然没吭声,蔷薇却是懂她的意思。   因着没有随身携带帕子,她索性自暴自弃地用手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 努力地敛了敛自己激动的情绪,便继续说下去了。   “陛下的心思,奴婢揣摩不透也不敢揣摩。奴婢只知道,这一切的转折,都发生在……”蔷薇说到这里,看了席昱若一眼,眼神中有着几分温吞和犹豫。   “继续说。”席昱若直接清凌凌的丢给她三个字,蔷薇这才娓娓道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娘娘您走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看着瑶卿宫燃起的那场熊熊大火,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娘娘已经葬身于瑶卿宫的火海之中了,唯独陛下他一人不信,任凭众人百般阻拦,最终都没能拦得住他,陛下当时就冲进了那火海之中,无人能把陛下从那场大火中叫出来,陛下那时大有一种找不到娘娘就再不出来的架势,后来,后来,直到一位嬷嬷抱来了小公主,眼看里面的大火越烧越凶,有个侍卫实在着急地很,便壮着胆子朝陛下喊着说娘娘和公主两人都已经安然无恙地待在外面了,陛下听到后才主动从那片火海中跳了出来。”   “奴婢记得,陛下当时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是多处烧伤,张公公早就叫来了御医在旁边候着要为陛下包扎,可那时一心记挂着娘娘的陛下却是没有心思,他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处死了那个侍卫,然后打发走了众人,自己在瑶卿宫外守了一夜。”   “而自那一夜之后,陛下就再也没去过漪澜殿,对黎妃娘娘的态度也变了许多。奴婢还记得,有一次陛下喝醉了酒,甚至都冲到漪澜殿打伤了黎妃娘娘,据宫中传言说是重伤,黎妃娘娘还因此卧床好几个月,后来是通过太后娘娘强行镇压才让此事平息了下来。可是没过多久,陛下就又以行宫静养为由把太后娘娘也送到了幽州。”   故事不长,蔷薇讲的也是要言简意赅。   蔷薇一口气将故事讲完,席昱若也是沉默的听完,她的反应,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置身事外的听众,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反应。   半晌,她才神色如常的打发了蔷薇退下,“好了,本宫乏了,你且退下吧。”   “是,娘娘。”蔷薇深深的看了席昱若一眼,嘴唇翕合几下,勉强地朝她笑了笑,依言退下。   待蔷薇快走到门口之际,席昱若却又突然清清淡淡开了口,“蔷薇,以后不要在本宫面前哭,本宫不会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只戳蔷薇内心深处,丝毫不留情面。   “是,娘娘。”蔷薇闻言后,身形一顿,低着头很快落荒而逃。   确实是落荒而逃,再待下去,蔷薇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席昱若。   蔷薇退了出去,席昱若才像是突然被人抽尽了力气般的又瘫在了贵妃榻上。   陌晟尧,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这样做是何意,若你不爱我,又何必这样做。可你若是爱我,又为何在五年前那样做。   陌晟尧,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该拿我们的关系怎么办才好,拿了血菩提后,我是该走,还是该留。   陌晟尧,你到底,爱不爱我。   自打回到大宣,因着经常受到陌晟尧有意无意的撩拨,席昱若的心思本就会时不时地发生动摇,如今听了蔷薇这番话后她更是摇摆不定。   翌日上午,初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般大小的光斑。   初夏的阳光远不像盛夏那般烈,席昱若正瘫在院里的秋千上眯着眼晒着太阳,躺在树荫下,头顶上高杨树的叶子在阳光底下一动一动的放着一层绿光,她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与舒适,感觉着风轻轻拂过脸庞,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   “娘娘,粉宝不见了。”敛秋忽然急急忙忙的跑上前禀告。   “不见了?”席昱若猛得睁开了眼,蹙眉,“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晚。”敛秋答道。   起初发觉粉宝不见了的时候,敛秋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粉宝“走失”已是常事,往往等上几个时辰便会自己回来,因此这次他们也只当粉宝是出去跑着玩儿得久了些。   如若不是他们寻了一晚上也没寻到粉宝的影子,实在急得紧,敛秋也不会这般冒失的来禀告席昱若。   “瑷熙怎么样?”虽然席昱若也很喜欢那只小奶猫,但她此刻最关心的到底还是她那视粉宝为家人的小女儿。   粉宝不见了,最担忧最伤心怕是莫过于小瑷熙了。   “情况不是太好,因为粉宝一夜未归,小公主昨晚上也是一夜未眠,一直撑到今儿早上才刚刚阖上了眼。”提起小瑷熙,敛秋的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小公主那么懂事,明明把粉宝看的和家人一样重要,粉宝丢了她比谁都难受,却为了不让大家为她担心一直乖巧地忍着情绪不哭不闹,强颜欢笑。   “只不过是丢了一只猫,那么多人找了一夜还没有什么线索吗?”席昱若沉声道,一下子便问到了点子上。   总归是在宫里,粉宝又能丢到哪里去,如若不是有心人做了手脚,他们关雎宫已经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找,又怎么会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别说是一只猫,怕是一只老鼠也能找回来了吧。   “倒是有一点,但……”敛秋的态度突然有了几分犹疑。   “但是什么?”席昱若问得很干脆。   “倒是有一个说法,但……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一时半会之间还不太能确定。”敛秋的性子温软谨慎,不像念夏那般直接,这要换做念夏,有什么说什么早就奔着重心说出来了。   “说。”面对敛秋的拖沓,席昱若并无恼意,只是干脆利落的丢下一个字,她知道,敛秋这副模样,说明对方身份不低。   “绛雪轩宫里的铃铛说瞧见一只有着粉色尾巴的东西朝着漪澜殿方向去了。”既然席昱若都给敛秋下了命令,那她自然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那铃铛可敢确定?”绛雪轩,正是菁月公主居住的宫殿,席昱若记得这个铃铛,她确实是菁月公主的人。   “回禀娘娘,不太敢确定,铃铛说昨晚上天色太黑,她只能依稀看到一只有着粉色尾巴的小东西窜进了漪澜殿,并不敢保证,窜进漪澜殿里的东西一定是咱宫里的粉宝。”敛秋答道,这也是她犹豫着要不要说的原因,毕竟,没有证据的话,是不可以随便乱说的。   “罢了,你且下去照顾着瑷熙,等她醒来安抚好她的情绪,告诉她本宫一定会帮她找回粉宝的,让她乖乖等着莫要太过忧心。”席昱若吩咐着,作势就要起身离开,“对了,顺便唤下寻儿,让她随着本宫去漪澜殿一趟,不管是真是假,总要过去看看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完,困困困,大凉要睡了,大家晚安~ ☆、夏荷   漪澜殿里。   席昱若还是头一次这样打量黎妃的居所, 只见漪澜殿内的布置虽不如关雎宫那般金碧辉煌, 却也称得上琼林玉树精致得很。   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 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 像吻着情人的唇,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 弥漫着整间大殿。   席昱若记得,黎妃和席昱柔一样,是极喜欢拾掇香料的。   这满屋子里充斥着的香味,乍一闻, 倒是极好闻的, 但若是在这屋里待得时间久了,味道就难免有些太过馥郁。   她走至主位上款款落坐,似是闻不惯那浓烈香味,拿了帕子掩了掩鼻子,方才道, “黎妃可知本宫今日来这漪澜殿是所为何事?”   “臣妾不知。”黎妃看到席昱若的动作,眸子闪了闪,却也没说什么。   “前一阵子陛下送给了本宫一只粉色的小奶猫, 昨晚上不慎跑丢了。”席昱若也懒得和黎妃扯那些有的没的,索性开门见山的开了口。   面对黎妃,席昱若一向是极没有耐心的。   如今的黎妃在席昱若的眼里就好比一只恼人的苍蝇, 看多了反胃,索性能少看一眼便少看一眼,图个眼不见为净,她可做不到时时刻刻对自己讨厌的人虚与委蛇保持笑脸。   此时席昱若就只盼着赶紧找到血菩提,好痛痛快快和这黎妃清算一下这五年以来的恩怨。   席昱若已经放任黎妃逍遥了太久,也是时候大刀阔斧地把自己该讨的债都讨回来了。   “啊?那现在找到了吗?”黎妃却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席昱若的眼里已经沦为了苍蝇一流,她闻言后讶异道,神情那叫一个舌桥不下,仿佛真的是一个不知情者。   若不是席昱若一向了解黎妃的演技,怕也是要被她给骗了。   这个女人,永远都是在明面上摆着一副柔善可欺的怜人模样,背地里却尽是做一些蛇蝎心肠的下作之事。   五年前的事情,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席昱若可是一一记着呢。   夺夫之恨,杀子之仇,一件都不能落下。   “还没有,昨晚上本宫派人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说着,席昱若淡淡地瞧了黎妃一眼,眼神中还有着几分意味深长,缓缓道,“今个儿早上,有个小宫女前来禀告说看到粉宝进了你这漪澜殿,本宫就想着过来看看。”   “哦?还有这事?”黎妃更讶异了,刚刚端起的茶还来不及喝就被她放了下来,急忙道,“这……臣妾可是不知道啊,按理来说,漪澜殿里若是进了东西,下人应该会来禀告的,可是昨晚到现在臣妾并没见下面有什么动静啊。”   “那小宫女是菁月宫里的人,和黎妃你八竿子可是打不着,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想来她也不会说出来。”席昱若仍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她说的倒是实话,菁月一向是不理宫里这些琐事的,她和黎妃无冤无仇,惯不会平白无故来冤枉了黎妃。   “可是臣妾也没有欺瞒娘娘啊,更犯不着平白无故去私藏娘娘的爱宠。”黎妃的语气无辜得很,看上去倒像是席昱若真的冤枉了她。   “这小奶猫好歹是陛下送给本宫的御赐之物,黎妃还是把下人叫上来问问吧,万一是下面哪个不明事理的把它收留了呢。”可奈何席昱若压根不吃黎妃那一套,表面上看似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在牵着她的鼻子走。   席昱若看着黎妃粉颈低垂,一副委屈的样子,默不作声的挪开了目光,只当做没有看到,完全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也是,”看到席昱若的态度很坚决,黎妃自知此事压根就不再存在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索性一拂袖子附和道,“清罗,你去把咱漪澜殿里所有的宫人都聚在院子里问一下,看看是不是昨晚有人收留了皇后娘娘的爱宠。”   黎妃惯会察言观色,此时表现得那叫一个知情知趣。   “是,娘娘。”清罗欠了欠身子,作势就要退下。   “且慢。”席昱若忽得出声喊住了清罗。   “娘娘有何吩咐?”清罗扭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席昱若。   可席昱若却是没理她,径直看向了她的主子黎妃,道,“左右等着也是无事,不如我们随着她一起去。”   “是,娘娘。”黎妃扯了扯嘴角应下了,即使内心不愿,她的面上也必须摆出一副顺从的姿态,毕竟,两人身份有别。   席昱若是皇后,而她只是一个宫妃,虽然同为当今圣上的女人,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绝色的女人,黎妃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她。   此时正值初夏的正午,太阳已经渐渐失去了春天时的那份温柔,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顶,照耀着一切,宫里那些被养的十分娇气的树,已经恹恹不动地垂下了枝条。   天气虽不算太热,却莫名的教人有种没精打采的燥意。   一行人来到廊下,有宫人上前给席昱若和黎妃布了椅子,两人齐齐坐下,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漪澜殿的近百号宫人陆续到齐。   须臾,清罗走上前来分别给席昱若和黎妃各行了一个礼,道,“娘娘,人都到齐了。”   “嗯。”黎妃一边应道,一边看向了席昱若。   席昱若倒是只挑了挑眉,没再吭声。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黎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站在院子里的众人齐齐跪下,看到皇帝的两个女人此时都正襟危坐的坐在廊下,他们虽然有点不明所以,可是却不耽误行礼。   “大家免礼吧。”席昱若美眸微眯,不怒而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上位者的气场。   “谢娘娘。”得到皇后的允许,众人方才纷纷站起。   “皇后娘娘昨晚丢了爱宠,听说是在咱漪澜殿里丢失的,你们之间可否有人看到了一只毛发是粉红色的小奶猫?”清罗走到最前面,扫了一圈站着的众宫人,询问道。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原来,搞这么大阵势,是为了帮皇后娘娘寻找宠物啊。   “都不说话是没有的意思吗?”清罗踱了几步,又加大了音量问了一遍。   底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半天,却是没有一个人上前答话的。   别说是没有看到那只小奶猫,就算是真的看到了,这这种场合上,也得掂量掂量该不该说。   毕竟,皇后和黎妃不和,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身为漪澜殿的宫人,他们更是知道,自家主子恨透了皇后娘娘。   此时若是一个拎不清,去做了一个没眼力见的出头鸟站了出来答话,说不定也就等于是站在了阎王殿。   黎妃的阴狠毒辣,他们更是有切身体会。   “大家是不知道还是都不敢说,这只宠物可是御赐之物,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喜欢得紧,皇后娘娘说了,若是有人能提供小奶猫的线索,定然是重重有赏,但若是有人胆敢私藏或者知道小奶猫的下落却不吭声,那也定然是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寻儿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清罗,似是实在看不下去她如此敷衍的态度,索性也站了出来。   话音落下,底下照旧毫无动静。   少焉,就在寻儿对这帮人快要丧失耐心之际,一个穿一袭宝蓝色太监服的小公公站了出来,言语间有几分犹豫,“奴才,奴才昨晚上好像看到过。”   “哦?说清楚。”寻儿打量了几下眼前的小公公,颇有几分意外。   “奴才昨晚守夜时看到夏荷姐姐抱着一团粉色的东西出去了。”小公公努力回忆道,夜里太黑,他只能借助院子里微弱的灯光依稀看到夏荷的怀里抱着一团粉红色的东西,本来没有多想,如今经这皇后娘娘身边的寻儿姑娘提起,他才恍然觉得,那东西,倒是像极了一只猫啊。   席昱若也在打量着这个站出来指认的小公公,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的真实程度。   只见此人眉长入鬓,生着一双细长温和的双眼,鼻梁秀挺,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单从外貌上来看,倒像是个简单纯粹,不染世俗的人儿。   看他说话的神态,不像有假,反而像是没参透这漪澜殿里的规则,一时冲动就开了口,想来是黎妃自己也没想到会跳出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夏荷是何人?”寻儿又重新把目光转移到了众人的身上,问道。   无疑,夏荷成了此事的转折点,也成了关键点。    ☆、梅园   片刻后, 一个身形略显壮实的青衣婢子站了出来, “回姑娘的话, 奴婢……奴婢就是夏荷。”   “夏荷,据这位小公公说,昨晚他看到你抱着一团粉色的东西出了漪澜殿大门, 可有此事?”寻儿瞥了夏荷一眼,伸出手去指了指那名小公公,道。   寻儿从小跟着南宫景安, 在皇家浸淫多年,早就练出了一身御人的好本事。   别看她平时在席昱若面前老是表现的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此时站在漪澜殿的一众宫人面前,却也不输气场。   “没……没有啊。”夏荷却是看都没看那名小公公一眼, 立马否认了。   “没有吗?那照你说来, 是这位小公公看错了?”寻儿问道,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夏荷,不曾错过她脸上表现出的任何神情。   “奴婢不知道。”被寻儿盯得有几分不自然,夏荷低下了头躲开了她的目光,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她, 此时竟莫名的不敢对上寻儿的眼睛。   “那好,你来告诉我,你昨晚在哪里?”寻儿突然向着夏荷走近了两步, 顺着她的说话问了下去。   “奴婢昨晚……昨晚入了夜后便在房里歇下了,哪儿都没有去。”其实夏荷说这话时是有几分心虚的,神色也有几分不自然, 毕竟只是一个小宫婢,扛不住事。   席昱若等人来的太快,夏荷还没有来得及和自己同住的那几个姑娘串好词,寻儿这样灼灼逼人的问下去,让她紧张得很。   “是吗?那你可有证明你昨晚确实是待在房里的证人?”寻儿将夏荷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也算大致有了主意。   夏荷的这般表现,从远了看是看不出什么毛病,走近了一看便会了然,那是心虚。   粉宝的丢失,十有八九和这漪澜殿脱不了关系。   “……有。”事情已经到了一定地步,夏荷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   天气虽算不上太热,但她的背后的小衫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她低着头都能感受到,此时院子里数百号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她,成了所有人的焦点,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   她赌,也只能赌,赌和她同住的那几个宫婢会帮她圆下这个谎。   她赌,也必须赌,这漪澜殿的人都能看清此时的局势。   “在场的都有谁是同夏荷住在一个屋里的,自己站出来。”寻儿做事一向是条理清晰的,眼下有了夏荷这条线索,她定会沿着这条线摸索下去。   “奴婢是。”一个声音响起。   “奴婢是。”又一个声音响起。   “奴婢也是。”又一个声音响起。   “还有奴婢。”很快,便有几个婢子站了出来。   一行身穿青衣的婢子齐齐站在阳光下,倒成了一处亮眼的风景。   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去关注这些,他们一心念着的,是她们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问你们,夏荷说她昨晚上入了夜后便一直呆在屋里,可否属实?”说着,寻儿扫了一眼眼前站着的一排奴婢,嗯,清一色的青色宫装,和夏荷同一等级,都是二等宫婢。   “……”诡异的安静再次出现,那几个婢子一时没有吭声。   毕竟事关重大,她们内心也都在做着斗争,到底该不该替夏荷兜着这件事。   “你们都想好了再回答,欺瞒皇后娘娘的罪责可是不小。”寻儿并没有急着催促,反而很适时的给她们施压。   “……属实,夏荷昨晚上在屋里。”须臾,一个婢子带头站了出来,答道。   而其他的几个宫婢仍旧一律低着头,采取默认的态度。   她们同是漪澜殿的人,还是得替漪澜殿的人兜着,毕竟,她们的主子是黎妃娘娘,可不是皇后娘娘。   寻儿闻言后,冷冷地扫视着底下的这几个人,明眼人几乎都能瞧出这里面的破绽,她又怎会看不明白这其中存在着的猫腻,最终把视线定格在了刚刚答话的那个宫女身上,目光如炬,“确定吗?”   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安静。   没过多久,刚刚代表答话的那名婢子终于顶不住压力又站了出来,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接下来突发的状况给打断了。   只见一个侍卫匆匆上前,也顾不上在场的众人,走至席昱若面前直接跪地,拱手道,“娘娘,粉宝有消息了。”   “说。”一直是面无表情保持着沉默的席昱若此时终于有了反应。   “回禀娘娘,有人来禀告说在梅园的一处枯井里发现了粉宝,情况……不是很好。”侍卫如实禀告。   “情况不是很好,这话是何意?”席昱若身上微微向前倾,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回禀娘娘,粉宝重伤,我们把它打捞起来的时候都差点以为它死了。”果然,侍卫一开口,就给了席昱若一个重击。   粉宝,虽然只是一只小猫,席昱若却是从打心眼里疼爱她的。   更别提,早已把它视作至亲的小瑷熙。   席昱若都不敢想,粉宝要是出了事,瑷熙该会是怎样一副伤心的模样。   “都随本宫去梅园。”说着,席昱若一边起身,一边瞥了一眼同她坐得极近的黎妃,那眼神,意味不明,却让黎妃莫名地觉得有些发慎。   席昱若既然发了话,黎妃等人自然也得跟上凤驾,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去了梅园。   席昱若到的时候,粉宝正被宫中的兽医抱在怀里包扎,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那满身的伤痕和血迹,叫人看着心里发紧。   “到底是怎么回事?”席昱若扭过头来问那侍卫,随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被强制带来的夏荷身上。   席昱若的目光如刀,毫不掩饰地射在了半跪在地上的夏荷身上,若是眼神能杀死人,怕是夏荷此时已经被她凌迟了千遍百遍。   “回禀娘娘,应该是有人想蓄意谋害粉宝的命,那人下手极其狠毒,每一下都毫不留情,直奔着取粉宝的命来的。”侍卫见状,赶紧拱手答道。   席昱若的怒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捏了一把汗,包括黎妃。   黎妃自打和席昱若交锋以来,还不曾见到她摆出过这么骇人的神色,此时心里也难免有些打鼓。   毕竟,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粉宝的重伤和夏荷脱不了关系,换言之,也就是和她漪澜殿脱不了关系。   “继续说。”席昱若隐忍着怒意,又吐出了三个字。   “还有,粉宝是昨天晚上被打伤的,昨夜没有月色,黑的很,想来那人是一时没有看清,以为粉宝死了,才让粉宝逃过了一劫,毕竟,猫有九条命,生命力顽强的很。”那侍卫思路清晰,很是上道的回答。   “粉宝现在伤势如何?”听完侍卫的话,席昱若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目光又转向了粉宝身上。   那伤痕累累的小身子,都叫她不忍心去看。   “回禀娘娘,粉宝伤势太重,虽然此时还尚存一口气,但,往后去,恕老臣不敢断言。”这回答话的是给粉宝诊治的一名老兽医。   席昱若闻言后,心里一紧,不敢断言,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乐观不起来。   虽然席昱若颇懂医术,但她却是不懂医兽,看着眼前浑身血迹的粉宝,她也只能是干着急。   “娘娘……”寻儿是席昱若的贴身婢女,又怎么不知席昱若对这小粉宝的看重,此时看着自己主子的模样,她也只能拉拉主子的衣襟,以示安慰。   “寻儿,你先把粉宝带回去罢。”所幸席昱若也不至于被一只猫搞得失了理智,气急归气急,但某些事还是要处理的,某些账,也是要清算的,转头看向一旁守着的侍卫,继续问,“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回禀娘娘,微臣等人在井底发现了一只玉镯。”侍卫答道。   “玉镯?”席昱若皱眉,“呈上来看看。”   侍卫一摆手,旁边便有人把那玉镯给呈了上来。   席昱若冷眼打量了一番,只见那玉镯的质地一般,倒算不上是什么质量上乘的美玉,遂又把目光转向了夏荷身上,嗯,倒也符合她的身份。   “可有人识得这玉镯?”席昱若扫了一圈众人,目光定格在和夏荷同屋居住的那几个婢子身上。   良久,无人应答。   “没有吗?”席昱若又问了一遍,神色已有几分不耐,素手挨个指了指那几名婢子,手法那叫一个简单粗暴,“没有的话,那……来人,把这几个婢子给我拖下去,择日问斩。”   “啊……啊啊啊啊啊啊,娘娘,娘娘……”那几名婢子顿时吓得哭出声来。   席昱若却不作理会,反而示意那几个侍卫赶紧动手。   “娘娘……娘娘饶命啊,饶命啊……”她们哭的声嘶力竭。   席昱若却淡定地撇过眼,全然不作理会。   “娘娘……娘娘……娘娘饶命,奴婢认得,奴婢认得那镯子……”人在死亡面前,总是充满了恐惧,这不,眼看着就要被侍卫带下去的时候,一名婢子哭着应了。   “停下!”席昱若闻言终于大发善心叫了停,缓步走到她面前,“说罢,那镯子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一万五更完,今天明天会断更旧文专心码新文~~么么么~新文(家人不自卑)求大家收藏和书评,更新频率略慢所以不求大家追文目前只求养肥~~~知道你们会支持哒!毕竟你们是真爱!! 打错了打错了,是(嘉人不自卑)哦! ☆、重伤   重伤   “回禀娘娘……那镯子是夏荷的。”那婢子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此时正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哦?你可确定?”席昱若眯了眯眼, 双眸似水, 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眉眼间堆满了漠然。   “奴婢确定。”那婢女很是笃定点了点头,她和夏荷朝夕相处, 又怎会认不出夏荷日日贴身佩戴着的物什。   “你们几个呢?可认识这个镯子?”席昱若又伸出一只如同寒玉般白净的素手,随意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盘子里面的玉镯,问向其余的几名婢女。   “回娘娘, 奴婢认识……认识。”眼看着自己差点都丢了性命,那几名婢女再也顾不上去思考别的,一个个都十分顺从的点了点头。   她们其中既然有人已经指认了夏荷,那么, 她们此时也没有再替夏荷瞒下去的必要。   “那你们可否确定这玉镯的主人就是夏荷?”席昱若追问道, 一双如同鹰隼般犀利幽深的凤眸,直击人的心灵深处,仿佛所有谎言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   “确定。”几个婢女齐齐点头应道,既然认了,就索性认个彻底。   这皇后娘娘的雷霆手段可是把她们几个给彻底整怕了, 此时她们只求在这皇后娘娘面前保命要紧。   有了这些宫婢的指认,夏荷算是在劫难逃,黎妃也是难逃干系。   席昱若打量过四周, 现在正值初夏,不是梅花的花季,梅园平日里也是人烟罕至, 不得不说,黎妃让黎妃把粉宝安排到这儿,倒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很好,”席昱若神情淡漠清冷,清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重新把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夏荷身上,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事已至此,夏荷,你可还是要否认?”   “奴婢不认……奴婢当然要否认,娘娘……娘娘,是她们几个贱人联合在一起诬陷奴婢的,奴婢根本就不认识那镯子,那镯子不是奴婢的。”夏荷看到这样的情况,又惊又怕,吓得脸都白了,情绪很是激动,但还是抵死不认,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来人,将她拉下去,交由慎刑司,务必将真相调查清楚。”看着夏荷这幅疯模样,席昱若厌恶的凝眉,对这夏荷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不想再与她多作纠缠,索性直接摆了摆手,吩咐手下将她带了下去。   慎刑司,是专门惩处重罪宫人的机构,有着七十二道刑法,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活埋,鸩毒,棍刑,锯割,断椎,灌铅,弹琵琶,抽肠,骑木驴等等各种惩罚方式数不胜数,残酷非人,用来对付夏荷这种小喽啰绰绰有余。   “还有这几个宫婢,全都打发到辛者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席昱若从不是那么心善的人,人既然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任,让这几个婢子,终身待在辛者库,沦为奴中奴,这惩罚再合适不过。   直至那一行人完全离开了席昱若的视线,席昱若才扭头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黎妃,语气虽不像方才那般凌厉,目光却照旧寒意逼人,澄如秋水冷若寒冰,直看的人心惊胆颤,“夏荷可是你的宫里的人,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回禀娘娘,臣妾……”黎妃抬眸看了席昱若一眼,被那眼神盯的心里一紧,慌忙撩起裙摆跪了下去,“娘娘,此事……臣妾对此事毫不知情啊,这贱婢虽是臣妾宫里的人,可是臣妾……臣妾对她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吗?黎妃当真是一无所知吗?”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席昱若也急着不扶,只是淡淡地反问。   “是,臣妾当真是一无所知,粉宝儿可是娘娘的爱宠,臣妾若是知晓,又怎会纵容这贱婢做出这等蠢事来呢?”黎妃急急解释道,表现的那叫一个迫切,生怕席昱若不信她的措辞。   “可是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呢?上次在宫宴上刺杀本宫的是漪澜殿里的人,你作为主子却不知晓,这次意图杀害粉宝儿的还是漪澜殿里的人,你作为主子却还是不知晓,”说到这里,席昱若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呵呵,你说说,若是本宫还信你,这说得过去吗?”   “娘娘……娘娘,臣妾是真的不知啊,臣妾连粉宝儿昨夜何时进了漪澜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晓这贱婢做的事情呢?”黎妃说着,眼框都溢满了泪,那泫然欲泣的姿态看着委屈极了。   可那也仅限于看着委屈了,席昱若可是完全不吃她的这一套,她看着黎妃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眸光闪了闪,忽得随手抽了身旁一个宫婢身上的帕子,素手抬起了黎妃的下巴,轻缓地去给她脸上的眼泪,动作那叫一个温柔,“黎妃你可别再哭了,教人看着倒像是本宫欺负了你似的,若是真的想要证明自己委屈,那可是拿出证据来的,如今这种情况,纵是本宫有心护你都护不得,你说是不是?”   “娘娘……”黎妃听了席昱若的话,倒是不再继续哭了,却仍是一副泪水朦胧的模样,生怕身旁的人不知道她的多委屈。   “好了,别再哭了,凭白让人看了笑话。”席昱若又劝道。   她可没有那么好心,刚刚拿了帕子去给黎妃擦眼泪是假,抹花她的脸上的妆容才是真。   黎妃本来有着几分柔弱美的脸,如今被席昱若一经手,整张脸花得那叫一个丑,引得旁边的宫人都忍不住纷纷掩嘴偷笑。   席昱若淡淡的睨着黎妃的那一张花猫脸,目光中写着不屑的同时也有着些许的无奈。   此时在场的人已经不多,况且几乎还都是他们漪澜殿和关雎宫的人,席昱若实在搞不懂黎妃为何要在一众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表演的如此卖力,“来人,将黎妃娘娘扶下去,案件查清之前不许让她离开漪澜殿半步。黎妃娘娘管教下人不力,禁足半月小惩大诫。”   话音落下,席昱若的心里还牵挂着小瑷熙,也不在梅园多呆,拢了拢广袖,便急匆匆朝关雎宫回了。   眼下粉宝儿被寻儿带回了关雎宫,依着小瑷熙十分喜欢那粉宝儿的性子,若是看到粉宝儿被人打成重伤的模样不一定怎么伤心呢,她得赶紧回去看看,关雎宫里是怎么样一个局势。    ☆、清罗   清罗   果然不出席昱若所料, 小瑷熙可是真的心疼了。   席昱若刚刚迈进房门, 便被听到动静得知她归来赶来的小瑷熙扑了个满怀。   小家伙紧紧地搂着席昱若的脖子, 泣不成声,“母后,是谁把我们粉宝儿打成这样, 粉宝儿都流血流成了这个样子,肯定很疼,呜呜呜……母后, 粉宝儿肯定很疼……”   瑷熙心疼重伤的粉宝儿,席昱若却是心疼眼前伤心的瑷熙,赶紧柔声哄道,“瑷熙乖, 别哭了, 宫里太医给粉宝看过了,粉宝儿不会有事的,乖啊,别哭了。”   “可是,母后……我们粉宝儿这么漂亮, 谁会舍得打它呢。”瑷熙趴在席昱若肩上哭的一抽一抽的,那小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世上啊, 总是会存在一些坏人,尽是做些令人讨厌的坏事,瑷熙放心, 母后在呢,母后已经派人去抓那些打粉宝儿的坏人了。”席昱若一边安慰着,一边轻轻的拍着瑷熙的背,尽量做着安抚工作。   “母后……”瑷熙还是在断断续续的哭,怎么都不肯从她肩上探出那颗小脑袋,伤心的很。   “乖,别哭了啊,母后心疼。”席昱若看着哭的如此伤情的女儿,愈发心疼。   她的小女儿一向乐观开朗,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打回到大宣之后,席昱若还是头一次看到瑷熙在她面前哭。   纵是席昱若先前想要留下黎妃一命的心意再怎么坚决,此时也早就被瑷熙的眼泪给冲击得溃不成军。   不得不说,黎妃,这次,可真真是踢到铁板了。   这边的席昱若在忙着哄自己的爱女,那边的黎妃却也没有闲着。   黎妃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只见她今日着了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可是脸上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沉,和那身光艳如流霞的衣裳倒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清罗也是圭端臬正地跪在殿中央,眼看着她的头都快低到地面上去了,都没有抬起头看一眼上方坐着的黎妃的勇气。   “蠢货!”黎妃看着眼前跪着的清罗忍不住怒骂出声。   清罗仍是没有吭声,她埋头曲颈,好像暴风雨中的一株栋树,又惊又惧又愧。   两人沉默良久,黎妃终是再也忍不住,随手拿过身旁的一盏茶,也不管茶水是不是烫的,连杯带茶就这样朝着清罗的方向扔了过去。   别看黎妃平日里弱不禁风的,扔杯子的本事倒是一流,只听“啪”的一声,那杯子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清罗的头上。霎时间,茶水,鲜血都顺着清罗的额角流了下来,清罗疼的直抽气,脸上红的红,肿的肿,有的地方都已经迅速地起了水泡,她连大哭都来不及,便只顾着呜咽着在地上打滚了。   黎妃扔的茶,可是刚刚沏开的热茶。   清罗嘤嘤嘤的哭着,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连去碰一下被烫伤的地方都不敢。   原本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如今被那满脸的伤和满身的灰尘搞得狼狈不堪,可把她至于这种田地的罪魁祸首黎妃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疼的来回在地上一直打着滚,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清罗的哭声一直在持续,黎妃终于有些不耐烦,听不得她这样一直闹腾下去,出声制止,“够了!”   可,清罗倒是听话的不再打滚了,那惹人烦躁的哭声却是没有停。   黎妃扬了扬手,吩咐旁边的宫人拎来一桶凉水浇在了清罗身上,她的哭声才逐渐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被那冷水一浇,清罗的痛感也变的有些麻木,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衣摆,脑里一片混沌,思绪渐渐回到了昨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说着只是修文,我却忍不住全改了,好无奈,这几天等更的小天使辛苦了,么么么~ 黎妃确实太狠毒,竟然害得我们可爱的小瑷熙伤心了,若儿接下来可是要狠撕她的呢,哈哈哈,坏人要遭报应了~ ☆、连累      昨晚, 黑沉沉的夜, 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纯纯的浓黑, 似一道浓墨泼洒在天边,不带半点儿的辅色。   清罗原是要去香料房去给黎妃取些香料,却在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正巧赶上路边的灯灭了, 她只能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往回走。   走着走着,意外便发生了。   时值初夏,正是植物生长茂盛的季节, 小花园里各种草木郁郁葱葱,在浓郁夜色的衬托下竟然有种不可名状的阴森感,这让清罗的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发怵,她不自觉的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忽然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了一团粉色的东西, 清罗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给吓得乱了步子, 一个不慎就踩了那东西的尾巴,可那东西也不是好惹的,受痛后喵呜的叫了一声立马就伸出利爪冲着清罗的脚踝狠挠了几下,小东西用的力道不轻,挠得清罗的脚踝火辣辣的疼。   听了这叫声, 清罗还以为是只野猫,本就是夏季,她穿的衣裙都挺轻薄, 经猫儿这般使劲的挠,她立刻受不住地往后踉跄几步,结果弄的自己手里端的东西都叮叮当当洒了一地。   清罗甚至连看都不用看, 就知道自己的脚踝现在肯定淌着血,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现在有些许的湿润。   发生这一变故,清罗本就心烦意乱的心情更加糟糕,索性便把气全都撒在了小东西身上,趁那小东西还没有离开,摸索着一把便捏住它的脖子把它拎到了眼前,毫不留情地朝着地上就是几通猛摔,刚开始那东西还使了很大劲的喵呜喵呜凄厉地叫着挣扎,经了几下子,后来很快便被清罗给收拾的没有力气再作挣扎,喵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清罗出了几口恶气,把那东西随手往旁边一丢便不再理了。   即使在黑暗中看不大清它的模样,但清罗也能隐隐感觉手上的这猫已然被她摔的奄奄一息,毕竟她刚刚可是实打实的在摔,可不是在过家家。   收拾完这小东西后,清罗没再多停留,捡了自己东西后便匆匆离去了。   想到这里,清罗的眼里渐渐地涌上了一层雾。   谁能想到她随随便便碰到的一只猫竟然会是皇后娘娘的猫啊,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惹的那只猫大有来头,如果时光可以从头再来,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那样做啊。   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等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   彼时,她刚刚回去不久,正在给黎妃打着扇,忽然听得外面的宫人来报,说是夏荷捡了皇后娘娘的猫。   宫人的禀告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着实惊到了清罗。   清罗听到猫这个字眼的时候,忽然心头一跳,猫,她在不久前打伤的应该也是一只猫吧?!   若真是……   清罗赶紧摇了摇头,下意识的逃避自己的这个猜想,不是的,不是的,肯定不是的,那种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可是,现实永远是那么的残酷,清罗永远都忘不了夏荷抱着一只粉色小猫缓缓走进殿内的那一幕。   那只粉色的小奶猫身上遍是灰尘,毛发上还带着隐隐的血迹,俨然是伤的不轻,在夏荷的怀里呆的久了,竟也给她的青色宫装上染了些许红色。   那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清罗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因为那可怕的景象急速地冷却了,冻结了。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厉害,整个身体像极了秋风中晃动的枯枝,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的四肢却像扎根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就连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摇。   还真的是……那只猫。   清罗是从小便跟着黎妃的人,平日里的言谈举止黎妃都再清楚不过,如今看到这粉宝儿的异常表现她自然能够注意得到。    ☆、冲动      她神色不定的瞧了清罗一眼, 而后又定定的打量了几下夏荷手里的粉宝, 方才开口询问, “夏荷,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奴婢路过小花园时, 听到了这只猫的叫声,一时心软便把它救了起来,本来也没有多想, 后来到了灯下一辨认,才发现它竟是皇后娘娘的爱宠,还伤的如此之重,奴婢也不敢耽搁, 赶紧着把它抱来见娘娘了。”夏荷却是没感觉到有任何异样, 低头说出了实情。   这受伤的小粉猫在哪里出现不好偏偏出现在了漪澜殿的小花园,夏荷还特意点了灯去自己发现这小猫的地方察看了一番,除了小路上有些许血迹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就连周围的草木叶子上都不见任何血迹, 地界十分干净,这一点,足够说明这猫的伤不是从外边带进来的, 而是被漪澜殿内部的人给打出来的。   再看这小猫的颜色,一眼便能断定这绝对是前些日子陛下赐给皇后娘娘的那只猫啊。   毕竟当今圣上为了讨皇后娘娘的欢心,费尽心思的寻了一只稀罕的小粉猫送于皇后娘娘的消息早已在宫中传遍, 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纵是夏荷再傻也知道,不管是谁伤了皇后娘娘的爱宠,只要这小粉猫是在漪澜殿里被伤到的,便和漪澜殿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她才一刻也不敢多做耽搁赶紧来找了黎妃。   “你们几个,且退下,”黎妃听了夏荷的话,也没有作表态,素手轻轻一挥,打发了殿内多余的几人退下,才把目光转到了一旁站着精神恍惚的清罗身上,“清罗。”   “啊?”清罗的精神很是恍惚,猛得被黎妃点到名字,虽然立马调整了情绪,但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不在状态,“娘娘,奴婢在。”   “这只猫,你可有什么想说的?”殿里已经没了旁人,黎妃也没有了顾忌,开门见山的问道。   黎妃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和起伏,在清罗听来却是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娘娘,奴婢……”清罗吞吞吐吐,有几分无措。   或许她可以做到在任何人面前撒谎,却偏偏做不到在黎妃面前撒谎,因为清罗很清楚,黎妃对她太过熟悉,定然是能一眼看穿她的谎言的。   自家主子那么聪明,但凡她使出任何一点小伎俩,都逃不过会被她识破的结局。   “说。”黎妃用她那一双黑的灼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清罗,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逃避。   “娘娘,是奴婢。”感受到黎妃给自己的压力,清罗终于嗫嚅出声。   听了清罗的话,黎妃不置一词,一双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盯着她,显然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回娘娘,这只猫是奴婢打伤的,刚刚奴婢帮娘娘去香料房取香料,结果被这只猫给撞洒了一地,奴婢看着这猫把娘娘的香料都给撞洒了,一时气不过,就……就出手教训了它两下,当时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奴婢只当它是一只寻常的野猫,根本就不知道它是皇后娘娘的宠物啊。”清罗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说话都带着些许哭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明显被现在的情况吓的不轻,“娘娘……娘娘,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它是皇后娘娘的宠物啊,如果知道的话,就算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动它的啊,娘娘,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娘娘,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愚蠢至极,你都做到这种份上了,还要本宫怎么救你?”黎妃听到清罗的话后不禁怒由心生,脸色终于忍不住冷了下来。   她刚刚便看出清罗有问题,如此一问,还真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清罗此举无疑是给黎妃找了一个麻烦,她是黎妃的贴身婢女,在外人看来她的一举一动可都被打上了黎妃的标签,眼下出了这等事,黎妃作为她的主子是怎么都摆脱不了关系的。   “你说说,要本宫怎么救你?嗯?”清罗被吓得噤了声,黎妃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冷。   这件事棘手的很,黎妃是真的怒了。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一旁的夏荷也是全程低着头,恨不得完全当个透明人,生怕战火殃及到自己的身上。   她竟没有想到,这猫,竟然是让一向最受宠的清罗给打伤的。   可这只猫既然是夏荷捡来的,她就注定躲不过,黎妃到底是个冷静的人,虽然气急,但也不至于被气的完全糊涂失去了理智,安静了片刻,心中俨然已经有了主意,朝着夏荷低声吩咐,“夏荷,你把这只猫带下去,找个隐蔽的地方处理掉,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只当从来没有见过这只猫。”   这只猫,既然是夏荷带来的,就得交给夏荷来处理,毕竟,这种事情,自然是知情的人越少越好。   若是可以,黎妃真想在处理掉这只猫的同时把清罗也顺便处理掉,可是她不能,毕竟在众人眼里,清罗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她,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纵然她现在去找皇后揭发清罗,皇后定然也不会相信,因此,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她替清罗兜着。   待到夏荷下去后,黎妃才又冷冷的瞪了清罗一眼,起身理了裙摆,头也不回的回寝殿歇着去了,只留清罗一人跪在原地。   任谁都看得出来,黎妃的脸色不是很好,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非常难看。   换作往常,她可不是会饶了清罗的那种主子,可如今,她只能忍,因为她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理了自己的贴身婢女会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议,反而引起皇后的怀疑。   如今,黎妃只盼着夏荷能够把事情做的干净利索一点,等到这场风波安然无事的过去,她再和清罗清算这笔账也不晚。   毕竟,清罗已经犯下这般错误,倘若再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始终是个隐患。   看着黎妃离去的背影,清罗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一下子颓废的瘫坐在了地上,事关生死,她怎能不怕,刚刚黎妃的态度,总算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还傻傻的以为只要自家主子肯出手帮她瞒天过海,她便能够躲过一劫的时候,事情迅速败露了。   夏荷到底是个手脚不牢靠的,没有把那猫毁尸灭迹不说,还给追查的人留下了铁证。   思及此,清罗嗤嗤的笑了,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仿佛脸上身上被热水灼伤的痛感也消失了。   可是高位上的黎妃看着清罗这幅模样,心里非但不觉得解气,反而更加不痛快起来,“来人,再上杯热茶,给本宫灌到她的嘴里。”   黎妃知道,自己刚刚是冲动了,在皇后还没有查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她都是不该动清罗的。   可是,眼下,她一时没有忍住,竟然被这贱婢给气的失了分寸,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哈~还有一章晚点发~ 不怕神一样的皇后,就怕猪一样的手下,黎妃这次可真是被清罗这个蠢奴婢给连累了哈哈哈~ ☆、主仆   主仆1   宫人的效率极高, 很快便端了热茶上来。   清罗平日里仗着自己是黎妃身边的红人儿作威作福惯了, 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人缘, 端茶上来的这名宫人也丝毫不与她客气,捏着她的下巴,干脆利落的便朝嘴里灌, 滚烫的茶水悉数流进清罗的喉咙,她顿时被烫的咿咿呀呀的,连舌头都伸不直。   若不是被那宫人强行按着, 怕是清罗整个人都要弹了起来,她的表情狰狞,十分痛苦,可是那人却置若罔闻, 捏着她下巴的手愈发的紧, 热茶一杯接着一杯,灌起来那叫一个毫不手软。   刚开始的时候,清罗的嘴上还只是起了一些红色的苔腻,嘴巴张张合合勉强还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到最后的时候, 她的嘴巴俨然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有的地方还起了水泡,渗着些许的血迹, 别说发声了,怕是连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直至被灌完,清罗像条死鱼一般瘫倒在地, 明明受伤的部位在脸上,可她却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高位上的黎妃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眉眼漠然,从头到尾都不曾有叫停的迹象。   或许,这就是她要的结果。   之前黎妃的心里确实是存着要动清罗的想法的,却是远远没有那么强烈,毕竟,她和清罗相处了数十年,多少也有点感情。   但是刚刚她却一个没忍住朝着清罗撒了气,纵然起初的时候她只是泼了清罗一杯热水,可清罗的脸被烫伤的太过明显,照旧会落人口舌,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漪澜殿但凡只要有一点的风吹草动,势必都会传入皇后的耳中。   局势明显已经骑虎难下,那么,她就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动了清罗,索性就动个彻底。   黎妃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清罗,只见她躺在地上,犹如死了一般,没有丝毫的生气可言。   “清罗。”黎妃轻轻唤了一声,带着些许的试探。   可是躺在地上的清罗连眼珠子都不曾动过,若不是她的胸口还有着轻微的起伏,黎妃都要以为,清罗这是真的死了。   黎妃知道,清罗这是被她给整废了,起码,从今天开始,她便再也无法说话了。   “将清罗带下去罢。”黎妃吐了一口浊气,想要刻意忽略掉自己心里突然涌上来的复杂情感,淡淡的吩咐出声。   可是她和清罗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羁绊,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忽略掉的。   自打黎妃记事起,身边就好像有了清罗这个人。   清罗最多比黎妃年长了五六岁,往往是在担任她的丫鬟的同时也在充当着她的小姐妹。   黎妃的家里只有两个兄长,并没有姐妹们同她玩耍,因此无形中充当了小姐姐角色的清罗和幼时的黎妃两人的感情还十分要好的。   可是就算两人的关系再怎么要好,她们的主仆身份是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的,随着黎妃慢慢长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开始慢慢拉开,黎妃更是慢慢懂得了主仆有别这个道理。   真正使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改变的转折点是发生在黎妃十二岁的生日宴上。   那日黎妃的长兄送了她一个菩提手串,黎妃满心欢喜地拿了去要给清罗分享,却无意间听到了清罗和府上另一个宫女的对话:   “清罗,你待小姐这么好,定然是把她当做亲生妹妹来疼了吧。”   “是啊,她是小姐我是奴婢,别说是要我把她当做亲妹妹来疼了,就算是当做母亲来孝敬都是应该的。你应该理解,咱们这种身份,若是有的选择,谁会愿意放着自个儿家里的幼妹不疼,反而来把别人当做亲妹妹来疼呢?”   清罗后来又说了什么黎妃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后来,就因为这一句话,自己总算是把清罗的位置给彻底摆了正。   黎妃是主,清罗是仆,这是清罗亲自教会黎妃的道理。这个位置,一旦摆了正,两人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清罗并不知道自己与黎妃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么多年来,她依旧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黎妃,讨好着黎妃,可是黎妃却再也没有将她所做的一切放到眼里过。   看着清罗被宫人们拖下去后,黎妃略显烦躁的卸了自己的护甲,揉了好一会儿眉心,才唤了婢女进来。   “你找个人想办法躲开外面的侍卫,去一趟慎刑司,和夏荷通个气,这样说……”黎妃伸手招了那婢女凑向前来,朝着那婢女耳语了几句。   主仆2   席昱若这厢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消息很快便传进了月歆宫里。   晗月适才午睡起来不久,在一白玉古筝前缓缓落座正打算醒醒神,只见她那修长而优雅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在整个殿里缓缓流淌。   “公主。”茉莉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打破了殿内原本宁静美好的氛围。   “什么事?”晗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皱眉,神情颇有几分不悦,她弹琴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打扰。   “回禀公主,漪澜殿出事了。”茉莉的神色有几分凝重,带着明显的顾虑。   “什么事?”晗月闻言后,偏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茉莉,这次更是直接收回了那原本放在琴弦上的手。   “回禀公主,皇后娘娘刚刚下令将黎妃娘娘禁足了,奴婢听说是和皇后娘娘昨日丢失的那只爱宠有关系,现在整个漪澜殿都遭到了牵连。”茉莉将自己听闻的都如实禀告给了晗月,脸上凝重不减。   “你是说,皇后娘娘已经下令将黎妃禁足了?此话当真?”晗月挑眉,口气也变得认真了起来,她倒是没想到席昱若仅仅因为一只宠物便和黎妃如此大动干戈。   “回禀公主,确实是这样的,据说皇后娘娘这次是动真格的了,现在漪澜殿周围有着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茉莉的口气十分笃定,显然已经把事情原委打听得十分清楚。   “皇后就这样把黎妃禁了足,可是有了充足的证据?”晗月起身,走到一张美人榻前,款款落坐,她已经没有了再抚琴的兴致。   “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是黎妃娘娘,但是皇后娘娘的人已经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个漪澜殿宫女的玉镯,还有……还有的就是……菁月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也当了证人,说是亲眼看到皇后娘娘那爱宠进了漪澜殿,依奴婢看,如今的形势对黎妃娘娘很不利。”眼看着晗月在自己面前坐下,茉莉很有眼色的上来给她添了一盏茶。   “这件事十有八九都和黎妃脱不了干系,如今连菁月都掺和了,黎妃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晗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公主,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将黎妃娘娘除掉吗?”茉莉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几分不着痕迹地探询。   她知道,当今的皇后娘娘就是曾经的席妃娘娘。   她也知道,自家主子在五年前可是和黎妃一起联手对付过皇后娘娘的。而皇后娘娘消失五年后如今又卷土重来,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的放过曾经欺负过她的人。   “当然不会,”晗月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俨然已经有了主意,“这样,你想办法去买通一个在这禁足期间有机会进入漪澜殿的人,让他帮本宫去给黎妃带句话,就将御风认主,红裳归来这八个字带到即可,黎妃必定会懂本宫的意思。”   “可是……公主,咱们真的要和皇后撕破脸吗?”虽说茉莉早已对席昱若和晗月之间的恩恩怨怨十分了解,但她的神情仍有几分纠结。   毕竟,席昱若自从回宫以来,也没有表现出要动她们月歆宫的意思,她怕她们太早动手反而会不太好收场。   况且,席昱若如今还是一国之母,晗月的婚事和前途,可是还捏在席昱若手里的。   “早晚的事儿,纵使我们不再招惹于她,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晗月瞥了茉莉一眼,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她又如何不懂茉莉的心思。只是现实逼她至此,她早些做好准备,总比坐以待毙的要好。   “奴婢……遵命。”晗月这番话无疑是给了茉莉一颗定心丸,既然主子已经拿定了主意,她自然要听从,福了礼就退下做事去了。   望着茉莉领命下去的背影,晗月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笑。   席昱若,走着看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人都不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再坏的人也是存着人性的,就像咱们的小白莲黎妃娘娘,是嘛?么么么~大家晚安~ ☆、热闹   热闹   既然晗月那边都能得到消息, 时时刻刻关注着席昱若的陌晟尧自然更不会错过, 只不过这回他却没急着露面, 一直等到席昱若那边的人查出了头绪他才去了关雎宫。   大理寺的人审出结果的时候已经到了日中时分,陌晟尧迈进关雎宫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大理寺卿在给席昱若汇报案情进展,他也没让宫人通报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哟, 今儿这是怎么了,皇后宫里怎得这样热闹?”陌晟尧一边迈着长腿往里进,一边打量着众人。   “臣妾见过陛下。”   “微臣见过陛下。”   “奴婢见过陛下。”   殿内众人看到陌晟尧的到来, 纷纷欠身请安。   “免礼,”陌晟尧笑着摆手,“你们且继续说你们的,不必管寡人。”   “是, 陛下。”席昱若带头应下, 也不再与他客气,而是转头示意大理寺卿继续禀告。   “陛下,娘娘,是这样的,经过昨夜的审查, 那个叫夏荷的小婢女已经招了。”大理寺卿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陌晟尧的目光, 让他倍感压力,“据她所说,打伤了娘娘爱宠的并不止她一人, 还有一个便是黎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清罗。”   “清罗?”听到了这个名字,席昱若不自觉地蹙眉,“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确实是清罗。据说是粉宝儿撞到了清罗的身上,清罗一时没有认出来那就是娘娘的爱宠,所以才出手打了它。夏荷则是在无意间撞破了这件事,因此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清罗便指使夏荷,让她去把粉宝儿毁尸灭迹,所以她也对粉宝动了手,这才造成了粉宝儿的重伤和后来的投井。”   “这件事情黎妃知情吗?”清罗可是黎妃的心腹,做事定然不会瞒着黎妃的,若是说这件事情和黎妃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席昱若还真不信。   “目前,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大理寺卿握了握手,神情很是认真。   别说席昱若不相信黎妃,就连他都不相信黎妃,毕竟,上次的喜帕案件,可是经了他的手的,他也算多多少少知晓一些内幕。   “寻儿,你去下黎妃宫里,让她带着清罗过来一趟。”既然夏荷指出了黎妃的侍女清罗,那席昱若自然不会多作耽搁,当下便命令寻儿去了漪澜殿。   如今,清罗才是此案的关键。   “是,娘娘。”寻儿应着,欠身向主位上的陌晟尧和席昱若各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   自打寻儿下去后,殿内便恢复了安静,眼瞧着帝后二人都缄默不语,其他的人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殿内安静的好像空气凝结了一样,毫无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寻儿很快便把黎妃等人带了过来。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黎妃像没事儿人一般袅袅婷婷地走至大殿中央向帝后二人行礼,一举一动都十分的自然,没有丝毫不妥。   “免礼吧。”见陌晟尧没有开口的意思,席昱若这才淡淡的出了声。   “谢娘娘。”黎妃起身,刚刚依着旁边的椅子坐下,关雎宫里便又迎来了两人。   “太后娘娘驾到!晗月公主驾到!”听得门口的宫人高呼,众人纷纷看向门口。   只见太后今日身穿一袭梅花纹绛紫色宫服,不似往日的华丽,倒是多了一份淡雅,淡淡的紫色丝质中衣用金黄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了一朵朵玉玲珑,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平添了几分妩媚气质。袖口领口用蓝色丝线镶边,镂空的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发间穿插着菊花纹珐琅彩步摇,亮丽却不失清雅,还戴上了金镶红宝石耳坠,指上戴着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的护甲,细长而迷蒙,脸色早已不复前些时日的苍白,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已经红润了许多,此时正由晗月扶着一步一步的迈入了正殿。   一时间,殿内众人纷纷行礼。   “母后的病情这才刚刚好转,怎得还出来了?”待到该有的礼数都做全后,席昱若也赶紧上前虚扶着太后上座,脸上尽数写着担忧。   毕竟,她现在可是南宫景安,和当朝太后之间婆慈媳孝,礼数总要做足。   “无碍,在床上躺久了也闷的慌,这才叫了晗月出来走走,这不,哀家转着转着,竟到了你这关雎宫,便想着进来看看你,”太后很是配合地任席昱若扶着过去,看了殿内这么多人,似是有些惊讶,“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啊,皇后宫里怎得这么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点更~ ☆、烫伤   烫伤   “回禀母后, 您先坐下, 容臣妾与您慢慢说, ”席昱若张罗着太后坐下,这才继续笑道,“说出来还真怕母后您会笑话, 臣妾在这宫里待久了难免会无聊,所以陛下前些日子便寻了一只粉红色的小猫儿来陪臣妾解闷,眼瞧着那小猫粉粉嫩嫩的, 多了一个这么怜人的小东西,着实给这关雎宫里添了不少乐趣,臣妾和瑷熙也都欢喜得紧。”   “粉红色的猫儿啊,着实是稀罕, 皇帝可是有心了。”太后伸手拢了拢额角的发丝, 扭头看向了身旁一直没说话的陌晟尧,嘴角含着丝丝笑意。   可是陌晟尧却一直低着头认真的把玩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折扇,像是完全没有接受到太后的目光,自然更不可能做出什么回应。   倒是席昱若顺着太后的目光望去,待看清了陌晟尧手里的扇子后, 眸光闪了闪,很快又接过了话,“是啊, 陛下确是真的有心,可是臣妾却犯了无心之过,竟然白白糟蹋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说出来也是惭愧。”   “哦?此话怎讲?”太后讶异道。   “臣妾一时大意,前天竟让那小家伙给走丢了,这不,好些宫人都出去找了,谁知道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家伙,竟然被歹人打成了重伤,太医说这治好治不好还不一定呢,”席昱若将案情原委娓娓道来,说话的时候刻意咬重了歹人这两个字,“今天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有了进展。经过大理寺的彻夜盘查,目前已经抓获了一名凶手,而这名凶手,正是黎妃妹妹宫里一个名字叫夏荷的宫女。据她所说,凶手并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就是黎妃妹妹的陪嫁侍女——清罗。”   “竟有这般荒唐的事?”太后闻言也是长嘘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和晗月对视一眼后,才把目光转移到了下首坐着的黎妃身上,“黎妃,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回禀太后娘娘,臣妾也是方才知道此事,之前可是一直对此事可是毫不知情啊。”黎妃听到自己被太后点了名,赶紧撩了裙摆跪下解释。   “你知不知情可不是你说了算,得你那婢女说了算。”从进殿到现在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陌晟尧终于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转头又去问了寻儿,“不是让你去带清罗,清罗呢?”   若不是陌晟尧提到这茬,席昱若等人还真的没注意,清罗……竟然没在这殿内。   黎妃的身后这次换了一名和清罗有几分神似的婢女,若是站的远了看,还真是不能看出来竟然换了人。   “回禀陛下,清罗在殿外侯着。”关于清罗的事,寻儿也有些无奈,刚刚她还没来得及向席昱若禀报,便被太后娘娘和晗月公主的到来给打乱了,这……主子们说话,她也不好上前插话啊。   “宣。”陌晟尧干脆利落的撂下了一个字。   “……”寻儿抬眼,先是看了陌晟尧一眼,然后又和席昱若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隐隐约约的为难,让席昱若颇有几分狐疑。   可陌晟尧是帝王,自然不会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清罗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待席昱若看清清罗的模样后,才终于懂了寻儿方才的眼神意味。   清罗是被侍卫给拖着走进来的,一张脸上满是红色的大水泡,还隐隐约约带着血迹,面目全非,不堪入目。   “呀!”晗月当即被吓得给扭过了脸去。   席昱若作为一名专业的医者,看着这样的清罗,也是忍不住蹙眉。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晚安~ ☆、指认   指认     只见清罗的脸上都起了豆大的水泡, 薄薄的一层皮, 中间的液体似要出来, 嘴巴的周边更是布着大片的红肿,令人不忍直视。   众人一时间都被这样的清罗给骇到了,纷纷侧目, 不再看她,碍于职业病,也只有席昱若没忍住上前去仔细瞧了瞧清罗的伤势。   她发现, 清罗脸上的伤像极了烫伤,而且伤势最严重的地方都集中在嘴巴周围。   很明显,她是被人灌了热水才灼伤的,看这情况, 对方给她灌的热水还不是一点半点, 那副满脸红色大水泡的模样,席昱若都不忍去下手,更别提让她张嘴来察看她嘴里的伤势了。   这黎妃,还真是可以,连对待自己的贴身婢女都能这般狠毒。   席昱若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转身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坐下,这才看向黎妃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 是清罗昨晚和别人起了争执……那人才不小心伤了她。”黎妃粉颈低垂,柔柔答道,温顺得如同一株没有骨架的小雏菊。   “争执?不小心?呵!”听了黎妃不痛不痒的形容, 席昱若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像是水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唇角,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娘娘,臣妾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昨晚也才知晓了实情的,原来……原来那害得娘娘爱宠受了重伤的凶手就是清罗。昨晚上,有一名同样也是伤势惨重的宫女来哭着找臣妾,说是要揭发清罗的恶行,臣妾看她模样很是认真,便细细听她说了来,结果竟从她口中得知清罗就是打伤娘娘爱宠的幕后凶手,她还告诉臣妾说清罗威胁了她帮自己掩盖真相,她们二人昨晚就是因为意见不和打了起来,才造成了今天这副两败俱伤的模样。”似是跪了太久,黎妃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柔弱,面容消瘦而又略带憔悴,一双带着水灵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愁绪,说起自己贴身婢女做的错事,好似有不尽伤痛与心碎。   “那名宫女呢?”席昱若并没有理会她的惺惺作态,皱眉问道。   “回禀娘娘,也被带来了,在门外侯着呢。”黎妃明白,席昱若口中的那名宫女值得是指认清罗的那名宫女,并非清罗本人。   “呵,你这准备倒是做的挺全,”席昱若朝着黎妃冷哼一声,眼中冷芒闪烁,偏过头淡淡吩咐出声,“将那宫女带进来。”   那人本就在门口侯着,带进来自然不需要多久。   席昱若抬眼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说清罗是被烫伤了嘴巴,那这小宫女便是被扎伤了一只眼睛。   只见她的左眼上血迹斑斑,整个眼球泛青,透着红红的血丝,高高凸起,从左脸部开始都是一团血肉模糊,虽然已经过了一晚时间,但现在还在不断往下流着那种黄黄的白白的脓水。   殿内那些胆子小姑娘们也纷纷被吓得移开了眼睛。   这情形……看起来比瘫在一旁满脸血泡的清罗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这小宫女伤在眼睛,并不耽误嘴巴说话,脑子也还清醒,不像是清罗那样,怕是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了。   “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黎妃娘娘,晗月公主。”伤势虽重,却不耽误小宫女一一见礼。   席昱若一直打量着她的伤势,等她见完礼,才缓缓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奴婢名唤倚翠。”小宫女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答道。   “你是如何得知打伤粉宝儿的主凶是清罗的?”席昱若直奔主题。   “回禀娘娘,奴婢与清罗……”倚翠抬眼看向了席昱若,脸色变了变,却又很快敛了表情,继续说道,“奴婢与清罗一同侍奉黎妃娘娘多年,情同姐妹,互相了解。奴婢与清罗在前天晚上是一同守夜的,从那个时候的清罗便表现的有几分不正常,奴婢便一直留意着,尤其是昨天一天,她跟着我们去梅园的时候更是魂不守舍,行为更是诡异,委实令人起疑。其实奴婢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清罗遇到了什么不顺,便想着晚上过去与她说说贴己话,适时的开导她一下,谁知道……奴婢昨晚过去时竟在无意间看到了她前日穿的衣裙下摆有着些丝丝血迹,而奴婢和清罗昨天白日里才刚刚一起共浴过,那时并未看到清罗身上有任何的伤口和疤痕,这才联想到了粉宝儿的案件上。”   一口气说到这里,倚翠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抬头直愣愣地看着高位上的席昱若,神情竟有几分恍惚。   看着倚翠的这幅神情,席昱若的眸子闪了闪,偏过头用余光看了黎妃一眼,不知怎得,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黎妃今天的来意并不简单。   “继续说啊。”满屋子里的人都在等着倚翠的话,可偏偏她在这个时候噤了声,寻儿适时地替各位主子上前催促。   可是寻儿的话音刚落,下一秒,那倚翠便指着席昱若失声尖叫起来,那表情,像见了鬼似的,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啊啊啊啊啊啊……席妃……娘娘,席妃娘娘……”   倚翠冷不丁的喊出这个名字,令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顷刻间,太后,黎妃,晗月等众人的目光都全转移到了席昱若身上。   唯独陌晟尧,淡定的好似没有听到倚翠的话一般,依旧在把玩着手中的那把折扇。   “闭嘴!好好看清楚,这可是皇后娘娘。”寻儿上前喝斥。   “不是……不是,她不是皇后娘娘,她是……席妃娘娘,”倚翠说着又向后退了两步,还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十分迅速的挪到了黎妃身边,上前抓住了黎妃的衣摆,“娘娘,娘娘,别人认不出来您也忘了吗,她就是席妃娘娘啊!”   “胡说什么!”黎妃佯装怒意,嫌恶地挣脱开她的手,“你说这是席妃娘娘这就是席妃娘娘了?好好看清楚,这可是皇后娘娘,你若拿不出证据就这样污蔑皇后娘娘可是要杀头的,任谁都救不了你。”   黎妃不愧在宫中浸淫多年,抓住个线索便能做到抽丝剥茧,她的一番话明着是在训斥倚翠,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倚翠要拿出证据。   显然倚翠也很是领会她的意思,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再次慌乱地要去抓她的衣摆,下一刻,便拿出了证据来,“可是……可是她就是席妃娘娘啊,娘娘,你看,她的眼角下有颗痣,席妃娘娘也有啊。”   倚翠的脸虽然早已经过清洗和处理,但她的左半边脸,看起来仍是十分可怖,黎妃对她避之不及,又怎肯让她再次轻易抓到,一边往后挪一边娇喝,“大惊小怪,皇后娘娘还和席妃娘娘长得一模一样呢,痣长得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是……不是啊……娘娘,你仔细看她的手,那明显就是席妃娘娘啊,奴婢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席妃娘娘的手腕上有个疤,那个疤还是奴婢和娘娘亲眼看着留下的,定然不会有错,娘娘,您快看啊。”倚翠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急着证明席昱若的身份,都已经彻底忘记了尊卑有别,压根没能注意到自己失了礼数。   她的此话一出,便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席昱若身上。   因着此时正是初夏时节,天气略热,大家穿着的衣服都图个轻薄凉快,衣领袖子也不像平日里捂得那般严实,席昱若白皙的手腕就这样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下。   太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微光,看着席昱若的眼神透着几分古怪,更有几分意味深长。   晗月,则是低下头暗自勾了勾嘴角,事情……都发生在她的意料之中。   就连淡定如斯不动声色的陌晟尧,都忍不住挪动了目光朝她手腕上看,一双深邃的眸子中尽数写着讳莫如深。   而黎妃的面上则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朝着席昱若打量了一会儿后,竟然也开始摇着头往后退去,“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面对众人质疑的视线,席昱若的心里也是不可避免的一紧。   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手腕上确实是有一道白疤印子的。   容貌相似,泪痣相同,就连手腕上都有着同样的疤印,自己与席妃的相似点如此之多,若说是单纯的巧合还真的没有一点说服力。   整个殿内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仿佛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席昱若淡定自若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忽得嗤嗤的笑了,“怎么会?黎妃妹妹连说三次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席妃……妹妹……”黎妃瞪大了眼睛,吓得往后退了两三步,脸上先变得青白,随后又涨得极度的徘红,死盯着眼前的席昱若,半天才吐出了这四个字。   “别别别……”一听到她又是提到席妃,席昱若赶紧笑着打断,“一向聪明的黎妃妹妹竟然也难得的犯起了糊涂,本宫是本宫,席妃是席妃,你可莫要认错了人。”   黎妃不语,视线依旧停留在席昱若的手腕上,此时的她宛如一只踏进了迷途的懵懂的小鹿,又哭又笑,也不知是受到了惊喜还是惊吓。   “本宫的手腕上确实上有一道疤印,这是在几年前皇兄生辰时,为了给本宫的皇兄烧菜留下的,”席昱若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一边坦然的将自己的伤口公之于众,一边好笑着解释,“看大家都这般反应,难不成是席妃姐姐之前手腕上也有个小疤印?”   殿内照旧非常安静,并无一人答话,席昱若也不见怪,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了,“想来也是遗憾,本宫与席妃姐姐的相似之处如此之多,却无缘和姐姐见上一面,陛下,听闻之前您与姐姐的感情甚好,可曾也见过她手腕的疤印,我们二人竟如此有缘,当真是连个疤印都生在了一样的地方吗?”   陌晟尧抬眼仔细地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那道疤印,眸光深深浅浅,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寡人从来不知席妃的手腕上有过疤痕。”   话虽说完,他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她的手腕上。   如她所说,那个疤印确实是有段时间了,因着是许多年的印痕,如今已经渐渐长好,只留下一点白色的印子,若不是观察细致还真是看不大出来。   “哦?陛下未曾见过,那母后您见过吗?”从陌晟尧这里得到答案后的席昱若又扭头去问了太后。   太后也是摇头,“不曾。”   “皇妹呢,可曾亲眼见到过席妃姐姐手上的疤痕?”席昱若又向晗月公主求证。   “没有,”晗月也不得不摇头。   “那你呢,黎妃妹妹?”席昱若最后才问到了黎妃。   “臣妾……”黎妃的态度明显犹豫了。   “妹妹可要想清楚了,莫要记错了才是,毕竟这席妃姐姐手上的疤痕可是连陛下都不曾见过的。”席昱若将黎妃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咸不淡地开口提醒。   “臣妾……”黎妃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为难,微微皱了眉,想要说什么,断在嘴边,牙齿轻轻咬着下唇,眼神飘忽不定,好一会儿才说,“臣妾见过。”   “哦?”席昱若掩了掩嘴,摆出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   “席妃妹妹的疤痕是在……禁足期间有了的。”黎妃低着头,咬着牙道。   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   起码,她现在已经能够完全确认,高位上坐着的那人的身份。   南宫景安,就是席妃无疑。    ☆、疤印   疤印    “哦?”席昱若白嫩的脸颊上透露着惊讶的神情, 清澈的眸子里也适时地泛出诧异的神色。   “当年席妃妹妹禁足时, 臣妾去瑶卿宫看过她一回, 陛下您有所不知,这宫里的奴才都惯是个附炎趋势的,眼瞧着妹妹遭了冷落, 对她也就不像从前那般尊敬了。臣妾那日就正好赶上了妹妹被几个奴才欺负的一幕,虽然臣妾当即就处理了那几个奴才,可到底还是去的太晚, 妹妹手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黎妃虽然被席昱若猛得将了一军,却也不至于自乱阵脚。   “竟还有此事?”席昱若面上表现的更是惊讶,可是内心却平静无波。   席昱若手上的伤,明明是拜黎妃所赐。   她身为当事人, 又如何不知黎妃说的尽是假话。   可席昱若现在还不想拆穿她, 因为一旦拆穿了黎妃的谎言,也就意味着拆穿了自己的身份。   “确有此事。”黎妃望了席昱若一眼,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她的底气很足,显然也是吃准了席昱若不会拆穿她。   “可……这和本宫没有关系啊, ”席昱若轻飘飘地落了句话,微微笑道,“莫不是黎妃妹妹就凭着这一个莫须有的疤印就认准了本宫是席妃了?”   “娘娘和席妃妹妹年龄相仿, 容貌相同,就连疤印都一模一样……”后面的话黎妃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质疑。   是啊, 世上哪里会存在那么多巧合,还偏偏都让她和席妃两个人碰上了。   “经黎妃娘娘这么一说,臣妹也觉得皇嫂和当年的席妃娘娘相似极了,”一直看戏的晗月也及时的上前来添了把火,“前阵子我们出去春猎,皇兄的坐骑御风看到皇嫂也表现得很是亲近,要知道,御风可是认主的,晗月这么多年来也就只见它肯主动和两人亲近,一个是皇兄,另一个便是席妃娘娘。”   不得不说,晗月这把火添得甚是时候,两句话下来更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向席昱若的方向看去。   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太后,也明显的皱了下眉头。   大宣的每代帝王都有专属的坐骑,御风便是陌晟尧的坐骑,极其有灵性,除了帝王外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对一个人示好,除非,对方是它曾经的主人。   而在场的众所周知的是,在陌晟尧还没有登基为帝的时候,御风可是被极受先帝疼爱的卿若郡主养大的。   而卿若郡主,可不就是和当今皇后娘娘生得一模一样的席妃嘛。   窗外偶有蝉声鸣叫,衬托得殿内愈发静谧。   席昱若的手微微收紧,甚至,她都不敢抬眼去看旁边的陌晟尧一眼。   御风,她怎么会忘了御风这一茬。   半晌,她勉强一笑,刚要开口,却被陌晟尧给抢了白。   “闹了这么久,也是够了,”陌晟尧神色不悦地环视了一圈众人,不咸不淡地帮席昱若解了围,“其一,席妃是寡人的女人,身上有没有疤印寡人最是清楚,黎妃的话不可信,其二,御风认主一事更是无稽之谈,任你们这些当人的都会把皇后错认成席妃,就别提一匹马了,御风纵是再通灵性也只是个畜生,初次看到皇后难免会花了眼,把她当成席妃亲近些,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陛下,可是席妃妹妹身上的疤痕是臣妾亲眼所见,不会有假。”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就要落空,黎妃并不是很甘心。   陌晟尧冷笑两声,不屑道,“可是在场的人都没见过。”   席妃禁足的那段时间没见过任何人,在场的人除了黎妃和婢女外,确实是都没见过席妃手上的疤印。   陌晟尧一句话堵的她哑口无言,黎妃终于悻悻闭上了嘴。   “折腾够了吗?”陌晟尧冷冷睨了旁边的晗月一眼,声音寒若玄冰,“折腾够了就回到正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尧哥哥帅炸了有木有哈哈哈~ 考试太忙,忙到炸,忙到飞起,最近冷落了我的小天使们,么么么~大凉赔罪赔罪赔罪~ 以后恢复正常日更~ ☆、解围   解围1   陌晟尧的不耐烦尽数写在了脸上, 晗月自然也不会再抓住这个话题不放, 讪讪的笑了一下便也识趣的不再言语。   虽然有陌晟尧替自己解了围, 可席昱若的一颗心却更是越揪越紧,半晌,才强装镇定地把案情给审理了下去。   方才已经审理的差不多, 如今人证物证通通指向清罗,明面上案情已经趋向明朗化,实际上却照旧疑点重重。   经过刚刚的一场风波, 席昱若也没心思再与这些人多做纠缠,索性命人将清罗带了下去,待到伤势好些再重新审理,席昱若的态度很明确, 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黎妃, 起码,在清罗的意识清醒之前,她不会。   眼瞧着一幕戏就这样草草结束,众人终于纷纷散场。   陌晟尧眸色复杂地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后,也没有在关雎宫多呆, 便回了御书房,偌大的关雎宫里,转眼间就只剩下席昱若一人望着空旷的门棂发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慢慢地而又有力地使她的心冷得紧缩起来的感觉, 只能任由这种感觉滋生起来,升到她的喉咙口,直至嘴里充满了干燥的苦味。   她不觉得紧张, 只是感到难过,难过到觉得这炎热的天气里有种异常的冷意,不知道是不是取暖过度,她的手心也在冒着冷冷的汗,湿湿的。   席昱若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意味着重新开始。   一个,属于席昱若的重新开始。   入夜,窗外夏虫脆鸣,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他们调皮地眨着眼睛,偷窥着人世间的秘密。偶尔有流星划过夜空,为那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活力。   关雎宫内殿里,烛光摇曳,微弱的光芒映着席昱若的侧脸,她正在哄着瑷熙睡觉。   “母后,粉宝儿会好起来吗?”兴许是午睡睡得久了,瑷熙现在没有一点儿睡意,不安分地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她那长长睫毛下的那一对水汪汪的瞳仁骨碌碌地转,像闪光的露珠在绿荷上晃,又像晶莹的珍珠在玉盘里溜,像会说话的精灵一样,每一忽闪,都会传出小女孩儿家飘忽莫测的心绪。   “会。”席昱若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瑷熙毛茸茸的头发,看出她心里不安,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真的吗?可是粉宝儿伤的那么重。”瑷熙瘪了瘪小嘴,只要一想起粉宝儿的伤她便会变得怏怏不乐。   “是真的,御医说了,粉宝儿过些日子便能好起来。”席昱若微微笑道,看着她的目光里盛满了疼爱。   “瑷熙希望粉宝能快些好起来。”瑷熙拉过席昱若的手认认真真的把玩着,语气中尽是真诚。   “快了,很快就能实现了。”席昱若任由瑷熙拉着自己的手,满眼都是温柔。   “那母后……等到粉宝儿的伤养好了,你会不会带着瑷熙和粉宝儿一起去看小哥哥?”小孩子的思维总是很跳跃,前一秒的注意力还在粉宝儿身上,下一秒便转移到了聿儿身上。   “……”再次从瑷熙口中听到聿儿的名字,席昱若有些失神。   “母后……母后……”面对席昱若的沉默不语,瑷熙摇了摇席昱若的手。   “瑷熙……”席昱若被瑷熙摇得回过神来,“你很想见小哥哥吗?”   “是啊。”瑷熙用力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   “如果……母后带你去见了小哥哥以后,你就见不到你父皇了,那你还要去见你的小哥哥吗?”席昱若望着瑷熙,言语中带着隐隐的试探。   “为什么见了小哥哥就不能再见到父皇了?”瑷熙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席昱若。   “因为小哥哥很喜欢瑷熙,他想和瑷熙住在一块玩啊。”席昱若反手把瑷熙的小手握在掌心,脸上笑意不改。   “瑷熙可以让父皇把小哥哥接到宫里来。”瑷熙的小脑袋瓜子转的也是很快,思索两秒后便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不可以。”席昱若摇摇头。   “嗯?为什么不可以?”瑷熙一脸问号,在她的认知里,父皇是父皇,小哥哥是小哥哥,完全不存在冲突。   解围2   “瑷熙,母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如果有一天……罢了。”如果有一天,一定要你在父皇和母后之间选一个人一起生活,你会选择谁,席昱若措辞良久,还是决定把这句话放在心里,不忍心问出口。   瑷熙年纪还太小,现在来让她做这种选择,未免太过残酷。   望着眼前的女儿,席昱若揉了揉眉心,再一次地感觉到了无力。   “母后,你到底想说什么?”瑷熙那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呀眨的,不解地望着席昱若,她觉得母后今天的表现甚是反常。   “没什么。”席昱若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朝着瑷熙露出一抹笑,把她不安分的小身子重新按回被子里,柔柔哄道,“早些睡吧,明天早些起床,趁着天气凉快,母后教你踢毽子。”   “好。”瑷熙虽小,却是个妥妥的小人精,一贯是个会懂得察言观色的,她从席昱若的神情中多多少少能判断出席昱若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开心,所以为了能够不给自己母后增添烦恼,她很顺从地躺回床上,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个小孩子,瑷熙没躺回床上多久就真的睡着了,还传来了香甜的酣声。   席昱若一直守在瑷熙的床边,怔怔的坐了一晚,整夜未眠。   席昱若这边一夜未眠,陌晟尧又何尝不是。   自从那日回来以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陌晟尧就陷入了一种恐慌当中,他怕,怕若儿会再次离开自己,他在逃避,逃避即将到来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陌晟尧一次也没有踏足过后宫,尤其是关雎宫。   而陌晟尧不入后宫,席昱若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御书房找他。   他们两人之间,现在就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窗户纸,只剩戳破了。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平静地过了几天后,瑷熙的伤势在席昱若的亲自治疗下也开始慢慢好转,虽然照旧不能说话,却是已经恢复了清醒的意识,提笔写字已经不成问题。   这日正午,席昱若终于派人前去御书房请了陌晟尧。   此时已经快进入盛夏,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面烤得滚烫滚烫。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让人们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太阳,只觉得到处都耀眼,空中、屋顶、地上,都是白亮亮的一片,白里透着点红,由上到下整个像一面极大的火镜,每条都是火镜的焦点,仿佛一切东西就要燃烧起来。   可就在这样的透着燥热的天气里,陌晟尧一路从御书房走进关雎宫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热意,反倒是掌心里出了少许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你萌能不能看的出来这是若儿要和尧哥哥撕破脸的前兆捏? 晚安~ ☆、重审   重审   陌晟尧到的时候关雎宫的正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太后, 晗月, 黎妃,清罗,倚翠, 夏荷等人全都在,他扫视一圈,先是在席昱若身上停了几秒, 而后定格在了太后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母后也在?”   “是啊,哀家也在, 人老了, 难免有些待不住,在长寿宫闷的紧,正巧遇上今个儿皇后派人来请,哀家就来皇后宫里转转。”太后微微一笑,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实际上却是在告诉陌晟尧,今天这可不是我想来凑这份热闹的,是你那宝贝皇后请我来的。   “母后的身子没有痊愈, 还是好生养着好些。”陌晟尧也扯出了一抹笑容,言语之间尽是“关心”,两句话的工夫已经在主位上稳稳落坐, 正好坐在了太后的身侧。   太后在后宫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又怎会听不懂陌晟尧的话外之意。   这五年来,陌晟尧明里暗里一直在打压她的势力,眼看她如今都几乎已经被他给架成了一个空壳子,可他还是没有一点罢休的意思。   尤其是在席昱若回宫以后,陌晟尧做的愈发明显,先是控制黎妃,如今又想控制于她。   其实说白了,他做的这么多,无非就是怕五年前的旧事重演,毕竟,眼前这位“南宫景安”现在的身份已经十分明显。   “只在这儿待上一会儿,要不了多久,哀家看着皇后把这的事情处理完就回去,累不着。”太后朝着陌晟尧嗔笑,仿佛她面对的就是一个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扭过头去看向了一边坐着的席昱若,“皇后不是说案情有了新的进展吗,快些开始吧,可别耽误了正事。”   “是,母后,”席昱若点了点头,应下,抬眼去看殿下跪着的三人,“你们三个,说罢。”   “是,皇后娘娘。”三人齐声应下,你看我,我看她,相互对视了几秒后,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回禀娘娘,其实这件事情是黎妃娘娘指使奴婢做的。”倚翠带头说道,从外观上看,这三人谁也比谁好不到哪里去,倚翠的左眼虽然看上去没有前几日那般的恐怖,却是实实在在废掉了的,兴许是怕再次污了眼前各位贵人的眼,这次把她带上来前还做了一番包扎,如今被那医用白布朝着,让人看着确实是自在多了。   “回禀娘娘,奴婢也是受黎妃娘娘指使。”夏荷紧跟着道,她之前进了慎刑司,自然是遭了不少罪,身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伤痕,根本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大多数已经结痂,只有少数还透着血迹。   “……啊……呃……”只见清罗那红白相间留了不少瘢痕的嘴巴很是艰难的张张合合,最终也只能发出两个模糊的音,经过席昱若这些日子的治疗,她虽然依旧不能说话,但是身上的烫伤却是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已经不耽误日常活动,就好比,她此刻用手指指向了黎妃的方向,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很是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晚安~希望考四六级的小仙女们考试顺利~ ☆、死路   死路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指使过你们了!”看到案情再次出现反转的黎妃又惊又怒, 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连忙辩解, “陛下,太后,不是, 不是臣妾指使的啊,臣妾疯了吗,怎么会平白无故去指使她们三个谋害一只猫啊, 您要相信臣妾,真的不是臣妾做的啊。”   黎妃先是叫了陌晟尧,再是向太后发出求救,可偏偏她求救的这两人没有一个人理她。   太后淡淡看她一眼, 便撇过了眼睛, 陌晟尧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你们都说是黎妃娘娘指使你们做的,可是能拿出证据?”席昱若也没理会黎妃的哭诉,继续问了那三名婢子。   “回禀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那日粉宝儿闯进了漪澜殿不小心抓坏了黎妃娘娘一件粉色外衫, 那件外衫是以前陛下赏给黎妃娘娘的,黎妃娘娘一直十分宝贝,因此黎妃娘娘当时看到粉宝儿把它抓坏的时候, 气急的很,这才下手伤了粉宝儿。人在冲动的时候最容易做错事情,黎妃娘娘也是, 等到恢复冷静以后才意识到出了问题,但是那个时候在想补救已经完了,因为清罗姐姐当时是最清楚事情原委的人,所以这才把清罗姐姐拉出来背了黑锅,奴婢和夏荷则是帮凶。一直知情不报还妄图掩盖事实是奴婢们的错,还请皇后娘娘降罪。”倚翠趴下身子请罪,她作为代表把“事实”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有理有据,思路清晰。   “请皇后娘娘降罪。”夏荷也趴下身子认罪。   “……啊啊……”清罗咿呀两声,指了指同样跪在地上的黎妃,又指了指自己,最终也选择趴下身子认罪。   粉宝儿是在漪澜殿里受的伤,原本就和黎妃脱不了干系。   如今又有了三个心腹的指认,黎妃更是有理也说不清。   眼下这情况,她就算是再怎么否认,都……没用。   “太后娘娘……您要相信臣妾啊,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是这三个贱婢诬陷臣妾的,粉宝儿原本就是清罗打伤的,和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啊,”眼看着到了绝路,黎妃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太后娘娘,这一切,分明就是这个女人安排好的。”   席昱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给了她死路。   黎妃知道,她败了,败得彻底。   “黎妃,你若是说旁人诬陷了你还好,可这三个婢女可都是你的贴身心腹,现如今她们三个都把矛头指向了你,你要哀家如何信你?”太后的语气也是实打实的无奈,不到最后关头,她也不想放掉黎妃这枚棋子。   “倚翠,你说黎妃是因为粉宝儿抓坏了黎妃的一件外衫才伤了它的,那外衫呢,现在何处?”虽然知道那件外衫完好无损的可能性不大,可晗月还是忍不住上前插了一嘴。   “回禀公主,黎妃娘娘让奴婢拿下去补了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现在还在奴婢的房里。”倚翠低着头应答如流。   “……”这回晗月算是没话说了,甚至连把那件外衫取来看看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看的出来,席昱若今日这般来势汹汹的架势,显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是要置黎妃于死地的。   如今的她都不用特意去派人取了查证,都知道那件外衫一定是破了之后缝补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忐忑啊,不知道现在小天使们能不能看到~ ☆、坐实   坐实1    “来人, 去把倚翠房里那件粉色外衫拿来。”席昱若淡淡发了话, 如今人证都好端端地跪在殿里, 就只差个物证了,把那件外衫取来,把黎妃的罪责给彻底坐了实, 才叫一个滴水不漏。   席昱若等人并没有等多久,便有人将黎妃那件外衫呈了上来,结局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虽然不甚明显,但那华美的粉缎上确实有过缝补的痕迹,仔细看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   “黎妃,若是一般的猫儿也就罢了, 可粉宝儿偏偏是陛下赐给本宫的, 本宫和瑷熙公主都喜欢得紧,你说说,做的这般糊涂事,纵是本宫有心护你都护不得。”席昱若故意提到了陌晟尧,无非就是想强调粉宝儿若是一般的宠物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它偏偏是陌晟尧的御赐之物,世间万事,但凡涉及到冒犯龙威, 便意味着把矛盾推上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纵然她的身份是宫妃又如何,终究比不上帝王,冒犯了龙威, 就得死。   话音落下,席昱若忍不住挪动目光去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帝王,说实话,此刻她的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虽然五年后陌晟尧对黎妃的冷漠席昱若都看在眼里,可她还是摸不透陌晟尧的心思,黎妃到底还是陌晟尧的女人,五年前他对黎妃的宠爱席昱若不是没有见过。只要陌晟尧对黎妃还存着一丁点儿心思,就难保他不会出手护下她。   “陛下,那只猫就不是臣妾打的啊,又怎么会有冒犯龙威一说,臣妾一心一意念着陛下,是断然不会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陛下你要相信臣妾啊。”黎妃急了,即使心里晓得这样的哭求对陌晟尧不起作用,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抱着一丝幻想。   陌晟尧皱眉看向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黎妃,没有一丝的同情和怜惜,有的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悦,“带下去吧,择日问斩。”   带下去吧,择日问斩,很简单的八个字,虐心虐身,瞬间将黎妃打入地狱。   她爱了他五年,守了他五年,却始终没能捂热他那颗石头般冷硬的心。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黎妃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虽不大,却诡异地充斥了整个正殿,在侍卫还没上前之际,伸出手指了指高位上的席昱若,“什么南宫景安,什么皇后,哈哈哈哈哈,都是笑话,她从始至终都是席妃,她们都是一个人啊,陌晟尧,你以为你赢了吗,别自欺欺人了,你对她那么好,可她是回来报仇的。”    “她第一个动的人是璇玑,第二个人动的人是我,说不定啊,第三个动的人就是你了。”   “陌晟尧,你不要忘了,五年前是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把我娶进宫里来的,五年前也是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对她始乱终弃了她,还是你不顾席妃死活把她丢进冷宫里去的,是你啊,是你啊,做这一切的都是你。”   “她的头发,眼睛,孩子,都被你毁了,你说她还会爱你吗?”   不得不说,黎妃的话是句句扎心,实实在在戳疼了陌晟尧心里最在乎的地方,任凭侍卫上前死拉烂拽着身子往门口拖,黎妃是聪明人,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期望有人来救她,所以她没有一点要闭嘴的意思,反而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感觉。   坐实2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陌晟尧,你以为重新把她重新娶回来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你以为把她捧到皇后的位置她便会感激你了吗?”   “不会,她不会感激你,说不定还会更加厌恶你,她这次回来可是抱着目的的,忘了告诉你了,你的皇后三番两次向我打探血菩提的下落,呵呵呵呵呵,我该怎么告诉她,这血菩提早就被你用掉了,你终究还是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席昱若啊,你现在怎么想,现在得知陌晟尧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是不是想要杀了他泄愤呢,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失去眼睛后是怎么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熬过一天又一天的,他的本性便是始乱终弃,你应该清楚得很,不要看他现在对你这般好,说不准哪天一个不高兴惹他翻脸了,那,呵呵,此刻的我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眼看黎妃语无伦次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高位上几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侍卫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三下两下就把她拖出了大门。   黎妃一走,世界终于恢复了安静。   席昱若扫了一眼那跪在大殿中央的三个婢女,她知道,这次能够一举拿下黎妃少不了她们的配合,可是她却没有要放过她们的意思。   不是她不够善良,而是,做人,做事,既然做错了就要认。   “清罗和夏荷,择日处斩,倚翠,发配边境。”席昱若吩咐道,清清淡淡的嗓音在殿内响起,用简单的一句话,决定了她们未来的命运。   一直坐在那隔岸观火的太后看着局势已定,也不再多待,遂带着晗月款款离去了。   整个大殿里就剩下了席昱若和陌晟尧两个人,两人久久无话,殿内安静得连能煽动翅膀的“嗡嗡”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压抑得很。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若儿,”沉默许久后的陌晟尧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薄唇张张合合,才勉强挤出了几个字眼,“谢谢你肯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凝视着她,眸光流转间,有眷恋,有期盼,有懊悔,还有……紧张。   席昱若听言后抬眸,一改往日的柔心弱骨,那双美丽的眉眼间此刻尽数充斥着漠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低下头嗤嗤的笑了。    ☆、冷漠   冷漠    “若儿。”陌晟尧看着如此冷漠的她, 不但没有觉得气闷, 反而觉得心疼得紧。   “其实我不想回来的。”席昱若说这话的时候, 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   席昱若知道,事到如今, 他们二人便再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聪明如陌晟尧,定然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所以她这些天一直在等, 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之前没被陌晟尧发现身份的时候她还会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如今被发现了反而变得光风霁月坦荡自在起来。   可那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言从她檀口中缓缓流淌出来,却使得陌晟尧的心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   “我知道,”他如是说。   她, 不想回来, 他比谁都清楚。   她诈死消失,他便疯狂的找,这五年时光里,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到她的这份决心。   为了逃离他,她不惜丢下自己的传家玉佩, 为了逃离他,她一把火烧掉了他们两人共同设计修建的瑶卿宫,为了逃离他, 她狠心舍下了自己在大宣的父母,为了逃离他,她还不顾一切地丢下了自己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她从小便是一个做事情三分钟热度的人, 琴棋书画烹茶调香唱歌跳舞全都是半吊子,没有一样是能坚持下来学个精通的,却偏偏在逃离他的这件事上做的格外认真执着,叫他如何能够不看清她的决心。   陌晟尧阖了阖眼睛,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瑶卿宫那场大火一烧就烧到了他的心里,被灼伤五年的地方至今还痊愈不了。   当年得知瑶卿宫失火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不顾一切地冲进火场大有不找到人就不出来的架势,若不是身边的人说了谎嘴把他骗了出来,他想必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自杀”的皇帝。   对陌晟尧而言,皇帝的身份是他的责任,而席昱若,却是他的命,失不得,丢不得。   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没有她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煎熬。这些年,多亏有小瑷熙在,才给他的日子多少增了点人气。   听到他的声音,席昱若抬眼睨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却被不着痕迹地掩了过去,瞬间便恢复了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并没有再作出回应。   之前有着南宫景安的身份掩在表面,两人还能清茶淡话几句,如今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反倒两看两无话,尴尬又诡异。   沉默半晌,陌晟尧才又重新提了一嘴,“既然回来了,便抽个时间回家看看吧,父亲应该很想你。”   一介帝王,却肯为了她称呼一个臣子为父亲,席昱若自然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可她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觉得嘲讽。   只见她低垂的长睫毛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两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和他较真,所以并没有作出回应。   陌晟尧比席昱若虚长几岁,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十分了解她的脾性。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真的是考试忙晕了吧,前面关于若儿烧掉瑶卿宫的部分设定我有点忘了,所以万一有的地方写的冲突了,还请各位看文的仙女们提醒大凉哦,么么么~ ☆、弥补   弥补   他知道, 她做出这般沉默的姿态, 并不意味着就是认同, 无非就是懒的回应罢了。   “若儿,五年前的事情……”陌晟尧顿了顿,像是在努力措辞,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那些都是我的错,我承认, 这一时半会儿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对于往事,我不想否认,只想弥补。”   在席昱若以往的认知里, 陌晟尧就是一个不会道歉的人, 毕竟他的身份和骄傲都明晃晃的摆在那。   可是今天,他却向她服了软,虽然寥寥数语,却尽数透着对爱的卑微。   老实说,席昱若的内心有点乱了。   可是, 心乱是一回事,原谅又是一回事,席昱若还不至于因着陌晟尧的两句话就原谅了他。   “你说你想弥补我?”席昱若忽略掉心底泛起的异样, 开口问道。   “是。”陌晟尧斩钉截铁的回了一个字,是,他想弥补, 他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你应该猜到了,黎妃说的不假,我此番是回来取血菩提的。”席昱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丝毫不拐弯抹角。   她想,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毕竟,局势已经非常明朗。   “我知道,”陌晟尧微微拧了拧眉,言辞之中带着试探,“你为何突然要这血菩提?”   世间万物,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他身下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都能给她,可偏偏,这血菩提,他给不了,也不能给。   “我需要那余下的半株血菩提去救景安的生母苏太妃的命。”提起这个,席昱若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凝重。   “非血菩提不可吗?”即使从她的脸色便能看出些端倪,可陌晟尧还是不甘心的多问了一嘴。   “非血菩提不可。”席昱若看向陌晟尧,给了他一个很认真的答案。   听到席昱若如此肯定的回答,陌晟尧的剑眉拧得愈发的紧,若是细细看去,不难看出他神色中透露出的些许为难。   陌晟尧的踌躇,让席昱若的心底突然泛上了一丝不安,“血菩提……不是还有半株吗?”   “嗯,还有半株。”陌晟尧应是应了,可他的眉头却始终拢在一块。   “若是追究个根底,这血菩提本来就是由我寻回来的圣药,此番我回来,只向你要这一样东西,不算过分吧。”席昱若将陌晟尧的神态尽收眼底,自然不会忽略掉他一直蹙眉的细节。   在席昱若的记忆里,陌晟尧皱眉的回数寥寥无几,因为几乎没有事情是他办不到的,可是现在,她不过是开口想向他讨那半株血菩提,居然让他皱眉了。   他的表现,令她的心里愈发的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自己写着写着,一不小心把我的尧哥哥写成了一个闷葫芦~ ☆、憋屈   憋屈    “不算过分, 可我不能给。”果然, 陌晟尧默了半晌后, 给了她一个很不理想的答案。   不算过分,可我不能给,陌晟尧轻飘飘的拒绝, 让席昱若听得着实气闷,实在忍不住开口呛他,“可那本就是我的东西, 你凭什么不能给?”   五年前,他将她辛辛苦苦寻来的血菩提用在了黎妃身上,五年后,他又告诉她不能将血菩提还给她, 什么人啊这是。   “那半株已经被我用到别的地方了。”陌晟尧说的是实话, 那半株确实是被他用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不只是他的亲人,还是她的亲人。   “陌晟尧,你过分了。”若是说席昱若刚刚还只是有些气闷,那她现在便是真的感觉到气结了。   她很了解陌晟尧, 也深知他根本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她,虽然早知道有这种可能,可她一时半会儿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要知道, 刚一回宫,她可是就派人去查了这五年时间里大宣皇宫里是不是有达官贵人生病,直到种种迹象表明, 那剩下的半株血菩提不曾被陌晟尧拿出来过,才堪堪放下了心来。   可是,陌晟尧现在却突然告诉了她血菩提已经被用掉的消息,意外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换做任何人心底也不会好受,更何况是这血菩提的原主人席昱若。   这血菩提,可是她要拿来救恩人生母的命的药啊。   “要救苏太妃,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陌晟尧问道,事到如今,他已经辨别不清自己做的是不是真的像席昱若口中指责的那般有些过分,他只知道既然木已成舟,如今自己做出的决定已经无法改变。   “若是有的话,我就不会跟着你回大宣了。”席昱若不想向陌晟尧使小性子,她已经尽力地在收敛自己的脾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带着几分隐隐的敌意。   不错,敌意,就是敌意,自打重逢以来,她面对陌晟尧的时候,情绪一直拿捏的很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他极不顺眼的情况。   想她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寻来的血菩提,就这样被他莫名其妙的用掉,眼下弄得连自己的恩人都救不了,也当真是憋屈的很。   陌晟尧被席昱若这句话堵的哑口无言,屋内的气氛瞬间凝结起来。   席昱若抿紧了唇瓣,不再说话,此时此刻,她心中的苦闷发酵的像一罐醋,她怕自己一张口,那些负面情绪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全都朝着陌晟尧倒出来。   陌晟尧依旧眉头深锁,这件事情,着实是令他为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三章的,这两章的内容略少,还有一大章,总有一点不太满意,容我改改,大凉再加点内容,凌晨再发咯,天使们晚安~~~ ☆、棘手   棘手1    可目前的状况已经容不得陌晟尧再做选择, 他既然已经将血菩提用在了那人身上, 便再也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不得不说, 这件事情确实是棘手了。   目前若儿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陌晟尧凭着自己的手段,多多少少也能够调查得出一些她这五年里所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 南宫兄妹是若儿的恩人,他们二人都曾在若儿最危难的时候帮助过她。   他也知道,若儿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她现在一心想要治好苏太妃的决心报恩。   可,他不能妥协,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无情也罢, 他都必须守护住这半株血菩提, 哪怕这样做会让他和若儿之间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他也必须来做这个恶人。   因为,这个艰难的选择,让他来做,总比让她来做好得多。   时间一晃又是数日过去了, 自从那日两人摊了牌,陌晟尧便在关雎宫加派了暗卫,不止是掌握席昱若的动静, 就连瑷熙那边稍微有了风吹草动,他都注意得紧。   眼下已经没了血菩提,除了一个小瑷熙外, 这偌大的大宣皇宫里,怕是再也没有能让席昱若牵挂的了,陌晟尧做出这番举动,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在这过去的五年里,已经有过惨痛的教训,他怕,怕她再次一走了之。   这日,陌晟尧抽了空闲出去看了看小聿儿。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君来客栈的一张小床上,聿儿正悠悠醒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陌晟尧。   “嗒,嗒,嗒。”聿儿打量了几眼周围的环境后,伸手小短手去敲了敲距离自己不远的木制的床头柜,声音短促有力,时间间隔很是均匀,可见他敲得很有节奏。   “你醒了?”陌晟尧察觉到动静后扭过头来。   “你为什么又掳我?”聿儿没有傻傻的去问陌晟尧这是哪里的问题,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已经能够判断出他此时此刻的所在地,这是一个客栈的房间。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小脸上写满了警惕和戒备,这已经是陌晟尧第二次掳他了,上次是强硬的拦着不让他离开,这次变本加厉,更是直接把他掳到了一个陌生的客栈里。   “因为我想见你。”陌晟尧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确实是想见他,想见见这个自出生起就不在他身边的儿子。   “可我不想见你。”聿儿还是很执拗地盯着陌晟尧,眼神里充满了倔强。   娘亲告诉过他,遇到强大的对手时,一定要直视他的眼睛,不能让自己露出丝毫怯场的神色。   “可你没办法啊,你已经来见我了。”陌晟尧三步两步便走到席子聿的身边,脸上仍然挂着那副笑容。   棘手2   “我之前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干嘛要老是缠着我。”聿儿坐直身子,神情颇有些无奈。   “我也说了你是我儿子。”陌晟尧一边淡淡反驳,一边指了指床下,示意他自己穿好鞋子。   “我的父亲叫傅凌天,母亲叫白熙春。”聿儿瞧了鞋子一眼,并没有急着行动。   “你的父亲叫陌晟尧,母亲叫席昱若。”陌晟尧也不催他,说话的口气依旧温和,一番言辞却是毫不退让,“不要再企图骗我,你口中的父亲傅凌天实际上是你的大师伯,母亲白熙春则是从小照看你到大的贴身婢子。”   “你……”聿儿眉头微蹙,上齿咬着下嘴唇,索性偏过头去,不再反驳也不再说话。   他的心突突地跳着.一种热乎乎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很复杂。   陌晟尧将他的情况摸得通透,看似在他的意料之外,实际上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早在第一次亲眼见到陌晟尧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父亲,远比他以往所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强势得多。   说到底,他和陌晟尧在目前为止也就见过两次面,可他就莫名地对他有好感,目前看到陌晟尧就这么直白的戳穿自己的谎话,他的内心没有一点的难堪和意外,反而隐隐有一点惊喜和骄傲。   似乎,他的父亲,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聿儿,有些问题,我觉得我们父子之间应该谈一谈,”陌晟尧看了聿儿一眼,顺势在离他不远的一把椅子上落坐,也没管聿儿什么想法,继续自顾自的往下说,“六年前,大宣发生了一些事,宫内也变得不大太平,我当时不想让你娘亲经受这些无妄之灾,为了保护她,才不得已把她送进了冷宫。”   “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自己那些身不由己的举动到后来会给你娘亲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甚至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当年她在冷宫的那些日子里,究竟遭了多少苦楚和伤害,我只知道,整整一年,她忍了整整一年,生下了你和瑷熙,最终一走了之。”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做错了,若是真心想保护一个人,把她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守着才是最好,而不是像我那般,把她一个人丢在冷宫里,让她孤立无援。”   对着席昱若一直说不出口的话,陌晟尧对着聿儿倒是说了出来。   当年的事情并没有详说,他只是想要明确的表达一下他的立场,当年的他,并非不爱。   他知道,聿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事,他必须亲自说给聿儿听,让他有所了解,才能打开聿儿的心结。   只有拿下聿儿,才能留住若儿,这也是策略。   “这些话,你有没有说给娘亲听?”聿儿认认真真地听他讲完,半晌,才抬起头来问了陌晟尧这么一句话。   “没有。”陌晟尧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说给她听?”聿儿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心意   心意1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我自然会找个机会把我的心意说与她听。”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浮上了陌晟尧的嘴角, 可是那笑意显然太过短暂, 飘然瞬间就没有了影踪,留下弯弯的嘴角翘着,轻轻地划出无奈的弧度。   他当然也想把自己的心意说与她听, 可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血菩提的问题尚未解决,席夫人生死未卜,太后党人还没彻底清除, 五年前的真相还未完全浮出水面,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犹如一道道不断加深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中间, 教他如何去挽留她。   “可是你来我这忏悔也没用啊, 我又不是娘亲。”聿儿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不明的神色。   他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听说父母的过往竟然是从陌晟尧嘴里听到的。   他依稀记得,在自己不太懂事的时候也曾多次向娘亲开口问过自己的父亲,可是似乎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很模糊的概念。   娘亲说, 你的父亲叫陌晟尧,因为他离我们太远了,所以没办法找到我们。   娘亲说, 你的父亲武功高强,独步当世,有他在, 任何贼人都不敢靠近。   娘亲说,你的父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他还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他博览群书各有涉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娘亲说,你比较像你父亲,他生得也是一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好样貌。   娘亲说,你的父亲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好人,他用自己的行动和方式保护了很多很多的人。   娘亲说,虽然她是除了医术什么都不会,可父亲却是琴棋书画一样不落,精通的很。   娘亲还说,虽然你的父亲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我们,但是那不是他的错,相信他也是非常爱你的。   可是,娘亲说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说过她和父亲之间的故事。   “我说这些给你听不是忏悔,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下。”若不是离的太远,陌晟尧还真想敲两下聿儿的小脑袋,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尊礼重道,论亲情,自己是父亲他是儿子,论身份,自己是君王他是皇子,自己如今不过是想以父亲的身份和这小子谈谈心,却被这小子用忏悔两字来形容,实在是难成体统。   “可是你让我了解了也没用啊。”聿儿摊手,还是做出一副你给我说了都白说的满不在乎的神态。   在聿儿看来,陌晟尧来找他说这些,是真的没用。   就算他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又如何,他又不能替娘亲原谅陌晟尧。   “让你知道了这一切,起码就会少一个给我添乱的人。”陌晟尧淡淡瞥了聿儿一眼,沉声道。   “不一定。”面对陌晟尧,聿儿没有丝毫收敛,很快的接上了话。   “说罢,你还想知道什么?”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陌晟尧一眼便看透了聿儿心中的想法。   心意2   “除了把我娘亲丢进冷宫外,你还做过哪些对不起她的事情?”聿儿缓缓问道,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有关惊讶的表情,可见他对被陌晟尧看透心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违背了对她的誓言。”陌晟尧想了想,如实说道。   “什么誓言?”聿儿往前微微地探了探身子,追问道。   “我曾经说过,这辈子只娶她一个女人的,终究还是没能做得到。”说到这里,陌晟尧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惆怅与苦涩。   黎妃,终究是他和若儿之间的一个死结,连他都很介意黎妃的存在,何况是曾经爱他如命的她。   “嗯?”聿儿的眼睛眯了眯,他虽然对陌晟尧后宫的状况是一无所知,可是问起问题来却是丝毫不含糊,“没能做得到?这话是什么意思?除了娘亲外你到底又娶了几个女人?”   “一个。”面对聿儿的追问,陌晟尧很是配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   “蒋黎儿?”聿儿摸了摸下巴,经陌晟尧这么一说,他下意识的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蒋……”陌晟尧愣了一秒,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蒋黎儿是谁,平时都是黎妃黎妃的叫,如今若不是聿儿提起,他几乎都快忘了黎妃的名字,“嗯,是她,你娘亲可是提起过她?”   “这个倒没有,在我印象里,娘亲是从来没有提起过你们这些过往的,蒋黎儿这个名字我听还是前些天念夏姐姐她们说起的。”聿儿摇了摇头,否认道。   璇玑,三清先生,夏荷,倚翠,还有蒋黎儿等,这些出现在念夏姐姐嘴里的名字,哪怕只有一次,他也会下意识的记在心里,因为这些人,都多多少少会和娘亲有点关系。   夏日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聿儿刚起身有点散乱的头发上,偶尔几缕在微风吹拂下,在阳光下闪着晶亮。   这里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民俗客栈,可到底是被帝王临时征用了的房间,解暑这类硬件设施自然做的极好。   《上客舍议》称,“冬有温庐,夏有凉荫”,大抵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时值盛夏,可聿儿却在这房间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热意,大概是凉快的久了些,反而让他觉得那窗外偶尔漏进来洒到他身上的点点阳光很是可爱。   想起念夏,他下意识的抬眸打量了几眼外边的天色,从那将掩不掩的窗子里发现,天上的太阳在此时已经渐渐收敛了耀眼的光芒,开始隐隐有了向西落的迹象,说明现在应该已经过了申时,自己俨然已经被他们掳来两个时辰之久。   他都消失两个时辰了,熙春姐姐和念夏姐姐们那边怕是早都找疯了吧,聿儿想。   心意3   景都郊区,在那满目绿树掩映之中,坐落了一处小院,院落里整齐的平房和一板一眼的建筑交相映衬,恰似一盘杀得正酣的象棋子儿。   下午的阳光丝丝缕缕,密密麻麻地照射在眼前这好似梦幻的小院里,洒遍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新气味,顺着这味道寻去,映入瞳孔的是外墙上遍布青苔的建筑,院外置还着有着曼妙身躯的铜制栅栏,顶头微微的卷边像向日葵叶子似的分支,令刻板的建筑与身旁的树林融为一体,大门的漆油虽然因古老而被腐蚀,但却有种沧桑的美感,金色的门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小的光,虽细小,但仿佛能射进人心里。   房顶的砖即使有少许脱落,却依旧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夏季的闷热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的感觉。   院子外,鸟叫蝉声不止,喧闹非常,院子里,一片肃穆寂静,犹如两个世界。   院子里,零零星星几人,表现得远不如往日一般欢乐,人人摆出一张苦瓜脸。   如聿儿所想,在他消失的这两个时辰里,院子里的人们都要急疯了。   熙春早在第一时间就派人出去找了,可是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动静,念夏是个急性子,等了两个时辰后便忍不住跑到宫里禀告去了。   这次熙春倒是没有再拦着她,一边由着念夏去找席昱若,一边又派人去联系了席昱若的两位师兄,毕竟,小主子失踪的时间实在太久,眼下这种情况,实在不像是如往常般出去玩耍忘了时间。   一阵疾风掠过,两名暗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熙春面前,熙春瞧着他们同样不大好看的脸色,蹙眉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暗卫低头应道,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两个时辰内来的第几波人了,他们带回来的答案永远是一成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凉不厚道的笑了,我们聿儿实力怼爹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亲爹   亲爹1   小主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都能消失这么久, 这让熙春的心里泛起丝丝不安。   平日里照看小主子的人虽然不多, 但也都算得上是个中高手, 保护小主子的安全算是绰绰有余的,一般的人根本没有能耐接触到小主子,更别说把小主子掳走这么久了。   况且, 席昱若为人和善,除了大宣皇宫内的那些人以外,她还真是没有结过什么仇家, 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寻仇的可能性。   放眼天下,有掳小主子动机的和能把事情做得这般滴水不漏的,恐怕也就只有小主子那亲爹了。   既然熙春都能把事情联想到陌晟尧身上,那么, 席昱若自然也能联想得到。   “寻儿, 你去小厨房,将刚刚做好的白萝卜脊骨汤端一碗给皇上送去。”听完念夏汇报的席昱若,竟然难得的没有像往日那般着急,而是唤来了寻儿,前去御书房试探一番。   “是, 娘娘。”寻儿福了个礼,便领命下去了。   “主子,你是怀疑……”席昱若的这一举动, 让一向快言快语的念夏也多少看出了点苗头。   “先等寻儿消息吧。”席昱若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她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   她现在的心里挺矛盾,一方面希望那个人是他, 因为如果掳走聿儿的对象是他的话,就说明聿儿没有危险,另一方面又希望那个人不是他,因为如果掳走聿儿的对象不是他的话,就说明不会有人来和她抢聿儿。   “是。”念夏点了点头。   “聿儿失踪前有什么反常的吗?”席昱若又问,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   “没有啊。”念夏摇头否认,在她看来,小主子所有的表现都挺正常的啊,又何来反常一说。   “你再好好想想。”席昱若忍不住提醒,生怕念夏漏掉了什么细节,毕竟念夏的粗神经是出了名的。   “啊,好像是有。”念夏挠了挠脑袋,聿儿最近确实表现的不大对劲,老像是有心瞒着他们什么事。   “哪里有反常?”席昱若问道。   “说不上来。”念夏又挠了挠脑袋,一句话堵的席昱若想去吐血。   “……”席昱若看着念夏彻底无语,此时的她满心记挂着的都是聿儿的下落,也懒得和念夏计较,若不是她了解念夏的脾性,也许还会真的以为念夏是在耍着她玩呢。   “哦,对了,”念夏的脑子像是突然开了窍,“小主子在前段时间也失踪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很快就又自己回来了,所以我和熙春姐姐就没有多作留意。”   “什么时候?”直觉告诉席昱若,聿儿之前的那次失踪并不简单。   “一个月前吧,”念夏拧着眉头仔细回忆,“应该就在一个月前,小主子自己去了我们之前在城里住的那个闹市区。”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新文《本宫不是叫王炸》,新文保持日更三千的速度~ 还有现言《嘉人不自卑》哦,大凉也在努力的更新中,希望大家动下自己可爱的手指,点开大凉的专栏,支持收藏撒花花哦,爱你哦,比心~ 尧哥哥这些天更新略慢,实在是因为卡得厉害,大凉沉淀了几天又理了一下思路,如果这周上榜的话,本文更新也会加量的哦~么么么~就看本周四了,大家晚安~ ☆、控诉   控诉   “具体日子。”席昱若眉目肃然, 脸色十分凝重, 心里的某个想法开始渐渐清晰。   “六月初九。”念夏低头想了老半天, 才把日子理了清楚。   六月初九,席昱若听到这个时间点微微皱眉。   她记得,陌晟尧可是也在上个月初九的时候出过宫的啊, 那天,她还去御书房找了他,只不过吃了闭门羹。   陌晟尧早不出宫晚不出宫, 偏偏在聿儿失踪的时候出了宫,这件事,若是发生在了旁人身上也就罢了,可偏偏发生在陌晟尧的身上, 那就不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和陌晟尧相处了那么久的席昱若怎么想都觉得, 所有的巧合,都是他的事先图谋。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寻儿回来了。   “娘娘,奴婢没有见到皇上,张总管一直在御书房门口守着, 他把汤给留下后就把奴婢给打发了。”寻儿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有些无奈,像张总管那样的老江湖最是精明, 打发起来人是一套一套的。   “知道了,”原来,事情还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 席昱若闭了闭眼睛,她的内心突然变得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判决,“念夏,你回去吧,告诉熙春让大家不要再找了。”   “可是,主子……”念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席昱若给打断。   “好了,念夏,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席昱若的声音平静无波,“放心吧,聿儿此时不会有危险。”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对象还是陌晟尧,这世上,若是连他都亏待聿儿的话,怕是就没有真心再对聿儿好的人了。   “是,主子。”虽然念夏一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聿儿为什么会没有危险,但既然席昱若都这么说了,她也只有遵从的份儿。   “寻儿,你派人去张总管那边盯着,若是陛下那边有了动静,立刻回来通知本宫。”席昱若朝着寻儿吩咐。   “是,娘娘。”寻儿应道。   “去吧。”席昱若摆摆手,目送两人齐齐退下,良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渐渐地夕阳落在西边山后,当最后一缕余晖隐去时,偌大的皇宫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薄烟里,宫中的灯火忽明忽暗,就在夜幕降临的时刻,陌晟尧才悄无声息的回了宫。   “寡人不在的时间里,皇后娘娘有没有来过御书房?”这是陌晟尧回宫之后问张总管的第一句话。   “回禀陛下,两个时辰前,娘娘吩咐她的婢女送来了一碗白萝卜脊骨汤,奴才将汤给留下了。”张总管如是说。   “之后皇后便再没动静了吗?”陌晟尧脱下了出宫穿的便服,换上了一件绣着龙纹的锦白色夏袍。   “没有,”张总管顿了顿,“但奴才瞧着,偶尔会有一两个关雎宫里的人在外头晃荡。”   “嗯,”片刻工夫,陌晟尧已经整理好仪容,张总管还以为他问这话是要过去关雎宫,正准备唤来人张罗掌灯,谁知他又在书案前坐了下来,“这两天皇后若是再来找我,不要再通报让她直接进来就是。”   “是。”张总管应道,他发现,自从这皇后娘娘入宫之后,他是越来越搞不懂陌晟尧的心思了。   作为陛下的跟前人,他自然清楚,这段时间,陛下和皇后虽然表面上看着挺和谐,实际上却不如前些日子如胶似漆了。   可要说是皇后娘娘失了盛宠吧,他看着又不像,起码从陛下这边看,可是一点也没有要冷落皇后娘娘的苗头。   可是在聿儿丢失的这件事上,陌晟尧显然高估了席昱若的耐性,这不,他回来后并没有坐下多久,甚至都没有等到张大总管把陌晟尧的口谕传下去,席昱若便乘着夜色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宣。”听到门外的动静,陌晟尧放下了手中的笔。   话音落下,席昱若迈着细碎的貌似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行至大殿中央后方才淡扫那高位上之人,眸光潋滟。   “我听说你今日出宫了?”张总管等人早已退下,殿里只剩下席昱若和陌晟尧,如今二人撕破了脸皮,席昱若倒是连见礼都省了,再也不复前段时间那柔情似水知书达理的模样。   对席昱若来说,这里已经没有了她要的血菩提,那就再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既然注定要离开,又何必要做表面上那虚与委蛇的一套。   “嗯。”陌晟尧抬眼看她,眸中尽是复杂的意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存在的?”席昱若开门见山的道。   “上个月。”虽然席昱若没说那个“他”具体指的是谁,陌晟尧却是能接的上来。   到了这个地步,她若是想瞒他也瞒不住了,他若是想瞒她更是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时隔五年,你还是那个你。”闻此言,席昱若眉间春水不在,蓦然冷笑。   陌晟尧早在上个月便知晓了聿儿的存在,却一直隐忍不发,直至他们二人彻底撕破脸皮,才动用了聿儿这张王牌,平日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接拿下了她最在乎的聿儿。   这手段,倒还真是陌晟尧的风格。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聿儿怎么样。”就知道她会误会,陌晟尧赶紧解释。   “是,你是没有想过要拿聿儿怎么样,你的目的不过是要利用他威胁我罢了。”席昱若眉目间刹那冷意翩飞。   “若儿,我承认我带走了聿儿,可我的目的从来不是威胁你,你应该懂得,我自始至终不过是想留下你。”陌晟尧面对着眼前的席昱若,一时涩然。   “说罢,”对于他的这些话,席昱若下意识的排斥,“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席昱若不是看不到陌晟尧的忏悔之意,可是时间抹不掉伤害,也抚不平伤痛,五年前那些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儿,容不得她回头。   既然,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心无芥蒂的原谅他,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相忘于江湖。   若不是必须回来取血菩提,怕是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踏足大宣境内。   “我可以放掉任何人,却独独不会再放你走。”陌晟尧苦笑。   “陌晟尧,别让我恨你。”席昱若连连冷笑,恍若罂粟绽放,“你觉得我们两个走到今日这步还会有可能吗?”   “你都不愿留下又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不怕你恨我,就怕你像现在一样视我于无物,连恨我都懒得恨,一心只想着离开,那才是对我最可怕的惩罚,陌晟尧想。   “聿儿在哪?”席昱若冷声问道,再懒得和他继续争辩下去了。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陌晟尧的回答和没答没什么两样。   “……”席昱若气结,忽然意识到她今天来和陌晟尧说了这么多全都是白说。   她看得出来,陌晟尧这是拿准了她不会抛下聿儿不管。   默然片刻后,突然冷眸一转,夹杂着些许凄然情绪的眼睛中似有一道寒光射出,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陌晟尧,你在逼我。”   陌晟尧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别被她冷声打断。   “你觉得如今五年的时间过去,我们五年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吗?你以为如今聿儿和瑷熙尚且安好,便可以抹掉他们曾经差点被亲生父亲剥夺生命的事实了吗?”   “我告诉你,不可以,陌晟尧,我不恨你,不代表我不怨你。”   “有些时候,我真的挺后悔的,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宫,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爱上你,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和你有过多的交集。”   “如果不是因为我进了宫,我的眼睛就不会失明,如果不是因为我进了宫,我的头发就不会掉完,如果不是因为我进了宫,铃兰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进了宫,我的母亲就不会失踪……”   往事不堪回首,说着说着,席昱若竟然忍不住别过脸小声抽泣起来,即使到了这个时刻,她也不想在陌晟尧面前展现她的软弱。   这是回宫以来陌晟尧第二次见她流泪,两次了,都是哭的如此隐忍,倒叫陌晟尧看得愈发心疼,“若儿……”   “你别说话!”陌晟尧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被席昱若打断。   “陌晟尧,你知道吗?我的眼睛当年是真的瞎了,我现在的这双眼睛是拿景安的,因为当年眼睛受了伤,哪怕到了今天,我的眼睛遇到强光还会隐隐的疼,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再抬眼直视过一次晌午的太阳。”   “聿儿也是,因为当年在怀他的时候受得苦太多,导致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有病在身,调养了这么多年,他的身子骨还是不太好。”    ☆、晟敏   晟敏    “别再碰我, ”却被席昱若一下推开, “是你, 是你,这一切都是造成的。既然你想求和,那好, 拿出诚意来,你让铃兰死而复生,你让我娘亲回来, 让我席家重聚,我就回去。”   说虽那样说,但席母已经失踪太久,席鸿寻找多年都未果, 说不定已经香消玉殒, 又岂是陌晟尧说能找到便能找到的,更何况席昱若本就是从医之人,肯定更是清楚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如今说的这番话,不过是存心为难陌晟尧罢了。   言罢, 席昱若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咽出声来,试图用手去掩盖她的痛苦。   陌晟尧顿住,面对席昱若的指责, 他不是不想开口解释。   可是要他怎么说呢,这一切的一切虽然不是由他主导着发生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因他而起。   陌晟尧看着眼前哭的如此绝望的女人, 只觉得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泛着酸意,她难受,他又何尝不是呢,这五年里他心底的煎熬恐怕也不会比她少一分。   妻离子散,用来形容他那几年里的境况再合适不过。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回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席昱若刚开始还会企图推开他,挣扎两下后发现不敌他的力道,久而久之,终是不再挣扎,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泪水濡湿了陌晟尧的一大片衣裳,陌晟尧时不时的伸手拍拍她的背,久久无言。   人在逞强,泪在投降,大家都在伪装。   他和她,究竟是缘,还是孽。   不知过了多久,陌晟尧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儿情绪稳定了一些,才缓缓地说道,“若儿,给我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定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母亲,至于铃兰的事,我也会给你个交代。”   怀里的人儿听到他的话突然心头一颤,这话的意思,莫非他有了母亲的消息?   席昱若急急抬起脸,正欲发问,却被一阵更显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   陌晟尧蹙了蹙眉,张宝禄明知道席昱若在这里,定然不会贸然敲门,如今还敢这样没眼色的打扰,定是有了什么要紧的事。   他突然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人儿,眸色复杂,直觉告诉他,也许张宝禄将要禀告的事情和她有关。   陌晟尧扶着席昱若站起来,随手拿过一张帕子,给她擦了擦泪痕后,才沉声道,“进来。”   “陛下……”张宝禄走了进来,望了一眼背对着他坐的两人,神色犹豫。   “什么事?”陌晟尧双眸微抬,却是不动声色。   “陛下,是暮羽……”张宝禄欲言又止。   听到这个名字,陌晟尧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又抬眼看了席昱若一眼,正好撞上她疑惑的目光。   随即匆匆别开眼,默了两秒后,才撇下了一句“若儿,寡人有些急事,去去就来”后就随着张宝禄离开了。   只留席昱若在原地,怔然。   翌日,安静许久的太后突然派人到关雎宫请了席昱若。   “姑姑可否告诉本宫,母后今日叫本宫去的这般急可是所为何事?”席昱若疑惑万分。   要知道,自从上次太后寒症之事过后,这老妇人可是表现得相当安分,除了偶尔被晗月硬缠着出来两趟外,其他时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安安静静的窝在长寿宫里。   大家虽然口头上不说,但实际上都心知肚明,太后如今这是开始收敛锋芒了,可是,今日她竟这么大张旗鼓叫自己过去,确实是有点匪夷所思。   “回禀娘娘,太后娘娘说您去了自然会明白的。”那老嬷嬷低眉顺目的答道。   “也好,”席昱若站起身来,“那烦请嬷嬷先回去复命,本宫整理一番就来,免得在母后面前失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太后都让人来请了,那席昱若自然是要去会会她的。   “陛下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席昱若望着一直在忙前忙后给自己整理衣着的寻儿,这话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问了十几遍。   “没有。”寻儿摇摇头,“咸阳宫里的小李子说皇上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回去过。”   席昱若一直等寻儿帮自己整理的差不多才又重新开了口,“这样,待会你就不用去了,让敛秋陪着我去长寿宫,你留在宫里,若是皇上那边有了动静立马通知我。”   “是。”寻儿又替席昱若理了理裙摆。   长寿宫。   “皇后娘娘驾到!”伴随着守门太监的高呼,席昱若带着敛秋款款走了进去。   “臣妾给母后请安。”席昱若迈着细碎而优雅的步子行至大殿中央,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绛唇轻启。   “赐座。”太后温然道。   席昱若施施然坐下,还未来得及抬眼,便听得两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席昱若抬眼,这才发现太后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官家小姐打扮的女子,“免礼吧。”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两个女子齐声告谢。   “母后……这是……”席昱若瞟了两眼那两名女子,眸光意味不明。   只见一个身穿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倒也是个清秀佳人。   另一个身着水红色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美则美矣,但有点用力过猛。   两个女儿家看起来都不过十五六年纪,正值豆蔻年华,席昱若当年入宫的时候她们还小,也不怪她觉得眼生。   “这是尹丞相家的两个小姐,白色衣裳的这个叫念珍,是姐姐,红色衣裳的叫念珠,是妹妹。”太后轻笑着作了介绍。   “哦……”席昱若拖长了声音,“原来是尹丞相家的两位千金啊,长得这么水灵,尹丞相真是好福分。”   “可不是吗?”太后示意两人寻了位子坐下,才笑言,“时光不等人啊,想当年哀家见尹夫人带着她们时,她们还是个才几岁大的小娃娃,如今竟长这么大了。”   席昱若闻言,笑了笑,看向不远处坐着的尹家姐妹,“两位小姐今年多大了?”   “臣女十五。”两姐妹垂首恭谨,齐声答道。   “哦,及竿了啊。”席昱若眸色深深。   直觉告诉她,这太后,平白无故叫了两个及竿的姑娘进宫,绝非好事。   “是啊,前不久才刚刚及竿,哀家还派嬷嬷过去给送了赏礼呢。”太后接过了话。   席昱若赔笑,没有再往下接话。   “姑娘家既然及了竿,就该把婚事提上日程了,”太后感叹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哀家就寻思着看看能不能把这两个姑娘许配给晟敏。”   “晟敏?”席昱若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有些微微失神。   “是啊,晟敏也不小了,早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太后有意无意的瞥了席昱若一眼。   “母后说的可是敏王爷?说起来,这臣妾自入宫以来还未见过敏王爷呢。”席昱若回过神来,不动声色。   “是敏王不错,”太后微微颔首,语气颇为怀念,“敏王一去封地就是六年,你未见过也是正常。”   “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母后且放宽心,你要这样想,也许敏王一早便在封地那边娶好了美娇娘呢。”席昱若状似无意的劝道。   “若是真的那样就好喽,”太后摇摇头,语气无奈得很,“前些天哀家还特意让人去查探了一下敏王的近况,都年近三十的人了,莫说娶回个美娇娘了,听人说他连个填房丫头都没纳。”   “哦?”席昱若挑眉,“竟有此事?”   “可不是吗?”太后嗔言,说着还意有所指的望了尹家姐妹一眼,“若不是他连个填房丫头也没拿,哀家兴许还不会这么急。”   “可是敏王爷远在封地……”席昱若微蹩柳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凉在赶榜单,预计明晚之前更三章~ 强推新文《本宫不叫王炸》和《嘉人不自卑》,点开大凉专栏就可以看哦,么么么~ ☆、皇嗣   皇嗣   “哀家想着, 可以去与皇帝说一说, 让他特准敏王回京都成婚, 兄弟如手足,敏王一去这么多年,想来皇帝应该会允了的。”太后略略沉吟, 眼中精光一轮。   太后都说到这份上了,话中意味已经十分明显,就差没直白的告诉席昱若, 我特意派人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去与皇帝说的了。   可席昱若偏偏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嗯,陛下和敏王爷手足情深,相信定然会应允的。”   不是席昱若不想让敏王回来, 也不是席昱若和敏王的情谊不深, 只是很难保证太后今日来这么一出的目的不是出于试探,所以她必须得注意自己的身份,她现在还是南宫景安,她不认识敏王,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去淌这趟浑水。   “是啊, 哀家也是这样想的,”太后面带笑意,突然话锋一转, “既然皇后都这样说了,哀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之前还就怕皇后觉得和敏王太生分, 不肯去与皇帝说呢。”   “呵呵……这些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席昱若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下来。   既然太后都把自己的目的摊在明面上了,那她也只能顺水推舟。   对于陌晟敏,席昱若始终是存着一份愧疚在的,今日太后主动提起,且不论他回来是福还是祸,借着这个机会,能够把欠他的那份人情债还了也是好的。   抛开陌晟尧和陌晟敏两人的政治斗争不讲,陌晟敏当年的离开,席昱若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既然当初是因她而走,那么如今就让她重新帮他回归家园吧。   如果晟敏这次能够顺利回来,那么,他和陌晟尧之间的所有争斗,她都不会再参与,大家都被往事拖累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解脱了。   “哀家没看错,皇后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太后微微眯了眯眼,也不知道是真的满意还是假的满意。   “对了,母后这几日的身子可还好,旧疾有没有发作?”席昱若的语气里充满了关怀,任谁都不会怀疑她是故意提起的。   寒症的治疗周期是三个月,可快到时间了呢,这次她倒要看看太后还有什么借口留在京都。   “前不久还发作过一次,不过感觉症状已经减轻太多了。”太后闻言后,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了自然。   “那就好,其实母后的症状和幽州的气候关系不大,若是能够这样坚持调养,相信用不了三个月便能痊愈。”席昱若微微含笑,柔声道。   “这倒是要归功于皇后了,多亏了皇后医术高明,才让困扰哀家多日的旧疾得以痊愈。”太后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再也不受席昱若任何影响。   “能够为母后的病情略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臣妾应该做的。”席昱若微微笑道,端得是一副好儿媳的模样。   “喵~”突然有一只大橘猫从席昱若面前跑过,直直扑进太后怀里。   那速度,快得竟连身手不错的璎珞也没能拦住,一边伸手准备去太后怀里接过它,一边数落,“哎哟,你这小祖宗,跑的这么猛,要是把太后娘娘撞着了怎么办。”   这只猫的出现刚刚确实是把太后吓了一跳,若不是太后的后面有靠背,定然会把她撞个趔趄,但好在太后的身子骨还算强健,也能勉强接的住它。   “不用了,这小家伙来都来了,就让哀家抱着吧。”太后紧了紧手,把那只大橘猫抱进了怀里,朝着作势要过来抱猫的璎珞嬷嬷摇了摇头。   “这是母后养的猫吗?”席昱若看着这只大橘猫,想起了自家的粉宝儿。   “是啊,养了三年多了,它现在都是只老猫了。”太后半带轻笑道。   “看得出来母后将它养的很好。”席昱若的目光一直望着那只橘猫。   “它自己偏爱吃,”太后笑着点了点橘猫的脑门儿,橘猫也不反抗,反倒是摆出一脸享受的姿态,“哀家记得,皇帝前些日子不也是送了你一只猫吗,那只猫现在的伤势如何?”   “痊愈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每次都进不了几口食。”提起粉宝儿,席昱若微微敛目。   “我家这只近几天的胃口也不大好,可能是因着又害喜的缘故。”太后低头顺着那只橘猫的毛发,动作很是轻柔。   “害喜?”席昱若挑眉。   “是啊,算上这回,这应该是它生的第三窝了。”不管是怎么样的女人,提起自己的爱宠,都是一脸的宠溺,太后也不例外。   “恭喜母后。”席昱若第一次在太后面前由衷地笑道。   “恭喜太后娘娘。”一直充当透明的尹家姐妹也赶紧随上了话。   “有什么可恭喜的,生出来一窝窝的猫崽子乱的很。”太后数落着,却是掩饰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席昱若但笑不语。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看着自己坐了这么久了,多少有点不耐烦,可偏偏太后没有表现出来一点要让她走的意思。   这不,太后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目光从那只猫转移到了席昱若身上,“对了,皇后眼看着进宫时日也不短了,又独承皇帝恩宠这么久,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这……有没有动静的事得归老天爷管。”席昱若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早在当年生聿儿和瑷熙的时候就伤了根本,这辈子,怕是都很难再受孕了。   “事在人为,皇帝已到了而立之年,如今却仅有瑷熙一个公主,皇嗣的事这么拖着总归不是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太后揉着橘猫软乎乎的肚子,说出来的话半带训诫意味。   “母后说的是。”席昱若低头应道。   “皇后医术高明,可要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咯,早些给哀家生个胖皇孙,岂不是皆大欢喜。”太后瞥了席昱若一眼,眸中尽是令席昱若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臣妾记下了。”席昱若低眉垂目,面上表现的那个一个温顺,实际上却心存疑虑。   这太后,平白无故提起子嗣一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可是一时半会儿又叫人摸不透她的想法。   “好了,今个儿瞧见了皇后和尹家两位小姐都在这,长寿宫里难得这么热闹过,哀家也高兴,竟然说了这么久,这会儿还真是有点乏了,今日就先散了吧。”太后把大橘猫递给了璎珞嬷嬷,淡淡下了逐客令。   “臣妾告退。”席昱若起身行礼。   “臣女告退。”尹家姐妹也赶紧跟着起身,礼数做的很是周全。   三人齐齐退下,长寿宫的大殿里霎时间变得空空荡荡。   回去的时候正是大晌午,夏季的天儿太热,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御花园里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席昱若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几个正在树荫下乘凉的丫头叽叽喳喳的说着杂碎。   “哎,你这个发簪真的是打三清先生那儿弄来的呀?还能当武器,好神奇!”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席昱若摆了摆手,示意凤辇停下,不远处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是据说三清先生她的东西是一般人有钱都得不到的啊。”   “有钱是得不到,可我认识三清先生府的人,这个啊就是他给我搞来的。”   “你这亲戚可以啊,真有福气,竟然能在三清先生的府里打工,传闻中的三清先生可是相貌俊美的翩翩公子。”   “那只是传闻,三清先生是个女的。”   “啊?怎么可能?真的假的?”   “绝不骗你,我那个亲戚亲口告诉我的,说三清先生是个女人。”   ……   “敛秋。”席昱若朝着敛秋使了一个眼色。   敛秋心领神会,随即就出面领了那几人过来。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几个婢女齐齐跪地。   “刚刚说自己有亲戚在三清先生府的是何人?”席昱若微微眯了眯眼。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有一个绿衣婢女站了出来,“回禀皇后娘娘,是……奴婢。”   “带回去。”席昱若直接发了话。   关雎宫。   那名婢女正跪在大殿中央等待着席昱若的问话。   “寻儿,你去把她头上的发簪给取来。”席昱若朝着寻儿淡淡吩咐。   “是,皇后娘娘。”寻儿领命。   那婢女十分知趣,见寻儿过来主动递上了自己的发簪,一边呈上一边还不忘交代,“发簪里面备有毒针,娘娘可要小心触碰。”   眼前人可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若是因着她的发簪有了闪失的话她可担待不起。   寻儿颔首,扭头把发簪呈上去递给了席昱若,席昱若并没有急着去拿,来来回回细瞧了几眼后便让寻儿放下了。   席昱若确实是对器械机关方面不大精通,但也不耽误她瞧出这发簪中的问题,这发簪的款式简单,但做工却是精细得很,中间的设计不是很复杂,虽然不能用来和高手交手,但要应付一般的贼人的话也是够的。    ☆、服毒   服毒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席昱若打量着眼前的绿衣婢女。   “回禀娘娘, 奴婢是芳华园的人。”那婢女始终低着头, 不敢正视高位上的席昱若。   “你叫什么名字?”席昱若清冽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回禀娘娘, 奴婢叫牡丹。”那婢女垂首恭谨,答道。   牡丹,席昱若打量着底下的人儿, 看她虽然穿着宫女的统一规制的衣服,但身上的首饰却是带了不少,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 倒也算是人如其名。   “你说你的发簪是出自三清先生之手,可是真的?”席昱若收回打量的目光,问到了正题。   “回禀娘娘,这发簪确实是由三清先生设计的。”牡丹说的很笃定。   “之前你说你有个亲戚如今正在三清先生府里做工, 可是真的?”席昱若又问。   “回禀娘娘, 是真的,在三清先生府里做工的就是奴婢表弟。”   “你的发簪便是他给的吗?”席昱若接连发问。   “回禀娘娘,是他给的。”   “你可知他做工的地址在哪?”   “回禀娘娘,这个……奴婢不知道。”   “那你还能联系到他吗?”   “能。”牡丹爽快的点头。   “若是本宫要你想个办法把他约出来,你可愿意?”席昱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牡丹, 不曾错过她的任何一丝神情。   “……”说到这个,牡丹抬起脸来,一改之前的爽快, 略有迟疑。   “怎么……”席昱若一眼便看出她的顾虑,淡淡地给她下了一剂定心丸,“本宫只是想通过你表弟找到三清先生而已, 不会把他怎么样,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牡丹连连叩谢。   “好了,这几天你且留在关雎宫,待会寻儿会过去告诉你该怎么做,且退下吧。”席昱若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   “是,皇后娘娘。”牡丹又重新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接下来便由宫婢带了下去,正殿里就只剩下了席昱若和寻儿主仆二人。   “娘娘,你觉得牡丹……可信吗?”寻儿对今日发生的事还是心存疑虑,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们找了那么久三清先生的下落都没找到,牡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婢女却有着找到他的门路,而且,还恰巧得被路过的她们碰上了,这一点,不得不令人心生疑窦。   “不可信。”席昱若望着牡丹离去的方向勾了勾唇角。   大晌午的,大家避暑都来不及,哪有人会那么有闲情逸致跑到御花园里聊天的,要么就是那人疯了,要么就是在给席昱若下的套。   而此事,很明显就是后者。   一起讨论三清先生的还有其他几个婢子,而席昱若却偏偏只带回来了牡丹一人,目的就是让其他那几个婢子回去通风报信。   只有让那几个婢子亲眼看到她中了计,这戏,才能继续演下去。   “不可信?!既然明知牡丹不可信,那娘娘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寻儿可是愈发摸不懂席昱若的心思了。   “既然她那背后之人想引我们去找三清先生,我们为什么不顺着他?”席昱若淡淡道,眸中很快闪过一丝精光。   “可是……”寻儿还是不解。   “别担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跟着过去看看怎么会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三清先生呢?”席昱若打断她,“我们见到的,未必就一定是假的三清先生。”   “是,娘娘。”寻儿多多少少有些懂了。   对方既然敢给他们下这个套,就说明手中一定握有可靠的筹码,要知道,他们的对手可是席昱若,如果没有筹码,那这场局,定然很难玩的下去。   而这个筹码,极有可能便是真的三清先生本人。   “对了,陛下那边有了消息没?”席昱若这两天心心念念的便是陌晟尧的行踪,他那天说的“还她一个完好无损的母亲”可真是吊足了她的胃口。   “回禀娘娘,没有,咸阳宫的人说陛下还是没有回去过。”寻儿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不知多少遍,带回来的依旧是这个消息。   席昱若蹙眉,陌晟尧这是去哪儿了啊,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她发现这次回来后陌晟尧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不见人,就是突然失踪让谁也找不到。   堂堂一个皇帝,玩起失踪来就把国事政务放在一旁,回来后待在御书房一连几日不处理完政务不出门,这行为举止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寻儿,你派人下去打听一下,看宫里有没有名字叫暮羽的人。”席昱若可是记得,陌晟尧当时一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都变了,要知道,她和他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都很少见到他表现得如此紧张的样子。   “是,娘娘。”寻儿领命准备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瑷熙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母后!”瑷熙照旧使出她那一套乳燕投林的招式给了席昱若一个大熊抱。   “哎哟,跑慢点,跑慢点,”席昱若赶紧接住她,“用过午膳了没有?怎么还不午睡?”   “没有,瑷熙想娘亲了,我想和娘亲一起用午膳,也想和娘亲一起午睡。”瑷熙软言细语地朝着席昱若撒着娇。   “好,都由着你,我的小公主,”席昱若笑着点了点瑷熙的小额头,语气里都是纵容,趁着一边的寻儿还没下去,“寻儿,吩咐小厨房上午膳吧。”   “是。”寻儿福了下身子后便真的出去了。   须臾,端着菜肴的宫女们陆陆续续地进来,很快上好了菜。   “来,你爱吃鸡肉,多吃点。”席昱若给瑷熙夹着菜。   “母后你也吃。”瑷熙伸出小手也给席昱若夹了一块。   “还有胡萝卜,小孩子不能挑食,多吃点胡萝卜瑷熙才能长得漂漂亮亮的。”席昱若语气轻柔的诱哄道。   “母后……”看到自己最不喜欢吃的胡萝卜,瑷熙一脸委屈巴巴的望着席昱若。   “这个时候不要撒娇,撒娇没用。”席昱若一眼看穿了她的套路。   “哼哼。”瑷熙看着席昱若那一脸必吃不可的模样,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夹起了碗里的胡萝卜。   “这才乖嘛,吃了才能长高高变漂亮。”席昱若笑道。   餐桌上的母女俩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突然,小瑷熙抬头问席昱若:“母后,你之前答应要带瑷熙去见小哥哥的,瑷熙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哥哥啊?”   席昱若闻言,执筷的动作顿了顿,“再过两日吧。”   等你父皇回来,也许都用不到两日,母后便让他带你去见小哥哥。   “真的吗?”瑷熙满脸惊喜。   “真的。”席昱若点点头。   如今聿儿的身份已经暴露,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带瑷熙去见见聿儿也无妨。   “太好了!”瑷熙放下筷子,高兴的都快要在原地转起圈圈来了。   “你当心点。”幸亏离的近,席昱若赶紧扶住她的椅子,要不然小家伙还真的有可能会从椅子上摔下去。   “太好了,过两日就可以见到小哥哥了,”瑷熙还沉浸在要去见聿儿的惊喜中,“后天我一定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去见小哥哥。”   “好,我们瑷熙怎么打扮都漂亮,小哥哥一定会喜欢你的。”席昱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满脸的慈爱。   夏季晴朗的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   清柔的星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窗台宛若镀了银。   席昱若刚刚把瑷熙哄睡,正欲离开,便看到寻儿站在屏风一侧等着她,像是有话要对她说。   “说罢。”席昱若随着她走到外间,轻声道。   “娘娘,黎妃在狱中自尽了,太医们刚刚赶过去救人。”   “什么?!”席昱若一惊,若不是寻儿提起,这些日子她都快忘了还有黎妃这一茬,“现在情况怎么样?死了吗?”   “不知道,奴婢也是一有消息就立即来禀告您了。”寻儿摇摇头。   “随我出去一趟。”话不多说,席昱若便带着寻儿匆匆赶去了黎妃所在的牢房。   任谁也没有想到,黎妃这种人竟然会有主动求死的一天。   席昱若赶去的时候几名太医正在围着黎妃做紧急救治。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众太医见了席昱若纷纷跪拜。   “都免礼吧,救人要紧,”席昱若看着牢房内的情形皱了皱眉,“情况怎么样?”   “回禀娘娘,蒋氏这是服了夹竹桃自尽,我们几人已经在给她催吐了,但是情况依旧不是很好。”一名太医站起来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哪里有问题大家指出来哦,码着发着最后一章晚点再发~ ☆、天牢   天牢    夹竹桃, 经风干后成剧毒, 服用少量便可致死, 无解。   望着地上已然昏厥过去的黎妃,席昱若的眉头蹙得更深,当机立断, “寻儿,回去取些白宇水和白宇粉来。”   黎妃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席昱若还需要她去帮自己做最后一件事,所以,暂时必须留着她一条命。   “是。”寻儿匆匆回去取来白宇水和白宇粉。   “白宇水和白宇粉会用吧?”席昱若问向离她最近的太医。   “会倒是会,可是……”太医略有迟疑, 他从医多年可是从没听说过白宇水和白宇粉可以用来解夹竹桃毒性的说法呀。   “没有可是, ”时间不等人,席昱若没空给太医解释,直接下了命令,“用白宇水催吐,完了用白宇粉混着猴枣给她服下。”   席昱若之前扫了眼他们带来的药材, 看到角落那放着少量的猴枣,用来解黎妃的毒已然够用。   “微臣遵命。”既然席昱若都下了命令,那太医也只有顺从地做了。   解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尤其是夹竹桃的毒,就算是太医能把她的毒性全都清楚,黎妃最快也得明天才能醒来。   之后, 席昱若留了太医在那守着黎妃,自己带着寻儿出了牢房。   此时,因为皇后娘娘凤驾降临,所有狱卒以及守卫都非常整齐地跪着恭迎皇后凤驾。   席昱若由寻儿扶着一步一步优雅的走至他们面前,每一步都像踏在了众人的心尖上,令他们惶恐不已。   他们知道,皇后娘娘这是算账来了。   他们玩忽职守看管不力,致使当朝皇妃服毒自尽,至今生死不明,还惊扰了皇后娘娘的凤驾,这一天天罪过若是细细追究起来,不论哪一条,可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负责看管黎妃的哪个?”席昱若淡淡的语气,仿佛珠玉落地。   “回禀皇后娘娘,是奴才。”一个身穿土黄色褂子的狱卒站了出来。   “这个牢房的总负责人又是谁?”席昱若又问。   “回禀皇后娘娘,是微臣。”一个身穿藏青色官服的人站了出来。   “本宫问你们,黎妃是自己服毒的还是他人投毒的?”席昱若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问。   “回禀皇后娘娘,是自己服毒。”那个狱卒低头答道。   自己服毒,这一点席昱若倒是相信的,因为黎妃早在被陌晟尧判了死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一颗弃子,所有人都以为席昱若是下定了决心要致黎妃于死地。   既然席昱若都放弃了黎妃,表明了不会再拿她做文章,那她在其他人眼里就更加没了威胁,所以自然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冒着风险来给一个将死之人投毒。   “既然是自己服毒,那她的夹竹桃是哪来的?”席昱若接着问。   “回禀娘娘,奴才……不知。”那狱卒一时讷讷,嗫嚅道。   “那你呢?”席昱若的目光又扫向了另一人。   “回禀娘娘,微臣也不知。”那人眼看着席昱若问他,心里也是颤了一颤。   “哦?你们两个当真都不知吗?”席昱若的语气骤然变冷。   “那你们呢?”席昱若看向那齐刷刷跪成几排的众人。   “回禀娘娘,奴才也不知啊。”众人齐声道。   “是吗?”席昱若环视一圈,声音不咸不淡,“既然一问三不知,那朝廷养着你们还有何用?!”   席昱若此话一出,顿时引得求饶声四起,“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啊!”   席昱若顿时被他们这吵人的魔音给搞得不悦的皱眉,却没有制止,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求饶,脸色愈发地冷。   这天牢,早该整治一番了。   之前如何席昱若不太清楚,但就席昱若回到大宣的短短几个月里,这天牢里都不知道生了多少事端。   先是天牢女囚不堪狱卒欺辱自缢而死,后是狱卒聚众打死囚犯,甚至还有狱卒私自放了犯人使其潜逃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接二连三的发生在天牢。   虽然大理寺早已将触了律法的那几名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可这种事情还是时有发生,屡禁不止。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席昱若看来,天牢既然屡屡出事还得不到改善,那就说明是这里的规制和风气出了问题。   “五三。”席昱若扭头唤了一声自己的贴身侍卫。   那个名叫五三的侍卫立马飞身而起,一脚将那穿藏青色官服的负责人踹翻在地,惊的众人纷纷噤声。   面对这群地痞无赖,有时候还真得使用蛮力,这不,立马安静下来了,再无一人喧哗。   “将天牢里的狱卒重新换一波人,这些人就交给大理寺吧,在查夹竹桃来源的同时,也顺便挨个儿查下他们的老底,但凡作过恶的,统统杀无赦。”席昱若在走之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本来席昱若是打算亲自查探夹竹桃来源的,现在倒好,被这些人弄的一点欲望都没有了。   其实她也没想闹这般大,只是想着调查清楚事实就好,谁知道天牢的风气竟能败坏到如此地步。   一群蠢的无可救药的无赖哭着求饶,大有皇后不饶命就不停下的架势,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原本后宫无权干政,席昱若虽然贵为一国之后,却是不便出面来处置这些狱卒的,可是今日黎妃的夹竹桃事件和狱卒威胁皇后一事正好给了席昱若由头。   席昱若在回去的路上还是感觉到有些气闷的,可是等迈进了关雎宫之后,就慢慢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大宣天牢管理层的风气败坏成这样,陌晟尧作为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依着席昱若对他的了解,他一向勤政爱民治国森严,肯定不会放任这些不良风气发展。   可是,陌晟尧现在这般明明知道有蛀虫在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做法,究竟是何意呢?!   席昱若一时有点摸不透了,难道她今日真的在冲动之下办错了事?!   这一晚,席昱若枕着白日里的种种疑惑入了眠,陌晟尧还是没有归来。   翌日清晨,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夏天的雨骤然而作,戛然而止,来得粗犷,豪爽,不若秋雨的缠绵,悱恻,散乱如丝,乱人心扉。   在轰隆隆的雷声铺垫后,大雨如期而至,还伴随着一道道击破长空的闪电。   狂风呼啸,乌云滚滚,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到地面上,使地面上到处都是跳跃着的水花,像一个个白色的精灵在喧闹地举办舞会。雨丝密密麻麻,模糊了人们的视线,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狂风夹着星星点点的雨落在地上。仰望天空,只见头顶上乌云翻滚,就像千军万马,汹涌着,奔腾着,直向南天门跑去,平静片刻后,天边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给周围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金光。随后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炸得人心心惊肉跳。刹那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   就在这疯狂的大雨中,寻儿带回来了陌晟尧的消息。   “你说陌晟尧刚刚回了咸阳宫?”席昱若的脸上微露喜色。   “是,咸阳宫的人说陛下在一刻钟前回了宫。”寻儿刚刚从门外进来,身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不少雨水。   “走,随本宫去咸阳宫。”一想到陌晟尧那里可能有母亲的消息,席昱若一刻都待不住。   “哎……娘娘……”寻儿赶紧拦住她,“外面下着大雨呢。”   “没事,你去给本宫找件雨衣来。”席昱若的心情迫切得谁都拦不住。   寻儿抬头望了望天,有点迟疑。   外面的天可还在“咔嚓”“咔嚓”地电闪着一道道白光,像挥舞着一把把利剑,雷发出隆隆的响声,好像在空中击鼓。   “嘀哒,嘀哒……”响声越来越大,“哗啦啦”的瓢泼大雨猛烈极了,霎时间,空中仿佛神魔乱抛,从那灰蒙蒙的云中撒开千丝万线,渐渐的将天和地给缝合了。   “快去啊!”席昱若催促道。   “奴婢遵命。”她是主子她说了算,寻儿只能依着她去给她拿了件雨衣。   席昱若出门的时候雨势不见减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阵势,雨柱犹如一排排利箭倾斜着射向地面,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有了半尺高。   纵是身后跟了好几个宫人给她撑伞,一路上踉踉跄跄来到咸阳宫,她的身上也是不可避免的浑身湿透。   “哎哟,皇后娘娘,这冒着大雨您怎么来了?”守在门口的张宝禄看到冒雨前来的席昱若也是惊到不行。   “赶紧进去通报,就说本宫有事要面见皇上。”席昱若拧了拧身上的雨水。   “您就直接进去吧,陛下早就交代了只要是您来以后都不用通报了。”张宝禄一边吩咐身后的宫人去给席昱若取件披风,一边赶紧把席昱若迎了进去。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张宝禄扶着席昱若走了进去。   陌晟尧也是刚换了衣服不久,刚刚从内殿出来,看到席昱若这幅狼狈的模样,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下着大雨都不会等会再来吗?!”陌晟尧急急上前抱住她,“冷吗?”   “不冷。”席昱若推开了他的怀抱。   确实是不冷,此时正值三伏天,就算浑身湿透,又能冷到哪里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凉也是很服自己的脑洞,总觉得自己写的很牵强,可一时半会儿又看不出问题,天牢有哪个地方不太妥当告诉我,我尽量做下修改,么么么~三章完~ 晚安~ ☆、沐浴   沐浴   “来, 先进来。”陌晟尧也不在意, 又伸出手来打算牵她进内殿, 且不管她来找他所为何事,总得先让她换身干净衣服。   “不用了,这些等到待会再说, ”席昱若瞥了眼他就要搭上来的手,将身子微微靠后,堪堪躲开了, “我来是想问问你母亲的事。”   陌晟尧望着她的动作,没有再向往常那般纵着她,“先进去把衣服给换了,我再告诉你。”   “陛下。”张宝禄正好捧了一件披风过来。   “吩咐下去, 安排皇后娘娘在咸阳宫沐浴。”陌晟尧接过披风, 直接冲着张宝禄吩咐。   “是,陛下。”张宝禄很是识趣地退下。   “等一下。”席昱若开口阻止,此时她满心念的都是席母的下落,压根没有心情去沐浴。   “……”张宝禄回过头来,望着陌晟尧, 眼里满是征询的意味。   “照寡人说的办。”说罢,陌晟尧展开披风给席昱若拢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席昱若任他将披风拢上,没有挣扎。   “等会你梳洗完了再说。”陌晟尧淡淡道。   “你……”席昱若有点气闷。   可陌晟尧却当作没看到一般, 直接搂着她往内殿走。   “……”席昱若努力挣开,自从摊开牌后她就一直很抗拒他的触碰。   “有些事,迟早知晓都一样, 不急在这一会儿,”陌晟尧揽着她肩的手却是越收越紧,几步便走进殿内,直接按着她坐上一软塌,这才松开了手,“你先沐浴,寡人在外面等着你。”   言罢,不再等她说些什么,就径直出去了。   他不在的这些天,书案上积了太多的折子在等着他批阅。   两刻钟后,席昱若终于梳洗完毕。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换了一身宫装之后,刚才的狼狈与落魄已经荡然无存,此时的她正俏生生地立在殿中央,轻咬红唇。   陌晟尧闻言,握着朱笔的手一顿,从一堆奏折中抬眼,“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母亲的下落。”席昱若毫不掩饰自己的迫切。   “她很安全,但她目前还不想见你。” 陌晟尧望着她,知道她心急,也不绕弯子。   “安全?真的吗?她现在在哪?”乍一听到席母安全的消息,席昱若表现得很是激动,那双一向淡漠如海的褐色眸子难得的放出了惊喜的光芒。   “真的。”陌晟尧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她现在在哪?”席昱若上前几步,接着问。   “她不让我告诉你。”陌晟尧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目光,敛眸,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奏折上。   “怎么会?如果她此时真的安全,又如何会不想见我?”席昱若心中存疑。   要知道,席母一向是极其宠爱她的,年幼时席昱若不过是被蒋太妃接进宫中小住了两日,席母都想念得紧,后来索性都直接追随进了宫里来。   更别提母女俩此番一别,已经有了数年之久,席母定然也是十分的想念女儿。陌晟尧此时来说这席母不想见她的话,确实不大有可信度。   “我可曾欺瞒过你?”陌晟尧如何看不出她的质疑。   “可是……”席昱若迟疑了,从小到大,他确实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这话,若是从旁人说的也就罢了,她还有理由不信,可偏偏是从陌晟尧的口里说出来的。   她很清楚,从来都只有陌晟尧愿与不愿,说与不说,在他的世界里,是根本不存在撒谎的。   “这一切,都是母亲的意思。”语罢,陌晟尧敛眸,重新把目光放回了奏折上,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目光。   “那母亲可还说了些什么?”既然陌晟尧都如是说了,那便由不得席昱若不信。   “安心,”陌晟尧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眼,“母亲说让你安心,她一切都好。”   “没说别的了吗?”席昱若又上前几步,距离陌晟尧书案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却浑然不觉。   “没有。”陌晟尧摇了摇头。   “哦。”席昱若眼神一黯,她确实有几分失落。   虽然陌晟尧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可那到底不是亲眼看到的,总归还是放心不下的。   她是真的很想看看母亲的近况,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还有什么事吗?”陌晟尧的朱笔抬起,又落下,手上批阅奏折洋洋洒洒的动作不停。   “啊?”席昱若回过神来。   “你就不问问聿儿的事吗?”陌晟尧转移话题。   “啊?”经他一提醒,席昱若立马想起了今天来找他还有另外的两桩事,“瑷熙说,她想见见聿儿。”   “嗯,准了,”陌晟尧很爽快的应了,“聿儿就在毓庆宫,你待会回去便可带着瑷熙过去看他。”   毓庆宫?!   席昱若的人这些天在宫外找了许久,却没想到陌晟尧就把人给堂而皇之的安排在了眼皮子底下。   她听到这个宫殿后,柳眉微蹙,那里不是太子的宫殿吗?   若是寻常宫殿也就罢了,可陌晟尧偏偏把聿儿安排在了太子要住的宫殿,他的意图,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你把他安排在毓庆宫,是不是有失妥善?”席昱若褐色的瞳孔闪烁着,神色颇为不满。   “他是寡人的长子,住在毓庆宫有何不妥?”陌晟尧终于抬眸,瞟了一眼眼前的人儿,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长子?呵!”席昱若冷嗤,显然极不认同。   “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寡人既然敢让聿儿住进毓庆宫,就自然有法子跟天下人解释他的身份。”看陌晟尧的模样,确实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   “你不该这么草率。”席昱若吸了一口气,冷然道。   毓庆宫,是代表着太子身份的地方,同时也是大宣开国皇帝住过的地方。   为了尊重开国皇帝,早已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历朝历代的老祖宗就算立了太子,也会先给太子另择住处,不会轻易让太子入住毓庆宫。   因为,一旦松口准许太子入住毓庆宫,那就代表着太子的身份已定,就算将来谋朝篡位犯下了滔天大错,他的太子身份也不会再更换。 作者有话要说:  尧哥哥是慢热型的啊~ ☆、太子   太子   “早些立下太子, 也好早些让聿儿适应他的身份, 寡人倒不觉得草率。”陌晟尧的语气温温淡淡, 不带丝毫的起伏。   “可是聿儿他还小。”席昱若不希望聿儿小小年纪便被卷进这无休无止的权利漩涡之中。   “身为皇室中人,就要承担起他的责任,这和年龄小不小无关。”陌晟尧温和的表情没变, 只是淡淡的口吻中,夹杂出一丝不容忽视的凛冽气势。   “你这是要用太子之位来绑住聿儿吗?”席昱若的眼底滑过一丝奚弄。   “不,”陌晟尧抬起眼来和她视线相对, 席昱若分不清陌晟尧漆黑如墨的眼里的真实情绪,那里面平静的可怕,连一丝不悦的痕迹都没有,“我要绑的是你。”   “呵呵呵呵……”席昱若笑出声来。   他倒还真是直接, 一点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寡人在安排之前已经问过聿儿, 这也是他的意思。”陌晟尧一脸认真。   “是吗?”席昱若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解释。   “若儿……”陌晟尧眸光深邃,正欲开口。   “不用解释。”席昱若直接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脸色微微发冷。   不止是脸色冷,她的心更冷。   面对陌晟尧的这番举动,她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无奈, 亦或是麻木。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去听他说那些无关痛痒的话。   横竖聿儿都已经住进了毓庆宫,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那她还和他吵什么闹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无话可说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再贴切不过。   言罢,她就利落的转过身,准备离开。   “外面还下着大雨,先别急着走,等到待会儿雨势小了些,寡人和你一起去毓庆宫。”陌晟尧放下朱笔,想起身拦住她。   “不必了。”席昱若闻言,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   “慢着,”见她还是要走,陌晟尧索性三步两步追了上来,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外面的雨势实在太大,你这样淋来淋去是会感冒的。”   窗外大雨滂沱,斜打着雕花木窗那噼噼啪啪的响声像点着了一串串连珠鞭炮,席昱若在室内听得格外清晰,不用出门,她都能想象得到外面的雨势有多大。   可是就算雨下得再大又如何,她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都不想再面对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这种心情,她只知道,自己迫切地想逃离。   “不管你是去毓庆宫也好,或者是回关雎宫也罢,你有没有想过聿儿和瑷熙,他们看到你淋成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会怎么想?”就像打蛇只打七寸一样,陌晟尧把她的心思一摸一个准。   果然,此话一出,席昱若终于有所动摇。   他的话不假,这个时候,只要她离开了咸阳宫,不管去哪里,都是不妥。   席昱若垂眼,看到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试图挣开,可奈何陌晟尧却越抓越紧。   “放手!”席昱若扭了两下手腕,不满道。   “不放。”陌晟尧并不理会她的不满。   “我不走了!”席昱若有几分嗔怒。   这下陌晟尧才放开了她的手,“看架势,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就算停了,路上也全是积水,行不得人。 ”   席昱若没做声,自己去寻了个椅子坐下。   他无非是想告诉她让她好好呆着,她明白他的意思。   看她不再别扭,陌晟尧这才唤来张总管,“吩咐御膳房,去给皇后娘娘熬碗姜汤。”   席昱若冷眼看着他的举动,没有阻止。   现如今的她,早已没了当年的矫情,所以也犯不着在这些小事上和他作。   “若儿,有什么不满可以发泄出来,不用这么压抑。”陌晟尧走近她,无奈叹道。   “……”席昱若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就算她把不满发泄出来又有什么用,有些事,他该做还是会做,她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若儿……”陌晟尧走至她面前,微微俯身,和她平视。   席昱若却淡淡移开了眼,并没有和他对视,“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陌晟尧保持原有的姿势不变,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偏要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   席昱若垂着眼帘,懒得和他争辩。   室内不甚明亮的光打在她立体的五官上,漫出精致的剪影,漂亮的让陌晟尧移不开视线。   陌晟尧修长有力的手突然挑起了她的尖细的下颌,眉眼浅淡温凉,语气温柔,“什么没意思?嗯?”   席昱若下意识地去试图挣脱他的手,“我们这样纠缠下去,没意思。”   陌晟尧的力道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既不会捏疼她,也不会让她轻易挣脱,手劲掌握得刚刚好,察觉到她的挣扎,手势一转,迫使她的眼睛看着他的方向,“若儿,不要逃避。”   席昱若被迫看向眼前的男人,发现他的眸子竟似无边的天幕,深邃得根本望不到尽头。   然而也仅仅是几秒,她便措开了眼睛,转而去看那窗外下得无休无止的暴雨。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不好处理。”陌晟尧深深地望着她,轻松地拧过她的下巴,不让她转移注意力。   “我没有逃避。”感觉到男人越靠越近的距离,席昱若有些不大自然的回答道。   “呵!”陌晟尧轻笑,“还在嘴硬。”   “如果没有逃避,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离开?”   “如果没有逃避,为什么那么排斥我留下聿儿?”   “如果没有逃避,为什么现在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陌晟尧一连抛出了三个质疑,而后唇角一勾,“若儿,你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在乎我,对吧。”   “没……”席昱若眉心一跳,急急否认。   “若儿,我好像没对你说过……”陌晟尧打断她。   说过……什么?席昱若狐疑的望向他。   虽然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她还是克制不了心底的那份好奇。   “我爱你。”眼前的男人薄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   窗外雷声雨声交杂,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霎时间,席昱若却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她的满脑子里都回荡着陌晟尧低沉的嗓音。   这波告白来得猝不及防,让她太过震惊。   陌晟尧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在口头上表达的人,就连曾经到席府求娶,他都表达的含蓄不已。   虽然能从他的举动中看出他对她存着的情意,但也仅仅是一厢情愿的揣测,多少有几分不确定。   席昱若实在没想到,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竟然能听到他的告白。   “我爱你,若儿,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的感情从来都不会变。”他攥着席昱若下颌的手松开,温凉湿润的薄唇从她的额头滑落,经过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她的樱唇上。   席昱若怔了几秒,而后微微偏头,躲过了他的吻,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是心酸还是感动,只能看向窗纸上留下的模糊水雾,外面在下大雨,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   陌晟尧也不再继续,只是眸色深深地望着她。   须臾,席昱若的脸上滑过两行清泪。   陌晟尧剑眉微拢,用手轻轻她擦去泪迹。   她哭,他擦。   她再哭,他就再擦。   她一直哭,他就一直擦。   如此反复,也不知过了多久,席昱若哭的眼睛有些红肿了,才缓缓开了口,“尧哥哥,你不觉得现在晚了吗?”   陌晟尧低头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眉眼,“决定权在你,你觉得不晚就不晚。”   “是吗?”在窗外嘈杂的雨声中,席昱若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   “嗯。”陌晟尧薄削的唇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啄,慢慢的吻,温柔的一塌糊涂。   可席昱若却任他吻着,一直无动于衷。   陌晟尧吻了她许久,她都宛如一个木偶一般,不吵不闹不拒绝,同时也不回应。   察觉到她的冷淡,陌晟尧终于轻轻放开了她。   “尧哥哥,够了吗?”席昱若轻轻问出声。   陌晟尧修长的指腹撩起散落在她脸颊边的头发,轻轻的别在耳后,动作细致轻柔,还带着点温存。   他沉默,并没有回答她。   “够了就放手吧,永远的放手。”多日不笑的席昱若突然冲着陌晟尧扯出了一个令人炫目的笑容。   明明只是一个美好的笑容,可陌晟尧却偏偏能从其中读出决绝的意味。   “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黎妃,我也知道,你默默地帮我清理了很多敌人,我更知道,你一直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挽留我们的爱情,可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尧哥哥,这是我最后喊你一声尧哥哥了。”   “过去终究是过去,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它都回不去了。”    ☆、放手   放手   过去就像一面镜子, 打碎了就是打碎了, 就算粘的再整齐也掩盖不了那些裂痕。   “你……都想好了吗?”陌晟尧沉默良久, 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在那一刻,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   满心房的玻璃碎片, 琳琅满目,反射着杂乱的光芒。而之后,又像是谁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 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   是痛吗?这种感觉,好像连痛字都觉得形容不了。   “嗯。”席昱若轻轻颔首。   “聿儿和瑷熙怎么办?”陌晟尧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不会离开皇宫,聿儿和瑷熙也都会留在宫里。”席昱若的泪迹还没干透,水一样的眸子, 在水雾的映衬中, 更加的清澈,无暇。   “好。”陌晟尧艰涩开口,他明白,席昱若的意思是她会留在宫里,却再也不会见他。   闻得他的话音落下, 席昱若闭上了眼睛,她怕,怕自己一睁眼, 眼泪便会不听使唤的掉下来。   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她的心里难过的像是海绵蓄足了水, 一碰就会溢出来。   所以她闭上眼睛,尽量把自己的情绪藏得严实些。   陌晟尧随即也站起身来,望向窗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窗外的雨势已经在慢慢变小。   想起她一会儿就要离开,陌晟尧的眼底微微泛湿。   天晓得他的内心有多疼,天晓得他有多不舍,他也不想分手,可他别无选择。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室内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两人都如同雕塑一般,久久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席昱若抬眸,深深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红唇抿了又抿,终于开口,“我要走了。”   “再等会儿吧。”陌晟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雨势。   伏里天的暴雨就是这样,一阵一阵的,虽然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是也存了不少积水,此时出去,哪怕不会湿了衣裳,必定也会踩湿鞋袜。   “瑷熙怕打雷,我若是再不回去,她怕是会等急了。”   席昱若抚了抚衣袖,说出了她的顾虑。    “那我送你回去。”陌晟尧提出建议。   “也好。”因为知道这是两人相处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席昱若也十分配合。   “走吧。”陌晟尧走过来朝她伸出手。   席昱若默了两秒,终于顺从地牵住了他的大手。   他的手干燥又温暖,一如当年,可是两人的感情,却早已物是人非,成为了过眼云烟。   就让他陪自己走过这最后一段路吧,席昱若想,也当是为这段纠缠了数年之久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阴湿的雨里,灰蒙蒙的天空,迟迟见不着阳光,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仅仅是走在路上就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淋过雨的空气,疲倦了的伤心,记忆里的故事都已经慢慢的融化,蒸发,最后彻底消失。   这是头一次,陌晟尧盼着眼前这条熟悉的路不要有尽头。    ☆、撒娇   撒娇   这是头一次, 陌晟尧盼着眼前这条熟悉的路不要有尽头。   可是咸阳宫离关雎宫本就不远, 哪怕陌晟尧心底的希望有再迫切, 他也不可能实现。   这条路,终究还是让他们走到了尽头。   不知什么时候,瓢泼大雨已经转成了牛毛细雨 , 雨像绢丝一般,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的响声, 也感不到雨浇的淋漓,只觉得好象这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也不出响声, 把人的心情也染的有几分潮湿。   陌晟尧一路把席昱若送到了关雎宫门口, 却没有再进去,“你不要太过担心聿儿,待到雨停了,我自会让人把他送到这关雎宫来。”   “好。”席昱若轻轻点头,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深深对视, 眼底皆是无法言说的复杂。   片刻后,陌晟尧率先收回目光,轻柔出声, “进去罢。”   “嗯。”席昱若眨了下自己有几分涩意的眼皮,心底微微泛酸。   到了这一刻,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回到大宣的日子虽然不久, 但也足以让她看清某些事情。   例如,某些往事。   又例如,陌晟尧对她的感情。   可是,纵使看清了又如何呢?   往事随风而逝,而伤害已经造成,这五年来,她内心对陌晟尧的爱和恨,全都化作了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她的心底,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她倒是也想大大方方痛痛快快的重新接受陌晟尧,可是她……做不到。   陌晟尧看着,一直目送,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轻轻吸一口气,对着殿内的方向,微微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再苦涩不过的笑容。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过了一月有余,自打那日陌晟尧把席昱若送回关雎宫后,两人便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期间,席昱若倒是见过聿儿几次,当然,是带着瑷熙一起见的。   关雎宫,席昱若捧着一本诗词集,耐心地教着瑷熙背诗。   可瑷熙的心思却是一点都不在这上面,时不时的探着小脑袋往门外望去,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惦记着她那同胞哥哥。   眼看都快过了午膳的时辰,可还是没有看到席子聿的人影,瑷熙有点耐不住性子地扯了扯席昱若的衣摆,“母后,母后,皇兄这么久都还没到,他今天是不是不过来找瑷熙玩了?”   “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席昱若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悠悠的朝门外望了一眼。   “是吗?”瑷熙红艳艳的小嘴一撅,显得不大高兴。   “你啊,别只惦着外面,说说看,这一个上午了,母后教的这两首诗你到底记住了没?”席昱若伸手把她的小脑袋摆正,示意瑷熙来看被自己置于膝上的诗集。   “母后你也知道一上午了啊,人家累了嘛。”瑷熙不情不愿的瞪着那本诗集,小嘴撅得更长。   “别转移话题,你先回答我,你这两首诗记住了没?”席昱若故意对瑷熙的撒娇视而不见。   “人家又累又饿……”瑷熙抬起眼帘,委屈巴巴地望着席昱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数据不好,但是不能弃坑,吼吼吼,大凉又回来填坑辣,么么么^O^ ☆、结局1   “母后……”瑷熙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看起来更加委屈。   “撒娇也没用, 你还是抓紧些把诗背会吧。”席昱若瞥了她一眼, 根本不为所动。   瑷熙瘪了瘪嘴,不情愿的把目光移到诗集上,心想, 母后当真是铁石心肠,一点都没有父皇好说话。   父皇虽然看起来冷漠至极,实际上可是非常宠她的啊, 她只要一撒娇,父皇绝对百依百顺,根本就不会逼她来学这些枯燥无味的诗。   哪里像是母后,完全就是软硬不吃, 哪里有一点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如水的样子。   当然, 这话,她也只是想想,完全不敢当着席昱若的面讲出来。   因为,此时此刻在看着她念书的人是她的母后大人啊,而不是她的父皇。   “母后……”瑷熙的目光仅仅在书本上锁定了两秒, 就又移到了席昱若脸上。   “怎么……”席昱若挑眉看她,目光凉凉。   这回自己倒是要看她想给自己聊什么,且不说已经问了七八十遍的聿儿, 就连御花园哪哪的花儿谢了,霜华姑姑今日给她喝了什么粥,她身边的哪个宫女今个换了什么样的头花儿, 粉宝儿今天会舔了她的脸等等这些零零碎碎都被她讲了个遍。   这小妮子,不过就是让她背两首诗,从早上到现在,她就一会儿都没消停,时不时地给自己搭搭话,注意力就没集中过。   “父皇呢,我好像好久都没见过父皇了。”瑷熙皱了皱小眉毛,从聿儿哥哥进宫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了呢。   看瑷熙提起她的父皇,席昱若的目光凝了两秒,“你想他了?”   自那日起,陌晟尧确实没有来过关雎宫,瑷熙也确实没有再见过他。   刚开始的几天,因为有聿儿在,瑷熙满心欢喜的都是她的小哥哥,虽然会偶尔抱怨为什么父皇不过来看她,却是没有向席昱若开口。   时间一久,就连小姑娘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对来,所以也就忍不住朝她问了几次。   “嗯嗯,”瑷熙毫不犹豫的点头,“父皇以前不是很爱来关雎宫的吗,怎么最近都没有见他来?我前两天去御花园还碰见张公公了呢,却没有看到父皇。”   “他要处理政务,自然忙一些,你要是想他的话,晚点我让人把你送过去。”席昱若的眸子里闪了一丝暗光,情绪不明。   “母后不去吗?”瑷熙仰着小脸看着席昱若,她纳闷了,明明在她看来,母后和父皇的感情挺好的啊,他们两个这么久不见面,难道母后就不想父皇吗?   “母后晚点还有事,你先去。”席昱若搪塞道。   “母后你撒谎!”瑷熙突然把诗集拿开,口气十分认真。   “嗯?”席昱若睨了一眼地上的诗集,一时有点摸不清楚瑷熙的想法。   这小妮子,当真不是因为不想念书,故意把诗集扔掉的吗?   “母后和父皇吵架了对不对?”瑷熙并没有让席昱若想太多,就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你先把诗集捡起来。”席昱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被我说中了对不对,母后肯定是和父皇闹别扭了,要不然父皇怎么会好长时间不来看我们,父皇那么爱母后,也那么爱我,如果不是生气了,他肯定舍不得就这么晾着我们的……”瑷熙吸吸鼻子,仿佛在下一秒,她就能哭出来。   好家伙,这话一出,再配上她这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席昱若还真的是没法让她捡起诗集好好念书。   “想到哪里去了,我和你父皇挺好的。”席昱若无奈,只得自己弯腰捡起诗集。   “不是的……宫里好多人都说母后失宠了……”瑷熙的眼睛都变得湿润起来。   后宫从来都不是一个缺少八卦的地方,这段时间,她可是听了不少闲话。   “怎么会?”席昱若凤眸一眯,伸手揉了揉瑷熙的小脑袋,动作轻柔。   宫里有这样的传闻她是知道的,但她却是没想到,那些嘴碎的人当着主子也没点顾忌,背后说说也就算了,竟然还能大意到被孩子听了去。   “可是如果不是母后失宠了,父皇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母后莫要说父皇是因为政务忙什么的话来敷衍瑷熙,瑷熙可是不信的……母后,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小哥哥进宫了,你才和父皇闹别扭的?”瑷熙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   “瞎说什么胡话,母后没有失宠,也不会因为你皇兄进宫和你父皇闹别扭,可不要听着那些宫女乱嚼舌根。”席昱若把瑷熙拉近了些,轻声哄道。   “他们都说皇兄和我都不是母后亲生的,我们都是另一个娘娘生的孩子……母后,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假的对不对?”既然已经忍不住开了口,瑷熙愈发的想要求证一些“真相”。   这段时间,她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实际上想法却是多的很,一点都没有安全感,眼见着父皇一天一天的也不过来,她的心里慌的很。   听到瑷熙说的这些话,席昱若有几分恍惚,她怎么就忘了呢,忘了孩子的感受,瑷熙当时第一眼就管她叫母后,她也没有觉得不妥,因为她都觉得瑷熙还小,而且自己也真的就是她的母亲,所以选择了顺其自然,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过往,都没有刻意去向瑷熙解释过。   可瑷熙是个小女孩,从小又在后宫里长大,心思敏感的紧,完全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无忧无虑。   席昱若把瑷熙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瑷熙,她始终是存在着浓浓亏欠的,“傻孩子,你就是母后亲生的啊,你和你皇兄,都是母后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真的吗?”瑷熙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是真的,”席昱若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泪珠,目光怜爱,“想当初,母后怀你们两个的时候,你们可调皮了,经常踹母后的肚皮,母后有时候都怀疑,你们是不是感情不好,在母后的肚子里打架了呢。”   “可……那,为什么大家都说瑷熙和皇兄都是另一个娘娘的孩子呢,还说母后也是那个娘娘的替身,父皇根本不爱母后,父皇爱的是那个娘娘……”瑷熙摆出一副我要知道真相的表情。   作为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她觉得她已经很能忍了,从母后进宫以来,这样那样的流言不断,说母后长得像别人的,说父皇把母后当替身的,说自己不是母后亲生的,这阵子还说小哥哥也不是亲生的,父皇现在把小哥哥封为太子,以后就不会再宠爱母后了之类的话,为了不让母后多想,她都一直不敢说。   时间久了,纵是她的心志再怎么坚定,也总是会有一些疑惑的。   尤其是,看到如今父皇再也不愿意来关雎宫的事实,她的心里愈发不安。   说到底,她还是怕的,她一直忍到现在不敢开口问的原因就在这儿,她怕一问出口,那些流言就变成了事实。   “什么这个娘娘那个娘娘,没有的事儿,你父皇不是也给你看过我的画像吗?我就是你的母后,没有别的娘娘。”席昱若点了点瑷熙的小脑门,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得轻松。   “也是啊,”瑷熙也想起了那些画像,画像上的人就是母后啊,如若父皇不爱母后,父皇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眼前放着那些画像呢,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感觉没有不安全感,“可……有的人说你不是画像上的人,只是长得像……”   “我的傻女儿,母后现在告诉你,画像上的人就是母后,你和聿儿也都是母后亲生的,而且你皇兄进宫也不会影响你父皇和我们的感情,我们都是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面对瑷熙的较真,席昱若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心。   只是觉得,她和陌晟尧之间的有些事,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的。   而且,还有,宫里的某些流言以及某些人,该清理的也是要清理的。   “那晚点等父皇忙完了,你会陪着我去看父皇吗?”瑷熙脸上的泪迹未干,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席昱若的睫毛颤了颤,有点心虚。   “母后……”瑷熙伸手挠了挠席昱若的手心,想要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   可是席昱若的答案显然无法让她满意,“母后晚点还有事。”   “有什么事?”瑷熙颇有几分不依不挠的架势。   这一个月了,母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不是看医书就是摆弄药草,任谁来请她都没有请出去过,瑷熙还真是看不出来她有什么要紧的事,竟能拖的她连去看望父皇的事情都能耽搁。   “大人的事。”席昱若含糊其辞。   这段日子里不和陌晟尧碰面,她真的感觉到自己平静了许多。   尽管清楚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在逃避,可是目前除了逃避以外,她找不到其他可以令自己活的自在一些的方式了。   这六年来,她活的太累了。   她忙着爱,忙着恨,忙着成熟,忙着放下,如今又在忙着逃避。   时间是个好东西,足以让人看清很多以前看不懂的东西,也足以让人参透以前参不透的道理。   弹指一挥间,她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女,如今的她,能够把很多事情理清楚,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和陌晟尧之间,还远远没有结束,可她就是做不到很理智的去解决。   这样逃避,也不知道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他,总之,她就是情愿做一只鸵鸟。   管他三清是谁,管她太后想怎么样,管她黎妃是死是活,管他敏王是否回来,这些繁琐之事,她统统不想管。   她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懒怠的人,面对这些事也着实是没有耐心,今时今日,除非席母出现,否则谁都别想让她走出这关雎宫的大门。   “哼,母后还不承认,你这明显就是和父皇闹别扭了嘛。”瑷熙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一眼就看穿了她。   虽然,宫里的流言不能全信,可也不能全然不信啊。   起码,大家都说父皇和母后两个人闹别扭了,这一点还是有信服力的。   “没有。”席昱若还是矢口否认。   瑷熙一直是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她下意识的不想让瑷熙知道自己的父母感情不好。   “那你陪我一起去看父皇好不好?”瑷熙嘟着小嘴,轻轻的摇了摇席昱若的手臂。   “……”只要提起这茬,席昱若就面露迟疑。   “母后,是不是父皇做错什么事了,你才不愿意去见他的?”瑷熙语气里透着试探,一双刚掉过眼泪的眸子亮的惊人,“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都看得出来,父皇是很爱母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大致已码好,可是删删减减老是不满意,先发这么多,其他的再给大凉一点时间~晚安~ ☆、结局2   结局2   “母后, 是不是父皇做错什么事了, 你才不愿意去见他的?”瑷熙语气里透着试探, 一双刚掉过眼泪的眸子亮的惊人,“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都看得出来, 父皇是很爱母后的……”   “我知道。”席昱若柔声道,伸手将瑷熙额前的碎发理了理。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瑷熙微微偏开头,说话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那你来告诉我有哪些事情是你知道的而母后不知道的啊。”席昱若的目光柔和, 话里透着纵容。   “我知道啊,我知道我的名字就是父皇想着母后起的……”瑷熙仰了仰白皙的小下巴,精致的眉眼和陌晟尧颇有几分神似。   “哦?”席昱若挑眉,这个她倒是不知道。   “你看啊, 瑷熙, 陌瑷熙,可不就是陌爱席嘛,父皇说母后姓席的,指的就是父皇爱母后。”看着席昱若一脸不解的模样,瑷熙迫不及待的解释。   “……”席昱若怔了几秒, 原来,瑷熙的名字还有这层啊。   “还有,父皇一个人的时候, 经常会对着母后的画像发呆,他有时候看着看着还会偷偷抹眼泪,都被我瞧见好几次了呢, 可是我问他为什么哭,他又不承认。”   “是……吗?”席昱若拉着瑷熙的手渐渐地放松了力道,不得不说,这一点确实让她很震撼。   她真的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也会哭。   在她的印象里,他刚硬如铁,宛如神只,别提掉眼泪了,可是连眼圈都不会红一下的。   “是啊,他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下一秒,瑷熙很应景的接过了话。   这话若是换做了旁人说,席昱若肯定不会相信,可是由瑷熙说给她听,她却不得不信。   毕竟,瑷熙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尽管她的性子调皮了些,却也不至于专门撒谎来骗她。   “你父皇……可能是有些累了吧。”良久,席昱若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才不是,”她的话音刚落,就被瑷熙一口否决,小丫头瞪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父皇这是想母后了才哭的,咸阳宫里的人都知道,凡是母后以前用过的旧物,都被父皇收的好好的,谁也不许碰,他宝贝的紧。”   “好……我知道了。”席昱若咽了口口水,伸手揉了揉瑷熙的小脑袋,却怎么也挥不去心头的那抹复杂。   “可是我还没有讲完……”瑷熙的话匣子一经打开,就好像有了刹不住的迹象。   “那你讲。”席昱若苦笑,却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每年母后的生辰,父皇总会让人做三碗长寿面,一碗给我,一碗给他自己,还有一碗就放在桌子上,父皇说,母后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那就让我们陪着母后吃长寿面,一家人一起长寿。”   “还有,每次过节的时候,父皇都会带着我去外公家,可是外公从来都不给父皇好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一章发完的,可是数据不够啊,不到线,大凉也不敢一下全发完,所以只能这几天只能一天一章的发,手动蹭玄学,熬过这几天,唰唰唰结局一章发完,大家不要急,么么么~ ☆、结局3   结局3   “每年母后的生辰, 父皇总会让人做三碗长寿面, 一碗给我, 一碗给他自己,还有一碗就放在桌子上,父皇说, 母后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那就让我们陪着母后吃长寿面,一家人一起长寿。”   “还有, 每次过节的时候,父皇都会带着我去外公家,可是外公从来都不给父皇好脸色。”   “我听外公府里的小厮说,外公是在怪父皇弄丢了母后, 所以才对他生气的, 如果……如果不是父皇每次去都带着我,外公都不愿让他进门。”   “尽管外公不待见父皇,可父皇还是去的很勤快,瑷熙陪着外公,父皇就会自己一个人待在母后以前住的闺房里, 好久都不出来。”   “瑷熙有的时候去找他,他就会抱着我给我讲,母后爱在下午的时候喝果茶, 喜欢看一些有插图的书,城西仝记的糕点最讨母后的欢心,母后吃饭喜吃酸食, 却一点都沾不得辣,最偏爱红色或者黄色等颜色明亮的衣服,母后其实自己不太会梳妆,私底下连个眉毛都不会自己画……”   “好了,我们不说了,该吃饭了。”席昱若出声打断瑷熙的话,这几乎是下意识地的行为,说完后连她自己都有点发愣。   她的耐心和脾气一向都是极好的,尤其是对瑷熙。   她为什么要阻止瑷熙继续讲下去?她到底在怕什么?是觉得事情正在一点一点慢慢脱离她原本的设想了吗?可她不是已经很清楚陌晟尧对自己的感情了吗?那她还在逃避什么?   这下……连她自已都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哦?是吗?”瑷熙扭头看了看外面,并不受席昱若的影响,“那……要不,母后,我们去给父皇送饭吧?”   “啊?”席昱若明显看上去心不在焉。   “这个点,父皇肯定也没用过膳呢,他平时太忙了,吃饭都吃到很晚的,所以我们去给父皇送饭,好不好?”瑷熙卧在长长睫毛下的两颗眸子,像会说话的精灵一样,每一忽闪,都会传出她此时飘忽莫测的心绪。   “……”席昱若敛回神来,看着瑷熙充满期待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不好嘛,母后,我们一起去给父皇送午膳?”看出席昱若的犹豫,瑷熙又摇了摇她的手臂,冲着她撒娇。   “不好。”正在母女俩僵持之际,从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小男孩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再等两点了,大凉实在熬不住了,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就这样,早点发完文你们早点看哈^O^ 最后祈祷一下,多涨收多涨收多涨收,等涨够二百我就一下子把结局呼呼呼全发了,这样你们可以早点看到文文,我也可以种出人生中的一棵树,哈哈哈圆满! ☆、结局4   结局4   “不好。”正在母女俩僵持之际, 从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小男孩的声音。   “皇兄!”瑷熙率先反应过来, 惊喜出声。   “娘亲。”聿儿的目光在瑷熙身上停留了几秒, 又转移到了席昱若身上。   虽然入宫的日子已经不短,可他依旧我行我素的叫着娘亲,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   他既不愿意改, 席昱若自然不会刻意去与他说这一档子事。   “今个儿怎的过来的这么晚?”看到是儿子到来,席昱若微微一笑,好像绽开的白兰花, 溢着满足的愉悦。   “就是,皇兄今天去干嘛了,瑷熙都等急了。”瑷熙作势瞪了聿儿一眼,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上前去拉住聿儿往里走。   聿儿的心思还停留在席昱若的那一抹笑容上面, 明明那笑容轻松明媚, 可不知为何,聿儿却总能从中感觉到一丝愁意。   “刚刚张公公找我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聿儿收回思绪,任着瑷熙拉着朝屋里进。   “你来得正好,我正和母后商量着要去给父皇送午膳呢。”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撮合父皇与母后和好如初的法子, 瑷熙迫切的想和哥哥分享。   “别送了,父皇不在。”聿儿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上了半天课的他, 姿态有几分懒洋洋。   “不在?”瑷熙纳闷。   “嗯,不在,有大半个月了吧, ”聿儿边说着,边意味不明的望了席昱若一眼,“父皇这些日子都不在宫里,政务攒了一大堆,前朝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也找不到他的人,张公公急了就只会来找我,可是来找我也没法子呀,我还只是个孩子,我哪能帮得上什么忙。”   说完,看席昱若还是沉默着没有动静,又接着缓缓开了口,“听张公公说父皇这回出去就带了黑石一个人,这么久了都杳无音信。”   “还有,敏王提前回来了,怕是明天就会到京城,他以前留在朝中的部分势力已经有几分按耐不住了,或者说,从父皇下旨准了敏王回来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朝中现在也没有一个主事的人,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就连太后,前两日还撑着那副“孱弱”的身子亲自出宫了一趟呢,也不知道是要去找谁。”   “唉,”聿儿拖长了一口气感叹道,“整个大宣皇宫,好像也就只有母后这里还是安宁的。”   “找不到父皇吗?”瑷熙急急问道。   她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抓住了聿儿话中的关键。   “嗯。”聿儿捏了个旁边桌子上的糕点,边吃边含糊应道。   此刻,在娘亲和妹妹面前,他无须在故意端着,倒是随意了挺多,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就算仪态再丑,在她们面前也没有包袱。   “那怎么办呀?”只见瑷熙听到聿儿这么肯定的回答,长长的眼睫毛如小扇子般的扇动,一颗颗水晶在扇子后凝成,仿佛下一秒,那把扇子便再也遮挡不住水晶,她就会急得哭出来。   “先等着吧。”聿儿看着瑷熙那无助的小表情,有几分心疼。   “你们父皇会回来的。”良久,保持沉默的席昱若才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万圣节快乐,宝贝们~ 终于熬到两点,不容易~ ☆、结局5    “你们父皇会回来的。”良久, 保持沉默的席昱若才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的神情平静, 看上去很是笃定, 可是,没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慌。   她总有种直觉, 陌晟尧这次的任性离开,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五天后,敏王归来, 正式入宫来面见她这个新后和太子。   席昱若称病,命下人打发了他。   朝中众人皆以为,敏王此番回来,定会卷土重来, 重新掀起一番夺位之战。   可席昱若却知道, 敏王不会这么做,他这人是个平日里不争不抢,一抢便抢到底的性子,若是真的想做的话,五年前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换言之, 若是敏王心存歹心,陌晟尧也是定然不会放敏王归来的,他又不是傻子, 怎么会把自己的皇位放在岌岌可危的位置上。   事实证明,陌晟敏一直表现得很是安分,在京呆了月余, 便带着两位新王妃匆匆回了封地。   他这一走,太后也萎靡不振,单凭那些鼠蟹之辈再也掀不起风浪来。   两个月后,陌晟尧终于归来,带着满身的伤和一株血菩提。   他并没有去见席昱若,只是命人将血菩提送去了关雎宫。   他受了伤的事,还是张公公告诉她的。   张公公说,这已经不是陛下第一次这么伤的这么重了,过去的那几年里,受伤对陛下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自打她离开以后,陛下便把皇帝的专属暗卫都派出去打探她的下落了。   陛下既不能明着去找她,那就只有暗着去找,简直像是发了疯,把所有能用的资源都用在了找人上面,导致那几年他身边的守卫松弛的紧,新帝的根基本就不甚安稳,朝中想拉他下马的人层出不穷,暗杀的人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可他照样我行我素,时间久了,他的防守薄弱,自然会让敌人有机可乘,是以也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   尽管已经伤的那么重,却依旧坚持不调回暗卫,也不知道是在惩罚谁。   张公公说的时候眼角都含了泪,陛下这么多年来过得并不舒坦,他都一一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别说不清楚陛下的心思,他作为身边人还能不清楚吗?   他还说,陛下这是得了心魔,除非他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没人救得了他。   不管外界怎么说,陛下都执着的认为,她,没死。   当年从废墟里找出来的“席妃”的尸骨,被他弃在一旁,始终不允许葬入皇陵,有人提议说要让席妃入土为安,他坚持已见,强势镇压,固执的认为死去的不是她。   陛下说,他了解他的若儿,他的若儿那么坚强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抛下刚生下的孩子独自赴死。   她离开的五年里,他的后宫形同虚设,堂堂皇帝,而立之年,要面对各方各面的压力,才能做到不填充后宫,不生子嗣。   身病易治,心病难医。   五年的无望等待,又怎是一个难字了得?   可是,尽管张公公说了这么多,席昱若还是没有去见陌晟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确实迷茫了,动摇了。   或许,陌晟尧主动来见她,她……是会应了的吧。   可是,任凭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陌晟尧并没有再来找她。   一年了,就只有张公公偶尔会来送一些贡礼和赏赐,各种绫罗珍缎金钗钿合,凡是内务府得来的好物件,几乎全被送到了她这关雎宫。   就连瑷熙,每隔两天都会被张公公在咸阳宫和关雎宫之间接来送去。   唯独,席昱若,再也没有见过到陌晟尧。   他成心避着,她没有动作,仿佛,两人的缘分已尽。   这一年来,关于他的消息,她都是从宫人们那里听来的。   人说,他下令肃清了天牢,将上上下下的狱卒都进行了大换血。   人说,他派人将太后送回了幽州,并许了数十名太医随行。   人说,他请了三清先生入宫,之后,三清先生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人说,他赐了黎妃……死。 作者有话要说:  涨收吧涨收吧涨收吧~ ☆、结局6   阳光温热, 岁月静好, 暖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 舒倘,漫长。   这日,知道了真相的席昱若, 特意换了一身红衣,精心打扮一番后,主动去了咸阳宫找陌晟尧。   陌晟尧推开门的瞬间, 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在对着自己的画像在抹眼泪。   一袭曳地红衣,恍惚间,仿佛让他看到了曾经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若儿……”陌晟尧轻声唤道,他的声音向来清冷如玉, 富含磁性, 语气却温柔的和年少时并无两样。   席昱若抬眼,看着门口逆光走向自己的男人,眼底热泪打转,一双纤手紧握,却迟迟未动。   因为, 她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她需要他, 这个男人都会主动走过来抱住她。   果然,下一秒,那雕花木窗上便留下一男一女拥抱的影子, 阳光给两人的身上渡了一层薄薄的光,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暖意。   两人抱了许久后,席昱若才闷闷出声,“你怎么不告诉我,那血菩提是用来救了娘亲?竟让我白白等了那么久。”   是的,席昱若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陌晟尧一直霸着那血菩提,是要用来救席母的。   她也才知道,席母就是当年失踪的荣棋公主,当年她被歹人所掳,日日遭受鞭笞之刑,那些歹人还胡乱喂她吃药,服下那些药后,她先是失去味觉,后是失去听觉,到最后甚至失去了记忆。   那些歹人本来准备拿她去要挟太皇太后的,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席鸿所救,而后两人喜结良缘,方才生下了席昱若。   可因着早年受的苦,席母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就算和席鸿一辈子伉俪情深琴瑟和鸣,他们两人也仅仅育有一女。   陌晟尧能够救下席母,实则偶然,并非必然。   那时候,席昱若被朝宗先生所救,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丧命,整个席府都沉浸在她离去的悲痛里缓不过来,而席母,更是遭受打击后从此一蹶不振。   她的身子本就有旧疾,再加上心病难医,很快便缠绵病榻命在旦夕。   而就在席父为了席母的病情苦身焦思之际,她却突然消失了。   俘虏她的人和当初的人是同一拨,陌晟尧在后来才知晓这些内情的。   也得亏那阵子他为了寻找席昱若放出去的线够长够多,要不然,还不一定能够那么凑巧的救下席母。   当时席母病重,是靠着陌晟尧拿出的那半株血菩提,才支撑到了如今。   按理来说,席母既然被陌晟尧救下了,就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席父。   可是席母不仅昏迷,还失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病情反反复复。   这些年,她醒来的时间屈指可数,陌晟尧也尝试着跟她提起席父,但可能是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的缘故,每次只要一提及席这个字眼,她便会说不出的抗拒。   为了她的病情恢复,久而久之,陌晟尧也只得放弃。   这样一拖,也就拖了数年。   直到前些日子,席母才悠悠转醒,彻底恢复神智。   她醒来找的第一个人,便是她的宝贝女儿——席昱若。   “母后当时都已经神智不清了,可她唯一坚持的就是,不想让席家人知道她的消息。”陌晟尧揉了揉怀中人的一头乌发,缓缓出声。   说起这个,陌晟尧也觉得无奈,席母的病情怪异的紧,你若说她失忆了,可她偏偏还知道叮嘱不想让席家人知道自己的消息,你若是说她没失忆,可她偏偏又把曾经的人或物忘了个干干净净。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给她治病?你明明知道我医术的啊!”席昱若将他的大手从自己头顶拿了下来,抬眼看他。   “母亲不让。”陌晟尧苦笑。   他倒是想那么做,早点让她见到席母,说不定她就可以早点打开心结。   “唉。”席昱若沉沉一叹,这下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毕竟,阴差阳错,机缘巧合,这些都不是靠人事就可以决定的。   “乖,都过去了。”陌晟尧微微勾唇。   他不想去为自己辩解,在他看来,以往他们错过的那些时光,或许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如今两人过了这么久才得以重修旧好,遗憾确实是有的,但更多的,应该是水到渠成吧。   只有经历了那些,他才更加懂得珍惜。   “你当时是怎么看出来我活着的,还派人找了那么久。”   “其实,我不知道,”提起这个,陌晟尧的睫毛颤了一颤,语气沉沉,“我当时并不知道你还活着,我那么疯狂的找你,无非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   是的,他那样做,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动力,他死了不打紧,可是他还有瑷熙和江山。   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死,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放弃不了自己那个求死的念头,因为没有她的世界,他真的活的好痛苦,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坚持不住去寻死,所以只能自己骗自己,宁愿永远呆在这个谎言里不出来,哪怕,要让他这样发疯的找她一辈子,他也愿意。   至少,都比让他知道了她死亡的绝望要强得多。   “……”席昱若垂了垂眼。   陌晟尧语气里的沉重她听得出来,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安慰他。   良久,她才又开了口,“那蔷薇的事情……”   “蔷薇的事情不是我指使的,当时我并不知情,还有,你的那个陪嫁侍女,也不是我派人杀的。”兴许是意识到刚刚气氛的压抑,陌晟尧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那三清先生呢?她是谁?她和黎妃,还有太后都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好不容易有机会把一切都说清楚,席昱若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太后的党羽。”陌晟尧言简意赅。   他其实并不想提起三清先生这个人,因为只要提起了她,就会让他想到他那些愚蠢的过往。   “嗯?说清楚啊。”席昱若看到他这么简洁的回答,有点急了。   “乖,换个话题吧,我不想提这个。”陌晟尧打心眼里排斥这个话题。   那个时候,皇室中人谁人不知,陌晟尧的心头肉就是席昱若,所以也都纷纷选择拿她开刀。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一时大意,没有保护好席昱若,才让席昱若屡屡险遭太后和黎妃的毒手。   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他曾经也稚嫩的以为,自己有能耐保护好自己的爱人,可他终究是失算了。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当年,要不是三清先生从中作梗,他也不会配合黎妃去做那些戏,最终导致若儿携子离开他五年之久。   所以,他一点都不想说起这个,尤其是在席昱若面前。   “好吧,其实……我还有好多好多疑惑要问你,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良久,席昱若柔柔的嗓音才再次响起,看得出来他对三清先生这个人的不耐,所以她也不再勉强他。   “那就不急,慢慢想,等到你以后想起了再问。”陌晟尧低头瞧了她一眼,眸子里尽是怜爱。   “嗯。”席昱若听话的点点头。   所幸,一辈子那么长,他们还有的是机会,将日子给过清楚。   若干年后,明国。   南宫皇帝望着席昱若住的宫殿的方向,目光悠远而深长。   或许,他早就猜到了结局,所以才选择了让那座宫殿荒废。   因为,那里的女主人,注定不会再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南宫和温黛黛的故事,还有三清先生,都属于另一个故事的范畴了,我本来是打算放在番外里的,可是碍于作为亲妈每个孩子都要爱的心情,我又实在不忍心把我家南宫皇上的爱情故事放在番外里面写,所以,就干脆再开一个文吧,专门写南宫,至于三清,偷偷剧透一下,她是里面的女二。 本书由 静姝茵茵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